《穿成侯门弃女杀疯了,全家跪求原谅》 第1章 全家都是渣滓 “安与时,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回去,不然,别回安家了!” “大哥,你别这样说,与时妹妹不过顽劣了一些,不是故意把我推下马车的,还是把她一同带回去吧。” “芙儿,她是什么卑劣个性,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还帮她说话作甚?走,兄长们先带你回府,你的手腕都流血了,需要赶紧包扎!” “二哥,可是……” “别可是了,她就是死在外面也是自己作的,无需理会!” 安与时头疼欲裂。 本身就磕到了后脑勺,再听到这些话语,越发扯得脑仁发痛。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两个修长男子,一左一右,呵护备至地扶着中间娇弱的女子登上马车。 前世今生的不同记忆在脑子里交织混杂,令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唯有那女子,周婧芙,上马车之后伸出头来,冲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 周婧芙! 安与时赫然惊醒,终于理清脑中杂乱的思绪——她穿越了! 和她同名同姓的安与时,是大赫王朝护国将军之女。 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安与时已经活了一次,而她穿越到了原主重生之时! 现在呆的这里,便是上京之外的紫光寺,也是原主前世噩梦的开端! 今日,她本是和兄长们一起 来给亡母上香的。 只是上香之时,周婧芙非要在灵前嬉笑打趣,毫无敬意。 亡母孟氏,乃至于整个孟国公府,都是在战场上牺牲的,是她,不远千里独自一人前往战地,才把亲人的尸骨收敛回来! 那一路上,原主承受了多少风霜苦难? 可回来之后,明明是为亲人不顾一切,却反过来被父亲和祖母指责独自远行私德不修! 以至于多少风言风语被传了出来? 原主为着此事又究竟付出几何?承受多少骂名? 哪里能容忍周婧芙如此不敬! 原主怒从心起,周婧芙却不知悔改,还在马车里故意激怒,导致二人发生争执,双双在山路上摔了出去。 这一摔,固然周婧芙的手受了外伤,可是原主撞到脑子,当场昏迷。 兄长们偏心,不由分说便把错处归于昏迷了的原主身上,只带周婧芙离开。 而后,原主就遇到一伙亡命之徒,险些被轮番玷污,还是途中惊醒拼死抵抗,才终于逃脱虎口。 但回到京城之后,因衣衫褴褛一身狼狈,本就惹人猜忌的清白,更被蒙上再也撕不掉的羞耻布! 原主明明从头到尾都是清白的,满身伤势,何其无辜? 家中却愣是放任她一身伤势不管,当众怒动家法,又添重伤之后,竟不请医调治,而是把她扔到荒院自 生自灭! 自此,便是深渊一般的疼痛与囚禁…… 安与时捂着胸口,那些疼痛和挣扎,耻辱和绝望,都仿佛是她亲生经历过的,压得她喘不上气。 一群道貌岸然的渣滓! “咦?” 有人经过,看她躺在地上有些惊讶。 见她脸上余怒未消,嗤笑着摇了摇头:“你又要闹哪一出?就不能学学你堂姊阿芙吗?即便不能像她那般精通诗词,进退有度,可也该安生些,少招祸!” 安与时紧盯着他,认出来了。 高砚书! 高砚书手执羽扇,不屑至极:“幸好你我婚约已解,否则,让你当我高家宗妇,我高氏岂不是要完了?” 说罢,他摇头大步离去。 安与时咬紧下唇,这是早年间与她定下婚约之人,自她流浪回京名声尽毁之后,便火急火燎换了周婧芙为未婚妻。 本来就不指望他管,却没想到他心冷至此,看到她独自躺在山路之中,不闻不问便罢了,竟还恶语嘲讽。 这什么狗屁婚事?还好解的早! 她不想遇到原主会遇到的匪徒,没敢耽搁,挣扎起身,一路踉跄着往山下走。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深觉不对。 一是周婧芙离开之时那抹笑,二是高砚书把她留下的刻意。 安家和高家是有姻亲在的,再怎么冷血,也不至于看到闺中女娘受伤 在外而不管啊! 难道,原主会遇到的匪徒,压根就是个阴谋? 想到这里,她果断转身,朝另外一条下山的小道走去。 她前世好歹是军医,侦查能力还算不错,因而在这种时刻,必须坚信自己的判断。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才爬出狼窝走了一小段路,就又掉进虎口! “小娘们?” 三个大汉躲在草丛中大喘气,看到安与时一瘸一拐的走来,身后还没跟人,顿时都眼冒绿光。 安与时缓缓往后退,这几个人并非原主会遇到的匪徒,相反,他们满身刀伤剑口,穿着也非同一般,到更像是军中人士。 可是这种灰甲军服…… 不是大赫士兵,而是流寇! 她转身欲跑,三人已然将她团团包围。 “既然来了,就莫走了,正好陪哥哥们快活快活!” “这小娘们长得俏,我先来,就是活不了也值啊,哈哈哈!” “你滚开,老子先!”其中看似年长的络腮胡冷喝一声,搓着手猛扑上前。 安与时往旁边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正待反击,破空之声乍然响起,自她耳侧擦过,‘嘭’的一声没入树干。 几人都愣了,抬头才发现自山上追下来一队官兵。 那才是大赫的将士! 安与时想也不想的猛冲上去,只要躲到他们身后就得救了! 脚踝忽然被 大力握住,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又被人拖了回去。 未及回神,肩膀便被扣住,沾满污血的军刀也横在脖颈。 络腮胡拿她当人质,扬声大喝:“这小娘们是你们大赫朝的人,穿着也不俗,再敢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带队追击而来的裴允缓缓抬手,余下士兵被迫收了长弓。 “哈哈哈哈!裴允,你知道收手就好,现在,让道!” 络腮胡得意万分,完全没料到手腕会忽然传来刺痛,一时不慎松了军刀,还没看清楚,尖锐的利器‘噗’的刺穿喉咙。 安与时推开桎梏果断扑倒,大声催促:“快杀!” 嗖嗖—— 两支穿云箭,剩下两个流寇一击毙命。 安与时战战兢兢地回头看,确定三个都死了,才彻底放松下来。 松开沾满鲜血的手,发簪已经裹满血浆,被她没好气地扔到一旁。 “你是何人?” 冷峻的嗓音自身前响起。 她身子一僵,怎么刚脱险,又被剑指住了喉咙? 抬眼一看,裴允目光冷峻,仿佛她说错一个字,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刺死! 咬了咬牙,她一字一句道:“亡母乃大赫王朝红英将,孟国公府嫡女,孟芷!” 安家以她为耻,那她也不要再当安家的女儿了。 除了安家,她外祖一家也是战功赫赫的武侯勋贵! 第2章 你还敢杀人? 安与时的眸子暗了暗,只可惜在两年前,包括母亲在内的孟氏族人全部战死沙场,无一生还。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疼爱她的人都死绝了! 她又抬起头来,眼底满是倔强:“将军也想杀了臣女吗?” 裴允愕住,伸出去的剑还染着厮杀过的血,只得移开藏于身后。 他不过循例问话,这丫头怎的还满身是刺? 定定的瞧了她半晌,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胆子倒是大。” 安与时自嘲,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他手指修长,干干净净的,干脆自己爬起来。 “你不知我是谁?”裴允把手放下。 安与时刚想摇头,又想到方才络腮胡叫他‘裴允’。 大赫王朝风雨飘摇十数年,是几年前新帝登基,才逐渐安稳下来的。 这个裴允,似乎是新皇身边的新贵宠臣,只是这些年都在打仗,甚少回京,可威名倒也听说过的。 “多谢裴将军救命之恩……” “嗤。” 道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允低笑打断。 “你姨母嫁到裴家,忘了?” “我姨母?”安与时愣了愣,“可裴氏满门,多年前不是就战死了么?我姨母也……” 裴氏,和孟氏一样啊。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难道 你是姨母遗孤,是我的……” ‘表兄’二字,她没说出口,神色也沉了下来。 家中两个兄长,和她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照旧不怎么疼惜她。 而裴允…… 印象中,在原主后来被囚禁于荒院里的时候,周婧芙曾过来炫耀过,有个什么裴家的哥哥为她撑腰。 裴允,会成为周婧芙的靠山,不是她的。 裴允拧了拧眉,接话道:“我算是你兄长。” 看她有些抵触,裴允也不好多说,声音也放缓了些:“可有受伤?” “还好。”安与时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乖巧。 如果忽略掉她手心里还未干的血迹,也忘却她方才杀人那一幕的话。 裴允的眸子里染上笑意:“为何不好好在安家呆着,反而到这荒山之中?” 安与时抿了抿唇,言简意赅:“给亡母上香,走错路了,误闯此地。” “独自一人到紫光寺上香?” 面对追问,安与时有些喘不上气,低声道:“和家中兄长、堂姊,及堂姊的未婚夫。” “那你怎么迷路了?” 安与时张了张口,到底苦笑出声:“与堂姊争辩,摔下马车,堂姊见了血,兄长们带她先行回府,高家公子有婚约在身,不宜与我接触。” “他们丢下 你?”裴允乍然变得杀气腾腾。 看他这样,安与时心里砰砰跳了起来,是在意她吗? 转瞬,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这世上,应该没人会为她撑腰的,若有,原主最后也不会死得那般委屈。 还是莫要有期望的好。 “我自己能回去。”她屈膝要福身,脚踝突的刺痛,瞬时间冷汗直冒。 裴允既无奈又气闷,语气也变冲了不少:“逞什么能?” 正待上前,安与时却谨慎地往后退开,仿佛裴允是什么可怖非凡的洪水猛兽。 “有劳将军,派个人送臣女回府吧。” 半晌没听到裴允回话,安与时抬起头来悄悄打量他,瞧着他剑眉星目,鼻梁挺峻如峰,加上那沈腰潘鬓的气质,在上京城一逛,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女娘。 可这样貌比潘安之人,浑身肃杀之气却逼人地紧,就连她这个随军医生也忍不住胆寒,平生出几分敬意来。 察觉到视线,裴允的目光扫过来,安与时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的就低了头:“今日是亡母诞辰,得回去的。” 裴允有些心烦,沉声吩咐:“来人,亲自送安小姐回去。” “是!”束鲁站出来,对安与时很客气:“表小姐,请!” 安与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安家,她当然要回去,而且要尽快! 今日不仅是亡母的诞辰,更是孟氏全族的诞辰,因孟国公府无人继承,早已封了门,因此冥诞是由安家来办的。 孟国公府全族牺牲不过两年,京城大小官员都会前往相聚缅怀。 朝堂初定,勋贵之间找些借口常来常往的,也是彼此互惠的好事。 而她现在赶回去,刚好能在天黑之时赶上,虽不指望今日就能替自己讨回公道,可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名声继续臭下去。 要不然的话,她才真是翻身无望了! …… 初冬的时日风高气朗,上京城内波云诡谲,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安家的诸多事由已经快马加班传到紫光寺。 裴允携部下暂居此处修整。 “将军。”束鲁推门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查到了?”裴允眉尾轻抬。 “是。”束鲁咬了咬牙:“两年前,孟家战死,战况异常惨烈,不想安家对此不闻不问,让安小姐一个小女娘孤身前往边地收敛尸身,一路千难万险,时隔一年才好不容易回了京,只因回来的时候狼狈了些,却被安家以为失了贞洁,之后更传出闲话,导致如今……人人唾骂!” 束鲁不忍心,同为 将士,他如何不懂孟氏战死沙场的英勇大义? 而安与时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娘,独自一人,不惧艰险为家人收敛尸体,更将其余将士的尸首就地掩埋,如此胸怀和勇气,理应重重犒赏! 结果呢? 分明是心怀大意,满腔孝悌的有功之人,回来之后,居然还被自己的亲人那般嫌弃。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将军,恕属下多嘴,当年孟国公带兵死守鹤江郡,才阻止战火绵延,令我朝西部得以稳定,而安家女娘虽是孤身前去,但军中残余将士和当地幸存百姓感念孟氏骁勇,对她都是敬重万分的,这中间的一年,绝对干干净净,只是苦于那些人仍在当地没来京城,才没法为她作证!” 束鲁越说越气:“安家自己小人之心便罢,居然还故意流出这诸多传言,是把我朝将士当成何人了?且不说安家女娘之举令人钦佩,可她是孟氏遗孤,只要是在大赫王朝,孤身在外又如何,谁敢不长眼轻薄于她?依属下看,是安家一门不容人!以为孟家亲缘尽数死绝,我们女娘没了靠山,便可肆意欺辱!” “那安应淮也算护国将军?道貌岸然,心眼还这般小,简直是给我朝万万千的将士抹黑!” 第3章 用真诚打败绿茶 说到兴起,才发现裴允面色发沉,束鲁连忙压低声音:“将军,咱们女娘在安家压根没日子过,您打算如何?” 裴允被气笑了:“她何时成了你家女娘?” “您……”束鲁有些心虚,“您顶了裴家遗孤的身份,不就成了她的兄长么?何况她是孟家遗孤,这就说明当年……” “闭嘴!”裴允低斥。 束鲁低了低头,又不忿道:“安家有人要趁今日害女娘的清白,若非女娘遇到将军,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裴允紧了紧拳头,骤然起身:“即刻回京!” …… 安家。 女眷席上,端坐首位的樊太妃扫视一圈,眉心紧蹙:“都这个时辰了,怎的还不见安小姐出来?” 安老夫人僵硬一瞬,目光定在周婧芙的身上。 周婧芙面色苍白,让丫鬟扶着,虚弱不堪的走上前去,跪地道:“劳太妃娘娘记挂,妹妹还在紫光寺,尚未回来,想必是因为太过惦记亡母的缘故,决不是因为贪玩才误事的!” 她解释的语气太焦急,反倒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老身与孟老姐姐自闺中起就是至交,想着她还有个外孙女遗留人世,怎的也该关怀一二,谁知道是 个扶不上墙的,这两年居然越发不像样了!” 樊太妃气得咬牙,冲安老夫人道:“她可是忠勇之后,老夫人得空也该管管,好歹把教养提起来,别叫她以为自己出生优异便狂三诈四,名声之差,老身呆在后宫都听说了,再这么下去,孟国公府的威名岂不是要被她败光?” 安老夫人嘴角一抖,不爽的很。 当年就是因为同孟家联姻,孟家军功日益卓越,一朝封了国公府,反而衬得安家这护国大将军屡次战败越发可笑,导致安家名声越来越差,就连今日能请来这么多人,也全是因为孟家的颜面。 怎的,就孟家有颜面,安家没有么? “那丫头啊,不瞒太妃娘娘说,她自小就养在孟国公府,虽然和安家的兄长姐姐们还算亲厚,但自打当年孟家出征,住回安家以后,那脾性……” 安老太太停顿了一瞬,笑得极为大方:“这孩子嘛,还年轻,性情有好有坏,妾身这老媪之躯,还不知道该从何管起。” 原本还算平静的席面上顿时哗然一片。 “说来也是没法子的,那安小姐两年前敢打着去战地为孟家收敛尸骨的名头,独自跑出去玩,弄的一身狼 狈回来,把孟家和安家的脸面都……” “老夫人,您也是仁至义尽了,念着她是个女孩儿家,竟还真把收敛尸骨的名声让给她,还要如何呢?” “要我说呀,对付这种不知收敛的皮猴子,就该狠下心来重罚,不然到头来拖累全家,更把祖宗的威名都给祸害了!” 听着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给安与时定了罪,安老夫人心里舒坦不少。 也是那丫头太目中无人,当初安家都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战地为孟家收敛尸骨,那丫头居然自己闷声不响的独自离京。 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让世人都以为,安家是没脸没皮,贪生怕死、毫无道义的无耻之徒吗? 要不然,又怎会让一个小女娘独自前往战场那般险峻的地方? 呵,不顾全族冲动行事,险些把安家所有人的前程都给毁了,因此那份勇敢无畏为孟氏全族收敛尸身的功劳,是绝对不能让安与时占了的! “别提了!”安老夫人疲惫的长叹一声,“都是自家的血脉,总不能置之不理的!” 闻言,众人皆是赔笑。 也对,别人家的家事,说多了也就惹人烦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婧芙慌里慌 张跑到安老夫人身边,连手上的伤口溢出血迹也不管不顾,“外祖母,您快跟大家说呀,妹妹年纪还小,只是有些不懂事而已,又怎会……怎会……” 这般着急的要为安与时开脱,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樊太妃深吸一口气,对旧友的外孙女越发失望:“你自己都受伤了,还想着帮她说话,她但凡是个有点良心的,也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贪玩不归家!安老夫人,等她回来,你真该好好管束才是!” 周婧芙心虚的低了低头,嘴角放肆的笑意,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回来? 安与时还能回来吗? 就算回来,还有脸面吗? “敢问太妃娘娘,错不在臣女,为何反要对臣女严加管教?” 清丽的嗓音自门外响起,众人纷纷抬头,才发现安与时一身狼狈的回来了。 又是这副一看就没遇到什么好事的模样! 安与时大步走进厅中,冲最上首的樊太妃遥遥一拜。 “你……”樊太妃张了张口,发现安与时满手血污,额上一个大包,发丝凌乱的掺了土和枯叶,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顿时哑了口。 周婧芙呆愣的看着她, 心里如雷似鼓,眼睛都亮了七八分,抬脚就冲过来抓住她的手,面上尽显关切之色:“妹妹,你怎么这副样子回来了?你遭遇了什么?是不是有贼人欺辱你?” 说完,周婧芙转身盈盈欲泣的看着安老夫人,像是气得发抖:“外祖母,妹妹可是你的亲孙女,赶紧报官,为她讨回公道吧!” 安与时目光清冷,没好气地甩开:“堂姐,我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就确定我遭人欺辱?还大肆宣扬着说什么要报官,是存心要把这些脏帽子往我头上扣,辱我名节么?” 这话一出,大厅之内越发静逸。 连带着看向周婧芙的许多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我……我是担心你。”周婧芙反应很快,立马红了眼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妹妹,是堂姐不好,我也知道,我跟着我娘和离回来,一向被你不喜,外祖母怜惜我们,也更偏疼我们些,但我真的只是担心你受欺负,没有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你若非要厌弃我们,怀疑我,那我和母亲在安家可就无地自容了!” 听听这说话的水平,多优秀啊? 随便一开口,火力就又集中到安与时的身上来了! 第4章 休得僭越 “安与时,你休得僭越!” 安老夫人已经冷了脸,转头对着周婧芙的时候,又变得和善:“你娘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能不能呆在安家,我这个当母亲的说了算!就是你娘的几个兄弟,也绝不会因此厌弃你们,闹着要把你们赶出去!” 瞬时间,周婧芙瞥向安与时的眼神里多了好些得意。 安与时顶着满头问号,只觉得无语,当即没好气道:“我从回来到现在,总共说了几句话?何时僭越?又有何处僭越了?” 安老夫人一愣,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多说什么,当即哑了口。 只是那张老脸,属实是黑的很。 周婧芙低了低头,眼底闪过深沉的阴暗,那群已经收了她不少银子的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 若得手了,安与时还敢这般嚣张? 若是未曾得手,那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加上安与时现在的态度…… 周婧芙心里没底,面上柔柔一笑,眼里还挂着泪水,满脸纯真可爱的道:“总之,只要妹妹平平安安的就好,看到妹妹无事,我这当堂姊的也就安心了,所谓家人之间的期许,就是这么简单的吧!” “你安 心?”安与时冷笑:“堂姊仔细看看我,是无事的模样么?你究竟是从什么方面安心的?” “我……”周婧芙目光忽闪,委屈到大滴大滴的眼泪拼命滚落,整个人瑟瑟缩缩的,好像很是惧怕安与时会发怒。 在安与时朝前一步的时候,她还忽然往后闪躲,就像一不留神,就要挨到周婧芙的打似的。 安与时都被气笑了:“堂姊做出这副样子作甚?是想让大家以为,你在安家的时候经常被我暴打凌虐?” 周婧芙有点懵,她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安与时居然会说的这么直白。 没错,她故意做出这副样子,就是要引起旁人的误会和猜忌。 可这种误会是万万不可被说破的呀! 一旦说破了,自己没凭没据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我……” 看周婧芙嗫嚅着说不出来话,安与时嘴角的笑容扩大,在城外时就摔出伤势的唇角伤口裂开,渗出鲜艳的血迹。 “此时受伤的分明是我,并不是堂姊,怎的堂姊反而故意摆出这副模样,是想让我被在座的长辈们,和平辈的小姐们误会,从而认为我是个在家狂妄,在外胡来的烂人?” 这 些话,直白的另周婧芙毫无招架之力。 她捏紧拳头,掌心快被掐出血。 安与时不是一贯沉默文静吗? 尤其是在孟国公府全员战死之后便越发沉默,就算被人欺负到脸上也不敢多话了,怎的今儿忽然就这般牙尖嘴利了? “妹妹……” 安与时瞥了她一眼,打断道:“可别这么喊了,你随便张张口,白牙翻张之间,我就既失了清白,又背上要把亲姑姑和你赶出家门的恶名,你再多说几句,我指不定还要成为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呢。” 周婧芙的脸色瞬时惨白,她再厉害也就是个世家小姐,还没那么高的定力,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情况,根本招架不住。 见此,安与时只留下一个冷笑,然后上前,对着最上首的樊太妃郑重下拜。 “臣女安与时,参见樊太妃!” 看她如此肃穆,早已经回过一些味来的樊太妃也忍不住严谨起来,沉声道:“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听到背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没回头看,又听到怒声的叱骂:“孽女,你还敢回来?” “与时,今日是你娘的诞辰,家中这么多宾客 ,你居然贪玩在外耽搁到现在!” “小妹,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安与时回眸望去,眼底冰冷一片。 来人是安应淮,她的生身父亲。 余下的两个,便是安应淮的第一任夫人所生下的儿子,大哥安景川,以及二哥安景州。 没错,她的母亲孟芷嫁到安家当了二房,实在是安家高攀了的! 这头安与时还未回嘴,身旁一阵娇娇柔柔的香风已经飞速冲了过去,站在那父子三人面前,已然哭出声来了。 “舅舅,别怪妹妹,看妹妹这样一身是伤的回来,定然是在外面受了些委屈的,也不过就是在祖母面前冲了一些,实在不值当什么的!” “还有二位兄长,你们疼爱妹妹,一心要她学好,在这种时候也不要太严苛了,妹妹现在可是难过着呢!” 周婧芙吸了吸鼻子,又道:“妹妹不过说话急了些,这能算什么的?只要平安回来,就是顶好的了!” 后面,安与时冷笑一声,漠然的转回了脑袋。 永远都是这样! 本身一句话就能解释明白的事情,安应淮和那两兄弟永远都先入为主。 然后周婧芙总会忽然出现扯一大堆有的没的,刻意把 事情往复杂了引,三言两语挑起更大的矛盾,原本没边的事,也能变成挑起父子三人怒火燃烧的开端! 再之后,不管原主还要再说些什么,就都没人理会了。 说实话,安与时现在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天没有急着赶回来,那这件事情会在周婧芙的操纵之下变成什么模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 “孽女!”安应淮又是一声爆喝:“你成日在外招猫逗狗,如今回来,居然还敢当着宾客的面狂妄?当年就不该把你放到你外祖家去,否则也养不出你这副不知死活的性子!” 安景川端着大哥的做派,张口就是没完没了的说教:“与时,你自己好好想想,从你回到安家到如今,已经惹出多少祸事了?次次都是你堂姊为你辩驳,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安景州冷哼:“你就是死性不改,不然又怎敢在山道上把你堂姊推下马车,害她受伤!?那伤口还纱布包着,你睁开眼就能瞧见,难道还不知悔改?” “真是好笑。”安与时心口堵得厉害,像是随时都能喷出一团火。 四周的女眷们都诧异的瞪大眼,都已经被训成这样了,居然还冥顽不灵? 第5章 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话,不止是宾客们听得一清二楚,安应淮和安景川、安景州三人也听见了。 安应淮大步走来,站在安与时跟前逼视着她,沉着脸怒声质问:“你方才说什么?” 安与时这口气实在是压不下去,干脆起身,直视着安应淮的双眼:“我说,你们甚是可笑!” 现场登时哗然一片。 当众顶撞生父? 这……这可是忤逆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厅。 安与时咬紧牙关,死死压制着和安应淮动手的冲动,猩红着双眼反问:“父亲一进来就在责怪我,可父亲,您身为一朝护国将军,手底下将士无数,难道还不知道把事情先问明白再断案的道理?” “断案?你这算什么……” “是!我这点事情当然不算什么案子!” 安与时被气笑了:“今日是亡母和整个孟国公府的诞辰,周婧芙在灵前不敬,这算什么呢?回京途中她故意激怒,引我动手,双双摔出马车,双双受伤,这又算什么呢?” “二位兄长与我同父异母,从小看着我长大,把我一个摔伤昏迷之人扔在紫光寺外的半山腰上,带着周婧芙乘马车回来,连一个家丁一匹马都没给我留下,甚至 没有遣人去接,这一切,统统都算什么?” 安与时扫过安景川和安景州苍白无血色的脸,笑得越发肆意:“父亲还不知道吧?你的亲生女儿从半山腰中清醒过来,恰逢高家长子路过,他看见我一个受伤的女娘独自躺在路边,连理都不曾,甚至还出言嘲讽,骂我活该!” “我昏迷了,我被丢下,原来竟是我活该?而不是兄长们厚此薄彼,从来没把我这个亲妹妹当个活人看待吗?” “也对,在父亲心中,我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安与时越说越痛快,下巴也抬了起来,哼笑道:“当初孟国公府出事……” “住口!”安应淮双目圆瞪,想也不想的喝断。 看他这样,安与时都直接笑出声了。 现在才知道怕? 她挺直脊背,语速飞快、声音洪亮,吐字更是清晰无比:“当初孟国公府战死,我哀求你多少日,派人前往战地收敛尸骨,是父亲你迟迟不允我才冒险离京!” “安与时你……” 安应淮要冲上来,安与时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恐怕父亲巴不得我直接死在外边吧,否则又怎会放任自家人往亲生女儿身上泼脏水,致使你的亲生女儿名节尽毁呢! ?” 越说,安与时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张狂。 “这算什么亲生女儿?周婧芙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想毁了她? 在这世上,只有她想不想同归于尽,绝没有任由他人欺到头上的道理! 安应淮,乃至于整个安家,不就是又当又立,当初不想冒着风险前往阵线,后来又不想遭受世人嘲笑,所以才把过错都推到原主身上,好自己美美背着圣名置身事外吗? 原主满心孝义看破也不肯揭破,她可没那么傻。 大可以试试,是孑然一身的她死得快,还是威名远扬的安家垮得快! “孽障!” “不孝女!” “安与时,你胡说什么?” “休得胡言!” 从安老夫人,到安应淮,再到安景川和安景州,全体大惊失色。 周婧芙更是抑制不住的面容扭曲。 疯了,安与时一定是疯了! 就这么短短一小会的功夫,安与时居然往外说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私密事! 其中有她的,有安家的,甚至有安应淮的! 安与时这个蠢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是想毁了安家所有人吗? 这个时候,安与时打量着安家众人的神色,满意的勾了勾唇,连刚才挨的那一巴掌都不 疼了。 这才舒坦。 凭什么就她一个人挨打? 大家一起被打脸,那才热闹。 “忤逆不孝的东西……” 安应淮咬牙低骂,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 安与时很敏锐,这是疯子即将发疯的象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惊呆了的王府女眷附近挪了几步。 “来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应淮到底是忍住了亲自动手的冲动,怒喝道:“把她嘴堵了,立即传家法!” “今日就打这逆女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下,便有三四个人冲上来按住安与时,用麻布死死堵住她的嘴。 她没想到安应淮这般狠心,更双拳难敌四手,全然动弹不得。 咚! 安老夫人把几乎全撒的茶盏重重搁下,强自稳住心神:“胡言乱语,当众忤逆长辈,是得好好教一教了,不然迟早失心疯!” 身旁的老嬷嬷立即接话:“嘶,三小姐连这些浑话都敢说,怕不是当真冲撞了什么?” “是啊!”安老夫人目光一闪,神态更冷静了些。 她方才看似是在给这场闹剧定性,实则是想暗示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切都是安与时胡说八道的,万万信不得。 可以说,那些真相,是一个字都 不能往外传的! 而如果能让安与时‘疯’的明明白白,那可就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都传不出去了…… 她微微一笑,看上去慈爱端庄:“既是冲撞了,应淮,行完家法以后,进宫把国师的二弟子请回来,请他为咱们家的三小姐诚心祝祷,早日把脏东西除掉才好。” 国师的二弟子,是自己人。 安应淮立马明白过来,当即应道:“是,这逆女今日惊扰诸多贵客,更吓到母亲,是儿子教女不善。” “既然教女不善,就赶紧带下去好生教导!”安老夫人摆了摆手,万分伤怀:“我安家和孟家,明明都是满门忠义,怎的就出了这样一个女娘,真是……” 她长长的喟叹一声:“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安应淮拱了拱手,这就要带人下去。 安景川和安景州还懵着,周婧芙已然长松一口气。 还是舅舅有手段,顺利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要不然……她真是不敢想。 安家,连带着自己,都会如何的身败名裂! 唯有安与时,被人一路拖拽出来,心里不甘到痛恨。 原主忍辱负重,最后死于非命。 而她,明明已经反抗了,难道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吗? 第6章 居然真 安与时想不通,她在城外已经竭力保住自己,也用最快的时间赶了回来,就是想要改变这具身体、这个身份接下来的遭遇。 可为什么,她还是带着一身伤回来? 还是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还是要新伤再添伤,甚至比原主的后来更多了一重‘疯子’的名头? 家丁们拽她的动作毫不留情,胳膊上的骨头都几乎要被捏碎。 在路过安应淮的时候,她用力瞪了过去,眼睛里毫不掩藏自己的愤怒和恨意,再无半点孺慕之情。 安应淮与她视线相对,眼睛微眯,抬手用暗劲在她肩头用力拍了一掌,打得她差点没喘上来气。 身为武将的安应淮,军功也算卓越,一身功夫自然不简单,这样看似没什么毛病的一个小动作,实则却能要了她的命! “还敢如此忤逆,是不服?”安应淮反而很满意她当众表露出来的叛逆,大声喝道:“好得很,本将今日就清理门户,再加十大板,看你究竟能不能有点长进!” 安与时头皮发麻,安应淮今日是铁了心的要弄死她! 府中下人已经搬来长凳,就当众放在院中。 她被几个家丁推搡着,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倒,心口正中央撞在长凳上 ,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就在家丁们把她按住,要动手捆绳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高呼—— “都给老身住手!” 是樊太妃! 安与时惊诧抬头,发现樊太妃在下人的搀扶下匆匆走了出来,冲安应淮厉声道:“护国大将军,安与时不止是你的女儿,更是孟氏遗留在这世间最后一丝血脉!你要因材施教,老身不拦你,可你如此心狠手辣,难道是想要了她的命?” 安应淮愣在原地,完全没料到樊太妃会忽然插手。 可樊太妃身份摆在那儿,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太妃娘娘,她的所言所行,您也亲眼见到了,如此泼皮,若不严加管教,来日必成大祸!” “要管教,也不是这样管的。”樊太妃满脸怒容,“你张口就是三十四板子,她身上还带着伤,如何受得住?何况她是孟氏唯一的后人,你若就这样打死了她,如何跟天下交代,又如何同孟氏的列祖列宗交代?” 安应淮眼底闪过一丝怨恨,他就没想过要放了安与时! 可是樊太妃挑明了拿孟氏血脉来说事,安应淮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笑着道:“太妃娘娘说的是。” 樊太妃的脸色好看了些,目光 深沉的盯着安与时。 她不是个瞎子,单从方才发生的一切,就知道安与时在安家如履薄冰。 而且关于收敛孟氏全族尸骨一事…… 若安家真是为了所谓的颜面,故意把所有的骂名都推到安与时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那才是真的该死! 在这个空档,安应淮已经和安老夫人飞快对了视线。 安应淮知道这个时候大闹不得,只能尽快息事宁人,反正只要最后能钉死安与时‘疯了’这件事,那就一切好说。 他不过舍一个女儿罢了,与家族名声相较,孰轻孰重,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衡量! 安老夫人急忙开口:“我安家家风严谨,怎能毁在她这一个小女娘身上?小惩大诫,下次必定再犯,届时更难收场!四十大板打不得,十大板总打得,何况老妇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打她一顿,是为了让她记住教训,怎会要了她的命?” 安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拍着胸口,活脱脱一副不得不为了家族后代狠下心肠的模样。 “母亲说的是。”安应淮目光一闪,飞快瞟了一眼手持长棍候在一边的亲信,见后者了然点头,这才又冲着樊太妃笑了笑:“太妃娘娘心慈,只盼这丫头能记 着恩德才好!” 话毕,安应淮冷声吩咐:“行刑!” 樊太妃苍老的双手死死捏紧,正要说话,被身旁的老嬷嬷按住了。 老嬷嬷跟了樊太妃几十年,主仆间心意相通,知道樊太妃在急什么,低声劝道:“太妃娘娘莫急,此时发作也难成事,往后找个由头跟圣上说一声,得了圣旨,把这姑娘带进行宫里,再找个教养嬷嬷好生教着,岂不是更好?” 闻言,樊太妃也觉得有理,此事急不得,而且关乎孟氏,还得详查才是。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让她头皮发颤。 结结实实的一棍,稳稳砸在安与时后腰上,把这丫头打得面色青白一片。 可是预料之中的第二棍却并没有落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安与时的脸上,此时忍不住茫然。 抬头才发现,大队红衣卫不知在何时闯入府中,连带着安家的家丁府卫全数放倒! 在场女眷们更是傻眼,低呼间连连后退。 好好的将军府门,忽然闯进来这么多杀神般的将士,谁能不怕? 而此时,为首的红衣卫已经抢过安应淮亲信手里的长棍,恶狠狠的丢到一边。 “表小姐犯了什么错,劳动护国大将军这样当众行刑!? ” 安应淮都懵了:“表小姐?” 安景川和安景州冲过去和安应淮站在一起,但开了口,却有些结结巴巴。 “你们,你们是何人?我安府门中何来你们的表小姐?” “真是放肆,你们……你们是何处将士,竟敢强闯安府门第,还大肆动手,视朝廷法纪为何物!?” 看到安景川和安景州这样的神情,束鲁只觉得不齿。 这点胆子,竟也能是护国大将军府中的公子? 草包还差不多! 他一抬手,多达几十名的红衣卫立即分作两列,强行让出一条通道,而后赶开安与时身侧的一干人等,齐齐转身,背对着安与时站定。 所有人都看不懂这究竟是哪一出。 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明白,现场脸色惨白的安与时,多半就是他们口中的表小姐了。 可问题是,孟氏族人不是早已死绝了么? 安与时还能是谁的表小姐? 也就是眨眼之间,一袭暗金蟒袍加身的裴允大步走了进来。 他直奔安与时,小心翼翼扯下安与时嘴里的麻布,看她还算撑得住,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一转眼,他又彻底黑了脸。 安与时回京之时已经狼狈不堪了,回来才多久,竟伤上加伤? 第7章 你安家有几个脑袋? “你到底是……”安应淮越来越迷茫,在他的印象中,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可是裴允能身披蟒袍,那就证明…… “裴允?”樊太妃急着冲上前去,喜极而泣的失声问道:“你是裴家小子!?” 裴允抿了抿唇,先扯下披风盖在安与时身上,才冲樊太妃拱了拱手:“侄孙裴允,参见樊太妃!” 这一声话落,现场哗然一片。 居然是裴允! 大赫王朝多年动荡,内乱四起,直到几年前,流落在外的新帝揭竿而起,才终于平定了这岌岌可危的朝廷。 裴允,便是新帝身边最得力的武将! 短短三年,裴允以一己之身,熟练运用各种莫测兵法战术,便能让战火俩年的边关连线彻底消停,还令敌军节节败退。 单是这样难以想象的军功,就能证明裴允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这样的人,整个大赫王朝,都没人能惹得起! “你果真是裴家小子!”樊太妃又哭又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裴家也好,孟家也罢,总算都还有骨血留存在这世间!” 众人齐齐惊呆。 是了,裴家! 裴家与孟家有着姻亲之好,而樊太妃当年不就是裴家的养女么? 这裴允的生母,正是安与时的亲姨母啊! 裴允皱眉,淡漠地冲樊太妃点了下头,转头吩咐:“还不传女医?” 而后,裴允的视线,准确落在目瞪口呆的安家众人身上。 不必说话,束鲁已然搬了椅子过来,就放在院子的正中央。 前面裴允才刚落座,后面又有人进来,拿屏风把安与时好生围住,让军医就在此处为安与时诊治。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咂舌,真是好大的阵仗! 偏裴允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坐着。 他的那些红甲卫更是肃穆森严,就这么饱含杀意的盯着所有人,令人脖子上一阵阵发寒。 此情此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连大气也不敢喘。 好不容易等到女医出来,垂首禀告:“将军,表小姐被杖责后腰,皮肉绽开,经脉寸裂!” 裴允终于开了口,冷气森森:“何人掌刑?” 安应淮都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此事是……” “将军,是他!”束鲁扯过安应淮那个亲信,一脚踹在地上,‘铮’的一声直接拔剑,架在亲信脖子上。 分明也没见裴允发话,只是几不可见的一个颔首,束鲁立即动手,一剑封喉! “你在做什么!? ”安老夫人惊叫出声。 裴允瞥了她一眼,她一口气还没发出来,直接梗在喉咙口。 女医面不改色,接着道:“表小姐后脑有摔伤的痕迹,脚踝扭伤。” “何故?”裴允挑眉,自问自答:“是在城外摔伤的?” 束鲁盯上缩着脖子装鹌鹑的周婧芙,冷笑一声:“属下已经盘问过了,表小姐之所以摔伤,是因周家女娘在灵前不敬,激怒表小姐,由此在半路争执所致。” “罚。”裴允言简意赅。 “裴将军!”周婧芙大惊失色,“我,我……我没有,没有!” 她冲过去抱住安老夫人的胳膊,这回才是真哭出来了,瑟瑟发抖的道:“外祖母,我没有,真的没有!” 安景川挡在周婧芙跟前,怒道:“裴将军,你我两家好歹有亲,你才刚回京就在我家闹上这么一场,究竟意欲何为?” 裴允不耐皱眉。 “将军,表小姐被人掌掴,肩上也有伤,是功力深厚之人所为。”女医又道。 “功力深厚?”裴允扫视众人,目光忽的一定:“安应淮?” 安应淮脸都绿了,按照辈分,裴允该称他一声姨父! 可再看看周围把安家内院围到水泄不通,且虎视眈 眈的红甲卫们,他也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这丫头胡言乱语,惊扰贵客,老夫是她父亲,难道不该教训?” 他就不信了,裴允还敢当中对他动手? 下一秒—— 裴允漠然启唇:“安应淮身为人父,为老不尊,降职一等!” 安应淮瞬时怒火冲天:“裴允,你不过是个年轻小将,竟敢……” “护国大将军?呵。”裴允以绝对压制性的气场,单露出一个冷笑,便让安应淮的怒火戛然而止。 “动手!”束鲁忽然下令。 两个红甲卫骤然飞扑上去,一个按住安应淮的双肩,另一个直出拳头当场砸碎安应淮头顶的束发玉冠!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裴允竟如此猖狂,敢代替皇命,褫夺安应淮‘护国大将军’的封号么!? “裴允!”安景州青筋暴起,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过来,可是才刚动弹就又被红甲卫按住。 一旁的安景川见状,手脚并用的冲回去扶住安应淮。 “爹!” 眼看安老夫人竟被气到要晕倒,又手忙脚乱地转身:“祖母!” 安景川两眼猩红的爆喝:“裴允,你简直胆大包天!” “你,你……”安老夫人几近晕倒,看到安应淮披 头散发呆愣的模样,又不敢彻底晕死过去。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气若游丝地怒指着裴允:“你这目无君王法纪的混账,你,你等着……我,我要去圣上面前参你!” 裴允不屑一顾,漠然起身,冷道:“周婧芙,押往紫光寺罚跪,安景川和安景州抛下亲妹,无情无义,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你……裴允,难道你当自己是皇帝?”安应淮喘了几口气,疯了般的质问道。 “裴允,你别太过分!” “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混账,凭什么在我安家这般撒野!?” 安家众人全体青筋暴起,却没有一个人敢真冲上前。 “孟氏遗孤,本将亲眷。”裴允嗤笑出声:“你安家有几个脑袋,敢如此待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瞬时了然。 裴允,压根就是为了给安与时撑腰才来的!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裴允走进屏风后,合着披风拦腰抱起安与时,在诸多红甲卫的跟随之下扬长而去。 可是,红甲卫并未全然离开…… 束鲁冷哼,看安景川和安景州已经被士兵按住,周婧芙也在惊叫之下被拖走,不顾安家满地兵荒马乱,扬声大喝:“行刑!” 第8章 她把什么都忘了 安与时正在装晕。 她被裴允好好的放上马车,听着安府门里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安应淮疯魔般的吼叫,嘴角差点没绷住。 正在竭力忍,又听周婧芙声嘶力竭的尖叫响起:“我是安家的人,你们怎可动我?我是正经官家的女娘,你们竟敢……放开我,都放开!” “我不要去紫光寺,我要面圣!要面圣!” “救命啊,来人啊!你们快看看,这些人……呜呜呜!” 被堵嘴了? 安与时再也忍不住,不顾伤势坐起来,掀开车帘往外面看。 周婧芙被一个红甲卫拽着,已经被拖进黑黑的小马车了,整个人还不肯认命的用力挣扎,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活该!”安与时暗爽,又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安家大门。 宾客们迷茫又慌张,纷纷假笑着撤了出来,府里的人四处奔走,慌个不行。 她放下车帘,有些无奈。 “不装睡了?”裴允一直盯着她,颇为好笑的开口。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丫头身子骨硬朗,虽然内伤外伤都有,却也没有多严重。 安与时一顿,有些尴尬的瞥了裴允一眼。 自己一直以为裴允不可能护着她,结果最后帮她出气的人,还是 裴允。 最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长了嘴,只要及时回来,当众说清楚一切,安家的人便不敢再对她怎么样了。 可她太过天真,居然小看了安家对名声的看重,对她的狠心和无耻,更小看了他们的谋算和手段。 也是,能在这等封建阶级社会当上大官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她,前世生在和平美满的国度,才真是一个没心计没计较的蠢人! “多谢将军。”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裴允低笑:“为何装晕?” 说话间,马车和后面众多的红甲卫一同启程,摇摇晃晃的,让安与时差点一头栽倒。 好在裴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皱了皱眉,干脆把她扯到自己身侧坐着,顺手捞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 长腿一别,把她牢牢定在窄小却很温暖的小角落里。 她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裴允生得极好,这会一身军甲精神奕奕,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一颦一笑间,皆是前世那些影帝都没法演绎出来的王者霸气。 所以此刻的她,比前世碰见总理和上将之类的人物,还要紧张些许。 这里,可是视人命如草芥,说 杀就能杀的地方。 “将军是刚回京的,为着我在安家出手,虽然将军可能不怕,可到底得罪了这些勋贵,再不济,也会被人重重参上一本。” 安与时认真开口:“在这个时候,我被外人以为已经晕死过去,好歹将军身上的罪名也……” “我是你兄长。”裴允靠在靠背上,慵懒地盯着她。 一口一个‘将军’的,莫名有些难听。 安与时顿了顿,笑了:“阿兄。” 裴允的眉头越发皱紧,这称呼,也一般的很? “阿兄,朝堂安定不过短短几年,你一直在外征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你的功绩,安家又是根基深厚的百年勋贵,与其他家族盘根错节,此时阿兄掺和其中,必定会对阿兄不利。”安与时分析着,心里也越来越沉,“是我拖累阿兄了。” 她一开始确实不信裴允,可裴允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的,不然怎会这般不顾一切? 真有人对她好了,她却觉得惶恐。 裴允目光灼灼,这丫头,字字句句都在替他考量,实则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不想欠了情,想两不相欠,从此无甚关联? “你不信我?”裴允目光凌冽,她清清冷冷的,周身 裹满了绵软的刺,叫人无可奈何。 顿了一瞬,他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与时,你是孟氏满门遗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血脉,于理于情,我都得护着你,也会护着你!” 安与时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兄的亡母也是孟氏女,与我母亲是姐妹,阿兄便也是孟氏血脉,怎的我会是最后一个?” 这个表兄,说话怪怪的。 裴允移开视线,干咳一声,道:“你且安心,今日之事闹得再大,也伤不到我的根骨。” 说完,他又有些不耐,蹙眉板起了脸:“一身伤势不够疼的?这些事,用不着你来琢磨。” “哦。”安与时撇撇嘴,这个阿兄,还有一点凶。 她也移开视线,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马车里诸般陈设,甚至都忘了问裴允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路上,裴允没再开口,但不知为何,时不时的就要瞟她一眼,脸色也越来越臭了…… 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表兄了? 马车稳稳停住,紧接着就听到女医的声音:“将军,表小姐,裴府到了。” 安与时看了裴允一眼,先一步跳下马车,牵动浑身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裴允气势不 一般,现在两人又不熟,她还是老实一点吧,别再招惹裴允。 迎面又看到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看到她这狼狈模样,面露不忍,温声细语的道:“表小姐,小的是裴府管家,您可以称小的一声老袁,府里已经备好厢房了,先去歇息,让翁娘子为你治伤吧!” “多谢袁管家。”安与时回以一笑。 袁管家一顿,这般和气? 也不想外人传言的那般,是个无礼跋扈之人呐! 他招招手,命府里的婆子跟上去伺候,才又走向马车,道:“将军,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裴允缓缓下来,脸色沉的能滴水,反把袁管家吓了一跳。 “将军这是……” “小没良心的!”裴允盯着安与时的背影,咬牙暗骂。 袁管家霎时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两声,低声劝道:“将军,表小姐只当您是她的表兄,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便想起来了,也不敢认啊!” 不说便罢了,一说起来,裴允愈发恼火:“你在京城时日不短,她在安家如何,难道你不知情?” “将军,属下才回来半个月……” 袁管家倒是有心开脱,可恨裴允完全不给机会,已然跟上去了。 第9章 皇叔,救命! 袁管家无可奈何,转而又是一笑。 他家小主子半生孤苦,好不容易才得以平安活到这么大。 今儿算是老天开眼,终于舍得让小主子动心思了! “将军,将军!”袁管家忽然大叫起来,匆匆追了上去:“宫里来了消息,圣上还在等着呢,让你忙完手头上的事,速速入宫一趟!” 裴允脚步一顿,深深看向前方别致精巧的小院,到底转头上了马,急急入宫去了。 小院里。 安与时对裴允的离开浑然不觉,只乖乖坐在榻上让翁娘子给自己处理各处伤势,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裴允多年在外,京中甚至都不知道裴家还有这么一个后人。 按理来说,裴家是封府好些年的了,理应一切陈旧,荒芜破败。 可是方才进来那一路,一切都修整的格外精美。 尤其是这个院子,打点布置的井井有条,仿佛知道她会住进来似的。 还有整体感觉,也格外熟悉…… 她目光轻闪,想起来了,原主儿时曾随外祖二老南下,在江南地界呆过几年,那里的风貌,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时,原主还遇到一个两小无猜的玩伴呢。 仔细想想,那人小鬼大的小男孩,好像还 是皇姓后人? 这时候,翁娘子好声好气的提醒她:“表小姐,你先趴着吧,后腰上的伤得敷药。” 安与时瞟了一眼药钵,忍不住道:“桃仁、红花都有些多了,何不再加些鸡血藤和透骨草,疗效会更好些。” 翁娘子惊喜的瞪大眼睛:“表小姐还懂医术?” “略懂一二。”安与时展颜轻笑,“我的长处,其实不在开方,只是恰巧知道几个方子。” 她没有谦虚,身为军医,其实更多的是急救和紧急处理,之所以学了一些中医的知识,是因为跟着部队在野外训练或者作战,经常要就地取材。 “看来,外面那些传言果真都是假的!”翁娘子摇了摇头,从药箱里捡出各种药材小包袱,翻出鸡血藤和透骨草,看着安与时的意思往里面加了些。 安与时也在打量翁娘子。 其实翁娘子还很年轻,一身妇人打扮,看着比京城随处可见的妇人们更肆意洒脱些。 “翁娘子是随军大夫?” 翁娘子笑出声:“我呀,生在军医家,嫁的郎君也是军医,多多少少会一些,平日里就帮着捡捡药材,熬熬药什么的,这男女有别,除了实在缺人手,要不然,我也就是个打下手的份 !” “这回是为着表小姐的缘故,将军不信京中的太医,才把我传过来照顾,幸好表小姐自己也是个懂行的,不然要被我耽搁!” 安与时的眸子亮了亮,这般说来,她和翁娘子还是同行。 “怎会呢?翁姐姐的方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加了那两味药能好得快些,恰逢我心急,便让翁姐姐加些药材。” 翁娘子噗嗤一笑,转而又是一声轻叹:“那些传闻呀,竟是一点都不真的。” 安与时年纪小,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丽与娇俏,嘴巴又甜,她听得受用不已。 都说孟家孤女清高孤傲,眼高于顶,还极爱惹事,一点礼数都没有。 但现在看看,明明和气可爱,哪里像是那种人? 反倒是那安家,都说虎毒还不食子,不想那些人那么狠心,对自家女娘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看吧,安与时多细皮嫩肉的小女娘家,后腰上挨了那一棍,又黑又紫的肿了一大片,里面的淤血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散开。 这时候,翁娘子已经把药汁轻轻擦在后腰的伤处,用掌心不轻不重的推拿着,温温热热,居然都不怎么疼。 不过转眼,她便睡眼惺忪,口中无意识地感叹着:“真是好 手艺……” 这头,安与时安安心心的进入梦乡。 另一头,裴允踏进层层叠叠,守卫严禁的宫门。 一路行至太极殿,才刚踏进殿门,几本折子就被摔了出来,刚好砸在他脚边。 紧接着便又听到年轻皇帝气急败坏的怒骂:“好你个裴允,仗着与朕有些私交,都班师回朝了,不第一时间过来面圣,反而去掺和安家的家事,世族家事轮得到你管么?” “哼,朕看,你是多年在外,已经忘了自己身居何位了吧?” “再要下次,你是不是还要骑到朕的头上来!?” 本来皇帝发怒,周围的宫人们都吓得战战兢兢,一听皇帝骂地越发离谱,立即都跪了下去,嘴上连连高呼“皇上息怒”。 “滚!”皇帝大发雷霆:“都给朕滚出去!” 裴允顿住,和在场所有宫女太监一起转身就走。 皇帝又是一声爆喝:“裴允,谁让你走的?滚过来!” “是。”裴允无奈回身,一步步挪了进去。 周围的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而飞速关上殿门,生怕走得迟了被殃及池鱼。 开玩笑,天子之怒,有几个能承受的住? 反正这一次,裴允跑去安家闹了一场,短短一两个 时辰就招来无数官员临时上折弹劾,是彻底触怒龙颜了的! 然而…… 新帝连鞋都没穿,起身就冲了过来,越靠近门边越谨慎,瞧着殿外应该没人偷听,这才把裴允推了进去。 “你可回来了,这几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皇宫里,你知道我有多惨吗?” 裴允满脸无奈,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国之君,有什么惨?” “哈!”司方峋都被气笑了,坐回去以后直接炸毛,一根根掰着手指:“你知不知道大赫王朝的朝政有多烂?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收拾这烂摊子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知不知道那群世家勋贵有多难缠?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们往我的后宫塞了多少女人!?” 裴允不疾不徐地坐下,看堆满折子的案几上乱七八糟,浑不在意地一把扫开,自顾自斟了一盏茶。 皇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夺过茶盏,看他面色难看,立马赔着笑脸改口:“皇叔,这个皇帝我当不了!这帝位,当初本就该是传给你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莫要祸从口出。”裴允冷哼,没好气地教训道:“高官厚禄,美酒佳人,数之不尽的钱财,用之不竭的奴仆,不都让你如愿了?还嫌?” 第10章 失了圣心了 司方峋脸上的表情比哭都难看:“皇叔,你说的是人话吗?所谓的高官厚禄,美酒佳肴,你……你说出来良心痛不痛?” 裴允挑眉,静静看他发疯。 “自打我坐上这个位置,那什么高官厚禄都是放屁!我手里的金银都得放进国库,稍微吃的好一点都担心太过奢靡,往后国库亏空!” “更有那劳什子美酒佳肴,哈哈哈……我当这个皇帝,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还喝酒?稍微多吃一口,身边的太监就得提醒我别多吃积食,否则就要耽误政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我是半分都由不得自己,不管去哪儿,做什么,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 “我是真的快疯了!” 这些话,都是司方峋有感而发。 他苦啊! 人人都羡慕他当皇帝,可只有真正当了皇帝的人才会知道,这活压根就不是人干的! “皇叔……”司方峋眼眶发红,欲哭无泪,抄起面前数都数不尽的折子,颓然地扔到一边:“侄儿当不了皇帝,你当吧!” 裴允哭笑不得:“我当?我怎么当?造反?从此大赫改皇姓为裴?” “有何不可?”司方峋眼 睛都亮了,“早在十几年前,裴家全族战死,无一生还,连个后人血脉都没留下,如今把这皇位归于裴家,也是他们该得的!” 越听越不像话,裴允干脆也拿起一本折子,重重拍在司方峋脑门上。 “胡闹!” 顿了顿,裴允沉声道:“我只是裴允。” “现在罢了!”司方峋不见丝毫怒色,反倒是委委屈屈的揉着肿包,不甘的瞥了他一眼,“你都已经回来了,我这儿的朝局虽然还不算太稳,可只要有你在,你我叔侄合力,要查清当年诸事只是需要时间而已,等到时候,你总得恢复身份的!” 说到这里,司方峋眼睛里亮了亮,一脸坏笑地凑了上去:“皇叔,你与那安家女娘的事儿都已经闹进宫里来了,现而今,你直接把人带到裴府去养着,那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迟早抱得美人归……” 裴允眸色如刀,惊得司方峋往后一缩。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干咳一声,满脸正色:“安应淮那老匹夫,与京中那些勋贵早有联合,又暗中勾结,盘踞颇深,这才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送进宫里来弹劾你的折子,没有一百也有二三 十,可见在这朝堂之上,藏在暗中的蛀虫多不胜数!” “安家,是个好筏子。”裴允眯了眯眼,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惜代价快速平定边关战线,就是为了能尽早赶回来。 而今日,借由安与时的事闹了一场,或许还真能把京中盘根错节且牢牢捆绑的勋贵势力,撕出一条裂口来! 司方峋以茶代酒,冲裴允敬了一盏,认真道:“皇叔放心,侄儿跟了你那么多年,一身本事都是你教会的,这点事,知道该怎么做。” 裴允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很快又放下。 其实他也只比司方峋大那么三四岁,说是多年教导,实则是从幼时便四处流浪,相互依靠罢了。 “你既知道,就摆出点当帝王的架子来,平日也小心些,别说漏了嘴。”裴允拍拍司方峋的肩,缓缓起身。 司方峋看着他,眸光深处溢出幼弟弱侄才会有的依赖,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皇……裴允。” 裴允好笑,冲司方峋轻轻点头。 司方峋苦笑一瞬,拿起裴允喝过的茶盏,在裴允要出门的时候,卡着时机重重掷了出去。 啪! “滚!混账 东西,自己呆在府里好生反省!” 听着里面传来的怒骂,裴允皱着眉头回身,回道:“臣领旨!” 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把两侧守着的宫人和禁军们都给吓傻了。 皇上勃然大怒,裴允还故意做出这般模样,是明摆着的不逊? 当真是太过年轻,仗着军功,便以为可以胡作非为了吧? 裴允走了没两步,迎面见到一个儒雅的大臣,只看了一眼,也没理会,抬脚便匆匆往外走去。 那大臣看在眼里,瞳孔微缩,明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还是凑到太监总管跟前问道:“福公公,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抬手擦下来一掌的汗渍,叹道:“高大人来了,那……那是刚回京的裴将军,这不连夜被叫过来面圣,皇上生了大气了!” 随后,福公公又战战兢兢地把高永康带了进去,一看到殿里一地狼藉,吓得瑟瑟发抖。 高永康低着头,眼珠子却没停过,把周围的场面都记在了脑子里。 “高大人?”上首才将将二十出头的新帝,声线是超乎寻常的冷厉:“夜已深了,你来做什么?” “老臣,特来面圣!”高永康心里一抖,忙不 迭跪地问安。 新帝是年轻,却绝非容易糊弄之人。 才短短三年多,原本混乱的朝局便被新帝管理地井井有条,又因手段狠辣,用难以想象的铁腕飞速收拾了几个朝廷上的刺头,才有了如今表面归顺的朝堂。 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啊! “何事?”司方峋冷声追问。 高永康借机抬头,看到司方峋眼底暗红,显然余怒未消。 再联想到方才裴允离开之时的场面,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哎……” 他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道:“皇上,安应淮是我朝的护国将军,今日更是孟国公府的诞辰,可是裴将军一回来,竟不由分说去安家闹了一场!” “先是带兵强闯,惊扰宾客,后又当众杀了安家的护卫,还命人碎了安应淮的玉冠,说是要废了他护国大将军的封号,这……简直目无法纪啊!” 越说,高永康的语气就越痛心,连连摇头,像是被气得不轻。 发现年轻的帝王并未言语,他又接着道:“皇上,安应淮是我朝猛将,曾为我大赫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本该是养老的年纪,却无端蒙受这等羞辱,简直骇人听闻!” 第11章 老身真是瞎了 高永康接着添油加醋:“还有安家的两个儿郎,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可谓文武双全,如今却都被裴将军的红甲卫打了三十大板,都下不来床了!” “安家还有个早年嫁到周家的女儿,因备受夫家欺辱,两年前与夫家和离,带着可怜的小女娘回到娘家,现在那小女娘也被扭送到了城外紫光寺,这……” “皇上!” 高永康连声催促:“裴将军才回来就惹出这么多的纷争,该重罚,才能平息物议啊!” “爱卿是这样想的?”司方峋冷笑:“安家汗马功劳?裴允平定边关,功劳都还没焐热,你让朕罚他?那你倒说说,该怎么罚?” “这……”高永康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但这说白了,也是裴允行事嚣张,功高震主不是么? 司方峋烦躁的‘啧’了一声,没好气道:“下去!” 高永康愣住,这就被赶走了? 他眼珠子一个劲的转,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慢慢退下。 皇上都这般愤怒了,裴允明明也失了圣心,为何皇上就是不肯松口? 细细思量皇上方才说的那番话,他眼前又是一亮。 是指,现在还不到时候? 高永康暗笑,既是如此, 就好办了! …… 安与时睡得香甜,等到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各处的疼痛已经消了大半。 那位翁娘子一手推拿的好技艺,是她拍马都赶不上的。 瞧着屋子里昏昏暗暗,她也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时辰。 正要起来看看,谁知外面就有两个人端着蜡烛走进来,把屋子里各处的灯都点亮了。 是两个乖巧清秀的丫头。 “姑娘可还疼么?”其中一个端着小灯凑上前,眼眶红红的。 安与时顿时瞪大眼睛:“闻夏?” “姑娘!”闻夏后退两步跪倒在地,磕着头道:“奴婢总算又回到姑娘身边了!” 另一个丫鬟也跟着跪下,抽泣道:“姑娘,奴婢是听雪啊!” “听雪!”安与时心里一喜,立即起身拉过她们两个,“听雪,闻夏,真的是你们!” 这两个丫鬟,是自幼就跟着原主的,可谓忠心不二。 可是当年孟家出征,她身为安家后人,被安家接了回去,没让跟着孟氏离京。 而她身边的人,也都被安老夫人借故遣散,以至于她在安府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她承接了原主的人生,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接了原主的感情,如今瞧着这两个人又回到自己身边, 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 更多的是欢喜。 “姑娘,小心自己的身子!”听雪忙起身扶着她,闻夏也冲上来把她架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势。 瞧着两人的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她颇有些无奈。 受伤的是她,她都没哭呢。 “你们两个,是被表兄找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听到这话,闻夏和听雪相识一笑,这就要伺候她穿衣洗漱。 “姑娘,樊太妃一直在外面等着呢,还是先见过太妃娘娘再说吧?” “是呀姑娘,樊太妃年纪大了,等了您大半宿,现在既已醒来,该抓紧些才是。” 安与时一顿,樊太妃一直在等她?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脸,出来一看,樊太妃果然满脸疲态地坐在椅子上。 “太妃娘娘?” “醒了?”樊太妃被惊动,冲着她温和一笑,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说实话,安与时很惊诧。 在她对原主记忆的理解中,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能对原主好的人了。 之前回到安家,也正好听见樊太妃对她毫不掩饰的言语指责。 她之所以会第一个给樊太妃请安,则是因为知道樊太妃与 外祖父母有些旧情,想着可能是在场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会对真相秉公处置的…… 只不过被打断了。 “参见太妃娘娘。”安与时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就冲樊太妃在她即将被打死的时候出言护着她,这个礼也是应当的。 “起来吧。”樊太妃叹了口气,因为时辰太晚,太过疲累,表情看上去严肃着急,“老身也不是个真瞎子,在安家看那一场热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起来,樊太妃就一肚子火气,忍不住说起安与时:“你也是个蠢的,事关你外祖一家,安家人都欺到你脸上来了,是要踩着你的骨头吸血!你再状告无门,也能去找老身,怎的这么几年下来,老身连你的面都不曾见过两次?” 安与时听得明白,樊太妃是气急,语气也重,却是实实在在护着她的。 “太妃娘娘,臣女何曾不想诉说委屈?往日,也确实是臣女太蠢,没了娘亲,没了外祖父一家的所有亲人,安家又时常明里暗里的暗示,要臣女以大局为重……” “何况臣女身边的人早就被换了,没有一个忠心的,不论嬷嬷还是丫鬟,但凡发现臣女有一点想去求助的心思,就一大通歪理砸下来,久而久 之的,臣女也不敢了,若非这次险些没了性命,臣女恐怕还是会傻乎乎的一句话不说呢。” 她苦笑,也是真的可怜原主。 总的来说,原主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亲人,内心极度渴望家人的关怀,可是剩下的家人从来都不把她当成一回事,甚至还拼了命地哄骗她,压榨她,甚至是想杀了她! 而原主的前世和今生,是已经死在他们手里两次了! 樊太妃静默许久,才沉声叹息:“可怜的!” 安与时一直没起来,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好孩子,你快起来,坐到老身身边来。” 樊太妃招了招手,悔恨道:“也是老身眼瞎心盲,明知道你长在孟家,行径怎会那般离谱,可老身就是偏听偏信,险些让你死在那豺狼窝里!” “不过,老身也是当真没料到,安家的人,居然连你一个小女娘都不放过?这是为着那点他们自己办不到的名声,要活生生逼死你啊!” “你快同老身说明白,你今日在安家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你是去收敛尸骨的,而不是安家往日散播出来的那般,什么他们派人千辛万苦把烈士尸骨寻回来,担心你这小女娘独自离京不清不白找人非议,才把功劳给了你的?” 第12章 我就跟着阿兄住 安与时目光发寒,沉声道:“当日死讯传来,臣女伤心不已,每日都去找父亲,希望他能快些派人前去支援,可他总说兹事体大,并非我一介女娘可以插手的,我也是没法子,只得冒险前去。” “太妃娘娘,臣女敢对着母亲和外祖父母,乃至于整个孟家的长生牌位立誓,纵使臣女孤身前往边地,可这一路上,谁都知道我是孟氏遗孤,怎会有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臣女行越轨之举?” “何况臣女去的一路上是女扮男装,低调赶路,到了每一个关隘都有路引,回来的路上是残军护送,怎么可能有人欺辱臣女?” “臣女一身干净,绝没有那些所谓失了清白有辱门风之事!” 说到后面,安与时眼里已经泛起泪光。 她不是装的,有一股子郁气一直堵在心口,那般深沉的委屈,是连原主走了也带不去的。 樊太妃垂下头,抓起暗青的帕子擦了把眼睛,就连她身边的老嬷嬷,也不忍的吸了吸鼻子。 “该死的!”樊太妃一巴掌拍在边几上,怒道:“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孟家满门忠贞,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居然也敢这般欺辱!” 老嬷嬷连忙劝道:“太妃,小心身子!女娘现在好着呢,裴将军是她表兄,会好好护着她的!” 樊太妃烦躁的摆摆手,探身把安与时拉了过来:“孩子,别怕,老身虽然就剩一把老骨头,可老身还没死,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欺负你!” “太妃娘娘……多谢太妃娘娘厚恩!”安与时也很动容,虽然她知道,这都是孟家先人的面子。 但这就足够了。 她要做的,并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也不会拖累到樊太妃,因而有了这份底气,只会更方便她行事。 “什么厚恩?”樊太妃紧紧抓着安与时的手,想起往事,苍老的眼睛里熠熠生辉,“我与你外祖母,那是过命的交情!你娘,你的几个舅舅,还有你的姨母,在我这里,都跟自己的孩子没两样,只是可怜……” 樊太妃轻轻抚上安与时的脸,悲从中来:“那么多个孩子,如今就剩下你。” 安与时破涕为笑,提醒道:“还有裴阿兄呢。” “他……也是!”樊太妃定了定神,看老嬷嬷递来一盏参汤,两人交换视线,接过来喝了两口。 “与时,你再与我说说,安家故意往 外面放那些损你名声的消息,就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背上骂名,不惜舍弃你?” 今儿晚上,樊太妃翻来覆去想了七八十遍,始终没有想明白安家此举更深层的缘由是什么。 若只是为了这一点,也值得亲生的女儿? 究竟是怎样的豺狼虎豹,才能这般心狠!? 安与时想说话的,却只能化作嘴边的一抹苦笑。 被血亲放弃…… 多残忍的一件事啊? “狼心狗肺!”樊太妃气到跺脚,脸色也越来越白。 “太妃娘娘,您稍安勿躁。”安与时为樊太妃按摩虎口,轻声细语地安慰:“您瞧我,现在还好好的呢,今天闹这一出,就是因为我不会再忍了,往后,我有您护着,还有裴允阿兄,一定会相安无事的,更会设法为外祖一家正名,让世人知道,我孟家家风严谨,教出来的女娘才不是那等的不堪之人,真正不堪的,是安家!” 樊太妃心头一紧,反握住她的手:“孩子,你当真想好了?你是……是要彻底脱离安家,还要与他们公然做对?” “那是自然,外祖父母多好的人?我娘,巾帼英雄,我舅舅们和堂兄们,哪一个不是 铁血丹心的勇士?还有我姨母,她早已随姨父全族战死,只剩下阿兄……” 安与时有些哽咽,这样的身世,实在沉重。 “太妃娘娘,孟家的祖辈和英魂都在天上看着呢,这样的骂名,决不能泼到他们身上去!” “而我,我和阿兄一样,是孟家的荣光!尤其是我,我决不能让那起子小人得逞!我们孟家的血,才轮不到他们来吸呢!” 看安与时这样激动,老嬷嬷破涕为笑:“正是呢,只有孟家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血性!” 樊太妃既心疼又欣慰,连连拍着安与时的手,慈爱道:“怨我怨我,往日偏信那些无稽之谈,害你受委屈了,这往后啊,你便随我住到行宫去,往后你就是我孙女,我养着你!” “何需劳烦太妃?” 裴允身上沾染着夜深露气,抬脚走了进来,直视着樊太妃的双眼,正色道:“她在我这里就很好,我护着她。” “那怎么成?”樊太妃说得着急,转而又缓了语气:“虽然世人都知道,你是她的表兄,可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又隔着一层,到底于理不合!” “我是兄,她是妹,住我这里才顺当,若裴 家门庭于理不合,那便让我带着住进孟家旧府,都是孟氏血脉,这总合适的。” 裴允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明显强势地寸步不让。 “你……”樊太妃有些气结。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安与时顿时愣住。 怎么忽然为她该去哪里住这种小事吵起来了? “孟府就罢了,我……近乡情怯。”她笑了一下,有意缓和气氛:“太妃娘娘的行宫很好,可是距离安家远,往后我若想做什么,也不便宜,不如就住在阿兄府里。” 看樊太妃面色很难看,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仔细想想,自己选的其实没什么差错。 裴允看着凶,但现在裴允已经为她出头了,她留下来,就是安家的活靶子,之后安家也不至于太明目张胆和裴允对着干。 可她若是躲起来,那裴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也会连累到本该清净养老的樊太妃。 樊太妃颤抖的嘴张了又张,也不理会安与时,瞪了裴允好一会,末了,沉声道:“好,依你们,但与时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老身会挑个嬷嬷照管她,你肯是不肯?” 裴允勾了勾唇:“太妃吩咐,不敢不从。” 第13章 阿兄脾气有点怪 安与时看得直发愣,直到樊太妃被老嬷嬷搀扶上马车,也一直没回过味来。 “太妃娘娘为何生气?”她转头盯着裴允问道:“阿兄,她……是担心我留在这里,会给你惹祸?” 在安家的时候,樊太妃见到裴允明明很高兴的,也看得出来,樊太妃把裴允看得很重。 总归,她是不认为自己能比得过裴允在樊太妃心里的地位。 所以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势,应当不是为了她吧? 裴允盯着她,却没回她的话,而是反问:“你要对付安家?” 倒也是,白日初见,她杀人可是毫不手软的,抓住时机一击毙命,比一般的行家都更厉害些。 多年不见,这小丫头的性子倒是变了。 “嗯。”安与时认真点头,发现自己和裴允离得很近,后退两步请裴允落座。 “到底是血亲,舍得?” 安与时正在倒茶,闻言忍不住笑了:“他们要我的命,为何舍不得?” 裴允猛的握住她手腕:“你就不担心我也要你的命?” 忽如其来的一下,安与时被吓了一跳,双眼来来回回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失笑道:“阿兄若要我的命,在城外下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 说完,她疏离又礼貌地抽回手,福身道:“还未感谢阿兄,为我将闻夏和听雪寻回来,有她们在,我很舒心。” 裴允暗恼,方才他问的那句话,明明是幼时初见,安与时抓到落单的他,说来吓唬他的。 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真忘了? “你想怎么做?” 听着裴允明显变烦躁的语气,安与时心底微沉,这怎么还一会一个脾气的? 果然,这个表兄不好招惹。 她站得更加规矩了些,缓缓道:“能得阿兄收留,与时很感激,往后事关安家……未免牵连阿兄,还是先让与时自己试试?” 裴允眉头一拧,看着她的眼神明显都在喷火。 又见她谨慎地后退半步,裴允愈发气盛,语气也冲了起来:“你试?你一个小女娘怎么试?不就是情急之下杀了个人,真以为你能耐了?既那么能耐,怎么还在安家被捆着打?” 安与时抿了抿唇,果然是嫌她累赘了。 要不,还是找机会回孟府单住? “今日是我冲动,往后,不会再给阿兄添麻烦的。”她又退了小半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咚! 裴允把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怒气冲冲地起身,看她受惊的模样,瞪了她半天,忽而又拂袖而去。 安与时站在原地发懵,这……怎么说? “姑娘!” 听雪和闻夏急忙进门,一边一个扶住她,主仆三个都面面相觑。 “姑娘,表少爷怎么忽然发火了?” “姑娘,还是坐到榻上去吧,那里软和一些。” 被两个丫鬟扶进暖阁,安与时低声叮嘱:“往后在称呼上要谨慎些,他不止是表少爷,是裴家的少将军。” “是。”闻夏抿了抿唇:“可是,将军先前从宫里回来,还站在门外听了半晌,当时笑吟吟的,怎的忽然就变脸了?凶巴巴的,真是吓人!” “他入宫了?” 安与时心底发沉,这才明白过来:“安家的朋党密布朝堂,想必是京中已经有人开始参他了,到底是被我连累的,有气也正常。” 她对裴允没有半分怨言,凶一点就凶一点,人家可是救过自己性命的,难道还要要求被供起来吗? 但由此看来,她在裴家住久了也不是个事,必须尽早搬走才好。 “夜深了,我们休息吧。” 打定主意,安与时自顾自走回床铺,又道:“樊太妃说,会送个嬷嬷过来照 顾我,左不过就这两日了,你们留神着些。” 虽说穿越,但她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就保留了原主的日常习惯,连一举一动都比以前淑女很多。 前世的她,是英气、严肃,更精神饱满。 现在的她,倒还真添了些娇柔之气。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养精蓄锐,才有力气计划着对付安家! 更要好好想着,如何才能和裴允脱离开,免得裴允再被她拖累,影响仕途…… …… 彼时的裴允心焦气躁,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院子,居然不是和朝阳苑相毗邻,脸色黑得比煤炭还难看。 束鲁和袁管家极有默契地同时后退两步,上次裴允这般气盛,还是在战场上出了纰漏的时候。 今儿这么不对劲,难道是因为事情太多? 沉默的时间实在太久,加上裴允的怒容实在太吓人,束鲁也有些绷不住了:“将军?” “说!”裴允一开腔,胸口的怒火根本压抑不住。 束鲁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又挪动半步,小心禀报:“高家那个大人从宫里出来,连夜给安家递了消息,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从安家出来十几号人,往京中各大宅邸通风报信了。” 裴允正 了正神色:“早知安家的势力不容小觑,竟这般势大?” “不错,安家虽是将门,可当年借孟家威名节节攀升,又在京城经营多年,自然今非昔比。”束鲁叹了一声,又道:“接到消息的那些大臣,俱已迅速回了话,可见他们彼此之间捆绑颇深,极为团结。”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单,给裴允递了过去。 裴允扫了两眼,和司方峋那儿得到的消息无甚差别。 京城势力太过复杂,党羽众多,但愿安家这个头,能开的好! “在暗中盯着,明面上行事嚣张点,给他们些错处。”裴允眯了眯眼,接着吩咐:“与时同安家诸事,明早之前,传遍上京城!” 束鲁有一瞬间的迟疑,忍不住追问:“利用此事对付安家,表小姐会不会……” “呵,她怕什么?”裴允咬牙,又满脸没好气了。 束鲁有点愣,刚才裴允称呼女娘为‘与时’的时候,明明还带有几分宠溺,怎么一下就又变了脸? 莫不是回了京城水土不服? “属下告退。”束鲁面色没有露出分毫不对,恭敬退下。 不料裴允忽而又加了一句:“把朝阳苑隔壁的院子空出来。” 第14章 最看重的是女儿 束鲁脚步顿住,狐疑地四处打量:“将军,这院子是裴府最好的地方,何必搬呢?” 不等裴允说话,袁管家先丢了一记眼刀过来。 混蛋玩意儿,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从头寡到尾,合着就是个木头脑袋! “将军,明儿一早就能搬过去!”袁管家呵呵一笑,看裴允点了头,这才拉着束鲁一起退下。 束鲁还在摸后脑勺:“袁叔,裴府年久失修,除了这处院子还不错,第二就是朝阳苑,但朝阳苑地方有点偏,让表小姐住着是刚好的,但将军为什么也要住到里头去?” “蠢!”袁管家白了他一眼,“将军是为了换个地方吗?他是为了表小姐!” “但表小姐吧,虽然是孟家人,实际上我们将军又不……” 说到一半,束鲁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眼睛:“将军他……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行了,你要记住,这些话少在外面胡说!”袁管家欣慰地长舒一口气,转眼又愁云密布,“有这一层隔着,就算将军当真有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成事!” 束鲁摸摸鼻子:“这……就得看将军命里有没有了。” “还贫嘴!” 袁管家没好气地瞪了束鲁两眼:“你要管的事可不少,还不快出去盯着?” 说起这个束鲁就无奈,他好歹也是裴允身边的副将,这好不容易结束了战场上的厮杀,回到京城也不说能睡上一个囫囵觉,又要忙活去了。 果然是操劳的命! 好在,成果不少…… 天都快亮了,安家里外还是灯火通明,却又听不见什么动静,看上去诡异的很。 束鲁带着几个暗卫,轻轻松松翻了进去,如鬼魅般潜入其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除了已经搬离的安与时,和已经被送到紫光寺的周婧芙,安家所有人都在正堂齐聚,就连白天才捱过板子的安景川和安景州,这会也趴在中间临时抬过来的窄榻上。 “来了,二姑娘回来了!” 管家慌慌张张领着人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面带怒容的中年女子,疾步进门之后,盯着飞红的眼眶冲安应淮吼:“三弟,你养的好女儿,是要逼死我的芙儿,也把我逼死才肯罢休是不是?” 安应淮揉了揉眉心,实在烦躁:“何曾要逼死你们了?现在滚出安家的是她!” “那我芙儿为何被绑到了紫光寺?我 亲自去要人,那些红衣卫却连面都不让见,我的芙儿金尊玉贵养到今日,油皮都没有破过一块,却被拉去跪什么孟家牌位……” 安应珍鼻头一酸,当场落下泪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看她哭得伤心,安家众人也只得围上去。 但现在谁心里都烦,实在没功夫哄,不过三三两两地敷衍两句。 安应珍越发悲从中来,干脆闯出人群坐到安老夫人身旁,哭诉道:“娘,您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当日也是您说的,我是您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死也得死在安家,万不可被他人磋磨了去,虽说大哥死的早,四弟一直没回来,但三弟有出息,头顶上是护国大将军的位置,要不然,我也不敢和周家撕破脸,带着女儿和他们和离!” “娘,我是您的骨肉,芙儿也是我唯一的骨肉呀,让我看着她在那紫光寺受苦,我……” 安老夫人眼眶发红,搂着安应珍连连安抚:“你放心,你和芙儿都是我安家的血脉,哪能任由他人欺负了去?” “芙儿是我们的妹妹,嘶!”安景川要开口,扯动腰后的伤处,顿了顿,接着道:“芙儿是安家人,与时也是啊 ,这一次,说到底也是孙儿们不好,本来就是想教训教训她,才会把她扔在那半山腰上不管,但紫光寺那一边素来平安,何况高砚书还在寺里没下山,孙儿当时便想着,再不济也有人照管照管,这才急着把芙儿妹妹先带回来。” 安景州叹了口气,无奈地很:“谁知道砚书兄那般规矩,也不知道顺路把人带回来,而是完全没理会,要不然的话……” “是你们办事不妥帖,怪高家公子做什么?”安应珍没好气地教训:“安与时一直都不怎么守规矩,要教训,你们把人带回来,用什么法子处置不得?偏你们自作主张,把人留在那里,万一她今日丢了性命,那你们两个的前程还要不要了?芙儿的前程又该怎么办!?” 说到这个,安老夫人一把抓住安应珍的手:“你这两日随高夫人去莲花台的庵子里小住,她对这门亲事应当是顶满意的吧?” 安应珍转眼就泪流满面:“今日回京之前,自然是千好万好,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往后谁又说得准?” 她急得厉害,越说越恨:“都怪安与时那个灾星!要不是她太能惹是生非,芙儿又怎会 被人关紧紫光寺里?” “行了!”安应淮没好声的打断:“高家在半个时辰前才通了消息过来,他连夜进宫面圣,在御前参了裴允一本,裴允年轻气盛,太不知道收敛,已经让圣上不喜了,等到天亮上朝,一本本的折子都递了上去,皇上再顾忌他的军功,也不得不对他下手!” 安应珍暗暗咬牙,安应淮此时非要提起裴允,多半还是想护着安与时那个女儿吧? 那丫头,天生的祸殃! “对付那个裴将军,我们是没法子的,但你女儿呢?”安应珍口气很冲:“今日你女儿在家中当众大闹,还被裴允带了出去,眼看天就要亮了,消息传遍上京城,到时候我们安家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要放任他们人云亦云,以为是我们安家容不下一个女娘,把她逼得被人带走?” 说起来,安应珍真是火冒三丈。 当时的情况不管有多差,都不能让安与时被带走,否则就是像现在这般,连收都收不住了! 安老夫人回过神来,顿时脸色巨变。 她一直沉浸在儿子孙子一同受辱,以及被安与时说出孟氏尸骨实情那部分,压根就还没想到这上头! 第15章 必须把她弄回来! 何况,安老夫人就没想过要留下安与时。 那样的灾星,要么滚出安家,要么死在安家门里,是再不能出现在眼前碍事的! 可如今她才想到更深处的部分。 安家是勋贵世族,一直也没出过读书人,本就被那些清流门第所不喜。 是因为当初的孟家,满天下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两家顺顺当当结了亲,这才扭转了一丝风评。 又因为孟家战死,剩下的遗孤安与时身在安家,便又能多得到几分善意。 可如今安与时被带走了,还是在那么混乱的场合之中,那安家好不容易才在京城积累起来的口碑,岂不是要彻底砸了? “坏了!” 安老夫人一声低吼,沉声道:“应淮,此事万万拖不得,要赶紧把安与时接回来才好!” “接回来?”安应淮有些不满,但再一想,也只能这么办,“知道了,儿子下了朝就去裴家接人。” “那也不成。”安应珍插嘴道:“三弟是护国大将军,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那裴允的欺辱,若还眼巴巴地跑去接女儿,岂不是就坐实了安家苛待生女之名?这次的事情,说白了不就是因为安与时和我家芙儿在城外摔了一跤吗 ?我去!” “你?”安老夫人目光轻闪,安应珍不喜安与时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非要论起来,还是因为当初和安与时的娘不合…… “放心吧,娘,我知道轻重。”安应珍深吸一口气,“我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让全京城都看见,安与时那丫头是如何不知轻重,惹得安家人仰马翻的!到那时,所有谣言,必定不攻自破!” 闻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都放心了不少。 安应珍是个厉害的人,周家那般不堪难缠,和离之后照样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连一点唾沫星子都没沾上。 安与时不过就是个毛丫头,定不是安应珍的对手。 只要人被接了回来,平息这次物议,往后再怎么处置,慢慢商议就是了。 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应淮,你去把官府换上,最好是能和衣躺一会,让文武百官都瞧着,你憔悴以及,受了大罪!” 这个时候,安应淮越示弱,赢面才会越稳! …… 朝堂如何,安与时暂且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一大早爬起来做些轻缓运动帮助复建,闻夏准备的汤药都还没喝,就听到隔壁叮叮当当的,吵得厉害。 跟 着声音找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府里的人正要往里面搬东西,瞧着,像是裴允的东西? “袁管家。”她主动找过去,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袁管家呵呵一笑:“将军这大半辈子都是孑然一身,如今身边多了表小姐,怎么也得住近点,才能好好照应呐!” 安与时愣住,照应? 看裴允对待她的脾气和态度,不大像。 倒像是要监视她…… 果然,还是得自己另立府门,才能过得肆意些。 正想着,裴允也到了,今儿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阿兄。”安与时揣着几分小心,不想惹裴允不快。 裴允皱了皱眉,抬手搀住安与时的胳膊:“你还在养伤,行什么礼?在这府里,住得惯么?可还缺什么?” 安与时无奈的很,这个少年将军,脾气也太怪了,喜怒不定的。 “一切都好,也什么都不缺。”她温温一笑,又道:“倒是安家那边,我母亲还有许多嫁妆,还有外祖家的遗物,也有不少都在安家,我想拿回来。” 裴允轻笑:“我带人随你去抢回来。” 听了这话,安与时哭笑不得:“阿兄,你在京城,行事要稳妥些,抢自然 是抢得回来,可被人拿住了错处,往后的麻烦更多。” “嗯。”裴允应了一声,颇为无奈。 他不过玩笑而已,若他真是那等顾前不顾后的莽夫,可活不到今日。 “与时。”他忽而又出声,还把安与时轻轻拽到一旁,蹙着眉道:“这几日我不必上朝,不然,你同我说说儿时的事?” “小时候?”安与时仔细回想,关于原主的小时候? “也没什么特别的,出生之后,在安家呆了几年,然后就到孟家,陪着外祖父母了,后来外祖父带兵出征,我随军而行,在江南住了三两年,当时……” 才说到一半,有个面善的嬷嬷带着一个婢女匆匆走了来,见到他们凑得近,目光一闪,而后跪地道:“奴婢祥云,是奉樊太妃的命,特来安女娘身边伺候的。” 一瞬间,裴允眼里的光被一盆明晃晃的冰水浇灭。 安与时忙上前搀扶起来:“云嬷嬷好,有劳太妃娘娘惦记着,这么一大早就遣你来了。” 云嬷嬷看着安与时,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女娘客气了,往后,女娘身边的大小事,奴婢一定安排地妥妥帖帖!” “嗯!”安与时用力点头,侧身让闻 夏和听雪见人,“这是闻夏和听雪,往后,有劳云嬷嬷教诲。”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云嬷嬷嘴上这般说,眼睛却盯着裴允。 裴允面色阴沉,径直踏入自己院中。 看云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安与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想不出来。 “女娘,这是青竹,她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是太妃娘娘一并指过来的。”云嬷嬷恭恭敬敬地叮嘱道:“青竹人是年轻,但打探消息,或是要出去做些什么,能力都足的很,女娘可以放心用。” 安与时欣然点头,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樊太妃愿意照顾她,除开为了那点旧情以外,还能为了什么呢? 回到自己房里,青竹上前来见礼:“女娘!” “既然你消息灵通,那从昨日到今日,京城里怎么样了?”安与时又加了一句:“关于我和安家的。” 她是两世都随过军的人,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青竹恭谨地站着,低声道:“安家昨夜闹了一晚上,具体消息不得而知,倒是女娘的姑母,昨夜才和高夫人一同回京,立即又去了紫光寺,没能把周婧芙带回来,是快天亮时分,才满脸怒气回到安家的。” 第16章 她坏,错的肯定是她 青竹接着道:“再有便是,关于女娘和安家昨日的纷争,今日奴婢来时,发现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众说纷纭,什么样的都有,但目前,对女娘的名声更好一些。” 安与时扯了下嘴角:“这也就是说,那些流言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说不定过一会,就又都是骂我的了?” “女娘聪慧。”青竹勾了勾唇。 看安与时垂眸不语,青竹又有些焦急,问道:“女娘,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今日不急。”安与时缓缓开口:“昨日才出的事,而且安应淮的玉冠都被打碎了,护国大将军的名头也被阿兄夺了,今儿在朝堂上,肯定要作妖的。” 她一边说,脑子里一边思量着,又道:“还有安家,他们最注重的就是名声,眼看着我已经住进裴府,断不会坐视不理,想必要不了多久……” 才说到这里,听雪就快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姑娘,外边来人了。” 发现听雪脸色不大好,安与时顿时笑出声:“安家的?” “是。”听雪不忿的很,要不是和云嬷嬷以及青竹还不熟悉,她都恨不得直接开骂。 “来的是谁?” “是安家的姑奶 奶。” “哦。”安与时了然轻笑。 也是,小辈的不是挨了打,就是被拉到了紫光寺。 长一辈的,安老夫人不可能屈尊降贵,剩下她那渣爹也上朝去了,所以只剩下安应珍一个。 “走吧,去会一会。”安与时起身,作势就要往外面去。 听雪迷迷糊糊地跟着:“姑娘,要请进来么?” “那边的,现在肯定是想把事儿闹大,添油加醋乱来一气,洗清他们自己呢!”云嬷嬷也跟在安与时身侧,有些忧心地道:“今日,那边姑奶奶若进了门,没出事也要想法让外面以为她在府里出了事,若没进门,只是在门前折腾,那更有她说嘴的地方!” “啊?”听雪都惊了,“那这般说来,进或不进,对咱们姑娘都没好处?” 安与时不慌不忙:“不必让她进门,就在门前看她闹,若进了门,只怕连阿兄也要说不清了。” 主仆几个说着话,已经从隔壁的余晖堂门口走了过去,正巧被裴允看见,瞳孔一缩,即刻跟了上来。 他在后面远远站着看,没有着急上前。 “与时!” 安应珍还在擦着眼泪,才刚看到安与时出现在门口,就猛扑了 上来,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不等安与时吩咐,青竹径直上前扯了一把,而后冷冰冰的护在安与时前面。 “姑母。”安与时笑弯了眉眼,故意让听雪负了一把,好让周围的百姓们都看见自己还一瘸一拐。 没料到安与时会故意摆出这番姿态,安应珍倒是愣住了。 安与时扫了一眼在周围看好戏的百姓们,些微拔高了声调,道:“姑母这么早就来了,是为着堂姊的事吗?可就算心里着急,脚下也该稳当点,万一被人误会,还以为姑母要给我这个侄女下跪呢,侄女人微言轻的,如何受得起?” 安应珍僵住,这个安与时,如今竟然敢! 果真是翅膀硬了? 往日安与时看到她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哪里敢像现在这般冷嘲热讽? “呵。”安应珍咬牙冷笑。 她看着安与时,眼神似刀,一双拳头紧了又紧,才忍住了一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目光一转,她又哭了起来:“与时,你对你阿姊心里有气,也不该独自出走啊,及笄的女孩儿家,哪能住进堂兄屋子里,这样的事儿要是传出去,于你自己,于安家,都不大好。” 她说着,深吸一 口气,看着像是极度的忍辱负重:“与时,你昨日在马车里把你堂姊推下去,此事你堂姊也没怪你,反而一直为你开脱,可你……” 这欲言又止,委委屈屈的模样,已经引得四周看客们议论纷纷。 “当长辈的,居然给小辈认错?” “真是世风日下!” “先别说了,听说昨儿安家女娘差点被打死,为的还是孟国公府的事,是裴将军带回来的,在安家的时候还动手了呢,各种曲折谁又知道?” 安应珍暗暗勾唇,这事本来就不大好办,如今有了些效果,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这时候,她乘胜追击,一抬头,露出红彤彤的双目,俨然是一个被侄女逼得无路可走,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与时,就当姑母求你了,求求裴将军放过你堂姊吧!” “你堂姊婚事在即,何况本身也没犯什么大错,裴将军护你心切,直接把人绑了出去,这……她到底是你堂姊呀,你就留她一条命,不行吗?” “与时!”安应珍越发激动,说着说着,当真摆出一副要下跪的姿态:“好,我知道你不喜我和你堂姊住进安家,觉得你祖母太过疼爱我们孤儿寡母, 让你受了冷落,那我……我大不了搬出去就是了!” “只要你堂姊能平平安安地出嫁,我什么都不在乎的,真的!” 本身关于安家之事,就是昨天半夜才逐渐传出来的。 到了今天早上,那是一个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 但听说更多的,还是安家女娘受了委屈。 可是如今亲眼所见,倒更像是安家那个带女和离住回娘家的二姑娘更委屈了? 再一想想,安家女娘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两年前为着贪玩跑出去,还是安家想为这个孩子挽尊,才假模假样,说她离家半载,是为了给孟家族亲收敛尸骨。 但这种说辞…… 不是众人说嘴,谁不知道安家女娘从小体弱,并未学过武艺? 敢独自一人离京? 又能跑到那么远,还平平安安回来吗? 多半就是和什么来路不明的情郎离家出走,被抛弃了,所以才灰溜溜回来的! 回来那一路,更说不好遭遇过什么。 如此种种,这次安家的热闹里,是非黑白孰对孰错,一眼便知啊! 眼看群众的眼神越发不对劲,安应珍在心下暗喜,而云嬷嬷和听雪、青竹等人,是已经气得白了脸。 第17章 以退为进谁不会呢 这个安应珍,真是好歹毒的一张嘴。 随口说了几句,说的基本上还都是真的,只把其中某些事掩盖了下去,就又变成了安与时的错。 偏生自始至终,安与时都嘴角含笑静静看着,还在背后悄悄打着手势,前面也轻轻扯着青竹的衣袖,就是不让她们管。 再不管,只怕…… 就在这时候,安应珍‘噗通’一声跪下了,方才的隐忍含泪,俨然变成放声痛苦。 “好好好,姑母给你跪下,姑母替你堂姊赎罪!” “姑母也不求什么了,只希望你能高抬贵手,让你堂姊离开紫光寺那苦寒之地,只要她一回来,姑母立即带着她离开安家,甚至是离开京城,离你远远的,再也碍不着你的眼!” “从此,那安家,我也再不踏足了!” 安应珍声泪俱下,身边的丫鬟婆子更是哭成一片,七手八脚地要去搀扶,不知怎的又凑成一团抱头痛哭。 到了这一步,安与时终于发话了:“来人,准备帕子和冰水,姑母爱美,哭完了以后是要冰敷消肿的。” 说完之后,安与时还不紧不慢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等青竹搬过来,自顾自落座,撑着下巴仔细看着。 安应珍整个顿住 ,都这样了,她都已经下跪了! 安与时居然还不慌不忙地看戏? 这丫头虽然好骗,却也不是个蠢的,难道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现在,就应该赶紧诚惶诚恐把她搀扶起来,再好声好气地认错才是啊! 难道这死丫头真想成为这上京城中,人人喊打的笑柄吗!? 很快,水面上飘着冰块的铜盆就被端了出来,旁边还有叠地整整齐齐的方巾。 安与时勾了勾唇,心说裴府的人就是给面子,哪里像在安家的时候,极小的吩咐,不说个七八遍是没有人理会的。 而面对这样一幕,不知安应珍思绪被打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连周围的百姓们也彻底傻眼。 这个安家女娘弄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当真不知悔改,就打算在这儿安安心心看白戏? 好事者们纷纷探头,由于有青竹和云嬷嬷护在身边,府外又还站了几个红甲卫,她们并不能凑得太近,也看不大清安与时的容颜。 但他们都能看到安与时方才一瘸一拐的模样,更能看到她现在这副高高在上,全然不把安应珍放在眼里的傲慢姿态。 “她倒是真敢受姑母的跪?就不怕折寿 吗?” “本身就是个嚣张性子,不然哪敢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儿?就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年敢出走,现在敢离家,真真是不像话!” “如此傲慢,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孟氏族人气得活过来哟!” “活了倒好了,活了就有人收拾了,看她还敢不敢仗势欺人!” “……” 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动作,嫌恶的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见状,安应珍反而放下心来,打定主意耐着性子和安与时磨下去。 安与时都不怕丢人了,她现在以退为进,还有什么可怕的? 门里,束鲁有些担忧地悄声问裴允:“将军,女娘怕不是应付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下台了吧?要不,属下去看看?” 裴允抬手示意先别管,眸光紧紧盯着安与时的后脑勺。 她就那样安静又沉稳地坐着,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脑子里忽而闪过昨日在山上初见,她果然拔下簪子,用力刺入流寇脖颈,还大吼着催促他赶紧杀的那一幕。 儿时的安与时,娇柔软糯,只会甜甜地跟在他后面,遇到事了也只会红着眼眶,唯唯诺诺站着。 那样的娇花,到底是经历了 什么,才会长成如今这副恍若对一切的呕胜券在握的模样? 想着的时候,外面的喧哗声已经隐隐压制不住了。 安与时满意一笑,扶着听雪艰难起身。 本就是视线的焦点,这一动弹,所有人又都安静了些。 却听她冷声问道:“姑母可哭够了?” 就在众人又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她又朗声道:“若哭够了,那我就同姑母好好聊聊!” “你……” 安应珍早已发泄过一通,又完全摸不准安与时的章法,现在是张口也说不出话来。 安与时语速不快,语气也算柔和,发出的声音却很抓人耳朵。 “我安与时离开安家,是因为安家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是我家表兄怜惜我,才把我接了回来,何况当时姑母并不在,往日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纷争,我为何要因姑母和堂姊住在安家,就闹着出走?” “还是说,姑母和堂姊自知有太多对不起我的地方,才会误以为是我没有容人之量,故意离家逼迫你们离开?” 话落,周围人只是疑惑,还是不明所以。 安应珍脸色一变,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张口要说话,安与时却完全不再给她机会。 “方才姑母还说 ,是我阿兄把堂姊绑出城的,可姑母难道不知,是因为堂姊先在紫光寺里孟氏全族的灵前不敬,所以才被罚入寺中反省的么?” “姑母口口声声都在说,我和阿兄要逼死她,不给她活路,可她不敬在先,难道不该罚?紫光寺是国寺,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让她安心礼佛赎罪罢了,怎么就能要了她的命?” “所谓我把堂姊推下马车,那更是无稽之谈!” 安与时一口气往下说着:“我安与时自小体弱,因而生在将门也没有学过一日武功,这一点,姑母也是知道的呀,倒是堂姊周婧芙,自小备受我父亲疼爱,还曾得过我父亲指点,连京中各府的夫人都夸她身手了得,难道,功夫了得的她,是能被推下马车的?” 说到这里,她又低低一笑:“姑母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昨日我和堂姊一起摔出来,她胳膊流了血,我当场昏迷,而我那两个好哥哥把她带了回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孰是孰非……”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周围一片静逸,只听得她一声讥讽十足的嗤笑:“姑母给我下跪,声泪俱下求我一个侄女高抬贵手,可我实则是个苦主,如何放过她?” 第18章 你说完了,轮到我上 安应珍的脸瞬间惨白,她料想过安与时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就是没有想过这一种。 安与时以前一直都是个逆来顺受的蠢货! 尤其是在孟氏全族战死以后,更是变得畏畏缩缩,在安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这样的人,本该搓圆揉扁任人宰割,怎么忽然就变厉害起来了? 安与时低笑出声,又凉凉地加了一句:“姑母,我一个备受血亲欺凌之人,谈什么放过谁?是你们该趁早放过我才对,不冲别的,就是冲在我身为孟氏血脉的份上,也抬抬手吧。” 不就是以退为进?谁不会呢? “你……你胡说什么?”安应珍肉眼可见地慌了,一时情急爬起身来,冲着她怒吼:“安家何曾欺凌过你?你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难道是想忤逆……” “姑母!”安与时不耐烦地打断:“昨日我身负重伤回到安家,还没说话,祖母张口就说我僭越,指责我要干涉姑母和周婧芙住在安家之事,可这几年来,我何时见到姑母不是恭恭敬敬?就连周婧芙,我念她是我堂姊,什么好的都分给她,若我当真要置喙,有必要对你们好么?” “还有我父亲 ,堂堂护国大将军,尚未问清实情就要对我用刑,一棍子打下去,我当场昏迷,若不是阿兄及时赶到,我连命都要没了!” “再有便是安景川和安景州,他们身高八尺,也是长成了的儿郎,却依旧把我扔在半山腰上,难道他们就想不到,把我扔在那里万一遇到危险会有什么下场?”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欺凌?今日姑母过来,极尽委屈哭诉,让整个上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若我不分说清楚,我岂不是就真成了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辈?” 现在的安与时,声线颤抖,隐隐带着哭腔,才是真真儿的隐忍为难。 云嬷嬷看着安与时,欣慰一笑,见安与时看向自己,立即明白过来,高声道:“安家姑奶奶,忤逆的罪名可太大了,我们女娘背不起,若姑奶奶非要这般责怪女娘,那就只能上京兆府尹开堂查案,分说明白才行了!” 说完,云嬷嬷回头扶住安与时回到府里,又转头道:“我们女娘还要养伤呢,姑奶奶若不去官府,那就回吧!” 话音落下,青竹带着听雪上前,用帕子绞了冰水放在一旁,收起铜盆和椅子,井然有序 地退回府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裴府门前只剩下杀气森森的红甲卫,再就是还愣在原地的安应珍,和身边几个仍旧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起身的丫鬟婆子。 周围满满当当的看客,神色从一开始的鄙夷到震惊,又到怀疑,最终变成现在的嗤笑和看好戏,已经彻底在心里定了案了。 且不说安与时从前的事,但人家确确实实是孟国公府的血脉,这没错呀! 安家当初说的好,信誓旦旦四处宣扬,说什么一定会照顾好安与时这个失了娘亲的姑娘。 结果呢? 就是这般照顾的? 这小女娘,乖巧懂事与否是一回事,但安家如此欺负她,难道就不过分了? 安应珍如同斗败的公鸡,脸色青红交接,尤其是发现那些刺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更连站都站不稳。 “走!”她把冰帕子恨恨甩在一边,回到马车上,手掌心都差点被扣碎了。 从前,是她小瞧了安与时。 她与周家恶斗多年,到最后也没让自己和周婧芙沾上半点骂名,没想到今儿,居然栽在了安与时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丫头片子身上。 此仇若不报,那她往后还 如何在京城立足!? 与此同时。 安与时看云嬷嬷和青竹都满脸欣慰,自己也勾了勾唇。 “安应珍是安家上一辈的独女,一直被安老夫人娇惯着,性情急切,经不起激,算是好对付的,但那个安老夫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云嬷嬷笑着接话:“女娘别怕,太妃会护着你的,若让太妃你今日这么争气,赢了这么漂亮的一仗,定会开心地多喝一碗汤!” “太妃娘娘身子不好么?”安与时皱眉追问。 “年纪大了,肠胃不大好,只能细心养着。”云嬷嬷叹了口气,想着安与时倒还算有点孝心,心里对她的喜欢也多了几分。 安与时点点头:“那要安排一下,趁没人注意,我去行宫给太妃娘娘把个脉。” 云嬷嬷被逗得直笑,也没把安与时这话放在心上。 一个小女娘,懂什么医术? 想必是平日翻看过医书,想着去樊太妃跟前尽尽孝心而已。 “是,奴婢会好生安排的。”青竹在后面答应下来,这就退了下去。 听雪连忙跟上来扶着另外一侧,兴高采烈地道:“姑娘如今越来越厉害了,奴婢方才看得心惊胆战的 ,稍有不慎,又要背上那些莫须有的骂名,幸好,姑娘不急不躁,让那边的姑奶奶哑口无言,往后,再也没人骂你了!” “哪有那么简单?”安与时摇头苦笑,“安家在京城那么久,从前我又不知事,他们早已借着孟国公府的威名打通上下,岂是我一个孤女能抗衡的?” “那……” 听雪忧心忡忡的,还要再问,才发现裴允就在前面,顿时神色一凛,恭恭敬敬地见礼。 云嬷嬷瞬时又板起了脸,看着裴允的时候,活像是看着一个贼。 “阿兄。”安与时低下头,乖巧又疏离。 裴允觉得头疼,他都不太明白,安与时连杀人都不怕,怎么表现地有点怕他? “你都处理好了?” “是,我和安家之间,无非就是一些口舌之争,暂时还是好办的。”安与时心里有些紧张,上前一步,又规矩地退了回来,问道:“阿兄,朝堂上可有消息了?” 裴允观察着她的小动作,心里总算畅快了些,主动上前一步:“你想知道什么?” “我担心你啊。”安与时满脸忧色,缓缓问道:“阿兄,你不上朝,是不是因为昨夜进宫被斥责了?” 第19章 与时是定了亲的人 裴允才刚刚回京,又是班师凯旋,这么大的喜事,合该让裴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肆封赏才对。 可封赏没有来,裴允身为大将也没有入宫当班,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安与时轻咬下唇,很是无措:“是因为我的事,拖累阿兄了?” 闻言,云嬷嬷暗暗叹了口气,诚然樊太妃说要好生提防着,看紧些才好,但裴允为着安与时,才回京就要承受这么多的风波,也实在委屈。 “来了。”裴允负手而立,看着安与时身后挑了下眉。 来人是个脚步匆匆的红衣卫。 安与时看着是有什么要事禀报,转身打算离开,不料被裴允扯住了。 “你不是担心么?去听听。” 云嬷嬷心里一紧,立即道:“将军……” 裴允面色稍沉:“云嬷嬷才刚来,下去熟悉府里,好生伺候着就是了。” 说罢,他用巧劲拽着安与时的胳膊,使她不至于牵动伤处,直接带进青松阁。 这里布置得很巧妙,院内一角载着一颗青松,葱葱郁郁的,暖阳从中间洒下来,带出满地金色光斑。 在院内其他地方,还养了许多矮松,虽然是土栽,却错落有致,与院内简朴大气的屋子相 互映衬,别具风骨。 安与时脚下不敢停,还是忍不住道:“想来裴姨父一家虽是将门中人,却很通风雅,青松阁相得益彰,朝阳苑里也果真能迎上日出第一抹朝阳,好看的很。” 裴允回头看她一眼,挑眉问她:“你很喜欢?” 本来想点头的,担心被裴允不喜,她只好抿唇一笑:“还不错,小住一阵,很好。” “小住?”裴允又有些烦躁了,没深想,只带着她进了正屋,随手扯过一旁叠成一摞的软垫扔在身侧。 安与时自己也拿了一个,摆在侧位,皱眉忍着疼坐下来。 裴允手里一空,才发现她已经隔着几个空位的地方坐下了,正要落座的动作顿住。 看看身侧的软垫,再看看她,没好气地挥到一边,示意跟进来的红甲卫先说。 一时间,安与时如坐针毡。 是因为她逾矩了,所以裴允才不喜? 红甲卫流下冷汗,悄悄往后面退了半步,低声道:“今日朝上,大半官员都上折请命,无一不是在为安应淮喊冤,还要求圣上就昨日安家之事,对将军施以惩戒!” 裴允神色淡淡:“就这些?” “安应淮及其党羽,还就将军昨日废止安应 淮护国大将军封号一事,在朝上痛斥将军凌驾皇权,要求圣上收回虎符!” 安与时听得脸色都白了,安应淮是要煽动朝堂孤立裴允,还想彻底架空裴允的势力! 若是寻常人,她也不在乎。 可裴允之所以会被所有人针对,都是为了她! “那……”她紧张地都结巴了,“那圣上怎么说?他不会真的听信安应淮那些话吧?” 红甲卫看了安与时一眼,又看看裴允,才道:“圣上还没下旨意。” 安与时神色稍缓,那还好,还有机会。 她看着裴允,认真道:“阿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和安家的血缘关系对安家心软,你若要对安家下手,只管去做就是!至于我,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世人都知道安家是个什么东西,到了那时候,也就无人再以安家对你口诛笔伐了!” 裴允失笑:“急什么?这点事,难道我还办不好?” 她赫然苦笑:“我不是瞧不起阿兄意思……” “你对着我,怎么总是小心翼翼?”裴允抬手又放下,无奈地很:“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想捏着安与时的脸好好问个清楚。 要小心也该是对着外 面的人,为何非得把这份无需存在的奇怪思量放在他身上? 他对安与时的爱护之意,就差昭告天下了,难道安与时还看不懂? 安与时张了张口,愣着神,不知道该怎么说。 红甲卫把头压得更低了些,为难地接着回禀:“另外……高家上书,称高家与周婧芙婚期已定,请圣上下旨接回周婧芙,以免耽误婚期,此事多方附和,圣上多半要答应。” 闻言,安与时烦躁地垂下眼,把人放出来,周婧芙肯定会蹦跶地越发欢快。 但这也没办法,裴允本来就成众矢之的了,若不做出让步,接下来指不定要怎样呢。 “不放。”裴允挥了挥手:“下去。” “是!”红甲卫立即转身,连带着青松阁院里本就不多的下人也都撤了下去。 还有等在院门口的云嬷嬷和听雪,也被气势逼人的红甲卫无声赶跑。 安与时正要说话,手腕又被拽住,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前倾过去,要不是撑着桌子,都要倒进裴允怀里了。 裴允拧眉:“方才问你的话,怎么不答?” 两人凑得实在太近,气息交缠,让安与时浑身别扭。 她没挣扎开,只能尽力退开脑袋,低 声道:“阿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怕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妥当,惹恼了你。” “惹恼?”裴允被气笑。 这种小心翼翼筑起高墙的姿态,才最让他恼! 视线定在安与时额前,几缕碎发向下垂着,发尾时不时扫过长翘忽闪的睫毛,阴影在鼻尖忽明忽暗。 肤色洁白,唇色却格外的淡…… “你先前还未说完,小时候遇到过什么事?”裴允稍稍松开手,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 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让安与时心下惴惴不安,只好囫囵道:“小时候在江南,遇到过皇家的大皇子和小皇孙,那小皇孙比我大个几岁吧,甚是投缘。” 裴允勾了勾唇:“还有么?” “没再遇到别人了。” “你和那位小皇孙之间,还有么?” 安与时握紧拳头,看了裴允一眼,不知道裴允为何对这些感兴趣,如实道:“当初,外祖父和大皇子是忘年交,曾戏言要让我和小皇孙成婚,只不过……” 她扯了扯嘴角:“后来,大皇子因故身亡,前些年也听外祖父说,小皇孙恐怕也没能保住。” 裴允的眸光柔和下来,所以,她是记得的。 “嗯,与时是定了亲的人。” 第20章 我不想嫁人 安与时听得发愣,订过亲? 倒是也算。 “前些年,外祖父看上高家嫡长子,确实是过了定礼的,婚事也定下了,但后来姑母带着周婧芙住回来,我又离京一趟,再回来,与高家定亲之人便换成了周婧芙。” 发现安与时在说这些的时候面色难看,裴允蹙眉问道:“想把婚事抢回来?” 安与时听到都笑了:“那样的亲事,有什么好抢的?我是在想,周婧芙还真是什么都想抢我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来了精神,提议道:“阿兄,还是别让周婧芙在城外呆久了,她早日回京,才能一直来找我的麻烦,麻烦越多,我们才能有更多对付安家的机会啊。” 裴允没听进去多少,目光一直黏在安与时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她说,不稀罕嫁给高砚书。 只不过…… 才刚及笄的娇俏少女,嘴唇却泛白? 这是身子虚到一定地步了。 “阿兄?” “嗯?”裴允回过神来,干咳一声,又问:“你这两场婚约,若能选,你嫁谁?” 安与时:“……” 两场婚约,一个亡故,一个要另娶,她为什么非选不可? “阿兄,女子这一世,不一定非要 嫁人吧?” 这下,轮到裴允呆住:“你不想嫁人?” 安与时咬紧下唇,不管怎么想,自己的下半生估计都要看看裴允和樊太妃的意见才能定下了。 樊太妃是长辈,思想不一定有多开明,但如果能让裴允和她呆在统一战线,那么将来的打算也能更好办吧? “像我娘,千挑万选嫁给安应淮,后宅倒是干净,也没什么小妾,可外面的呢?还有安应淮这个人本身,不过装得道貌岸然,实则根本就不能托付。” “若是嫁给旁人……不是我不敬先人,就拿自家打比方,都有那么多的侧室妾侍,生了好些庶子庶女……” “我……我不想当妾,也不想当必须有容人之量的当家主母,因此,若我孑然一生也能活得痛快,也是不打紧的,是不是?” 看着安与时充满希冀的小眼神,裴允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 嫁人,有那么苦? 不过,小妾什么的? 他父王和母妃鹣鲽情深,容不得第三人插足,自他出生到父母去世都是如此。 “我知道了。”他勾了勾唇,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你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安与时整张脸皱在一块,感觉,裴允并 不是要答应她的意思? “阿兄该不会是打算等我嫁了人,我夫君对我不好便派人打断他的腿?” “咳!”裴允险些呛着。 他派人打自己? 真想的出来! 安与时苦笑:“人要做什么,是管得住,可心里想什么却管不住,阿兄,我真不愿嫁人,若阿兄觉得累赘,来日阿兄有了钟情之人,妹妹愿意离远一些,绝不拖累。” 看裴允的表情僵住,她赶紧又加了一句:“阿兄也放心,我就算是不嫁人,也会想法子不那么惹人非议,如此,阿兄的日子也能清静些。” 裴允只觉得心头梗阻。 这小丫头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放下茶盏,面色又在一瞬变得铁青:“再说吧!” 看他莫名又怒了,安与时在心下暗叹,自己前也算见过不少人了,还没见过脾气这么怪的。 幸好,就在这气氛焦灼之时,青竹出现在院门口。 安与时赶紧站起身来,道:“想是车马准备好了,我去行宫看看樊太妃,午后就回来。” 说完,她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全然没发现裴允已经在背后把牙关磨得咯咯响。 得知青竹确实已经准备妥当,她立即回房,把 自己收拾利索。 换衣服的时候,安与时忍不住出神。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在眼前急着和裴允商量自己的婚事。 是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当面对庞然巨物的时候,必须顺应而为,再从中找到可以汲取的力量,随后才能更有把握地进行反抗。 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她正在,以及将来一直都要面对的巨大考验。 她不仅要活下来,还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么,就不得不遵守这里的礼教与规矩。 好在已经和安家撕破脸,自己也算占理,只要好好利用,和娘家交恶这种事再怎么有悖常理,也伤害不了她。 但她不能和所有人都对着干,裴允脾气是差,却会护着她的性命。 樊太妃身居高位,对她的好也没有企图。 这两个人,相当于接管了她存活在这世界上的‘监护人’的位置。 因此,她要投桃报李只是其一,好好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往现实了说,身为一个年轻女娘,有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单打独斗还顺利存活的下去么? 权力阶级的社会,在没有足够强大的权势之前,就得好好依附着足以庇佑自己的大树, 如此才能保证一切无忧。 该经营的关系,自然该好好经营。 像婚事这种女子难以自己做主的大事,她就是得从一开始就徐徐图之,才有可能达成目的。 她呼了一口气,第一次仔细看向铜镜中这副面容。 其实和她原本的长相没什么区别,只是养的更娇气些,因此没有上一世那种英气,也缺少了许多果断凌厉的气势。 虽然气色差,但皮肤实在好,嫩地像是能掐出水来。 说句实话,连自己都有点要被迷住了似的。 尤其是眸子深处暗流涌动的不羁……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三四个人,温婉笑道:“去见樊太妃也不费事,就让青竹和闻夏陪我去吧,听雪留在府里陪云嬷嬷熟悉事务。” “是。” 云嬷嬷定定地看着,总觉得,这个女娘和印象中不一样,和想象中的也大不一样。 太妃娘娘莫不是也看走眼了吧? 安与时和青竹、闻夏复又出门,隔壁紧挨着的余晖堂是裴允新定下的住处,下人们还在收拾。 再走几步就是青松阁,是用来给裴允办理公务的院子,他人就在里头,有不少红甲卫正在回话。 “快走!”安与时低声说了一句。 第21章 护妹狂魔 青竹和听雪心领神会,搀扶着安与时,主仆三个脚下生风。 才刚刚路过,又听得拐角处传来束鲁的悄声抱怨。 “将军一回京,这脾气真是一会一个样,想想之前虽然人不在京城,战事一直没消停过,但也不像现在这样!” 话音落下,就听到好几个人跟着连连叹气。 安与时顿住脚步,这才刚来第二天,就听到束鲁和下边的人在吐槽裴允,若是就这么撞上去,恐怕不大好? 又听束鲁烦闷道:“你们说说,将军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回京城了,水土不服啊?我记得几年前将军随圣上杀回京城,去了一趟孟家以后也是这副脾气,都不肯在这里落脚,连夜又带兵……” “咳!” 安与时也是进退两难,才会出声提醒。 束鲁从拐角冲出来,看到安与时在这里,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顿时脸色苍白,躬身道:“表小姐!” “我去一趟行宫,晚些就回来了。”安与时微微颔首,又给束鲁递了个提醒的眼神。 “是,都准备好了。”束鲁抓着后脑勺,笑得颇为心虚。 没等安与时说话,他脸色又是一变,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与时身后。 安与时正要回头,手腕被扯住,下一秒就被拽了一个踉跄。 裴允紧盯着她:“时辰不早了,你还没用早膳,急着去哪儿?” 说罢,裴允也不管她是何反应,再一次拉着她走进青松阁。 这次的裴允动作更快些,先带着她在桌边的软榻上坐下,然后才紧挨着落座。 安与时愣地眼睛都瞪大了,呆呆的看了裴允半晌,想着挪远些,身上还有伤,也确实不怎么方便。 一眨眼,饭也摆上来了,再挪动反而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总觉得在裴允身边的氛围别扭的很。 难道说…… 裴允是常年征战在外,再加上一直没怎么感受过亲情,才把她盯得紧一些? 再联想到束鲁先前说的话,当年裴允随御驾杀回上京城,曾去过孟国公府…… 当时,外祖父一家都还没出事,她也还住在孟家,似乎刚跟高家说定了亲事? 那会的原主对高砚书极为满意,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满心希冀地绣制着将来大婚能用上的东西,因而对裴允的回京当真没什么印象。 “吃吧,出门前,还要让翁娘子给你看看伤口。”裴允把甜糕摆在她跟前,声音罕见的 温和。 “阿兄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糕?”安与时笑了笑,原主可不就最爱吃甜糕。 如今有了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原主也该放心了吧。 裴允没答话,安与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又道:“我不是逞能,早起自己就上药了,这些都是外伤,昨日翁娘子也帮着推拿过,将养几日就会好的。” “是么?”裴允仔细看她,昨日在安家挨的那一耳光,确实消了。 安与时点点头:“脚上是扭伤,我自己查看过了,没有伤到韧带,也没伤到骨头,实则都快好了的,是先前为了应付安应珍,才故意装得严重些。” “脑袋也还好,没伤着脑子,昨日翁娘子帮我按了按,没留下淤血,不会有后遗症的。” “至于后腰上的伤,只挨了一棍,也不过是看着吓人。” 看她现在还算话多,裴允勾了勾唇,问她:“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爱吃蛋?” “阿兄怎么知道这么多?”安与时反问,看看候在门外的闻夏,心下猜想着是问过了,这才没深想。 裴允又道:“等你伤养好些,带你进宫一趟。” “进宫?” “你从此是我裴府中人,自然该过过明 路。”裴允给安与时多盛了半碗粥,“喝完再出门,府里会接你回来用午膳。” 安与时端着碗,有些怔愣,想不通裴允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会好像在生她的气,一会又像讨厌她,但更多的时候,又仿佛对她很喜爱…… 到底为什么? “阿兄,我住在裴府,会不会对你造成不便?” 安与时不是个能憋住事的人,直接问道:“若阿兄觉得不好,我可以搬出去,住在孟家旧宅也是一样的,反正也近。” 裴允动作一顿,眉头拧地比什么都紧:“谁说你住在这里不好?有人说你闲话?” “……” 安与时瞬间就哑了口。 哪有别人啊,都是裴允表现出来的…… “乖乖住着。”裴允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谁敢惹你不快,我杀了他。” 安与时眨巴着眼,选择微笑。 让裴允自己杀自己,似乎不大人道? 但也可以见得,裴允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却不至于讨厌她。 如此,她也能安安心心住着了。 “阿兄,我先出去了。”她喝完粥,起身告辞。 只是她不知道,马车才刚刚离府,裴允立即凶神恶煞地召来所 有人—— 查问是否有人另安与时不痛快之事! …… 安与时到行宫的时候,樊太妃正坐在房里长吁短叹。 其实就是为着孟国公府那些事,为孟氏,为安与时不公。 “这孩子命苦,孟家全族更是命苦!”樊太妃连连摇头,“想孟氏为大赫抛头颅洒热血,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居然还要蒙受此等不白之冤!这算什么?啊?老身听着都恨不得拖着这把老骨头杀去安家,把他们带到孟氏灵前好好问个清楚!” 老嬷嬷叹了口气,劝道:“娘娘,气归气,也得顾着身子,那些事儿是荒唐,但好在安小娘子已经清醒了,更是与安家不共戴天,还有裴将军,也是真心护着安小娘子的,奴婢都看得出来,您肯定更看得出来啊?” “他那是胡闹!”樊太妃说起来就更气了:“他虽是裴家子嗣,可你我都清楚,他实则是……” “太妃娘娘,安小娘子到了。” 看到进来通报的人,樊太妃神色一凛,下意识的抓住身旁老嬷嬷的手。 方才差一点就说露馅了,还好还好,没把最要紧的说出来。 安与时紧跟着进门,乖乖跪地行礼:“参见太妃娘娘。” 第22章 高家的拦路狗 樊太妃一面揣摩着安与时的神色,一面讪笑着道:“你有伤在身,还行什么大礼?老身都说了,往后老身就是你的祖母,见着祖母还这般客套做什么?” 老嬷嬷已经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故意打着岔:“女娘来的正好,太妃娘娘正念叨着你呢,连饭也不曾好生吃一口。” “我听见了,太妃娘娘无需挂碍,裴表兄看着是凶巴巴的,实则也就是性情使然,我估计时候长了就会好些。” 安与时笑着安慰,全然没注意樊太妃和老嬷嬷后怕的神色。 她也确实都听到了,但樊太妃之所以那么说,还能因为什么呢? 肯定就是裴允阴晴不定,怕她受委屈的缘故呗。 “你觉得,裴允很好?” “这个……”安与时理着自己的衣袖,道:“阿兄霸气侧漏,对我却是不错的。” 说完,她径直上前:“娘娘身子不安,让我把把脉吧?” 樊太妃又好笑又可叹:“你还会把脉?” “会一些,把脉开方,治病疗养。”安与时嘴上笑笑,已然搭上了脉。 须臾,她又把起樊太妃另一只手的脉象。 樊太妃并不觉得安与时能有多厉害,只当这是 孩子的一份孝心。 又或是曾在闲暇时候翻过几本医书,此时又听说她身子不大好,这才过来试试。 总归是心意,她照单全收,能让这孩子开怀些,那也是值当的。 “太妃娘娘忧思过虑,伤了肝脾,积年累月下来已经伤了内里,再加上年岁长了,脾胃越发不调。” 安与时如实说了出来,转头就找老嬷嬷要笔墨,嘴上道:“但这也不难调养,喝半个月左右的药,饮食也清淡规律一些,过上月余,慢慢就养好了。” 洋洋洒洒的,一张方子开了出来。 樊太妃和老嬷嬷相识一笑,谁也没说破。 这种时候,是不好让孩子挂脸的。 老嬷嬷把方子恭恭敬敬接到手里,又问了些在裴府起居的琐事。 安与时自己一一答了,想想,还是要同樊太妃通个气,便又道:“太妃娘娘,今日安应珍去裴府闹了一通,大早上的,不少人看着,如此以来,我和安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既然如此,我想彻底断亲。” “断亲?”樊太妃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安与时断亲是好的,可没想到安与时会自己提出来。 “嗯,就是断亲。”安与时冷笑: “安家待我外祖一家狼心狗肺,对我母亲更是狼子野心,如今对我,又是不择手段!” “太妃娘娘,我外祖全家战死,生前忠心义胆,死后如何还能受这等欺辱?他们对付我,不就是要给孟氏全族泼脏水吗?” “这种莫须有的骂名,决不能出现在孟氏身上!” 听了这话,樊太妃鼻头发酸,紧紧攥着她的手,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了。 末了,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好,就按你说的办,且放心吧,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冷哼道:“本宫虽是先帝妃嫔,年岁也大了,可老身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那些白眼狼,一个都别想好!” 看樊太妃这样激动,安与时赶忙给她顺气,也不得不摆出笑脸来安慰:“别急,我都有些盘算了,实在撑不住了再来找樊祖母,只请樊祖母对外别太偏疼我,您这张底牌,我得留到最后才用。” “你叫我什么?” “樊祖母!” “哎!好孩子!”樊太妃被哄得喜笑颜开。 看安与时一瘸一拐的,还不住叮嘱自己要记得喝药,只得一一答应。 虽然喜欢有安与时相伴左右,可孩子今日来得仓促, 想来就是临时起意。 何况安与时也说了,她们之间如今这样的祖孙情义,最好别叫外人知道,干脆主动让安与时快些离开。 老嬷嬷亲自送出去,回来便捏着那张方子,嘴上不住的夸赞:“要说女娘看着倒还真有了成算,早上裴府门前的事儿您是听说了的,方才奴婢送出去,瞧着马车悄悄停在侧门上,没太引人注目,想来还真是盘算好的。” “哼,孟氏的女娘,你还真以为是个草包了?”樊太妃得意地反问,又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只盼我那老姐姐全家在天之灵,保佑这孩子顺遂些吧!” “会的!”老嬷嬷说罢又盯着方子:“那这个……” 樊太妃拿过来看了看,笑道:“笔力不错,有几分她外祖父的劲,至于这张方子……孩子的一片心,你悄悄拿给太医瞧了,哪里有错就改改,咱们照常吃着,别叫孩子以为我不信她。” 老嬷嬷顿时失笑:“您从前还说要清净养老呢,现在知道了吧?您呐,操不完的心!” “老身在后宫呆了一辈子,生了个皇子,没了,娘家也势单力孤,不成气候,如今无牵无挂的,就惦记皇家的后人,老 朋友的后人。”樊太妃蓦然叹气:“朝廷动荡这么多年,造就了多少苦命人呐!” “是。”老嬷嬷哽咽地抹了把眼泪,“新帝苦,裴将军苦,女娘也苦,您呐,更苦!” 樊太妃眼眶发红,用力摆摆手:“找太医看药方去,再跟云儿和青竹说一声,好好照顾她!” …… 这头,安与时坐上马车,恰好也想到樊太妃无儿无女。 缘分还真是奇妙,对她好的裴允举目无亲,疼爱她的樊太妃孤独一生,而她,无亲剩有亲。 这世上的小苦瓜,怎么就这么多呀? “姑娘,前面好像有人拦路。”青竹在前面赶车,忽而回头说道。 安与时透过车窗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都快到正街口了,路面宽敞的很,何人拦路? 恰在此时,听得前方传来傲慢的声音:“安家姑娘,我家公子有话要问!” 这下,安与时认出来了。 说话的是居荣,高砚书的小厮,那么前面拦路的人,除了高砚书,还能是谁? “直接过去吧。”安与时懒得理会。 今日一早就应付安应珍,她已经累了。 何况回去后,她还得仔细想想,该怎么把母亲的遗物都拿回来呢。 第23章 下次打狗让人按着 马车动了,很快又猛然停下。 青竹探头回来,咬牙切齿的,十分恼火:“姑娘,他们耍赖不让过,不然就让奴婢……” 青竹抬了抬手,做出想动手的动作,但也知道现在还冲动不得,只好放了下去。 安与时脸上也多了几分不耐,没好气地掀开车帘:“高砚书,你身份尊贵,连体面都不顾了么?” “你这性子,怎么反还渐长了?”高砚书也恼火地掀开车帘。 这时候,高家的马车缓缓向前,虽是去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车窗刚好挨在一起。 看着这张温文尔雅的脸,安与时心下莫名翻涌。 首先是原主对高砚书的喜爱,早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心里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悸动。 而这种悸动让她很火大,导致短短一瞬过后,就只剩下对高砚书的恶心。 本身这个渣男也确实让人恶心。 由于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实在懒得佯装,高砚书把她脸上不加掩饰的不耐烦看得一清二楚。 “呵。”高砚书冷笑出声:“安与时,你当你做出这么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就能引起我注意了?” 安与时眸子一冷:“高家好歹也是名门望 族,怎么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么?若请得起,怎么没给你看看脑子?” 高砚书被气笑,嗤道:“不得不说,你如今有了靠山,当真是原形毕露!” 对此,别说青竹,就连安与时都差点没控制住想打上去的拳头。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安与时!”高砚书的音量拔高了些:“我从前只当你不守规矩,却不想你如此冥顽不灵!你挑唆裴将军命人把周姑娘押往紫光寺,自以为这般就能嫁入高家当高家宗妇了?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是用错了伎俩!” 安与时都惊呆了,她做了什么? 究竟为什么要忍受高砚书这种无稽指责?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原主还在的时候,由于一直没对高砚书死心,还真就时常给高砚书送东送西。 每个月就那点月例银子,早就为此破产了。 想来,周婧芙之所以一心要除掉原主,就是因为这个吧。 虽然原主只是乖巧可怜地聊表心意,也从未有过争夺越轨之想,可周婧芙如何能忍呢? 看安与时叹气不说话,高砚书只当是自己说对了,当下越发来劲:“你知错不改,一错再错,别说高家 嫡系,就连高家庶出旁支也不会迎你进门!” “如今,你一个小女娘居然还和尊亲对着干,你是嫌自己的名声还不够臭吗?” “啧啧!”高砚书是极尽鄙夷:“想当年,孟国公何等英姿,对你看重,把你养在身边,不说把你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该能成个大家闺秀,可你看看你自己,孟家颜面何存啊?是在板材里都能跳起来……” 砰! 一声闷响,高砚书喋喋不休的念叨戛然而止。 安与时收回拳头,看着高砚书顶着一个乌眼青,哼道:“下次再有高家的拦路狗,打!” 军医军医,随军呐! 就算没有特种兵那么厉害,可身手能差吗? 她摔下车帘,看着已经关节红肿的拳头尤不解气,低声吩咐闻夏:“回府以后,你拿些银子出门,找些小乞丐,把方才高砚书口不择言辱骂英烈之事宣扬出去。” “啊?是!”闻夏还惊恐地看着安与时的拳头,刚才姑娘出拳好快,她甚至都没看清。 “你还是找青竹帮你,想法子把我这么多年给高砚书送了不少贵重之物的消息也传扬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来我跟前碍眼!” 吩咐完,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呵,书香门第,文官清流?” 今日,她是冲动了些。 但仔细想想,她越激怒安家和高家,那两家传出去的丑事就越多,破绽更多。 裴允不是凡夫,定会抓住机会直逼痛点的! 回了裴府,青竹和闻夏送她回到朝阳苑,复又揣着银子出了门。 安与时正要拿出笔墨誊写东西,忽而翁娘子来给她查看伤势,不得不暂且缓缓。 紧接着,束鲁又找了过来。 “女娘,将军寻你过去一趟,商量昨日在山上的另一伙匪贼之事。” 听到束鲁这么说,安与时一下反应过来。 定是周婧芙特地安排的那些人,不仅被裴允抓到,还审出来了? “好,我这就去。”她搁下笔,风风火火地出了名。 前世在部队,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原主身边也一直没有可以信任之人,竟是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都没叫云嬷嬷和听雪一声。 等到那两人回过神来,安与时早没影了。 这回,安与时是在余晖楼看见裴允的。 “阿兄住在这儿?”她左右看看,有些无奈:“会不会太简朴了些。” 不管是青 松阁,还是余晖楼,都比朝阳苑更小,更破败。 哪里像裴允昨夜住的屋子呀,就算只是在外面看,也气派的很。 “无妨。”裴允心情不错,笑看她一眼:“你当街打了高砚书一拳?” 安与时有些心虚:“阿兄这么快就知道了?该不会是,我给你惹了麻烦吧?” 裴允挑眉:“一只眼青了?” “嗯,是青了……”安与时的头垂地越发低:“若给阿兄惹了麻烦,那我下次打在看不见的地方。” “你会拳脚功夫?” 这下,安与时心头一凛。 裴允这么问,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这……因为在安家一直受欺负,所以学了几招,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我让束鲁给你寻了些精巧的武器,也会试试那青竹的武艺,若不成气候,就给你多配两个护卫。”裴允说起这些,眉尾飞扬,“下次动手,让人先按着,安全些。” 安与时瞬时哑口,裴允是认真的吗? 教她仗势欺人? “坐。” 裴允指了指身侧放好了软垫和靠枕的空位,又道:“红甲卫得了一份供词,周婧芙买凶害你,证据确凿,你想怎么做?” 第24章 明升暗贬,裴允降职 裴允说话跳得有些快,安与时都险些没跟上。 她还沉浸在裴允刚才说的那些话里,下次要打人,让人先按住? 还准备武器? 是要让她在京城横着走? 愣着神,证词已经被递到了手里。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是证词,其实那些匪贼能提交出来的线索,都指向安家,仅此而已。 之所以能查到周婧芙身上,是因为匪贼们拿到的银子,是从周婧芙房里出的。 可给银子的人却不是周婧芙…… 安与时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她,眼看着东窗事发,完全可以说是出了家贼,谋害嫡出小姐都是刁奴所为,银子也早已失窃,胡搅蛮缠一番,还是能有洗清嫌疑的可能。 “周婧芙这件事,正好可以让我拿来做断亲的由头,可是现在周婧芙还在紫光寺里,安景川和安景州都还伤着,此刻发作……” 她拧了拧眉,试探性地道:“阿兄,朝堂上还在参你呢,这个节骨眼闹大,安家狗急跳墙,会不会强词夺理,反过来说我们故意为之?” 裴允蹙眉盯着她:“证据确凿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证据是确凿,可如果拿着这些口供和人证, 却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岂不是可惜了?” “那你如何想?” 安与时眼睛里亮了亮:“我打了高砚书,按照高砚书的那个性子,恐怕还会厚着脸皮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而这些事,若是被周婧芙知道了,肯定会再做些什么,到时候多拿点错处,得到更多的证据,数罪并罚,岂不更好?” 说实话,裴允没想到她还能这般有远见。 他也看得出来,就算人证物证俱全,可要彻底以此拿住周婧芙,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当然了,于他而言,难度不大。 “对付他们,我想自己试试。”安与时扬唇一笑:“阿兄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因我增添难处。” 周婧芙和安家,又不是对付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急着扯裴允的后腿呢? 本身就在朝堂如履薄冰的,再被拿到错处,简直不得了! 裴允眉心舒展,盯着她这张精致娇柔的小脸,忍不住抬起手来…… 到了,也只是在她头顶上轻拍了拍。 “就按你说的办。”裴允语气温和,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来自兄长的偏宠溺爱。 可是那双眼睛总是热烈的过分,让安与时经常招架不住,下 意识的想要避开。 现在裴允就站在自己跟前,她也避不掉,又想起裴允说不喜自己太过小心,只好抬头迎上视线。 裴允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变了? 可她眼睛里也太清冷了,干干净净的,什么杂质都没有。 “将军,圣旨到了!” 束鲁进院通传。 裴允又拍拍安与时的脑袋,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安与时不放心,快步跟上。 到了外院,瞧着裴允面对内侍并未跪下,安与时也远远站着,静静旁听。 “裴将军少年有为,圣心大慰,只是圣旨既然下来了,那裴将军接下来只怕难以清闲,又要劳累了。” 内侍满脸堆笑,嗓音尖尖细细的,听着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裴允淡淡点头,并未答言。 面对这样的反应,内侍明显不大高兴,嘴角往下一瘪,双手展开圣旨,扬声道:“裴允接旨!” “请说。”裴允继续站着,完全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安与时心里发紧,先说什么接下来又要劳累,是要出征的意思? 可最近也没听说哪里有战事…… 现在裴允气性上来,故意不跪,出征倒还好些,万一不派出去,岂不是更成众矢之的? 正在晃神,内侍已然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裴允,静难齐民、风神令悟,安邦定国、战无不胜,举目朝局上下难出其右,今,我大赫战事已平,裴允功不可没,封裴允为安朝将军,监国镇军,食邑三千户,居纠察司之位,食邑三千户!钦此!” 念完,内侍得意洋洋地笑了,双手奉上圣旨,笑道:“恭喜安朝将军,内有外乱已平,往后,这新设的纠察司就得有劳将军了,上纠天子,下查百官,责任重大啊!” 看裴允抬眸,却不接,内侍又是一声轻笑:“食邑三千加三千,总共六千户,都比得上一个郡王了,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听到这里,安与时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裴允的脸色有多难看。 表面上是有个什么‘安朝将军’,还能所谓的监国镇军,可实际上就是明升暗贬! 威风凛凛,战胜而归的大将,不去校场带兵管理军纪,居然被拉去管什么纠察司? 说白了,不就是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区大将,直接调去管朝堂纪律了吗? 何况先帝在时也有明史台,就是纠察百官风纪的,连朝都不用上。 平时要做的事,就是查 探百官阴私,看是否有叛国奸佞之举,处处得罪人不说,还被人在暗地里骂成是皇帝养的狗…… 裴允辛辛苦苦平定外乱,好不容易回来,凭什么要受到如此屈辱!? “臣,接旨!”裴允声色冷漠,把圣旨夺到手里。 看着裴允骄傲的背影,安与时气得眼眶都在泛红。 定是安应淮他们搞出来的鬼! 为的就是夺走裴允手里的实权,还想出这等法子来折辱他! “将军大善呐!”内侍官呵呵直笑,又眉飞色舞地道:“对了,将军往后主要监管朝堂百官,这是要职,兵符还请送归陛下,至于红甲卫……陛下也说了,将军在战场上功不可没,往后查案也缺人,这些,还是让将军留着。” 看裴允面色铁青,内侍笑得越发猖狂:“既然圣旨传到,咱家就要告退了,还望将军好生歇息几日,那纠察司已经在整修了,离此处近的很,到时候,就请将军前去述职。” 裴允捏着圣旨,面无表情。 袁管家和束鲁早已气得青筋暴起,手臂一挥,红甲卫们齐冲上前。 也没动手,光凭气势,就吓得内侍和一干人等连连后退,最后愣是在府门前摔了个四脚朝天。 第25章 肯定就是个昏君 眼看府门关上,安与时紧紧捏着拳头,快步走了过去:“阿兄!” 裴允转身,看上去平静的很,并没有安与时想象中那般盛怒。 “阿兄,此事……”安与时低了低头,自责不已:“都怪我。” “怪你做什么?”裴允的语气柔和下来,“纠察司就纠察司吧,倒更方便查清一些事情了。” 安与时鼻尖酸涩,查事情? 查孟家的? 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她身上的事? “阿兄……”安与时深吸一口气,“红甲卫跟着阿兄出生入死,就是身在纠察司,也不该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刺客、探子,阿兄大可以另外养些有能之士,把人人厌憎的纠察司,办成连皇帝见了也要心生胆寒的纠察司!” 她是一个实干派,说再多,安慰再多,也不过是天花乱坠。 王朝圣旨不容更改,既如此,她就倾尽全力帮裴允把人人心目中走狗一般的纠察司,办成人见人惧的凶猛异兽,到那时,谁还敢看不起裴允? 至于红甲卫,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儿郎,即便要跟着裴允,也必须是光明正大睥睨天下的,那些令人不齿的活,就该交给别人办。 而她,有绝对的自信,不管裴允要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培养出来。 谁让她有经验呢? “胆子不小!” 裴允用食指指节轻轻敲在她脑门上,又气又笑的道:“圣上也敢骂?” 安与时撇撇嘴,不屑地很:“他对阿兄不好,明显是听信谗言,多半也不是什么明君。” 这话一出,周围的红甲卫们都被逗笑了。 本身听到圣旨都是怒极了的,后来听见安与时毫不掩饰的维护,如今又见她如此偏袒裴允,自然都喜欢。 看来将军非要接回来的表小姐,果然不错。 “别怕,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回到京城,不过是明面上的杀机换成了暗潮涌动,还不能真拿我如何。” 裴允迈开步子,怕安与时跟不上,站定了等。 瞧着她还有些行动不便,右臂虚抬,放在她身后护着她的腰。 再看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裴允更好笑了。 也不知司方峋那小子,若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安与时嫌弃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再有,这小丫头幸好还有些良心,知道担心他。 不算白疼。 …… 内侍离了裴府,并没有急着回宫,反 而套了一件灰扑扑的披风,穿行小道进了安府。 这个时候,他正被奉为座上宾,享受安应淮的阿谀奉承。 “感谢马公公一片心意,还特地来给本将报信。”安应淮笑容满面,又敬了一次茶:“请!” “请。”马公公受用地很,抿了一口茶,翘起二郎腿,才笑呵呵地道:“这次的事儿啊,也怪裴将军太过年轻气盛,仗着自己有些军功,才回到京城就耀武扬威,四处惹事,不就是仗着当年勤王护驾那点情谊吗?” “是。”安应淮深吸一口气,心下爽的要命。 马公公又哼道:“咱家虽是陛下身边微不足道的奴才,可陛下在位几年,励精图治,已经享誉天下了,这才是真正年轻有为的帝王!而裴将军却不知这一层,竟还想着以当年那点情谊,和如今的功绩,凌驾于皇权之上!” 安应淮听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哼道:“年轻嘛!” “年不年轻,都是功高震主!”马公公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安将军,不是奴才托大胡言,而是事实如此啊!” “是是是!”安应淮连连点头:“此次,陛下顾念裴允的军功,虽没把护国大将军 的封号还回来,却也想法子夺了兵权,是为老臣出了一口恶气的!” “那是自然,陛下英明,如何看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马公公笑出满脸的褶子,“安将军就安心吧,等到风波稍定,封号罢了,寻个由头,不就又来了?” 安应淮搓了搓手,还是有些担忧:“只是,本将分明已经上表了内侄女被押往紫光寺一事,也说明了是裴允把小女强行带走,怎么这两件,陛下就是不松口呢?” 发现安应淮如此小心,马公公想要卖弄的心思越发压制不住。 “将军,裴将军毕竟是有战功在身的!”马公公指了一下遥远的紫光寺方向,“何况孟国公府战亡不久,在百姓的心目中,那还热乎着呢,贵府侄小姐在灵前不敬,还是孟国公府的亲外孙女指证,如今还闹大发了,若不惩戒一二,难堵悠悠之口啊!” “那小女……” “将军莫急,裴将军如今已经没了实权,往后的名声只会越来越难听,贵府小姐只要不是个蠢的,自然就会知道在哪儿才是最好的,还怕她不回来?”马公公嘿嘿一笑:“等她想着要回来的时候,不得认个错?” 安应淮秒懂。 只要是安与时自己求着回来,还用担心外面那些传言吗? 到时候,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安应淮浑身一震,立即起身拱手道谢:“多谢公公!” 话才说完,他就笑着从袖子里摸出折起来的银票,借着上前倒茶塞进马公公手里,笑道:“天家事忙,本将也不好多叨扰马公公,还希望将来公公若得空,能常来坐坐。” “那是自然!”马公公心满意足,走出去的步伐都四平八稳多了。 早知道随便给朝中官员卖卖消息都能赚这么多,那他这几年还辛苦个什么劲儿? 人才刚走,安老夫人就和哭到眼眶红肿的安应珍走了出来。 安老夫人其实是听到了全部的,还是不敢置信地问:“圣上果真要冷着裴将军了?” “不错。”安应淮长舒一口气,“照此下来,我们安家很快就能风平浪静了!” “风平浪静?”安应珍气到眼泪直飙:“我芙儿还在紫光寺里呆着,眼看成婚在即,如今连圣上也不为她做主,到时候嫁到高家,岂不是处处都要矮人一头?” 看安应淮眉头紧皱,她又咬牙骂道:“都是那个小娼妇捣鼓的!” 第26章 这事容易的很 “没错!”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朝上,应淮看似真没了封号,可圣上对裴允出了手,算是安家扳回一城。” 说完,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到了后宅里,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芙儿没被接回来,那她在孟氏灵前不敬之事,就算是坐实了的,到时候遭受世人耻笑不说,当上高家宗妇也难以站稳脚跟!” “应淮,此事不能不管啊!芙儿,她可是你的亲侄女!” 安应淮有些恼火:“我知道!” 安应珍冷哼:“你一个当三叔的,芙儿平日在你面前比女儿还贴心,结果呢,你如今是一身轻松,可就是为了你的那个孽种,反倒把我女儿给坑害了!” 听了这话,安应淮心里顿时觉得膈应。 可是再想想,周婧芙乖巧可爱,时常孝敬他,倒还真是比闷葫芦似的安与时强些。 无奈,谁叫安与时本身就不怎么讨喜,再加上注定要成为弃子…… 就是孽种! “那你要我如何?”安应淮心里也有气:“让我直接带兵去紫光寺把人劫回来?朝堂之上,圣上金口玉言,对先烈不敬,理应小惩大诫,现在去,可不光是和裴允做 对,更是公然抗旨!你不怕,你自己去!” 安应珍张了张嘴,瞬时间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儿……”安老夫人心疼不已,把安应珍揽到自己膝上伏着。 虽然对安应淮这副强硬的态度很不满,可是细想想,总不能真公然抗旨。 好不容易才让圣上对战胜归来的裴允下手,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圣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安老夫人眯起眼睛,冷哼道:“只要让安与时尽快回来,亲口说出芙儿从未在孟氏灵前不敬,自然就平息下来了!” 安应珍眼前一亮,仿佛看到转机近在眼前,心里砰砰直跳。 但很快,她又流着眼泪苦笑出声:“娘,我都去过一次了,那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老身去!”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想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为了这些琐事烦忧,实在是…… “将军、将军!” 就在此时,管家匆匆跑了进来,激动道:“不得了了,女娘当街对高家公子动手,都打伤了!” 听到这动静,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安应淮讶异道:“女娘?谁动手?打了高家的谁? ” “还能是什么女娘,就是咱们家的女娘啊!”管家急得跳脚:“奴才只当是外面的传言,还特地派人去高家打听了,谁知道竟是真的,咱家女娘今日坐着马车和高家公子相遇,一言不合就打了高家公子一拳,连眼圈都肿了!” “什么?”安应珍蹭的站起身来,惊慌道:“难道是打了未来姑爷?” “正是啊!” 管家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心里说着,可算是说明白了,不然他这般焦急做什么? “不得了了,她如今是当真不得了了!”安应珍目眦欲裂,又龇牙咧嘴的,仿佛牙龈里的血都快咬出来了,“毁了我芙儿的名声还不算,还想毁了芙儿的婚事,甚至是毁了整个安家吗!?” 安应珍一个转身,‘噗通’一声朝安老夫人跪下:“母亲,之所以要和高家定亲事,是为了安家能和那些书香门第联姻啊,好不容易让满京城的清贵都高看了一眼,若这个时候和高家有了龃龉,往后我们安家岂不是更没了立足之地?” 一番话,把安老夫人问地气血翻涌。 没错,能拿到和高家的婚事,对安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如果这次的 婚事作罢,那以后安家还谈什么名声? 别看那些所谓的清流门第孤高自傲,但他们在百姓心目中就是学问的标杆,是所有学子最渴望攀上的高山! 而且这些书香世族在朝堂上向来说得上话,话语权之大,连皇帝都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若安家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姻亲,忽然就因为安与时而作罢,那岂不是会彻底成为上京城的笑柄? 在那之后,还有哪家的嫡女愿意嫁到安家来? 又有哪家的子弟,肯跟安家的孩子们结交? “那个孽障!”安老夫人震怒起身,咬牙道:“来人,现在就随老身去一趟裴府,老身倒要看看,她到底回不回来!” 安应珍长松一口气,只要有老夫人亲自出马,那么安与时那边算是消停了。 “多扶着些。”她吩咐后面跟上去的人,又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沉声道:“准备好东西,先随我送到高家去,与未来的姑爷好生慰问慰问,再从库房里寻几件孟家的旧物出来,好生放着,等那孽障回来,押着她,带着东西,再去高家给砚书谢罪!” “是!”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安与时耳朵里。 她挑眉盯着青竹,寒冬腊月的,青竹鼻尖居然都出了一层细汗。 “不愧是樊太妃让给我的人,安家的消息,你这么快就得到了,真是厉害。” 她一向信奉鼓励式教育,办得好就该夸,办得不好的时候才能放心大胆骂。 青竹低了低头,脸颊飘起一抹红晕,低声道:“奴婢的母亲出自……出自江湖,因而奴婢有些门路。” 安与时眉尾轻挑,江湖? 恐怕不是江湖那么简单吧。 但她不在乎这些,而是点头道:“你办得好,这些年,樊太妃可有扶持你在外办事?” 青竹认真道:“太妃娘娘慈善怜幼,不会太阻着奴婢,但太妃娘娘并无子嗣,度日也算贫苦,奴婢不好意思找娘娘伸手,何况外面那些人多是奴婢娘亲的旧识,是乐意给奴婢些消息的。” “不妥。”安与时垂了垂眸,“有人情是好,却不能一直用,等到来日他们自身难保的时候,你的消息来路不就断了?” “是……”青竹有些迟疑,不大明白安与时的意思。 安与时摸了摸身上,才发现自己从安家离开,一点东西都没带,现在有的还都是裴允给的,顿时头疼。 第27章 看老身如何拿捏她 想了一会,安与时才道:“青竹,你这些事办的很好,只不过,我身边也没有足够的银钱,还得等把私产都拿回来以后,到时候,你把外面的消息网维护好,放开手脚,办出一番大事业。” 情报啊,那可是重中之重呢! 青竹当场愣住,她还以为,女娘是要教训她,却没想到…… “谢女娘!” “嗯。”安与时点点头:“你和闻夏把消息传出去了,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散播开?” “女娘放心,很快的。”青竹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奴婢那些旧识,这几年都进了各大府邸当婆子,方才去散消息,除了外面的小乞丐,也同她们打了招呼,顶多半个时辰,京中大半官家便都能知道!” “好!”安与时重重点头,脸上的笑意都明显变多了。 “此刻,安老夫人也该到了,按理来说确实是一出好戏,可这么急着和她争辩……” “奴婢觉得,别再去了。”云嬷嬷端了热水进来,缓缓说道:“女娘,安家的人这时候过来,无非就是想把女娘你带回去,一个安应珍还好说,她本身就和离回到娘家的人,又没有把你养大,不理也就不理了。” “可是安老夫人若来了,那是女娘你正经的祖母,是血亲在上、孝字当头的,见了面,上亲吩咐,是回去,还是不回去?怎么都让他们有话说!” “依老奴拙见,倒不如先称病不见,等到青竹和闻夏散布的消息热乎起来了,到那时,看安家还有没有脸来!” 被云嬷嬷这么一分析,安与时还真觉得有理。 果然,樊太妃派给她用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废物。 倒是听雪和闻夏,到底和她年纪差不多,从前在孟府贴身照料,从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因此现在倒是两眼一抹黑,反倒紧跟着青竹和云嬷嬷学本事。 “那就按嬷嬷说的办,趁着她还没到,先派人出去买药材,到了门口正好撞见,我们也是又说的。” 说到这里,安与时盯上闻夏和听雪,笑道:“就你们两个去,等见着人,也不必太忍着,别落人话柄就是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想了好一会才转过弯,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看安与时笑着轻轻摇头,伏案抓着纸笔列单子,云嬷嬷的神色越发欣慰。 她倒了茶,温声细语地道:“看得出来,女娘只是没人 教,实则聪慧又沉静,不容小觑。” 安与时勾了勾唇,她一直都很会审时度势。 但如果换成原主…… 满腔心思都是那电子档孺慕之情,痴儿一个,有再多的能人教,恐怕还是踩进坑里的。 当真是可怜。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有些乱。 “云嬷嬷,我们还是看看去吧。” 云嬷嬷正要帮着研磨的手停下来,笑问道:“女娘不放心那两个小丫头?她们是单纯,但老奴看得出来,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妥的。” 安与时抿了抿唇,道:“我得去看着,看我的那些血亲,是如何弃我如敝履的,等看明白了,我好早点死心,也免得来日再有什么,却因为各种猜测而后悔……” 她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她想的通透。 穿越之后,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说不定就是原主的执念在作祟。 除了怨气,原主放不下的,也就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了。 云嬷嬷暗暗叹了口气,亲自搀扶着安与时,一起到了正门口。 正巧只开了个侧门,云嬷嬷招了招手,青竹立即搬了椅子过来,另有人准备好茶水,让她舒舒服服坐着,还能听清楚接下来外面会发 生的一切。 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马车匆匆赶至,随后就是小厮快步跑来的动静。 “安家老夫人到了,快叫安与时出来见人!” 袁管家也是个人精,听到动静,远远的冲安与时点头,亲自走了出去。 “谁来了?” “放肆!”那小厮怒不可遏,隔着门都能想象他是怎么耍威风的,“这是安家老夫人,你们居然敢无礼?速速去把安与时叫出来!” 今日,不管安应珍来,还是现在安老夫人来,都是为了故意把事情闹大。 要不然,不会故意这般喧哗。 袁管家冷哼一声:“小子,这是裴府,管你是谁家的老夫人,都得按照规矩来!” 小厮咬牙道:“论亲,我们老夫人也算裴将军的长辈,何况还是安与时的亲祖母,现在她到了,你们竟敢……” “啊呀!” “小哥挡什么路呀?还不快起开!?” 现在到了的,自然就是听雪和闻夏了。 周围的人也都看着,两个丫头背着两个大包袱,现在全给撞撒了,满地都是交不出名字来的药材。 “你们是谁啊?”闻夏指着地上的药材怒骂道:“大白青天的挡在裴府门口 ,不知道我们表小姐身子不安,急需药材救命吗?” “表小姐?”小厮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看向马车。 安老夫人没按捺住,干脆掀开车帘,让人搀扶着走了下来,张口便道:“什么表小姐?把那混账叫出来!” 闻夏气得不行,刚要怒骂,被听雪拦了一把。 却见听雪先恭敬福身,而后倨傲反问:“这位老太太,此处是裴府,您来要人也该有个章程,怎的连帖子都没下,就跑过来兴师问罪?您要找的究竟是谁?又是要问谁的过失?” “呵,你当老身不认得你?”安老夫人冷笑不止:“那蹄子在孟家的时候,就是你们两个贴身伺候的吧?如此不知尊卑,难怪又被那蹄子找回来接着伺候了,合该是臭味相投的!” 听雪和闻夏气到脸色骤变,但都越发挺直了脊背。 听雪朗声道:“奴婢是奴没错,可奴婢与闻夏都是孟家的家生子,一应规矩是国公夫人亲自教导,父亲与兄长当年随主家远赴战场,无一回来!老夫人如今在这里大骂奴婢等,奴婢们不敢有怨,但还要问老夫人一句,您如此当街指责,是想说孟国公府门风不正,教人不善?” 第28章 老太太,你完了 听雪的这番话,让安与时听得都想拍手叫好了。 云嬷嬷也欣慰点头,轻声道:“不愧是孟国公府出来的,这气势,还真有点那意思!” 安与时和她相视一笑,才发现裴允也来了,缓缓走到她身侧,也耐着性子听。 “阿兄?”安与时眨巴着眼睛,“阿兄也无聊了,过来瞧热闹?” 裴允闭了闭眼,什么无聊了? 他是担心! 而且担心的,就是安与时! 偏这妮子看似聪明,许多事又不过脑子,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么? 安与时一再告诉自己,裴允时不时出现怒容只是个性使然,大抵不会真的生气,因而没太管裴允现在的表情,直接转头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安老夫人像是被听雪那话呛到了的,一直也没接茬。 “把安与时叫出来!”——这么半天过去,安老夫人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原来老夫人是来找我们女娘的?”闻夏笑出了声:“老夫人身为我们女娘的亲祖母,是因为挂念女娘的伤势,特地来探望的吗?” 不说这话的还好,一说出来,安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回过味来,谁都知道安与时 在城外受了伤,也正是因为受伤了才被接到裴家。 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看到安家的人过来问候,反倒是来找事的出现两三次了。 现在不就是? 好歹也是个当祖母的,一露面就在裴府门前大吼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裴将军得罪了安家呢! 虽然说真有过节…… 但也没见过这么主次不分的人家! 安老夫人的脸都绿了,怒道:“牙尖嘴利,还不把她叫出来见我!?” “老夫人勿怪。”闻夏笑容满面,“您也见着了,这地上的药材都是给女娘准备的,女娘命苦,昨日在城外受了委屈,回到安家又受了刑,要不是有裴将军带回来,如今还不知道有命没命呢!” 听雪也道:“是呀,将军爱护表妹,连夜请了多少女医诊治,好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谁知道今日一早,安家的姑奶奶就来了,动不动就要让我们女娘饶命,可我们女娘何曾要过谁的命?后来出趟门,想着身无长物要去采买些东西,结果路上又碰见高家公子为周姑娘讨公道……” 说到这里,听雪忽然顿住,而后又是一福身:“老夫人,安家和高家的婚事,说起 来,还是孟国公老爷在世的时候为我们女娘选定的,这后来说换人也是安家做的主,老夫人是知道的,还是拍板下决定的那个呢。” 闻夏和听雪一唱一和:“可不是,那高家公子当街对我们女娘不敬,真是越发不把我们国公老爷放在眼里了,老夫人,您一个当长辈的,往后不管是安家的姑奶奶,还是您的外孙女婿,可都得提点提点才像样呀!” 啪! 安老夫人听得怒从心起,抬手就是一巴掌。 闻夏受了一下,捂着脸后退半步,强忍着道:“老夫人生气,奴婢只敢受着,可这里是裴将军府,老夫人要动怒,也得找准了地方!”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安老夫人倒是想追上去按着打,可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唯有吩咐身边的人:“上去掌嘴!” 大门里,安与时已经快坐不住了。 裴允按住她的肩,给袁管家递了个眼神,袁管家立即抬手,让红甲卫围了上去。 “裴府门前,闹事者死!” 红甲卫并未直接下死手,而是纷纷亮出兵器对准安老夫人,好像安老夫人再敢乱说一个字,枪尖就会毫不犹豫地刺上去。 安老夫人再厉害也 就是个后宅妇人,即便是军将勋贵门庭,可也未曾真动过刀枪,乍一下见识到这么浓重的杀气,慌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也就是被人及时扶住,才没有太过于露怯。 “你们……”安老夫人气喘吁吁,仿佛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袁管家缓缓向前:“老夫人,您身份高,年纪大,但动辄在我们裴府门前惹事,还掌掴了我裴府下人,恐怕不合规矩。” 安老夫人脸色一变,怒斥道:“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还敢对老身动手不成!?” “老夫人误会了!”袁管家一躬身,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那你在此同老身啰嗦什么?”安老夫人冷哼一声,又重新挺起了胸膛,怒斥道:“还不把那个孽障叫出来!?” 不管裴允有多胆大包天,也不管这些红甲卫的杀气有多足,沾过多少鲜血,也不可能敢对她动手。 她是朝廷命妇,动她?除非裴允找死! 眼看安老夫人怒火冲天,摆足了算账的姿态,袁管家不怒反笑,道:“对老夫人动手,那还不合礼数。” “让你别啰嗦!”安老夫人伸手指着袁管家,“叫人去!” 可袁管家并未进去,脸上的笑 意也骤然一收,直起身子,眼神狠辣无比:“动手!” 安老夫人一愣,动手? 她想也不想就往前冲了两步,怒气腾腾地大叫:“好啊,你们敢对老身动手,你们……” 啪、啪、啪……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痛呼的哀嚎也顿时此起彼伏。 她惊愕回头,才发现这些红甲卫抓住了她带来的一众下人,连赶马的车夫都没放过,一人赏了一个大耳刮子! 但他们也只打了一下,留下比闻夏肿上两倍不止的伤痕,潇洒退回。 “你们……你们!”安老夫人气得几乎要原地仰倒。 还是趴在她身后跟了她几十年的老婆子,爬起来搀扶住了她。 她整个人都几乎要被怒火淹没,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袁管家笑吟吟地看了过来。 “大家宅第,无规矩,不成方圆!”袁管家脸上那笑就没下来过,但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他双手交握,又长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年纪大了,何苦还要在这种事情上蹦跶呢?我们将军不是个好说话的脾性,我们表小姐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辱地起的,万一见了血,或是什么都传扬出去,脸面上不好看的呀,还是安家!” 第29章 阿兄,给我点钱 这些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劈在安老夫人身上,练练趔趄着,几次差点栽倒。 袁管家颇为不耐地甩袖,倨傲地补了一刀:“自打表小姐被贵府公子们那位周女娘丢在城外山上,表小姐便同安家没什么关系了,正好,表小姐自小是在孟家长大的,也没受你们安家什么恩,往后就住在裴府,既是孟国公的后人,也是我们裴将军最为重视的妹妹!” “至于安家……”袁管家冷哼道:“安家偌大门庭,想必也不是什么贪婪小户,我们表小姐所继承的孟国公府的遗产,以及她母亲的嫁妆,还烦请老夫人派人送回来。” “你说什么!?”安老夫人的声音都变了,指着袁将军的手一个劲颤抖。 要不是她年迈,非得冲上去挠两下不可。 “限期,三日!”袁管家口齿清晰地说完,又扬起笑容,颔首施礼。 安老夫人还要说话,忽然发现袁管家脸色骤变,如同三月春风日一朝进寒冬,杀气凌冽让人生畏。 “送客!”袁管家冷意乍现,眸子里闪烁着寒光,扬声吩咐:“再敢来我裴府门前闹事,杀!” “是!”红甲卫们齐声应下,高昂的声音响彻云霄。 安老夫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支应不住,脸上青白交接,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虽是气得浑身战栗,却根本晕不过去,想着当这么多人面装一把,偏生气喘吁吁完全止不住。 周围那群百姓指指点点的样子,让安老夫人羞愤地几欲去死。 这群贱民,平时见她一面都得跪着才像样,现在居然敢当街借机嘲讽她? 最可恨的还是跟着她的这群下人,竟还不把她带回马车上先回安家,还只是围着喊。 “废物……都是废物!” 安老夫人越想越气,恼羞成怒地大骂道:“回府,回府!” 跟着的奴才们一阵手忙脚乱,连忙把人弄了上去。 她身歪体斜靠在马车里,又是震怒又是惊惧,脑子里一阵阵想,指尖和头皮一阵阵发麻。 眼看都要离开这儿了,她才白眼一翻。 “老夫人!” “快回府,再快点!” 临晕过去之前,她只是在想,自己怎么就没在孟府门前晕过去…… …… 此刻的孟府大门之内,安与时站起身来,盯着门缝外面的一切动静。 “怎么了?打得太轻?”裴允本来打算带着安与时回去,看她有些不对劲,又 折返回来。 安与时轻叹一声:“倒不是那些,我一直在想,阿兄帮我良多,但安家那头,我自己应该也应付地来,可今日一看,不论我往外面散布多少对安家不利的消息,都抵不过袁叔和红甲卫露个面。” 裴允垂眸仔细盯着她,却只看到她眼底的疑虑,和蓄势待发的勃勃野心。 野心? 她还有这些心思? “阿兄。”安与时忽然正了正神色:“你救我性命,护我良多,我不想瞒着你,但往后,我要想在大赫王朝活下去,就不能一直当一个无能软弱的小女娘,我得有自己的权势,能示人也好,不能见光也罢,若我手里没有东西,迟早还是要我为鱼肉的。” 裴允有些愣,面对安与时这般平淡,却说出来的这般猖狂的话语,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安与时一手负在身后,脸上露出完全不属于少女的沉稳神色:“拿回遗产和我母亲的嫁妆,远远不够。” “像如今,就算有阿兄庇护,就算还有外祖父母的余荫庇佑,可只要我一天立不起来,我就是能被拿来中伤你们的利刃,此道,断不可取!” 她可是在部队里待过的人,上过前世最 残酷的战场,承受着先烈鲜血铸就的教育和荣光,接受最严苛最系统的训练…… 以她的经历和眼光,绝不会满足于只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女娘。 自然,她也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如果能保证自己安稳地活下来,那她也乐意。 可是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安家,不会放过她。 既然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那她一定要当赢家,否则对不起她胸前曾经别过的勋章! “阿兄?” 安与时的一声轻唤,才发现裴允盯着她走神了。 其实裴允也没想别的,就是忽然发现,安与时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是陌生,却分外好看。 现在,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就紧盯着自己,让他心跳微微激烈起来,却又不得不稳住心神,把注意力拉回来。 “你想怎么做?阿兄帮你就是了。” 面对这样一双眸子,再荒谬的话,他都会答应。 安与时顿时笑弯了眉眼:“那太好了,阿兄,你借我三千金吧?” 裴允一愣:“三千金?” 小妮子还挺会狮子大开口,这是要把他这些年的军饷全掏走? 主要是…… 裴允威名确实一直在外,但 前几年才和司方峋一起打回来,当时国库亏空,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这几年在外征战,军饷再及时,金银也并不多,尤其这次回来之后,圣旨倒是下来了,但是赏赐…… “不不不!”安与时细细算了一下,她觉得,要办就办场大的,眼睛亮亮的道:“还是五千金吧,阿兄什么时候给我?” 裴允嘴角一抽,他该怎么说? 囊中羞涩,再等等? “咳。”他脑子里转了半天,末了化作一声干笑:“很急么?先给你两千金?过两日等你好些,随我入宫面圣,到时候再给你。” 安与时仔细算了算,培养势力确实很急,但也不用那么急。 两千金,足够她大肆招兵买马开个好头了。 “多谢阿兄!”安与时扬唇一笑,转身而去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而后,袁管家和束鲁一起凑了过来。 束鲁一摸脑门,盯着安与时的背影直发愣:“爷,表小姐胃口有点大?五千金,这是要您的老命呢!” 裴允语气冰冷:“滚。” “臭小子!”袁管家跟着骂了一嘴,而后也是满面愁容,试探道:“将军,这么多银子……要不,卖几处宅子凑出来?” 第30章 囊中羞涩不可说 要知道,安与时要的可不是银子,而是金子啊! 就今天传旨的那些食邑封赏,一年到头加起来,换成金子恐怕也就一千多。 这现在张口就是五千金,换做别人家,多年积累,肯定拿得出来,而且轻而易举。 但是自家将军…… 袁管家和束鲁悄悄对了个眼神,没敢开口。 裴允脸黑,没好气道:“去库房把剩下的两千金都拿出来,剩下的,过两日进宫再想办法。” 一听这话,袁管家和束鲁齐齐点头。 可不就是这样,将军卖命这么多年,该得的封赏还没到手呢,皇帝不得出点血啊? 袁管家又问:“不过将军,您要带表小姐进宫?” 裴允正要点头,忽而又见安与时匆匆回来了,虽然腿脚还不大便利,但脚下生风的样子无比明显。 他只是有些无奈,看出来了,安与时还真不只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娘! “慢着些。” 安与时没管这些细节,只问道:“阿兄,你方才说要带我进宫?为什么要进宫?” 裴允嘴角含笑:“你刚搬到裴府,就有不断的麻烦找上来,为了你以后能清静些,总该过过明路。” “是要面圣 ?”安与时皱眉:“可皇帝又不喜欢你,我跟你去见他,不会反而得罪了他吧?” 话语太过直白,袁管家和束鲁都吓了一跳。 “表小姐!” “慎言啊!” 安与时撇了撇嘴:“在你们面前说,又不是外人,关起门来说说而已,怕什么?” 她以前还说自己的领导呢! 裴允哭笑不得,倒是没看出来,她的性格居然这般有趣。 也古怪! 一会小心过头,一会直来直去,之前看着也算是个智勇双全的,还极能隐忍,现在又这样不拘小节了。 如此鲜活的模样,竟让记忆中那个可爱小影子变得模糊了些…… “放心吧,到了外面,我不会乱说话。”安与时是想让他们放心。 又看说好了拿金子的,束鲁和袁管家居然都没动,她忍不住又道:“阿兄,说好的两千金也不着急,天黑以前拿给我就好了。” 说着话,她还伸手悄悄指了指西边的落日余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领着云嬷嬷和几个丫头转头就跑。 找人伸手要钱,还怪臊的。 好在她只是借,遗产和嫁妆加起来,应该有上万金的价值,就是以安家那群无耻之人 的个性,少不得要拖拉一段时间才能到手。 云嬷嬷几人跟在她身旁,也是想笑又不敢笑。 今日看着姑娘,分明沉稳的很,谁知道一转头居然跟裴将军要起银钱了,而且还是狮子大开口…… “先回房,我有话要吩咐。”安与时急不可耐。 到了房里,她先坐下来喝了一大碗茶,急急道:“金子很快就到手了,青竹,你是樊太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因此你的能力,我信得过,一会我先给你几百金,你跟外面那些可用之人都打好招呼,出手不可吝啬。” “另外,今日闻夏挨了打,要拿些赏银作为补偿才好。” 话才刚说完,闻夏就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奴婢虽然挨打,但为了姑娘办事,并不觉得委屈,何况将军手下的人都打回来了,奴婢受宠若惊呢,哪里还敢要赏银?” 安与时笑着弯腰把人扶起来:“慌什么?你家姑娘又不是出不起,因我受罚就是要有补偿的,来日你们办差稳妥,也有奖励,自然了,办坏了差事,该罚就会罚。” 听雪在一旁‘噗嗤’笑出声,自家姑娘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手里阔绰,心情都好多了。 “我们就是要赏罚分明才好。”安与时敲了敲桌面,接着吩咐:“青竹负责外面的事,要尽快理好情况告诉我,云嬷嬷少不得要管好我身边的事,几个丫头,也得负责提点,是累人的。” “老奴不累。”云嬷嬷慈爱地摇摇头,声音哽咽:“想当年,老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几年,是得了老夫人大恩的……” 安与时忙轻轻拍了云嬷嬷几下,看云嬷嬷又笑出来,这才接着说正事:“剩下的金银看着多,实则,我另有大用。” 见安与时的眼神看向自己,闻夏和听雪连忙上前一步。 她的表情多了几分严肃:“你们两个都是孟家的家生子,那当年我外祖父母都还在的时候,身边跟了哪些人,都是记得的吧?” “这……”听雪细细回想,道:“老太爷和老夫人身边的人,都跟着去了战场,剩下的管家和仆从,能动手的也去了,余下的不过是些女眷,如今恐怕也贫苦……” 闻夏有些好奇:“姑娘是要善后?” 安与时点头:“善后是一定的,我这么几年一直浑浑噩噩,还不知道安家有没有顾好这一层,但不论有没有顾好,我和阿兄才是 孟氏遗留的血脉,理应我们来管,落到安家手里,往后又是数不清的说辞。” “所以这件事,你们得办好,若离得近的,尽量都让我见一面,若想找些活干,也能来裴府,都是一家人,信得过,我也不要他们的身契。” “姑娘大善!”云嬷嬷擦干眼泪,叹道:“其实这些年,太妃娘娘一直在命人善后呢,只可惜娘娘年迈体弱,实在不济啊!” 听了这话,安与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还需要樊太妃在暗地里帮衬,看来安家是一点功夫都没做过! “这只是一层,还有,我记得……”她左右看看,身边的人都是能信的,坦白道:“我记得娘曾经说过,外祖父养了一支私兵,几个舅舅手里也都有人,包括我的几个表兄,都是厉害的人物。” 听雪和闻夏有些踌躇,云嬷嬷和青竹到底才来姑娘身边呀! 安与时接着道:“你们想想,他们对孟家是极为忠心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又都是好手,想必当初外祖父他们征战,也没法全数带去,若真有留下来的人,我想收为己用。” 她不是迂腐的人,有‘孟氏后人’这个名头在,办事只会更顺利。 第31章 女娘阔绰地要了命了 安与时的思路很清晰。 安家一直都在拿她的身份做文章,为何她不能? 就该趁早收回些孟氏的人,正好来路底细都干净,也会比旁人更多一层信任…… 这笔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 “要把人找出来,不管多少银子花下去,都得找!”她止不住叹了口气,“只怕他们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我当真是孟家养出来的白眼狼,玷污了孟家的名声,不会愿意露面。” 身旁的几人都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樊太妃和她们自己都误会颇深…… 要不是昨日樊太妃在安府亲眼所见,又连夜见了安与时一面,恐怕还是误会呢。 “这一点怕是难的,为了找线索,银子必定会如流水般花出去,而且,还要留一些对付安家和高家……” 说到此处,安与时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但是有银子,也不经花呀。 就算遗产和母亲的嫁妆都拿回来…… 首先,为着青竹手里的消息网,以及孟家的那些旧手下,她都不能吝啬。 其次,她也不能真把遗产都花完了。 身外之物也是念想,想必原主也是舍不得的。 还得 想法子赚钱才好。 “青竹,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这上京城中各大后宅里的阴私事?” 安与时的思维实在跳得太快,几个人都没能跟上。 还是她主动解释:“我是想知道,有没有后宅妇人,患了些难以启齿的病症?若是有,我想法子毛遂自荐,赚点出诊费回来。” 别的不说,妇科,她很会。 在部队里,军人不能动不动离开去医院,那就只能仰赖她们这些女军医了。 为了更方便点,中医关于妇科方面的把脉和针灸,她还是学过的。 不敢说什么疑难杂症都精通,其他症候开方也不算大成,但这方面,绝对难不倒她。 青竹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含糊道:“奴婢命人去打听。” “好,那就交给你了。” “那奴婢先告退。”青竹退下,临走前还和云嬷嬷对了无措的眼神。 且不说什么官家女娘去看诊合不合适,但谁都知道安与时没学过医术,这……怎么赚诊费? 若是胡来,说不定还要挨打! 云嬷嬷轻轻摇头,想着,还是不要太打击安与时的好。 一直这么含糊着吧,久而久之的,多半就没那些想给人治病的 心思了。 “怎么了?你们连这些八卦都不知道吗?”安与时有些无奈。 按理来说,这些妇人之间的事,不应该是流传最快的才对么? 包括闻夏和听雪在内,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就这么说实话的话…… “表小姐,奴才送金子来了!” 听到袁管家在外面喊,几个人如蒙大赦,连云嬷嬷都跟着迎了出去。 安与时轻轻叹气,劝自己不必急于一时,也跟了出来。 金子不够多,除了一小盒子金块,剩下的是折变好的银票。 “多谢袁叔。”安与时笑了笑,双手接过来。 稍微一点,立即拿出大半银票给了青竹:“你去办吧,快天黑了,早些回来。” “是。”青竹收进怀里,冲呆滞的袁管家点了下头,快步离去。 安与时又拿起剩下的一些银票,想了想,没给闻夏和听雪太多,先一人分了几十两,而后都交给了云嬷嬷。 “这些就让云嬷嬷管着,你们办事若不够,及时找云嬷嬷领取。” 她吩咐完,又低声呢喃:“两千金,十天半个月的,应该能撑住。” 这些话,听得袁管家脑门都在冒汗。 这么多,只能花十天 半个月啊!? 将军这是找回来一只小貔貅呢,只进不出的…… 也不对,拼命往外花,算什么貔貅? 这是散财仙女! “袁叔,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安与时盯着他细瞧了会,匆匆回房,嘴上还叫道:“你稍等会,我给你个东西!” 很快,她就拿着墨迹未干的药方出来,笑着交出去,顺手还从小箱子里摸了一小块金子:“袁叔,你命人多抓几服药回来,熬煮了让阿兄和红甲卫们都喝了,您也喝,这是补身健气的,他们才从战场上回来,需要补补。” 看着方才忍痛搜罗出来的黄金,被安与时这么‘大气’地拿了出来,袁管家的牙关都开始哆嗦了。 安与时笑得人畜无害:“拿着呀,没关系,这点金银不算什么,不用从公中出,算我一片心意。” 袁管家两眼发懵,都不知道是怎么接过来的,更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院子的。 等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金子,他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在痛。 再想想刚才安与时分配金银的样子,他忍不住悲从中来。 心一横,直接冲向隔壁的青松阁。 “将军呐——” …… 安家。 一大家子人, 只要是在京城的,此刻都齐聚安老夫人居住的慈心堂。 整个院子都冒着浓重的药香味,再来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余者坐在厅中,都眼巴巴看着躺在榻上犹未苏醒的安老夫人。 安应珍吸了吸鼻子,关切之意不似假的,但她眼里的恨才最是明显。 “安与时!”她咬牙低斥:“都是那个小蹄子!” “行了!”安应淮怒声打断,“今日是什么情况你没听说吗?是母亲太大胆,那裴允才刚立功回来,连圣上要打压他都不敢太过明显,母亲一个后宅妇人敢在裴府门前打人,今日能囫囵个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呵,难道他还敢当街杀了母亲?”安应珍不屑地很,“有功又如何?如今他已经没了兵权,往后就只是圣上的一条狗!” “当年他随圣上杀回来的时候只是一个白丁!罪荣亲王权倾朝野,连个罪名都还没定,全族就尽斩于他的手下!” 安应淮忍无可忍,怒喝道:“还有边关,与炎国交战之时,面对的是炎国太子,他照样说杀就杀,何曾怕过什么!?” 听到这些骇人的战绩,安应珍的脸色顿时惨白。 照此说来,那就是个杀神啊! 第32章 都是你们的错 安应淮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这不过是十之一二,当日他还在京,杀了多少先皇手里的奸佞之臣?你也是朝廷命妇,该有所耳闻才是!” 安应珍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照此说来,那小蹄子得了这么大一个靠山,是铁了心要与咱们做对了?” 听了这话,屋中几人都垂眸不语。 安景川和安景州照旧是趴在铺了软榻的担架上被抬过来的,这会也都垂头丧气,满头满脸都是官司。 安景州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了几分怨怼:“姑母此话还用问么?祖母亲去见她,连个面都没见到,您再瞧瞧这些下人,个个都肿了半张脸,明摆着就是不打算留丁点颜面的!” 照他的话说,既然安与时非要离开安家,那就随她去,没了她碍眼,芙儿妹妹也能少伤些心! “你少说两句!”安景川没好气地呵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风凉话?赶紧想法子要紧!” 闻言,那些跟着安老夫人受尽委屈的下人们,都不约而同吸了吸鼻子。 他们可是安老夫人身边的人啊! 平日里,是何等的体面尊贵? 就是到了外面,也 没有几个敢跟他们甩脸子的,便是那些后宅夫人们瞧见他们,那也得三分薄面。 谁知道今日跟着老夫人去见孙女,人没见到就算了,居然还被当街掌掴叱骂。 三辈子积攒下来的老脸全都丢尽了! “事儿,奴婢们已经交代完了,绝没有一句是夸大的!”老嬷嬷老泪纵横,尤其看着安老夫人脸色这般难看,还迟迟未醒,更是难以自持,“将军,您拿个主意吧!” 安应淮头疼的要死,到了这一步,他怀疑就算自己去,也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在朝堂上参裴允最厉害的就是他,现在裴允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就算去,别说见不到安与时的面,难道裴允就不会刻意刁难他? “裴家那个老管家,曾是跟着裴家老将军的先锋,后来侥幸活下来,受了内伤坏了根基,才跟到裴允身边当了管家。” 安应淮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今日这般,定是得了裴允的授意,现在不管谁再去,都讨不到半点好!” 听到安应淮这话茬,老嬷嬷哭得越发厉害了:“难道老夫人一把年纪受到如此折辱,就不管了吗?那袁管家还说了,说女娘往后就 是裴家的人,让咱们把孟家遗产和三夫人的嫁妆都交出去!” “什么?”安应珍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尖啸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安应淮奇怪地瞥了安应珍一眼,没好气道:“岳丈家的遗产本就是与时的,外面有那么多人盯着,一时半会也动不了,给了就给了,我安家还差这个?” 安景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是啊,我们安家也是有底蕴的,那些东西又都在库房里,要就给了呗。” “你们懂什么!?”安应珍气急败坏,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这才收敛了些。 可她的双手还是连连轻颤,强压着怒意,沉声道:“安与时那蹄子就不能住进裴家!她生父还在呢,祖母也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四路的表兄来管了?” “现在安家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那小贱人不回来,岂不是坐实了咱们家苛待她?坐实了紫光寺之事是咱们家孩子的过失?” 说到这里,安应珍忽然想起来了,指着安景川和安景州就开始大骂:“尤其是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当兄长的,怎能丢下亲妹妹在山上不管?要不是你们顾前不 顾后,我们安家也不至于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安景川皱了皱眉,没言语。 更年轻气盛一些的安景州才不管这些,直接道:“姑母现在怎么又怪起我们来了?当时我和大哥把受伤的芙儿妹妹带回来,说清了原委,姑母您还夸我们办得好,说与时那般不懂事,合该死在外头!怎么现在姑母就忘了?” “行了!”安景川拉了他一把,又看了看安应珍,叹了口气,趴在原处不管了。 他们两个,心里也是有气的。 总共也就那么点事,能平安回来好好对待就成了,可上到祖母,下到父亲和芙儿,就没有一个真心对与时的。 闹成如今这样,谁没错呢? “好,好啊你们!”安应珍对着安应淮不敢如何,但冲着两个小辈,是一点颜面都懒得留,“犯上忤逆的东西,自己认错还不知道悔改,还不滚去跪祠堂!” “够了没有!?” 安应淮一声怒吼,整个厅中的人都老实下来。 安应珍自知理亏,却始终不肯认,眼珠子一转,又露出了哭腔:“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带着芙儿回娘家来,就该死在周家那个狼窝里,让他 们生吞活剥,这辈子都没个出路,这样你们才清净呢!” “姑母!”安景川张口,又叹了口气。 次次说正事就扯到这上头,说些难以入耳的难听话,谁受得了? “闭嘴吧!”安应淮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顿了顿,他目光一闪,冷道:“你们兄弟两个,现在就去裴家。” 安景川和安景州都愣了。 “我们?” “我们爬都爬不起来,怎么去?” “坐马车去!”安应淮怒喝:“归根结底就是你们两个当兄长的错,去跟与时认错示好,把人给我哄回来!” 安应珍又怒了:“去哄她?这兄弟两个去认错,不就相当于告诉上京城里所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他们和芙儿的错么?断不能去,就是把人抢回来也……” “你闭嘴!”安应淮忍无可忍,“你还想安家闹成什么样?只有与时回来,事情才能消停!” “我……” 安应淮接着道:“你们去了裴家,切记不要在人前闹大,从偏门进去,若进不去就等着,等到与时肯见你们!” 安景川和安景州都愣住,他们可是安家的贵公子,居然还要去裴府偏门求着见安与时? 第33章 他叛国了 平日里,他们兄弟俩只要稍微给安与时一点好脸,那丫头就能喜得像是要上天。 而现在,居然要让他们去求着见人? 凭什么? 安景州最是被娇惯,也确实问出来了:“凭什么让我们去求她?” “都是你们两个闹出来的混账事,还有脸问?”安应淮愤而甩袖:“现在就去!” 等着吧。 今日若能把人接回来,算这兄弟两个功过相抵。 但安与时,那个坑害全家的孽障,等着死! …… 裴府。 正值晚饭十分,安与时被叫到余晖堂吃饭。 虽然做饭简单,不是蒸就是煮,胜在食材新鲜,能吃出本味,又清淡怡人,实在舒服。 看安与时大快朵颐,整个人比起昨晚和早上松弛了不少,裴允也嘴角含笑。 “现在不怕我了?” “其实也不是怕,就是担心惹恼了你,才少不得要收敛些。”安与时瞥了他一眼,接着道:“但我明白,阿兄脸色变化快不过是脾性使然,也就没什么了,反正阿兄是真心对我好的。” 裴允嘴角一抽:“你怎么知道我是真心?” “难道不是?”安与时眨了眨眼,仔细看了他一会,笑道: “若不是真心,何必答应给我几千金呢?换成安家那些人,把我皮打掉都不会给的。” “他们打过你?”裴允周身的气势瞬时沉了下去,杀气毕露。 本以为那天当众动家法就已经是最过分的了,若还有旁的事,安家一个都别想跑! 就连旁边守着伺候的袁管家,也在一瞬间冷了脸,库房彻底亏空的难受都忘记了。 女娘可是孟氏后人啊! 安家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待忠烈之后? 何况女娘还是安家的血脉,他们就真没有半点良心吗? 安与时则是在细细回忆,道:“其实也还好,动手倒是少的,我小时候在孟家的时日更多,心里总想着去爹娘身边,可是祖母只疼惜兄长和周婧芙,周婧芙倒时常呆在安家,所以,我一去,就跟寄人篱下似的。” “后来外祖父母和舅舅们都出征,我年纪最小,又是安家的孙女,便把我送回安家,那时候,好像才十一二岁吧。” “一开始倒也是顶好的,外祖父教养严格,即便我有些骄纵,也不过是小女娘的脾性,父亲和兄长们也疼惜,可是后来,周婧芙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每都被祖 母当成掌中宝物,府里下人惯会拜高踩低,再加上父亲本就不怎么慈爱,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这些的时候,她言语平淡,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 她本身就是在说原主的故事,对原主小小年纪经历这些自是心疼,却也没太大波动。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裴允心里紧的慌。 安与时轻叹一声,接着往下说。 “再后来,娘亲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我日日痛哭,兄长们本就不是娘亲生的,娘和爹又经常在外征战,和他们相处时日甚少,也没什么感情,劝我几次没了耐心,就时常去与周婧芙玩乐,久而久之的,周婧芙到更像是他们的亲生妹妹。” “周婧芙和安应珍刚从周家回来,安家上下都觉着她们受了莫大的委屈,更疼惜她了,至于我……” 她坦然一笑:“我现在有阿兄,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可惜的,也幸好他们从前对我并没有多好,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了,又问:“阿兄,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又不知道周婧芙和安家人的真实面目,那你会对他们好吗?看在我娘的份上,会吗?” 裴允唇线紧绷,下意识的就想说绝不可能! 可话到喉咙口,细想安与时说到的这些前提…… “为了孟家,为了你,自然会。” 听到这话,安与时并不生气,反而放下了心口的大石。 所以原主后来被安家囚禁,又死在一家人的薄待,和周婧芙的恶意虐待之下,而周婧芙却还能获得裴允的帮扶,那都是因为裴允被误导了。 那个时期的裴允,不知道真正的安与时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安家人那副人皮之下是怎样的恶魔兽心,所以才会愿意帮安家,帮周婧芙的。 这就说得通了! 她选择相信这个表兄,果然没有错。 “怎么问这个?”裴允反倒有些紧张,“我只护着你,绝不会护着旁人,何况那些还是伤害了你的人!” “我知道,阿兄,你没有被蒙骗,你才是我的靠山。”安与时端起汤碗,笑道:“妹妹以汤代酒,感恩先祖,保护阿兄活下来,又让阿兄来到我身边,让我还有个至亲之人可以相互依偎。” 裴允呼吸一滞,至亲? 安与时又扬唇一笑:“阿兄,你相信我,我会快快变强,以后,阿兄也可以依靠我的!” “是么?”裴允苦涩一笑。 且不说谁依靠谁,单说‘至亲’二字,就无比碍眼! 他问:“与时,既然你还记得儿时的事,那你还记得多少人?” “人?”安与时觉得奇怪,但也乖乖想了想,道:“也没多少,除了自家人,倒还记得儿时的玩伴,比我大个三四岁,也是阿兄现在的年纪,正是那大皇子的小世子。” 裴允的眸光亮了几分:“可还记得名字?” 安与时讪讪一笑:“时日隔得太久,又经历了许多事,所以……” 其实,她心里还真有点猜测。 按照年纪和从前的经历来看,倒是和现在的皇帝有些相似。 可她记忆中的人,是大皇子的儿子。 现在的皇帝,只听闻确实是皇家血脉,是先帝的第几个皇孙却没怎么听说。 仔细想想,先帝的皇孙之中,年纪经历能和记忆中那个玩伴对上的,也就只有现在的皇帝? “阿兄,大皇子去世多年,如今也没得个封号,从前我听说过一些传言,说大皇子叛国?”安与时忽然抓住了裴允的衣袖,问道:“大皇子和我娘是一个辈分,待我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很敬重,他是真的叛国了吗?” 第34章 送脸上门让我打 裴允怔住,眼圈微微的泛着红。 他偏过头去,端起茶盏喝了半盏,才反问道:“与时以为如何?” “我悄悄同阿兄说,还望阿兄不要外传。”安与时一脸认真,也没等裴允回应,抢先说道:“我觉得,不是。” “哦?”裴允问出声,才发现自己竟然如释重负。 “我那时不懂事,自然不知道什么,但我外祖父高瞻远瞩,家风极正,那会连他们都没觉得大皇子一家有任何问题,那就绝对没有。” 安与时脸上满是笃定:“要直达,外祖父这一生征战无数,小错或许有过,但大的失误几乎没有,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错眼呢?” “就算真是看错了,那也肯定是因为大皇子一家实在太会演,可这世上不会有那般滴水不漏的人,所以我想,我外祖父猜的才是对的,他们定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认真分析,没注意到裴允幽深似海的眸子。 更没注意到旁边袁管家和束鲁欣慰的眼神。 有这样的表小姐在,便是把府里所有金子都花光,那也是值当的! “阿兄,你还没说呢。”安与时追着问,“若是有冤情,如今大赫内外 平定,却迟迟没有翻案,总不至于是……” 见裴允似乎没什么兴致,她也收起了心思,自顾自的呢喃道:“若真是没有冤情,那也是既定的结局了。” 裴允心底猛然一沉:“你说什么?” 安与时一脸正色:“我是在说,若有冤情,等我有了能力,我愿意去查,也想为他们洗清冤屈,也算是弥补外祖父的遗憾,可若没有冤情,那叛国之举,就是该死!” “你……”裴允骤然有些怯懦,嘴角扯出来的笑意比哭还难看几分:“你怎会如此想?” 她迷茫地摊开两手:“阿兄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女娘,可我也是有底线的,生而为人,忠国爱民,这不就是该守的道德底线么?” 自己前世好歹也是个军人,若连这点东西都没有,就算白被培养了! 裴允张了张口,想要说出来的话一咽再咽,彻底押回肚子里。 “女娘,安家又来人了。”云嬷嬷忽然找了过来,有些无奈的道:“两个公子跟瘫了似的等在东角门,赶也不肯走,甚是无赖!” “瘫了?”安与时乐了,“不会是安景川和安景州吧?” 云嬷嬷叹了口气:“是他们,带了 不少东西来,嘴上说着什么来关心女娘的病,难缠的很。” 安与时一转头,发现裴允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去,想着这副阴晴不定的性子,自己也拿不准,干脆起身了。 “阿兄慢用,妹妹自己去看看。” 裴允没有抬头:“嗯。” 等安与时走了,外面也没旁人,袁管家和束鲁都焦心地围了上来。 可是看了裴允半天,他们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管家不忍心地开口:“将军,女娘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裴允轻轻摆手,“去看着她,别受了欺负。” “将军……” “下去吧。” 裴允不愿再多提及,像是骤然间就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安与时那般想,没有任何错。 全天下的人都因为大皇子身上的罪名所不齿,恨也好,咒也罢,都是人之常情。 而他? 一个罪人之子,怎么能同安与时这个英烈之后相提并论? 便是说了,安与时是会因为他高看大皇子一眼,还是因为孟氏一族对大皇子的新人,而高看他一眼? 两者,皆不是他心中所愿…… …… 东角门也是临着街的,只是这个点 行人不多,没有多少人围上来。 但两个尊贵的公子哥,就地趴在裴府侧门前的担架上,这样一幕怎么看怎么惹眼。 安与时走出来,冷眼盯着他们,尤其是看到他们背上明显血迹干涸,只是故意穿来做做样子的血衣,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景川本来要开口,一听到笑声,顿时明白过来,拳头捏地死紧。 “你笑什么?”安景州反应慢半拍,还一脸愠怒:“看到你的兄长血迹斑斑躺在这里,你还笑得出来?果然全无心肝!” “兄长?”安与时好笑,看听雪搬了椅子来,干脆坐下了,冷声反问:“那二位兄长看我摔出马车昏迷不醒,不也不管不顾直接走人了么?我这只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论全无心肝这话,哪里比得上两位?” “你!”安景州咬牙切齿:“呵,我明白,你如今攀了高枝,瞧不上我们了,正如你小时候一样,就因为被你外祖父教养过,所以永远都端着,永远拿鼻孔来看人,连血亲家人都不放在眼里!白眼狼,你就是安家的白眼狼,跟你那母亲一样,只知道娘家,从来都……” 啪! 安与时再也听不下去,起身冲 过去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母亲只知道娘家?若只知道娘家,会走孟府的路子给你们兄弟二人四处寻找名师授教么?会屡次央求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在殿前美言,给安应淮争什么功名么?” 她骂完,死死瞪着安景川,质问道:“安景川,你当日险些从榜上刷下来,更因为安景州流连烟花之地闹出丑事,险些没能参加殿选,最后能侥幸逃脱,靠的是不是我娘和外祖一家的名声?” “还有安景州你,从小招猫逗狗无一日安生,惹出大祸连累全家,又是谁几次把你拎出来,让你能不陷入牢狱之灾的?” 质问完,她冷笑:“敢问,那个人是你们的嫡母吗?” 现在有人围在暗处旁观,她倒是还挺想说一声谢谢的。 安家最喜欢弄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去大门口,想必是怕这兄弟两个被红甲卫当街驱逐,愈发难看。 跑到东角门这样半偏僻的地方,首先是要以伤势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其次还是有些许看客的,若是这两兄弟占了上风,那就能趁势传扬出去,就算落了下尘,看到的人不多,那也可控。 安家,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35章 以为我不敢杀? 安景川转开头,没敢和安与时对视。 安景州死死捏着拳头,羞愤之余,竟又抬头怒喝:“嫡母的恩情我自然记得,也从未说过不肯认她,哪一次上香我们又没去过?现在说的是你,小白眼狼,为了一个表兄连血亲都不要了,祖母都被气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这些你都知道么?” 啪! 安与时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安景州脸上。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看安景州现在两边脸颊肿得对称,别提有多满意了。 “血亲?我的血亲,是指你们二位这种把未出阁的女子单独扔在荒郊野岭的兄长?还是指不由分说对我用刑的父亲?” “又或是张口闭口要给我安罪名的祖母和堂姊?” “你们确定,这世间的血亲是这副德行?” 一连串问题丢下来,如同刀子一样,扎的这两兄弟毫无还口之力。 安与时看着都可笑,原来这两兄弟还有点羞耻心? 既然有,从前怎么没见他们用过? 非得被人戳破才能明白? 这便是安家教出来的人? 她越发感激外祖父,虽然错把娘亲嫁了鱼目,可早早看清安家本质,把她带去了孟家养着。 要不然的话,原主说不定还真会变成和这两兄弟一样的无知蠢货! 安景州气得脑门都要冒烟了,却对安与时毫无办法。 “与时,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安景川死死盯着她,“从前,你每次见我们都格外欢喜,何曾对我们说过这样的重话?” 一听这话,安与时的血压差点爆表。 看吧,孟家的家教也是有问题的,把原主教成了典型的大家闺秀,该懂的技能一样不少,但就是太过知礼软弱,以至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安景川还能恬不知耻对她问出这种话。 “原来你们也知道我从前每每见到你们都分外欢喜,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呵,可笑,我是真心把你们当兄长,你们可曾有一日把我当成亲妹妹?” 安景川皱了皱眉,接着道:“与时,别再说气话了,兄长们自然是把你当妹妹的,而且你就是我们的妹妹啊!” “当你们的妹妹要送命,我可不敢。”安与时冷哼:“日间,管家曾向贵府老夫人传话,让把我外祖父家的遗产都送过来,怎么还不给?难道安家私吞了,给不起了?” “安与时,你别太猖狂!”安景州怒道 :“你真以为你现在住在裴家就能一世安枕无忧了吗?你别忘了,你和裴允是表兄妹,你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们!?” “是啊与时,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又没有一个长辈看管,将来要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你想过吗?到时候你还如何嫁人?” 安景川和安景州一唱一和。 见安与时垂眸看了过来,安景川又放缓些语气,循循善诱:“如今祖母和父亲确实怒极了,我们更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也要想想,不论姑母还是祖母,那都是你的长辈,她们都亲自来请你回去了,纵使态度差了一些,那也是应当的,你一个小辈,还要摆多少谱?” “说来说去,还是你太胡闹!”安景州气急败坏的,又骂了起来,发现安景川给自己递了个眼神,只得改了口风:“你也该明白,从几年前你非要闹着离家出走,到如今,家里给你遮掩了多少丑事?要不是你胡来,至于把你拘在家里,至于人人都冷落你么?” “再说如今,要把你接回家去,那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若你死活不肯回去,我都要怀疑你是被裴允那副皮相所迷惑,想要嫁 给裴允了!” “可裴允算什么东西?他已经被夺了兵权,往后只能执掌纠察司,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圣上的一条狗,你敢嫁,我们安家还丢不起那个人!” 眼看安景州越说越离谱,安景川连忙喝道:“景州,休要胡说!” 然而已经晚了。 守门的两个小厮拳头捏地咔咔作响,还没等上前,安与时已经不顾腿伤冲上来,抬脚踢在安景州的腰窝上,直把安景州踹地整个侧翻,捂着腰不住的喊疼。 这一下,她用了浑身的力气, “嗷!”安景州头冒冷汗,怒瞪着她高声大骂:“安与时,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山上!?” 安与时堪堪站稳,甩开要搀扶她的云嬷嬷和听雪,走到安景州的另一侧,抬脚又是两脚。 用力蹬在安景州后腰的伤处,毫不留情地来回碾压。 安景州拼命挣扎,到底是个男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几次把安与时的脚挣脱开。 都已经动手了,对于安与时来说,就没有中途收手的道理。 她不停的冲上前去,非要暴揍安景州一顿不可! “安与时你疯了!你个贱丫头!该死,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与时 !他是你二哥!” 两兄弟都被忽然暴走的安与时吓了一大跳,一个嘴硬大叫,另一个伸手要去抓安与时的脚踝。 安景州挣扎起来几乎耗尽全力,安景川对安与时下手也毫不手软,差点把安与时拽得扑倒在地。 在旁边看着的云嬷嬷和听雪始料未及,更是慌得不行。 “谁让你们动女娘的?住手,快住手!” “不许你们碰女娘!” 一下子,看角门的小厮冲了上来,安家几个等在不远处的下人也围了上来,顿时混战一片。 幸而红甲卫来得及时,眼看情况激烈,立即把安家一干人等都按在原地,束鲁也提剑赶了过来。 安与时气红了眼,抓住束鲁的剑柄往外一抽,剑尖直指已经在混乱之中翻转过来,既要拼命忍着疼,偏还被红甲卫死死按着,满脸狰狞的安景州的胸膛。 发现安与时根本不是在玩笑,利剑那般近,仿佛地底下的老祖宗都在向自己招手似的,安景州慌得脸都白了。 束鲁也连忙拦了上去,快速道:“女娘!他们再该死,也不该脏了你的手啊!” 安与时指尖微颤,理智逐渐回笼。 没错,安景州还死不得! 第36章 让他们爬回去 “女娘,女娘松手吧!”束鲁心惊胆战地往前伸手,幸好安与时还没彻底杀红眼,把剑柄松开了。 但她不解气! 趁红甲卫还按着安景州,她上前用力在安景州的腰上踹了好几脚,看到有斑驳的新鲜血迹落到鞋尖上,这才满意一笑。 转过头,一脚踩在了安景州脸上。 “安与时!” 还吼? 安与时立马加重力道。 然后,安景州安静了,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声。 “呵,就凭你们,一群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东西,当我不知道你们把我接回家是为了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实则是把我当成安家的弃子,借用我外祖一家的功勋得尽好处还不算,如今又想接着吸我的血?” 听到安与时冰冷的声音,再想起方才安与时那副真要杀人的样子,安景川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吞了口唾沫,呆滞道:“与时,你怎能这么说自己的家人?” 安与时怒道:“家人?我的家人可不会夺了我的功劳,还要哄骗我一个姑娘家站到前面来背负所有骂名,偏还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解释!” “你们几次过来想把我带回家,不就是想平息外面 的骂名,给周婧芙铺面,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可笑的是你们对孟家从来没有半点敬意,往日孟家尚未战死之时,那副亲近做派也全都是为了好处装出来的!如今人死了,你们觉得毫无顾忌了,骂完我,骂我母亲,这还不算,你们还要借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抹黑孟氏,甚至连我裴家阿兄都不放过!” “既要又要,无耻至极,如今还想用这一套言辞来绑架我?做梦!” 安与时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骂了出来,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稍稍舒坦些。 但要以此平息原主受过的委屈,还远远不够! 安景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底倒是猩红一片:“你当真是要与我们决裂了?你也不想想,离了安家,你还算什么世家小姐?那裴允才回来,他怎么能护得住你?若有一日他也厌弃了你……” “闭嘴!”安与时冷眼瞥过去:“几次三番辱我阿兄,你也想死么?” 一瞬间,在场红甲卫的利剑全数出鞘。 对上安与时冰冷的眼神,安景川周身一寸寸凉了个透。 他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安与时身上有这般浓重 的杀气…… 安与时收回脚,冷眼看着安景州脸上的鞋印,冷哼一声,厉声吩咐:“红甲卫听令!” “末将在!” “把安家下人的胳膊卸了,担架砍断,我要看这两个蠢东西爬回安家!” “是!” 自家女娘可是为着将军出气,他们当然得给足面子。 而且安家这群人,就活该受辱! ‘咔擦’、‘咔擦’的声音连番响起,紧接着就是数不尽的哀嚎。 听雪连忙上前搀着安与时,发现她面容冷峻,听到这么多尖叫根本不为所动就算了,竟还很满意似的扬了扬眉,顿时低下头,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但是,这一刻的女娘,好像都有了裴将军那样的气势,真是厉害! 束鲁一边盯着红甲卫卸下胳膊毁了担架,一边也忍不住偷偷瞄向安与时……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和表小姐初见那一刻。 当时的表小姐被流寇拿住,分明命悬一线,可反应却那般快速,也丝毫不见胆怯,居然把连让他们都有些头疼的流寇头子反杀了! 是了,表小姐可是孟氏子孙。 孟家后人,何曾出过软弱无能的孬种? 到了此刻,也就云嬷嬷还 稳得住,劝道:“姑娘,咱们回房吧,夜深了。” 回头仔细看了几眼,确定这兄弟两个接下来绝对要大受一场磋磨,安与时才舍得跟着进门。 才到房里,云嬷嬷压下嘴边的笑意,劝道:“女娘今日太冲动了,万一束鲁没有拦着,女娘是不是要下死手?” “那是他们该得的下场!”安与时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我一直知道他们无耻,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无耻!” “一大家子人加起来都有几百岁的年纪了,为了算计我,算盘珠子都恨不得拨烂,还以为我是个傻子,可以对我予取予求吗?” “而且他们骂我阿兄,要不是阿兄救我,我早就死了,他们那群人跟杀人凶手没什么两样,凭什么骂阿兄!?” 安与时这般愤怒,是云嬷嬷完全没有料到的。 她轻轻拉开要给安与时检查脚踝的听雪,自己蹲下来检查,忖度了好一会才又开口:“女娘的思虑,奴婢们自然明白,但听他们的话头,女娘要是迟迟不回去,他们便要拿女娘和裴将军之间的事来做文章?” “龌龊!”安与时一时气急,恨不得追出门多踹几脚 ,可蹲在自己眼前的云嬷嬷,她也只能忍着。 总不好让云嬷嬷一把年纪了,还在她面前受气。 云嬷嬷暗喜,看样子,女娘是没有那心思的,太妃娘娘也该放心了。 安与时接着骂道:“明明是他们自己,对周婧芙那个堂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龌龊肮脏已极,便以为全天下的堂兄妹、表兄妹都和他们一样!五服都没出呢,哪有近亲成婚的道理?” 古代是不讲究这些的,但换做她,接受不了近亲成婚。 也不怕生出个畸形! 云嬷嬷听得直发愣,何时起,成婚还要在意出不出家族五服了? “他们浑说罢了,女娘莫气,但避免他们拿这些无稽之言做文章,女娘还是该早做准备的。” “嬷嬷有办法?”安与时好奇起来,也没那么气盛了。 云嬷嬷笑着道:“这还不简单?赶快定门亲事,任凭谣言多难听,都能不攻自破!” “不行!”安与时脱口而出,见云嬷嬷满脸错愕,无奈道:“嬷嬷,我娘就所嫁非人,外祖父当初给我找的结亲门第是高家,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匆匆嫁人,不过是从这个刀山跳到那个海口,我不愿。” 第37章 夜半把人偷出去 云嬷嬷大惊失色:“女娘都及笄了,怎能不成婚呢?有太妃娘娘帮女娘精挑细选,凭他夫家是谁,也不会欺辱女娘的!” 安与时还要再说,但时代观念不同,说再多也说不通,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她打起了拖延牌:“嬷嬷,此事不急的,我知道有太妃娘娘在,不会让我受委屈,但现在的局势混乱不堪,还是等安家之事尘埃落定再说吧。” “这……也好。”云嬷嬷叹了口气,“这是大事,确实急不得的,太妃娘娘已经在给女娘踅摸了,总得要些时间好好摸清底细,那才稳妥呢。” 听到这些催婚的话,安与时只觉得烦。 但是,嫁人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女子的宿命,也是所有长辈们最关心的课题。 就连安老夫人和安应淮,现在整天也在想着,如何为安景川和安景州寻得良妻。 安应珍为周婧芙抢了原主的未婚夫,不也是想让周婧芙嫁到高家当宗妇,一辈子体面无忧么? 因此不管是云嬷嬷,还是樊太妃,都是好意,她明白的。 “哦。”她闷闷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从前听母亲说过,姨母最爱吃一方巷里老胡家的蜜糖炊饼,今日 谈了些旧事,阿兄好似有些伤感,安家也没少骂他……” 想起来她就一肚子火。 裴允是什么人? 是为了大赫所有生民,在战场殊死拼搏才活下来的英雄! 安家那些蝼蚁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借由她来辱骂裴允? 该死,都该死! “女娘?”云嬷嬷轻轻拍着安与时的手背。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咽下胸口的火气,接着道:“让人明日一早就买回来吧,姨母爱那个,也不知道阿兄喜不喜欢,送去的时候别提太多话,就说是我想吃了。” “是,将军把女娘当亲妹子,会喜欢的。”云嬷嬷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在暗叹。 那安家的一来,真是把女娘气坏了。 好在女娘心性单纯,对裴允没什么非分之想,这一点上,一时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闻夏碰了一个托盘进来,道:“翁娘子留了一些药酒,青竹说会些推拿,就让青竹为姑娘上了药再睡吧?” 看到青竹,安与时顿时来了精神:“青竹,你的那些线人里,有没有在忠勇侯府办差的?” 青竹愣了愣,如实回话:“有的,女娘有吩咐?” 安与时笑了,笑得眉飞色舞:“ 让人透些消息给忠勇侯府的世子爷,就说,天香楼的花魁姑娘,背着他与安家二公子私交甚密,再告诉他,现在安景州现在就在爬回安家的路上,要想教训人,机不可待!” “女娘是想……借刀杀人?”青竹有些惊讶。 没想到安与时教训了安家那两个公子哥,还想着让他们多吃吃苦头。 “什么借刀杀人?这叫借花献佛。”安与时冷哼,“忠勇侯府子嗣单薄,唯一一个世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恰好又是安应淮的死对头,这些年,没少因为儿子一事被安应淮戳脊梁骨。” 她只说到这里,没有接着解释。 要想对付一家子人,光靠自己当然不够。 一味依赖着裴允,也只会让裴允再度吃亏。 既然这一条走不大通,那她就另辟蹊径。 哦,原主跟着孟国公是怎么学的来着? 围魏救赵呀! 想到安家即将出现的惨状,安与时心情大好,连上药酒都配合多了。 外边,云嬷嬷立在门外听了半晌,欣慰一笑。 “娘娘还担心呢,谁知这孩子是个这么有主意的,一点也不失孟氏风范……” 转身之际,呢喃自语的话乍然止住。 无他,是 裴允就立在几步之外的院子里。 云嬷嬷有些紧张,搓了搓手,半蹲下来行礼。 看裴允面上这阴沉的模样,想是把一切都听见了? “将军……” 裴允并未答言,拂袖而去。 云嬷嬷暗叹一声,这般生气,想是把先前女娘说的那句‘龌龊’也听进去了,所以有些伤心吧。 听见了也好,旁人不知道,她和樊太妃是知道的。 裴允的心思…… 总之现在看来,这样下去只会结成苦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趁早听见,就能趁早死心,那样更好! 然而她却不知道,刚按照安与时的话吩咐了人明日一早去买炊饼,这边的卧房里,安与时就被人从被窝里抄了出来。 安与时都惊呆了,裴允半夜闯进房里,不由分说直接把她带走,是要绑架? “阿兄?” 裴允垂眸看她一眼,搂着她的腰,径直跃上高墙,在民宅屋檐上飞檐走壁。 龌龊? 半夜把人偷出来,龌不龌龊? 安与时倒并不介意裴允搂着她,反而很上道地抱紧了裴允的胳膊。 这算什么的? 前世训练也好,作战也好…… 遇到紧急情况,她难保要上,所以也是要训练 的。 那会可不分什么性别,只看能力,看合作,要确保的是最大程度保住性命,并且顺利完成作战任务! 现在,裴允是她亲表哥,又是特地想着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这有什么不好的? 裴允却反而僵住,不敢确信地感受着安与时紧紧挂在自己胳膊上。 她这是…… 垂眸看了一眼,她充满新奇地打量着上京城的一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居然还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裴允有种一记狠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挫败感。 这丫头! “到了!” 裴允把人放在一处不知名的隐秘小院里,没好气地走入一处房门。 很快,他又折返回来,扯下厚重的披风裹在安与时身上。 心里带了些气,系绳结的时候没少用力。 安与时有些勒得慌,自己拽开了些,看裴允大步流星,连忙小跑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裴允的衣袖。 指尖无意划过裴允的掌心,就像平静的一小汪潭水,被天真可爱的幼猫轻轻挠了一下,泛起阵阵涟漪。 “阿兄,这里黑灯瞎火怪吓人的,你等等我。” 裴允都听笑了:“你对付安家人的时候那般威风,居然也会怕?” 第38章 终于不大设防了 “那怎能一样?” 安与时理直气壮,哼道:“我当时是被他们气着了,谁让他们说外祖一家和你的坏话?俗话说,愤怒是打破恐惧的唯一途径,所以我不怕,但这里奇奇怪怪的,我怕。” 裴允笑出声来,回头盯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小表情,心一横,干脆牵住她的手。 现在和裴允熟悉了很多,安与时也没多想。 何况这里实在太黑了,寂静的小院里连一盏灯都没有,只能就着月光看到几分建筑的轮廓,自然牵着能安心些。 “有台阶。”裴允脚步顿住,耐心等着。 不是安与时矫情,而是这个地方实在伸手不见五指,她在前世学过一些格斗术没错,但不像裴允身怀内力,还做不到在深夜中视物。 由于周围实在太过漆黑,她抓着裴允的手都紧了些,恨不得整个人挂在裴允身上。 说出来有点丢人,但她确实怕黑…… 裴允的嘴角在黑夜中勾起,牵着她的手,站在这宽敞的楼梯上,看她的小脚丫子一个劲朝前试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踩着…… 他格外耐心。 安与时只觉得这楼梯窄地很,一边是墙壁,一边是距离自己极近的裴允 。 想必这个楼梯逼仄地很,不然也不用委屈裴允和自己挤在一起。 当然她更好奇的是,裴允到底想带她来做什么? 方才飞檐走壁就刺激的很,就是有些冷罢了。 像是上了三楼,又走了几步,才终于看见自远处传来的光亮。 热闹的喧嚣鼎沸不断入耳,视野终于开阔,方才走过的那两层楼梯,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是前面吗?”安与时已经瞧见了前面的屋子,里面还摆了好些吃食,挣开裴允的手小跑过去。 裴允的眸光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消逝无踪,缓缓走上前去。 这时候,安与时已经看到窗外的场景了,当即兴奋地瞪大眼,指着远处街头说道:“那不是安景川和安景州么?他们还真是爬回去的?” 也就好在现在没什么人,所以没人看见,倒是让这兄弟两个保住了颜面。 但他们会这般老实,是安与时怎么都没想到的。 居然没让人回安家搬救兵? 多看了两眼以后,她明白了。 今日安景川和安景州带过来的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小厮。 毕竟是去裴府求见,‘求’这一字都是摆明了的,自然不能带上会功 夫的护卫,否则岂不就成了来闹事的? 虽然本身也不可能是裴府的对手…… 奈何他们目的明确,是存了心要示弱的,因此这些小厮完全架不住红甲卫动手卸胳膊,现在歪歪斜斜的,居然连路都走不稳。 裴允坐在她对面自斟自饮,好笑道:“红甲卫都敬你八分,你的吩咐,他们不能只是办好,要办得齐全,若还能让安家人顺利走回去,那这两兄弟还怎么爬?” 安与时点点头,一时兴起,也伸手去抓酒壶。 “做什么?”裴允眉头一皱,手按在酒壶上,用责备的眼神看她。 “阿兄,我都及笄了,可以喝酒的。”她一脸认真。 其实不行…… 现在才十五六岁,为了能发育的好些,是喝不了酒的。 但是她馋。 “不允。”裴允轻哼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着安与时的面一饮而尽。 安与时顿时沉下脸,用惋惜的目光看了看酒,有用怨怼的目光看向裴允,用力转身接着看窗外。 “不能喝酒,可以吃点小菜。” “才不吃!”安与时不肯转头,整个后脑勺都透露着倔强:“我饱着呢!” 裴允暗暗好笑。 说起来, 这丫头还挺听劝? 在自己面前,果真放松多了。 “你喜欢瞧这种热闹?” “无聊的很,能看看热闹也是好事。”安与时胡乱看着四周,忽然有些焦虑。 按理来说,青竹的动作不会特别慢,可怎么这么久了,忠勇侯府那个世子的人还没出现? 裴允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叹道:“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安与时的脑袋才转到一半,就又被街头忽然出现的一波人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现在离得还有些远,但也看得清动作。 那群人才刚围上安景川和安景州,像是骂了几句,很快就动起了手。 安与时看乐了,恨不得能掏出一个望远镜,看得愈发清楚些。 是能看到安景州被一群人围着打,跟着的小厮和同样在地上爬行的安景川一直想围上去,却于事无补,甚至还被踢了几脚…… 可惜不能听完整,不然肯定好玩! “都是污言秽语。”裴允冷不丁的又加了一句。 安与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心动。 “阿兄……” 迎着她这样充满期待的目光,裴允有一瞬间的失神,连声音都不觉沙哑了几分:“什么 ?” 安与时扭捏一笑,双手搭在裴允的手背上,轻咬下唇,道:“阿兄,学了内力,是不是就可以黑暗中视物,遥远处听声了?要不然你教我吧,我也想上墙玩!” 裴允骤然变脸,没好气的把手抽了回来,冷道:“你年纪大了,学不了。” “怎么会?”安与时急了:“阿兄,我悟性可以的,手脚上也有些底子,定不会给你丢人!” 见裴允不为所动,她还是没死心,接着道:“再说了,就算我没学好,大不了不透露是你教的,这不就好了吗?” “不成。”裴允脸色和语气都臭得很。 安与时眼巴巴的盯着他,想想,兄妹俩是熟稔了很多,但还没到能肆意胡搅蛮缠的地步,只好先收了这份心思。 只是在心存遗憾的情况下,看热闹的心情都消减了几分。 安景川和安景州这两个,连带着一顿小厮又挨了好一顿揍才重获自由,过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能挪到这家不知名酒楼的楼下。 她等得兴致缺缺,打着哈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绣房里。 起身下床,才发现自己的脚踝都不疼了,走动自如。 第39章 你是不是无忧? 恰好听雪端着热水进来,见安与时已经起身,忙笑道:“想着姑娘也睡太久了,没想到都不用奴婢叫呢。” 安与时满脸惊喜:“昨夜我回来以后,青竹又帮我上了药吗?脚上已经大好了。” “昨夜姑娘从东侧门回来,不就是云嬷嬷给姑娘上的药酒么?姑娘忘了?” 还没等安与时反应过来,青竹抱着炭盆进来,道:“女娘起来了就好,怕扰着女娘,炭火生好一会了,也没端进来。” 如今这天气,确实需要起炭盆,昨天用的都是汤婆子。 青竹又笑道:“女娘,还有一事,昨夜奴婢按照吩咐去了一趟忠勇侯府,那世子爷果真盛怒,连夜带人拦住安家两兄弟,打得连爬都爬不动了,后来还是被巡城的将士发现,才送回安家的。”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如此,应该能略微消停几天。 她又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脚踝,还能闻到有些淡的药味,和药酒不同。 好得这般快,莫非是裴允给她用内力疏散过了? 既然内力那么好用,为何就是不肯教她呢。 她要求不高,不指望成为什么绝世高手,只要能在关键时刻跑跑路,就心满意足了。 “青竹,你会功夫, 能不能教我轻功?” 青竹被问懵了,问道:“女娘想学武艺?苦得很。” 安与时认真地很:“我知道,只是如今这情形,安家下回再出手,恐怕就是要命了,我若会轻功,关键时刻也能跑,不至于站在原地等死啊。” “这倒是……”青竹恭敬行礼:“那,奴婢往后就多有得罪了。” 说是往后,实则也就过了一天,后腰和肩头的伤势才好了些,青竹就直接对安与时展开了训练。 要练轻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负重训练。 这个安与时也经历过,还算受得住。 练习跳跃能力和身体平衡,她也有些许心得,勉强跟得上。 就是这副身子太弱了些,基础太差,要想学有所成,绝非一日之功。 趁着这几日安家和高家都消停,安与时一有空便继续练习格斗术,还让青竹给找了几个马扎回来。 “女娘这功夫看着奇奇怪怪的,倒是挺新奇,不然,奴婢陪女娘过过招?” 安与时满头大汗,训练的动作并没有停歇,道:“我还在练身体,过招不急,倒是让你找各大后宅的妇人阴私病,到现在还没消息么?” 青竹垂下头,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能怎么说? 总不能当着安与时的面说:就以女娘你那点皮毛的医术,还是不要出去丢人了?万一出了岔子,非但不能赚到诊金,还得结仇? 反正,给青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 发现青竹神态不太对,安与时立马就要追问。 偏这时候袁管家走了来,笑呵呵的道:“女娘,将军准备进宫了,还请女娘先准备吧。” 这下,安与时才想起之前裴允说过要进宫之事。 匆匆洗漱换衣,要上马车之前,她忽然想起来那日和裴允在饭桌上夜谈,提起儿时那个小哥哥的事。 皇帝的年纪,和那个小少年是相仿的…… 该不会是现在的皇帝隐瞒身份,然后杀回来夺了皇位,就为了某一天能洗刷当日大皇子的冤屈? 安与时脑子里如同一道惊雷劈过,她那日确实太大胆了,居然在裴允面前说‘先大皇子若是真的叛国,那就真是该死’这样的话…… 知道裴允绝不会说出去,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惊。 看来有些大.大咧咧的习惯还是要改掉,毕竟这里皇权至上,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她能抗衡的。 裴允在马车上等了半天,长腿一伸,冲她伸出手:“愣什 么?上来。” 安与时一把握住,借力蹬了上去。 “阿兄,见到皇帝……见到圣上,他会说什么?” “害怕了?” “有点。”安与时坦然承认:“怕万一不小心惹怒他,给你拖了后腿。” 裴允失笑:“不会,安心就是。” 安与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思一转,忽然想起原主儿时和那个小少年的相处。 犹记得,他们之间是有昵称的…… 无忧? 安与时眼前一亮,好像就是无忧! 其实这也不是昵称,是那个小少年的字,好像和名字有关。 像她,她的名字寓意与时不晚,岁岁年年,小名就是年年。 这段记忆是只属于孟氏一族和大皇子一家的小秘密,照此说来,是可以找机会试一试的? 面见皇帝的场面,比安与时想象中还要更森严几分。 无数宫娥宦官安静侍奉在侧,禁军的布防紧密非凡,再加上巍峨的宫墙,辉煌的高屋大殿,太极殿外高耸壮硕的红柱上回旋盘绕的一条条金龙……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世人宣布,这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皇权,是何等的毋庸置疑! 她不敢自负,紧紧跟在裴允侧后方一米的位置,连呼吸都 放轻了几分。 也不知走到殿内何处,只知道地毯松软舒适,炭火也烧的旺,热气蒸腾着焚香四处游荡,精神竟又紧迫了一些。 是提神用的,但配比好像有些问题…… 乍然又听得前面领路的太监在回话:“皇上,裴将军带着安家女娘来请安了。” 安与时悄悄抬眼飞速看过一遍,新帝的年纪果然对的上,那张脸,也神似记忆中的大皇子。 但无忧小时候长得并不像皇家人,难道是这些年长开了? “末将参见皇上!” “臣女安与时,参见皇上。”安与时也跟着请安,咬了咬下唇,加了一句:“恭祝皇上安宁无忧!” ‘无忧’两个字,她咬得有些重。 前面的裴允猛然回头盯着她,连带着龙椅上的司方峋,也愣了好一会。 安与时垂下眼睛,才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 “哈哈哈,好!”司方峋忽而大笑,像是龙颜大悦般的摆摆手:“安女娘可是孟氏血脉,承孟氏护国之恩,你在朕面前也不必这般拘谨,起来吧,赐座。” 下人们一顿忙活,安与时还在忐忑,却听司方峋又道:“定是你们在此拘着她了,都下去,朕要同她缅怀孟公之志。” 第40章 皇帝活不过三十? 椅子搬了上来,一干闲杂人等齐齐行礼,鱼贯而出。 司方峋好笑的看了黑着脸的裴允好几眼,刚要开口,想起了什么时候又起身冲到门边。 安与时看在眼里,发现司方峋连鞋都没穿,快步小跑着越过宽阔大殿到了门边,趴着高高的门框往外瞧,又去窗边检查了好一会,才放心的走回来。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裴允,发现裴允面色奇差,忙低下头去。 还是自己方才那话说错了? 可是看司方峋的样子,分明就是赌对了呀。 “安家女娘?”司方峋回来,却不归坐,而是凑近安与时盯着她瞧,“你都记得些什么?” 安与时怔了怔,刚要开口,想着当初那小少年的身份藏着惊天秘密,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难道要说:‘我知道你是叛国逆贼之子’? 这皇帝的性情她又不知道,万一惹得龙颜大怒,连裴允都摆平不了。 想到这里,她端庄答道:“臣女不知,该记得什么?” 司方峋愣了好一会,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倒是有意思,皇……” “咳。”裴允干咳一声,打断了司方峋的称呼。 “遑论!”司方峋故意停顿 ,仔细看了一眼裴允的脸色,才又接着道:“遑论记不记得什么,有意思的事,记在心里才是好的。” 现在,安与时看懂了,司方峋是在点她。 所以司方峋就是无忧? 好办了! “皇上,臣女会些医术,给您请个脉吧。”她伸出手,却把另外两人说懵了。 怎么忽然就扯上这个? 安与时倒也并非想一出是一出,确定旧识有些关系好拉近,但也仅此而已。 要想谈判,还是得要有能互相交易的东西。 而她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医术,刚好现在司方峋脸色不好,或许有什么暗疾也说不定。 如果她能给司方峋治病,再谈条件不就同意多了? 司方峋看看安与时,又看看裴允,见裴允没有拦着的意思,依言伸出手去。 “行,那就让你看看。” 小小年纪的小女娘,除了之前去边地为孟氏族人收敛尸骨,一辈子都没踏出过上京城,懂什么医术? 但这小丫头怪好玩的,居然还认错了人…… 他愿意陪安与时逗个乐子。 安与时已经搭上了脉,招招手,示意司方峋把另一只手递过来。 司方峋好笑地照做,冲裴允道:“你这 个妹妹,倒还挺知道把脉的章程?” 就在这时候,安与时眼皮子一抬:“皇上,您肾虚体亏?还让太医配了提神的药丸?吃了有一阵了,效果不错?” “胡说!”司方峋想也不想的抽回手,不自然的别开脸,道:“朕怎会有这种毛病……” “看你脉象,最近应该觉得自己重振雄风吧?也是,那么多补药下去,不逼起来才怪呢。”安与时习惯不听病人狡辩,直白道:“但是再吃下去,皇上的龙体就别要了,估计不到三十就会亏成一副空壳子,到时候走两步都难,更别提处理国事。” 这话一出,司方峋立时打了个寒颤。 裴允更是用警惕的目光死盯着他:“谁开的药?” “还能是谁?太医院!”司方峋说不慌是假的,不到三十就连走动都不能了,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是弑君! “你们……”安与时准备自己去一旁开药方的,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看司方峋和裴允凑得极尽,认真商讨的样子,全然不像是君臣,反而像是……同僚? 她忍不住问出声来:“阿兄和皇上,很熟吗?” 裴允揉了揉额心,似是不知道该怎 么说。 反倒是司方峋大方承认:“朕与他是出生入死的好……战友,自然与别不同。” “哦。”安与时点点头,继续开方。 紧接着,她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下旨到裴家,裴允根本就没有很气愤,合着是和皇帝早商议过了的? 纠察司…… 借由朝中闹大的事端,故意把裴允调到纠察司,看似明升暗贬,实际上是为了下更大的棋? 她不是傻子,原主就读过不少兵书,跟孟国公学了满腹经纶,前世又恰好从军,多少也会懂得的。 照此看来,她对裴允的担心是多余了? 洋洋洒洒两张方子,吹干墨渍,又看了裴允一眼。 见裴允冲自己颔首,她才一并呈给司方峋,道:“一张是解毒的,喝半个月,另一张是待余毒清理之后,调养身子的,喝一个月。” 看司方峋还在发愣,她又很是洒脱的加了一句:“若皇上信不过臣女的能力,可以请信得过的太医好生看看再做决定。” 反正,身体是司方峋自己的,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司方峋苦涩一笑,他现在吃的药丸,就是信得过的太医一手调配。 如果安与时的诊断一切正确,那 对方就是蓄意谋害,还提什么信不信? 该砍了狗头才是! “不对!”司方峋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的医术?” 安与时顿住,半晌才道:“无师自通?” 不然,她能怎么解释? “你敢唬朕?”司方峋被气笑了,作势就把两张药方拍在案上。 到底是当了皇帝的人,忽然涌上来的怒意裹挟着巨量的威严,甚是唬人。 安与时心里一惊,顿觉惶恐,低声道:“若陛下记得‘无忧’,那应该也记得一条命?” 能治好就行了,问那么多作甚? 非逼着她甩出底牌! “一条命!?”司方峋瞬时拔高声调,瞪大眼睛盯着裴允。 ‘无忧’,他知道。 但一条命? 什么命? “陛下忘了?”安与时垂了垂眼,心里有些堵得慌。 原主小时候在江南,成日和无忧四处玩闹,那时幼小不懂事,两人跑去河边摸鱼,要不是原主反应快,无忧早就成溺死鬼了。 “咳。”司方峋干咳一声,忽然就觉得坐立难安,干脆道:“你难得进宫,四处逛逛吧,朕与裴将军有要事。” 安与时低头应下,转身离开。 说不失望,是假的…… 第41章 你怎么还不滚? 安与时也不指望能凭借原主和新帝之间的交情得到些什么,可那好歹是救命之恩,又是两小无猜的关系,更是原主一生中所有凉薄亲眷中,难得的儿时伙伴…… 既然有缘能够重新遇见,难道不该好好相处吗? 她出了门,立即便有宫娥迎上来:“女娘,是否要在近处坐一坐?” “不用,皇上让我四处逛逛,不如你帮着引路?”安与时笑脸相迎,很知趣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 这一套若是用在前世,不知道要被批多少回…… 殿内。 裴允听到外面渐远的脚步声,方要开口,司方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叔,她什么都记得?那她怎么不知道你才是无忧?你为何不与她相认?她的医术怎么回事?一条命又是怎么回事?” “登基数年,还这般不稳重?”裴允一个眼神扫过去,司方峋立马噤声。 沉默良久,司方峋颇为不服气地低声道:“还不让问问了?” “小时候,我险些落水身亡,多亏有她在。”裴允并不瞒着,如实说了。 司方峋的眼睛都亮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皇叔你非得把她弄到身边动机不纯,毕竟你们根本就不是亲 兄妹,合着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闭嘴!”裴允低喝,旋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吃的丸药,怎么回事?” 问起这个,司方峋一会干咳,一会摸头,整个就是如坐针毡。 还能怎么回事? 裴允没了耐性:“说!” “就是……”司方峋目光闪躲,心虚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后宫佳色入云,我就这么一个人,为了雨露均沾,不让她们闹,不就……” “糊涂!”裴允怒声低斥:“你是一国之君,怎能为这些昏了头?” 司方峋的脸比苦瓜还难看,委屈道:“所以我给你去信,包括上次都说了,皇帝不好当!那些大臣整日就想着往后宫塞人,大局未定,我也只能先收了应付过去,要不然……” 裴允气得扬手,司方峋娴熟地往后一躲,发现巴掌没落到脑门上,轻车熟路地挪到裴允正对面。 “这些就不说了,不说了!”他一个劲地讪笑,找补似的抓起药方,故作正经:“也不知道安女娘的方子管用不管用,要是管用的话……” “我会叫人查验,到时再说。” 裴允烦躁地伸手夺过来,目光停在安与时娟秀中带着潦草和些许洒脱的 字迹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安与时近几日的音容相貌。 她果真和幼时大不一样了,变得和这字迹差不多,潇洒率真,又难掩骨子里的聪慧机敏。 司方峋把裴允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悄悄瘪嘴,说他逃不过美色,皇叔自己还不是一样? 发现裴允的视线要扫过来,他一秒变正经:“皇叔,听闻安女娘要找安家要回孟氏遗产,这也是应该的,不然,下道旨意?” “不可,如今多事之秋,你有任何旨意都会引来多方猜忌,况且,有我助她,安家占不到便宜。” “那是!”司方峋嘴上应和,心里翻了个白眼。 熟料裴允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银子?”司方峋有些傻眼,“什么银子?” 裴允笑笑不说话,就这么看他演。 “哎呀,朕好像还有些庶务……” “不想查太医?” 司方峋浑身一震,认真八百地道:“皇叔征战多年万分辛苦,朕理应予以重金奖赏,才对得起皇叔和将士们殊死拼搏,就是百官,也无话可说!” 裴允嗤笑,懒得理会,只悠悠道:“五千金。” 听到这个数字,司方峋就想笑 “才五千?皇叔你是不是瞧不起……” 下一秒,他如遭雷劈:“什么?金!?银子还不够,要金子?” “嗯。”裴允神色淡漠,全然不顾司方峋即将四分五裂的面庞。 自家有个吞金兽,不多弄点,恐怕养不起。 …… 安与时在逛御花园。 还别说,虽然皇宫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庄园,但景色真的不错。 雅致又磅礴,带着浓浓的古韵,偏又四处透露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奢靡,种种难言的氛围相互交织着,复杂深奥到让人着迷。 她自诩凡人一个,也实在容易被迷醉了眼呀。 “这是谁?”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安与时纷杂的思绪。 回头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 “楼二姑娘?”她笑着见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楼朝雨,是原主未因安家惹上坏名声之前,难得的闺中密友。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啊!”楼朝雨说话带刺,“安与时,你可真是厉害,先和安家闹掰,然后以未出阁的身份住进裴家,现在又进宫面圣……” 她冷哼一声,上下打量安与时好几圈,嗤道:“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名声已经坏透了 ,求了裴将军的路子进宫来想当后妃吧?可真会出风头啊!” 安与时听得怔愣,记忆里,原主和楼朝雨之间顶多算是远了,并没有交恶,怎么现在见面这么呛? “我没想当后妃,也不想出风头,之所以闹得满城风雨,是因为已经寸步难行,不得不如此罢了。” 楼朝雨翻了个白眼:“就装吧,谁信你?” 安与时苦笑,劝着自己,别和这么一个小丫头计较,叹道:“公道自在人心,真相如何,过不了多久自然能大白于天下,楼二姑娘是进宫来看姐姐的吧?我就不叨扰了,有缘再见。” “你……咳咳,咳咳咳!” 听到楼朝雨忽然咳嗽不止,安与时的脚步顿住,疑惑道:“你小时候的顽疾还没好全?” “跟你有什么关系!”楼朝雨忍着咳嗽大吼,紧接着又咳个不停,连脸色都白了。 身旁的丫鬟更是吓得心惊肉跳,忙道:“姑娘定是着了风了,还是先回去吧?” 楼朝雨咳得站不稳,几乎是半靠在丫鬟身上。 发现安与时紧盯着自己,脸色又是一沉:“你怎么还不滚?” 安与时挑了挑眉,平静道:“我能给你治好,坐下,把脉吧。” 第42章 她真的会医术? 楼朝雨瞪着安与时冷笑,正要开口,就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安与时皱了皱眉,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抓楼朝雨的手。 可还不等碰到,楼朝雨的丫鬟抬手‘啪’的一下打上来,又惊又怒:“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之前你让你那堂姊害我们还嫌不够吗?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红豆,够了……咳咳咳!”楼朝雨有心组织,却实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与时有些愣,害楼朝雨? 原主不曾做过这种事。 又跟周婧芙有什么关系? “先别说话了,把完脉再说。”她耐着性子继续伸手。 红豆没再动手动脚,谨慎地扶着楼朝雨后退,怒道:“安姑娘的好心,我们可不敢承受,且不说安姑娘这身无人听闻过的医术是从何而来,就以您从前害过我们家小姐,也不敢让您再靠近半分了!” 楼朝雨觉得不忍,拉住红豆的手,想开口说话,又别开了眼,却还是慢慢把手伸了出去。 可安与时却没有等到手递到眼前,而是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冲着楼朝雨点了点下巴,转身便走。 一开始想把脉,又坚持想帮着看看,都是因为顾念到原主和楼朝雨 之间的友谊。 现在不把脉了,是因为她意识到,不管自己现在能不能诊断出病因,也不管能不能开出好方子治好,都是落不到丝毫好处的。 既然如此…… 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必要再添一件。 “你……咳咳!”楼朝雨黑着脸,想骂人又忍不住咳,只得咬牙把手收了回来。 还缩在袖子里藏得严严实实。 果然是越来越不可一世的安与时,居然专门戏弄她,简直可恶! “二小姐?”红豆心疼地看着她:“咱们回去吧?” 楼朝雨眼眶泛红,咬紧牙关重重点头。 亏她还觉得安与时被丫鬟说重了,没想到都是她在白操心! 可还没等起身,忽然见樊太妃带着人脚下生风地冲了过来,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樊太妃一生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呆在后宫里,可为人素来公正,对待皇室子弟一视同仁,对外更是不偏不倚。 尤其是新帝没有母亲,先帝的皇后和贵妃都已去世,后宫之中辈分最高的,就是她了。 这样的人,不论地位还是私德,都是极被人敬重的。 楼朝雨缓和好气息,快步走了过去,恭敬行礼:“臣女楼 朝雨,参见太妃娘娘,多日不见娘娘了,不知娘娘可还安好?” 樊太妃顿足,看清来人后笑了笑:“劳你记挂,老身一切都好。” “不是臣女客套,今日看到太妃娘娘,气色和精神仿佛都更好了些。”楼朝雨的嫡亲姐姐如今是后妃,为着姐姐,也愿意和樊太妃多亲近些,免不了话也多些。 “哦,与时那孩子有孝心,前些日子给老身开了张方子,吃了几幅,没想到真好了许多。”樊太妃又笑道:“老身记得你身子也不好,得空让她也给你看看吧,那孩子的医术,可是不差的。” 旁边搀扶着樊太妃的老嬷嬷也笑出声来:“说起来,老奴记得楼二姑娘和咱们女娘私交不错……是了,楼姑娘,你可曾见到咱们女娘?” 楼朝雨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硬了。 樊太妃是在说笑吧? 居然说安与时调养好了樊太妃的医术? 还说让安与时也给她看看? 更说安与时,是‘咱们女娘’? 安与时什么时候成樊太妃家的女娘了? “楼姑娘?” 看楼朝雨半天不做声,老嬷嬷无奈皱眉,太妃娘娘还急着要找女娘呢! 楼朝雨扯起一抹苍白的笑 意,指了指太极殿的方向:“方才臣女遇见她了,她往那边去了。” “好。”樊太妃明显松了一口气,带着老嬷嬷和一众下人匆匆离去。 红豆紧紧握着楼朝雨的手,变得很是心虚胆怯:“小姐,奴婢那样跟安女娘说话,安女娘不会同樊太妃告状吧?” “怕她做什么?”楼朝雨咬紧下唇:“她当初可是让她堂姊对我下死手,难道我们对她好些,她就会放过我们了吗?反正她如今不一样了,有裴将军护着,还哄得樊太妃也护着,我们楼家不过是普通门第,不是她的对手……”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找她磕头认罪去!” “回来!”楼朝雨把人叫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跟她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是死敌!你去认错,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红豆急急劝慰:“小姐,她的兄长裴将军往后就是纠察司的司主,兵权又被收了,也不是咱们楼家的对手,至于樊太妃,肯定是一时被她蒙骗,不一定就会死在她的手上的!” 楼朝雨苦笑,看了红豆一眼,咬紧下唇摇摇头。 如果这就是安与时的命数…… 她猛然抬头盯着樊太妃的背 影,看樊太妃一改从前的蹒跚步伐,而是健步如飞,俨然年轻了好几岁的健壮模样,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看樊太妃,之前不是说身子不好的吗?难道真是被安与时治好的?” 红豆也看见了,磕磕绊绊道:“不……不能吧?” 安与时怎么可能有那般厉害!? 实话实说,安与时还真有。 这会,她刚到太极殿外,知道裴允和司方峋还有话要商量,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看到樊太妃追了过来。 “太妃娘娘?”她展颜一笑,连忙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看您今日气色不错,是不是乖乖喝药了?” 樊太妃本来还憋着一肚子话,听她如此说,顿时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就会哄老身开心!” “娘娘……” 安与时话还没说完,就被樊太妃一把拽住,也不管有多少人守着,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司方峋冷着脸站起来,正要发怒,看清来的是樊太妃,变得恭敬不少,笑问道:“原来是太妃,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老身打扰皇帝了。”樊太妃看了看裴允,而后盯着司方峋,“正好,现在人都在,你做个主,让安与时入嗣裴家!” 第43章 表兄妹要成亲很正常 一石惊起千层浪! 安与时都傻眼了,好端端的,樊太妃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且不说她还是安家的人,她更是孟家的子孙,怎能入嗣裴家? “太妃……”司方峋也彻底傻眼,惊疑不定地去看裴允的脸色。 发现裴允面色阴沉,他摆摆手:“闭门,不许让旁人进来!” 随后,他很是殷勤地上前搀扶樊太妃,倒是把樊太妃吓了一跳。 “你是皇帝,老身只是太妃,怎能让皇帝搀扶?”樊太妃说着,牵着安与时走过去坐下了。 司方峋无奈跟上,见樊太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只能好言相劝:“太妃,安女娘是安家的人,父亲健在,亲祖母也在世,就算是想着从安家脱离出来,那也只能回孟家,怎能入嗣裴家?” 安与时也轻声道:“是呀,太妃娘娘,这……于理不合。” “不合礼数吗?”樊太妃低笑一声,目光一直落在裴允身上:“过了宵禁还带与时出府,漏夜穿街走巷,知道的自当你们是兄妹,不知道的呢?究竟是谁于理不合!?” 安与时有些被懵,这种小事,樊太妃是怎么知道的? 二来,这点事而已,樊太妃为 何这般生气? 裴允脸色发黑,缓缓抬眸,看了樊太妃半晌,蓦然挤出一个笑意来:“太妃娘娘手眼通天,果然不可小觑。” 樊太妃气结:“你少这话来堵我,上京城里长眼睛的人还少吗?那夜你又不曾低调,这事儿早就传开了,还用得着我在你身边安放眼线?” 说完,她又斜眼盯着安与时:“还有你,特地让人去忠勇侯府送信,让那忠勇侯府的世子去对付你亲哥,你又以为这种小动作瞒得了谁?” “是我冒失了。”安与时垂下脑袋,没想到上京城里处处都是眼线,这才几天下来,连樊太妃都知道了始末。 那忠勇侯府和安家,知道的岂不是更多? “你才知道自己冒失?”樊太妃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语气格外重:“高家人已经进了宫,要来告你的御状,你可知道?” “告我?”安与时瞪大眼睛:“告我什么?难道就为了我当街打高砚书一事?是他先出言不逊的,何况我只打了一拳头!” “那又如何?”樊太妃恨恨道:“你们两个行事太狂妄了,又不知遮掩,给旁人留下了话柄,难道还要怪他们找你们的漏洞?” “ 还有你!”樊太妃最气的就是裴允,“现在与时身上背着多少骂名?你又背了多少?你说自己是她兄长,可你办事何曾想过后果?你……” 说到这里,她已经气得手抖,指着裴允咬牙低骂:“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裴允目光闪躲,还是司方峋先站起来赔笑脸:“太妃说的是,是我们不孝,让太妃操心了。” 安与时看的两眼发直,半知不解的。 樊太妃发怒,连皇帝也怕? 而且皇帝起身请罪,把她也囊括进去,自当是樊太妃的小辈了吗? 至于她和裴允那些事,其实说起来,感觉风险也不大,怎么就这么气? “太妃娘娘。”安与时大着胆子拍着樊太妃的背,给她顺气,劝道:“我和阿兄都知错了,往后一定会谨慎的,您别气了,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再生气,我又得给您换一张方子了。” 樊太妃对上她的眼睛,头疼的很:“你啊,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 安与时尴尬一笑,顺着话道:“是是是,我年纪小,看事不明白,这不是仰赖着太妃娘娘教导吗?” “你……”樊太妃叹了口气,干脆不同安与时 说了,盯着司方峋和裴允,正色道:“总之,与时不能再住在裴家了,跟哀家住吧!” “不成!” 裴允想也不想的矢口反驳。 “你还不肯?”樊太妃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门外怒道:“你知道外面都传出怎样的闲话了吗?” 见此,裴允也站起身来,沉声道:“就算有闲话传出来,末将跟与时也是正经表兄妹,结亲与否轮不到他人说嘴,何况不过是闲话而已,有何可惧?” 安与时吓了一跳,自从上次一老一少吵了一次,怎么再见面又是剑拔弩张的? 而且次次都是为了她? 还有‘闲话’和‘结亲’? 是外面传出了她和裴允的绯闻吗? 她忙开口:“不用想,定是安家干的,可这也不怕什么,他们本来就很龌龊,我找法子反击回去就是了。” “事关名声,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轻视?” 樊太妃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又还是忍住了脾气,低声劝道:“你是女娘,本就被安家害得背了一身污名,若还传出这种有损清白的话,往后要怎么才能洗的干净?世间女子举步维艰,更不用说是你,世人不会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关 心听说了什么!” 安与时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裴允铁青着脸神色紧绷,司方峋一个皇帝都僵住了,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这时候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听着好像还是有什么人跪下了…… “皇上,臣妇高杨氏求见皇上,恳请皇上开恩,为高家嫡长子主持公道!” 樊太妃深吸一口气,给裴允丢了个‘你看吧’的眼神。 安与时左右看看,发现殿后有一道小门,提议道:“高夫人来此,肯定是冲我,娘娘,咱们还是先到后面去,别跟她对上吧?” 现在走人,就不用再吵了。 自己找法子慢慢劝,总能把樊太妃劝好的。 樊太妃瞟她一眼:“你不想跟她对质?” “御前对质多难看?”安与时笑着安抚:“何况阿兄还在这里,她讨不到好处的。” 闻言,裴允的神色稍缓了些:“从偏门出去,穿过长廊,便可到御花园。” 安与时冲他点点头,扶着樊太妃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种僵持的氛围,她才觉得如释重负。 可是瞧着樊太妃低沉的脸色,她又好笑又无奈:“娘娘的慈爱之心,与时都知道的。” 第44章 老身不管不行了 樊太妃恨铁不成钢:“我是看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心里着急!” 安与时好声好气的扶着人,找了个清闲能挡风的地方坐下,笑道:“娘娘前几日还在夸我,今日看我,就又是不成器了?” 这样骂也不在意的性子,让樊太妃哭笑不得。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些,可知名声二字,对女子的影响有多大?稍不注意,那就是灭顶之灾!” 这方面,安与时还真不在乎。 但她还不至于傻到跟樊太妃对着干,这是一个热心肠又很疼爱自己的老人家,也是长辈,她愿意敬着、哄着。 “娘娘,若我中意一个男子,可他却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那也不是可以托付之人,真正适合我的归宿,自在前方等着我,又怎会因为这些传言而退缩呢?” 听了这话,樊太妃又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让你入嗣裴家?” “那是吓唬我和阿兄的话。”安与时神色平静。 “你倒是聪慧。”樊太妃没好气道:“我是想告诉裴允,让他收敛些,别再带着你乱来,传出那些闲话,他一个大男人能如何?要紧的还是你呀!” “没关系。”安与时失笑 出声:“娘娘多废些神,给阿兄找个厉害的嫂嫂,往后管着他,而他有了心上人,也就不会再带着我到处闲逛了!” 樊太妃的神色多了几分不自然:“你对他……无意?” “娘娘说什么呢?他是我兄长!” “那便好!”樊太妃眉开眼笑,扯着安与时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你是个苦命的孩子,等这些杂事了了,往后就该舒舒坦坦地过着,相夫教子,儿孙满堂,别再牵扯到什么麻烦里去,这样,你娘和外祖一家,才能真正安心!” 安与时用力点头:“除了我,阿兄也要幸福安康,他们就真的放心了。” 开枝散叶这种事,还是交给裴允吧,否则她要嫁了人,孩子只能随父姓。 樊太妃烦躁地皱了皱眉,又不大高兴了。 安与时看在眼里,顺势拉过樊太妃的手把脉,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娘娘这几日吃喝还算乖觉,看着脉搏都健壮了几分,方才跑那么久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可谓是……” “你说老身老当益壮?” “我是想说娘娘越活越年轻!” “贫嘴!”樊太妃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叹道:“你记住,虽说表亲结喜没什 么好说嘴的,可你的姻缘不在他身上,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往后能够安生度日,最好离他远些!” 安与时越发搞不懂了:“娘娘,我记得那日在安家,我被打得起不来的时候,阿兄出现,您看见他还很开心的,况且他也是孟氏子孙,身世比我还要更凄惨些,为何您现在又……” 樊太妃严肃地嘱咐:“你听我的就是了,凭着你外祖母和我那么多年的闺中之谊,这一生,我定保你安安稳稳!” “是,与时明白。”安与时勾唇笑了笑,只得暂且把疑惑压在心里。 难道,裴家和外祖母之间,或是和樊太妃之间,有什么相隔久远的故事吗? 不然的话,樊太妃对裴允又怎会是这样的态度? “你呀,性格还是有些软。”樊太妃拉着安与时的手,叹道:“高家的人都打到眼前了,你倒好,不在御前分说明白,反倒把我拉了出来,难道的还担心我护不住你?” 安与时好笑道:“高夫人进宫,不用听都猜得到她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高砚书被我打了一拳,破了相,或是身子又出了什么毛病,过来喊冤的,想顺便让我身败名裂,再来,无非就是 想借此事给皇上施压,让皇上把周婧芙放出来,如此才好争回一点颜面。” 樊太妃目露欣慰,瞧着安与时,觉得这孩子看似随意,实际还是妥帖的。 这些事,都能想得明白,这便是顶好的了。 “你有主意了?” “没有。”安与时回答地很干脆,“安家和高家串通一气,非得对付我不可,见招拆招是一个法子,再来就是挖个坑等他们跳。” 她是觉得,反正裴允已经接管了纠察司,最近几日很少见面,就是去纠察司接手述职去了。 既如此,倒不如先让安家和高家乱一阵,她在前面煽风点火,裴允在后面查,总能抓出一些足够他们家破人亡的证据出来。 就那两家子,一丘之貉,即便她还没什么确切的证据,也知道他们两家不可能干净! 本来嘛,她还没打算对付高家,但既然对方非要送上门来……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脱离那么多的规矩之后,再遇到这种挑衅她欺负她的,她只想尽情释放,死都不忍! 樊太妃轻声叹息:“那高家的姻缘没了就没了,倒也不可惜,可他们当年是上赶着去找你外祖父定下的,中途换个人 ,就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了,如今越发嚣张,实在恶心!” “娘娘,我们先出宫吧?”安与时把她搀扶起来,“您呢,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着身子为上,等到彻底好了,再来给我们操心,往后要您操心的事多着呢。” 说着,安与时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皇宫里也不知道有多乱,连皇上的丸药都是出了问题的,您现在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少沾染。” “什么!?”樊太妃大惊失色,一把拽住安与时:“皇帝的丸药?他中毒了?是不是有人谋害他?” 安与时被拽得一个趔趄,无奈道:“是呀,我把脉把出来了,已经给他开了方子,可是他应该不太信,还得找信得过的大夫看看。” “你的方子,我喝了身子大好,他还有什么不信的?”樊太妃急得厉害,“我亲自去同他说!” 走了两步,想起高杨氏还在太极殿里,她又拉着安与时折返回来,扬声道:“来人!” 冲过来的正是老嬷嬷:“娘娘,您有吩咐?” 樊太妃正在气头上,怒道:“安排下去,往后老身就住在皇宫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弑君!” 第45章 别让我失望 安与时和老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哭笑不得。 往常没看出来,原来樊太妃还是个直爽的暴躁脾气。 老嬷嬷上前一步,好声好气地劝道:“娘娘,之所以住到行宫去,是为了您能安养天年,现在住回宫里来,那往后可就……” “你不明白!”樊太妃急得厉害:“皇帝的娘死得早,宫里又还没立后,剩下后宫那一堆莺莺燕燕,保不齐就有狐媚惑主的!或是和家族勾结,使些下作手段谋害皇帝,到底真出了大事,难道还有回旋的机会?” “就住进宫里!老身替他盯着,就算外面有人说老身多管闲事,老身也认了!” “但是这个江山,这辈子,只能是司家的,断不能让他人染指!” 见樊太妃这般坚持,老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皇上前些年也是想让娘娘住在宫里的,是娘娘一意孤行才作罢,现在住回来,想必也不会不同意。” 樊太妃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往日,是我想的简单了,以为他登基便是尘埃落定,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个开始,往后还不知道要碰见多少牛鬼蛇神!” 说完, 她认真看着安与时:“孩子,你既然会医术,那老身和皇帝的身子,可就全仰仗你了,别怕话说重了会挨罚,有老身护着你,皇帝也不能拿你如何!” 旁边的老嬷嬷赔着笑脸,心说皇帝怕什么? 如今的新帝,对裴将军才是言听计从! 女娘真正要提防的还是裴将军,那个杀神,才真是没人管得住。 “女娘医术高明,不瞒女娘说,那方子,老奴悄悄拿给大夫瞧过,都说方子好,惊得如见天人,要不是老奴拦着,早就找到府上求女娘赐教了!” 老嬷嬷感叹着,忽而又问:“女娘是何时学的医术?也不知师从何人,真是厉害。” 安与时抿了抿唇,回答起来有些心虚:“就是从前在外祖父膝下养着,外祖父给我寻了个世外高人调养身子,我在旁边跟着,倒是学会了不少,往年不敢随便出风头,这次受伤一场,梦见那个老师,他点拨了我一些话,这才敢卖弄一二。” 闻言,樊太妃和老嬷嬷双双点头。 此话有礼的很,从前的孟国公府可是文武双全的百年仕族,例数祖上那么多代,登阁拜相的,位极人臣的,不论超脱凡俗的夫子,又 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难道还少么? 这样的门第,最重的就是名声,安与时虽是安家女,却极得孟氏宠爱,又自小身子孱弱,自然是如珠如宝当贵女教养的。 有本事,藏着就行了,没必要往外露。 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要自保,要反击,这些本事也就没必要藏着了。 “难怪你如此厉害,原来是孟老哥给你找的恩师,那定是错不了的。”樊太妃拍拍安与时的脸颊,径直把她搂紧怀里,笑得与有荣焉:“还是我们与时厉害,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 顿了顿,樊太妃又哼道:“就安家那群瞎了眼的,随他们去折腾,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悔不当初了!” 安与时刚被樊太妃搂着,只觉得不习惯。 再听樊太妃这些偏疼的话,从心而笑,干脆放松下来靠在樊太妃怀里。 前世,她和家人聚少离多,长辈生病去世都没能陪在旁边。 现在有这么疼爱她的樊太妃,就像小时候宠溺自己的爷爷奶奶,也算是弥补了人生遗憾。 …… 自宫中离开,樊太妃的住处都已经安置好了。 安与时就像樊太妃的正经孙女,在慈安宫 里四处走动也无人说嘴,反倒谁看了都客气恭敬,甚是放松。 “宫里好玩么?”裴允看她心情不错,眉眼也多了几分笑意。 “还好,樊太妃疼爱我,先前还想让我跟着她住宫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风,还是让我出宫了。” 说到这里,安与时抬眸紧盯着他:“阿兄,樊太妃很是在意你和皇上,可为什么她对你总是凶巴巴的?你从前得罪过她?” 裴允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幽怨,沉吟半晌,才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是为了你。” “为了我?” “孟氏孤苦,你是孟氏最后的血脉,她盼你往后余生安康顺遂。” 安与时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你也是啊。” 裴允忽然紧紧盯着她:“我不是。” “啊?” 面对安与时的疑惑,他又牵强地扯起嘴角:“我死过一次。” “在战场上?”安与时忽然拉住裴允的手,拨开护腕把脉,而后微微蹙眉:“是有些旧伤还没痊愈,阿兄,我给你调养着吧。” 裴允心思一动,反握住安与时的手:“好。” 安与时想了想,没有抽出来。 他们两个都是这世间孤苦无依的漂 萍,又是仅剩的亲人,相互依靠,相互取暖,没什么不好。 况且牵个手而已,小节罢了。 “对了阿兄,方才高杨氏都说了什么?是不是夸大其词,想让我去高家给高砚书认罪?是不是想以此,威逼皇上放了周婧芙?” 闻言,裴允盯住她清明的双眸,笑道:“你是聪慧的。” 安与时勾唇一笑:“那,有你在,皇上是不是没答应?” “自然没有。”裴允想了想,正色道:“你也该看出来了,我与皇上私交不错,但对外,我与他是敌人,少不得要佯装一二,你往后也要谨慎些。” 她挑挑眉:“我明白,那……我能不能出手,让周婧芙名不正言不顺地回到京城?” “嗯?你不想罚她了?” “她跪在紫光寺,也不是诚心悔过,反而扰了祖宗亲近,倒不如让她回来,看她折腾,慢慢磋磨她,那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裴允语气宠溺:“你喜欢,就依你的。” “好!”安与时收回手,转身掀开车帘,看青竹就跟在马车旁边走着,低声吩咐:“你找几个人,趁天还早潜入紫光寺,不必放火,放点浓烟,给周婧芙机会逃出来。” 第46章 你们慌得太快了 青竹有些错愕,但还是屈膝应下,趁没人关注这里匆匆离去。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以周婧芙那样的性情,是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裴允失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一声令下,她就可以回来了。” “被放回来,和偷偷逃回来,那可是两个性质。”安与时伸出手指头,歪头一笑。 看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裴允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看得出来,她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一点也不像儿时那个软糯无助的小丫头了。 …… 事实也正如安与时所想—— 临近黄昏,紫光寺的方向忽然冒起滚滚浓烟,整个京城的人都吓得够呛。 就连京中的守城军也集结起来赶了过去。 不出多时,浓烟逐渐消散。 冲出城看热闹的百姓,和赶过去的守城军,也都迅速撤了回来。 混在人群之中的,还有一辆很不起眼的小马车。 先是在街道上兜了好几圈,确定没人注意,才走进能去安家的夹道。 青竹看在眼里,出手给身边的赶驴小哥递去钱袋,缓缓走回裴府。 安与时正在和翁娘子一起配药,见青竹回来,问道:“看真切了?回安 家了?” “人在马车上,虽然没见到马车入府,但奴婢敢断定,就是回去了。” “那好,准备准备,去找阿兄多借几个人,上安家要债去。” 看安与时拍拍手站起身,青竹差点没反应过来,问道:“现在?女娘,天都黑了。” 安与时心情大好地摆摆手:“天黑才好呢,你跟上我,再加上阿兄的红甲卫,不会出问题的。” 青竹看向云嬷嬷,两人脸上都是担心,但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闻夏也跟上去了,一主二仆坐在马车上,后面跟着二十来号威风凛凛的红衣卫,浩浩荡荡地冲安家去。 他们出发迅速,速度又快,愣是在安家得到消息之前赶回来了。 下了马车,安与时看到安府大门虚掩,守门的小厮还像是见了鬼似的,招呼都不打就往里面跑,顿时便知道时辰刚刚好。 “直接进去。” 她刚吩咐完,青竹和几个红甲卫一马当先,直接推开大门往里冲。 安家的护卫本就不是红甲卫的对手,再加上这里的人并不多,压根就拦不住。 “来人啊,来人啊!红甲卫又来了!” 看到前面的人卯足了劲往里冲,安与时 只想笑。 上回是真被红甲卫闯进来吓到了? 要不然,这次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脚步不停,其余下人已经硬着头皮围了上来。 “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强闯的?” “小姐,你怎么敢带着人擅闯安家?这是不合规矩的!” “小姐,您怎能如此作为!?” 安与时脚步一顿,冷冷瞥向这几个张开双臂拦上来,嗤笑反问:“你们还知道我是安家的小姐?我只当我早就是个外人了!” 几个人都噎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红甲卫动作迅速,毫不留情地直接把人推开,护着安与时直奔闹哄哄的前厅。 远远的,还能听见厅中传来的周婧芙的尖叫…… “我还没找安与时算账呢,凭什么要我躲起来?” “那是红甲卫!” “红甲卫又如何?外祖母,舅舅,你们知道紫光寺那些红甲卫是怎么欺负我的吗?我不过是半个时辰没动筷子,他们就直接把吃的收走,要是再过两天,我就活生生饿死了!” 听到周婧芙的大吼大叫,安与时忍不住嘴角一抽,自己不动筷被收走食物,这也能算是饿死的理由? 他们的脚步声不小,想必里 面的人也听到了,转眼就安静下来。 只听安应珍一声低叫:“行了,跟我过来!” 很快安与时带着人进门,已经看不见周婧芙的人影了。 厅中坐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还有刚从屏风后面出来的安应珍,不大自然地干咳一声,看了看里里外外站着的红甲卫,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你呀!” 安与时挑了挑眉,也没坐,只似笑非笑地打量一圈,然后盯着屏风。 安应珍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咬牙道:“你还知道回来?回就回了,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抄家吗?” “侄女搬出安家不过短短几日,没想到,已经是姑母当家做主了?”安与时盈盈一拜:“侄女哪敢抄家?带这么多人来,只是方便拿东西而已。” “那东西?”安老夫人现在看到安与时就火冒三丈,已经忍不住了:“你不是硬气吗?不是觉得裴家比安家好吗?既然如此,你那个好哥哥早该为你准备齐全了,还回来拿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安老夫人面上露出刻薄的冷笑:“怎么?你那将军哥哥,缺了你首饰,还是缺了你的衣裙 ?” 安与时微微垂眸,掐了掐虎口,才忍住没有和安老夫人当众拍桌。 现在,她占理,如果显得太过粗鲁,可就不占理了。 “祖母这话说的,不像说自家孙女,倒像是说仇人。”她凉凉的接了这么一句话,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安老夫人拍案而起,安应珍已经手掌微微发颤地上前。 可是四个红甲卫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安与时前后,很显然,不论谁敢凑上来,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母女两个都忍住了,但都气息紊乱,面色发黑。 安与时不紧不慢地坐直身子,语气轻轻柔柔的,看上去别提有多懂礼数了。 “今日孙女前来,私产自然是要拿回去的,毕竟房里好多东西,都是母亲留给我的银钱置办的,另外……” 她故意停顿,抬眸看去,发现包括安应淮在内的几个人都变得紧张不少,满意一笑。 这就慌了? 她喜欢! “另外,自然是要拿回外祖父一家的遗产,和我母亲的嫁妆,毕竟孟氏的东西,留在安家,太不像样!” “放肆!”安应淮怒喝,犹如忽然炸开的闷雷,“你擅自离家不回来,现在跑过来摆什么谱!?” 第47章 来人,掌嘴! 安与时完全没有被吓到,反而是身边的几个红甲卫和青竹、闻夏,一时都惊得一颤,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 见她完全没在意,这才又慢慢松懈下来。 “父亲这是什么话?”安与时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态,仿佛不是来要账的,而是来闲话家常的,“孟氏还有骨血,我是,裴允阿兄也是,父亲不过是外祖父的女婿,又掌管着偌大的家业。” 她冲暴怒的安应淮扬唇轻笑:“您拿着,恐怕不合适。” 安应淮几乎气炸,吼道:“你这个孽障!看来上次还是打得太轻了,居然敢跑到你尊上面前耀武扬威!来人,传家法!” 话才刚说完,红甲卫们即刻拔剑,像是安应淮或安家仆众有人胆敢动一下,就能立即让安家见血。 安与时定定地看着安应淮,毫不畏惧:“孟氏遗产本来就是留给我的,母亲除了我,也没有别的孩子,如今我不住安家了,带走这些有什么不对?” 安应淮坐了回去,眼神慌乱地瞟向红甲卫,到底没敢太过猖狂,可也憋得青筋暴起。 半晌过去,他发现安与时始终气定神闲,明显不得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死不罢休,只得咬 牙道:“你的两个亲哥哥,也是你母亲的孩子!” 安与时乐了,她就等着安应淮说出这么一句呢。 “父亲,您在说什么啊?” “不对吗?”安应淮反倒懵了,大声道:“你母亲就是他们的嫡母!” “嫡母?”安与时冷哼出声:“母亲自嫁给您,除了生我那一两年在家中,其余时候可都在战场上,什么时候跟他们有过母子情意?” 没等安应淮接话,她便又道:“那时候,我那两位亲哥哥可正是调皮的年纪,不仅不肯认嫡母,更因祖母偏爱,特许哥哥们不必唤出‘母亲’二字,还让我母亲别苛责,这些事连我都知道,难道安大将军忘了吗?” 安应淮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在上首的安老夫人抢白:“那是因为……” 安与时哼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孟氏全族是死光了,但当年的消息,整个上京城的后宅内眷都有耳闻,就连樊太妃也知道地清清楚楚!” “当时,好像还是老夫人您,说什么两位嫡孙没了生母好几年,正怀念着呢,为了家族安稳,让我母亲最好不要上纲上线。” 见安老夫人噎得说不 出来话,安与时不屑地瞥开视线,嗤道:“那两年,安家的嫡子们不肯嫡母,那我母亲也不稀罕当他们的嫡母,而且我在孟家住着的时候,两府相隔这么近,上到安大将军,下到两位嫡子,去孟家走动的次数屈指可数,由此可见,安家嫡子与孟家毫无关联,若还霸占着孟家遗产,未免也太不像样了。” “还有我母亲的嫁妆,嫁妆可都是女儿的,总不至于还要跟两位公子哥分一杯羹吧?毕竟他们生母的嫁妆,我可是一个铜子儿都没瞧见过的,你们安家的财产,我也一分都不想要,说白了也是极为简单的事,该给谁就给谁,你们这般推三阻四地不肯交还,究竟是为着什么呢?” 身旁,闻夏适时出声:“确实奇怪,按理说安家也算百年勋贵,底蕴也不差,这么一直占着不肯交还,外面都以为安家坐吃山空了呢。” “是吗?”安与时笑看了闻夏一眼,又看向安应淮,加重了语气:“是这样?” “你个贱蹄子少胡说八道!” 安应珍放声怒吼,人却不敢近前一步,“身为安家嫡女,却非要住进你那什么哥哥家,呵,怕是情哥哥吧!还要把什 么遗产私产都带走,怎么?你的情郎哥哥好赖也是一个大将,就这么没出息,还得你养着?” “还有,你敢往外面浑说你父亲和祖母的闲话,那就是忤逆大罪,任凭你那个情郎哥哥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住你!” 安与时双唇紧抿,冷冷盯了安应珍半晌,而后勾了勾唇,淡声道:“来人,掌嘴。” 安应珍听到这话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在这个世界上,她就没听过晚辈敢掌掴长辈的! 若安与时真有那个胆子,正好以忤逆之罪送进大牢! 可安与时不傻,青竹的动作更是快。 方才才进门,她就发现了安与时的视线,更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在什么地方。 这会,她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直接把躲在屏风后面的周婧芙拽了出来,一把扔在厅中。 周婧芙几乎是摔出去的,强撑着爬起来以后大惊失色。 她看着安与时的时候是恨,看着红甲卫的时候是恐惧,再看到安家人,立马又变得委屈可怜。 短短那么几瞬,脸上比染缸还精彩。 下一瞬…… 啪、啪! 青竹不愧是跟过樊太妃的人,下手干脆利落,毫无废话 ,且打完就走,绝不停留。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现在,安家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就连周婧芙自己也傻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躲了躲,居然就要挨打? 安与时她怎么敢的呀!? 这边,安与时看向青竹的眼神满是欣赏。 青竹屈膝福身,一脸‘幸不辱命’的模样。 随后安与时才看着已经彻底惊呆,连方才那副放肆笑容都没收起来的安应珍,幽幽补刀:“姑母笑得这般开心,是觉得侄女做得对?” 听到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安应珍的眼睛猛然怒瞪过来,把安与时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 安与时满脸都写着认真:“不愧是姑母,执掌安家中馈,公道大气,周家损失了您这个主母,真是可惜。” 安应珍疯了般的大叫:“小贱人你……” 才刚蹦出来四个字,守在安与时身边的几个红甲卫立即拔剑。 安应珍被这等气势惊得一抖,顿时收了声。 看周婧芙明显是要憋不住了,安应珍立马把女儿搂进怀里,再不敢说什么过分之语,只梗着脖子怒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第48章 她就是在虚张声势 “胡说了吗?”安与时气定神闲地反问:“我来拿遗产,可是姑母叫得最厉害,那不是很显然的,如今安家都是姑母说了算了?” 安应珍张大嘴,看到凶神恶煞的红甲卫们,只能咬紧牙关憋了回去。 不到一小会,脸上就已经青筋暴起,狰狞不已。 “够了!”安老夫人扬声怒喝,干脆说穿了:“看来,你是等着芙儿回了家,才跟过来要东西的?” 安与时扬唇轻笑,还是这样直接更舒服。 “那当然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周婧芙,“要不是我高抬贵手,她哪有回来享福的机会?” 周婧芙猛的瞪大眼,脸色一变再变,却始终没有怎么明白过来。 还是安老夫人和安应珍咬牙切齿,迅速转过了弯,都用惊叹加厌弃的眼神,死死瞪着安与时。 安与时混不在乎,跟她比起来,安家这些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装什么呢? “都不开口了?”她笑弯了眉眼,“如此说来,遗产和私产,都不让我带走?既然非要撕破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找能管事的来处理,一码归一码,看有多少东西是能让我带回去的,也看看周婧芙私 逃回京,是犯了什么样的大罪。” 顿了顿,她看向安应淮:“大将军应该什么都懂,这罪名,应该属于抗旨欺君?还是……逃狱谋逆?” 从始至终,她都一直是这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论神情还是语气,一点都不咄咄逼人。 可是毫无疑问,今日她忽然露面,就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完全没打算空着手回去。 安应淮面容铁青,瞪了她半晌,到底只说出来一句:“你是铁了心,要和安家撕破脸?” “这话就错了。”安与时挑了挑眉。 “呵。”安应淮露出嘲讽的冷笑,“那你还敢如此猖狂?难道你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就算你是我亲生的,那也……” 安与时直接打断道:“我对大将而言,不过是似有若无的存在,在安家的时候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甚至连吃食都不大比得上普通人家的小姐,不管谁看见我,包括安家奴仆,也都是一副冷漠不屑的模样。” 她左右看看,语气极为洒脱:“就连在场自诩为‘长辈’、‘亲人’的诸位,对我也从来没有半点好颜色,母亲和外祖父一家战死之后尤甚,因此,安家不是我的家,我自 往该去的地方去,那才是正途。” 安应淮瞬时怒目圆瞪:“荒唐!上亲在世,难道你还想未嫁分家!?” “有什么好分家的?”安与时低笑出声:“我要的是断亲,更干净。” “想也别想!”安老夫人一生爆喝,“我安家世代名声,家风从来严谨,岂能毁在你这个混丫头手里!?” 眼看安与时冷眸微抬,安老夫人恶狠狠咬牙,被迫放缓态度:“你如今正在闹脾气,觉得家中人人都待你不好,或是思念故去的亲人,想和你那表兄多腻歪,这都无妨,甚至于只要你乐意,老身和你父亲都可以去同裴允谈你们的婚事,趁早做定,也能让你安心!” 说完,安老夫人不耐甩袖,仿佛已经拿捏了安与时,更觉得自己是退了好大一步,心里分外憋屈,越发没了好气:“那点什么遗产,安家还不缺,你要拿,那老身就命人给你送些过去赏玩,给你当过思念外祖一门的念想,也算全了你这点微薄的孝心!” “至于家中其余事,不该你开口的,千万别多嘴,毕竟你只是一个孙女,要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听得安与时眼皮子直跳 。 她都已经多次表明自己的敌意了,甚至把周婧芙私逃回来的这个把柄摆在他们眼前让他们看,居然还以为她只是在‘闹’? 居然还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她? 天真! “青竹,你出去一趟。”她转头便开始吩咐:“去请教刑部,抗旨不尊,私逃回京,究竟是个什么罪名。” 说完,她干脆也站起身来,盯着在做诸人不屑冷哼:“也罢,既然我这一趟白跑了,那不如我亲自去。” “是。” “是!” 就算有红甲卫在,青竹和闻夏还是紧紧贴在安与时两侧,生怕有人突破防线冲过来。 红甲卫们也极其谨慎,第一时间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护住,一同往府外走。 他们的速度不快,因此,安老夫人拦住了要追上去的安应淮。 “她是个什么性情,咱们还能不知道?这几日看着厉害了,实则也就是裴允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你们且瞧着吧,既然是为了那些遗产和嫁妆来的,就断没有轻易离开的道理!” 听见安老夫人这般分析,安应珍和安应淮都稍稍放松了些。 唯独周婧芙慌得不行:“可我私自回来是真 啊,万一她真的闹出去,我岂不是要获罪?” 光是想象到要被定罪的画面,周婧芙就浑身颤抖,一把扑进安应珍怀里,哭诉道:“娘,女儿在紫光寺已经吃尽苦头了,不想再过当囚犯的日子,您可千万要懒着安与时,别让她害我!” 安应珍心疼不已,没等说话,安应淮便安抚道:“芙儿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你外祖母看事明白,既然连外祖母都说不会有事,那就绝对不会有错失,而且,舅舅会保护你。” “不错。”安老夫人满意点头,“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沉得住气,我们决不能自乱阵脚!” 看到红甲卫的背影还在不紧不慢往外走着,安老夫人越来越得意:“你看着吧,安与时那贱丫头过来,就是想带银子走而已,现在东西没拿到手,不可能就这么离开,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自己回来的!” 周婧芙眨了眨眼,疑惑道:“外祖母的意思是,安与时会回来?” 安老夫人冷哼:“那是自然,她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谈判,现在要走,是虚张声势,说到底,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先低头,而往往最先开口的那个,就是输家!” 第49章 你才是那个祸害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匆匆奔了进来,还满脸的喜气。 安老夫人挑了挑眉,嫌弃道:“教了你们多少次,要喜怒不形于色,别总是为了一丁点小事喜上眉梢,她认怂也是应该的,我们安家是什么人家?总不能真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 管家愣住,一时有些傻眼。 “哼,越是在这种时候,咱们越该冷静自持,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闹出的笑话已经够多了,再让人以为我们安家都像你这般浮躁、沉不住气,岂不是更丢人?” 面对安老夫人没好气地教训,管家只能讪讪一笑,接话道:“老夫人说的是,她走了就走了,没闹事就是最好的,以后奴才一定稳重!” 安老夫人满意点头:“不错,就是该……” 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呆,惊声道:“你说什么?人走了!?” “额……”管家整个懵住,发现安应淮和安应珍都站了起来,越发搞不懂安老夫人究竟在说哪一茬。 安应珍扯着嗓子大叫:“你快说话呀,是不是真走了?” “是啊!”管家指着外面,整个人都试了神:“就方才的事,奴才亲眼看见小女娘出去的,难道 不是老夫人和老爷、小姐把她赶走的?” “蠢材!”安老夫人扬声大喝,急得直跺脚:“还不快去追!” 骂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方才安与时可是放话了,要是不能满意解决,是要把周婧芙逃回来一事捅出去的。 到时候,整个安家岂不是都要背上逃狱抗旨的罪名!? 该死的,那死丫头居然真敢直接离开…… 难道安与时就没想过要和他们谈判? 不应该啊! 偏在这时候,才刚跑出去的管家又冲了回来,大叫道:“不好了老夫人,底下人听到女娘上马车的时候吩咐,说是要往刑部去,还命红甲卫去了大理寺!” 这话一出来,厅中众人都慌了神。 真闹大了,整个安家都别想逃啊! “接着追!”安应淮再也坐不住了,越想越慌,干脆自己冲出门追了上去。 见此,安老夫人眼前一黑。 安家距离刑部那么近,安应淮现在才追上去,还来得及吗? 说不准,现在安与时已经告上公堂,要刑部过来拿人了! 想到一会就要出事的那一幕,安老夫人吓得老脸煞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仰,幸好身下刚好有 把圈椅,才不至于摔出什么毛病。 周婧芙也知道一旦事迹败露,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扑上来抱着安老夫人的膝盖跪下,哭诉道:“外祖母,现在怎么办呀?万一安与时真的把事情说出去,或是捅到陛下那里,我是不是要被砍头?” 见安老夫人脸色惨白不说话,她越发大声:“外祖母,您想想办法呀,如果我被降罪,岂不是要祸延家族吗?到时候您和舅舅,还有我娘,恐怕都……” 安老夫人两眼一瞪,瞬时震怒低吼:“你既然知道会祸延家族,为何还要回来?” 从小到大,周婧芙就没见过安老夫人对自己这般凶恶,当场吓得浑身呆滞。 “母亲!”安应珍看得心疼,立马把周婧芙搂到怀里,“芙儿才多大?她懂什么?方才那小孽障在这里也说了,今日芙儿之所以能从紫光寺逃出来,都是因为中了小孽障的奸计,说到底,那小孽障就等着这一下抓住咱们的把柄……” “那也是她蠢!”安老夫人眼底猩红,整个人彻底暴走,连一丝脸面都不想给安应珍和周婧芙留。 安应珍也呆住,被安老夫人吼得很是受伤:“母亲……” “还有你,更蠢!”安老夫人指着安应珍,脸上是多年不见的刻薄,“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明知道那就是个陷阱,还眼巴巴地往里跳,跳就算了,居然还敢逃回安家?” “可是……”安应珍搂紧周婧芙,眼中含泪,委屈道:“母亲,芙儿也是我的孩子,她不会安家要回哪里啊?” 安老夫人厉声大喝:“回来就是要害了全家!何况她不姓安,她姓的是周!何曾是我安家子孙!?” “母亲?”安应珍失声低叫,眼泪一颗颗不断往下滚,“就因为芙儿私自回来,母亲连女儿和亲外孙女都不要了吗?” “你还知道是外孙女?”安老夫人指着安应珍低吼:“一个外孙女,在安家千疼万爱得长大,她又是怎么回报的?愚昧至极,目光短浅!还不过是私自回来?她这是要整个安家都跟着她被砍头!” “母亲!” “你别叫我母亲!”安老夫人怒斥:“如今你该满意了,你嫁了人生了孩子还不安分,非要闹着回来,结果你又是如何回报娘家的?如今你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要让整个安家都跟着去死啊!” 周婧芙也紧紧抱着浑身发抖 的安应珍,大叫道:“外祖母现在是要舍弃我和娘了吗?可是当初我们被周家欺负,是外祖母您亲口说的,任凭谁也不能欺辱了安家的人,如今您就忘了吗?” “安家的人?安与时才是安家的人!”安老夫人忽然就转过弯来,眯起眼睛打量起周婧芙。 明明是极为苍老的眼神,其中却蕴藏了太多冷意和探究,让周婧芙下意识的浑身发抖。 周婧芙缩了缩脖子,惊慌道:“外祖母,您……您这样看着芙儿做什么?” “是你!”安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了:“是你,故意设计让安与时那蹄子与你半路动手,也是你挑唆景川和景州半路将她抛下,更是你哄骗高家那个半路见到也撒手不管的?” 周婧芙浑身僵住,怎么也没想到,安老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秋后算账。 “我……我没有,当时,当时是阿兄们自己……” 啪! 安老夫人反手就是一巴掌:“你就是个祸害!” “外祖母……”周婧芙捂着火辣辣的脸,脖子越缩越紧。 安应珍蹲下来捧着周婧芙的脸查看伤势,不服气得冲安老夫人道:“母亲,就算……” “你闭嘴!” 第50章 我老,让一步是应该的 安老夫人冷声打断,呵斥道:“你难道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弄死安与时,好霸占安家所有的好吗?” “蠢货!你要弄死她,手脚也该干净点,看看如今给安家找了多大的乱子!?” “我告诉你们,景川和景州是我安家的孙子,因为你们娘俩的私心,现在两个都起不来床了!这次若能逃过一劫,那安家还有你们一寸之地,可若逃不过,你们这两个祸害,也别怪我心狠!” 说到这里,安老夫人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合着安家会弄到今日这般麻烦不断的地步,都是因为周婧芙那点私心? 蠢货! 就算安与时不死,安家也没有人苛待过周婧芙! 偏生周婧芙不知道满足,分明安与时在家时那般老实,从不争些什么,可周婧芙就是什么都要,什么都抢。 抢了婚约,要了所有人的宠爱,居然还嫌不够,还想要安与时的命! 安老夫人越想越气,咬牙又骂:“手段不足就该收敛着,如今好了,把全家的命都玩进去了,我看你怎么跟全家交代!” 周婧芙委屈到泪流不止:“外祖母这话,就是要让芙儿认罪,一个人去死了?” “ 若死你一个就能保住全家,那你就是该死!”安老夫人是彻底寒了心了。 若周婧芙能够懂事一些,她多偏疼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千不该万不该,周婧芙就是不该把安家全族的荣耀和性命都弃之于不顾! 这样祸害安家的孩子,她就是再慈的心,也要冷了。 就像当初的安与时,难道不可爱吗? 孤身一人都敢离家去战场寻找故亲,难道她不知道,那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吗? 可这世间的一切,都比不过安家的昌盛和名声! 所以,安与时该死,如今的周婧芙,也是!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多了几道身影。 为首之人正是安与时! “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她勾唇一笑,“老夫人和周家小姐祖孙情深,还真是令人羡慕。” 嘲讽的意味这般足,凭谁都能听出来。 安老夫人站起身,一个劲探头盯着门外,没瞧见有官府的人来,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 安与时笑道:“本来是要走的,发现有只耳环落在这儿了,那可是亡母遗物,未免便宜了别人,可不得回来寻么?” 说话间,青竹已经走进厅中,从安与 时方才坐着的椅子夹缝里,找出一只白玉耳环。 安与时接过来,冷嗤一声,转身便走。 安老夫人快步冲上来,叫道:“话都没说完,你走什么?回来,陪祖母说说话。” “祖母?”安与时被逗笑了。 很快,她又明白过来。 对于安老夫人来说,安家的前程就是命,方才以为她真去了刑部,就急成那个模样,现在改口换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有点恶心。 她转过身来,挑眉道:“老夫人还是好好说话吧,小女是孟氏遗孤,母亲早夭,父亲不疼,于安家没什么关系。” 安老夫人并不在意,反倒还扯起嘴角笑了。 只要安与时愿意转身,那就还有的谈。 “老身知道,你对家中有怨,也是老身持家不正,一直以来疏忽了你,但这些事不过是小节,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定会明白的。” 安与时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嗤道:“那是老夫人太不了解我,这种话说一次,我就当听了个响,但再有下次,我这脾气可就憋不住了。” 说着,她故意做出一副深思的神情,反问道:“老夫人还记得吧?我娘生起气来,是个六 亲不认的性子,我是她亲生的,不遑多让呀。” 安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孟氏女那个臭脾气,她当然知道。 就连安与时幼年放着自己家不住,分明祖父母和生父在世,也能住去孟家,不也是因为孟氏女那暴脾气? 也幸好多年来,孟氏女一直在外征战,没多少相处的时机,不然安家的屋檐早就被掀干净了! 看安老夫人神色不自然,安与时接着道:“到底怎么说?我可没耐心跟你继续绕弯子,一则,私产和嫁妆,全都让我带回去,二则,断亲,分家,把我逐出族谱,只要这两件办到,今日周婧芙抗旨私逃之事,我只当不知道。” “你要断亲?”安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其他的都能忍,可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出断亲这种事,外人会怎么看待安家? 岂不是要坐实了安家待女不公的罪名? “老夫人不肯?”安与时无所畏惧,笑得也越发肆意,一字一顿道:“若实在不肯,我就只能想法子闹到御前,请文武百官好好分辨,当日我去边地寻回孟氏尸骨之事了。” “孽障!”安老夫人忍无可忍,指着她怒斥出声:“你敢……” 话没说完,安老夫人自己又打住了。 看如今安与时这臭脾气,似乎还真敢。 而且不同于当初收敛尸骨的真真假假,现在周婧芙闹出大事牵连全家的把柄,是被安与时实打实捏在手里的。 若是不答应,安家讨不到任何好处! 可若是就这么答应了…… “你如今还小,懂什么是断亲?”安老夫人坐了下来,为了掩饰,还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才又叹道:“你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如此冲动,但断亲之事非同小可,不能再提,至于你外祖的遗产,还有你母亲的嫁妆,这本来就是你的,你非要,拿回去就是了,安家还不缺那些!” 安与时还在思索该不该见好就收,安应珍和周婧芙肉眼可见得变惊慌了。 “不成啊,母亲!”安应珍尖声阻止:“这小蹄子……侄女还云英未嫁,住进裴家已经多有不妥,若在这个时候让她大张旗鼓地带回嫁妆和遗产,外面的人怎么看?” 发现安与时一直盯着自己,安应珍又找补似的干笑了一声:“与时,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娘,清白和名声最重要,若是一意孤行,外面只怕以为你是要和你那裴允阿兄私定终身了呢!” 第51章 老人家变脸真快 安与时挑眉:“那些闲话,不正是在座的各位放出去的么?” 安老夫人和安应珍都是一僵,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种事,难道安与时也查清楚了? 看安与时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们俩还真不敢想。 呵,有备而来…… 当然什么都知道! 其实安与时只是猜的。 就连‘掉下’耳环,找准时机折返回来,也都是故意的。 还真是没想到,一回来就能看到方才那场母女决裂的大戏,现在也能发现安应珍那么明显的心虚。 她眯了眯眼,忍不住多看了安应珍和周婧芙几眼。 “哦,我明白了。”她勾唇一笑,玉手轻抬,指着安应珍的发髻,“你头上的东西很熟悉,还有周婧芙头上的,手上的,甚至是……” 细细打量几圈,她忽然觉得膈应,冷声道:“首饰,你们摘下来,还是让红甲卫代劳?” 安应珍和周婧芙赫然瞪大眼,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与时居然想让她们现在卸下钗环? 而且还是在这里?当着裴府这些红甲卫的面? 这对妇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布料,已经上了老夫人的身, 我拿回来也没意思,还烦请老夫人仔细对数,有多少布料和物件是已经被人用过,没法原样返还的,还请折价交还,也算两清。” 说着,安与时冷冷一笑:“犹记得我外祖一家的遗产多不胜数,安家又不是什么破落户,用了便用了,该还的可一个子儿都别少,不然传出去,外面怎么说呢?老夫人,是也不是?” 安老夫人面容铁青,定定地瞧了安与时半晌,怒而甩袖:“没听到吗?快去办!” “母亲!”安应珍失声大叫,“那些东西若全被她拿了回去,那我和芙儿……” “闭嘴吧!还嫌不够丢人吗?”安老夫人怒斥,到底还是不忍心的,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嫌当初出嫁嫁妆微薄,这些年也花用巨大所剩无多,可我安家是什么门第,难道会因为这点私心,贪孟国公府的遗产不成?” 安应珍不甘心道:“可除了那些遗产,还有嫁妆,那可都是……” “用死了的宗妇的嫁妆,你有那么厚的脸皮,安家可没有!”安老夫人勃然大怒,“你虽是安家的女儿,可已经是嫁了人的,若你实在不甘心,那就回婆家去吧,在那里如何度日都是你自 己的事,就是别把这等贪婪作态带到安家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安应珍心里明白,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这几日都想好了,要对付安与时这么个毛丫头的法子多得很,只要一切顺利,安与时就只剩下任人揉搓的份! 可为什么,安与时不过是回来了一趟,就又反过来把安家捏地死死的? 还有! 原来她的母亲,嘴上说的比什么都好听,实则根本就没有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要不然的话,怎么一旦触及到安家的利益,就会那么快得翻脸不认人? 好啊,原来她拼着一身剐也要回来的娘家,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家女儿! 叮。 安应珍抬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用力掷到安与时脚下。 看安应珍都这般了,周婧芙死死咬着下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下身上钗环,一并扔了过来。 然后,她扑进安应珍怀里低低呜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对于此,安与时只想笑,真正贪得无厌、无耻霸占的人是谁? 现在装出这样一副可怜样,就真是可怜人么? 这时候,安应淮满头大汗地回来,本 来还在担心安与时究竟闹到了哪里去,发现安与时还在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他发现安应珍和周婧芙母女二人跪在厅中抱头痛哭,安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苍白,要不是下人扶着,都要倒了! 满府的下人匆匆忙忙,四处踅摸东西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搬家。 而再看安与时,就这么端正清冷地立在门里,身前身后都有红甲卫牢牢护着,面色高傲地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可谁都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可能是安与时的手笔! “你好得很!”安应淮看到安与时这副样子就来气,简直和故去的孟国公一模一样,自以为是,自视清高! 实际上,都是些阴险小人! “你这么大阵仗回来耍威风,戏耍你的上亲,如今竟还要抄家了?” 安应淮越骂越大声,要不是红甲卫拦着,恨不得指到安与时脸上来。 “你再看看清楚,上面的是你亲祖母和你亲姑母,另外一个是你亲堂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啊?一个小辈,居然对长辈如此大逆不道,把她们气病气哭,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简直大逆不 道!” 骂了半天,安与时也只是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而后便静静等待遗产和嫁妆整理完毕。 这么多东西都带回去,到时候就能还上欠阿兄的债务,手头上也不会再缺银子花了…… “不孝之女!” 安与时没理会,安应淮反倒怒气上涨,扬声叱骂:“果然是歹竹出歹笋,分明也算我安家的种,可我安家祖上可从没有你这等嚣张胡来之辈!” 这下,安与时忍不了了。 她掷地有声:“大将军,你是在侮辱孟氏先烈吗?” “行了!”安老夫人厉声喝断,转而又道:“你父亲是嫌你太生分,这才一时口不择言,哪里扯得到什么先烈?你这孩子呀,也太多心了。” 安应淮瞪大眼睛,不大确信地看了安老夫人好几眼,确定坐在上面的确实是自己的老母亲,这才稍微缓了缓神。 才多久的功夫,老夫人居然会对安与时这般客气? 尤其是那副哄孩子的口气,到底怎么一回事? 安与时目光发沉:“我自是不如老夫人能说会道的,但孟氏遗产和我母亲的嫁妆,理应都有账目在册,也有专门的库房存放,怎么搬了这么久,还没对上数?” 第52章 把柄多着呢 安老夫人照旧一脸的好脾气,瞧着和蔼可亲,和当初那个闹到裴府门前的老太太,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东西多,手续杂,自然是要耗费一些功夫的,你都这么多天没回来了,若等的烦了,不如去看看你两位兄长,再不然就陪老身坐会,你大了,我们祖孙二人,合该坐下来说说体己话才是。” 安与时盯着安老夫人瞧了好一会,蓦地笑出声来:“整个安家,我最佩服的就是老夫人你。” 安老夫人挑了挑眉,笑得更自如了些。 可紧接着又听安与时道:“你呢,不管心里什么样,若是占理,恨三分能演出七分,若是不占理,怕吃亏,那就算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也能演出一副万般和顺的姿态。” “‘利益’二字的重要性,还真是在老夫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小女也算受教了。” 话说的难听,安老夫人却反倒越笑越和善,甚至还示意下人给安与时送上了椅子和热茶。 “你果然是长大了,见事也明白了许多,可见,是这两年呆在安家才有的长进。” 饶是早有准备,安与时还是被安老夫人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分明也 不是什么好话,这老太太居然还能这般自如地往下接?还沾沾自喜? “放屁!”安与时抬手,直接把旁边的茶盏打翻,桀骜道:“留在安家,是我此生最大的坎,如今能离开,那才真是祖宗保佑!” 安应淮一拍桌子:“放肆!你是在谁面前猖狂?” 安与时摊开两手,彻底没了耐心:“这般显而易见的事情,大将军看不懂?我还能在谁面前张狂?自然是你们几位了!” “你……”安应淮暴怒起身,可是看着安与时这张淡漠的小脸,又想着她方才那几句难听却几位实诚的话,愣是想不到该说什么。 这个女儿,什么时候长成了这副模样? “不!”安应淮被气笑了,又坐了回去:“你这种性子,与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也亏得你会藏,从前那么多年,我竟都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想到……” 安与时低嗤:“乖巧懂事又不是假的,反倒差点丢了命,而且,就是差点死在你这个当父亲的手里,难道安大将军贵人事多,已经忘了?” 安应淮脸色发黑,安与时如今真以为翅膀硬了,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父亲权威? “那日,是你自己言行不端,忤逆尊上,难道不该打!?” “什么是该打?我被害,被丢下,这是该打?” 安与时厉声反问:“那一日我在山中晕死过去,安大将军见多识广,难道猜不到我一个弱女子可能会面临什么?” “也是,大将军眼中何曾有过什么女儿,唯有亲姐姐的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疼到骨子里去了。” 话说到这里,安应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不过你们姊妹间的玩笑,是你非要小题大做,闹得不可开交,要不然……” “小题大做?”安与时现在是真笑了,甚至笑得有些收不住。 迎着安应淮略显疑惑的目光,她才稍稍止住笑意,用眼尾瞟向周婧芙,一字一句道:“先在灵前不敬先祖,逼我在人前失态,后害我昏迷不起,哄骗所有人将我丢下,再让早已串通好的贼匪找到我,欲行不轨,这是小题大做?” 话音刚落,周婧芙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你已经被玷污了?你没有清白了!” 周婧芙喜得当即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妹妹,你定是误会了,阿姊怎会 对你做出那些事?当日确实是阿姊无心之失!” “还有,你也太傻了!”周婧芙疯狂压抑着得意上翘的嘴角,意有所指:“遇到那些事,你该第一时间同家里人说的,家人也好为你讨回公道,可你却瞒着……” 安与时不耐反问:“谁告诉你他们得手了?人还在大牢里,证词俱全,你这个始作俑者又没见到他们,急着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什、什么?”安应淮彻底惊呆。 这么多的信息量,他完全没办法消化吸收。 别说他了,就连才做好心理建设,打算摆出气场和安与时慢慢斗的安老夫人,也惊得瞪大了眼珠子,满脸惊骇。 所以,周婧芙那日不仅害得安与时负伤,还使了那么下作的手段? 最最重要的是,手段使了就罢了,居然还让安与时再一次捏住了把柄? 看着他们染缸般红红绿绿的脸,尤其是周婧芙,那副目瞪口呆的滑稽神情,安与时满意地勾了勾唇。 “这笔账,可以慢慢算,但天色不早,我可不打算继续跟你们耗,遗产与嫁妆数不清,就只能让裴府的人来清算了。” 她站起身来,冷冷瞟向安老夫 人,接着道:“或者,樊太妃热心,也愿意管这些闲事。” “慢着!”安老夫人立马起身,追出来的时候太过着急,还差点摔着。 安与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自顾自往外面去,只冷声留下一句:“今夜子时之前,没见到那些东西,明日便请宫中来人再行清算,若不然,我阿兄也愿代劳!” 反正,宫中来人是彻底闹大,安家的颜面一点都别想要了。 若是裴允来……那只会更精彩! “慢着,你站住,站住!”安老夫人酿酿锵锵地奔出来,身边的婆子拼命拉着,才没让人扑出去摔倒。 安应淮和安应珍再手足无措,见着安老夫人这般模样,赶忙追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扶着她。 “母亲,您当心身子!” “母亲,您慢着些!” 安老夫人没有多理会,只一个劲盯着安与时的背影。 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她这个祖母都要倒了,安与时居然连头都没再回过! 安与时就那么被红甲卫簇拥着,脊背挺直,高贵自矜地傲然而去。 眼前不觉浮现出当初安与时还在安府时的样子,怯懦又老实,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提顶撞长辈。 第53章 真正的她早就死了 再看现在的安与时,像是换了个人。 好似不再是安家的孩子! 纵然以前一直没什么感情,可眼睁睁看着后辈那般决绝的离开家,连头都不肯回…… 安老夫人心里骤然空了一下,就像是一直以来可以牢牢抓紧手心里的东西,忽然就抓不住了。 倒也没有多可惜,但随之而来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才最让她惊慌。 现在从安家踏出去的,是一把能准确刺中安家命脉的利刃! 不可掌控,不可摧毁…… 让她如何放心? …… 安与时坐在马车上,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也不见得有多好。 如非必要,谁愿意和血亲交恶? 联想到原主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心里顿时堵得慌。 要怎样才能承受住这种被家人当成棋子的感受? 又要如何才能承受住被最信任的血亲当成弃子的结果? “女娘别伤心,将军多心疼您呀,往后这安家,咱们不来也罢!”闻夏坐在一旁,轻声安慰道:“何况您被老太爷教养地那般好,除了功夫,几位老爷和夫人,还要太夫人都教您了,又那般疼惜您,什么好的都给您,您是什么都不缺的!” 看着闻夏 认真的眼神,安与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闻夏再接再厉:“女娘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和家世都是一顶一的,而且女娘还会医术,连樊太妃都赞不绝口,往后那安家的只能……只能望其项背!” 知道闻夏是满肚子搜刮,才找出这么一个成语来,安与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但紧接着,她眸色一黯。 现在的安与时,是她。 但如果所有关心安与时的人,都知道正主两世都不得善终,死在满腔愤懑和委屈里,又该如何? 就连闻夏和听雪,再加上裴允和樊太妃,也不过以为眼前的人依旧是当初那个安与时,所以才会忠心,才会留存这么多的关怀。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了呢? 怎么接受? 又会怎么对她? 闻夏用力抓着手,越看安与时这样越担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青竹。 青竹抿了抿唇,道:“女娘不是吩咐奴婢,打探上京城里各大后宅的妇人阴私么?还真有些收获,女娘要不要听听。” 安与时立时打起精神:“说说看,都有什么人身子不好?” 伤春悲秋是没有 用的,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好好的把每件事都理清楚。 至于往后的事,还是等往后再说吧。 青竹问道:“女娘可知道楼家?” “楼家?你说的是楼朝雨?” “原来女娘知道她?”青竹有些惊讶,接着道:“那位楼家二小姐有咳疾,恰好家中最疼她的姐姐是宫中妃子,因此楼家上下对她的咳疾十分上心。” 安与时神色平淡:“我在宫里见到她了,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还不着急。” 其实青竹觉得,楼朝雨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但既然安与时这么说了,只好道:“那下一个,就该是宣王妃了。” “宣王?那个亲王?”安与时挑了挑眉,“先帝的次子?” “正是。”青竹点了点头,低声道:“先帝在世的时候,宣王身为二皇子实在平庸,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后来新帝回来继承大统,到底没有赶尽杀绝,封他为宣亲王。” 安与时点点头,她是有印象的。 “年级好像没比新帝大多少?” “是啊,如今还不到三十,府里姬妾将近二十个了,一直没有子嗣。” 听到这里,安与时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难道是宣王有 什么隐疾?” “不是他,是宣王妃。”青竹淡淡道:“宣亲王府这些年一直没有嫡子嫡女,王妃出身不低,虽然因为此事四处为宣王寻找姬妾,可是并不准许任何人先生下庶出子嗣。” 一旁的闻夏瞪大眼睛:“那她还为宣王张罗妾侍?那她……她只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青竹点点头:“后宅里头那点事,比起后宫也不遑多让了,宣王妃好颜面,好名声,实则善妒,张罗回来的姬妾没有一个出生尊贵,都是买回来的下贱婢子,或避子汤,或下胎药,把那些妾侍拿捏地死死的,苦不堪言。” 这么一解释,安与时和闻夏都懂了。 左不过就是既要大方贤良的好名声,背地里又用尽手段不让其他孩子降生,反正府里妾室身份地位,谁也不敢到处往外传。 安与时挑挑眉:“现在还早,不然现在就去拜访拜访?” 青竹对于安与时的急性子已经习惯了,笑道:“奴婢已经备了薄礼,只是没有一个说法,多少有些突兀。” 主仆几个一时都眉头紧皱,没个名目,直接找上门去,确实惹人注目,那宣王妃也不见得肯配合。 她给人治病,除了要 赚诊金,更重要的是想打通后宅妇人之间的交际圈。 ‘名声’二字,在这些地方传出什么话,往往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正思索着,忽然摸到旁边用丝绢包起来的首饰。 这些都是安应珍和周婧芙从身上褪下来的,也是她母亲嫁妆单子里的东西。 被那母女俩碰过,再留着也不见得会用,倒不如拿去借花献佛? “曾听外祖母说过,母亲的嫁妆都是从小开始攒的,每年请最好的工匠做出最好的东西。” 闻夏用力点头,看着这些东西,想到安应珍和周婧芙戴在身上招摇过市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惋惜:“可不是,就连布帛都是请最好的织女和绣娘精心打造的,结果都被糟蹋了!” 安与时拿起金钗,叹道:“这支红宝石金钗,是一套头面里的一支,其他的太过华贵,我还没死,想必那母女两个也不敢沾染,只敢碰这些不起眼的。” “那些东西,本来都是留给女娘出嫁带出去的,现在……” “不妨事,外祖父母和母亲,还有舅舅们,这些年也没少给我攒嫁妆,少这一套不可惜。”安与时深吸一口气,道:“就拿它,当去宣王府的敲门砖!” 第54章 吃瓜是人类的本能 闻夏听着就舍不得,但仔细想想,被安应珍母女碰过的东西,最后不是呆在库房积灰,就是变卖出去换现银,现在派上用场也好。 反正先夫人的嫁妆里,好东西多的很呢,多的是能让女娘好生珍藏的。 才想到这里,闻夏的脸色又是一变:“女娘,那些东西都还在安家,咱们也没让红甲卫留下,他们会老老实实送回去吗?” “傻丫头,能决定生死的把柄在我手里,他们敢不送吗?”安与时冲闻夏挤挤眼睛,扬声冲外面吩咐:“转道,去宣亲王府,先命人送个帖子过去,就说,我有一样好东西,想请宣亲王妃估个价!” 说完,闻夏轻轻撩开车帘的缝隙,让安与时把金钗递出去。 一个红甲卫双手接到手里,策马疾驰而去。 宣亲王妃,在上京城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更是出了名的爱首饰。 有的时候为了找个玉镯,能耗费几万金,命人四处搜寻三五年。 到手之后,便开始张罗雅集和赏花会什么的,戴着那些新首饰高调出场,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见。 拿这个东西去,准没错。 安与时的预料分毫不差,等到马车 停在宣亲王府门前,宣亲王妃身边的陈嬷嬷已经等着了。 陈嬷嬷从前是一家首饰铺的掌柜,脖子正中有一颗黑色的大痣,皆因看首饰眼光毒辣,又很会搭配,才被宣亲王妃想尽法子搜罗到身边。 当初闹得有些大,那会安与时还小,也是听闻过的,因此记得。 她下了马车,扬唇一笑:“陈嬷嬷。” “哟,安家女娘太客气了!”陈嬷嬷满脸堆笑,这模样,就像街边铺子迎来了大生意,殷切的很:“安女娘这些年很少跟我们王妃走动,这不,王妃正念叨着你呢!” 安与时笑得乖巧和顺,回头看了一眼红甲卫,温声道:“都放心等一等吧,宣王妃是和气的人,我进去不会受欺负的。” 声音不小,连宣亲王府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脸上都见了愠色。 闻夏和青竹都立即上前扶着她,看上去弱柳扶风,再加上那张苍白的小脸,活像是受了好长时候的委屈。 陈嬷嬷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忖度。 这安家女娘来的稀奇,还带了这么多人,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卖首饰来的吧? 但那金钗确实成色上佳,如今的工匠,可再 难做出第二套了! “女娘请!”陈嬷嬷回过神来,客气道:“女娘别怪老奴多嘴,怎的出来串个门,还带了这么多红甲卫呢?瞧着怪吓人的。” 安与时笑得为难,语气也嗫嚅:“嬷嬷不知道,小女适才回了一趟安家。” 这副难以言喻的语气,再加上怯懦委屈的神色,怎么看怎么有故事。 陈嬷嬷心思一动,最近王妃正好心烦,加上王爷在朝中也不得重用,成日就只能听些闲话打发时光。 如今安与时主动送上门来,不就正好是现成的热闹吗? “奥,原来是这样啊!”陈嬷嬷脸上的笑容都真心多了,忙不迭领了人进后院,四处招呼着人上茶,“还请女娘稍作,奴婢这就请王妃来!” 安与时矜持地点点头,等到人走了,才和闻夏、青竹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女娘受委屈了。”闻夏趁着为安与时脱下披风的时候,心疼道:“为了见到人,还得用这样自揭伤疤的法子。” “达成目的就好。”安与时飞快地回了一句。 看四周丫鬟环伺,但没有一个容颜身段出挑的,心里对宣王妃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方才进来的 路上,也总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看来青竹的消息还真是准确的很。 也足以见得,这个世界的后宅妇人有多可怜。 一方生不出孩子,十足防范,另一方是能生,却又不敢生。 “安家女娘来了?” 人还没到,焦躁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紧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跨进门来,身后的丫鬟婆子愣是没跟上,几乎一路小跑。 安与时适时起身行礼:“小女贸然叨扰,有劳王妃了。” “起来吧,来做客的,瞎客气什么?”宣王妃声音不小,语速也快,看来体内火气不小。 再打量宣王妃的容貌和穿着,面色红润异常,但汗毛明显,在这大冷天里穿得分外单薄,也还能看见额头和脖子上的细汗。 体热虚浮,灶火上涌,估计是内分泌的问题? 宣王妃也在打量她,露出不大真心却还算热情的笑脸,摆手道:“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安与时坐在椅子的边缘上,看上去拘谨的很,语气也略显冒失:“王妃可看见金钗了?不知道王妃可还喜欢?” “金钗啊。”宣王妃低笑一声,心想着,这安与时还真是…… 和听闻 中的完全不一样! 说是乖巧端庄吧,居然能上门卖首饰。 再说能做生意吧,张口又是这样愣头青似的语气。 又说行为不端吧,分明看着又这般怯懦无能,能是安家传出来的那般,四处惹祸不安生的种? 啧啧,还真有点意思! “看了,本宫还算喜欢。”宣王妃意不在此,试探道:“但那东西,本宫记得,好像是孟氏当年为你母亲,不惜花重金请工匠定做的?理应有一套才对,怎么只有一支?” “一整套,在安家。”安与时微微低着头,看着足尖目不斜视,老实道:“今日只得了这个。” “哦?”宣王妃和陈嬷嬷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但看安与时这副紧张的样子,又不免放缓了语气:“你亡母的东西,怎么舍得让给本宫?” 安与时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现在住在裴家,凡事都靠裴阿兄补贴,长此以往,恐不像样。” 话没说明白,但里面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合着现在安与时住到裴家去,是连亡母的嫁妆拿不到手,也连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 那安家的一堆事,可见也是有意思的,没个完呢! 第55章 王妃的脸,六月的天 “王妃,小女来得是突兀,但只要王妃喜欢,这套面首拿回来以后,小女愿意全部出手,只是……” 安与时尴尬一笑,眼圈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要因为窘迫哭出来,“小女明白,理应献给王妃才是应该的,只不过……不然,小女当年跟着外祖父的时候学过些医术,近日为樊太妃娘娘调养身子效果也不错,若王妃不嫌弃,小女愿意在这上面为王妃多尽尽心。” 宣王妃有些愣,这小丫头才多大?还能给樊太妃把脉? 一旁的陈嬷嬷借着上茶,悄声道:“奴婢倒是听说了,这几日樊太妃凤体康健,都住进宫里掌管后宫了!” “有这事?”宣王妃捧着茶盏,垂眸思索。 把不把脉的先不说,她还是对安与时和安家之间那点事更感兴趣。 哼,这上京城不是最喜欢传她的闲话吗? 说她一把年纪不下蛋,还在宣王府作威作福,不让任何妾侍诞下王府子嗣…… 安家的那个老不死的,还有那个安应珍,就最喜欢趁着宣王府势力低微四处蹦跶! 时常骑到她的脸上来,甚至冷嘲热讽,完全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现在好了, 有安与时这么一个现成的可人儿,到底是谁先成为京城笑话,可还不一定呢! “本宫喜欢漂亮的东西,金钗好,头面好,你这个小女娘惹人怜爱,更好。”宣王妃笑眯眯的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出价收了这套首饰了。 虽然头面还没见到,但金钗是要的。 陈嬷嬷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站在安与时身后的闻夏。 闻夏连忙接过,连头都不敢抬…… 她是真怕自己一不留神说错话,或是笑出声,反而坏了自家女娘的打算! 看安与时一脸激动,宣王妃又笑道:“你是孟国公一手教养大的,想必医术之言并非虚假,正好,本宫最近时常头痛烦躁,不如就让你请个平安脉吧。” 宣王妃伸出手,让人垫上帕子,等安与时上前来。 把不把脉都是小事,但安与时和安家的热闹,她可是要一直看的,等到时候再见到安家的老虔婆和安应珍,那才好玩! 安与时低眉顺眼地上前,认认真真把了脉,缓缓问道:“王妃是否月信不准,还经常大汗淋漓,心绪躁动,夜不能寐?就连饮食上,也越来越难 以控制?” “你怎么知道?”宣王妃惊声反问。 她方才还在想着如何借机多套些话出来,但现在,她是真的惊了。 这些症状,除了亲信从无外人知晓,安与时居然一把脉就都看出来了? 就连御医院那些庸医每次也含含糊糊,一直没弄准确过,现在居然被这么个小丫头看出来了? 怎么可能!? 说到医术上,安与时是装不出什么怯懦犹豫的,整个人自信而又果敢:“敢问王妃,之前是否一直贪凉食冷,吃饭睡觉都不肯准时?” 宣王妃脸色都变了,总有种被人剥了衣服,不剩半点私隐的不适感。 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既然安与时能看出来,是不是真能治好她? 不等宣王妃说话,安与时接着道:“看来是这样了,其实这病也是好治的,只要按照方子按时吃药,好生把经脉调养好,再以膳食辅佐,好生休养,待到下滞通畅,慢慢也就没了这些症状,到时候再有了身孕,底子强健,孩子也会更健壮些。” 她是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等宣王妃如何反应,便去一旁拟方子了。 宣王妃瞪大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看看陈嬷嬷,又看看安与时,来回好几次,才颤着声音问道:“本宫……能有孩子?” “当然了。”安与时一本正经的,好似完全没听过什么传言,“王妃您正值妙龄,怎么不能有孩子?按理来说,王妃喝了这张方子,不出两个月就能有身孕了,可是王妃宫寒体热,还不适宜,还请不要急躁才好。” 等方子开好,安与时甚至没有给宣王妃追问和道谢的时机,小跑回去,像是没见过银子一般接过闻夏手里的钱袋子,紧紧捧在怀里,笑道:“大恩不言谢,王妃,等小女得了头面,再来叨扰!” “你,你……” 宣王妃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安与时就已经拉着闻夏和青竹一路跑出去了。 那副蹦蹦跳跳的样子,可不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家? “怎么这就走了?”宣王妃气得够呛,拍着桌子怒道:“也不跟本宫说个清楚,就这么跑了,这方子本宫到底喝不喝?” 陈嬷嬷连忙摆手:“快,快去追回来!” “都站住!”宣王妃更气了,吼道:“那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们这么大阵仗,万一把她吓坏了,以后谁 给本宫治病!?” “那……” “废物,都是废物!”宣王妃坐在桌子上大喘气,看一群人都傻愣在原地,再一次气不打一处来:“都愣着做什么?照方子抓药去,再找人查验,看到底能不能喝!” “是,奴婢们这就去!” 宣王妃几乎是不过脑子地在宣泄:“还有,方才安家女娘坐了那么久,看看你们上的什么粗茶?有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旁边的陈嬷嬷抽了抽嘴角,明明是宣王妃自己说随便招待招待就行了,现在怎么又…… “还有!” 正想着,刚好宣王妃就盯上了陈嬷嬷:“安与时才多大点的女娘?你怎么不上些点心?怎么不多赏点东西?以后她不愿意再来了怎么办?” 陈嬷嬷有口难言,这些……能怪她? “王妃,奴婢……” “行了!”宣王妃烦躁的很,“快去宫里打听打听,看樊太妃身子大好了究竟是真是假。” “是!”陈嬷嬷深吸一口气,顶着一张苦瓜脸匆匆离去。 而宣王妃自始至终就在这里坐着,越想越烦,越烦还就越是止不住去想,到最后愣是怒冲起来乱砸一通,这才稍微冷静了些。 第56章 千万别吓到安女娘 屋外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直听到宣王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约莫脾气发泄地差不多了,这才进来不动声色地收拾了满地的残疾。 宣亲王自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摇摇头,转身去往后宅深处…… 宣王妃发现了,心下抖沉,作势就要追上去。 可是再想到的宣亲王曾说过只要二人相见,就无时无刻不是动肝火,又只能红着眼眶作罢。 她何曾不想当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当初嫁过来,她就是那样的! 可她没有孩子,夫君怨怼,外界嘲讽,她又能如何? 终于…… “王妃,打听出来了!”陈嬷嬷激动不已地冲进来,惊喜道:“还真是那样的!早些时候,咱们不是都听说樊太妃娘娘积郁成疾,连饭都吃不下了吗?可奴婢方才问了宫里的人,都说得真切,樊太妃娘娘如今在宫中凤体康健,都有精神过问后宫庶务了!” “果真?”宣王妃心里砰砰猛跳,再也压不住内心深处的期许,激动追问:“是谁开的方子?难道就是安与时?” 陈嬷嬷一拍大腿,道:“奇就奇在这里,正是她呀! 听说樊太妃和身边的人都对安家女娘赞不绝口,都在夸她纯孝又厉害呢!” 说完,陈嬷嬷从怀里掏出方子,又道:“王妃放心,奴婢已经找外面用惯的老大夫问过了,这张方子是绝对没有毒的,不会害了您!但是那老大夫也说了,他没见过这样的方子,并不知道对不对症,您说……” “喝!现在就去抓药,熬了给本宫喝!” 听到这么多线索,宣王妃是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了,催促道:“现在就去,快着些!还有她开的药膳方子,拿去厨房做了来,本宫以后就吃她的这些!” 吩咐完,宣王妃浑身战栗,头皮也忍不住在发麻。 她似乎都已经看到了自己病体痊愈,然后怀上孩子,又和王爷情好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只要能生下宣亲王府的长子,外面那些谣言和闲话都将不攻自破! 以后谁还敢嘲笑她? “等等!”她追出去,用力抓住陈嬷嬷的手,“你去裴府一趟,那女娘不是缺银子吗?你多多带些去,再传本宫的话,叫她别怕,只要本宫的身子能好,只要本宫能生孩子,她那些事,本宫替她做主!” 只要能让她生, 别说帮安与时摆平安家,就是灭了安家,又有何难? 陈嬷嬷也跟着激动起来,顿时心头火热。 如果宣王妃真能怀上,那这种小心翼翼,担心宣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被暴怒,上上下下都如履薄冰的日子,不就能结束了? “王妃放心,奴婢这就去,一刻也不耽搁!” 她还特地多加了一句:“奴婢更会找好名头,不让外面听到什么不该听保住王妃的颜面,王妃您也先缓缓,等药熬好了就喝,奴婢去找安家女娘,一定会多多问些有什么要注意的,力求让王妃早日怀上孩子!” 宣王妃连连点头,还不忘叮嘱道:“快去快去,见着她要和善些,别吓着她!” 陈嬷嬷忍不住笑,她办事,什么时候失手过? 按照宣王妃的意思备了好些厚礼,特地安排人准备一乘不起眼的马车,匆匆往裴府去。 可还没到大门口,就瞧见那边停着六七辆大马车,好像正折腾着往裴府卸货。 陈嬷嬷吩咐跟着的人:“去打听打听,仔细些,别惊动了人。” “是!” 很快,下人便去而复返,低声道:“嬷嬷,打听到了,是安家来的马车,车 上的东西,都是孟国公府的遗产,以及先安夫人的嫁妆,正在清点搬着搬东西呢!” “大晚上的还东西来?这么着急?”陈嬷嬷留了个心眼,又道:“去侧门,请人通传的时候客气些,务必请安女娘亲至。” 这时候的安与时正在对账,乍然听说宣王妃身边的陈嬷嬷来了,顿时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回来以后,宣王妃找人去打听过樊太妃的状况了。 “陈嬷嬷现在来,难道是来谢女娘的?”云嬷嬷凑上前,想想有些不放心,吩咐闻夏道:“青竹不在,去请束鲁副将找几个人跟着女娘。” “哎!”闻夏连忙应下,留着云嬷嬷和闻夏在这里照管,急忙叫了人跟上安与时。 这边,安与时已经见到了人。 “女娘勿怪,瞧着外边有正事,老奴也不好凑上去的,所以才从这边进来。”陈嬷嬷呵呵笑道。 看安与时客客气气地把自己迎进就近的茶亭,她干脆受用着,只当是老熟人闲话家常一般,和安与时拉近距离。 “现在府里忙乱,不能好生招待嬷嬷,是小女失礼。”安与时坐在陈嬷嬷身旁,亲自用滚水烫了茶。 陈嬷嬷极有眼色, 捧起第一杯放在安与时跟前,嘴上笑道:“女娘快别这么说,今日一见呀,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和女娘是分外投缘!就是老奴人微言轻,也不敢太过亲热的,不然就有蓄意讨好之嫌了。” 安与时眸光一亮,惊喜道:“嬷嬷当真这么想?可我担心,我今日去见王妃,会不会太过失礼了?从前外祖父母是教了很多,可是后来经历很多事,在安家的时候也没个贴心的长辈教导,只怕不够有礼数呢。” 光听安与时这么说,陈嬷嬷瞬间就懂了。 想想也是,当年安与时从孟国公府回安府,也就十岁出头的年纪。 这么些年一直在安府呆着,若是安府不上心,谁能教她什么? 诶,也是个可怜见的,这分明是安家在欺负安与时没个撑腰的长辈呢! 陈嬷嬷脸上的笑容越发热切,推心置腹道:“女娘千万别这么想,我们王妃那可是个直爽性子,对女娘这样的赤子心肠,是喜欢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失礼之说?” “老奴出门的时候啊,王妃还叮嘱,让老奴告诉女娘,往后闲着了,就去王府陪王妃说说话,有好多新奇玩意儿,都给您留着呢!” 第57章 你们想糊弄谁? 这些话,安与时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再怎么特意留着的好东西,又能有几分真心? 不过是一些客套说辞罢了。 也可见,那宣王妃对于怀孕产子的心有多热切,不然何必这般折节下交? “那就多谢王妃了!” 她心里想着是一层,面上自然也过得去,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和羞涩:“能得王妃几分青眼,就是小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陈嬷嬷呵呵直笑,瞧着气氛差不多了,当即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也没急着打开,只让闻夏收着。 “都是些不值什么的小玩意儿,女娘拿着赏玩,或是赏赏下人就足够了。” 安与时瞟了一眼,如果装的是金银,恐怕不少呢。 “对了,今日离开王府太着急,有些注意事项,我都忘了告诉王妃了,好在嬷嬷现在过来,不然小女明天还要去府上打扰一趟。” 话一说完,她从袖口摸出早就准备的两张纸条:“嬷嬷若是不提起王妃,我这记性又要忘了,一应事物都写在上面,嬷嬷拿回去,请王妃务必照做,不出半个月就能有成效的。” “好好好,女娘有心了! ”陈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听着正门口那边动静不小,也不好久留的,当即站了起来。 安与时弯眉轻蹙:“嬷嬷好不容易来,不多坐一会么?” “女娘那边不是还忙着么?老奴一直叨扰算什么?”陈嬷嬷话里有话,“听说,那都是孟国公府的遗物吧?诶,到底是一份念想,女娘还是得好生清点的,这不,最近安家那位二小姐经常四处走动,没少送礼,瞧着倒像是经年的好东西……” 陈嬷嬷笑意深沉,忽然打了一下嘴巴:“瞧老奴这张嘴,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那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想必孟家和安家那么多年的底蕴,什么古籍珍玩,多到随手拿出来也是寻常,倒是老婆子我,让女娘看笑话了。” “嬷嬷说笑了,谁不知道嬷嬷见多识广?”安与时笑着接话,待人一走,眼神瞬时变得狠辣。 闻夏看得愣住:“女娘?” 安与时疾步往回冲,道:“走,重新清点,让袁叔别急着让那些东西入库房!” “这是为什么?”闻夏不明所以:“方才瞧着数目是对的呀,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方才陈嬷嬷那话是在点我们呢,难道 你没听出来?”安与时眉头紧皱,没好气道:“这些天以来,安应珍没少在外走动,我和阿兄之间那些无稽之谈肯定也是她放出去的!” 闻夏还是懵懵懂懂:“这个奴婢听出来了,但是……” 安与时一边走一边耐心解释:“陈嬷嬷那样的是人精,她说看到了那些古籍和珍玩十分稀奇,难道你就真以为她没见过世面?她那是拐着弯的告诉我们,安应珍没少拿这些东西四处送礼!” “难道是孟家的东西?”闻夏恍然大悟,顿时比安与时还着急:“要论古籍和珍藏,谁家能有咱们家那么多?安家世代从武,是到了这些年才开始求学问的,当初为了寻个夫子都要求到咱们府上去,所以最近送出去的东西,断不是安家能有的!” “不错。”安与时沉着脸,冷声道:“有人以次充好,还指望我发现不了!” 闻夏气得声音都在抖:“真是阴险,故意趁着晚上送过来,若是咱们没发现,等到登记造册入了库房,可就再也说不清了!” 自家女娘已经够苦的了,可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欺负女娘? 真是过分! 到了地方,安与时直接喝道 :“都停手!” 袁管家和府里一众下人都是一愣,这都快交接完了,怎的又让停下来? 他问道:“女娘,可有什么错漏的,安家还没拿来?” 安与时来不及解释,扬声道:“来人,掌灯!” 听着这语气,再看这架势,袁管家瞬时明白过来了。 他使了个眼色,在场的几十个红甲卫立即上前,把安家送东西来的这些人团团围住。 安家老管家满脸惊悚:“女娘,东西都已经送来了,也已经点了数目,不小心用了的东西,也按外面的价折了现银,是分毫不差的呀!” 安与时没理会,等府里的人提来灯笼和火把,找准装古籍藏书的箱子。 翻开上面的几本,都是真迹,她小时候看过的,没什么问题。 但是再往里面一掏,封页崭新,哪里像是珍藏多年的东西? 再翻开一看,用手指一抹,连墨迹都没干呢! 哗啦! 安与时把这些以次充好的书册甩了过去,厉声道:“以次充好,这就是你们安家还回来的东西?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学富五车,藏书中有大半都是祖上积累,余下几乎都是好友夫子亲笔所赠,全都是真迹,何曾有 过这么垃圾的东西?” “什么?”袁管家早已猜测到,见此也不禁吃惊问出声。 他有些不信邪,让人把十几箱藏书都打开。 粗略看下来,也就面上这一层确实是古籍,至于底下的,大多都是现在随处都能买到的书册。 他们就算不懂什么古籍,可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老旧新陈一见便知。 这是明摆着欺负女娘呢! “几枚铜板就能换来的东西,居然也敢装进藏书的箱子里头?”袁管家的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杀气,猛然瞪过去,盯得老管家浑身发颤。 这在战场上呆过的人,平日藏起来还好,现在一露出气势来,让安家的这群下人都胆战心惊。 老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赶忙道:“这……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才从库房搬出来的,没人动过啊!” “那你是在说,我们当着你的面诬陷你了?”安与时踢翻一个箱子,里面的金银摆件落了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袁管家立马捡起来,觉得重量不对,掏出小刀一刮,顿时惊道:“陶做的,上面是镀金镀银!”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安家这群下人生吞活剥。 第58章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送来的东西多,又是晚上,谁也没想到堂堂安家会在这种东西上做这种下三滥手脚,因此只是大概看了看,重在清点数目。 可现在仔细一瞧,才知道安家是拿女娘和裴家当傻子戏耍啊! 安与时沉着脸道:“看来,安家是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想要了,如此戏耍我,也别想我再留什么颜面,明日,朝堂上见!” 噗通! 老管家吓得跪了下去,颤声道:“女娘明鉴,我们怎会动这种歪脑筋?实在安家也不是还不起东西,又怎会如此?” “那你是在说我们眼瞎吗?”安与时厉声反问,抓起一个陶制的‘金器’用力扔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碎成好几瓣。 老管家浑身发颤,眼睛发直,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 他确实是从库房里把东西搬出来的,从始至终他都是亲眼盯着的,绝没有差错呀! 除非…… “难道是……”老管家失声低叫,意识到自己身处裴家,按捺着没说完。 安与时冷哼,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安应珍那对母女搞的鬼。 她想把事情闹大,让安应珍彻底身败名裂! 可那些孤本都是外祖父的珍藏,为今之计,不能 着急,得尽可能把东西找回来再说。 一旦安应珍名声尽毁,她再出面,旁人未必肯理会,那也就只能先让安应珍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她慢慢找时机。 她冷冷瞥了老管家一眼,道:“现在,重新清点,记好数目,明日一早就去报官!” 老管家心里一惊,若真去报官,那安家的名声岂不是要彻底毁于一旦? 再看袁管家和这些红甲卫,以及裴府所有下人严阵以待的架势,瞬时慌得要命。 “女娘,不止于此啊!”他重重磕了个响头,急急忙忙道:“此事,必定是出了内贼……是,是安家的内贼!” “女娘,您也是安家的人,安家若闹出丑闻,于您也无益,何况您是纯孝之心,只想把孟氏遗产和亡母嫁妆、遗物拿回来,这是应该的,安家上下都是体谅的,决无私吞之想!” “因此何必闹大呢?闹大了,贼跑了,东西岂不是更加回不来了?” 老管家擦了把汗,接着道:“女娘啊,倒不如,就先清点了东西,看有哪些是假的,是以次充好的,待老奴拿着单子和证物回去,老夫人和将军一定细细详查,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到时 候,东西能回来,那小贼也能抓住,岂不更好?” 这话说得恳切,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又说错话惹怒安与时。 安与时没答言,云嬷嬷反应快,装模作样地劝道:“女娘,这老奴才说的也有理,急于一时,让那小贼听见风声跑了,反而得不偿失。” 袁管家一声冷哼:“怕就怕他们是监守自盗,找这么个说辞,不过为了挑拨离间!” “不,不是,绝对不可能!”老管家连声大喊,解释道:“我们安家也是百年勋贵,怎么可能监守自盗?这确实是府里出了岔子,出了家贼了啊!” 不管是不是,那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有家贼是不好听,但贪墨别人的遗产,更加不好听啊! 瞧着安与时还在犹豫,袁管家和云嬷嬷都冷着脸,老管家忙又找补道:“若女娘实在不信,那也简单,让人跟着奴才回去,确保在事情解决之前,没有人能逃出府去,那不就成了?” “好!”安与时等的就是老管家自己说出来,当即痛快答应。 然后,就眼皮子都不抬的帮着大伙一起细细查验送来的东西。 老管家目瞪口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 己这是被女娘给套路了? 等回去以后,还不知道要被主子怎么剥下一层皮…… 一通细而又细的查验下来,重新登记造册,没问题的全部入库,有问题的胡乱装箱,在老管家带回来的单子上做好标记,直接扔出府门。 袁管家冲安与时点了点头,转身指了一队红甲卫,扬声道:“你们跟着回安家,在孟家的遗产没拿回来之前,寸步不离的守死了,若逃过一个,拿你们是问!” “是!” 云嬷嬷跟着加了一句:“那些还没拿回来的东西,价值近十万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若告上去,抄家还回来也是应该的,所以你们只管盯着,谁的脸色都不必看!” 听到这个数目,安与时眉毛一跳。 价值这么高? 不过也是,随便一本古籍都万金难求,安应珍可是嚯嚯了好几大箱子呢! “是!” 红甲卫们齐声应下,青竹要去传话的,也跟在队伍里。 不同于跟着安与时出府护送的姿态,而是以押送的状态,把安家队伍牢牢控制住。 这时候还不算晚,动静又大,还有不少街坊都是看在眼里的。 安与时勾了勾唇,安应珍想跟她打舆论战? 天真! 前世她在部队里呆着没错,可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古板老实的人,而是经过了严苛的历练,整个人才显得稳重了许多。 而她在那里,从来都不是与世隔绝,也会经常6G网速冲浪。 兴趣爱好广泛,什么都愿意去了解。 要不是身份不同,不能什么都尝试,她早就飞出去当自由的野鸟了! “阿兄忙完了吗?”安与时心情不错,笑道:“把这些单子拿上,去找阿兄一起吃晚饭吧。” 袁管家笑呵呵的凑上来:“将军也正等着女娘呢。” 安与时点点头,又道:“袁叔,还得劳烦你一件事,我娘的遗产和嫁妆,给我弄进私库,外祖父家的遗产拿去府中库房存放,好生造册,还有那些田庄山林什么的,您记得找人好生掌管,若忙的过来,还得有人去查验才好。” 听到这话,袁管家都愣了:“女娘的意思是,并入裴府的产业一同打理?” “自然了,孟家的东西,都是我和阿兄的,一同打理不是正好?”安与时满脸的理所应当,甚至觉得袁管家问的这话好没道理。 “女娘,这些……” 还要再说,安与时已经匆匆往里面去了。 第59章 明明都是她的错 安家。 今日家中又出大事,安景州自那夜被打之后死活不肯再见人,还是被安景川拉起来了。 兄弟两个歪歪斜斜地忍着疼,坐在放满了软垫的椅子上,陪安老夫人用晚膳。 “祖母,喝点参汤吧。”安景川脸上的青紫都还没好,端起汤的动作也颤颤巍巍,还是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安景州四处看了看,有些失望:“芙儿妹妹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欺负她的又不是我们,难道她为了记恨安与时,连我们也记恨上了?” 说到‘安与时’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戾气完全压制不住。 有安与时那样的妹妹,真是他上辈子倒的血霉! 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叹道:“你们兄弟有心了,芙儿心气高,今日受辱,哪里受得住?随她们去吧。” 她说着,难受地摇了摇头。 今天她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很令人伤心的,但也没法子,事关全家性命与前程,她必须做一个决断! 要知道,她不仅是一个母亲,更是安家的老夫人啊! “应淮,往后务必要小心对付安与时,今日瞧她那模样,怕是已经恨上了咱们,就算芙儿私逃之 事藏过去了,咱们和孟家之间那些事,难保她不会四处往外吐露,得防着。” 安应淮也是一脸烦闷,叹道:“儿子知道,但是芙儿……母亲,到底是走了明路的,就这么留在安家恐怕不好,还是送回去吧?” 安老夫人顿了顿,叹息着点头:“说的是,左不过就是今儿的事,现在送回去,还来得及。” “送回去!?”安景州拔高音调,不敢置信道:“父亲,祖母,你们要把芙儿妹妹送到哪里去?” 安景川有些没好气:“别说话了,吃你的饭!” “我怎么不能说话了?”安景州用力砸了筷子,怒道:“自打裴允回来,安与时以为自己有了靠山,把咱们家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她连姑母和祖母您的颜面都不给,还设计害我们兄弟被人打成这样,芙儿妹妹在紫光寺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怎能再次送走!?” “差不多行了。”安应淮有气无力的,都没精神呵斥。 安景州越发激动:“现在在这个家里,儿子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得了吗?这一切明明都是安与时的错!她那日故意当着那么多人面闹大,就是不想让我们所有人 好过!” 这话说出来,没有人接。 他越说越气,接着道:“我看她就是翅膀硬了,存心要看着家里成为整个大赫的笑柄!说不准,她就是自己不想活了,想拉咱们都下地狱!” “你能不能闭嘴?”安景川怒色一出现,安景州顿时老实了不少。 可他还是不解气,接着低骂:“哼,她跟孟家的人多亲啊,从来也没把这里当成她的家,说不定,就是因为孟氏之死,连带着对我们怀恨在心,所以才会……” “你说完了没有?”安应淮冷声喝止,转而看向安景川,眉眼间缓和了不少,低声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 安景川左右看看,抿紧唇线,而后轻轻摇头。 他的想法再多,对安家的将来未必有益,还是别急着说话的好。 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叹道:“反正,现在该还的东西已经还回去了,送芙儿去紫光寺的事不能耽搁,等用了饭,立即叫人悄悄送走,接下来这端时日,咱们家里里外外都安生些,等芙儿回来,再叫她去给与时赔罪。” “赔罪?”安景州又激动了:“芙儿妹妹有什么错? 凭什么要给那个贱丫头赔罪?要不是那个贱丫头仗势欺人,芙儿也不至于去紫光寺受苦,更不至于私逃回来从而被她抓住把柄!说不定从始至终,就是她的奸计,是她为了对付我们一家人的毒计!好狠的心肠!” 安景川刚要教训,忽而一道弱柳扶风的倩影冲了出来,到了跟前直接跪下,哭得梨花带雨。 “阿兄的好意,芙儿都知道,但是阿兄不要再说了,再说多,又错的更多,到时候安家又要再生风波!” 周婧芙这一番话说下来,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又委委屈屈地看着安应淮和安老夫人,啜泣不止。 “外祖母,舅舅,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全都是芙儿的错,都是芙儿引起来的祸端,是芙儿身为堂姊却不懂得让着妹妹,更是芙儿思虑不周,当时在山上纵使受了伤,也该让阿兄们把妹妹带回来才是……” “芙儿本就不是安家的女儿,却害得安家不得安宁,芙儿本就该去佛前赎罪的!” 安景州再也按捺不住,强撑着伤势站起来,冲到周婧芙身边扶人。 可他那夜差点被打掉半条命,根本就站不住,拉扯半天,自己也跌坐 下来,刚好和周婧芙滚在一块。 再抬眼,看到周婧芙红肿的眼眶,还有这副羸弱可怜的神情,一颗心软的不能再软,怒道:“什么叫做是你的错?你有什么错?自打安与时回来,你处处让着她,就连饭桌上的位置都让给她,你都那么委屈了,还要如何!?” “阿兄……”周婧芙一哭,落下来的眼泪,放到安景州的眼里就像是珍贵的明珠。 “你别哭,别哭!阿兄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谢谢阿兄,但是,芙儿不能再让阿兄被连累了,去紫光寺,是芙儿的苦果,不受着,恐怕不行……”周婧芙紧紧抓着安景州的袖子,哭得不能自已。 “真是笑话!” 青竹站在门前,盯着周婧芙冷声喝问:“周女娘去紫光寺忏悔,乃是因为周女娘在孟国公府灵前不敬!现在说来说去,成了你的苦果了?照你的说法,莫不是这世间人人都能不敬英烈,连圣旨都能被当成儿戏了吗?” 周婧芙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抬头,见是白天跟着安与时来过的人,顿时浑身一哆嗦。 安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全都没想到青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第60章 帮你们抓了个贼,不用谢 其实青竹和红衣卫到了有一会了,她进了院子,站在门外,亲耳听到安家人是怎么说安与时的。 她更多的是庆幸,还好她想着要来传话,所以才跟上了,若是不来,女娘得被他们编排成什么样? 一同来的老管家和安家其余下人,倒是想冲进来通报,可是被那么多红甲卫拦着,谁也没敢出声。 现在,老管家和一干下人纷纷垂下头,越发不敢插嘴。 安老夫人往后看了看,没发现安与时和裴允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 ,转而笑道:“原来是你啊,难道是我那孙女还有什么话,请你过来传知会?” 这话就有意思了,先是竭力表示对安与时的亲近,然后又在讽刺青竹一个下人却喜欢拿乔。 青竹冷哼:“我是奉太妃娘娘之命,跟在女娘身边伺候的,有什么吩咐,当奴婢的不敢不从,何需一个‘请’字?” “樊太妃?”安老夫人脸色骤变,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 难怪安与时的骨头越来越硬,原来还想尽办法攀上了樊太妃!? 青竹懒得理会,上前几步,冷眼俯视着周婧芙和安景州:“按照周女娘方才的说法, 是对惩罚不服气?想去圣上面前喊冤言说?” 周婧芙缩紧脖子,下意识躲到了安景州身后。 察觉到周婧芙在害怕,安景州就算连坐都坐不稳,也还是伸手把周婧芙护在身后,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安家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女娘不说话,那奴婢就来问一问二公子。”青竹冷笑:“我朝律法森严,因历年战乱纷争不断,历代帝王都曾立下规矩,见先烈坟塚者,应礼让叩拜,就算皇室之尊也当如此,二公子说周女娘无辜,意在讥讽孟氏先祖并非战死沙场的护国英雄?” 安景州心头火起,还从来没有什么奴婢敢这样喝问他! 可是面对这些话,他又实在没有任何回嘴的胆量。 “我……我只是护妹心切……” “护妹心切?”青竹冷笑地更大声了,“奴婢从小跟着太妃娘娘,也算见过些世面,若没记错的话,安女娘才是二公子的亲妹妹吧?同父异母,更是二公子您的嫡母所生,现在还没断亲呢,您就为着亲妹妹,护着旁的野妹妹了?” 安景州呆住,下意识的要吼回来,就又听青竹冷道:“还有,女娘养在孟 氏多年是没错,可是哪一次见到安家人不是恭恭敬敬?几年前孟氏征战,她回来,是回自己的家,嫡女之尊,不坐首位,难道坐偏位?” 青竹扫视一圈,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接着嗤笑:“若女娘当真礼让这位周家的女儿,事事以周家女儿为尊,那才是不知礼数!” “可她也……” 见安景州还想狡辩,青竹的语气越发难听:“她什么?她拿回自己该拿的东西,更是周家女儿本就不该霸占的东西,这也变成欺负人了吗?” “二公子这些诡辩,还真是骇人听闻,原来这世上竟真有如二公子一般,心眼子偏到人神共愤的!” 屋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青竹点破的是实情。 但所有人都不服气,因为被青竹点破的,不止是安景州,更有他们的颜面! “真是好伶俐的丫头,与时身边有你照顾,老身也就放心了。”安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圆场,“青竹姑娘来得巧,不如坐下来,同我们一道用个晚饭?也就多加一双筷子的事,青竹姑娘就不必客气了。” 对此,青竹只想笑。 桌子上一个两个 的都板着脸,像是欢迎她的样子? “奴婢不敢僭越。”她不屑地勾起唇角,站得愈发直了些,不卑不亢的冷声说道:“奴婢深夜带着红甲卫来,是因为孟氏遗产的东西,被人以次充好,妄图混淆视听,不巧,被我们女娘认出来了,所有有问题的东西都已经送回来,还劳烦老夫人和安将军,把真正的东西还回来。”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齐齐呆住。 在场的安景川和安景州也愣住。 什么叫做以次充好? “你个贱婢,在我安家胡说八道什么?”安景州早就看青竹不顺眼了,现在愣是气得站起身来,怒道:“我安家不是什么贫贱门户,需要贪那点破东西?” “破东西?”青竹讥笑反问:“孟家流传下来的孤本,哪一本不是有价无市?孟家的那些摆件器具,哪一样不是祖上传承下来的,价值连城?”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周婧芙,又看向安老夫人,道:“二公子不知道那些东西价值几何,老夫人和安将军应该知道,私自扣下,是何道理?” “你、你别乱说!”老管家也憋不住了,连忙奉上那本被袁管家涂 改过的册子,满头大汗道:“回禀老夫人和将军,东西送到裴府之后,经查验,确实对不上数啊!但奴才已经同女娘回禀过了,以咱们安家的门第,绝不可能在这些东西上中饱私囊,定是出了小贼了!” 话说完,他也不等主子指示,急急忙忙往后面招手,让人把那些个大箱子都抬进来。 打开一看,碎了的描金描银破陶器,还有些随处可见的杂话本子,要么就是街边小儿都有的启蒙书籍。 其中混着的几十个竹简,新的还能看见倒刺! 这哪里是孟氏的遗产? 这分明就是不知道从何处收回来的破烂!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看得真切,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 安景川和安景州这兄弟俩再不懂事,现在也知道问题确确实实就出在安府,谁也没脸再行狡辩。 偏在这个时候,两个红甲卫押着惊惶大叫的安应珍进来,直接把人往厅里一扔。 “我等,是奉命驻守安家,直到孟氏遗产失窃案查清的!”为首的红甲卫指着安应珍,冷道:“此人行迹鬼祟,在附近走动偷听,也不知是不是贼人,现已抓获,尔等自行审理就是,不必谢了!” 第61章 狗咬狗,好大一出戏 闻言,青竹勾了勾唇,心说不愧是裴将军的人,这嘴和身手一样厉害。 见安家人脸色五彩斑斓,她越发好笑。 就是有些可惜了,女娘居然没能亲眼见到这一幕。 “老夫人!”青竹加大音量,把像是被雷劈了的安老夫人叫回了神。 安老夫人一脸呆滞,被青竹这一叫,反倒吓了一大跳。 “女娘吩咐,孟家的遗产,都是她与裴将军对先祖的念想,一样也丢不得,既是安家出了贼,那就限期三日,请安家尽快把东西找回来,若有用得上红甲卫的地方,只管知会。” 青竹目光如炬,接着道:“女娘还是知晓轻重的,没有第一时间闹大,所以也请各位抓紧时间,毕竟人心是会冷的,再三糊弄人,女娘忍得了,裴将军和太妃娘娘也忍不了!” 说完,青竹扭头就走,路过门前的红甲卫,松缓了些许神色:“这几日就有劳你们了,一应饮水吃食,女娘会安排人送来,还请各位自己小心。” 红甲卫们拱了拱手,表示明白。 可是下一秒,安老夫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下巴上挂满了血迹,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后倒仰。 “母亲!” “祖母!” 屋子里乱成一团,全都扑了上去。 安老夫人吐出一口淤血,反而觉得顺气了许多,除了半边身子发麻,并没有彻底晕死过去,反而摆摆手,咬牙道:“他们,他们是要让咱们安家彻底颜面扫地!” “就是啊!”安应珍跟着哭诉:“他们就是存心的!弄了这么多人来,说什么‘驻守’,实则就是要把我们当犯人看着!还说什么吃喝都另外送,这不是把我们安家当成乱臣贼子了吗?简直是……” “你住口!”安老夫人冷声呵斥,发红的眼睛死盯着安应珍,质问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你……” “不是!”安应珍想也不想的就用力摇头:“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我?丢了的古籍和器皿,我拿着也没用啊,要它们做什么?” 安应淮一把扯住安应珍的手腕:“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没被他们抓进来,打开的东西,我们看过以后又关上了,等你进来,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丢的都是些古籍和器皿?” 安应珍浑身僵住,偏头一看,才发现那些大箱子果然合的严严实实,一点缝都透不 出来。 咕噜…… 她吞了一口唾沫,眼珠子来回直转,狡辩道:“我……我是在门外听见的!” “你撒谎!”安应淮指着安应珍,恨得都想直接杀了安应珍,却又因为血缘不得不忍着,牙齿咬得咯嘣响,“外面都是红甲卫,你能到门前偷听?恐怕还没到隔壁就被抓住了吧!说,到底是不是你!?” “舅舅,舅舅!”周婧芙跪着爬过去,拼命扯安应淮的衣袖,却无济于事,只得磕头哭诉道:“舅舅,都是芙儿的错,一切都和母亲无关,舅舅……” 啪! 安应珍反手就给了周婧芙一巴掌。 “你滚开!没用的东西,要你逞什么能?” “母亲……” “滚!”安应珍怒喝,牙关轻颤,抬眼盯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眼泪瞬时翻滚下来,低声道:“不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那是孟家的东西!”安应淮低声怒吼,甚至一把扯住了安应珍的衣领,“跟你说过多少次,孟家的,孟氏的,你一点都不能沾!就算要,也得等安与时死了,才能分给你!” 安应珍苦笑,干脆吼了出来:“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三弟, 大将军!你面上说的好,你也不喜那个贱丫头,恨不得她死了,可你一直把她养在府里,我屡次要下手你都从中作梗,这分明就是要等到你百年之后才能轮得到我呀!” 她哭得不甘,笑得更是凄厉:“你当我不知道吗?因为芙儿抢了她的婚事,所以你心中有愧,居然还要给她找个婆家?待她嫁了人,那些东西,你是不是都要让她带了去?哪里还有我和芙儿的份!” “贱妇!”安应淮重重把安应珍推倒。 安应珍趴在地上,愤而呛声:“可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你不是说她像孟家的那个老头子,恨不得她也去死吗?” “虎毒还不食子!”安应淮气性上来,当众朝安应珍腿上踢了一脚,怒道:“她是我亲女儿!” 安应珍一颤,再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安应淮指着她,浑身都在发抖:“你,当初从周家和离回来,院子也要给芙儿占了,好处也要往芙儿那里拿,我想着芙儿年幼经历爹娘大闹离散,能让便让了,那与时虽是我亲女儿,可好歹在自己家,谁也欺负不了,可你呢?” “仗着与时不争不抢,和你的芙儿越发张狂, 直到那年孟家出事,与时屡次找我求我出兵,却被你蓄意阻拦,后来我要出兵去追,也是你想尽办法诓骗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无法成行!” “最终,与时回来,安家背了满身骂名!又是你,想出那些毒计,让与时一个姑娘家背了恶名,待我回神要做些什么,你和母亲就已经把话宣扬出去了!至此,我安家孟家两族的血脉,彻底沦为弃子!” 听到这些话,安应珍阴沉着脸,牙关紧咬,站起身来低低发笑。 安应淮一愣,刚要发话,安应珍就越笑越大声。 在眼前的场景之下,显得疯癫而诡异。 周婧芙捂着脸,吓得浑身发抖。 她还没见过安应珍这种模样,该不会……要出大事吧? “哈哈!”安应珍笑得几乎喘不上来气,指着安应淮道:“你把错都归咎在我和母亲身上?可从安与时回来,直到今日,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样是你真没法阻止的?你分明是看在眼里,懒得理会,所以才会一再纵容!” “你现在表演起你的父爱如山了?当日安与时从城外回来,你怎么不护着她?那年她从边境回来,你怎么也没护着她?” 第62章 女儿比不上家族利益 安应珍越笑越大声,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应淮的鄙夷:“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你的女儿,可你有把她当成女儿吗?”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出兵一事?那时候先帝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点你,希望你带兵增援,可你贪生怕死,直到孟氏全族战死,你也没踏出过京城一步!” “是,后来我与母亲是劝了你,希望你不要再去送死,可那时候已经退兵了,你就算出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又何需我和母亲相劝?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懒惰怠慢,顺势而为罢了!” 她越骂越畅快,两手一挥,嗤道:“你为何会舍弃你的亲生女儿?当真是因为你的女儿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呸!那是因为你心里清楚,安与时寡淡无趣,不能得高砚书喜爱,又太像她外祖,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是如何忘恩负义的,所以你才放任她在家中受尽欺凌!” “如今也是,你现在知道说她是你女儿了?那是因为你看到她得裴允喜爱,又知道她被樊太妃看重,所以你才要把一切过失都推到我和母亲身上,好让你顺理成章的去找她演父女情深不是吗?” “你看着芙儿名声要毁了 ,前程要没了,便要舍弃她和我了?不正如你当初舍弃你亲生女儿一样么!?” 这些话实在刺耳,安应淮虎躯一震,箭步向前死死掐住安应珍的脖子,眼底满是骇人的杀意:“再不闭嘴,本将让你见阎王!” 安应珍痛苦不堪,喉咙上的力道之大,让她毫不怀疑,安应淮下死手的决心。 因为胸腔的痛苦,她不受控制地往外掉了眼泪,吃力道:“呃……都,都是一家人,你现在……现在掐死我,更洗不清!” 周婧芙彻底慌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这一下,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爹!” “父亲,你要做什么?” 安景川和安景州两兄弟一瘸一拐地扑上去,歪在榻上的安老夫人也厉声道:“住手,快住手!咳咳咳……” “祖母!” “爹,你看看祖母,别再对姑母动手了!” 儿子们的吼声,和老母亲苍老病弱的咳嗽,让安应淮回了神。 他松开手,安应珍瞬时跌在地上,脖子上黑紫一片,剧烈地喘息着。 安老夫人心疼地望着,又看了看安应淮,心底里略一权衡,立即有了数,转而用质问的目光盯着 安应珍:“你还不说?” 安应珍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与安老夫人对望,末了,低低苦笑道:“母亲是觉得,女儿不用留了?” “你自己做下的错事,当然要尽力弥补!”安老夫人满脸的大公无私。 见此,哭个不停的周婧芙立即挪了过去,紧紧依偎在安应珍身边。 看到乖巧懂事的女儿,安应珍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说!” “那些古籍和器皿,都是我拿走送出去的,不然,高家为何会对芙儿高看一眼?我一个和离了的妇人,又如何在上京城立足?” 她倨傲地盯着安老夫人道:“母亲以为我有多厉害?厉害能让上京城所有人都站在我这边?大错特错!若没有那些东西,当初安与时因何替我安家背了骂名?周家如何兵败如山倒?就连如今,安与时和裴允那些莫须有的事,又是如何传出去的?” “母亲当年教诲的,要想旁人替我办事,好处少不了!可母亲当初把我嫁进周家,嫁妆微薄,早就撑不住了!” “待我回来,连个月例银子都少的可怜,我要想过上舒心日子,难道仅凭那点施舍就能过得好吗?” “母亲, 您眼里只有三弟,就连早死的大哥留下的两个儿子,明明身在外地求学,您也为他们打算地全盘细致!可我和芙儿呢?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自己争!” “何况我用的不过是孟家的东西呀,又不曾动用安家私库” 听了这些话,安老夫人张口,脸色却忽然黄到吓人,伸手指着安应珍,话还没说出口,就彻底晕了过去…… …… 由于红甲卫就在安家守着,关于安家的这场闹剧,在第一时间传了回来。 安与时听得瞠目结舌,惊叹道:“这还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闹剧,我没在当场,还挺可惜的!” 她惋惜地摇摇头,转而又乐了,冲裴允道:“阿兄,我敢打赌,安家那些人的脸色绝对好看,说不定跟个大染缸似的,上台唱戏的话,都不用上妆了!” 看她这么高兴,裴允也稍稍放心了些:“你不担心闹得太大就好。” “我巴不得闹大。”她冷哼:“现在是安家那群人正在狗咬狗,触及到利益,个个都懒得装了,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兄长,在看到家人这么丑恶的一面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裴允挑眉,手 里的卷宗没放下来过,还是很耐心地给她回应:“你对他们很了解?” “兄妹嘛,自然是有一些的。”安与时撑起下巴,把炭盆里爆开的栗子捡出来,缓缓道:“安景川,素来稳重,看上去什么都懂,也最识大体,但我觉得他和老夫人很像,说不定,骨子里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只是看着道貌岸然。” “安景州,因为次子,所以宠爱有加,但教养并不算严苛,所以招猫逗狗什么都干,看着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顽劣不堪,却也单纯,说白了就是个熊孩子。” 这样的看法,让裴允觉得好笑:“你是这么看的?” “嗯。”安与时点点头:“还有阿兄你呢,脾气捉摸不定,但是,是个好人。” 裴允没心一皱。 是个好人? 听上去怪怪的…… 安与时优哉游哉的,换了个更适宜的姿势,还晃起了小脚尖。 “对了阿兄,我现在有银子了,明儿点出数目来,就先把三千金还给你。” “不用还。”裴允神色平淡,笑着看了她好一会。 有的时候,他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受过的打击太多,所以才会像这样完全换了一个人。 第63章 阿兄你要娶妻的 裴允是觉得,像安与时现在这种肆意不羁的神态,还有那种对于安家纷扰的漠然,甚至是幸灾乐祸,都不可能会是乖巧女娘该有的。 她生在安家,长在孟家,孟氏全族慷慨大义,礼贤下士,家教也十分严苛,不会教出这般孩子。 可再想想,似乎也应该,失去至亲之痛,世间有几个人能承受? 承受住了,也是要疯魔一阵,从而性情大改的。 现在,裴允更多的则是庆幸。 她住在裴府,这个荒凉破败了得有将近二十年的院子里,不会嫌弃处境不够好,也不会孤单寂寞。 反而一天比一天快活,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自在多了。 就像现在,坐在一间屋子里,守着火盆,吃着烤栗子。 一个看账本,兴高采烈地打理产业,另一个则安安静静看着纠察司的卷宗。 偶尔想起来了说说闲话,没功夫言语便各忙各的。 是一种格外安宁又很安心的状态。 也是在裴允充满动荡的平生之中,最为珍贵的时日…… 他都不知道自己盯着安与时看了多久,直到手里的卷宗忽然滑落,才弯腰捡了起来。 “阿兄困了?”安与时走上前 ,撑在裴允面前的小几上看他:“既然困了,阿兄就去睡吧,纠察司的卷宗那么多,哪是这两天就能看完的?” 裴允失笑,抬手故意拨乱她的头发。 “你困了?” “怎么会?”安与时白了他一眼,随手拨好闻夏一早给她梳好的发型…… 现在的发型穿衣都很繁琐,但是怪好看的。 不像前世,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着重打扮自己。 所以裴允怎么能狠心乱动她的头发呢? 但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她又气不起来了:“阿兄,你又让袁叔给了我四千金,我都看见了,多谢阿兄!” 裴允拧眉:“那你方才还说要还我?” “不一样的!”安与时一本正经:“上次拿到的三千金,是我用借的名目找你拿的,这次四千金,是你主动给的,那既然都给我了,肯定是不用还的。” “哦?”裴允摇摇头:“什么谬论?是是是,都是给你的,安心花吧。” 都说是吞金兽了,不给能行? “真的?”安与时眨巴着眼睛。 “连我都不信?” “不是不信,但这种事情……”安与时撇撇嘴,看上去还挺烦恼:“阿兄你想呀,安家就 是为了各种利益直接放弃我,现在又是为了利益一家子内乱,所以涉及到金银的话……” “瞎想!”裴允用力点在她额头上:“不过是几千金罢了,我养得起你,再多也有,你只管放放心心的找我开口!” 反正养不起就去找司方峋,那小子手里多,弄点回来养养吞金兽,也是应当的。 正巧奉茶进来的袁管家差点没站稳。 上次搜刮了满府才到手的三千金不用还了,这回找皇上拿的五千金,还没捂热乎就又给安与时送了四千金过去。 现在,居然还夸下海口说更多都有? 袁管家瞪大的眼珠子差点调出来,裴允一个眼神斜斜地瞥过去,袁管家也只能咬紧牙关低下头,憋屈做人。 “那可不成!”安与时懂事地摇摇头:“我怎么能一直用阿兄的银子呢?况且今日我去宣王府给宣王妃诊脉,多的不敢说,两三百金一定能挣到,等我的医术彻底打出名气来,能挣到的就更多了,到时候就算别府另居,我也能保自己一世无忧!” 裴允烦闷地紧拧眉头:“还想去哪儿?安心在我身边呆着!” 安与时没把裴允的话当成一回事,又道: “说到无忧,阿兄你知道吗,我总觉得皇上是……” 她话说到一半,扭头看向袁管家和伺候的听雪。 二人了然,连忙退下,还关上了门。 她抓着机会绕过去,坐在裴允身边,凑近他悄声道:“阿兄,皇上会不会就是大皇子的儿子,那个小皇孙?我今日出发的时候想起来,小皇孙的字是无忧,我在御前故意试了,他的反应,好像是记得的?” 听到这话,裴允的瞳孔都在地震。 所以安与时当真以为司方峋才是无忧? 但是…… 现在她凑得这样近,几乎紧贴着自己,扬着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呵出来的气喷在自己下巴上。 心里想被调皮的小猫轻轻挠过…… “阿兄?”安与时瘪嘴:“我知道我不该议论皇家秘事,可是我好奇,阿兄你就告诉我吧?” “他……”裴允移开视线,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忽觉口干舌燥,抓起茶杯一口喝干,才道:“记住了,他是皇长孙的嫡子。” 安与时认真想了想:“自太上皇算起,子嗣众多,大皇子虽然年长却成婚较晚,将近三十才成婚,快四十才生下小皇孙,那时 候,皇四子都已经有孙儿了,因而太上皇的皇长曾孙,实则是皇四子的孙儿?” 那司方峋就不是无忧了? 可当时司方峋的表现,分明就是知道无忧的。 不过,皇长曾孙的年纪,确实和无忧相仿,另外,即便司方峋真的是无忧,对外也不能表明是大皇子之子的身份。 或许是为了混淆视听,所以才假称是皇长曾孙? 也是,太上皇子嗣众多,嫡出的皇子就有三个,大皇子成婚晚,直到其他皇子都成家有了孙儿,才终于安定下来,成婚生子。 所以无忧的年纪和皇曾孙差不多,辈分确实皇孙。 “我不说那个了,也不会随意往外说的,阿兄放心吧。” 安与时收起心思,又道:“我已经打算好了,这次拿回来的遗产里,有不少产业都是外祖他们攒下的,好生打理,我们二人平分,这样,不管将来是我自己养老,还是阿兄成家立业,都有足够的经济支持。” 裴允忍不住揉起眉心。 他是真的头疼! “你这么大一点,能不能少操心我的将来?” 说起这些,他的语气也冲了不少:“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了,你就不用瞎捉摸了。” 第64章 为阿兄的将来操心是应该的 安与时对裴允的暴躁脾气见怪不怪,但也知道裴允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当即有恃无恐地帮着倒茶,还笑眯眯的。 “我知道,阿兄才回来,不愿想这些,但我多打算也没错呀,往后新嫂嫂总要过门的,我赖在这里一辈子,万一相处不好,不是给阿兄添麻烦吗?” 裴允猛然拽住她的手腕,冷道:“你想这么多,难道是想嫁给无忧?” “没想法。”安与时坦诚的很,“他已经有一整个后宫了,我嫁过去,难道当皇后吗?才不要呢!” 闻言,裴允的手指放松了些。 可紧接着…… “如果他没有那么莺莺燕燕,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有儿时的感情基础在,又有我外祖父和大皇子当年的盟约在,总好过嫁给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安与时说完,还叹了口气:“阿兄,你说是不是?其实阿兄要娶一个世族女子,我也替你们捏一把汗,盲婚哑嫁的,谁知道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听到这些,裴允的眼皮子都在跳,骤然收回手,没好气道:“夜深了,回去歇着!” “阿兄,我们在聊正事……” 裴允板起脸:“回去!” “哦。”安与时 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跑回去抱起账本,低声道:“脾气这么大,肯定是内火烧的太旺,是该娶亲了,害羞什么呢?” “你……” 听到裴允气急败坏的声音,余光还看到裴允气到要站起来,安与时拔腿就跑。 虽然逗裴允很好玩,但确实在老虎鼻子上拔毛得悠着些。 袁管家瞠目结舌地跑进来,乱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一会看看面黑如铁的裴允,一会又冲出门看看安与时的背影,无奈道:“这……她、她……” “白眼狼!” 裴允几乎要气炸,扬手把卷宗都扔了出去,却还是不够解气,指着安与时回去的方向怒骂:“那就是个小白眼狼!” “将军!”袁管家无奈的很,只得一边捡东西一边劝道:“女娘还小,不懂这些,何况她也不知道真相啊!” “不知道真相又如何?对外,我是她表兄,她嫁给我理所应当!” 袁管家苦哈哈的:“您看女娘那样,像是情窦初开的模样吗?何况属下打听过,安家二公子和那个周婧芙就是表兄妹,当表妹的都订婚了,两个人还是勾勾搭搭的不成样,所以女娘对着你,肯定也……” 眼看裴允的 眼睛都像是要喷火,袁管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讪笑道:“女娘不懂,将军就别着急了。” “我能不急?”裴允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咬牙切齿:“她都想嫁给司方峋那臭小子了!” “女娘不是说了吗?后宫人多,她不愿意!” “后宫要是没人,她就能愿意了?” 啪。 袁管家又在自己嘴上来了一下。 他就不该接裴允的话! …… 安与时是不知道裴允在气些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血气方刚的男人,到了年纪,也没个长辈张罗,反而需要她一个当妹妹的来帮着说起,当然不好意思。 产业太多,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小富婆,但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搞定的,干脆放下来,任由听雪和闻夏伺候着准备写下。 “上京城里适婚待嫁的女子多吗?”她忽然问起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闻夏好笑道:“女娘又惦记着什么呢?” “我是在想,阿兄也到年纪了,确实该趁早相看,虽然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我也能帮着挑一挑。”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我再一想,如今阿兄有了我这么个拖油瓶,外面看 着又不得重用,就算相看,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瞧女娘说的,你也是个待嫁姑娘啊。”闻夏往被窝里放了两个汤婆子,“奴婢看来,将军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女娘您呀,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安与时撇撇嘴,她才不要随便嫁人呢。 正好,现任的皇帝就是儿时的无忧,她又在帮皇帝治病,等到再熟悉些,就求个谕旨,让谁也不能胡乱插手她的婚事! 大不了,看在儿时的情分上,少收一点诊金。 “今夜,安家那边是无法安睡了,我们都早点歇下吧,这里是阿兄的地盘,外面还有暗卫守着呢,夜里又冷,不用你们守夜。” 这些话,安与时每天晚上都叮嘱。 一开始,闻夏和听雪都不敢听,哪有当奴婢的,不给女娘守夜的呀? 可架不住安与时经常叮嘱,有时候不肯听还要板起脸来,她们也只好偷个清闲了。 “谢女娘。” 丫鬟们退下,安与时把自己塞进暖烘烘的被窝,脑子里却还是在一个劲地转。 如今有了银子,遗产里的现银,母亲嫁妆里的现银,再加上被安家人偷着用了,折现拿来的现银,加起来得有 二十多万两。 除此之外,还有上回裴允给的三千金里,还没用完的两千金。 这次裴允又给了四千金。 宣王妃出手大方,在王府拿到的赏银不算,还让陈嬷嬷送来一百金…… 就这些,还只是手头上随时都能拿出来的金银。 除此之外,还有母亲陪嫁里的田庄铺面,加起来岁入一两万。 外祖家的田产铺子更加丰富,有些铺面做得大,早就铺开大江南北了。 多的不说,岁入七八万是有的,跟裴允平分,她还能剩下三四万。 每年光是净收入就能有六万左右! 还有那些珍藏的首饰、古董、字画,一应物件器皿,价值更是不知几何。 前世闲暇时候上网,也刷到过不少一夜暴富的梗,没想到这一切,还真就落到她的头上了。 富婆的滋味……啧啧! 美梦成真,睡得也香甜。 可是梦醒时分,就又有苍蝇找上门了。 看到安应淮坐在厅里的身影,安与时的脸色瞬时拉的老长,走过去瞥了他一眼,冷道:“您来做什么?东西找到了?” 安应淮叹了口气,强忍着没发作,沉声道:“与时,为父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说话!” 第65章 你真的是我爹? “说什么?”安与时没好气地很:“又要让我懂事?让我忍?” 安应淮闭了闭眼,端起已经温凉的茶盏,无奈道:“你本来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何必因为与你堂姊那些小女儿家的事,就一直心怀怨恨?与家中决裂,于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些话,都让安与时听笑了。 “安将军不会是在说笑吧?我差点死在外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前半段,你问问你的好儿子和好侄女,后半段我是如何虎口逃生,你也能问问我阿兄!” “昏迷只时被扔下,还有被人蓄意准备好的阴谋等着我,既想让我身败名裂,更想让我死,这在你安大将军的眼中,只是小女儿家的事?” “你可知道,我当日为了逃命慌不择路,碰见了流寇,若不是阿兄及时出现,我就死于他们手中了!” 或许是血脉相连,面对安应淮的时候,安与时居然做不到全然的冷静。 看安应淮满脸错愕,她深吸一口气,冷道:“安大将军若还认为这些事无关紧要,那我也只能佩服将军的铁石心肠,亲生女儿受尽委屈不闻不问,还对错不分,为了一个侄女来找亲生女儿的麻烦… …” “放眼天下,也不知道有几个当父亲的能与您相较。” 这世间当然有很多无良父母,但真正见识到了,哪个当儿女的能不心寒? 安应淮忽然觉得手抖,看着安与时寒凉的眸子,心里针扎似的疼。 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象到过,那日安与时在城外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安与时当天确实回来了,是有伤,可养一养就能好了! 而且安与时当时一回家就摆出那种兴师问罪的姿态,还是当着那么多的人,没有半分礼节,难道这是不该罚的? 越是想,安应淮就越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需要心虚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如此刚硬,闹得满城风雨,连丝毫颜面都不留……” 安与时冷声反讽:“我都差点死了,还要顾忌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人的颜面?” “你怎么又顶嘴?”安应淮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就是你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听到这句话,安与时笑出声来。 “态度?父亲?” “安大将军,敢问一句,自我出生到如今,你可有管过我一日?我在孟家,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我多日不见你长高了 多少?学了多少本事?念过多少书?” “我在孟家可有受过欺负?我出门去,与上京城的小女娘们相处如何?我是不是病了,什么时候好的?” 说到这里,安与时鼻子发酸:“我母亲与你常年征战,我可惦记你们?你们可曾惦记着我?我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纵使有外祖父母和舅母们悉心教导,能抵得过没有生父庇佑的时日么?” “又或者,我终于回到安家,在你身边,就养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是如何被人欺负的?我在家是如何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我知道母亲和外祖一家在边地苦战,屡屡传来噩耗,我有多害怕!?” 她痛心到站起来,死死盯着安应淮的眼睛。 “这些你都想过吗?” “安大将军,我是你女儿吗?” 真正的安与时到死,都渴望着安应淮能多看自己一眼。 可两世都是悲惨落幕! 有多心酸? “我……你……”安应淮面对这连连质问,一时竟有些失语,张开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与时!” 裴允忽然大步走了进来,看安与时握紧的拳头在发颤,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想想仍旧不 放心,拉着她坐到离安应淮远一点的地方,塞了杯热茶在她手掌心里。 从那日紫光寺外见面起,就没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安大将军!”裴允回头,逼视着安应淮,语气里充满杀意:“安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安应淮咬紧腮帮子,下意识的就要发怒,可想到当下处境又不得不隐忍,沉声道:“自是为了家事。” 裴允冷笑:“家事?是指安家霸占孟氏遗产不肯归还一事?还是指安家有人指示宵小,在紫光寺外意图对与时行凶之事?亦或是,指安家侄女周婧芙抗旨私逃之事?” “哦,倒是忘了。”他讥讽嗤笑:“安将军想解决的,莫非是安家欺负与时无人倚仗,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一事?” 听到这些威胁意味十足的话,安应淮的脸色花的堪比泔水桶。 不等答言,裴允又道:“若是最后一件,安将军在裴府还有的谈,若不是,本将自有本将的法子!” 安应淮彻底僵住,紧接着勃然大怒:“裴允,你敢威胁我!?” “听得出来?”裴允慵懒挑眉,“我当安将军对待亲生女儿如此凉薄,该是个蠢的才对。” “真是放肆!”安应淮气得眼眶猩红:“论辈分,我是你姨父,你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 “姨父?”裴允抬眼,把安应淮从头打量到尾,又从尾打量到头。 虽未说话,但那眼底的鄙夷与不屑,几乎要化成刀子活生生把安应淮给扎死。 “阿兄,我有些疲累,先回房了。”安与时起身,眼睛和鼻尖都红了一圈,低声道:“至于安家,我只想看到该拿回来的东西,若迟迟没有交代,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安应淮瞬时急了,连忙喊道:“与时,你不能如此固执!” 安与时看都没有再看安应淮一眼,只当没有听到。 转身之际,束鲁已经带人冲了进来,护在安与时前后,不让安应淮近身办寸。 “与时!与时!”安应淮被拦在五步之外,连声呼喊,可安与时连停顿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恍惚,更多的是迷茫,又在一瞬之间化为浓重的愤怒。 安与时是他的女儿! 却如此对待他? 究竟是怎么敢的!? 裴允看着安与时离开,缓缓收回目光。 她现在这样伤心,他很心疼。 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第66章 有机会当然要抱抱 裴允不得不承认,他私心里很满意目前的状况。 安与时对安家仇恨至深,安家不知悔改,把安与时越推越远…… 长此以往,安与时能在他身边呆上一辈子,一步也离不开。 再有,方才安与时那般伤怀,等他出现,没有再像平日那般逞强撑着,而是学会把问题丢给他,让他去解决。 这很好,学会依赖他了。 他勾了勾唇:“安将军,是走,还是留?” 安应淮正在气头上,瞪大眼珠子看过来,才发现裴允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瞬时一惊。 这么高兴,难不成还真要像安与时所说,来个鱼死网破? 裴允此刻心情不错,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孟家的东西,安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见此,安应淮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来,道:“已经在寻找失物了,不日就能寻回,就算找不回来,安家也绝对会用最公道的价格给她一个交代!” 他又冷哼道:“安家不是那起子贪婪无状的小人,孟氏遗产,只是代为保管,绝不会贪污!” “保管的几乎丢了个干净,安家,果然名不虚传。”裴允冷笑,转而抬手,袁管家立即送上笔墨。 袁管家 把托盘递到安应淮眼前,看似恭敬,实则傲慢:“安将军既如此说,还烦请将归还之日白纸黑字写明白,若还完了,从此,遗产之事一笔勾销,若还不上,该折算成多少银两,也得细细写明。” 说到这儿,袁管家忽然认真的看向安应淮,呵呵笑道:“如此,也方便我家女娘上门要债啊!” ‘我家女娘’这四个字,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扎的安应淮几乎吐血。 “那是我安家女!” 袁管家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然后摇头:“我看不像。” “嗤!”裴允低笑出声,还是放不下安与时,干脆起身了,吩咐道:“等安将军写好欠条,好生送客!” “慢着!”安应淮赶忙追了上去:“欠条可以写,但你裴府的红甲卫必须撤回来!” 裴允用轻蔑的眼神盯着安应淮:“账目未清,贼首未抓,不能撤。” “裴允!”安应淮急得跳脚:“我是大赫王朝的将军!安府内眷众多,你安放那么多红甲卫在其中,像什么样?这于理不合!” “安将军若不忿,大可告到御前。”裴允声音很轻,嘴巴却毒:“这不是安将军的强项么?” 安应淮呼吸一 滞,还要再说,裴允已经甩袖走人。 更可气的是,他本也没打算追,裴府的这些红甲卫却像是扣押人犯一般围着他,丝毫不顾他身为护国大将军的颜面! 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的女儿安与时,外甥裴允,就连这一群目无王法的奴才,居然都踩到了他的脸上来! 简直无法容忍! 偏在此时,袁管家凉飕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安将军应当认字,怎么还不写?” 安应淮整个人都几乎气炸,大步冲回来胡乱写好,用力把毛笔一扔。 袁管家接过来细细看了,对上面写的折现价格还算满意,点了下头,又拿起一旁的印泥,道:“画押吧。” “小人得志!”安应淮咬牙低骂,摁手印的时候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恨不得把欠条戳个大洞。 对此,袁管家浑不在意,笑眯眯的提醒道:“安将军,若借条破了,还得再写。” 不得已,安应淮也只能收了力气,但看到袁管家这副欠揍的样子,恨得牙根都在颤。 裴府,到底是个什么鬼门第!? 看安应淮大力甩着袖袍疾步冲出去,袁管家阴狠一笑。 要回遗产只是第一步。 几次三番 把女娘欺负成那样,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 裴允找到安与时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裴家从前的主院里坐着。 这里有个荒废多年的小池子,她坐在旁边,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些什么,一个劲往里面丢。 说实话,虽说住进裴府,但不止是安与时第一次住进来,也是他的第一次。 宅邸还没完全修缮好,他也曾吩咐过袁管家,裴家老宅的几处重要院子,能不动就不动,也算是对先人留存一份敬意。 想着,他已经走到安与时身后,影子笼罩着小小的人儿,却还是没有被发现。 看安与时眉眼低垂,嘴角微微瘪着,手里抓着的是个饼子,掰成米粒的大小往池子里扔…… 池子里早没了鱼,只有一摊子积水,还飘了不少枯黄的落叶。 “在想什么?” 乍然听到声音,安与时吓了一大跳。 看见是裴允站在身后,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可最近阴天细雨没个停歇,脚下的石子青苔密布,一个没踩稳,整个人猛的向后一摔…… 她闭上眼,只知道自己要在寒天里掉进池子变成落汤鸡了,浑身紧绷的厉害。 但预料之中的刺骨冰冷并 没有传来,反而是后腰上被人稳稳拖住。 然后被大力一拉,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有些懵,低头看去,才发现裴允居然用披风把她整个身子都包住了,暖的惊人。 “小心些。”裴允嗓音低哑。 “我……”安与时回头看去,还能看到青苔石头上清晰的划痕,想着伸手指一下,却挣脱不开,只好道:“我没留神,不是故意的。” 裴允目光灼热,没给她脱身的机会,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里不是姨母和姨父住过的院子吗?几年前,外祖母感伤姨母,带我来瞧过。” 安与时这理所应当的话,忽然让裴允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眼神有些飘忽,转而道:“天冷,你冻坏了,我带你回去。” “可是……” 话还没说完,裴允已经张开怀抱轻轻拥着她,宽敞的披风也仍旧裹在她身上。 她有些不自在,好在有厚厚的衣服隔着,倒也不觉得有多亲密。 再看裴允面无表情,甚至唇线紧绷,她又有些内疚:“让阿兄到这里来找我,定是触及到阿兄的伤心事了吧?往后,我就在自己院里呆着,不乱跑了。” 第67章 你就是我兄长啊 裴允垂眼看着安与时,在心里暗暗描绘着她长长翘翘的睫毛,嘴上道:“整个裴府,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可我阿兄伤心啊。”她陡然抬眼,清丽的眸光与裴允对上,让裴允心里颤了一下。 “阿兄与我一样,都失去了家人,如今时过境迁,我只希望阿兄往后平安顺遂,这些伤痛,埋在心里就好了,也不用特地遗忘。”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 失去啊,这可是人生的必修课,谁也逃不掉的。 裴允垂了垂眼,才明显她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沉默良久,裴允才开了口,嗓音发涩:“有你在,我便不是孑然一身了。” “那是!”安与时用力抓住裴允的手,展颜轻笑:“我是你的妹妹呀!” 裴允顿住,‘妹妹’这两个字,就像是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对她说出真相? 看她要走,裴允搂着她的臂弯骤然收紧:“若我不是你阿兄,你当如何?” 安与时都已经踏出去了,是被裴允整个拽回来的,瞬时撞了个满怀。 她抬眼看着裴允的眼睛,才发现里面深得可怕,装满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还有,现在两个人也太近了…… “可你就是我阿兄!”安与时执拗地挣脱开来,眼神倔强,“别说这种如果,你又不是要出征了,还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裴允哑然,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安与时越看他越气,军人最忌讳说这种话了! 不管是不是要出征,都应该平平安安的! “我先回房了,阿兄还是自便吧。”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负气走人。 身后的裴允摸了摸鼻子,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我就那么一说,你急什么?况且我也不是要说那一层,而是想问你,若我不是你裴家的阿兄,而是旁人,你会如何?” 听到这话,安与时的神色越发古怪。 想了想,她忽然踮起脚尖,用手背去碰裴允的额头,而后满脸狐疑:“也没发烧啊,阿兄你在乱说什么?” 裴允抓住她的手,笑道:“往后别叫阿兄了。” “那叫什么?裴允?裴将军?”安与时皱了皱眉,把手抽了回来,“太过不敬,也生疏。” 顿了一瞬,她认真地看着裴允,问道:“阿兄是不是嫌我在裴家 住着扰了清净,所以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你我是兄妹,若真有不便之处,我这个当妹妹的自当理解,不会叫阿兄为难的,所以阿兄若有什么,直说就是。” 看她这副似恼似羞的模样,裴允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是让你叫我无……” “将军!女娘!” 束鲁急急冲进来,跑得满身是汗:“宫里探子传来消息,皇上发病了!” “无忧发病了?”安与时的声音陡然高了好几个度,也顾不上裴允要说些什么,拔腿就要往外冲:“宫里的太医都查了吗?有几个是信得过的?要不还是我进宫诊治吧……” 说了一堆,没听到裴允回话,她只好转身催促:“阿兄,快些呀,人命关天!” 裴允铁青着脸,整个人如同灌了铅,连动都动不得。 她真把司方峋当成了无忧? 而且还那般紧张? 察觉到裴允脸色不对,安与时只当宫里要出大事,急忙跑回来:“阿兄你……” 话还没说完,青竹也匆匆找了过来:“裴将军!原来女娘在这里,太妃派人来了,请女娘速速进宫!” “走吧!”安与时扯了裴允一下,看他终于动了,再顾不上 旁的,跟着青竹往外走去。 “樊太妃让我进宫,是因为皇帝?” 青竹擦了把汗,也回头看了一眼,见裴允就跟在身后,急急道:“是,来人是乔装打扮过的,想必是为了瞒着消息,而且太妃娘娘还有吩咐,说是梦魇了想见女娘,但是请裴将军悄然进宫,别叫旁人发现。” 说着,青竹领着安与时直奔府外:“车架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和云嬷嬷随女娘过去。” “好。”安与时登上马车,看云嬷嬷神色沉重,料到今日之事不小,一时间心里杂乱无章。 现在司方峋和裴允显然是有某些计划的,不然也不用隐藏两个人实则相熟又亲近的关系。 如果今天司方峋发病很严重,甚至是撑不过去,那按照裴允目前在朝中的处境来说,岂不是要岌岌可危? 到时候,安家和高家必定都要借着新皇崩势,狠狠对付裴允! 而裴允之所以处境变差,也都是因为她…… “快些!”她越想越着急,忍不住出声催促。 云嬷嬷也着急,撩开车帘看向前面的车夫,连声道:“这时候都晚了,人也不多,再快些!” 车帘放下之际,早已换下衣衫的 裴允,把安与时脸上的急切看得清清楚楚。 就那般担心? 究竟是因为,她误把司方峋认作‘无忧’而担心,还是因为她见到了司方峋,一见倾心? 这边,安与时的马车顺利入宫。 才刚下来,就看到樊太妃身边的老嬷嬷正等在这里,直接把人拉了过去,嘴上道:“女娘可来了,太妃娘娘午后小歇,竟梦见孟氏旧人,伤怀不已,连皇上都劝不住,只盼着快些见到女娘呢!” 安与时看在眼里,没多话。 走了一段路,确定四周没有外人,老嬷嬷才又悄声道:“女娘来了就好,皇上叫了后宫的柔嫔下棋,不知怎的突发惊厥,好在柔嫔还算机敏,没有闹开,而是遣人悄悄去禀报太妃,这才把消息压住了,要不然的话,上京城岂非乱套?” “惊厥?”安与时有些惊诧:“上次把脉还好好的,怎会突发惊厥?可叫太医看了?” “哪能叫太医啊?”老嬷嬷急得几乎是用跑的,累得直喘,忙忙道:“太医里边的内鬼都还没查出来,万一叫了什么包藏祸心的,龙体还要不要了?” 安与时只好道:“我过去看了就知道了,嬷嬷别着急。” 第68章 真会折腾人 回头一望,青竹快速跟在身后,云嬷嬷体力不支,正拼命追上来。 但裴允的身影并没瞧见,也不知道进宫来了没有。 说实话,安与时心里是慌的。 不仅是担心裴允的处境,也担心自己,更没经历过要给至高掌权者治病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容易到了太极殿,发现比起上次,明显多了些禁军。 再走进院子,禁军更多,一处角落里还蹲满了一众堵了嘴的宫女太监。 看来,司方峋的状况远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守门的禁军看是她们来了,立即开了门,等人一进去,又立马关上。 安与时也算见过世面的,径直走到东暖阁,发现屏风外面跪了个眼圈红肿,抽抽噎噎,还衣着单薄的女子,顿时愣住。 柔嫔? 柔嫔此时哭得厉害,抬眼看过来,波光流转,鼻尖微红,好一副柔婉媚态…… 连安与时看了都骨头发酥! 这时候,只听等在里边的樊太妃道:“不必行虚礼,快过来把脉!” 安与时整理好思绪,立即走进去,见床头已经摆上了银针和笔墨,就知道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她来了。 再看司方峋,虽然用被子盖 着,但明显衣不蔽体。 老嬷嬷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明黄色的帘账,只露出司方峋的手。 “不用,我要观他的脸色。”安与时挡了一下,认真把脉,细细盯着司方峋的脸查看。 至于病因…… 首先,天还没黑就和后妃白日那什么,是跑不了了! 再探脉象…… 她眉头紧蹙,问道:“太妃娘娘可知道皇上吃了什么吗?是不是喝了药?药渣在哪儿?” 樊太妃更是严厉,冲屏风外喝道:“说话!” 安与时都能透过屏风看到柔嫔瑟瑟发抖的样子,紧接着听到娇柔委屈的声音响起:“回太妃娘娘话,臣妾是和皇上一起用点心的,吃的都是寻常之物!药……药碗还在桌上,皇上怕热,非得等凉了才喝,现在还没动呢!” 不等吩咐,青竹已经捧起药碗端了过来。 老嬷嬷和气喘吁吁的云嬷嬷,也都帮着端来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餐盘。 安与时仔细闻了闻,药碗里是她开的方子,没有任何问题,点心也确实是寻常的。 唯有一旁的酒壶里,透着一股子腥气。 拿起来仔细一闻,瞬时都知道了。 “太妃娘娘放心,问题并不严重, 能治,只是皇上还不到而立之年,为何会用鹿血酒?”她有些恼火,同樊太妃说道:“这是大热大补之物,可皇上的身子经不起大补,恰巧鹿血酒和我开的方子相冲,这才忽然惊厥的。” “那便好!”樊太妃长舒一口气,看安与时要施针,起身让开了地方。 趁安与时施针之际,樊太妃把柔嫔领到了外间。 安与时也没管,掀开被子专心施针。 好在她会不少针法,要不然还真不好说。 施了针,叹口气,看着司方峋这张年轻的俊脸摇摇头,转而拿着笔墨开方子。 还能听到樊太妃在外间压抑着怒火质问柔嫔…… “皇帝为何会用鹿血酒?” “太妃娘娘,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只是,只是……” “大白青天,你一个后妃与皇帝在此做什么,还用本宫细问?你敢说,那鹿血酒不是你进献的!?” “不是,真的不是!”柔嫔声泪俱下:“太妃娘娘明鉴,臣妾知道皇上看重身子,时常进补,因家中妹妹身子也不好,知道虚不受补之理,还时常劝谏皇上不可操之过急,可是皇上他……” “还敢狡辩!” 樊太妃怒火中烧 ,怒道:“若不是你进献的鹿血酒,怎么偏偏召见的事你?” 咚咚咚…… 这明显是柔嫔在磕头。 “娘娘,臣妾只是个嫔位,再不懂事也知道规矩,皇上忽然召见臣妾陪伴,臣妾欣喜异常,但皇上不知怎的……”柔嫔说着,又磕了两个响头,急急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求太妃娘娘责罚!” 樊太妃冷哼:“责罚?事关天子之命,你死不足惜!” 安与时匆匆写好,走了出来,打断道:“太妃娘娘,方子已经开好了,还是让人速速去熬药更要紧。” 她看向柔嫔,见柔嫔察觉到视线的一瞬间浑身发颤,低垂着头,羞愤欲死,赶忙退回屏风后面,又道:“要查清也不难的,只要弄清楚是谁进献的鹿血酒,估计就有数了,而且上次把脉,皇上并没有用过这么补的东西,想来是背后之人见过药方,才故意用了这招,正好,咱们可以引蛇出洞,查出真凶。” 闻言,樊太妃叹了口气,看老嬷嬷已经拿着方子匆匆出门,又瞪了抽抽噎噎的柔嫔好几眼,这才道:“既如此,来人!” 殿门被推开,禁军昂首阔步地闯进来,见柔嫔只穿着里 衣跪在那里,赶紧弯腰退回门外。 安与时心有不忍,咬咬牙,捡起地上的外袍走出去,披在柔嫔的身上。 也不管柔嫔惊诧看过来的视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快步走回去。 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贞洁和名声都是大事,再这么羞臊下去,恐怕柔嫔都活不成了。 樊太妃又是一声叹息,没好气道:“还不快躲起来?” 柔嫔如蒙大赦,赶紧抓紧外袍躲到看不见人的角落里。 透过屏风,安与时把一切都模糊的看在眼里,忍不住替柔嫔捏了一把汗。 她倒是觉得,这事应该和柔嫔没什么关系。 一来,如果真是柔嫔所为,直接闹大就好了,干嘛还要遣人悄悄去通报樊太妃? 二来,柔嫔到现在还没顾得上重新穿戴好,显然是为了司方峋惊慌失措,完全顾不上自己。 这都是对司方峋痴心,万事万物为司方峋考虑的表现。 应该是吧? 她余光瞟向床上的司方峋,低嗤道:“你倒是会折腾人!” 看把柔嫔害的,那么大一个娇媚美人,这次可是受了大挫了! 乍然间,她忽然汗毛倒竖,回头一看,身后居然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第69章 我把你当阿兄,你居然喜欢我? 心还来不及慌多久,安与时又长松一口气,悄声道:“阿兄,你吓死人了!” 裴允冷冷盯着她,目光偏移,看向床上被褥掀开,只穿着一条亵裤的司方峋,拳头捏地咔咔作响。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这个皇位涌现了强烈的渴望。 那些对皇室纷争的厌烦,对权势翻涌的反感,全都抵挡不住! “阿兄?”安与时察觉到了浓重的杀意,忽然有些胆寒。 再看司方峋这个样子,心里隐隐有所猜测,解释道:“这是为了施针才……” 裴允压抑着怒气,更是压抑着完全控制不住的嫉恨:“他白日宣淫,毫无节制,你还喜欢他?” “啊?”安与时顿时傻眼。 见她这般,裴允忽然笑了。 所以不论如何,她就是喜欢? 可她到底是喜欢权势,还是旁的什么? 只要不是看上司方峋这张脸,其他的所有东西,他都能给! “你……” 安与时已然反应过来,顿觉烦躁:“阿兄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救他,而且救他也是因为担心你以后处境越来越麻烦,怎么能扯上喜欢呢?” 一瞬间,裴允心里的石头骤然消失不见,浑身也跟着轻飘飘的。 可是下一秒…… “都说了,我不想嫁人!”安与时白了裴允好几眼:“阿兄,你别乱点鸳鸯谱,也少操我的闲心,有那闲工夫不如自己早点成家!” 裴允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又恼火,斜眼睨着她,忽然恶向胆边生,把她扯到身边来,在她额边低头一吻。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飞速的又逃了开去。 安与时僵在原地,整个人都木了。 裴允做了什么? 亲她!? 再看那人,已然放下帘账,一屁股坐在床边,挡着不让她多看司方峋一眼。 而且裴允目光直接,唇边还带着几分笑,就这么直直盯着她,让她忍不住的就想往后躲。 “阿兄你……” “别出声。”裴允低声提醒,看着她慌乱的小模样,勾唇一笑。 安与时头皮发麻,再往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 见裴允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想也不想的就转头跑了出去。 坐到樊太妃身边,她心里怦怦猛跳,恨不得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对劲…… 裴允很不对劲! 方才她没弄错,裴允就是在亲她! 除非裴允也是现代人,不然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妹妹的喜爱! 何况再之前,裴允那副气死了的样子,好像也是在……吃醋? 再仔细回想,裴允每一次生气,好像都是因为她说不想嫁人,强调兄妹感情,再不然就是提起‘未来嫂嫂’? 那…… 裴允喜欢她? 不! 她把裴允当表兄,裴允把她当童养媳!? 她才十六岁! 而且他们是表兄妹! 裴允为什么放着上京城里那么多高门贵女不要,偏要盯着她? 难道是因为可怜她没有亲人了? 还是说,这个世界就是表妹嫁表哥,堂妹嫁堂哥? 要死要死,再这么下去,全乱套了! “与时?”樊太妃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急着要往里面去,“是不是皇帝不好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安与时赶紧拉住樊太妃,看着樊太妃惊诧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再做什么,只好道:“皇上没事,是我,我吓着了。” 她真的吓着了! 樊太妃舒了一口气,坐下来安抚道:“是老身不好,忘了你还是个孩子,见到这样的场面固然害怕,又见老身发怒,才把你吓着了吧?” 说完,她把安与时搂进怀里,发现这孩子居然浑身战栗,只得强自笑出声来:“你呀 ,别怕,你这么乖,樊祖母只会护着你,怎么舍得对你撒气?” 安与时的颤抖根本止不住。 她是不想走上近亲结婚那条路! 而且,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允了。 “瞧你吓的,当真是怕了?”樊太妃怜惜不已,悔恨道:“怪我怪我,不该这么着急把你叫来,但这也是没法子的,若你实在害怕,赶明儿我让皇帝给你打一块免死金牌,这样一来,不论老身还是旁的人,都决无欺负你的可能!” 安与时破涕为笑,坐直了些,乖巧道:“谢谢樊祖母。” “小样,有好东西就不怕了?”樊太妃点着她的额头,故意逗她:“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财迷!” “银子是好,金牌也好,最好的还是樊祖母。”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干脆心安理得地继续靠在樊太妃怀里。 樊太妃是看在外祖父一家的面子上,才无条件护着她的,她都明白。 但从今往后,恐怕只有樊太妃一个人护着自己了…… 角落里,柔嫔虽不敢四处乱看,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一个安与时,居然能得樊太妃如此看重? 而且,安家的女娘,居然能救皇上? 不是听说安与时不知廉耻,不懂规矩的吗? 那为何…… “该起针了。”安与时忽然出声,柔嫔浑身一凛,站得就像个木头。 安与时实在不想过去,想到方才发生过的事,她就脑袋昏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天涯海角! 但这是在救人命,也不能马虎。 罢了,现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等回去再和裴允说清楚。 她咬咬牙,又趁樊太妃不注意,深呼吸好几次,大步走了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裴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唯有床帘轻轻飘动。 撩开一看,司方峋盖着被子,躺在原处,睡相安然。 方才用过的银针,则被随手放在了托盘里。 是裴允收了针? 她来不及多想,搭上司方峋的脉,确定没什么差错才安心。 但是裴允…… 出来和樊太妃说了司方峋的情况,也看着云嬷嬷喂了药,还没来得及多说,又有禁卫进来了。 “娘娘,一切都已经查清,祸首被擒,涉事太医也关押了,裴将军在审问清楚之后,会处置干净!” 樊太妃轻轻拍着安与时的手以示安抚,特地用了舒缓的语气,点头道:“知道了。” 第70章 嫁谁都不嫁你 紧接着,樊太妃又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暗中处置过后,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随外边的人怎么猜吧。” “是!” 禁军应了,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 安与时暗暗心惊,没想到裴允动作这么快…… 能力上,裴允确实没的说。 身为将军,战功也好,气势也罢,都是顶尖的。 再说长相与家世,确实也挑不出错来。 就是脑回路有点问题! 怎么能把那种主意打在她身上? “天都晚了,你早些回去吧。”樊太妃其实有些舍不得,可现在宫里这情形,还不知道晚些会不会再生事。 相比之下,倒是让安与时回去更好些。 同样,安与时今日也不想回家。 可角落里站着的柔嫔瑟瑟发抖,穿戴不整齐,早就冻坏了,再加上一直不方便近前,只能躲着,也实在可怜。 她知道柔嫔不自在,也知道樊太妃疲累,无力张罗她,只得扯起一个笑脸告辞。 磨磨蹭蹭到宫道上,没见到裴允的身影,她才安心上了马车。 然而才跨进去一只脚,看着早已坐在里面的人,顿时傻眼。 怎么会在这里? 她下意识的要躲,裴允已经伸手 拉住了她,把她扯了上去。 躲避不及,外加云嬷嬷和青竹都没跟上来,她也只能乖乖坐着,顺道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可裴允不肯放,反而步步紧逼:“你吓着了?” 安与时不愿意看裴允的眼睛,因为光是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她就浑身不适。 裴允看在眼里,心中暗恼,缓缓把手松开。 得到自由,安与时飞快把手缩了回来,揣进袖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你……”裴允失落的很。 他那时候确实冲动,但那是因为安与时这么大人了完全没有男女大防! 再加上安与时总说让他娶妻,还总是关注着旁人,所以他着急。 急着想让安与时明白他的心意。 那时候,直到现在,他也想过无数种安与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就是没想到会是这种。 一路沉默,偏安与时最讨厌这种扭捏奇怪的氛围,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不吐不快。 “你是我兄长!”她瞪圆了眼睛,恼羞成怒:“我是你妹妹,你怎能,怎能……” 裴允一下来了精神,往前凑了些:“兄长怎么了?我是你表兄,成亲理所应当。” “胡说八道!”安与时不管不顾的直接开骂: “近亲生子,不是畸形就是夭折!” 说实话,裴允没听太懂。 但又忍不住好笑。 “你已经想到生孩子了?” “阿兄!”安与时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你别再戏弄我了!” 裴允被炸毛的小猫吓了一跳,好声好气道:“不是戏弄。” 看安与时欲言又止,然后把头转开,接着又瞪着他,最后摇头叹息的模样,裴允顿时哭笑不得。 “我不会逼你,只是不想瞒着你,想告诉你。” “我倒宁愿不知道。”安与时宁愿掀开帘子往外看,也不愿看他,闷闷道:“这下好了,裴府也待不下去了!” 裴允五指收紧:“你要走?” “都这样了,我能不走吗?往后还怎么以兄妹相处?”安与时又无力叹息:“反正,非要成婚的话,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你。” “就因为我是你阿兄?” “嗯。”安与时终于回了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就因为你是我阿兄,这一生,你也只能是我阿兄!” 裴允目光微凝,定定的瞧了安与时半晌。 那双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 安与时有些过意不去,平心而论,裴允对她真的很好。 可是这份 好是不能拥有的。 兄妹之间,怎么能有这种感情? “反正,我会尽快找宅子搬出去的,或许等皇上好转,我求旨一道,住在孟国公府去,就当是看宅子了。” 裴允苦笑,伸出手,发现安与时用力往后缩,还是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你不用搬,我住到纠察司,不妨什么事,今日吓着你了,我向你赔罪,如何?” 安与时瞪大眼,错愕的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对,所以才想……离你远些。”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自己听着都有些伤人的。 “我明白。”裴允笑了一下,径直跳了下去。 安与时伸出头往后看,见裴允站在原地,目光悠远,不知怎的,愈发内疚了。 可她没有做错什么。 青竹缓缓走向马车旁边,冲前方努了努下巴:“女娘。” 安与时顺着往那头看,才发现是楼家的马车丁零当啷的急速跑来。 错身之际,楼家的马车车帘也被掀开,正好露出楼朝雨哭到眼圈红肿,充满讶异神情的脸。 很快,楼朝雨就咬牙要说些什么,经身边的人提醒,发现站在附近的裴允,恨恨把车帘放了下去 ,还‘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木窗。 安与时扯了扯嘴角,还没等说什么,就又听到楼朝雨止不住的抽泣之声。 她干脆趴在车窗沿上,任凭刺骨凉风扫过自己的脸颊,摇头轻叹。 青竹回头望了一眼,楼家的马车急匆匆进宫,裴允的身影也早就不见了,笑问道:“女娘叹什么气?” “我是在想,楼家的耳目可真快,柔嫔还在太极殿呢,楼家就听到消息了。” 安与时能认出柔嫔是楼朝雨的姐姐,全靠那张相似的脸。 青竹有意转移安与时的注意力,道:“这也不足为奇,柔嫔一直在御前守着,宫中下人察觉到不对劲,又进不了太极殿,自会想法子通报母家,希望楼家出主意,把柔嫔救出去的。” “有道理。”安与时点点头,声音还是有些闷,“我也觉得无奈,明明我还帮了她姐姐,可她估计又要以为是我害的,从此记恨我。” “楼家二姑娘与女娘之间的误会,奴婢也有所耳闻,但俗话说清者自清,女娘没什么好担心的。” 青竹又是一笑:“女娘想不想听些高兴的事?奴婢总算不负女娘期望,找到了一个当年跟随孟老国公的副将,就在上京城呢。” 第71章 小气鬼 安与时顿时笑开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是哪位副将?我可认得?” “奴婢也不知道女娘是否认得。”青竹缓声说道:“是步应,听闻早年跟着孟国公的时候还很年轻,也是孟国公出征前半年,才提拔上了副将的位置,女娘可有印象?” 步应? 安与时仔细想了想,道:“我记得他,是不是脖子上有一道疤?早些年见到他,他以为我被吓着了,还同我赔罪来着。” 不过一道刀疤而已,原主再单纯,也是骁勇武将的血脉,再可怖的伤痕都见过,自是不可能被吓着的。 当时是原主看到刀疤的位置,小小的脑瓜里在想,这样的伤势该有多疼而已。 “今日已经晚了,明儿找个时间让我见见他。”她吩咐完,又想起来了,问道:“这两年被安家折腾的名声不好,想必外祖家的旧部都已经很讨厌我了,他愿意见我?” 青竹笑得有些无奈:“旧主之恩尚在,不过见一面罢了,当然愿意。” 安与时苦笑,她听得出来,青竹的话还没说完。 愿意是愿意,但也就是冲着孟国公府的颜面,可不是冲着她。 所以往后会不会留下 ,能不能为她所用,都得再看。 “先不说这些。”安与时望着天色已经暗了,心里惦记着昨晚没打理完的那些账本,“回去理账册吧,有些什么铺子,该用上的就用上,若是在京城的,咱们正好瞧瞧生意如何。” “是。” 裴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说话间也就到了。 下马车一看,红甲卫明显少了大半,也不见束鲁的踪影,只有袁管家还在府里。 安与时看了一会,瞧着袁管家还是满脸堆笑,也没多问。 她真的没有要霸占裴府,然后把裴允赶出去的意思。 而且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搬了吧? 说不准,是因为皇帝忽然发病,被调走了? 搬家是大事,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就走了,还是等到裴允忙完,再好好聊一聊吧。 “袁叔,我昨日请你把孟家的产业分成两份,府里的账房可打理清楚了么?” 袁管家笑着连连摆手:“女娘实在多虑了,孟家的遗产都是女娘的,做什么要一式两份呢?说来,老奴是将军身边的人,是裴家的,也不好代为打理女娘的东西,还是女娘自己来吧。” 安与时张了张口,有些为难:“是不是阿 兄回来过了?他很生气吗?” “没有啊。”袁管家反倒愣住:“将军不是和您前后脚进的宫么?” “嗯,后来……我说了些放肆的话,恐是惹阿兄不高兴了。”安与时苦涩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又快步往里面冲去。 经过青松阁和余晖堂,看到里面一应东西都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所以方才袁管家的话,只是因为裴允不贪恋财物,想把东西都给她? 她转头看着云嬷嬷,低声道:“既然袁叔那般说,我们就自己管着孟家遗产,但一应东西要分成两份,阿兄的那一份,就当我先代为保管。” 云嬷嬷尴尬一笑,那本来就没有裴允的份…… 但这话也不好说的,只能先应下来。 说起来呀,那裴允什么都好,年轻有为,又有担当,但就是身份过于复杂,对于受尽苦难与磋磨的安与时来说,可不是什么良配! 要不然,太妃娘娘也不会那般不赞同。 好在还不用她们如何阻拦,这两个年轻人就先不欢而散了,往后若能离远些才好,可别再让安与时这么个小女娘再受苦楚了! 安与时坐在蒲团上看账本,好容易看了半个多时 辰,忽然发现外面下了鹅毛大雪。 走到窗边一瞧,树梢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霎是好看。 推窗伸出头,寒风一下子灌进来,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可是隔壁安安静静的,连一盏灯都没有,不似往常,不论什么时辰往外看,总能发现隔壁亮着灯。 偶尔还能听见裴允在隔壁与人议事的声音。 是丝毫没有避着她的。 听雪换了一壶水进来,一看这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女娘,外面冷得很,小心受了风!” 安与时缩回来,看着听雪笑了笑,走回去重新坐下。 可是账本上这些字,忽然就变得很不安分,在眼前动来动去的,好半天也看不进一句。 “不看了!”她烦躁地把账本甩在一边,洗了手,干脆躺回床上去。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才发现听雪已经退下,换青竹带着铺盖睡在床边。 她张了张口,想着让青竹回房去,但是再想到裴允,鬼使神差地又什么都没说。 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 这么乱七八糟的,可怎么理地清白呢? 青竹听着安与时轻轻的叹息之声,回想起方才云嬷嬷的交代,同样没 吱声,只静静陪着,等到安与时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这才囫囵歇下。 一夜无话…… 青竹都还没起,安与时先爬了起来,感受到明显冷了不少的温度,胡乱扯过一件厚披风裹在身上,一路冲了出去。 走到余晖堂前,发现院门轻轻掩着,再进门,却见屋子大开,就剩下光洁的桌面与空着的家具,明显不对劲的很。 进了门,发现岂止是空呢? 就连那些平时一眼就能见到的茶具与案上的书信,也都没了。 她烦躁转身,赌气般的拍了一下扣着挡风帘的穗子,哼道:“真是小气,自己敢做那些事,怎么没胆子同我说清楚?这么躲着,让事情悬着,算什么?” “女娘?女娘?” 云嬷嬷找了过来,看到安与时这样,顿时吓了一大跳:“这么厚的积雪,女娘怎么穿得这么薄就出来了?快,快!回去喝碗热汤暖暖身子,把厚袜子换上,不然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我无事的。” “什么无事?”云嬷嬷急得嗓音都尖锐了不少,“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您瞧瞧,衣裳都没穿好,头发也没梳,你……这么大清早的,你过来做什么呀?” 第72章 富婆也是很累的 安与时神色坦然:“我看阿兄回来了没有啊。” 云嬷嬷叹了口气:“裴将军连夜收拾东西去纠察司住着了,说是那里事多,请女娘在裴府安心呆着,也留了不少红甲卫和暗卫守护,不怕什么的!” “哦。”安与时应了一声,任由云嬷嬷拉着自己往屋里冲。 她们两个都没发现,就在不远处,袁管家猫在墙后看着,乐得见牙不见眼。 袁管家招了招手,一个红甲卫快步凑了过来,而后努了努下巴,示意红甲卫看安与时,悄声道:“去,把这里的事告诉将军。” 红甲卫抓着后脑勺,憨厚的很:“可是袁叔,将军不是说了吗?除非大事,不然不必禀报。” “蠢玩意儿!”袁管家抬手就是一下,没好气道:“让你去你就去,务必要把女娘方才的样子细细禀明,不得有失!” “是……” 红甲卫无奈的很,可袁管家的命令不敢不从,只得撒丫头冲了出去。 院里。 安与时站在屋中,任由听雪和闻夏急着摆弄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生怕她被风吹破了,恨不得把她当成泥瓷娃娃。 可一直等到梳妆完毕,她也还是想不通。 就算裴允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绪,可是说开了就好了。 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即便尴尬,她走就是,裴允躲什么呢? “今日下雪,女娘歇一日,别练功夫了吧。”青竹端过水盆进门来,笑道:“就算是勤勉,也该适当休息的。” 安与时点点头。 最近锻炼身体,一天都没落下过,身子骨是结实了不少,休息休息倒也应该。 “步应副将何时来?” “去传口信的小子说,今日积雪难行,过了午时再来。” 安与时暗暗叹了口气:“那正好,有半天的时间,够我把拿回来的遗产好好理一遍了。” 这事偷不得懒。 都是孟国公府一百多年的积累,是要好好对待的,该保存的保存起来,该用上的发扬光大,免得明珠蒙尘,让先祖遗憾。 再来,虽说和裴允之间还是悬而未决,但裴允现在已经搬了出去,从某种层面来看,也算是暂且尘埃落定,因此在查看账本的时候,她破天荒的专注了不少。 祖上留下来的家财远比想象中更多。 不过这也难怪了,孟国公府的底蕴,哪里会有浅的? 那夜拿回这些产业,她还只当能 岁入十万两白银,如今仔细一算才知道,岁入二十万两都算是说少了! 不过外祖父身为武将,格外体谅军中将士,没少掏腰包暗中补贴,因此这些年的花费不少。 再加上孟氏一族忠君报国,这些年战事不断国库吃紧,几次三番地给朝廷捐银子,早就快把家底掏空了。 至于这两年产业什么的交到安家手里,收回来的银钱不增反降,若不是中饱私囊,就是没好好打理,一时半会的也难以追究。 “田亩和庄子都有十好几处,青竹,你找袁叔帮咱们查查,如今管理着那些地方的人,是不是孟家的旧人,若不是,得想法子换了。” “是。” “还有这么多铺子,好在安家接手才两年,再加上他们动作不敢太大,还没弄的太乱,瞧这账目上也还算清晰,同样的,命人去查查,但能用的人……” 安与时停顿下来,多了几分无奈。 她一个闺阁女娘,总是抛头露面的话,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对樊太妃和裴允都会造成不大好的影响。 重要的是,她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要是再被人抓到痛处,孟氏一族的身后名更难洗清。 还是得要 管事! “先查吧,等查清楚了再说。”她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这头虽然有银子,可是要找回可用之人也不简单,急不得。” 青竹有些内疚:“是奴婢办事不够利落。” 安与时拍拍青竹的手:“你已经很好了,又尽心,苦于这几年安家抹黑我,连带着外祖父一家都挨了骂名,那些旧人难免心寒,留在上京城又没什么立足之地,或是搬走,或是回了老家,都是正常的。” 要不然,干嘛给青竹那么多金银。 就是知道这些事一点也不好办! 青竹感念不已,自己没办好差事,女娘非但不怪罪,反而还分外体谅,真是她的福气。 “云嬷嬷,这些外面的产业,还有几处宅子的房契和地契,都平分成两份收起来,往后有了收成,也按照已经分开的模式分别存放,打理的时候一起就行了。” 听到安与时这般说,云嬷嬷干笑着点头:“老奴知道了。” “这些已经送回来了的东西,能存放的都好生放起来,着人好好看管,别放坏了就行。” 好东西可不少呢,孟氏族人从来都是文武双全,君子六艺几乎人人都会。 珍藏不少 。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珍贵不已的古籍书册,以及一些上好的兵器。 说起来,什么摆件和珍玩,都还算是次要的。 都比不上孟氏一代代收集,又不断传承下来的立身根本。 再看单子上那些还没拿回来的古籍和摆件,安与时心里像滴血似的疼。 这些古籍,不知道是孟氏族人多么看重的东西,却被安应珍随随便便送了出去,若是拿不回来,那该有多可惜? 最后剩下的是亡母的嫁妆,相比之下更少些,所幸除了少部分首饰和大量布料以外,其他的都还好好的,不算损失太多。 “我母亲的嫁妆里,那套说好要给宣王妃的头面找出来,其他的都好生存放进私库,好好保管就是了。” 说起亡人,气氛总是格外沉重。 云嬷嬷一边点头,一边认认真真地收拾,同时还叹气了八百次。 “这么些好东西啊,还都只是最值钱的,听说还有好些,都还存放在几处宅子的阁楼里,这两年没人打理,也不知道被虫蛀了没有。”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安与时搁下笔墨,急急道:“几处私宅,赶紧找人去收拾,孟家祖宅,我们现在就……” 第73章 要成事,得另辟蹊径 说到一半,安与时才想起步应快来了,只好道:“请袁叔派人去大致洒扫,别碰屋子里,等我们明日去看过再说。” 云嬷嬷欣慰一笑:“女娘是个有心的,不管贵重与否,都是份念想,就该好好保存才是。” 安与时点点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身为后人,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好在他们的陵墓是新帝立的,有专人看守,给足了尊重。” “女娘仁善至孝,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女娘往后平安喜乐,再无伤心之事!”云嬷嬷是真心的,看着安与时的眼神百般心疼。 才这么小一个孩子呢,却经历了全族战死之苦,又被亲爹那般对待,真是…… …… 才刚用过午饭,步应就来了。 袁管家似乎与他相熟,引进门来很是客气。 安与时端坐在厅里,也有些紧张,想了一堆该如何开口的话,可是看到人出现在眼前,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两年步应是怎么过的,衣衫褴褛不说,人也枯瘦到可怕。 压根就不像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副将,反而像是个受尽欺凌的老乞丐! 她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上前两步,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步副将,你……” 步应神色淡漠,弓着背拱了拱手:“女娘。” 安与时看向青竹,才发现青竹也是一脸惊诧,估摸着青竹恐怕也没见到过步应的面。 “副将快快请起,不必拘礼。”安与时虚抬了一把,旋即有些紧张的道:“不知这两年,副将是如何过的?” 步应陡然抬眼,虽是明显受尽苦难,但眼睛里的锐气丝毫不少:“不敢当女娘如此称呼,且草民当年没能赶去战场,已经被革职了,至于这两年,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罢了!” 语气有些冲,明显是有些怨气的。 安与时还不至于肤浅到,觉得步应是因为这两年没有得到照拂而不满。 她明白,步应这两年若都在上京城内外,肯定听说过那些关于她如何不敬孟氏,如何不自爱的风言风语。 再因为步应对孟氏的忠诚,自然会对她这个不争气的有敌意。 想了想,她沉住气,在旁边坐了下来,缓缓道:“想必青竹让人传话,副将也已听说,如今我见识到某些人的真面目,也知道自己这两年是被人当了刀子使,累及外祖父一家,更累及我母亲。” 步应目光如炬,甚至是冒犯地盯着安与时的神色。 她笃定而淡然,接着道:“孟氏一族,是为庇佑国土而战死,重于泰山,他们的身后名,决不能因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受辱!” 闻言,步应目光轻闪,多了几丝动摇。 “步副将,如今我身边只有表兄庇佑,可他也自顾不暇,安家与高家,甚至是那些早与孟氏有积怨的门户,绝对不会就此放过。” “我人微言轻,难以成事,不知步副将可愿相助一二?” 听到这些话,步应没有想象中那般冷漠,而是反问:“女娘想做什么?” 安与时脊背挺直,正色道:“为孟氏,为我自己,正名!” 步应目光一闪,恍惚间,似乎从安与时这副神色中看到了故人。 和国公爷真是像啊! 他顿了一会,低下了头:“女娘是国公爷的血脉,草民这条命都是孟家的,帮扶女娘,理所应当。” 安与时松了口气,她看得出步应并没有多服气,也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主子。 但只要步应肯看在外祖父的颜面上帮她,那就不愁找不来更多的旧部,到时候,她在上京城里,不管是和谁对上,都能 更有底气! “既然如此,步老弟,我这就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往后女娘身边,少不得你多照应。”袁管家面上这般说,冲安与时点了点头。 安与时心里感激,看着袁管家把人待下去。 紧跟着,她用力抓住青竹的手,揪心道:“步应好歹是我外祖父身边的副将,快过成这样,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欺辱!那其他人呢?其他还活着的将士,如今又过得如何?” 这么说着,她心里又有点怨。 原主到底是有多单纯,一门心思就想着在安家当乖乖女,只想讨安家人的欢心。 可是孟氏战死,大厦倾颓,就算有功名,那些不起眼的忠心下属和奴仆,难道不会被与孟氏敌对的人蓄意报复? 就不能长长心吗!? 青竹劝道:“女娘别担心,奴婢已经竭尽全力去找他们了,只是有些人地位低微,又不起眼,认识的人也不多,也没法面面俱到。” “那也要抓紧!”安与时是真的急。 步应都过得这么凄惨,其他人,那些没名没姓的士兵和下人的结果,她真是不敢想! 可青竹能走的只有各大后宅的路子,这头步应也不一定就和所有人都 有联络,要想查出那些人的下落,恐怕还得走衙门的路子。 先查出当年军中和孟氏府中所有人的籍契,有了姓名,再要寻找下落就容易多了! 到时候,愿意回来的都回来,该补偿的好生补偿,或救治,或帮扶,总好过因为孟家的战死而经受苦难。 但衙门…… 户部? 方便行事的,恐怕还得是裴允? 又或是,皇帝? 救了皇帝的命,去找他帮忙也应该,可这份人情,总感觉之后还能用来保住她和裴允的小命。 况且为了这些事去烦扰皇帝和樊太妃,一来小题大做,二来被有心人知道的话,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盯上。 那就……宣王妃? “青竹,你去宣王府送个帖子,就说,我想求见宣王妃,想找她说说话。” 安与时这话一出来,青竹倒是笑了:“方才过来的路上,奴婢才听闻夏说收到了宣王府的帖子,请女娘过些时日去宣王府参加梅花宴,还没来得及禀报呢。” “梅花宴?那上京城的高门女眷,是不是都会去?”她神采奕奕的,“户部侍郎的妻女,也会去吗?” 青竹反问:“户部?女娘是说范大人家的?” 第74章 管家理事躲不掉的 安与时连连点头,反正青竹说户部侍郎姓范,那就肯定不会有错。 青竹立即道:“范家自然也会去的,她们同宣王妃走得很近,趣味也相投。” “是这样?”安与时好笑,青竹很会说话。 所谓的趣味相投,不就是和宣王妃一样,喜欢金银珠宝和漂亮衣裳? 也对,户部本身就是管钱粮民生的,会喜欢这些也不奇怪,何况女子也都喜欢。 “那就去库房……”安与时说到一半,及时打住,道:“现在手里金银不少,想法子,尽快找些好东西回来,到时候借花献佛,也是有用的,另外再查查范大人家里有没有什么讳疾忌医的,若是我能解决,那就帮了大忙了!” 青竹用力点头:“听说从前听雪和闻夏都在孟国公夫人身边受教,是按照将来为女娘管家理事来培养的,想必眼光不差,奴婢叫上她们帮忙吧。” “叫上听雪,她对这方面更精通些,往常还时不时跟着外祖母身边的老嬷嬷出门采买,知道不少路子。”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看着青竹走远,安与时悠悠叹了口气。 步应这头急不得,裴允那头也急不得, 青竹在办的事,更加急不得。 但是从安家搬离出来,自己有了家业,就不存在继续当着万事不管的米虫了。 人手不够,这些琐事总是要打理的,再也躲不得懒。 她收回思绪,干脆叫人把那些生意账册拿到了这里来。 上午只是总体过了一遍数,但是关于管理上的问题,还是要好好捋一捋的。 首先是手上现存的金银实在太多,得好好分配,做好理财,才不至于坐吃山空。 不管是日常所需,还是单独的采买,又或是人情世故所需,以及存款…… 就连用来对付安家的,也单独分了一份银子。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医术。 这一块是不能落下的。 “袁叔,麻烦您让人在府上开辟一间药房,各式各样的药材和工具都准备齐全,尤其是药材,越多越好。” 袁管家笑呵呵地接过去:“好说,府里原先就有一处药房,现在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买好东西就能放好。” “这一份银子,是府里的开销,现在阿兄不在,往后府上的打理,就请袁叔多费心了。” 安与时不紧不慢的,把云嬷嬷和闻夏在一旁包好 的银子,按照数目交给袁管家:“还有这一份,是备用的,若阿兄那里有什么需要,或是府上有什么紧急花销,用这些就好。” 袁管家笑得无奈:“女娘多虑了,府上和将军那里都有了,何必还要女娘费心?” “就拿着吧,我这不是住在这里吗?”安与时很坚持。 对此袁管家也很无奈,主要是裴允在还好,裴允若不在,他一个管家也不能太顶撞主子,只好先收起来,想着就当时替女娘存起来的零花钱。 安与时又道:“趁着现在还早,我想见见这些铺子的掌柜,现在吩咐下去,麻烦么?” 知道这位小女娘是有些雷厉风行的,袁管家笑道:“也不妨事,一来府上护卫众多,不怕什么,二来,孟氏一族的庄子,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好好过问了,现在去传话,让他们速速带着账册过来给女娘过目,也算是打个措手不及,说不准还能抓到什么猫腻。” “那就让人去叫吧,别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自然了,若是都好好当差,咱们也该赏。” “是。”袁管家应了声,这就下去了。 闻夏赶紧给安与时捏肩捶腿,心疼的很:“女娘从 起来到现在,一直在见人理事,也该歇歇才是,何必这么辛苦?” “这话就说错了。”云嬷嬷在旁边准备着吃的喝的,缓声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外面都乱成那样了,说什么的都有,就该趁着四处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把手头的事情都料理了,这样才不至于碰到了事乱成一团!” “云嬷嬷说的对,昨日皇帝病重,处置了那么多宫人,连柔嫔也掺杂其中,今早还没上朝,说不清道不明的,朝中还指不定是怎么猜的。” 安与时撑着下巴分析:“事关江山社稷,安家那些人也会紧张,再加上前些时日一直在吃瘪,所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等到他们再出手,若我们这头万事还不妥帖,那如何应对?” “哦,奴婢知道了。”闻夏认真点头,也兀自凛了凛神,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给安与时拖后腿! “好在外祖父母治家有方,这两年是没人管,但底子还在,想来就算其中有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咱们现在也是好解决的。” 安与时的话才说完不久,外面就来人通传,说是上京城里二十来家的铺子掌柜,都已经带着账册到了 。 无一缺席,来的也快。 她安心了不少,云嬷嬷和闻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瞧着,是都还算老实的,不然也不会急着过来。 “一个个进来吧,先交上账本。” 转眼就有第一人过来,看了安与时两眼,双手捧上一摞账册,站在原地等着吩咐。 安与时翻得很快,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一目十行。 那掌柜和等在外面的掌柜们都看在眼里,一时都心里打鼓。 这么看账本? 小女娘家,该不会是什么都不会,只想装个样子吧? 安与时眉头轻蹙着开口:“朱掌柜,茶行铺子这两年平均月入六十两,划开各项开支,利润才二十两,比起两年前少了八.九成,是什么缘故?” 朱掌柜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安与时竟能问到这上头,好半晌才打着哈哈道:“这些年动荡不安的,茶行里只有粗茶还能卖些出去,好茶叶都已经放陈了,富贵人家不愿买,为了生意,不得已又去进了许多新茶回来,这不就导致堆积在库房里,所以才……” “倒也算情有可原。”安与时没有当众找麻烦的意思,只道:“把堆积的陈茶处理掉吧。” 第75章 这点事还能办不好? 朱掌柜愣住:“处理?这……” “要么折价促销,要么当做礼品赠送。”安与时说完,发现所有掌柜都更迷茫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你们不会这些?其实也简单,铺子里有许多货柜,是也不是?” 朱掌柜连忙道:“是,是有货柜,茶叶分门别类摆着,任君挑选……” 安与时没等他说完,又道:“既如此,你就把陈茶和粗茶摆在一块,立个牌子,告诉来往宾客,茶行里放久了的好茶折价售卖,再找几个伙计在门外吆喝,准备好茶水让百姓们品尝。” “或是把这些陈茶一小份一小份的包好,有人来买好茶,你就当做礼品赠送一些,权当拓展生意了。” “一来二去的,茶行库房里堆积的陈货不至于烂在那儿,也能打开你们铺子的生意,岂不是一举两得?” 说完,看朱掌柜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活像是见鬼了似的,她也觉得好笑。 不过是前世最常见的打折促销,怎么现在的人都还没想过这些法子? 朱掌柜回过神来,他是生意人,自然能想得到如此一来能有多少好处,激动的连连拱手:“女娘放心,待小的回去,一定 好生把生意照看好,不负女娘嘱咐!” 安与时点点头:“嗯,你也记住,孟氏……今非昔比,但开门做生意,就别拿乔了,对待客人要恭敬些,咱们不卑不亢的,笑脸相迎,生意自然节节高。” 她把账册留在一旁,又道:“下一个。” 直到下一个掌柜进了门,朱掌柜还在原处呆愣着,不敢置信地瞧了安与时好一会。 这么个小小的女娘,怎么懂得这么多? 而且,居然知道他们这些铺子因背靠孟家,在平日里颇为注重颜面,自觉高人一等的事? 还这般年轻,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正想着,安与时已经接了账册。 新进来的是粮行的殷掌柜,最是圆滑世故。 “女娘,这些年,粮行的生意也不好,这您方才说了,因为战乱的缘故情有可原,可是呢,咱们粮行的积货不比茶行布商,这粮食放再久,也是能吃的,用不了那些法子!” 见安与时神色淡淡的没言语,殷掌柜接着道:“年头不好,收成不好,百姓们手里也并不宽裕,所以……” “呵。”安与时笑出了声,冲两旁的护卫摆摆手:“先关起来,把粮行也关了, 所有人押回来细细审问。” 啪。 她放下账本,这才看向这位殷掌柜。 殷掌柜完全没料到安与时会忽然有这般举动,惊声道:“女娘!小的虽然是给孟家做事,可也不是卖了身的贱奴,你凭什么说抓人就抓人?我错在哪儿了!?” “错在哪儿了?”安与时冷哼:“越到战乱的时候,粮行的生意就越是紧俏,可你把持着那么多货物,漫天要价,逼得城中百姓都不去粮行采买,因此生意不好之事,怪天怪地,就是怪不得你?” “你殷掌柜仗着奇货可居,这些年也没少在外面作威作福吧?要不然这账面上怎么会假成这样?不老老实实做生意,进货出货,反而总买些乱七八糟的厚礼,还都是动用铺里的银子?” 殷掌柜被问的脸色发白,张口就要狡辩。 安与时完全没给他机会,冷道:“总归,你守着孟家的铺子中饱私囊,不管是拿着铺里的银钱采买了什么,是自己留着花费了,还是送了人了,本姑娘都不在乎,但大过已经犯下,损失的银钱和孟氏名声,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她摆摆手,冷漠地仿佛只是在处置什么猫猫狗狗: “拉下去吧。” “我来!”步应忽然走了进来,接替两个护卫,单手拎起殷掌柜的衣领,竟是像拎鸡仔似的轻松提起,直接提了出去。 旁边的袁管家立即叫了人,跟着步应去处置,免得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与时看在眼里,心下蓦然一松。 原来,要想得到孟氏旧部的支持,只需要做好自己这个孟氏后人的本分就可以。 看云嬷嬷在旁边欣慰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过:“下一个进来吧。” 眼前已经有了两个极端的例子,一是老实规矩的,安与时很近人情,也十分体谅。 二是胡作非为的,该如何就如何,没有半分迟疑。 甚至就连什么威胁警告的话语都没有。 到此,已经十分清晰。 往后的东家是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女娘,但她看似羸弱,实则心思澄明,且说一不二! 要想好好的吃着手里的饭,往后该如何做,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再行掂量了。 安与时心里也是有杆秤的,只想抓紧时间先过一遍。 有问题就抓出来,没问题就先放着。 等过上月余,自己人查过这些铺子有没有问题,到时候再看看他 们掌管生意算不算老实本分,也就知道哪些人该留,按些人不该留了。 因而才过了晚饭的点,二十来家铺子就已经有了初步的底。 其中殷掌柜和另外一个做假账的,已经直接拉下去处置了。 剩下的那些,都还算老实,暂且留着就是。 “今日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等到明日,我估计还得进宫去看看。”安与时独自坐着吃饭,脑子里还记着司方峋的病情。 云嬷嬷在旁边伺候,温声细语道:“女娘一直在忙,恐怕还不知道呢,今日没早朝,上京城里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更有那大逆不道的,在传皇上骤然暴……” 她没敢接着说。 安与时笑着接过话:“难道有人猜他暴毙了?” “女娘快别胡说!”云嬷嬷赶忙拦着,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幸好咱们太妃在宫里,才不至于乱了,消息也传了来,皇上就是今天早上醒的,后来喝了药,是好了不少,下午也抽空召见了几个大臣,那些流言也就不成什么事了。” “太妃娘娘确实很厉害,是经历过许多的人,我很佩服她。”安与时可不是在拍马屁,她是真心的。 第76章 将军,女娘惦记你 云嬷嬷笑呵呵的:“那是自然,咱们太妃娘娘啊,这辈子看的事情可太多了,好的坏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呢!” “反正,皇上已经醒了,太妃娘娘能安心就好,只盼以后少些麻烦,能颐养天年。” 听到安与时这么说,云嬷嬷笑得不行,一个劲给安与时布菜:“女娘孝顺,太妃娘娘疼您啊,真是疼对了!” 末了,她又连连叹气:“说来,咱们太妃确实命苦,一辈子也没个自己的孩儿,早年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在自己家中受尽了磋磨,要不是女娘的外祖母一直帮扶,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后来太妃娘娘进了宫,地位不高,也是因为孟国公夫人一力扶持,就连孟国公,也因为老夫人的缘故而对太妃娘娘多有帮扶,如若不然呐……” 她怅然摇头:“女娘还小,可能不知道,宫里边的日子苦不堪言,一辈子都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长年累月也见不上先帝几回,又没个儿女,孤苦伶仃的,也就是老夫人了,时常带着你母亲和姨母们进宫请安,她们也孝顺、恭敬,逗得太妃娘娘开怀大笑,不然怎么熬得出来呢?” 安 与时听得认真,她知道樊太妃和外祖父母的交情很深,却没料到,原来他们的一生都几乎捆绑在一起。 所以,樊太妃对她才会格外疼惜。 是把挚友的牵挂当成了自己的牵挂,把挚友的血脉当成自己的血脉。 “那我往后更得多陪陪她。”安与时抿了抿唇,有些心疼那位慈爱的老太太。 云嬷嬷破涕为笑:“您呀,是被安家给耽误了,但往后有太妃娘娘护着,谁也不能再欺负您!” “云嬷嬷。”安与时放下筷子,抓着云嬷嬷问道:“太妃娘娘疼爱我,瞧着也是疼爱阿兄的,可为什么每次见面,太妃娘娘和阿兄就总是针尖对麦芒的?” 没料到安与时会忽然问起这些,云嬷嬷忽然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僵持了半晌,她才扯出一个干瘪的笑意:“太妃娘娘是记挂着裴将军,但他年轻气盛的,有的时候也不肯听劝,实则女娘也看得出来,太妃娘娘还是疼他,苦于拿他没办法,有的时候才会吵起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嬷嬷一直没看安与时的眼睛。 安与时缓缓收回视线,想着,自己和裴允实则也闹僵了。 不过 心里还是互相记挂的,到底是亲人呢。 想起来,她也有些心烦,干脆问道:“守在安府的红甲卫们,每天的吃喝,还有他们的衣裳被褥,都是齐全的吧?” “女娘放心,都是妥当的。”云嬷嬷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忍心,又道:“不然,老奴命人带上热汤热菜,去看看裴将军吧?” 安与时顿了一会才说道:“你派人过去就好了。” 去看看也好,万一在纠察司万事不齐全,还不如早点回来。 反正孟国公府的老宅已经去收拾了,过不了几日就能住人,要搬走也多的是人手,也用不着怕累。 云嬷嬷苦笑,虽说女娘没多说什么,可是那明显舒展了的眉眼,看着就越来越有食欲的样子,明显是记挂着的。 有的时候云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大了说,是太妃娘娘一心记挂女娘,不愿女娘往后嫁到麻烦不断的人家。 可往小了说,裴允也实在是不错,人品相貌样样不差。 就是藏着的事太多,太深…… …… 纠察司内。 裴允看着眼前的食盒,半天没动筷子,而是让束鲁又把早前来报的红甲卫叫了回来。 红甲 卫呆了半晌,没等到佩云吩咐,只得自己干巴巴的道:“将军,早上女娘一起来,鞋袜都没怎么穿,踩着雪就到余晖堂寻人,许是发现将军的物事都搬走了,看着有点晃神。” 他见到裴允的眼皮子抬了抬,还是没开口,接着道:“后来女娘就一直在理账本,中午用了饭,见了往常跟着孟老国公的步应副将,已经留下听用了,下午打理了产业,还接到了宣王妃过几日要开梅花宴的帖子,还特地打听了范家女眷去不去,然后让青竹姑娘带着人出去采买了。” “再后来,女娘见了孟家在京那些产业的掌柜,发落了两个,剩下的都还老实,直到现在,正用着饭,云嬷嬷就派人送了这些东西来。” 说完良久,裴允轻轻敲了敲桌子:“她一整天就在做这些?” 红甲卫战战兢兢的,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哪儿了,仔细回忆了一番,道:“奥,还有个事儿!女娘下午让袁叔派人去打理孟家的宅子,还说几处私宅也要重新修葺!” 裴允的脸色骤然一沉:“她要搬走?” “这……属下没听说。”红甲卫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道:“另外,女 娘还给了袁叔一大笔银子,让把府上的药房打理出来,所以属下想着,应该没打算搬吧?” 到此,裴允的脸色还稍微好看了几分。 束鲁赶紧打手势让冷汗直冒的红甲卫退下。 大雪天的,居然吓成这样,真可怜! 趁红甲卫还没走远,他干咳一声,大声道:“将军,今日忙了一天,纠察司的饭菜又不合你的胃口,现在府上送了来,快吃吧,不然该生病了!” 裴允挑眉,看束鲁虽然是对自己说的,但整个人一直在往门口侧过去,生怕红甲卫没听到。 更生怕消息传不回裴府! “你不如直接昭告天下?” 听到裴允语气不对,束鲁一秒变正经,认真道:“属下不敢,属下是担心将军的身子!” “出去。” “是!”束鲁毫不犹豫,大步转身。 裴允皱了皱眉,起身道:“回来,准备夜行衣。” 束鲁猛的一转,小跑着凑到裴允跟前,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将军是不是打算回府看看?属下也觉得您应该回去,女娘现在就是还小,不懂事,只要让她明白男女之间……” “闭嘴!”裴允脸都臭了:“瞎说什么?” 第77章 我要她身败名裂! “将军!”束鲁叹了口气:“属下是说,女娘还情窦未开,您得教着!” 裴允剑眉一拧,束鲁立即缩了缩脖子。 像是为了赌气,裴允忽然又坐下了,拿起筷子,冷道:“去领十军棍。” “啊?”束鲁苦哈哈的,忽然觉得委屈。 他做错什么了? 裴允冷漠的继续吩咐:“领完,随我夜探范府。” “范府?”束鲁眼前一亮,笑得那叫一个贱。 对待这副贼兮兮的样子,裴允顿觉无语,没好气道:“十棍不够,要二十?” 束鲁果然收起笑颜,躬身道:“属下这就去!” 等出了门,束鲁撇嘴腹诽,不就是担心女娘应付不来范家,所以想先去打探打探吗? 这么明显,还不让人猜了? 就憋着吧,看他憋到什么时候! …… 宣王府的各种宴会,虽然每每都会夹杂着不少关于宣王妃自身的笑料,但这样达官贵人齐聚的场合,往往也意味着更广阔的交际圈子。 妇人想攀亲打探,大臣想结交权贵。 小姐公子们要么互相相看,要么扎堆凑热闹…… 年轻人,又是在古代,除了以这种方式消磨时光,也没有其他 更好的选择了。 因此只要是宣王妃组的局,就没有不去的。 有些拿不到帖子的,甚至还要削尖了脑袋钻进去。 安与时又找借口进宫一趟,然后就开始安安静静躲清闲,一步也不多踏出去。 药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还要给司方峋那个没什么节制力的皇帝配药,也想着再给樊太妃多研究几份药膳。 更重要的是,她虽然把身体锻炼地好了一些,但是在这个推崇内力武功的世界,她到底还是不够看的,需要研制更多能保命的东西才好。 因此,忙得很。 但是另外一边,早已听到风声,却迟迟没有拿到请帖的周婧芙,已经坐不住了。 “娘,往常这样那样的宴会,从来就没有少过我,就算我这次被罚拘禁紫光寺,也没人知道我已经回来,可按道理来说,我刚好能在宣王府的梅花宴之前恢复自由身,那为什么咱们家还没接到帖子!?” 安应珍歪在床上,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露出无奈,虚弱地闭了闭眼,头疼道:“如今家里多事之秋,别去那些地方也好。” 周婧芙急得跳脚:“可是娘,我都已经颜面尽失了,若不赶紧找机 会出去露个面,别人只当我周婧芙当真一蹶不振了,到时候我和砚书哥哥的婚事怎么办呀?” 听到这话,安应珍也有些着急。 可是想了又想,她还是安抚道:“芙儿,我们娘俩在安家已经快没有立足之地了,为娘还被逼着要去把那些送出去的礼要回来,这等奇耻大辱,若非为娘病倒,根本就躲不过去!” “芙儿听话,高家和安家那是同气连枝的,一时半会还不会想着要退亲,咱们不用操之过急,只需要等风头过去,等事情解决了,那自然……” 不等安应珍说完,周婧芙就跟炸开了似的大叫起来。 “怎么解决!?娘,您出去过吗?您知道外面是怎么看待安家,怎么看待女儿的吗?安与时那个贱婢往我身上安了那么多罪名,如今家里还有红甲卫守着,外面都以为咱们一家子都是贼呢!” 这样的话,如同尖刀一般扎在安应珍身上。 她确实做了贼才会做的事! 可是这种话,身为她亲生女儿的周婧芙如何能说? “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婧芙还在一个劲地劝说:“娘知道么?就连安与时都有宣王府的帖子,若 她去了,我没去,那到时候人人都只听她的,谁还会信我无辜?若是她添油加醋说出了什么,那我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而且娘,高家和安家再交好,他们也不会眼看着我陷入囫囵不自救,还要执意把我娶过去当嫡系宗妇的!” “万一他们发现我没有价值了,万一他们又想回头去找安与时了呢?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安应珍浑身一震,正待说话,周婧芙又用力抓住她的手,急急道:“娘,这是最好的机会,如今安与时不回来,我们又进不了裴家,但她只要在宣王府,我们就有下手的机会!” “你想怎么做?”安应珍反过来握住周婧芙的手。 周婧芙面色阴毒,咬牙道:“首先,如今越来越多人以为安与时从前做过的事是假的,那我就要让那些事彻底变成真的!” “只有这样,砚书哥哥才会明白,我周婧芙,才是能嫁入高家的人!” “还有!我要让樊太妃知道,安与时那个贱婢,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看谁以后还要护着她!” 说到这里,周婧芙激动的甚至滚下了眼泪,紧紧揪着安应珍的衣袖,颤抖道:“娘 ,女儿再也不想过这种被人指点的日子了!女儿要恢复到从前,要人人都羡艳女儿,要让任何人看见女儿都恭恭敬敬!” 几乎起不来的安应珍忽然就有了力气,欣慰道:“好,好!不愧是为娘的女儿,有志气!” “娘……” “你放心,为娘就是塞,也会把你塞进宣王府的梅花宴!” 安应珍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和安与时那些破事,大不了为娘自己填平,毕竟,谁家还没有一点隐私事呢?而你,我的芙儿,只要你能顺利嫁入高家,往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婧芙拼命点头,充满斗志地保证道:“娘放心,女儿一定争气,嫁过去以后,好好把持着高家,也会尽早为砚书哥哥生下嫡子,到时候,谁还敢看咱们母女的笑话?” “说的好!”安应珍坐直了些,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其实娘也想过了,龟缩着不出不是法子,何况,娘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与其继续受制于人,倒不如主动出击!” “娘,您要做什么?”周婧芙有些慌。 安应珍冷哼:“别怕,安与时不是想要回孟氏那些遗产吗?娘给她拿回来就是了!” 第78章 砚书哥哥想要什么? 周婧芙听得心慌,惊声道:“可是娘如果真去各大府邸要回已经送出去的东西,那颜面还能往哪儿搁?娘,这件事,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她是安应珍的女儿,一旦安应珍名声尽毁,那她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而且这种事一般都瞒不住,得罪人不说,还会被人当成笑话到处宣扬,那到时候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就要更加烂了! 安应珍冷笑:“你当你娘是傻的?那些东西要回来,确实不好听,可京城的人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见不得人的事,恰好,你娘我就知道这些事。” “首先有把柄在手,不怕他们说什么,更不怕他们不把东西拿回来,其次,咱们这不就有机会对付安与时那个贱丫头了吗?傻孩子,只让她名声受损有什么用?还得想法子一劳永逸才行!” 听到这话,周婧芙的眼睛亮了亮。 没错,一切的根源都是安与时,只要安与时消失了,这些什么财产,还有对外的名声,只要好生运作,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能拿回来! “娘,那咱们到底应该怎么做?宣王府里女儿也去过几次,还算熟悉,但是没 有可用的人,到时候只怕难得很。” “别担心。”安应珍深吸一口气,面容还是憔悴,神态却尽显得意:“为娘再难的事情都能办到,这点小事算什么?” 周婧芙迟疑道:“女儿觉得,还是应该稳妥些,现在安与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您去,还是外祖母和舅舅去,都吃了瘪,就连两个兄长也没落到任何好处!” 安应珍有些烦躁:“能不能有点志气?这些时日的事情,为娘早就已经想过了,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太心急,而她才刚住进裴家,有裴允那么个神仙护着,自然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从一开始,咱们就不该想着去找她麻烦,更不该想着把她带回来,如果从一开始就冷着,不理会,等到有了机会再一击毙命——” 她紧紧攥住周婧芙的手,叮嘱道:“记住了,往后不管是应对什么事,都得谋定而后动!” 周婧芙半知半解的,愣愣点头。 见此,安应珍松了口气,又叮嘱道:“赏花宴的时间也巧,恰好是外人以为你从紫光寺回来的日子之后,因而这些天,你还是在府里呆着,一应东西,自由为娘替你准备 。” 听到这话,周婧芙悬着的心放下去不少。 她其实也很担心,宴会在即,自己又才丢了颜面,若是不能盛装出席,岂不是更惹人耻笑? 重要的是,若不能打扮的漂亮些,到时候见到高砚书该怎么办呢? “是,女儿都听娘的。”周婧芙乖乖巧巧应下。 安应珍又道:“你外祖母那里,还有你舅舅那儿,这几日去请安,要更勤勉些。” “啊?”周婧芙有些不情愿,“娘,外祖母都已经厌弃了咱们了,舅舅对您也多有意见,女儿若是这时候凑上去,岂不是……” “让你去,你就去。”安应珍冷哼一声:“你要记住,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唯利是图,你外祖母和舅舅尤甚!此次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了,所以他们才会摆出那副无法饶恕咱们娘俩的姿态来,可我们还好端端活着,一应份例供给都没差过数,你猜,是为什么?” 听到这话,周婧芙心里一动,不太确定地问道:“娘,是不是因为……女儿是周家的人?” 周家,是安应珍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周婧芙不大敢提及。 安应珍哼道:“就像安与时,那丫头,娘家是孟氏 ,护国有功,所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谁也不肯动她,就算孟氏全族战死,她也还有安家的一半血脉,除了咱们安家自己,你看看谁敢欺负她?” “而你,芙儿,你是安家与周家的孩子!”她捧着周婧芙的脸,低声道:“周家是不如安家,也远远不如孟家,可他们也有过登阁拜相的先祖,不管何处说起来,都是正经的文官清流,清高门第。” 周婧芙张了张嘴:“娘……” “所以芙儿,不管为娘和你爹爹如何,可你背后不止有安家,还有周家,安家就算势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打周家的脸,因此,咱们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也能一世无忧!” 比起安应珍,周婧芙的心态可没那么好:“可是娘,这次你就是被抓住把柄了!” 安应珍有些烦躁,火大道:“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蠢?” 周婧芙吓了一跳,连忙低下脑袋。 “被抓住把柄又如何?恰恰是这些把柄证明,不论你舅舅,还是你歪爱祖母,又或是那安与时,实则都不敢同咱们娘俩对着干!” 安应珍笑得轻蔑:“想想也是,安家再强大又能怎样?当初把咱们 母女接回来,你外祖母和你舅舅在看到你爹的时候,照样客客气气的,所以啊,与权势和利益相比,人,是最不重要的!” 周婧芙面色惨白,越听心里越慌。 “芙儿。”安应珍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双眸,冷声道:“你要记住,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抓住旁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周婧芙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高砚书。 那么砚书哥哥,想从她这里要什么呢? 权势? 安家,周家! 财? 本来能带去高家的嫁妆,只能从孟氏遗产和安与时生母的嫁妆里弄,现在都拿不到了。 那万一别人能给高家带去同样的东西,高砚书还会选择她吗? “你在想你的婚事?”知女莫若母,安应珍一看就明白了。 周婧芙红着眼眶:“女儿担心。” “别怕。”安应珍对此很有信心,“你这几日在府里,多去你两位表兄处走动,上上药,送些汤水,你的婚事,多半也就不会再出岔子了。” “是,女儿知道,大兄和砚书哥哥是同袍,二兄和砚书哥哥也交好,只要有他们从中说和,砚书哥哥应该不会再在意旁的。” 第79章 裴允人不在,心在 “傻孩子!”安应珍都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谈婚论嫁,总有成不了的时候,那高家若成不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周婧芙愣了好一会,才知道安应珍在说什么,脸上不觉飘起两抹嫣红。 若是能嫁给大兄那样的端方君子…… 大兄是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安家家业的! …… 裴府。 连日清闲,雪化了又下,每到了用饭之际,安与时总能听到一些关于裴允的消息。 左不过就是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纠察司的伙房办事不力,总不合裴允的胃口,导致短短几天下来,越来越清瘦。 “府上的东西,阿兄还吃得惯吧?”安与时看着袁管家,道:“让厨房做精致些,每日给阿兄送热乎的过去。” 袁管家笑道:“是,都是女娘的心意,将军很受用。” 安与时抿了抿唇,她可没做什么,就是有人回禀的时候听着,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比如吃不好睡不好…… 裴允在上京城里又不是没有宅子,既然不愿意回来,那就把宅子里的东西送过去,总能好一些吧? “给束鲁也送一份。”安与时缓缓道:“或是有多的,给大家都送 一份。” 袁管家有些无奈,看云嬷嬷守在跟前和雕塑似的,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好道:“明日就是梅花宴了,女娘这几日也没出门,一应衣物和首饰都还没置办吧?正巧,将军着人送回来两套,供女娘挑选。” 安与时还没说话,下人就端上来了。 闻夏和听雪过去接了,端到近前来给她看。 一套湖蓝色的。 绣画印花描金织锦缎的短褂,和一条落针文辱裙子,外加一件颜色更浅的白兔毛披风,配着一双色乳烟缎攒珠牙靴。 还有一套是粉色的,洒插针万寿绸华裙,搭着用古金色绞形针翠毛狮子锦花缎,一件浅红绣椅披象纹锦薄氅,一双浅白绣梅厚靴。 还有一套织金皎玉秀气首饰,一套银质的翡翠首饰。 除此之外,搭配的丝穗、香囊和手抄,也都是和衣服成套的。 “阿兄找的?”安与时多看了几眼,心情有些复杂。 裴允莫名的就很懂她的喜好。 她喜欢打扮的秀气些,小家碧玉,也更符合她的长相。 太过华贵了,只怕会不伦不类,若太过素雅,又过于寡淡。 “是啊,将军的眼光很是不错!”袁管家笑眯眯的,看着 安与时还算喜欢,比自己得了大把赏银还高兴,“女娘爱哪一套,就穿哪一套吧,上京城里的什么赏花雅集,里边的门道多着呢,纵使女娘不爱,也很该打扮的。” 安与时有些迟疑,她是觉得,穿自己寻常的衣服也没什么。 本身就多是新做的,另则,孟家孝期还没过,穿素净些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还是……” 这时候,青竹进来,禀告道:“女娘,宣王府的陈嬷嬷送东西来了,说是宣王妃的赏赐。” 安与时不觉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宣王妃送来的,那多半是喝药过后已经看到效果,所以送东西给她。 她要去宣王妃,投其所好是应该的,就穿宣王妃送来的东西,才能彰显关系亲密。 如此一来,裴允也不会因为她没穿那两套新衣而介怀吧? 可是东西捧到眼前,她的嘴角就是一僵。 宣王妃许是高兴,竟忘了她家孝未过,送来的是亮红的裙装。 “这……” 袁管家看在眼里,适时道:“宣王妃待女娘很好,但眼下女娘孝期未过,穿这么鲜艳的,怕是不好。” 安与时动作微顿,多看了袁管家两眼。 也是,袁叔肯定是站在 裴允那边的。 这时候,云嬷嬷笑着道:“女娘,宫里来人了。” 几个人抬眼开去,来的还真是宫里的人,同样是捧着同样大小的锦盒,想必也是新做的衣衫。 “快拿进来。”安与时勾唇暗笑,心里忽然松快多了。 所以关心自己的人太多也不好,稍不留神,就会厚此薄彼。 幸而其中有一个樊太妃,地位在所有人之上,而且又持重周到。 就好比眼前的这一套新装…… 宫人恭敬道:“女娘,虽然这衣衫素净,但首饰多用珍珠和玉,也是不失贵气的,合得上宣王府的赏花宴,重要的是颜色干净,谁也挑不出错来。” 安与时起身回礼:“多谢太妃娘娘,臣女一定穿着。” “太妃娘娘说,她身在后宫,眼下也不好时时刻刻护着女娘的安全,还请女娘自己完事当心,若真出了什么事,即刻命人进宫通传也是使得的,千万别自己一个人硬抗,反而容易吃亏。” 听见宫人这般说,安与时仿佛看到樊太妃就在眼前细细叮嘱自己,心里感念不已。 谁说她没人疼来着? “是,臣女都记着的,多谢太妃娘娘挂心。”安与时又一福身。 就是这个平日见面不多的宫人,见到这样的一幕,也忍不住心生暖意,更多了几分敬重。 被太妃娘娘这般疼爱的人,还如此谦和有礼,当真难得。 目送宫人离开,安与时才让闻夏和听雪把衣服展开来看。 颜色是很素净,通体都是白色。 但上面的图样绣线多用银色,在白雪的映照下一定熠熠生辉。 还有玉质和珍珠做的配饰,搭配上一整套的首饰,恰到好处的温婉娇俏,又不失身份。 “太妃娘娘懂的可真多。”她摸着料子,感叹道:“这样好的衣服,给我了岂不是可惜?” 云嬷嬷笑出了声:“女娘这话可就说差了,也就是你还年轻,放到几十年前,谁不知道咱们太妃娘娘对穿衣打扮最是得心应手?” “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云嬷嬷笑得与有荣焉:“还有,这套衣装呀,首饰是以前就有的,但衣裳肯定是新做的,你瞧瞧这东湖明珠,还是今年才新进贡的呢。” “贡品!?”安与时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樊太妃对她居然这么大方? 云嬷嬷好笑:“女娘就跟太妃娘娘的亲孙女似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不是应该的吗?” 第80章 抓着把柄用处大 不是安与时夸张,她是真的无法想象,樊太妃对她能偏宠到这样的地步。 放到原主身上来说,外祖父母是刚正不阿的人,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不管孙子孙女还是外孙,一个有了,其余的绝对不落下。 至于亲祖母嘛,别说东珠了,一颗次等的珍珠都没给过。 往常逢年过节,或是恰逢生辰,安老夫人都只是随意送些布帛吃食,从来没上过心。 只有樊太妃,记得从小就喜欢赏她些厚礼,就算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也照样次次都有。 “就穿这套。”她心满意足的把衣服放下。 看袁管家还一个劲盯着自己,她心里有些踌躇,叮嘱道:“把其他的都收起来,往后再穿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虽然裴允不在家,但其他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撮合。 可裴允都已经搬出去了,若她还一意孤行搬走,那到时候…… 回房的路上,她心里乱糟糟的,没意识的把头发都拨乱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眼下都多了几分乌青。 好在这个世界也有胭脂水粉,才不至于看上去气色太差。 都还没吃早膳,就又听到前头来报:“女娘, 宣王府已经派马车来接了,说若是您起得早就快些过去,宣王妃等着您用早膳呢!” 云嬷嬷有些担心:“好端端地怎么这么早?” “无妨,应该是最近身子不错,心里耐不住了。”安与时倒是想得开,对她而言,早点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樊太妃命人叮嘱的那样,宣王府的赏花宴,肯定安生不了! 临上马车前,安与时想起来才吩咐:“青竹,命人留意安府那些红甲卫的消息,若有了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青竹紧跟着她,低声道:“女娘放心,不止是安家,还有高家和楼家,奴婢都派人盯着的。” 车都走到半道了,她又笑道:“女娘还不知道吧,昨日,安家的空马车去紫光寺跑了一趟,然后周婧芙才出府,几乎把整个上京城的布行都逛遍了,也不知道做出来满意的衣衫没有。” 闻夏笑出了声:“青竹姐姐才来女娘身边不久,恐怕也不知道,咱们女娘衣裳最多,首饰和布料堆成山,这辈子也穿不完。” “这个我当然知道。”青竹疑惑道:“库房里就堆着有,怎会不知?” “青竹姐姐不知道的是,女娘有 的,周婧芙没有,那日我清点女娘的东西,发现少了许多,结果你猜是怎么回事?才短短两年而已,周婧芙不管在哪儿露面,穿金戴银,全都是我们女娘的东西!” 闻夏冷哼:“她呀,一直以来就是贵气十足的,那些穿过的衣服绝对不穿第二遍,现在,那些被她占了去的衣裳首饰,女娘虽然没要回来,可她也没有更新的了,所以昨日才会火急火燎的去到处找!” 青竹冷笑着接话:“恐怕不止是她,还有那位安应珍,也是这样的吧?” “那当然了,不然以她们的财力,就算有周家和安家帮衬,也用不上那么好的东西!”闻夏气哼哼的,“你就等着瞧吧,今日,她们肯定会闹出笑话!” 闻夏素来爽直,又为安与时深以安家为恨,因此平时只要一张口,不是骂安家,就是等着看安家笑话。 安与时都习惯了。 这会听她们声音控制的好,便也没管。 “说起这个,她们其实是没有接到宣王府那些帖子的,还忙着去找衣裳找首饰。”青竹眯了眯眼,低声说道,“就不怕进不了宣王府大门?” “青竹姐姐,你可别小看了她们。 ”闻夏挤眉弄眼的,“上京城里这些女眷呀,手段层出不穷,只要是她们想去的地方,多跑几家门户,嬉皮笑脸的说些威胁之语,到头来还要客客气气送出门,眨眼的功夫,事情就办好了!” 安与时笑看了闻夏一眼:“你懂的倒是多。” 闻夏笑眯眯的到:“女娘忘了?女娘小时候身子不好,那会二夫人听说楼家有个府医,医术极强,但楼家从前与咱们孟家关系并不好,几次求见也没能请来,所以二夫人一气之下,带着奴婢的娘去楼家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个府医!” “后来奴婢悄悄问娘亲,她说,二夫人去了楼家也没多什么,只说了一件外省的赶考生的事情,然后楼家就急急忙忙把府医请出来了,还给女娘你包了好些贵重药材呢!” 说到这个,安与时才想起来,闻夏和听雪都是孟家的家生子,爹娘都是长辈们信得过的身边人。 可如今…… 其实闻夏和听雪也和她一样,都是没了亲人在身边的。 她拉起闻夏的手,笑道:“让我猜猜,那个赶考生,是楼家的某个亲戚,因为犯了事,若传出去了会让楼家也跟着出 事,所以才急不可耐服软了,对不对?” “没错!”闻夏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那时候奴婢才知道,抓着人的短处,原来作用这么大呢!” 安与时垂眸想了想,眼皮子一跳:“这几日,安应珍是不是时常在外面走动?” “是。”青竹蹙了蹙眉:“虽然各府都有眼线,但多半不能近前,所以没能探听到都说了些什么。” “这么说来,安应珍知道不少事?”她这般说着,脑子里已经活络起来了。 按照安应珍的脾性,说不定还真知道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而这些东西,若能交到裴允这个纠察司司主的手上,不是正好? 正想着,马车已经直接进了宣王府。 还没下去,就听到陈嬷嬷喜气洋洋的招呼声:“诶哟,女娘可来了,王妃一大早就盼着您,就等着女娘呢!” “陈嬷嬷。”安与时一秒变得乖巧,下车之后四处打量,那副小女儿的娇俏姿态,别提有多自然了。 陈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女娘来了就当在自个儿家似的,千万别客套,看着什么喜欢了,只管伸出手指一下,底下的人都会拿上来给女娘赏玩!” 第81章 利用她的单纯 陈嬷嬷的话才说完,就有人送上刚折的红梅,用白玉瓶装着,分外好看。 “请女娘赏玩的,也不知道女娘喜欢什么,恰好王府的红梅开得好,印着这白雪霎是好看,先请女娘过过眼呢!” “多谢陈嬷嬷。”安与时放下抄手,把花瓶接过来,看着红梅含苞待放的,确实好看。 闻夏在一旁接了,才又转道进了东院。 还没进来,就发现这次见到的丫鬟们比上次活泼了许多,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不知道的,只当今天不是赏花宴,而是什么喜宴。 “安家妹妹来了?”宣王妃还是急躁,亲自迎了出来,都没给安与时请安的机会,抓过人就往内室走去。 “王妃……” “同本宫就不要客气了,来,坐下!”宣王妃按着安与时的肩膀坐下,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我喝了你的药,这几日脾气好了许多,而且……” 她左右看看,凑近悄声道:“月信来了!” “算算日子,是该来了。”安与时依言搭上脉,叮嘱道:“那正好,这几日先别喝药了,待我改个方子,喝上半个月,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怀上。” 宣王妃两眼瞪 大,脸色变了又变,甚至站起来转了好几圈,还是难掩激动,抓着安与时的手道:“果真?” “自然是真。”安与时乖乖点头,别提多单纯了。 “这真是……”宣王妃喜极而泣,末了擦干眼泪,喜得险些把安与时的手捏断,“与时妹妹,若这是真的,那……那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安与时起身,还是行了一礼:“王妃待臣女好,在臣女最要的时候雪中送炭,臣女不过投桃报李罢了,不敢居功。” “好好好,快,快坐下!”宣王妃亲热不已,又嗔怪地白了一眼:“你个傻的,能给我宣王府带来嫡出子嗣,可是大功一件!你居然还把功劳往外推,难怪吃了这么多年的亏!” “臣女是有些愚钝的。”安与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宣王妃又好气又好笑,转而咬牙道:“你放心,你往后就是本宫的亲妹子,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本宫!她们还得掂量掂量,才知道什么人不该惹!” “可是……” 看着安与时这么软软弱弱的,别说宣王妃,就是陈嬷嬷也看得着急:“女娘就别推辞了,咱们王妃是和你投缘!有什么解决 不了的心病,只管说的!” 安与时来回看看,怯懦地垂下眼:“臣女,臣女……” “说呀!” “快说!” 宣王妃和陈嬷嬷都要急坏了。 “其实……”安与时坐立难安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臣女在王妃这里,其实不怕什么,就是和安家的姑母还有些误会,恐怕今日……” “那算什么误会?那就是明摆着欺负你!你……”宣王妃恨铁不成钢,到了,长长的叹息一声,没好气道:“也罢,你既怕这个,本宫好好护着你就是了!” 说完,宣王妃有些不耐烦地让人把安与时带到外间用饭,自己则拉住了陈嬷嬷,气得脸色铁青。 “好歹是孟家的种,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这样下去,本宫身子还没好全,都怕她要死在谁手里了!” 陈嬷嬷忙劝道:“王妃低声些!” 回头看了一眼,安与时已经被领着在外间的侧厅里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老奴看,安女娘怯懦些也好,麻烦事儿这么多,若王妃能帮她料理了,那往后还能不尽心尽力为王妃调养身子?” “不怪老奴说难听的话,将来王妃诞下世子 和小姐,难保这一世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安女娘医术高明,不说樊太妃,给王妃诊治立竿见影,那可是多少太医都比不上的!” “王妃,还有太妃娘娘那一层,对安女娘可宝贝的很,如今王妃对安女娘本就是善心,继续对她好些,不是正好投其所好了吗?” 听到陈嬷嬷有理有据的这一番话,宣王妃深吸一口气,脾气已经下去许多了。 看着那头安与时吃早膳的模样,可爱又拘谨,正是小女娘家才有的性子。 “本宫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宣王妃又叹了口气:“你知道本宫的,心地不坏,只是她身上的事情太复杂,若她提出来,本宫还好办,若她没说,本宫先出手办了,传出去,本宫成了什么?” “本宫生气,也就是气她性子太软,这样的脾性,人人都可欺,万一将来有心之人利用她来对付本宫,又怎么处?” 陈嬷嬷听得好笑:“要老奴说,王妃实在多虑了,一则,这位女娘是什么都不懂,可她身边还有樊太妃的人,更有那裴将军一力护着,要不然,怎么安家人去了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讨到好处呢?” 宣王妃 眼睛一亮,奇道:“你是说,她身边有不少能人?” “照奴婢看呀,不止是安家,就连王妃这里,多半也是高人指点过的。”陈嬷嬷得意点头。 “也是,她给本宫诊治,樊太妃肯定知道,既然没拦着……”宣王妃愈发激动:“莫不是皇上有王爷之心?” 陈嬷嬷也说振奋了,忙道:“嘘!这些话,可万不能在她面前说!” 宣王妃赶紧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安与时好几眼。 是啊,如今樊太妃默许安与时为自己医治,多半是有那个心思的。 或许正是看在她之前对安与时态度不错的份上。 若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什么企图,恐怕樊太妃会在第一时间那个念头。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身子、孩子,又或是为了王爷,以及宣王府的前程,都不可表露太过。 要好生利用安与时的单纯,才能让樊太妃知道,她没有什么二心,王爷更没有什么谋划! 如此,才能成事! 这边的安与时,悄然抬眼看向青竹和闻夏。 闻夏还是一脸恍然,认认真真的伺候。 青竹目光轻闪,和安与时对了个默契的眼神,嘴角也勾了勾。 第82章 果然出招了! 这些话,不论安与时还是青竹,都听见了。 也亏得安与时装傻充愣的招术很奏效,误打误撞的,居然还让宣王妃以为后面牵扯着那些权势之事。 正好,更方便她行事了。 宣王妃走了过来,笑问道:“与时妹妹,王府还可口么?” 安与时连忙放下筷子,冲宣王妃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可口,有点像外祖父家的口味,臣女很喜欢。” “真的?”宣王妃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心疼道:“你呀,肯定想他们了吧?不怕什么的,以后想这口了,就来找阿姊,阿姊这里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正要点头的安与时,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认真道:“王妃心是好的,可是这样不妥当,臣女还没定亲,时常往这里跑,于名声不好,于王妃和王爷更不好。” “你……”宣王妃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安与时究竟是在骂她和宣王,还是在夸他们。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妙龄女娘常进宣王府的大门,就会变得不大干净? “小傻子!”宣王妃气了半天,到底没和安与时计较,反而更觉得安家从没有认真教导过安与时。 否则怎会干守着 这些礼节,却又不会说话? 还不是因为没人好生提点? “好吧,你不能常来,本宫常去。”宣王妃拍拍安与时的手背,一副同孩子说话的口气:“你就在这儿安心吃,阿姊得去前面看看,宾客也快到了。” 安与时受宠若惊的红了脸:“臣女不敢僭越称呼王妃为阿姊。” 宣王妃心里一动,这才想起来了,更多了几分宽和:“本宫明白,你孟家只有阿兄,如今安家的兄长待你不好,一个堂姊也就那样,其实你是想要阿姊的对不对?” “别怕,你若怕失礼,在人前该如何就随你,人后只当本宫是你阿姊,阿姊会护着你的!” 安与时眼眶一红,眸子一垂,晶莹的泪珠就落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宣王妃心情复杂,只好耐着性子叮嘱:“在阿姊这里,你好生吃饱,阿姊一会让人先带你去逛逛园子,等到你乏了,再到前头去见客,可好?” “嗯!”安与时点头如蒜捣,眼睛里亮晶晶的,看得宣王妃百感交集。 出了门,宣王妃越发无奈,冲陈嬷嬷道:“你瞧她,那么软弱!” “王妃就耐心些吧,您以后也得当娘亲呢!” “这倒是……” 屋子里,安与时看看守在旁边的侍女们,垂头继续吃饭。 在宣王妃面前示弱,其实是上次求见一时兴起。 但这条路子,意外的走得很顺。 宣王妃对她有所求,脾气又急,越是拿她没办法,就越会急于出手。 眼下她要对付什么人都不能太明着来,有个宣王妃在前面顶着,恰如其分。 不过嘛,她也在给宣王妃医治,所以这是互相利用,谁也不欠谁。 看她吃完,立即有侍女上前:“女娘,现在雪小,梅园的积雪厚,想必去的人也还不多,正是观赏的好时候,女娘可愿去逛逛?” 想到一会还得应付安应珍母女,安与时点了点头:“那就去消消食吧。” 侍女手里捧着一把油纸伞,很是亲和地在前面引路,还一边介绍着王府的景色。 “此事小桥流水,是王爷前些年命人打造的,只是桥上路滑,女娘可别走上去。” 看侍女这般小心,安与时的笑容也多了不少:“王爷巧思,现在冰天雪地的,小溪流两侧结了冰,霎是好看,可中间的水流还在继续走,湍急清冽,别有一番景象。” 说话间,路过一个矮 房,里面燃着炭火。 闻夏看到里面摆着暖手炉,忍不住道:“劳驾这位姐姐,奴婢能否为女娘要个手炉捧着?天气太冷了,若是冻着可怎么好?” 侍女笑意盈盈:“手炉是空的,姑娘自己给女娘备一个就是。” “多谢!”闻夏看了安与时一眼,欢天喜地的去了。 “女娘,梅园就在前头。”侍女不紧不慢的接着引路。 看着前面艳红如霞的大片梅花,安与时心里一紧,忽然觉得不对劲。 却又不知道这份不安是从哪里出现的。 她一只手在袖袍里摸到两个小纸包,另一只手摸着袖中的银针,在心里暗暗警醒。 “这条道走过去,最是好看,女娘若见到了喜欢的,也可以吩咐奴婢折几支下来带回去。” “那就多谢了。”安与时点点头,眼睛四处瞟。 若有不对劲的话,应该能看出端倪……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侍女忽然惊声大吼,伸长双臂挡在安与时身前。 青竹朝着方才发出响动的地方猛冲过去,速度之快,安与时甚至只能看到残影。 还没弄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侍女忽然回头,目光之中是普通丫鬟绝 对不会有的狠辣。 安与时捏紧纸包,还没来得及动作,脖子上就狠狠挨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歪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用力捏紧银针,妄图利用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方才那一掌实在太狠,带着丝丝血迹的银针已经掉进了积雪里。 侍女把她抗上肩头,践踏着积雪,转眼就将银针彻底埋没。 等到青竹回过神找回来,只看到雪地里的凌乱,再来就是方才一路走来的脚印。 而人,凭空消失! “女娘!?” …… 安与时再醒过来,是掌心里一跳一跳的疼。 她头疼欲裂,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藏在四面都是柴堆的杂房里。 低头一看,掌心是一道斜刺进去的伤痕,很深。 气温低,血已经止住了,袖口只沾上巴掌大一块血迹。 想来,是没办法在雪地里留下踪迹的。 她捏着自己的虎口,不住深呼吸,等到深思清明了些,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人,看破败程度,应该是个荒废已久的院子,专门用来堆放杂物的。 试探了一下,门锁死了。 到底是谁要害她? 第83章 安应珍倒是真敢 难道是宣王妃? 安与时不敢断定,如果是宣王妃要对付自己…… 好像没有道理。 宣王妃还指望着能依靠她的医术怀上孩子,现在保住她还来不及。 安家? 可安家能厉害到指使宣王妃的贴身婢女吗? 还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安家已经和宣王妃统一战线,就等着她今日羊入虎口?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低头从袖袍里翻出好些油纸包,这些都是她这几日自己配置的药粉,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再来就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夹缝之中的火折子。 再摸摸头上,簪子也在,而且都是足够锋利的。 看吧,前世的经验带给她的习惯,在这时候不就派上了用场? 拔下簪子,打算从门缝把锁撬开,结果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安与时猛的缩回手,紧贴在门边的墙壁上,一动不动。 来人似乎有很多个,脚步杂乱。 他们的气息也有点喘,大雪天里,应该是从远处赶过来的。 “人就在里面,说好的银子呢?” 听到这声音,安与时眉心一跳,是那个带着她逛梅园的 侍女! 悄悄偏头从窗户看出去,两个王府的下人,一个侍女,再加上……安府的刘管事! 刘管事是老管家的女婿,但好吃懒做,平时并不被重用。 他会是听了谁的吩咐? 安老夫人?安应淮?还是安应珍? 包括那两兄弟在内,反正都和安家脱不了干系! “银子在府外,已经送到你弟弟手里了。”刘管事趾高气扬地冷哼道:“你也是蠢,一身功夫高强,在王府当差这么舒坦,居然还为了家人自毁前程!”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你管的也太宽了!”侍女冷哼:“反正,人已经抓了,现在交给你们,等我出去若是没拿到银子,那就等着同归于尽吧!” 说完,侍女转身就走。 刘管事轻蔑地摇摇头,又从袖袍里掏出两张银票给那两个下人,俩人接了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千恩万谢的领着人过来。 “这位大爷,那姑娘我们看过了,诶哟,真是水灵!” “还是大爷有服气!” “别瞎说!”刘管家白了他们几眼,没好气道:“里面那个是安家的,我动她?不要命了?” 两个下人都在讪笑,刘管事又道:“人还在后面,马上就 到了,你们两个机灵点,别坏了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 “放心吧,这地方偏僻的很,除非起火,不然绝不会有人找过来!” 听到这些话,安与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的猜测没有错,而目前看来,不管幕后之人是安家的谁,应该都没打算直接要她的命。 估计是想制造出什么丑闻,让她身败名裂,从而挽回安家的名声? 真够阴险的! 人比想象中来的更快,而且也确确实实就是安家的。 安应珍! 安应珍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破败的很,头上的贵重首饰全都卸下了,还特地用了的碎布条挽发髻。 可就算打扮成婆子,也难以掩饰常日养尊处优的一身贵气。 而在安应珍身后,还有个满脸麻子的脏乞丐。 其实这个乞丐穿着宣王府下人的衣服,但他脸上脖子上黑乎乎一片,指甲缝里都有泥,和身上的装扮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管事看着乞丐,很不客气地啧了一声,而后谄媚不已地走向安应珍:“二姑娘放心,人就在里边……” “混说什么!?”安应珍当场黑脸,低斥道:“人又不会死, 你少胡咧咧!” “是,小的知错!”刘管事认错干脆,紧跟着又道:“人就在里面?开锁?” 门里,安与时不再窥视,回到门边紧紧贴着墙,拿出手绢,倒了三个油纸包的药粉进去,而后捏在手中。 这可是十几个人的量…… 开锁的声音已然响起,她紧紧听着这些动静,另一只手拔下簪子握在手里,一刻都不敢放松。 吱呀。 大门向外拉开,先灌进来一阵凉风,吹得安与时浑身发抖。 紧接着几个影子在门里堆在一块,脚步声也已经近在咫尺! “人在哪儿?”安应珍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 安与时果断踏出一步,屏住呼吸,把手里包着药粉的手帕用力一扬—— 她看到安应珍和刘管事都瞪大眼睛,像是有几百个疑问,但很快就因为呼吸进药粉,开始瘫软萎靡,转眼跌倒下去。 连话都来不及说出一句。 先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柴房,约莫空气中的药粉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才又用袖子捂着口鼻走回来。 直接走人有什么好玩的? 安与时看了看,一共五个,除了两个离得远些的下人还有点意识,剩下三个都晕了。 她冷哼 一声,没管,而是先走过去,用手帕盖着乞丐的手腕,探了一下脉象。 果然没错! 刚才从窗户偷看,就发现这个乞丐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现在一把脉就知道,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 她咬咬牙,眼尾瞥向的昏迷不醒的安应珍。 “好姑姑,你这般待我,还指望我放过你?” 冷笑过后,摸出银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不着急,虽然现在还是跟死猪似的,但过个半盏茶功夫就能生效。 但安应珍的身子有点沉,臭乞丐她也不想碰。 慢慢悠悠收起银针,凉薄的眼神放在两个几乎吓呆的下人身上。 他们哪里搞不懂? 安家的要在宣王府对付这位小女娘,谁知道小女娘技高一筹,直接反过来把安应珍给制住了。 一旦这件事情被闹大、闹开,那他们两个在安与时面前露了脸的,就一个都别想跑! 就算安与时放过了他们,难道王妃会放过? “想活命吗?”安与时笑吟吟的上前,想了想,把手里的簪子收了,转而从安应珍头上拔下一根草标。 以她对人体的知识把握,再加上最近一直锻炼出来的身手,用尖头草标也能顷刻间取人性命。 第84章 没事,杀了个人而已 两个下人很想说些什么,但刚才也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总之就是连抬嘴皮的力气都没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现在安与时都问了,既说不出来,自然只能拼命点头。 安与时满意挑眉,摘下腰间的锦囊,递到他们的鼻尖让他们闻。 不过转眼,两人明显恢复了些许力气。 “女娘,小的们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知错了!” “求女娘饶恕,千万别告诉王妃娘娘啊!不然小的们就没命了!” 他们趴在地上求饶,还迫不及待的把方才收到那些银票拿了出来。 “女娘,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对,对!再也不敢了!但求女娘放过小的们,从今往后,小的们对女娘唯命是从!” 安与时讥笑出声:“我对宣王府又没有图谋,要你们听命做什么?不过现在,确实有能让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往后不敢说,眼下,倒是能放过你们的。”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又见四周没有旁人,而安与时把玩着草标…… 她穿着崭新的衣服,袖口上有血迹,头发也有点散乱,个子又还很娇小,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可欺。 既然都有了力气了…… 两个下人又对视一眼,恶向胆边生,猛然冲了起来。 可安与时的动作更快,接住首先冲上来这个矮个子的胳膊,顺势向后一扭,抓紧草标,冲着他的脖子侧方用力猛刺—— 噗! 鲜血四溅! 她松开手,矮个子的尸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徒留半个胳膊的血迹。 再回眸,另外那个高个子下人已经吓得僵持在原地,对上安与时似笑非笑的视线之后,手脚发抖的摔在地上,是逃走不敢,说话更不敢。 安与时冷嗤:“你也要上?” 他连连摇头,张口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开玩笑,这个看上去乖巧柔弱的小女娘,张口说话都温温柔柔的,不想一出手却这般厉害! 直接要人命啊! 看她现在这副仿佛事不关己,神态自若擦拭手上血迹的样子…… 咚。 下人连忙跪好,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求女娘放过小的一命!” “哦。”安与时不置可否,冷道:“那就给你机会,把安应珍和那个乞丐都拖到柴房里去,再把刘管事也拉进去,拖几根柴出来,锁上门,点个火,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说 完,她摸出火折子丢到下人脚边。 下人惊恐的抬头,安与时的胆量就那么大吗? 在宣王府杀人放火!? “你要是做了,事后你跑去哪儿,我不会在意,但你若敢中途跑掉……”安与时上下打量他,低声威胁:“裴府的本事,你知道。” ‘裴’这个字一出来,下人瞬时犹如五雷轰顶。 是啊,安与时可是安家和孟家的女儿,身手强些又有什么稀奇? 更重要的是,现在安与时住在裴府,里面遍地都是杀神一般的红甲卫! “小的做,小的现在就做!”下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不管地上谁是谁,拉起双腿就往柴房里面拽。 等到按照安与时的吩咐做完一切,拉上了门,还把柴火抱出来,安与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拿着火折子,犹豫半晌,忽而听到柴房里传来些细微的动静,心里一慌,牙关一咬,干干脆脆点了火。 反正安与时只让他找柴火,又没让他烧屋子。 现在办完了,抓紧时间赶紧跑,应该还能有一线生机! 自始至终,安与时都在不远处的一下片翠竹后面看。 那个下人要跑,她也浑不在意。 就算她放过了那 人,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安应珍也绝对不会留下另一个活口。 其实她也想赶紧跑出去找人,可是一来不认识路,二来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穿着一身白衣,血迹实在太明显了。 而且说实话,没到生死关头,她更希望能把自己在宣王妃面前打造的软弱无能人设贯穿到底。 本身她也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且这样行事更加方便。 现在和安家闹开,虽然离经叛道,可里面的弯弯绕绕非常之多,因此可以解释得通。 人人都只会认为她终于被安家逼疯了,而不会发现她已经变了一个人。 再者,现在她和裴允都处在风口浪尖上,纵然裴允和皇帝的关系很好,可皇帝在宫中自顾不暇,连樊太妃都得在宫里坐镇。 若这个时候,她的真实一面被暴露出来,只怕会更加难搞…… 眼看烟子已经冒了出来,安与时心里惴惴不安。 她更希望最先看到这些浓烟的是青竹,只要能先一步赶过来,好歹还能主仆一起想办法,不至于坐以待毙。 可是伸长脑袋看了半天,听到脚步声也没看到青竹和闻夏的身影,反倒是王府的下人发现这里不对劲,匆匆叫 人和报信去了。 安与时咬了咬牙,不论如何,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再呆。 刚想出来,却见墙头上忽然跳下来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是裴允!? 她刚要说话,裴允拔剑直接往柴房里冲,紧接着又一脸青黑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阿兄!”安与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裴允盯着她,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瞬时又提了起来,抓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受伤了?” 紧跟着,裴允眼里凶光毕露,把安与时护在身后,抓着剑又要冲进去。 安与时趁机瞄了两眼,里面的情形已经不堪入目! 总共三个人,都衣衫半解,尤其安应珍,香肩半露,整个人酥媚如无骨,一个劲往乞丐和刘管事的身上攀…… 意识到裴允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明显,安与时赶紧拽住他:“我没事,是杀人的时候沾上了血,现在也快来人了,我们得先走!” 裴允回神,眼底红血丝密布,看安与时的脸色不像扯谎,这才稍稍安心。 又看安与时一个劲伸头往里瞧,他瞬时哭笑不得,搂着人飞身冲上房梁…… …… 前院,宣王妃的脸色正难看着。 第85章 好戏在后头呢 王府里久不住人的院子里忽然冒出烟子,虽然不大,但也让王府丢了颜面。 还有,那安与时到现在还没找着…… “王妃别担心,虽说两个丫头都没跟上女娘,但这是在咱们宣王府,底下人也都知道王妃对女娘看重,谁若见着女娘,必定会好生伺候的。” 陈嬷嬷在一旁安慰,实则自己心里也在打鼓,接着道:“再者说了,咱们府上虽然人多,但谁见了王妃不是恭恭敬敬的?就那群小贱婢,哪里敢对一个官家的女娘下手?” 宣王妃轻舒一口气,心说也是。 府里那群姨娘,就是再给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但安与时能去哪儿呢? 若是乱跑着玩儿还好说,就怕在府里出了什么事儿,回头被樊太妃知道,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成,本宫还是得去看看!”宣王妃猛的站起身来。 发现在场的宾客们都紧张地看向自己,她只好扯出一抹笑:“诸位别担心,本宫只是过去看看,若真走水了,烟子不会这么少的,毕竟是哪个奴才办事不小心。” 看众人都沉默着,坐在末尾的周婧芙笑道:“王妃娘娘说的是,谁不 知道宣亲王府的家风严谨呢?这冰天雪地的,客人又多,恐怕是府里的下人想在各处都起个炉子,好叫咱们一会能有取暖的地方,怕是不小心用了潮湿的炭而已吧。” 众人不由多看了周婧芙两眼,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是呀王妃,既然是下人不当心,让他们快些弄好也就是了。” “王妃娘娘,还是不说这个了,咱们过来这么一会,是茶也喝了,酒也品了,妾身呀,就想着那一缕梅花香呢!” 说到梅花,暖厅里瞬时活络起来。 “别说,妾身在上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也见过家家户户都侍花弄草,但说到梅花,还是宣亲王府的最妙,先前妾身一进门,没见到梅园,先闻到花香,真真儿清雅!” “还说呢,方才妾身是和我家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一起来的,他们起先还猴急猴急的,嘴上说着要借今日王妃雅兴与友人一会,可是才闻到花香,人都清净了!” “诶哟,花香算什么?奇就奇在宣亲王府的花匠,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寻来的,把那梅花树养的傲然凛冽,去年我不就有幸得了王妃赏赐,拿到几支梅花?回去之后,我 家老泰山喜欢的不得了,竟还拿去祠堂供奉呢!” 大家都笑起来,个个都张着嘴,只想抓紧机会再接再厉,好好拍拍马屁。 宣王妃烦不胜烦,皱着眉头道:“既如此,大家有雅兴就往梅园走走,里头有人伺候着,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也都别客气。” 众人连忙起身,道:“是!” 周婧芙尤其欢快,若非她方才打破僵局,现在指不定要如何。 瞧瞧吧,周围人看她的脸色明显已经不一样了。 她还想着往宣王妃的跟前凑去,谁知道宣王妃正巧走过来,惊得她连忙扬起笑脸,上前说道:“王妃娘娘,您……” 话才出口,宣王妃眼底的不耐和烦躁就已经溢于言表了,吓得她连忙垂下头。 可是想了半天,她完全就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 却听陈嬷嬷悄声对宣王妃道:“王妃何必跟这么个小妮子生气?眼下还是找到安女娘最要紧!” 宣王妃的声音却不小:“她一个姓周的住进安家,把安家女娘挤得住去裴家,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一出来,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现在宣王妃是在为安家 那个小女娘出头? 之前也就算了,关于安家和安与时之间的纷争,实则大家都在看热闹。 可是如果连宣王妃都这样说的话…… 宣亲王确实不得皇上重用,可后宫里没有太后,只有个樊太妃。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才入宫没多久,完全没有根基的妃子们。 瞧着新帝是雨露均沾的,可实际上阴晴不定,不管是哪个嫔妃,其母家都没能得到那么两三分的好处,都犯不上去巴结。 再加上樊太妃的性子冷,太过公正,若是正经事求过去,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若是不正经的,别说求了,见上面反而还得挨一顿,实在没意思。 因此上京城里这群女眷,唯一能拿来巴结的,也就剩下一个宣亲王府。 恰逢宣王妃是个炮仗脾气,好糊弄的很,不管在外如何编排,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故而人人都爱与她结交。 如今宣王妃这么直白地表明态度,大家心里就多了一杆秤。 虽说有宣王妃和安应珍的旧怨在先,但能让宣王妃这般毫不客气当众指责,那想必就是真有其事? 顾及到周婧芙是周家血脉的身份,且在场也有周 家女眷,因此谁都没敢大肆接话。 倒是周家的二夫人,瞥了周婧芙一眼,冷哼道:“反正我们周家的庙是小了点的,不然哪至于去占别人家的地方,抢别人家的东西?” “周夫人,少说两句吧!”有人在一旁劝。 周二夫人讽笑得越发厉害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周家的热闹,在场诸位谁没听说过?说到底,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我们周家子嗣也齐全,儿女都有,可没见过这样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摆明了说安应珍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周婧芙气红了脸,咬了咬牙,没敢直来直去,只挺直胸膛:“二婶何必如此阴阳怪气?今日不止我来,我家堂妹也来了,究竟孰是孰非,各位夫人一看便知!” 都在拿安与时来笑话她? 那好,马上,这些人就会知道那个安与时到底有多么不堪! 众人只当听个笑话,谁也没往心里去。 反正安家的那些热闹呀,且瞧着吧。 恰在这时候,又有下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恰好和出门不远的宣王妃撞上。 却听宣王妃冷声呵斥:“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规矩都忘了吗!?” 第86章 我妹妹才不是那种人 听到宣王妃发怒,大家都围了上去。 若是没出什么事儿,宣亲王府的下人也不至于这般冒失啊! 那下人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才低着头道:“王妃,出事了!起火的地方有人,有人……” 话说到一半,看到宾客们都围了上来,下人张着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尤其是还下意识的多看了周婧芙好几眼。 里面的那个,可是这位正经贵女的亲娘! 宣王妃浑身一僵,第一时间就想到安与时。 要不然下人这般惊慌地瞥向周婧芙做什么!? 还真就是巧了,周婧芙也是这般想的。 她眼珠子一转,眼眶立马红了:“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堂妹早就来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踪影,该不会……” 宣王妃瞬时冷脸:“闭嘴!” 周婧芙吓了一跳,也不敢说话了。 好在宣王妃虽然恼,但现在已经闹大,也没法子拦着,只得率先往还在冒烟的方向赶去。 众人一瞧,猜到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哪里按捺的住,也都跟着一窝蜂往前走。 紧赶慢赶到了地方,发现这里是个极为偏僻的小院,几个婆子和下人等在院外,急 得原地转圈,顿时更好奇了。 既然出了事,为何都围在外面干着急? 可是走近一些后,竟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呻吟之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法言说的惊奇。 居然是那种事? 难怪都不好意思进门! 若里面的人真是安与时,那这些下人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跟在后面些的,仗着离宣王妃较远,到底没憋住,已经小声议论起来。 “那安家的到了裴府,不是说老实了吗?” “老实哪能把自己的亲祖母气得昏倒在床呀?真真假假的,还是得眼见为实!” “她和裴将军的那些闲话你们可曾听说?诶哟,传得跟真的似的!” “你是说,里面是她和裴将军?” “这怎么说的好?不过……若是和裴将军,干嘛要来宣亲王府?裴府那么大还不够他们折腾的?” “说不准是天性喜欢这种事,裴将军虽说血气方刚,但你们没听说呀?这些天都躲到纠察司去了,连家门都没回过!” “诶哟哟,你们说说,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事?那安家女娘,该不会是喂不……” “你们别说了!”周婧芙 两眼猩红的站出来,使尽了浑身力气,才压住狂喜的嘴角,“我妹妹才不是那种人!” 宣王妃也铁青着脸看过来,怒道:“乱嚼什么舌根?人都还没见到,倒是先编排上了?”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有品级的,当众被训斥,都有些不服气。 “王妃娘娘,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了,咱们也不过说说闲话而已,怎么能是编排呢?” 见有人敢顶撞,宣王妃的火气直窜头顶。 周婧芙出声更快:“你们瞎说什么?什么叫做说闲话?堂妹在裴府不过是暂住而已,就算和裴将军有什么,可……” 她结结巴巴的,一副编不出来的模样,恼羞成怒道:“可也不见得里面的就是她!我们安家的家教向来严苛,可教不出那种女儿!” “嗤!”周二夫人先笑出了声,摇摇头,懒得搭话。 “你们,你们别说我妹妹……” 周婧芙的声势越来越弱,十足一副为了袒护妹妹气红了眼,却又无从辩驳的模样。 顶着众人的嘲笑眼神,她在心里疯狂大笑。 今天,安与时的名声终于要彻底毁了! 忽然间,她又眼前一亮,求助地叫道:“大兄二兄,我在这里!妹 妹在里面,现在该怎么办啊?” 安景川和安景州听得脸色一变,都冲了过来。 待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两人都僵住了。 他们的伤势这两天才好了些,今天本不想来的,还是苏老夫人躺在床上不断叮嘱,这才 安景川沉着脸抓着周婧芙的胳膊:“什么叫妹妹在里面?谁在里面?”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安景州怒骂道:“姑母说的对,她就是我们安家的灾星,安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周婧芙顿时崩溃的大哭起来,整个人完全扑进安景州怀里,阵仗大的就和家里死了人似的。 宣王妃不耐得很,怒斥道:“做什么跟号丧似的?” 话音才刚刚落下,守门的婆子就大声嚷嚷道:“死人了,不得了了,死人了!” 众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 现在不仅是安家那个女娘在里边乱来,居然还闹出了人命? 死的是谁? 不会就是安与时吧? 这种麻烦事,肯定是谁沾谁倒霉!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异常有默契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还一个劲检查今日同行前来的人有没有在,生怕一不留神,就粘带 上一星半点的关系,然后彻底说不清了。 “快进去!”宣王妃吩咐一声,实在懒得和这群人耗着,疾步冲了进去。 再看到门口的尸首和一地血迹,一时又顿住脚步。 真闹出了人命? 还有,屋子里越来越清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叫喊低吟…… 怎么会这样? 她身子一个趔趄,实在难以承受。 安与时在她府上闹出了这样的事,该怎么跟樊太妃交代? 就算樊太妃那里说得过去,那她往后的身子又该如何? “呀,是妹妹的手镯!”周婧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草丛深处摸了个银手镯出来,满脸都写着惊恐不说,连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 安景川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 安景州是呆滞在原地,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安景州怒声低吼:“她可是我们安家的女儿啊,如此不质检点,是想毁了安家所有人吗!?” 众人都没说话,但那些看笑话的神色都不是作假。 宣王妃更是吃了苍蝇似的恶心,想到自己还想着如何帮安与时出头,越发反感了。 “开门!”她怒声低吼。 第87章 把她碎尸万段 下人们硬着头皮冲上前…… 里面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刺激,就连他们这些早就生儿育女的人,听着也脸红心跳。 世风日下呀,啧啧! 最后推门之前,几个婆子都还贴心地回头望了两眼,发现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都被拦在了门外,才大力把房门给推开。 众人都还没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形,只看见婆子们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嘴巴张得比一颗鸡蛋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见鬼了。 有些胆子大的凑上前去,看到里面的景象,顿时发出大片的惊叹之声。 “咦?”有着指着里面说了:“瞧着那身量,也不像个少女啊!” 话音才刚落下,里面直条条的女子已经转过了身,贪婪地扒拉着身边两个人,面上满是餍足…… “啊呀!是,是……是安应珍呐!” 有人惊呼出声。 紧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接连响起,几乎全体石化。 其中,宣王妃是彻底傻了眼,然后看着周婧芙和其手上的簪子,嘴角抽了抽,笑了一声。 等到反应过来,笑声都要止不住了,上前一步躲过银手镯,讥笑道:“还真是安家女娘的手镯啊!” ‘ 安家’二字,她咬得格外重。 周婧芙目瞪口呆,甚至都意识不到宣王妃正在讽刺自己。 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也出不了其他的任何念头,只是一片空白。 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安应珍这般羞耻的一幕幕…… 居然还沉浸其中呢! 安景川和安景州听到方才有人喊出来的人名,也不敢置信的冲上前去,而后齐齐僵住,连动都动不了。 偏周二夫人来劲了,冲过去把人扒拉开,确定里面的人真是安应珍,当场指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安家的戏,肯定不简单,没想到这般好看!” “够了!”安景川怒吼出声,扯了安景州一把,绿着脸要把在场这些人都赶走。 周二夫人冷哼:“少年郎,当心着些,别以为在家被宠惯了,到外面还能为所欲为!我等可是朝廷命妇,你们两个有几个脑袋,胆敢对我们动手动脚?” 她这般嘲讽了还嫌不够,故意指着里面大声道:“难道你们是看到自己的姑母不知廉耻,便以为天下妇人都是那般德行吗!?” 安景川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原来都在这里呀,让小女好找!” 清丽的嗓音响起,众人回头,却见安与时在裴允的陪同下款款走来。 她身上穿着一套湖蓝色的寻常衣裙,瞧着做工粗糙,但穿在她身上,竟还就显示出不少的与众不同来。 明明是随处可见,一点小钱就能买回来的东西,在她身上都显得贵气了不少。 小脸别冻得发白,又在这白雪之下,愈发瞧着冰肌玉骨。 在场的夫人们都忍不住暗自惊叹,在心里齐齐想着:是嘛,这才是孟氏后人该有的气质! 还有那裴允也是,一身冷傲肃杀之气,可比当初的孟老国公和孟家的几位将军更有气场。 安与时看到大家这样的神色,有些惊讶,先行了一个常礼,而后笑看着宣王妃。 可还没开口,又被里面的动静吸引到,瞬时小脸通红,忙垂下头不敢多看,急急道:“没想到是在这里处理这些事……王妃见谅,臣女方才污了衣衫,没找到人,便急着出去现换了一套,回来后只想快些给王妃请安,没想到……” “臣女这就退下!” 说完,安与时拉着裴允落荒而逃。 宣王妃长舒一口气,也没拦着 。 她不拦着,周婧芙却反应了过来,猩红着双眼追过来,不顾裴允在场,一把拽住安与时,疯了似的大声叫喊:“你站住!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在害我娘,一定是你!” 安与时也没料到这一茬,完全没有防备,险些被周婧芙甩出去。 裴允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 与此同时,青竹猛冲上前,扬手就是清脆的一耳光,咬牙切齿的,杀意必现:“你敢动我家女娘!?” 周婧芙怎么也没想到青竹一个丫头居然也敢对自己下手,感受着嗡嗡嗡的耳鸣声,直接懵在当场。 周围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所以现在是里面战得难分难舍,外面也要闹起来? “青竹,回来。”安与时低声吩咐,看裴允的手也按上了腰间剑柄,干脆上前一步,冷声道:“周婧芙,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现在失心疯了?胡说什么?” 周婧芙捂着脸,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被贱婢打了一耳光,指着安与时怒骂:“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在里面的人本该是你,为何变成了我的娘?” 安与时眼皮子一跳,唇角缓缓勾起。 看来周婧 芙还真是被刺激到了,她都还没言语相激,居然就先说漏了嘴? “你笑什么?”周婧芙还处在暴怒之中,声音越发尖啸:“就是你!你默认了!” 她吼了一句,又看着大家,见人人都用莫名的目光盯着自己,来不及恐慌,又扑过去拉住安景川和安景州。 “阿兄们,你们都看见了,她在笑,她默认了!肯定是她害了我娘,她好歹毒的心肠!” “把她抓起来碎尸万段!现在就动手啊!” 安景川和安景州目光呆滞,两个人都开始挣扎,连多看安与时一眼都觉得心虚。 安与时讽笑:“周婧芙,你方才说,本该是我在里面?哦……” 她这声‘哦’,意味深长。 “是你们想害我,没有害成,所以才故意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见此,宣王妃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还不是特别蠢,知道抓住机会反击,如此,她倒也省力。 “呵!在我宣王府做这等下作手段,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宣王妃冷喝,紧接着用嫌恶的眼光,瞟了一眼柴房里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三个人,不耐烦地吩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那几个下贱的东西泼醒?” 第88章 你又没出事 周婧芙这会气得手脚发麻,她搞不明白,这一切明摆着就是安与时在背后捣鬼,可在场的人为何都不闻不问? “王妃娘娘,安与时心思歹毒其心可诛!您位高权重,应当秉公处置!” 看着周婧芙涨红的脸,宣王妃都气笑了。 偏周婧芙还在状况外:“您笑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一查便知了!安与时这样的贱婢,做出陷害姑母这样败伦丧德的恶行,难道还要一再容忍?” 话才刚说完,她非但没等来宣王妃主持公道,反而双肩一疼,紧接着朝前一扑,整个人直接被按倒在地! 她抬头只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凶神恶煞地朝自己怒喝:“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对王妃娘娘说话?” “这里是宣亲王府,可不是你们安家那等尊卑不分的地方!” 才刚骂完,又有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了,见怪不怪地拎过人,才不管谁是谁,转头就走。 宣王妃满意一笑:“那母女俩人到了我宣亲王府,却都没有规矩,那本宫也只得花些功夫了!” “本宫可记得,安应珍并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那就是蓄意混入宣亲王府,之 后在府里胡作非为,甚至还杀了王府的下人!” “如此尊卑不分,廉耻不顾,本宫可懒得收拾,立即把人叉出去送回安家,让安家在今夜天黑之前给本宫一个交代!” “否则……”她咬咬牙,冷哼道:“就是本宫肯放过,王爷也不会忍,只能按照律法严办了!” 周围的人谁都没敢说话,但此刻集体低垂下去的模样,可比方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要恭敬的多。 要不是看到宣王妃这般发飙,她们还真是要忘了这位的火爆脾气,差点就因为看热闹忘了形,当面得罪到她头上去。 宣王妃扫视一圈,看柴房里还一团污遭,招招手,拉上安与时直奔院外。 安与时心里有数,她下针的时候就没想着留后手,推算时辰,现在正是安应珍的兴头上,别说三个婆子,就是六个婆子也不一定能拉开。 而安应珍这般销魂,另外一个刘管事向来喜欢美色,另一个臭乞丐就没开过荤,自然也更难舍难分…… 就算他们被忽然赶来的人吓到了,可先前吸收过安与时撒的药粉,也逃不开呀! 其他人还留在院里继续看,尤其是那周家二夫人, 一边用帕子掩着口鼻满脸嫌弃,一边又眼底放光看得津津有味,整个就是舍不得走。 还是安景川看不过眼,拉上安景州冲进去帮忙。 可才刚拉着安应珍的胳膊,火烫似炭盆的身躯就缠了上来,还一个劲摸着他们的脸。 “姑母!” “你,你……我不管了!” 安景州第一个落荒而逃,安景川自己更是招架不住,只好也奔了出来。 恰好看到安与时回头望过来,同时被宣王妃带走的一幕。 他们羞于见人,干脆快步跟上去,刚走到院外,就看见宣王妃亲亲热热拉着安与时,一个劲追问的情形。 “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跑出府去了?都过来跟本宫说没瞧见你,府里都快翻天了!” 宣王妃的语气很急,也充满了责怪,但任凭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关切究竟有多惊人。 安与时屈膝福身,乖巧道:“王妃见谅,臣女先前用了饭,想着先去梅园看看梅花,谁知道一时不妨跌了一跤,衣服上沾了不少泥。” 她无奈的回头看向闻夏,闻夏手里现在还捧着一个包袱,露出的一角,正式她先前过来时候穿的那套衣裙,上面果然沾了 许多污泥。 宣王妃不疑有他,只叹道:“你呀,担心出了丑,本宫都明白,但你也不能私自出了府,好歹要留个话,今日幸好是无事,也幸好你在府外遇见了裴将军,可万一碰见了什么歹人呢?” “不会的。”安与时笑道:“王妃府上怎会有歹人?” “这倒是!”宣王妃失笑,又看向裴允,缓缓道:“没想到裴将军还有这份雅兴,今日倒是我宣亲王府蓬荜生辉了。” 安与时在旁边看得真切,宣王妃在和裴允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不怎么真心的客气。 看人下菜碟罢了。 “阿兄很关心我。”她回头攀了一下裴允的胳膊,又迅速放开,“若不是阿兄保护,如今我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宣王妃看在眼里,想到近日来的风言风语,不觉皱眉。 安与时的私事,宣王妃并不想管,只不过,安与时对自己很有用处,这份用处还是应该放到最大才好呀。 “兄妹情深是好。”宣王妃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道:“与时,你就安心吧,一会赏了花,吃了新进的点心再回去,至于今日府里这些糟烂事,你什么也不用管,不止本宫 ,旁人也是看见的,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 “多谢王妃。”安与时又一福身,偏头盯着裴允,还冲他眨了眨眼,“阿兄,王府的梅园很好看,你难得有空闲,不如多逛逛?” 不论内里如何,她还是坚持,真正的情况不能被外人知晓。 人,不论是漏洞,还是底牌,能藏着就该藏着。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与时!”安景州已经追了过来,看了裴允一眼,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没好气地质问道:“芙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姑母之事,真是你做的!?” 安与时挑眉,看安景川也赶了上来,干脆等人到齐了才开口。 “方才你们也在,应该也听清了,周婧芙口口声声本应是我在柴房里,这也就是说,眼下丢脸的不该是安应珍,而该是我。” 安景州厉声反驳:“可你又不在里面!” 安与时的音调也陡然拔高:“不在,那是我运气好,若是在,二兄可会像现在找我讨公道那样,为了我去找安应珍和周婧芙讨公道吗?” “我……我自然会。”安景州莫名心虚,一如先前那般,不敢看安与时的眼睛。 第89章 洗个冰头,醒醒神 其实具体情况如何,早在周婧芙先前脱口而出那些话的时候,安景川就有了猜测了。 但他不肯信,也不敢信。 再者说了,安与时也确确实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既然一切平安,那安与时下手还如此之狠,不就是没良心吗? “你没良心!”安景州不过脑子地说了出来:“姑母也是抱过你,疼过你的!” 安与时抬眼,盯着安景州看了好一会。 她冷笑出声,‘啪’的一声,当众给了安景州一耳光。 安景州傻在原地,紧接着怒火中烧。 上次明明是去裴府认错的,被安与时毫不留情打了出来。 不仅打了,安与时还特地去给他的死对头通风报信,让他半路还挨了一顿! 将近一个月没能起得来床! 到现在,安与时居然还敢当众对兄长动手? “你个……” 面对安景州这副暴怒的样子,安与时丝毫不惧,冷道:“愿这一耳光,能让二公子清醒些。” 要骂的话还堵在喉咙口,乍然又看到安与时冷漠的眼神,让安景州心里一沉。 好像压根坠不到底,猛然间就变得又空又慌。 “与时,你……” 话还没说完, 伸出手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安与时已经毫不留恋地转了头。 安景州想也不想的跟上前去:“与时!” 可裴允忽而拦在跟前,看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却又让人打从心底里战栗。 那种一种杀意到了极致,恍若看着死人的眼神。 “来人!”宣王妃悠悠开口。 她才不会放过这种为安与时出气的机会。 安与时能不能懂得她的好意,她也不在乎。 樊太妃听说之后,能懂得就行! 安景川拽过安景州,有些错愕地冲樊太妃拱了拱手:“王妃,今日……是安家唐突了,但您放心,安家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不着急,总归得给。”宣王妃盯着这兄弟二人,冷笑出声:“但你们兄弟两个是明显昏了头了,今日之事这么多人盯着,你们竟还能攀扯上我与时妹子?” 别说兄弟两个,就是四周的人也都惊得瞪大了眼。 与时……妹子!? 安与时和宣王妃还有亲? 没听说过啊! 宣王妃还在骂:“要说安家也是书香门第,按理来说,家教不该是很好的么?怎么养出你们兄弟两个头晕眼花是非不分的?” 她指着安与时离 开的方向,怒道:“那个才是你们的亲妹子!” “你们呢?不像读书人,倒像读了满肚子浆糊,一颗心都偏到十里地外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应珍才是你们的亲娘呢!” “呵,本宫送佛送到西,今日就让你们好生清醒清醒,来日若还是这般糊涂,那本宫也只好请王爷上书一封,好好查查你们这些年都读了些什么圣贤书,别到头来在朝堂上也稀里糊涂,害了大赫万千百姓!” 话音落下,几个护卫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拽走。 可也没走多远,就停在院墙下面的大水缸前,一拳头砸碎了冰,对着缸里的冰水,把兄弟两个的脑袋往里面按。 他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冰凉刺骨的脏水从耳朵鼻口往里面灌,浑身不受控制的拼命挣扎。 护卫适时松开手,让他们俩喘气。 安景州回头,咬牙怒瞪着宣王妃:“你居然……” “闭嘴!”安景川低声喝止,还想说些什么,就又被按入水中,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住脖子的肥鸭,毫无章法地胡乱扑腾。 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宣王妃的身份和品级都摆在那儿,就算是活活打死,也 只能叫做恩赏! 推拒不得,更不敢多嘴多舌! 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喘,唯独在空中乱飘的眼神愈演愈烈。 谁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知道,安应珍那张脸皮算是彻底完了! 然后是周婧芙,有了那样的娘,前程也该到头了。 安家两个公子哥黑白不分偏心眼子,这也是真的。 其中最最令人惊悚的是,向来桀骜气盛的宣王妃,竟这般护着安与时! 安与时不就是被安家欺负到连家都回不了的小女娘吗? 名声不好听,又没个靠山,还和裴允那等失了圣心的杀神不清不楚…… 怎么就能得宣王妃青眼了? 这时候,宣王妃给身边的陈嬷嬷递了个眼神,陈嬷嬷立即会意,摆摆手,立即便有小子出门散播消息去了。 宣王妃心情大好地深吸一口气,有王府的人在外面盯着,保准今日的脏水,一滴都泼不到安与时身上。 而宫中的樊太妃,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一切,更能知道,她是如何帮着安与时撑腰的…… “那头都收拾妥当没有?”宣王妃回头瞟了一眼,刚巧看到那些婆子们吭哧吭哧抬着人出去。 大雪天的, 三个都晕了,被随意摆在担架上往外抬。 一个个的身子上就盖了一件从地上随手捡的外衣,一会招摇过市,也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了去。 陈嬷嬷呸了一声,鄙夷道:“他们太入迷了,不打晕,怕是还不知道停呢!” 宣王妃不屑冷哼:“弄回去才好,免得脏了本宫的地方,至于这处破败院子,最好能拆了,省得碍眼!” “是。” “时辰不早,诸位看了一场没什么趣儿的戏,也去前边赏花吧。”宣王妃看着大家,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可别被这些闲事扰了兴致才是。” 众人纷纷称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等到距离稍微远了些,哗啦一下热闹起来。 周二夫人的眼珠子转了又转,笑眯眯地迎上来:“王妃今日可真是无辜,一片好心,全被那不相干的人给玷污了,这不是触霉头吗?” 宣王妃瞥了她一眼:“知道你的心思,但如今落井下石算什么?外面的唾沫星子已经够淹死她的了!” “妾身不敢。”周二夫人强自笑了笑,颇为不忿:“但王妃是不知道妾身心里的苦,今日瞧见这么一出,确实痛快,却还是难解心头之恨!” 第90章 你还想打我? 看宣王妃并不怎么关心,周二夫人只好干干地赔着笑脸:“不过呀,那安女娘倒真是厉害,不动声色的就报复回去了。” “但话又说回来,连日来,安家在安与时面前就没讨到过半分好处,那安应珍也是活该,拿着孟家的东西去四处送礼,如今东窗事发,又要一家家去讨回来,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对安女娘下狠手!” “就是没想到,安女娘也好,裴将军也罢,那本事都不是开玩笑的,居然自作自受了,哈哈!” 周二夫人心情畅快地说了一大通,见宣王妃眉头微微拧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得噤了声,老老实实走开了些。 宣王妃深吸一口气,手一抬,陈嬷嬷立即搀扶上来。 陈嬷嬷蹙了蹙眉,悄声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妃这是想到了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安与时……到底有没有心计?”宣王妃抬眼看她,满心都是疑窦。 “这……”陈嬷嬷想了想,忽而笑了:“不过一个小女娘罢了,要说一点心计都没有,好歹是孟家教出来的,不至于蠢笨地如同白纸,但她也确实在安家呆了好几年,再有心计也玩不过别人,不过 是些小孩子家家的玩闹!” 宣王妃回想起方才安与时教训安景州的样子,不觉也笑了。 “这倒是,本宫瞧着她,是空有一股子孟老国公的刚正气,但直来直去的也不怕得罪人,若不是有裴允护着,指不定要落到什么下场!” 陈嬷嬷挤眉弄眼的:“王妃方才也瞧见安女娘身边那丫头了吧?打周婧芙的那个?” “她怎么了?”宣王妃无所谓地道:“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但也一样,不怎么过脑子。” “王妃!”陈嬷嬷轻轻拉了她一把,低声道:“那位可是樊太妃身边的,还会些功夫!” 宣王妃眼皮子一跳,转而喜得浑身都沸腾了。 “果真吗?樊太妃连这样的人都给过去了,瞧着是要把她当亲孙女?” “王妃忘了?老奴早就查过了,樊太妃和孟老国公老两口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今发现安女娘并非坏了名声,而是在安家受尽委屈,哪能不护着?” 陈嬷嬷分析完,又眯起眼睛:“奴婢瞧着,如今樊太妃住进皇宫,恐怕也是为着给安女娘撑腰的,那可是孟国公府,被安家糟蹋地一塌糊涂,哪能轻易放过?” 宣王妃 的眼睛陡然瞪大,紧接着止不住的窃笑:“那本宫可是押对宝了!” “可不嘛?王妃您呐,没白疼她!” 主仆两个窃窃私语,欣喜异常。 等人走后,裴允拉着安与时从拐角后面走出来,青竹和闻夏都跟着,见状往旁边走了几步,就在附近守着。 安与时挑挑眉:“都跟你说了,我的本事越不被人瞧见,越安全。” “呵。”裴允笑了一声,颇为无奈:“你杀了人。” “那又如何?”她反问:“我第一次见阿兄,不也杀了人?就先前那情形,若我不动手,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看她坦坦荡荡的,还有点小骄傲,裴允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第一次杀人,裴允亲眼所见,命悬一线,是拼死相博。 那这次呢? 安与时瞧着附近人也不多,而裴允的目光却太过深沉,自己不自在地很,只好没话找话。 “阿兄,你在纠察司都还好么?听说你整日忙的很,府里成日去送热汤热菜,都还合不合胃口?送去的被褥够暖和么?” 听到这些,裴允直拧眉,瞧见她目光闪躲,心里又沉了沉。 罢了,她还是不大明白,也抵触 的很。 裴允缓声说道:“今次没出事便好,往后,我会让暗卫跟紧你些,你再出门也带上两个红甲卫,他们会拼死护着你。” 安与时点了点头,再要说话,却见裴允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抬手,抓了抓耳朵,没有追上去。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女娘!”闻夏跑过来,抓着安与时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都怪奴婢粗心,没能跟紧女娘,奴婢……” 青竹更是‘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护主无能,令女娘身陷险境,请女娘责罚!” “现在还没散呢,都起来吧。”安与时把她们扯起来,安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且那个侍女是早被收买的,前头又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所以才能得手。” “但我这不是没事吗?往后多多警醒着些就成了。” 看两个丫头都红了眼眶,她无奈催促:“赶紧去前头吧,一会被人瞧出不对,今日之事还真就要栽到我头上了!” 闻夏赶紧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前安与时碰到的事情,已经跟她们说过了,那般凶险的经过,可不能被外人知道! 尤其是 反杀和给人下药施针的细节,最好是能烂死在肚子里! 眼下包括安景川和安景州在内,一干安家人都已经被送了回去,接下来的安家肯定不安生。 安与时往梅园的人堆里走,心下想着,该要回来的东西得抓紧,万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为家族名声下死手,那谁还能管安应珍惹出来的烂摊子? “安与时!” 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高砚书。 安与时脸色一垮,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走。 高砚书却追了上来,直接拦在她跟前。 眼眶还有一边带着乌青,淡淡的,但也瞧着好笑。 “是高家公子啊。”安与时有点心烦,有意无意盯着自己的拳头看,而后看看高砚书另一侧没有受伤的眼睛。 高砚书一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你还要动手?” 安与时邪肆一笑:“看心情咯。” “你……”高砚书气得够呛,目光却怎么都挪不开。 一段时日不见,他怎么感觉安与时愈发耀目了? 而且和那周婧芙相比…… “我要与你谈正事。”高砚书理了理衣衫,沉声开口:“你如今住在裴家,名不正言不顺,早日回去的好。” 第91章 请你喝个潲水 安与时被逗笑了:“高公子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管我的事做什么?闲的?” 高砚书反而被气得够呛:“你我婚事在即,你不回去,难道要让迎亲队去裴府迎你?” “婚事?”安与时像是见到了瘟神,果断往后退了一大步,盯着高砚书看了半天,越来越火大了:“谁跟你有婚事?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大脸,觉得本姑娘非嫁给你不可?” “理所应当啊!”高砚书理直气壮道:“高家与安家的婚事是早已定下的,如今周婧芙污名缠身,怎可配为我高家宗妇?于理于情,都该你嫁过来,虽然你不甚懂规矩,但我会亲自教导,过个一年半载,也就能出门见客了!” “还出门见客?”安与时的声音都拔高了好些,怒斥道:“你们高家是个窑子啊?还见客!” “你……”高砚书脸黑,愤愤甩袖:“安与时,现成的好姻缘摆在你面前,而你这段时间来回折腾,不就是希望能把姻缘抢回去?如今如你所愿,你又在这儿傲慢什么?” 安与时一口气都差点没喘上来。 见过自负的,没见过这么普信的! “你高家是有皇位吗?还我上赶着要 嫁你?如我所愿?我的愿望就是你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骂完还不解气,正巧这里偏僻,有王府的下人提着潲水桶路过,当即眼前一亮,扯着高砚书的袖袍就往那边冲。 青竹和闻夏赶忙跟上,两人都不知道安与时要做什么,赶忙追了上去。 高砚书更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当安与时觉得这里说话不便,要把他带去更方便的地方,嘴上还道:“我与你私下说话已经坏了规矩,你还把我往偏僻处拉,闹出去,你和周婧芙一样身败名裂!” 安与时恨得牙关紧咬,要不是高砚书身份不一般,她都恨不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接了结算了! 偏生他们都没发现,裴允虽然先一步走开,却并没有急着离开王府,当下就在附近盯着。 他没有听完全程,只看到安与时拽着高砚书朝旁边冲的一幕。 那般急切,是迫不及待了? 还有高砚书所言,难道她当真忘不了高砚书,那样狠辣地对付安家,只是希望能把婚事夺回来? 心里像是有几千斤重的巨石,猛然捶上来,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哗啦! 一声大响,把裴允的思绪拉了回 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安与时用力把高砚书甩了出去,又馊又臭的冰潲水撒了高砚书一身。 “你疯了!?” 高砚书急急忙忙闪开,可身上的衣袍几乎被浸透,浑身透心的凉。 王府的下人吓了一跳,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纷纷都撒开手,退后了好几步。 安与时动作更快,又拔腿朝高砚书冲了过去,盯准高砚书没有被潲水波及的右臂,一把扯住,脚上一扫,高砚书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潲水桶倒了下去。 哗啦! 更加大的动静。 而高砚书整个扑在潲水里,烂菜叶子和油腻腻的汤水混着雪水和泥巴,红绿青紫混成一团,转眼就把高砚书青白的衣衫染到花花绿绿。 这就是个书生,手脚功夫完全没有,倒下去的时候撞到潲水桶,又疼又冷,现在压根就爬不起来。 “高公子!”安与时心里已经舒坦多了,冷笑道:“再敢跑到我面前来胡说八道,我废了你!” 骂完,安与时拍拍手掌,冲青竹和闻夏抬起下巴:“我们走!”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看高砚书这副狼狈样,憋笑憋得身子都在抖。 前面安与时气鼓鼓地大步往前 走,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还嫁他?还娶亲?我呸!你们给我记住了,再敢过来招惹,让他这辈子当不了爹!” “是是是,女娘别生气了。”青竹含笑道:“往后再有这种事,交给奴婢就是,女娘何必亲自动手?” “不行,我只有自己动手才能解气!”安与时脚步又是一顿,冲青竹道:“当年我外祖父是和高家换了定礼的,叫上步大叔,去高家把定礼拿回来,往后这桩婚事谁爱捡谁捡,姑奶奶才不要!” 青竹连忙福身:“是,奴婢知道,一定尽快办好。” “我要回府了,闻夏去找陈嬷嬷说一声,今日多谢王妃相护,过几日再来请脉。” “是!”闻夏也不敢去撞安与时的脾气,连忙把手里的包袱交给青竹,一路小跑着回去找人。 这头,裴允注视着安与时脚下生风般跑出去,又看看扑倒在地还没起来,全然已经恼羞成怒的高砚书,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顿了顿,他信步向前,在高砚书身侧停下了。 高砚书正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爆炸,察觉到身边有人,怔怔抬头。 一看竟是裴允,顿时眼睛瞪大,还没等说话, 裴允却又走了,一句话都没留。 “这……” 他张大嘴,一拳头砸在地上。 可他忘了身下是潲水,一拳头下来,手疼不说,还溅起好些水点子,毫无征兆的钻进口鼻。 薰臭刺鼻不说,更觉得万分恶心! 那安与时…… “哈哈,好,实在是好!” …… 马车上,安与时愣是被气出了一身的汗,用手掌一个劲扇风。 察觉到马车动了,她没好气地吩咐:“都到齐了,就赶紧出发回家吧。” “我不回去。”裴允坐到安与时身侧,直勾勾的看她。 安与时回过神来,见青竹已经跳下马车,又拘谨起来:“那,送阿兄回纠察司?” “嗯。”裴允低应一声,也不多说,只把腿伸长了些。 他本来个子就高,腿很长,这么一放开,安与时整个人就只能紧紧缩着了。 不然…… 马车忽然往前一冲,安与时整个人往后一倒,刚好撞进裴允怀里。 她急急忙忙坐直,可重心不稳,在裴允身上按了好几下才坐好。 还没等说句什么,马车又猛的一停,她整个人朝前一扑,为了不被摔出去,只能下意识抱住裴允的大腿…… 第92章 女娘好像想通了 然后,安与时就这么僵硬住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是想避开裴允的,可现在,肢体接触反而越来越多了! 裴允闷着声音发笑,大发慈悲般把人捞了回来,低声吩咐:“驾车稳些。” “是!”外面传来束鲁明显幸灾乐祸的声音,“让将军和女娘受惊了,属下该罚,但也没法子的,一群小孩在这附近瞎胡闹,险些撞着!” 安与时往外看了一眼,还真有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子,也怪不得束鲁。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些姿势,整个耳朵尖都在发烫。 “阿兄……” 话才出口,裴允就收回手了。 实则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看裴允闭目养神,她也闭上嘴,没再多话。 现在多说,和讨人嫌没什么区别。 而且现在瞧着,裴允这段时间的忙碌应该是真的,整个人的气色差了好多,也受了。 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想来是多日不曾休息好的。 也对,就纠察司那个烂摊子,乍然收到手里,可不得好生处理? 再加上裴允如今受尽冷眼,在朝堂上肯定腹背受敌,能轻松才怪呢。 她瞧了半晌,看裴允的手就搁在那儿,悄悄伸手 过去把脉。 若无虞还好,万一身子亏损,尽早开个方子,或是调整膳食,总能好些的。 心里正在盘算,手掌忽然被整个包住,然后就见裴允睁眼看她,轻声问道:“做什么?” “我看你面色不好,给你把脉。”安与时把手抽回来,“阿兄庶务繁忙,也要注意身子才好。” 裴允紧了紧空掉的掌心,在安与时头上轻拍两下以作答应。 恰好马车停下,到了纠察司了。 看裴允走下马车,安与时跟着探出头,瞧着纠察司大门黑咕隆咚的,守卫的士兵们也都穿着黑沉沉的铠甲,瞧得就令人心慌。 马车又动了,她就这么看着裴允信步向前,钻进那个怪兽一般的纠察司里,没有回头。 她缓缓放下车帘,叹了口气。 其实,裴允内心一定特别孤独…… 想到这里,她眼前一亮。 会不会是裴允太过渴望亲情,才会在她出现以后,误把兄妹之情当成了男女之情? 若是这样,那得让裴允快些认清内心,才不至于一直被耽误啊! 比如说,给裴允踅摸几个待嫁女子,相看相看? 越想,安与时就越觉得这法子不错。 也不用急着让裴允早 日成家,只要能让裴允找到心中所爱,那一切不就都能明朗了吗? 她光是想到以后又能自如相处,心里就畅快的很,人也越来越有精气神,甚至不顾其他念头,频频回头看向纠察司的方向。 也不知道为什么,裴允又走出来了,而且就朝着她这边望,看她笑意盈盈的招手,还明显愣住了。 然后,裴允脸上极缓极缓的,露出一个由衷的欣慰笑容。 “还是这样好!”安与时笑得两眼放光,仿佛计划已经成了似的开心,“青竹、闻夏,这两天闲着,给我把京城所有待嫁贵女的画像和资料都找来。” 两个丫头都愣着,完全没跟上安与时的思路。 而她已经在琢磨着,这都年关了,应该有很多人家都要办各种喜宴或是聚会什么的,她多多参与,说不定就能为裴允挑中几个。 回头再找机会让他们见面,若是成了,那便一身轻松! 纠察司大门处,裴允怔愣地看着马车离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打上次在宫里,自己太过心急吓着那丫头,已经许久没见她那般大.大方方冲自己笑了。 那现在这是…… “将军高明!”束鲁幽灵似的 凑了上来,又激动又感慨:“还得是将军您啊,想出了暂且离开的办法,瞧,女娘现在不仅惦记将军,仿佛也认清内心了!” 裴允瞥了他一眼,懒得骂,径直走人。 束鲁光是看裴允的脚步,就知道裴允此刻心情不错,因此胆子也肥了些:“将军,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府?您不说话,是不打算回去?那也行,这个台阶,还是得让女娘给您准备,不然您也太没面子了……” 声音很快就止住了,无他,裴允现在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吓人。 “将……将军?” 裴允面无表情:“还不去?” 束鲁嘴角一抽,苦的都要哭出来了:“又十棍?最近事多,要不……五棍?” “再多嘴二十棍。” “嘶!”束鲁倒吸一口凉气,紧跟着一本正经:“将军费心了,属下先行告退!” 裴允满脸无语,越发想不通。 想想大家都在战场上的时候,束鲁一切都还算正常。 怎么才回了上京城,束鲁就变得这么皮实了? 他脚步一顿,又好气又好笑。 定是跟安与时学的! 别看那丫头平时安安静静的,就在自己屋里捣鼓,实际上才刚熟悉,就有些没 大没小。 瞧着是一个老实乖巧的柔弱小女娘,实则胆大包天,甚至有些嗜杀绝情。 一如他。 而他不得不说,在不断认识到安与时真正的个性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人,血里带着杀戮之风,若真是寻常柔弱小女娘,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 安与时,就刚刚好。 …… 裴府。 安与时轻快地跳下马车,发现步应候在门口,冻得手和脸都红了。 “步大叔怎么等在这里?是有什么急事?” 见到安与时,步应拱了拱手,眉目间多了两分宽和,缓声道:“楼家女娘等候多时了。” 顿了一会,步应敏锐地皱了皱眉:“女娘受伤了?” “是有点伤势,不过是我自己弄的,不打紧。”安与时低头看了一眼掌心上的伤口。 想必,步应忽然对她宽和了些,是听说她在宣王府对付安应珍的消息了? 恰在这时候,袁管家在旁边笑着轻轻点头。 安与时什么都明白了,不仅是消息传了回来,恐怕是裴允心里挂念着她的事,在搞清楚原委之后,还第一时间派人回来说了。 为的,就是要让步应明白她的立场,从此安安心心为她出力。 第93章 你才不可爱 步应跟着安与时进门,走了几步,道:“往后女娘再出去,不论何处,还是带上小人的好。” “好。”安与时欣然点头。 能被外祖父看重的,绝不可能会是什么寻常人等,若能多步应保护,她以后的安全会更有保障。 “但是,步大叔。”她又站定了,认真道:“您曾经是我外祖父身边的副将,如今就算没了官职,也不该以‘小人’自居,非要论起来,您得是我的长辈。” 说完,她很是郑重地鞠了一躬。 闻夏和青竹连忙跟着行礼,没有丝毫不敬。 步应受了这个礼,虽未曾多说什么,但神色明显多添了七八分的柔和。 安与时转头看向茶厅,楼朝雨低眉搭眼在里面坐着,也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闻夏先下去吧,这里应该不会有事了。”安与时吩咐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闻夏怀里的包袱。 “是,奴婢告退。”闻夏抱紧怀里的包袱,快步离开。 步应看在眼里,想了想,跟了上去。 见此,安与时和袁管家都没管,大步走进茶厅。 “你……你回来了?”楼朝雨连忙站起身来,动作太急,还失手打翻了茶盏 。 安与时盯着楼朝雨看了一会,面色死白死白的,是因为担心柔嫔而犯病了? 她没急着问,先走到主位坐下,看听雪上了茶,又塞了碳炉在脚底下踩着,手里也捧上了略微烫手的手炉,才觉得浑身都暖和了些。 “二小姐居然会到裴府,真是稀客。”她勾了勾唇,又道:“怪不得,没在宣亲王府见着你。” 楼朝雨抿了抿唇,很是不自在地贴着椅子边坐下,眼圈微微泛着红,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与时淡淡道:“二小姐来必定有事,不妨直说。” “我……”楼朝雨左右看看,伺候的人实在不少,面上越发涨红,嗫嚅道:“我是想同你说,多谢你在太极殿帮我阿姊。” “来道谢的?”安与时好笑,“那你送点厚礼来不就行了?” 楼朝雨被堵得厉害,顿时羞恼:“你……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些吗?” 安与时这回是真笑出了声:“那日在宫里见着,我是好好同你说话的,可你似乎不太乐意,既如此,何必强求?” “安与时!”楼朝雨气得站起身来,恼羞成怒的要走,咬咬牙又回来了,怒道:“你说,要什 么厚礼?我楼家绝对不欠你的!” “厚礼么……”安与时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会,才道:“这就看你们楼家的诚心了,反正那日在宫里,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说了几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大恩。” 楼朝雨咬牙切齿地用力点头:“好,我楼家一定重重谢你!” 安与时暗笑,道:“另外,记得带上三千两的银票。” “三千两?”楼朝雨猛的回头,狐疑地看了安与时半晌,“你要明码标价?安与时,你这么缺银子?要知道我楼家的谢礼,可远远不止三千两!” “这是额外的,是诊金。”安与时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活像个正在躲懒的小老太太。 听了这话的楼朝雨愈发不解:“什么诊金?” “你的诊金啊。”安与时挑了挑眉:“你找过来,道谢是其一,致歉是其二,但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要我给你治病?” 楼朝雨怔了一下,气焰顺势熄灭,扭扭捏捏道:“谁……谁让你治了?” “好,慢走不送。”安与时接话接的那叫一个快。 “安与时你!” 安与时抬了抬下巴,打断楼朝雨,道:“还不过来坐下?” 楼朝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坐下,伸出手的姿势也格外用力。 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找回些面子…… 对此,安与时只当没看见的,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搭上了脉。 不一会,她招招手,接过听雪送上的文房四宝写了张单子,道:“拿回去喝吧,七天之后再来找我。” 楼朝雨多了几分认真,点头道:“记住了,然后呢?” “记得给诊金。” “知道!还有吗?” 安与时抬眼看她:“你的身子比我想象中更复杂,需要治上一年半载才行,因此,一张银票一张单子,别赖账。” “知道了!”楼朝雨牙关咬得咯咯响,没好气道:“你当我楼家是什么地方?别说三千两一张方子,只要你能把我治好,十万两纹银也不在话下!” “嗯。”安与时点了点头,盯着她道:“既然如此,我就再跟你说几件事,你好生记住。” 楼朝雨轻舒一口气,想着也该叮嘱她忌口什么的了,认认真真地等着下文。 安与时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开了口:“我不喜欢你凶巴巴的态度,一点也不可爱,下次记得改。” 这 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在楼朝雨脑子里炸开了。 “什么叫做你不喜欢我的态度?我的态度怎么了?” 楼朝雨气得破口大骂:“我还不喜欢你当初对我的态度呢,怎么不见你改?” “你才不可爱!你最不可爱!” 骂到上头,楼朝雨站在原地蹬了好几脚,又怒道:“我不改,就不改,你能拿我怎么样?哼!” 说完,楼朝雨披风一甩,仰首挺胸扬长而去。 安与时瞪大眼睛,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才说楼朝雨不可爱,现在看,挺有趣的。 听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女娘,您和楼家二小姐自幼交好,只是因为些误会才生分了,如今您又愿意为她治病,何必非要气她?” 安与时眉眼弯弯:“你没听见吗?三千两一张药方,多气气她,就能多生一会病,咱们能多赚多少银子?” “奴婢才不信呢!”听雪笑着摇摇头。 “看来你还是明白我的。”安与时又打了个哈欠,叹道:“她的身子太弱了,看着脸色还好,都是用药吊着的,虽说情绪起伏太大于身子没什么好处,但为今之计,能多些精气神反而好些。” 第94章 她到底有个什么脑子? 听雪一僵,忧心道:“听女娘这么说,难道楼家二小姐是到了强弩之末?” “如果没碰见我,最多也就到开春。”安与时轻叹一声。 遥想原主的人生剧本,被安家关着,熬到了第二年冬。 而那年春天,周婧芙故意跑到原主面前告知了楼朝雨的死讯。 周婧芙还说,楼朝雨直到临终都对她怨气深重,是带着恨意离世的。 这件事,让原主本来就不多的求生意志再次大打折扣,几度寻死,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痛快…… 她眼皮子一跳,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听雪道:“自打我外祖父一家出征,我就一直在安家呆着,甚少出门与人相见,那我和楼朝雨顶多也就是远了,可她为何一直对我很……”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 听雪在旁边蹲了下来,轻声接话:“很有敌意?” “没错,就是敌意!”安与时连连点头,“再仔细想想,京中所有后宅女眷都对我有敌意,今日在宣亲王府就算见到了面,也没什么人理会我,就是安应珍在背后算计我的事摆到台面上来,也没人替我说句话,顶多就是讨伐安应珍的无耻。” “会不会 是因为,安家之前故意败坏女娘的名声,才会这样的?” “肯定不止。”安与时摇头道:“从前我也没想那么多,但如今一看,哪有那么简单?” 她眯起眼睛,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名声再不好听,也就是不被人喜欢,那敌意又是怎么来的?就算外人看来,我对外祖父一家不忠不孝,可也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为何要把我视作洪水猛兽一般?” 且不说今日,再往前推,她那日从紫光寺负伤回到安家,在场所有人,除了对她不齿以外,还有非常明显的敌意。 就好像如果安应淮真把她打死了,就是在为民除害。 所有人都藏住了这份情绪,但并不代表这些并不存在。 再联想到樊太妃对自己的愤怒,在宫中见到楼朝雨时,那种明显敌对的姿态…… 若只是讨厌,那为何要有防备? “这……”听雪想了半天,没有头绪。 袁管家沉声开口:“定是有人一直在挑拨离间,才会如此!” “不错!”安与时咬了咬牙,又道:“看来,阿兄也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女娘说什么?”袁管家完全没跟上安与时的 思路。 却见她摆摆手,满脸的无所谓:“我那些事算什么?等到我收拾了安家,再加上我如今已经在宣王妃面前露了脸,樊太妃也真心疼我,总能解决的。” 她又严肃道:“但阿兄的情况不一样,在朝堂上,本身就有很多人针对他,觉得他功高盖主,把他视为威胁。” “如今,他掌管着纠察司,虽然还没什么大动作,但谁不知道他是个铁面无私的杀神?定会把他视作洪水猛兽那般防备着,更有甚者,会为了自身的平安而对阿兄下死手的!” 安与时本就懂政事,自然想的到裴允接下来要走的,是多么艰险的道路。 听雪脸色发白,忍不住道:“表少爷的处境真的那般可怕吗?” “你想啊,纠察司是做什么的?纠察百官,铁面无私!”安与时紧了紧拳头,无奈道:“再细数如今朝堂上那些人,谁身上没有背着人命官司?胆大些的更是贪污施虐,其罪行肯定罄竹难书!” “一旦被查出些什么来,那就会是灭顶之灾,自然会对阿兄虎视眈眈!” “而从前纠察司为何乱着?一是因为没人能够胜任,二是就算有人到任,可有活过 一年的吗?哪一个不是要么自行退位,要么死于非命?” 说到这里,安与时已经站了起来,咬着指甲盖,心乱如麻。 “阿兄的功绩太盛了,早就成了出头鸟,回来之后又因为我得罪了不少人,成了安家和高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日他们就大肆在朝堂上告状,丝毫不怕会和阿兄撕破脸,那就证明他们压根没想到凡事留一线!” “而阿兄为何会在回京之前就沦落到那般处境?为何仅仅只是战功,就被所有人视为仇敌?” “究竟是谁要对付他?是谁在背后大肆挑拨?” “到底是谁,因为阿兄的存在而感到威胁?” 安与时自言自语的,忽而一顿,沉声道:“反过来说,要对付阿兄的人,必定因为某些原因视阿兄为死敌!可是,那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陡然看向袁管家:“就因为阿兄战绩超凡吗?” 袁管家早已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楼朝雨在安与时面前表露出敌意,就能让安与时联想到这么多! 可问题是…… “袁叔也不知道?”安与时有些着急,“必得尽快查出来,得弄清楚一直与阿兄敌对的人是 谁,早日斩断这个祸根,往后阿兄的仕途才能更加顺畅!” 袁管家张了张口,没敢接话。 安与时眉尾一挑,又有了新的思路:“或者说,那人不仅仅是在与阿兄为敌,更是在与裴家,与孟家为敌?” “女娘!”袁管家的声音都变了,额头一个劲冒着冷汗。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他强自扯了个笑脸出来:“女娘今日也累了,想必也没好生吃个饭,还是用了饭早些歇息吧?” “也好。”安与时点点头,脑子里一刻不停的在转。 她必须揪出对裴允而言威胁最大的敌人,就算不能拿对方怎么样,也能让裴允有个防备。 而且,现在无人对她设防,从她这边去查,会更加安全。 只是她不知道,袁管家逃也似的跑到外面,下一秒直接腿软。 天爷呀,这到底是个什么脑筋? 才短短一会,就能察觉那么多? 万一真被女娘查出来了,那将军的身世岂不是就暴露了? 袁管家六神无主的,只觉得自己牙龈发酸,想了又想,实在没什么好对策,只得一匹快马直奔纠察司。 但私心里想着,若是女娘能尽快查清真相,那么…… 第95章 皇帝,你悠着点 马儿已经停在纠察司前方的巷口里,袁管家却踌躇不前。 他是看着将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受尽苦难,尝尽心酸! 能找到女娘这么一个玲珑人陪在身边,何其有幸? 早日捅破那层窗户纸,自然能更早修得正果。 但是! 女娘一心为了将军不假,可万一贸然行动,反而打草惊蛇了呢? 到时候,对将军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袁叔!” 忽然的喊声,把袁管家吓得一激灵。 他回头,发现束鲁捂着后面一瘸一拐走过来,顿时黑脸。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皮又痒痒了才会挨罚! “袁叔,你老不在府里守着女娘,怎么上这儿来了?”束鲁好笑,转而脸色一变,作势就要往里面冲,“莫不是女娘出事了?我去叫将军!” 袁管家没能叫住,摇摇头,下马跟上。 到了神色紧张的裴允跟前,他张口,却只说了一半:“女娘对将军十分担心,决意要为将军查清背后潜藏的对手。” 裴允松了口气,唇角也跟着勾了勾:“她人手够了?” “步应都到了,剩下的肯定一呼百应。”袁管家也跟着笑了笑,把不安的心强行按了下去。 他 没说安与时已经隐隐触碰到,关于裴允背后的巨大隐秘。 他存了私心。 想看看安与时究竟能查出什么,更想看到裴允早日脱离苦海…… 何况,安与时都下定决心去查了,难道还能瞒得住? “那就让她自己玩吧。”裴允笑得宠溺:“有些事情做,不至于闷着。” 袁管家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 事实上,他的想法没有错,安与时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是拦不住的。 就在此刻,借着樊太妃命人来问,她干脆直接进了宫,且也已经坐在司方峋跟前了。 司方峋被安与时盯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忽然惊厥,是被安与时治好的…… 那就证明,不管是该看的还是不该看的,安与时都看了。 他是指自己和柔嫔大白天寻欢作乐之事。 “你这么盯着朕做什么?”他移开视线,但安与时的目光实在刺人,只好又看回来:“你不是进宫给太妃请安的吗?” “请安又不急于一时。”安与时摊开两手,而后道:“我是想问问皇上,你知不知道无忧?” 司方峋心思一动,顿时起了看戏的心思,当即故作高深:“知道,无忧,小名嘛。” 安与时紧跟着追问:“是你么?” “额……”司方峋有些迟疑,顶替皇叔的身份? 下场会不会很惨? “很重要吗?” 安与时拧眉了:“到底是不是你?若是你,接下来的话我就能问!” “是!”司方峋点头飞快,“无忧就是朕,朕就是无忧!” 说完,司方峋拍拍安与时的肩膀,笑道:“以朕和你的关系,你能在朕面前知无不言!” 安与时看着他的手,没好气的把手抖下来:“最好是这样,不过也没事,你的命在我手里。” 司方峋脸色一垮,想想还是气:“你个小大夫,在天子面前难道不该守着应有的敬重?” “你是无忧,那我们也算两小无猜,要那么生分做什么?”安与时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眼前这个‘无忧’的失望,“何况我说的是实话。” 看司方峋一脸不爽,她又问:“还是说,无忧你如今身为帝王,只能听到好听的谎话,却听不得难听的谏言?” 司方峋捏紧拳头,告诉自己眼前这位不仅是孟氏功臣之后,更是皇叔心尖尖上的人。 忍! “有话就问!”司方峋啧了一声,而后忽然笑起来:“不 对,你这时候急着进宫,皇……裴卿又一直不肯归家,是不是着急了?想让朕赐婚?” 安与时平静地露出一个冷笑,才又正色道:“我是想知道,朝中人人都当我阿兄是个必除之人,为何?” 司方峋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了:“还能为何?你阿兄战功赫赫,勇士无双,够多少人眼红的了!” “有战功之人可不止他一个,当初孟氏世代功勋,满门枭雄,可就算有人暗中嫉恨,也不敢明目张胆与之做对。” 安与时边说边摇头:“何况如今的阿兄不过是新起之秀,旁人再眼红,暗暗防备着就是了,何至于此?” 陡然之间,司方峋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好像要坏事? 盯着安与时看了好一会,确定安与时不会轻易退缩,只好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非要至阿兄于死地不可!”安与时咬紧下唇,又道:“不对,以你和我阿兄的关系,应该不会放任这样的死敌在外,那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又或者是,司方峋知道,但碍于帝王之术,需要有人在暗中制衡裴允的权势,才放任不管的? 如此,怕是就问不出 什么了。 司方峋干笑两声:“你这丫头,想的还挺多。” 安与时认真道:“无忧,你会不会害我阿兄?” “什么话?”司方峋哼了一声:“朕与裴允,是生死之交,若没有他,便没有朕,更没有大赫的江山!” “好,我信你一次。”安与时勾唇笑了:“如此,我医治你,也会尽心的。” 司方峋哭笑不得,方要再说,却见安与时屈膝一拜。 “臣女叨扰许久,该告退了。” 说完这句,安与时转身就走,要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司方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瘪嘴道:“皇上,还是悠着点吧,下回再惊厥可怎么办呢?” 司方峋自认当了这么久皇帝,耐心也该练出来了,但这会却愣是没憋住,抄起手边的毛笔就丢了过去:“朕这是批折子批出来的!” “哦。”安与时点点头,一副‘随你怎么说吧’的表情。 “朕……”司方峋气得抖:“你……” 还不如不解释! 砰。 安与时关上殿门,不带走一片云彩。 砰砰砰! 司方峋用拳头对着奏章猛砸。 这么能气人的女子,居然是他未来的皇婶婶? 指定要英年早逝! 第96章 就没脸见人 从太极殿出来之后,安与时去给樊太妃请了个安,又留下来吃了晚膳才回去的。 恰巧青竹那儿也有了好消息,说出找到了不少孟氏旧人的下落,且有那么两个已经联系上了。 “你记着,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回来,都要好生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 安与时轻轻叹息:“若是外祖父和我娘他们还在,必定会倾尽一切好好善待他们的。” 青竹郑重点头:“奴婢都知道的,必会办妥当,倒是女娘您,今日也累坏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说实在话,安与时现在一点也不累。 “让你们去打听接下来上京城里有多少宴席,都打听到了吗?”她更关心的还是这些,“要记得让她们知道,我愿意四处跑动,免得到最后,连一张帖子都收不到。” “女娘就放心吧,这些小事奴婢们能办好!”闻夏几乎是用按的,把安与时塞回被窝,好声好气的安慰道:“不就是些宴席,别说您想去,就是您不想去,如今那些人也会削尖了脑袋想请您去的!” 开玩笑,她们家女娘的身份本就摆在这里,现在更是成了不少大人物眼里的香饽饽,因此外面的人恐怕 都赶不上巴结。 最多最多也就是命出去采买的人透露透露,说安与时对这么些聚会感兴趣,自然就会有无数人带着帖子送上门来。 难道按照安与时的身世,还需要主动去求拜帖吗? 那也太丢份了。 安与时好笑道:“那你们说说,安家现在可比谁家都要热闹,怎么没见过来请我?” 闻夏哭笑不得,只得在身边耐着性子哄:“说来说去,女娘就是想去安家看热闹了是不是?奴婢瞧着女娘也大了许多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贪玩。” “今日安应珍闹的满城风雨,可比我以往闹出来的动静大多了,我想去瞧个热闹也不稀奇。” “女娘,现在天实在太晚了,外边又冷的厉害,何苦这时候跑过去?”闻夏往外看了一眼,心里是止也止不住的担忧。 女娘现在要出门? 想都别想! 白天才差点出事,现在半夜又出现,万一再出点什么事,那可就真是万死不辞了! “女娘,安家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的,安应珍虽然已经回去,但听说一直没醒来,安老夫人和安将军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还叫嚣着要去问个究竟,后来知道 原委,都气得厉害,天还没黑就把府门关了,严禁任何人进出。” 闻夏早知道安与时会问的,把早已打探好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后来,安老夫人悄悄命人出去请大夫,周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的消息,居然还送了大夫上门!” 看着闻夏惊奇的眼神,安与时也愣了:“周家会这么好心?” “奴婢也不知道,总之人送到好久了,现在都还没出来,但裴将军布置的暗探也还没消息传来,估摸着,是还没醒呢吧?” 安与时点点头,随即又笑了:“周家专程送大夫去,就是想看安应珍究竟经历了什么,好逮着机会看热闹吧?” 闻夏笑出声来:“对对对,这些年过去,周家和安应珍早就闹到不死不休了,到了这等时候,雪中送炭是不可能的,雪上加霜才是他们的作风!” “噗!”安与时被闻夏这话逗得好笑,这丫头,现在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在她面前说。 “女娘还是睡觉吧!”闻夏叹了口气,哄道:“今儿晚上就算有热闹也没法瞧的,怎么也得等到明日再说,再不睡,明儿得到消息不就更晚了么?” 安与时盯着闻夏好笑,她不 仅是什么都敢说,还因为云嬷嬷的影响,越来越能啰嗦了。 不过也好,就等着瞧热闹吧。 只当是为枯燥乏味的日子找的娱乐活动,也挺好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安与时才起来,第一时间梳妆打扮,准备妥当之后,由青竹和步应陪着赶往安家。 听说,安应珍还没醒,倒是周靖芙哭了晕,晕了哭,哀哀戚戚的声音传出去半里地,连隔壁家的狗都知道安家闹出事了。 只是才到了安家门前,本打算开门出来的安家下人又猛的缩了回去,还急急忙忙重新锁上了。 安与时勾了勾唇,并不着急,就等在这里。 里边应该还是有人盯着的,没多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来者请回吧,安家今日不见客!等再久也不见!” 青竹叹了口气,看安与时冲自己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二踢脚,对着空中放了一炮。 咻—— 还没等空中炸开,整齐划一的铠甲碰撞声就已经在门内响起,然后‘嘭’的一声,紧闭的府门大肆敞开。 也不知道方才那短短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家下人都在地上躺着,而红甲卫占据了所有防卫的位置。 “女娘!” 红甲卫们纷纷拱手,仿佛是在自己家恭迎主子归来,而安家这些才是碍事的外人似的。 安与时仔细看了两圈,红甲卫们都很辛苦,冷得手脸发红,但看气色都还不错,应该没有受太多委屈。 虽说了她已经额外给准备了许多赏金,可也只有看到大家都还安好,才能彻底放心。 要进门的时候,发现周围站了不少人。 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匆匆赶过来,瞧着像是周家的…… 安与时挑挑眉,沉声道:“大白天门户紧闭像什么样子?本姑娘是来要债的,万一关着门的时候闹出人命,可就又说不清了。” “是!”红甲卫们齐呼应下。 他们立即调整站位,少个别的两个把守着安家大门,剩下的都紧跟在安与时身边护卫。 下人们瞬时都慌了,连忙扑过去要阻拦,还有几个胆大的试图绕过红甲卫直接关门,结果还没碰到就被大力推飞了出去。 “不成啊,老夫人和将军都吩咐过了,若是家宅大开,那小的们可就没命了!” 话才刚嚎完,周二夫人就已经快步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不知道从哪儿找回来的大夫,老少都有。 第97章 来落井下石的 周二夫人就那么站在大门口,看安家的下人们都如临大敌,顿时笑出声来:“大白青天的关什么门呢?怎么,你们和离回门的二姑娘已经好了,不用请大夫了?” 安家的下人哑口无言,全都苦着一张脸。 “你们至于么?”周二夫人笑出了声:“本夫人那也是看在,曾经与你们家二姑娘是妯娌的份上,才特地找了这么多大夫过来的!” “毕竟这人忽然闹出事就闹了吧,丑事而已,谁家没有呢?” 说到‘丑事’二字,周二夫人还故意拔高了音调。 摆明了就是来看热闹的,安家这些下人都怒了,一时之间却又没什么力气去说些什么。 他们还能说什么? 一个安与时就已经来者不善了,现在周二夫人已经跟了过来,难道还能赶出去? “本夫人过来可是好心,毕竟谁都知道,你们家的二姑娘昨天从宣亲王府回来,一直都还没清醒,谁知道是不是要闹出人命?” “现在呀,本夫人可是不计前嫌带了这么多大夫过来,你们可别太不识好人心!” 阴阳怪气地说完,周二夫人哼了一声,领着人就往里面冲。 而且脚步极快,深怕 一部留神就有人跟上来拦住了似的。 急急忙忙冲到前厅,看到安与时已经在客位上坐着了,旁边还站着安家冷汗直流的老管家。 周二夫人顿时爽朗一笑:“哟,原来女娘也在这里呀,怎么,来探病的?” 安与时看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昨天在宣亲王府闹得不简单,但凡是在场的,肯定没人想不到安与时如今和安家会是什么关系。 因此周二夫人急着过来,一是为着周家迫不及待落井下石,二来,就是想看看安与时会不会成为同盟? 周家么…… 安与时想了想,不是她眼高手低,而是这一家连安应珍都对付不了,如何能成为她的同盟? 再者,不管闹得多不愉快,周婧芙到底是周家的血脉。 按照周婧芙的性情来说,一旦发现安家不能在成为自己的助力,就会毫不犹豫奔向周家。 而周家这些年的子嗣们青黄不接,若是知道周婧芙还有利用价值,必定也不会不死不休…… 这点盘算,安与时还是有,没那么容易被当枪使。 “安女娘这么早就过来,定时想知道你姑母如何了吧?”周二夫人兴冲冲的,一般不断往外面 望看安家来人了没有,一边想方设法地煽风点火:“其实说起来呀,在你小时候,我们周家的尊长也是抱过你的,无奈如今都生分了。” 安与时似笑非笑:“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是是是,可不就是造化弄人吗?”周二夫人越说越乐呵,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接着道:“说来也是缘分,当年我过门的时候女娘还小,还记得那日我身为新娘子什么都不懂,还是你在旁边悄声提醒,才不至于让我这个新娘子丢了脸面!”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都忘了。”安与时只是笑笑,没说太多。 其实这事她记得,只是不愿提及。 原主自小心善不假,可这份善意不过是让周二夫人现在拿出来拉近关系的借口。 若是真记在心里,怎么当初原主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不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说到底,压根就算不上什么。 周二夫人只当安与时的性情就是如此淡漠,也不在意什么。 看看安家的人都还没来,她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与时,说起来你也算我侄女,毕竟两家有亲呢!” “嗯,勉强算吧。”安与时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周二夫人再接再厉:“你呀,就是亏在没个知心的长辈护着,要不然就以孟家的资质,怎能不把你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不济,如今也能给你找个只应天上有的好夫婿才对!” “如今呀,你算是生生被安家给耽搁了,不仅把你一个及笄的在室女耽搁在家,如今还……” 她摆出一副不好大肆言说的模样,放低了声音,接着道:“远的不说,就说你和高家那门亲事,若不是她们回来,怎会被人抢走?” “实则一门亲事没成也不算什么,以你的身世,也不是寻不到更好的,但之前呢,是有人刻意在外面传播些对你不好的言论,如今么……” 说到这里,她愤愤不平地冷哼:“还不是欺负你没人依仗,所以才越来越放肆?不给你挑选好婆家就算了,如今还连累了你的名声!” 安与时勾了勾唇,看不太清喜怒。 周二夫人接着道:“与时啊,我是看你这孩子实在心疼,往日没人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便罢了,如今我既说了,你可千万要记在心里!” “安应珍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她留在安家多一天,对你而言就是个躲不开的雷, 若是你不知道为自己争取,那你迟早也要吃亏的!” “别以为我这个较远的所谓亲戚是在唬你,但你也该知道,家族里头若有一个丢人现眼的,那全家都会跟着遭殃,往后还有谁家敢娶你呀?” 说了这么多,周二夫人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喝了口茶,还想继续上点眼药,不料安家的人已经来了,只好先闭上嘴,转而自以为友好和蔼的冲安与时一笑。 安与时静静看着,什么也没多说,看到安老夫人被搀扶着进来,后面跟着两眼乌青的安景川和安景州,只抬了抬眼皮,静静等着。 周二夫人瞥了安与时一眼,新说今儿这火烧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看戏就成了吧? 这头,安老夫人喉咙里泛苦,知道这两人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感觉浑身越发无力了。 她强撑着走到上首,先坐下来,按照高门大户待客的礼节上了茶,才干咳两声,等着周二夫人和安与时先开口。 安与时暗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摆什么老祖宗的谱? 青竹先一步走了出来,沉声道:“老夫人,女娘今日来没旁的事,只想问问那闹贼赃的案子都查清楚了没有?” 第98章 你算什么东西? 安老夫人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她设想过安与时会在一大早就赶来的缘由,无非就是安应珍害人反被害,所以想看安家是如何处置的。 但就是没想到,安与时会挑今日过来要债。 明知道安家现在焦头烂额,居然还在今日故意过来? 简直毫无心肝! “呵。”安老夫人冷笑出声,而后用悲怆的眼神死死盯着安与时,质问道:“你看看劳身,都已经挨着棺材板了,难道你还要活活逼死我不成?” 安与时也笑了,但她没急着说话,而是看向安景川和安景州。 这对兄弟今日分外安静,居然没有像往常一般对她冷嘲热讽,还真是稀奇。 他们两人垂头丧气的,沉默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发现安与时盯着自己,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安与时冷笑,眼尾一挑:“老夫人,我做了什么,怎么就逼死你了?” 却听安景川深吸一口气,隐忍着道:“与时,到如今你也该闹够了,该满意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怎么了?”安与时都被逗笑了,“难道在老夫人和大公子看来,我今日来要东西是不该?我就该让孟氏 遗物流落在外,这辈子也别想着拿回去了?” “你……” 碍于有周二夫人在,安景川还是忍了忍的,痛心地低声道:“你能不能看看家里是什么情形?你一直在外面不肯归家,可知道祖母已经气得晕了几回,父亲也卧床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上门来闹,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安与时多了几分认真:“大公子现在同我说良心?那当日我在安家被周婧芙和安应珍明里暗里欺负的时候,大公子和二公子身为兄长,可有良心?” “不止是被她们母女欺负,还有安家里外的下人,漠视我,苛待我,你们可曾有过良心?” “好,就算不翻那些旧帐,那么敢问,当日我在外面满身是伤差点死了,你们的良心又在何处?” “不止是你们,还有老夫人呢,还有安大将军。”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们当祖母、当父亲的都没有半点良心,我又怎么会有?何况他们今日不过气病了而已,说穿了也就是安应珍咎由自取,又不像我被人栽赃陷害,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装什么柔弱多病?” “呵……” 越说,她的讽笑就越是刺耳。 “当年,我外祖一家全部战死都没见气病、吓病,如今安应珍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艳闻罢了,居然就能病?” 安与时挑眉,盯着安老夫人来来回回看了半天。 那种刺骨的寒意,让安老夫人心底发颤。 “哈哈,你们安家的体质,还真是够奇怪的!”她摇摇头,又盯着这兄弟俩,“再看你们俩眼前这一脸菜色,是比我母亲死讯传来之时还难看些,更比得知我差点死在外面那一刻难看,是怎的?嫡母和亲妹妹的生死大事,都比不过你们的姑母?” 那周二夫人早就听得见牙不见眼了,立即接话道:“就是呀,你们安家这病也病的太稀奇了,死了人不见这么难过,如今没死人,就闹了点事出来而已,反倒是跟天塌了似的!” 安老夫人立时开始大喘气,婆子帮着拍背顺气好半晌,都不见有半点起色。 两兄弟更是一脸菜色,想着要反驳的,却一句辩驳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安与时冷哼一声:“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虚耗,你们安家的热闹,也没什么兴致看,今日偷闲过来,只想知道我外祖父 那些遗产都拿回来了没有?若是拿不回来,就赶紧按照契书交银子吧。” “契书在此,老夫人,还是快些做个决断吧!”青竹掏出契书,定定道:“裴府的红甲卫长日呆在安家可不是什么正经事,那不知道的,还当是安家要造反了,所以裴将军才出兵镇压的呀!” “就是呀,既然要颜面,就赶紧把事情了结要紧,难不成一直拖着就能赖过去了么?”安与时低笑:“何况你们安家的破戏台子,唱久了就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实在没什么新意!” “你!”安老夫人被气得厉害,反而猛然站了起来:“你这孽障,逼得如此之紧,难道是迫不及待要披麻戴孝了吗?好好好,老身今日就满足你这个心愿,让你拿了这条命去!” 砰! 安与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带着周二夫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我现在孝期未过,何来迫不及待一说?” 她厉声呵斥:“至于你,为老不尊,就算今日撞死在这里,也休想本姑娘给你守孝送葬,顶多是请几个道士在你灵前,送你去孟氏先祖面前,看你敢不敢在他们跟前说让我替你披麻戴孝!” 安老夫人惊得倒仰,啪嗒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安与时!”安景州拍案而起,“你难道非要让家宅不宁至此吗?还不安生些!” “收起你的假惺惺!”安与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冷着脸低吼回去:“红甲卫在安家驻守良久,一直不曾动手,你们是把他们当成纸糊的了?” 安景州吓了一跳,怒声道:“你敢!?” 安与时都笑了,哼道:“步大叔!” 几人都看了过去,却见一直不怎么起眼的步应在门边招了招手,下一秒,红甲卫们都围了上来,齐刷刷拔出了剑。 围着厅上还没停下,其中七八个甚至都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拔剑指向在场所有安家人。 安景州吓得面色发白,但又堵着一口气,捏紧拳头不肯让步。 “你也就敢在我们面前耍威风,怎么?你还真敢让他们在安家杀人?” “红甲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你算什么东西,他们会不敢动你?” 安与时讥笑着吩咐:“把他按住,杀人不好收场,就先砍了手吧,若是还不服,还不肯交出东西,那就把手脚都断了。” 顿了顿,她又道:“反正安家家大业大,养得起。” 第99章 阴阳大师是你? 今天安与时就没想过要空手回去,更不是来闹着玩的。 而安老夫人眼看着安与时面色阴沉,就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再想到安与时对安应珍毫不手软,就是安景川和安景州这两个亲兄长也是下过手的,顿时猜到是要动真格的了。 尤其是这些红甲卫,现在分出两人死死压着安景州,一人‘咔嚓’一下卸掉安景州的下巴,瞬时间,安景州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紧接着,步应亲自提起长剑,对准安景州的手臂用力往下砍去…… 安景州的眼睛在瞬间充血,整个人从脑门到胳膊都青筋暴起,嘴巴张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呼哈呼哈拼命喘着粗气。 长剑距离手臂只差毫厘—— “住手!住手!”安老夫人再也忍不住,疯狂嘶吼。 安与时满意一笑,抬抬手,步应便暂且收了动作。 安老夫人喘着粗气,一个劲拍着自己的胸口,那副样子,仿佛是自己劫后余生。 “老夫人还真是疼爱孙子啊。”安与时语气幽深,似叹似诉,又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无比冷漠,“这才是亲祖孙该有的血脉相连吧。” 本来就处在惊惧之 中,一听这话,安老夫人瞬时跟炸了似的,怒道:“那是自然,安景州是老身的亲孙子!” 她身边的婆子脸色一变,赶忙悄悄拉了安老夫人一下,还冲安与时尴尬一笑。 安与时只当没看到,哧道:“怎么说,这胳膊究竟砍不砍?” 安老夫人张开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她心里很乱。 所以安与时还是在意她这个祖母的,是因为她这些偏心,才一直这样折腾安家的,是吗? 好说呀! 只要以后自己对安与时好些,不就能回转了? “乖囡囡,你也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怎会不疼你?实在是……” “打住!”安与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冷道:“装蒜或许是安家的家学渊源,但我可懒得和你们虚闹,说正事!” 安老夫人呼吸一滞,盯着安与时看了半晌,知道这事不会是一日之功,只能先压下来。 但安景州,是她的亲孙子,更是安家嫡出的男丁! 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肢体残缺之人! “好,你不就是想要回那些遗物?”安老夫人坐直了些,看了周二夫人一眼,选择不去理会,沉声道:“那些东西,确实被人动了 ,但都还在,定能要回来!” 安与时冷哼:“你说话管什么用?东西摆在眼前,我才信你。” 这般浑身带刺的姿态,让安景川和安景州都气得不行,但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按照安与时如今的性情,也属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老夫人黑沉着脸,用力杵了一下拐棍,咬牙道:“好,老身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一定在三日之内给你把东西拿回来!” “好!”安与时答应下来,眉眼之中也多了几分笑意,却没有要起身走人的意思。 唯独红甲卫和步应收了手。 一看这情形,安老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恐怕安与时过来要东西是其次,实际上和周家二夫人一样,就是为了来看安家笑话的! 她冷着脸起身,硬邦邦的下达逐客令:“时辰不早,老身身子又不安,虽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勾搭上的,还是请回……”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大叫:“她毁了我!肯定是她毁了我!我要杀她,要杀了她!把人给我找出来!” 安与时眼前一亮,安老夫人和安景川则眼前一黑。 什么时候出来不好,非得在这 个时候? 就不能等人走了以后再说吗? 看看,安与时饶有兴致往外看,周二夫人也兴高采烈站起来,还满面春风走出去看的样子…… 这是唯恐安家不乱呐! 偏生安应珍现在八头牛都拉不住,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冲,转眼就冲到了大厅里。 安老夫人面色铁青,手里的拐棍杵地咣咣响:“把她拉出去,现在就拉出去!快啊!” 安应珍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眼睛红肿着,高高抬起脸,看上去格外倔强。 “我为什么要走?难道是母亲觉得我丢人了?” 她瞪着安老夫人质问,整个人就像是被激怒的草鸡,整个炸毛。 “这次的事情难道是我想的?难道是我故意要丢人的?母亲不体谅我为人所害,不为我声张正义,反而要把我赶出去?” 这些话,只想让安与时拍案叫绝。 “说得好!”她也确实大声称赞:“为人父母,为人尊长,可不就得为了儿女着想?” 安应珍怒瞪过来:“你这个小孽障,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后面搞的鬼?别以为你现在帮我说好话我就会放过你!” “二姑娘这是什么话?”周二夫人挤眉弄 眼的,还特地拔高了音调:“你听听女娘说的多好?都是当娘的人了,更别说老夫人这个祖母,自然万事万物都为了儿女子孙着想才是正理!这天底下的父母,谁不是这样的呢?” 这下,安应珍愣住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周二夫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来,周二夫人和她有私仇,这种时候对她落井下石才是对的,怎么就忽然开始帮她说话了? 而且这些话听起来还怪怪的…… “那可未必。”安与时摇着头,幽幽叹道。 “是啊!” 周二夫人立马大声接话。 “怪我怪我,说的实在太武断了!安家可不同于别的人家,家教祖训那可是格外严苛的,光看安女娘你就知道了呀!” 这个时候,安与时正在看戏的兴头上,道:“不错,想当初我不过是离京远去边地寻找孟氏族亲,到了安家人眼里,就变成了我孤身在外行为不端,不仅狠狠打了我一顿,还想把我活活打死以正家风,若不是看在我外祖一家刚刚战死的份上才留我一命,我哪能活到现在?” “就是呀!”周二夫人越发大声,笑容也越发放肆,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第100章 报复是个细致活 不过周二夫人还是聪明的,像是知道安应珍是个什么德行,还特地后退几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站着。 “安老夫人,你可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周二夫人很会放重音,虽是在给安老夫人戴高帽,但那阴阳怪气的音调别提多明显。 “女娘小小年纪尚且要受罚,你们家二姑娘都是当娘的人了,难道就不用罚了?老夫人,您放在整个上京城都是最德高望重的了,若这次不能公正严明得清理家事,我们这些后宅的可不依!” 安与时暗暗好笑,不同于她是来看热闹的,周二夫人可是摆明了想让安应珍去死。 “你在这里说什么嘴?”安应珍的脸都白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安家!不是你们周家门!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轮得到你来管!?” 周二夫人冷哼:“我是不想管的,无奈你女儿还姓着周呢,有你这样丢人现眼伤风败俗的母亲,难道有什么好下场?回头啊,再连累了我安家的儿女,你一介残破之身,如何担当得起?” 安应珍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竟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动手。 见此情形,红甲卫和步应立即动了,围成一大圈护在安与时四周。 不知道的,还当安应珍会是什么恐怖分子呢。 就是苦了周二夫人,本来就没带两个人进门,又架不住发疯了的安应珍,一时不妨,脖子上愣是被挠了一下,惊得嗷嗷叫唤。 屋子里的人本来就多,当下闹起来,安家的下人连忙过来拉扯,把安老夫人推搡得来回趔趄。 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安老夫人粗气直喘,冷声道:“两位,接下来是我安家家事,可不是外面随便都能见到的戏台子,还是请回吧!” 安与时垂了垂眼睛,没说话。 一旁的周二夫人被挠了那一下,本来还在气头上,但看安老夫人老脸发白,好似有气进没气出的,也只得冷哼一声,出去了。 见此,安与时也只好施施然起身,总不能真把安老夫人气死了。 死是该的,却不能死在她手上。 从安家出来,安与时径直要上马车,不出所料地看到周二夫人急急忙忙追了上来。 “安女娘,怎么走这么急呀?”周二夫人满脸堆笑:“左右时辰还早呢,不然咱们……喝盏茶去?” 安与时颔 首轻笑:“二夫人别见怪,马上就要年关了,表兄在纠察司忙得脚不沾地,我又年轻,家中万事都要尝试着操持,恐怕没那个福气能和二夫人喝茶了。” 被这么一个小辈拒绝,周二夫人有些难堪,扯了个笑脸,走开了几步。 见此,安与时只是摇了摇头,自己上了马车。 青竹跟上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女娘难得有闲情,怎么不多留下来看看热闹?” 安与时轻轻摇头:“我们再看下去,安应珍就是死路一条了。” “怎么……”青竹有些怔愣,心里也忽然又些慌乱:“是了,到底是血亲。” 其实青竹就是在担心,自己一直都以为主子和安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因此所有的行动都是冲着置对方于死地去的。 现在才发现误会了主子的意思,那岂不是…… 不止是她,骑着马跟在外面的步应也心底发沉。 所以,安与时一直在骗他? “想什么呢?”安与时却忽然笑出了声来:“凉薄自私如安家,站在我的骨头上喝血,若就这样让他们死了,岂不是太便宜?” 青竹没忍住好奇,问道:“那女娘的意思是?” “要让他们骨肉相残,父子相杀,母女相争!”安与时冷哼一声:“他们要权,便要为权而扒皮,要利,便为利而抽筋!” “他们还想永葆昌盛,门庭富贵,子孙绵延福泽不断,那我偏要让他们求什么都不得,烂掉骨血,最后死在至亲至爱之人的手里!” “我要让他们痛苦万分,每一分每一秒都挣扎悔恨,却因为权势不甘就死离世,生为伥鬼,死为冤魂!” “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安与时说出这些,忽然有种从头到脚的通透之意。 她就是恨,就是厌烦,就是不想放手! 什么报应,什么福德,她统统都不在乎。 就得让恶人得到该有的报应,才能对得起安与时那个可怜姑娘所经历过的一切苦难。 而她,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圣人。 看到她毫不掩饰的戾气,青竹头一次对她这个小女娘心生胆寒。 与她作对,或许并不可怕。 但与她为敌,那便是不死不休! “是,奴婢明白了。”青竹真心的笑容里,多了好几分的恭敬:“安应珍是安家最能折腾的人,她若立即死了,还怎么搅浑安家这一池子水呢?” “不错,不过我最在乎的是,外祖家那些遗物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另外,就是她该死在谁的手里。” 安与时说着,眯了眯眼睛:“那样一条贱命,若死在我手,或阿兄和樊太妃之手,都是玷污。” 青竹被逗笑了:“女娘不是想看他们母女相争么?” “嗯。”安与时点头,眉眼弯弯的,分外好看。 这样的小女娘,让青竹觉得赏心悦目,连语气都柔和了无数倍:“倒是那个周二夫人,是有心拉拢女娘的?” “不是我瞧不上她,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斗不过安应珍,否则也不必等到今日才来幸灾乐祸了。”安与时低笑:“何况你今日也看见了,她做事是有些心机,却没什么章法,这样的人,如何能当成盟友?” 要是真有本事的,该早看出她暗藏锋芒了。 毕竟在安家的时候,她可没太藏着什么。 紧接着,她微微勾唇,看着青竹神秘一笑:“不过,她还是有用的。” 用处还很大呢。 …… 这边,周二夫人还真就没看出什么,甚至还在发脾气。 “看那安与时也算是个聪明的,怎么本夫人想拉拢她也看不出来?” 第101章 你个没见识的 周二夫人越想越火大,在马车上一直低声骂骂咧咧,等回到周家还是如此。 “哼,本夫人是看她孤身一人太可怜,今日才特地过来助阵的!” “可她倒好,情势对她有利的时候倒是会说话,本夫人请她喝茶那是看得起她,她却推三阻四的,还把裴允拉出说话!” “她不就是有个什么当将军的表兄吗?有什么好神奇的?” “连她亲爹都不要她了,在本夫人面前摆什么谱?再说了,如今这上京城里,谁家还没当过将军?” 跟着她的老婆子看到周家老泰山就在附近,急忙拉了一把,道:“夫人低声吧,咱们可不是那等在背地里四处诋毁他人的人家!” 周二夫人有些别扭地道:“本夫人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忿她太给脸不要脸!你想想,咱们和安家那是没完了的,她与安家也是如此,若是能够联手,还愁扳不倒安家?还愁不能教训那安应珍,为我周家出一口恶气?这也是她想要的,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看到周老泰山走到眼前,吓得周二夫人不敢吱声。 周老泰山的语气还算亲和,问道:“老二媳妇 ,你方才在说谁?” 周二夫人连忙行礼问候,陪笑道:“也没说,这不方才去了一趟安家,见到了闹着搬出门去住的安家女娘,想着请她喝杯茶的,她却不肯,媳妇这不是……心里有些不舒坦么。” “你呀,嫁进来这么多年还是沉不住气!”周老泰山摇摇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你方才说,她因为裴允才不愿与你赴约?” “是啊!”周二夫人还是气着,哼了一声:“她说,她家表兄忙于纠察司的事儿,又说近年关了,要回去打理家事……” 剩下的半截话,她没说完。 裴家那么大,现在就住着一个安与时和裴允,那裴允还总是衙门里不着家,既然如此,接下来这个年还有什么好打理的? 反正也是要糊弄过去的,交给下人随便折腾不就行了? 周老泰山眼底精光闪过,沉吟一会,忽然道:“你的大女儿已经嫁人,小二马上就要办生辰了吧?” 周二夫人讪讪一笑:“自从大哥前头那安应珍同家里闹了一场,家里已经伤筋动骨了,年头的时候大丫头出嫁,花费又不少,过不了多久,阿全也得娶亲,他虽是庶 出,却也是长孙,场面还是要的,因此思来想去,儿媳觉得音儿这生辰不办也使得,回头给她些体己钱,让她找些闺中小姐妹在外面吃一席就得了。” “不成。”周老泰山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你有时候心直口快,但持家理事很勤勉,这是好的,但眼下,该花就得花,若银子不够,我那里还有,切记要大.大办一场,还要早早给安与时和裴将军发帖子,请他们务必赏脸!” “啊?”周二夫人很懵。 家里都紧巴巴的了,还要大办一场? 不仅办,还非要把安与时和裴允请来? 请他们有什么用? 没等问,周老泰山已经走远了,周二夫人也没辙,只能回房吩咐了下去。 本想咬咬牙把所剩不多拿些嫁妆拿出来的,没曾想自家公公还真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惊得她赶紧去找夫君商议。 揣着银子,周二夫人惴惴不安:“老爷,这可怎么是好?公爹向来主张节俭,现在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这是不管不顾了吗?到时候家里……” “爹说,让你请上安与时和裴允?”周正及时打断了周二夫人的絮叨。 周 二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和着咱们家女儿的生辰,还是专程替那两个办的?” 周正都服气了,没好气道:“平时说你见识短浅,只知道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你还不相信,现在父亲明摆着的是要为周家寻出路,你好好办事就成了,别顾前顾后坏了父亲的事,更别叫别人看了咱们周家的笑话!” “出路?”周二夫人才不信,撇嘴道:“裴允说是一个将军,还战无不胜呢,却领了纠察司那个得罪人不讨好的苦差,摆明了就是被圣上忌惮了那故意那般安排,就是怕他仗着军功到处结党营私的!咱们还跟他走得近?那不摆明了要被拉下水吗?” “闭嘴!”周正怒而呵斥:“你如今是越发不得了,在后宅之中长舌便罢,居然还敢说朝政之事?你有几个脑袋?” 周正光是想起来就不痛快,周家衰败多年,一直也没什么起色,若当年自己成婚的时候能找个见多识广知大体的,说不定家中也不会变成这等情形。 看他脸臭,周二夫人也不敢再多话,却又气闷得不肯走。 “哎!”周正摇了摇头,不得已放下才画到一半的兰花 ,无奈道:“你细想想,父亲是什么人?他官职是不高,只是吏部验封司的一个闲差,但能在官场里浸淫多年而不倒,你当他真是吃干饭的?” 周二夫人眼前一亮,不敢置信道:“老爷是说……” 周正干脆搓搓手,耐着性子解释:“早在裴允回到上京城,闹出不少事端,风向变得奇奇怪怪,父亲便已经仔细查阅过了,裴允此人家世清白,又是忠勇之后,前没有和京中那些党派掺和,后又没有什么父辈兄弟与其合谋,不过是赫赫战功而已,孤身一身,需要怎么防范?” “那……那圣上为何那般待他?” 看着周二夫人这副睁大眼睛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周正就来气,哼道:“还能是为何?自然是因为圣上另有大用!” 新帝登基虽然还没几年,可大赫王朝的江山却一年比一年稳定,要说那位年轻帝王没点真本事,谁信? 也就那一群自欺欺人的,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去去去!”周正烦躁得赶人:“还不快些去把事情办妥当?音儿的生辰没两日就到了,还不够你忙的?” 周二夫人脸色一垮,抬脚就走了出去。 第102章 给阿兄找个好嫂嫂 周二夫人气得暗骂:“老娘都嫁人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一个生辰宴怎么办?” 但是再想想,如果连公爹都已经觉得可行,那多半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当初不就是公爹拍板,周家才能彻底摆脱安应珍和周婧芙那两个祸害? 既然如此…… 她心里砰砰猛跳,若真的能压对宝,那将来自家儿女的前程,还需要愁吗? 就是她那个已经出嫁了的大女儿,也能在婆家抬起头来了! “用最好的帖子,赶紧送到裴家和纠察司去,就是请个三四次,也务必要把那两人请来参加音儿的生辰宴!” “现在就去?” “对,就现在!”周二夫人连声催促,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我得赶紧去同音儿叮嘱一声,到时候可千万要同安与时好好处着,切不可得罪了人!” …… 周家已经风风火火忙碌起来,这头安与时呆在裴家,连生辰礼都备好了。 闻夏和听雪在一旁瞧着,都有些惊讶。 “女娘说这份贺礼是给周家那位周如音的,可咱们也没听说周家要办生辰宴呀,再往后,倒是又个陈家的老夫人做寿,帖子都已经送来了。” “可不是,女娘虽然想去这些场合多走动,但周家那位二姑娘没几日就要过生辰了,想必是办不起来的。” “办的起来。”安与时笃定一笑:“最早今晚,最迟明日,帖子一定会送来。”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都很怀疑。 青竹今日难得没有出去办差,见状笑道:“周家的妇人们,老夫人去的早,其中大夫人安应珍,是个心狠手辣的,如今已经和离,另外一个二夫人梁氏,出生门第不高,见识短浅,斗不过安应珍,剩下还有个三夫人,是个娴静性子,出了名的不争不抢。” “如今呢,周家的大小事务都是梁氏在打理,她嘴巴不严,凡事都精打细算,放在外面那些小宅小院的妇人堆里是拔尖的,但放在京城还不行,因此家中大小事务,实则多是周家老泰山在做主。” 两个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凑上前去围着她。 “青竹姐姐,你知道的好多呀!” “所以,女娘之所以要急着准备周如音的生辰礼,实则是因为那个老泰山?” “对。”青竹笑着点头:“那位为官多年,最是谨小慎微,因此周家虽然不倒,却也一直没 什么起色,再因为安应珍闹过一场和离,连女儿都带走了,叫世人知道了周家上下的无能,受尽笑话,只是如今再想翻转名声,怕也已经晚了。” 安与时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礼盒,捧着手炉,一个劲往外张望。 都快天黑了,帖子怎么还不送来? 正想着,青竹又道:“以周老泰山的眼力,怕是早已知道裴将军现在的职位没那么简单,正巧送上一个契机,他不会不抓住的,所以,女娘才会这般笃定。”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安与时。 “原来最厉害的还是女娘!” “说什么呢?咱们女娘本来就厉害!” 安与时哭笑不得,这两个小的,倒是天真烂漫。 她笑道:“还在这儿胡说八道?大雪天的,去看看周家帖子可送来没有。” 话音才刚落下,云嬷嬷就顶着肩头的雪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请帖。 “说来也怪,早前没听说周家要办什么宴席,现在距离周家那位小女娘的生辰就剩下一两日了,居然才临时想着要办,这不,急急忙忙把帖子送来了!” 安与时眼前一亮,得意地冲闻夏和听雪挤挤眼 睛:“我就说了吧!” 两个小丫头笑得不行,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还是咱们女娘厉害!” “那就准备上吧,那日一早就去!”安与时接过帖子,想想又说:“出去采办点新衣裳,若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是要去周家的。” 云嬷嬷在一旁看着,转了转眼珠子,立即明白过来了:“女娘是打算给他们送个顺水人情?” “现在宣王妃一心想与我交好,以此讨太妃娘娘的欢心,而只要她去了,上京城里多少名门贵女都会去的。” 说完,安与时又道:“嬷嬷,我想为阿兄相看一个好些的宗室女,如今年纪差不多的,青竹都给我寻出来了,不如嬷嬷也来为我参详参详?” 云嬷嬷一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女娘真是…… 若让裴允知道,定会伤心了,到时候恐怕还有的闹! 但如果真能找到裴允合意的,那么樊太妃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如此也好。 “好,老奴就来帮着看看。”云嬷嬷笑眯眯地坐下来:“也不知道女娘想帮将军找个什么样的?” 安与时认真想了想,认真掰着手指头:“一则,家世在其次,但教养要 好,免得找回来安应珍或周婧芙那般自私自利的,祸害全族,二来,模样也不必多娇媚,重要的是阿兄自己喜欢……” “最最重要的,其实还是阿兄喜欢,自然了,模样、品行和身家背景,都是一样要紧的。” 云嬷嬷苦笑,要说裴允自己喜欢的,现在谁看不出来就是安与时呢? 也就这位姐儿,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女娘懂得为家人操心了,还真是难得。”云嬷嬷欣慰一笑,双手接过这些画像和资料,耐着性子陪安与时精挑细选。 之所以要这样,还多亏了青竹,她知道上京城里许多事,尤其是宅院里的事。 只要一个个摆出来,就能知道家族辛密,若有安家那般见不得光的家族,不就刚好能避开了? 到最后,将将挑出七个。 都是门第不高,但家风优良的温润女子。 还有一个火爆脾气的,是楼家旁支的庶女,一心向武,裴允应该能降得住。 “七个,够阿兄挑的了,我就不信他一个都看不上!”安与时深吸一口气,“我要先见到人,然后想法子让阿兄都见一面,以阿兄的英姿,应该没有几个女娘会看不上的!” 第103章 我是来看美人的 其实安与时也知道,现在裴允名声不大好,军功又大的吓人,就算有小女娘看上了,恐怕也会不敢接近。 但她有信心能为裴允排除万难,只要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就一定能成! 转眼间,便到了周如音的生辰日。 这些天裴允一直没有回来过,安与时也没多问。 想必正是忙乱的时候,她实在无需去凑那个热闹。 “女娘可知道,周婧芙也接到周家帖子了!” 闻夏在一旁伺候安与时梳妆,愤愤不平的道:“谁都知道女娘与安家不对付,也多亏了女娘放了风声出去,宣王妃就立刻跟着决定要去周家,所以才那么多客人的!” “结果呢,当着女娘的面就把东西送到了安家去,听说还是亲自交到周婧芙手里的!” 不怪闻夏这么性急,实在是周家这事办的,确实有些打安与时的脸了。 不过在安与时看来,此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她一边耳朵戴了一只耳环,让闻夏帮她挑,嘴上道:“周家人哪有那么蠢?想要的好处还没到手,就迫不及待要和我撕破脸,于他们有什么好?” 闻夏乖乖给选了一个,嘟起了嘴:“反正女 娘说什么都有道理,奴婢也只是看不惯罢了!” 安与时好笑:“不要紧,跟我去周家看看,不就知道周家到底是要闹哪一出了?” “反正,咱们今日就只是去凑个热闹,为表公子找个贤妻,对不对?”闻夏转眼就又高兴了,兴冲冲道:“女娘放心,奴婢这次一定跟紧你,就算有刀子抵着也不动,断不会再让女娘受到欺负了!” “好,时辰不早,咱们走吧,先去找个好位置。” 凡要出门,青竹肯定紧紧跟随。 如今又多了一个步应,是连红甲卫都不必带了的,主仆四人轻车简行,到周家的时候,其余宾客都还没来。 周二夫人梁氏听到吓人禀报,亲自带着周如音出来迎接,一看到安与时,完全没了前几日被拒绝的不爽模样,亲热地就像是许久没见的好亲戚。 “我说呢,这么快就到了的,除了你这懂事乖巧的孩子,还能是谁?”梁氏扯着大嗓门,还推了周如音一把:“还愣着做什么?快带上你与时姐姐吃早膳去,记得对姐姐要恭敬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若是让你姐姐不高兴了,小心你的皮!” 安与时嘴角微抽,想来是 周老爷子给梁氏上过课了,所以一张口就是‘姐姐妹妹’和‘回来’的。 搞得好像安与时就是周家的人,但实际上,这么多年安与时总共也就进过周家两回。 而且是加上这一回。 周如音也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碍于梁氏充满威胁的目光,挽住安与时的胳膊往里走。 等到没见到外人了,周如音才缓缓松开了手,讪笑道:“你千万别介意,我母亲就是那样的性子,但是没坏心的!” 生怕安与时不信,她既摇头又摆手的:“真的,只是我母亲说了,希望你到周家能轻松自在些,所以才让我对你热情些,但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安与时轻轻点头:“这是二夫人的好心,我明白。” 但是,目的是一定有的。 周如音拍拍胸口,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你通透,能明白就好了!” “我是客,你是主,怎么你比我还拘谨?”安与时好笑,干脆跟着周如音缓步走了进去。 一路上细细打量,很快就瞧准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 坐下之后,才偏头多看了周如音几眼。 虽然是堂姐妹,但不同于周婧芙那样娇美弱柳的长相 和气质,周如音更爽朗大气些,五官没有那么精致,凑在一起恰到好处,可爱又略显喜庆的长相。 是长辈们一看到她就会喜欢的样子。 “对了,你这么早就来了,可用饭了么?”周如音触电般的站起来,浑身都写满了不自在。 发现安与时抬眼笑看着自己,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让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有些晃神。 孟氏一家长相硬朗,安家全族都很柔美,偏就一个安与时,将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还显得浑然天成。 这么想着,周如音忍不住撅了撅嘴。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怎么就不分一点这么漂亮的好皮相给她呢? “是了!”她回过神来,一拍脑门,急急道:“我这可不是嫌弃你来得早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我明白,你别这么紧张,也没什么不好的。”安与时随口说完,不忍拂了周如音的心意。 还没等开口…… 咕噜噜! 震天响的声音,让安与时和周如音都呆了一下。 紧接着,周如音就捂着肚子羞红了脸。 安与时险些没憋住笑意,道:“不如让人拿些吃食来吧,我正好有些饿了。” 她就是不想挪窝,坐在这里,不管男客女宾进来,都能第一时间瞧见,方便她观察目标…… 周如音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就是忽然用很认真的眼神看了安与时半天。 良久,她坐到了安与时身侧,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都是外面的人眼瞎,才会信你是个粗鄙无礼之人!” 安与时挑了挑眉,都不必问,她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肯定都是安家所有人的手笔。 但她没有明说,反问道:“何以见得?” “这还用想吗?你和周婧芙说的那些就不一样啊!”周婧芙哼道:“还有,你和周婧芙不对付,那就证明你们不是一类人,和她不同,那就肯定是个好人了!” 安与时被逗笑了,没想到周如音比想象中更单纯。 “你和周婧芙也有恩怨?” “那可海了去了!”周如音手一挥,咬牙切齿的:“她还在周家的时候,争宠使绊子,什么事儿没做过?三天两头的惹事儿,躲着她走都不行!后来她离了周家,就到处说咱们家的坏话,但我们家什么时候苛待过她?什么都是给她最好的,有许多我连碰都碰不到呢!” 第104章 小孩真好哄 安与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些事,我这两年也没少经历。” 周如音眼睛都亮了,拉住安与时的手,再不见什么拘谨:“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深受其害的,好在你如今已经搬出来了!”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大对,忙又笑道:“我倒也不是说你离了家人是好事的意思,我就是……” “周女娘何需这样客套?虽然安家却是也不喜欢我,但搬出去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我真对自己这些事讳莫如深,又怎么会愿意出来走动?” 听到安与时这么说,周如音顿时深吸一口气。 要是安与时没看错的话,里面似乎还有一点点佩服? 周如音又叹了一口气:“你竟是个这般通透的妙人,可见从前全是因为周婧芙的恶意编排,才害得你被所有人不喜呢!” 说话间,下人已经拿着茶点过来了。 “你快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家厨娘自己研究出来的酥饼,甜滋滋的,外面都买不着呢!”周如音顿时又来了精神,生怕安与时吃不饱似的,一个劲往她手里塞。 “还有这个,是我祖父自己的小茶山晒的团茶,味道不浓,却很清雅, 你若喜欢的话,我央祖父给你多带一些!” “你要不要加些牛乳?那又是另外一种滋味,还是我四叔早年去游山玩水,不知道从哪儿学会的喝茶法子,甜甜的,暖暖的,也好喝!” “还有还有……” 面对周如音的热情,安与时都险些招架不住。 不同于梁氏的故意谄媚,她看得出来,这种请人吃饭喝茶的作风,就是周如音向人示好的方式。 “就放在这儿吧,我一样样都尝尝,你陪我一起吃。” “好!”周如音立即用力点头,人也明显更放得开了。 安与时趁热打铁,随口问了些京城贵女们的八卦,不想又让周如音把话匣子给打开了。 “要说上京城的官家门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紧的是家家户户子女都多,再加上投亲靠友来的,或是借居亲戚家的,拉拉杂杂一大片,自然就更多了!” “咱们这些嫡出的自然与人不同些,再加上像你我二人,家族源远流长,都有些根基,因此到了咱们这一层,圈子也就小些了。” “放在一两个月之前,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周婧芙,她借了安家的光,再加上即将加入高 家,那是风头无两,谁也比不过的!” 说到这里,周如音哼了一声:“我是看不惯她的,可上京城里多少人都是人精,都上赶着要去巴结她,等轮到我这里,剩下的也就是少有几个真性情的,要么就是身份不高的庶女了。” 安与时笑了笑:“出身低微又有何妨?只要眼界豁达,心胸开阔,到哪里没有一片天呢?就如你自己说的,那些来投亲靠友的,也不乏佼佼之辈,难道她们都妄自菲薄了?” 周如音听得恨不得鼓掌:“对对对,你说的没错,那些因为什么出身门第就瞧不起人的,那才是真正的肤浅,往后的路也不会有多开阔的!” 说罢,她定定的瞧了安与时好一会,低声道:“你啊,和周婧芙果然完全不一样,难怪你们两个不对付!” “我与她之间,是些私怨。”安与时笑笑,倒也懒得瞒着。 上京城里谁还不知道么? 这么会的功夫,宾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 安与时顿时来了精神,仔仔细细盯着那边瞧。 周如音现在对安与时很有好感,见她有兴致,干脆就守在旁边解释。 “这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和侄女 ,看她们两个现在亲亲热热的吧?其实私底下还打架呢,成日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知道那家人是什么家教!” “在她们后面那个,是苏老太师的孙女,素来孤傲清高,往常都不屑出现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寿宴,也是因为现在变了天了,老太师还不知道能在朝中为官多久,这才经常出来走动的!” “还有那个,长相最为漂亮的,一眼就能看到那个,是原先李太傅家的长女,但先帝在时废黜了李家,全族男丁全都被流放了,如今查清了当年旧案才又接了回来,但还没重新上任。” 周如音撇撇嘴,又道:“我祖父说,李太傅是有真才实学的,若能重新被起用,官职低不到哪里去,而且新帝对他们算有知遇之恩,十有八。九会被重用,因此人人都对他们家很是敬重。” 安与时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其实你也知道的,只是很少出来走动,早都忘了吧?”周如音好脾气地笑笑,“那现在,你就在这里坐着,我过会回来陪你。” “嗯……”安与时刚要应下,就又想起来了:“对了,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礼还 没给你呢。” 紧接着,青竹就捧着锦盒上前,闻夏笑眯眯地帮着打开:“这是女娘的一片心意,虽不甚贵重,但请周姑娘能够笑纳。” 周如音已然瞪大了眼睛,惊奇道:“居然是绣制的青山图?好精湛的手艺!” “是那位阳娘子的手艺,如音你喜欢就好。”安与时淡笑着道。 这东西不算稀罕,难得的是,那位阳娘子的手艺当年盛极一时,现在年迈收针,这样的绣品,已经千金难求了。 而女子出嫁,最少不了这样的东西。 如今落到周如音的手里,来日正好拿来压箱子,带到婆家去也是一份脸面。 “这也太贵重了!”周如音当然知道这些代表什么,当下已经爱不释手:“与时,你待我这样好,我,我都……” 安与时勾唇一笑,用着哄小孩的语气:“结个善缘罢了,正巧我在上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往后多来找你玩可好?” 对于她来说,十几岁的周如音可不就跟个孩子一样? “那当然好啦!”周如音小脸红扑扑的,“我只怕你不肯来呢!这样,我留我身边的柳叶在这里伺候,若你呆的烦了,就去我屋子里歇着!” 第105章 你就是来看少年郎的? 说完,周如音还依依不舍地直摆手,才亲自抱着锦盒一路小跑回去。 安与时失笑,心说十几岁的孩子还真是好哄。 其实看起来,周如音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娘,若能嫁与裴允,想必也是能琴瑟和鸣的。 就是过于没心机了些,于裴允那样身份的夫君来说,恐怕会过得险象环生。 于周如音而言,未必是好事。 这种事儿…… 她暗暗摇头,继续看向其他人。 现在人都陆陆续续到了,就连宣王妃也来得早,还特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瞧着宣王妃的脸色,是比从前更红润了些的。 “王妃养的好,连气色都好多了。”安与时行了一礼。 宣王妃笑得欢快,就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 难怪能成为宣王妃,还把宣亲王治得死死的。 有这样的国色,谁不迷糊? “还不是多亏你的妙手?还有啊,本宫都说过了,往后你就是本宫的亲妹子,瞧你身娇体弱的,还行什么礼?” 宣王妃声音不小,实则也就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今日可别四处乱跑,就呆在本宫能瞧见的地方,若有人敢对你不敬,只管找本宫 ,看本宫不教训那些瞎了眼的!” “是。”安与时乖乖巧巧地应下了。 宣王妃这才点头,心满意足地去了妇人那边的席位。 上回也算帮了安与时,隔天樊太妃就特地送了赏赐到府里,虽然不甚贵重,但到底是让风向变了。 如今朝中愿意与王爷来往的大臣多了不说,连带着去看她的次数也多了,一来一去的,感情也恢复了几分…… 府里上上下下对她不知道有多恭敬,外面的闲言碎语也少了不少。 单单是对安与时好些就能有这么多好处,宣王妃都已经尝到甜头,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今儿咱们出门,王爷还特地嘱咐王妃,见着安与时千万要亲热些,能不能走樊太妃的路子找圣上要点实权,可全看这上头了!”陈嬷嬷悄声说着,又笑了:“可奴婢亲眼瞧着,安与时对娘娘您也甚为乖巧,是把您当正经阿姊看待了!” “这样才好呢!”宣王妃哼了一声:“那小丫头,有个什么堂姊却只知道害她,如今本宫疼疼她,她能不乐意吗?” 陈嬷嬷的牙都乐开了花:“还是王妃聪慧!当日不过是见她一面,如今是身子快打好了,好事儿也接踵 而至!” 宣王妃深吸一口气,得意道:“那次的一面,见的妙!” 这头才说完没多久,青竹就看着安与时无奈一笑。 意思很明显:她们的窃窃私语,正是安与时想的那样! 安与时不置可否,继续盯着宾客进门的位置。 她等的那几个女娘,怎么都还没到? …… 从周府出来,不过一百来丈,就是纠察司衙门。 裴允今日并不得闲,听到那头热闹喧哗,才皱着眉问了一嘴:“何事?” 门外的束鲁走进来,回道:“将军,是周家女娘的生辰宴,请的人不少,咱们家女娘也去了。” “与时?”裴允挑眉,发现束鲁眼观鼻鼻观心的,脸色又黑了。 束鲁悄悄看他,干咳一声:“女娘一早就去了,探子来报,女娘也就和周家女娘聊了会天,后来又和宣王妃打了招呼,从进门到现在,找了个位置盯着大门口,也不知道在等谁。” 说完,束鲁又恢复一张死人脸。 但明显欲盖弥彰! 裴允咬了咬牙,束鲁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 不过……她在等人? 等谁? 他? “咳。”裴允清了清嗓子:“那……还有谁家的人在?早 前与逆王亲近的那些人家,都去了?” 束鲁暗暗翻了个白眼,又一本正经地接话:“去了,尤其是李太师家的孙女,李鸳。” 裴允大手一挥:“请帖何在?” “在这儿。”束鲁双手递上,甚至都没去找。 他就知道将军肯定要去,一早就备上了! 裴允脚步一顿,看束鲁很识时务地摸了摸鼻子,这才抬脚向外走去。 看着裴允脚下生风那样,束鲁在背后暗笑,想去见女娘就直说,自己非要找借口搬出来,回头又茶不思饭不香的,找什么借口啊? 总之,还真就和束鲁所说的一样—— 才刚踏进周府大门,就看见安与时一个人坐在里侧的暖亭里。 她懒懒散散地倚在暖亭栏杆上,手里捧着暖炉,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脚边还有两个大炭盆,脸上被火烤得白里透红,可爱的紧。 本就是朝那边看的,安与时也发现了裴允。 真的来了? 刚好,就借机相看相看! 不过短短一瞬,她就笑弯了眉眼,让裴允心都快化了。 嘴硬心软的小丫头,果真是在等他。 他身量轻快,抬脚走过去,还没等打招呼,却又发现安与时两眼放光。 而且,完全不是因为他! 他面色一沉,立即回头看去,却见定西侯家的三世子大步流星走进来,顶着一张小白脸,笑容语气都分外轻浮! 再去看安与时,不过,眼睛那样亮晶晶的,就是在瞧三世子! 合着她就是来瞧俊俏儿郎的? 这般阴森的眼神,让安与时都愣了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好不容易等来的何家女娘出现了,武将之女,性情洒脱,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直爽性子…… 这样的性子,若能和阿兄喜结良缘,正正好呀! 可现在裴允摆明了不爽,万一她直说,会不会反而坏事? 眼瞧着安与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心虚,裴允的脸色黑的能滴墨。 好啊,果真是为了这些才跑来参加寿宴? 看了半天,还就看上了那个定西侯家的? “那个草包叫什么?”他咬牙低问。 束鲁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定西侯家的三世子?杨武康啊!” “杨武康!”裴允的拳头捏的咔咔响,又瞥了安与时一眼,转身走了过去。 而这时候,何元英看人多嘈杂,有都是聊什么脂粉首饰的,觉着没趣,又见安与时这里还算清净,信步走了过来。 第106章 那就是个混账羔子 何元英果然是个洒脱惯了的人,走到安与时身侧,朝她扬了扬下巴就当是打了招呼,也不管那些虚礼,兀自坐下了。 就连看安与时的眼神也格外敞亮清澈,与别人完全不一样。 安与时多了几分好奇,笑道:“你是何家姑娘吧,幸会。” 这时候,何元英才多打量了她几眼,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人似的,还不明所以地笑了。 “幸会!” 这等性格,非但不会让安与时觉得疏远,反而会觉得熟悉。 谁叫她上辈子经常和这些女中豪杰打交代呢? 她微微勾唇:“何姑娘好习武,有空,咱们切磋切磋?” “你?”何元英扯了扯嘴角,忽然乐了。 就安与时这样的小身板,居然要和自己比试? 就不怕折了? “行啊。” “那就一言为定!” 安与时举了举茶盏,不再多话。 由于做过背调,所以她还算了解何元英的性情。 潇洒爽快,不喜拖沓啰嗦,也不喜欢废话。 由于说不到一起去,平日里也不愿与女娘们来往交集,反正何家儿郎多,成日里不是四处拜师学武,就是跟着父兄前往军营混迹。 这样的性情,大多女娘也不愿 与其多来往。 但安与时很喜欢这样特立独行的个性。 而眼下人还不多,如果裴允能现在过来的话,刚好能见一面…… 回头想看看裴允怎么还没来,却见裴允又回到大门那边去了,还和袁武康站在一起。 安与时有点懵,就连她都知道袁武康成日只知道招猫逗狗,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那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 裴允和那样的人接触做什么? 为了查什么案子? 要查,也不用在这里啊。 这里这么多未嫁女娘,若是看见这一幕,谁能不误会? 到时候谁还愿意嫁给他? 正在安与时手足无措之时,偏何元英也看到了。 “那不是裴将军么?他居然和袁家草包走得那样近,看来……” 何元英摇头叹息,想起来安与时和裴允之间的关系,及时打住了。 她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能在人前瞎说。 安与时尴尬一笑,眼前却忍不住发黑。 说白了,她再怎么想给自家阿兄加分,还是能认清现实的。 放在还没回京的时候,裴允的存在绝对是个香饽饽。 有着从龙之功,深得皇帝信任,还军功卓 越,武艺非凡! 放哪里不香? 偏偏回京之后,被她这点子事儿给拖累了,紧接着就被贬了职,明面上还不得圣心…… 和安家那点事倒还好说,就是不得圣心这一点,最为致命。 总而言之,裴允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又不能到处解释,已经很不好议亲了! 如果现在再传出点闲话,岂不是三年五载的都别想成亲? 安与时越想越焦虑,都恨不得开始啃自己的指甲。 或许是安与时的眼神太过热烈,束鲁和裴允都感应到了,回头看去,发现她的怨念几乎直冲天际。 “将军,女娘好似很生气?”束鲁在裴允耳边悄声提醒。 裴允本就不爽,听到这话脸色更黑。 生气? 看见他来找袁武康的麻烦,所以生气? “不是,裴将军……”袁武康战战兢兢的,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个煞神,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要实在没事,小的先撤了?” 眼看裴允的脸色越来越黑,袁武康都有点发抖了。 开玩笑,他也就平时在外面玩闹的时候欢快一点,胆子大一点,外加猖狂一点。 但谁在裴允面前能硬气的起来啊? 他又不是蠢的 ,难道不知道被裴允找麻烦准没好事? “那要不……改天裴将军愿意赏光的话,我请将军喝一杯?” 裴允眯起眼睛,喝一杯? “甚好。” 在外面出手教训,总比在这里更方便些。 咕咚! 袁武康人都麻了。 不是,裴允居然愿意跟他出去喝花酒? 莫不是自己家惹了什么事,所以被裴允给盯上了吧? “就明日了。”束鲁也恶狠狠地瞪了袁武康两眼。 要是没猜错的话,女娘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 呵,跟将军抢人,不要命! 袁武康脚下一趔趄,往后一退,撞到一个路过的小厮。 他回头,把不敢对裴允发的火,都撒在了小厮身上:“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撞本世子,眼睛瞎了吗?” 看他这样大吼大叫,袁武康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安与时,还冲安与时挑了挑眉。 看吧,你瞧上的人,也就这点跟下人发作的本事。 安与时无奈扶额,那袁武康明摆着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都这么大吼大叫没素质了,阿兄怎么还和他站一处? “咦,裴将军也来了?”周如音亲自端了新泡好的茶过来,冲何元英点了点头,而后 颇有些无奈:“与时,你阿兄回京还没多久,恐怕还不知道袁武康那些糟烂的事,等你有空了,还是劝劝他,少来往吧!” 说完,周如音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多谢。”安与时轻轻点头,心里也烦得很。 连周如音这个刚认识的都这般劝她了,只怕那袁武康早就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由于周如音在这里,不少贵女小姐也都凑了过来。 瞧着和周如音的关系都还不错,跟她打招呼大.大方方,就连同何元英也能说上几句话。 到底年纪相仿,又有周如音在这儿,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安女娘甚少出门,上次见面还是安家为孟氏办冥……”话到一半,这个女娘又止住,笑道:“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好好交往,安女娘,既然咱们聊得来,往后还是该常来常往的呀。” 安与时大方点头:“好,我现在跟着阿兄住,他管束不严,要去哪里都不会拦着我的,你们有什么的事,记得带上我。” 这是摆明了要出来交际的,又大方好说话,因此都还算喜欢。 只是没聊两句,大家的视线都被袁武康那边吸引。 “这是在周家,怎么那个混账羔子也来了?” 第107章 都怪阿兄不争气 “来就来了,还对着周家的奴才大发脾气,耍什么威风呀?” “就是,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实则啊,要没有定西侯的权势,他顶多就是个混迹街头的小混混!” “咦?旁边那人是谁?看着丰神俊朗,难道和他是一丘之貉?” “真是可惜,瞧着是个很出色的儿郎。” “少年将军呀……” 大家都有些着迷,忍不住低声开起玩笑。 “这么年轻,看那气势可不输年岁更长的武将,也不知是哪一位?” “管他是哪一位,难道你还能嫁?” “我家确实还没轮到我议亲,可我问问也不行吗?” 这些话,听的安与时腰杆都直起来了。 她就说嘛,撇开别的不谈,就裴允那张脸和气质,不论放在哪里都能秒杀一大片! 可是…… “你们呀,还是别想了,那是裴允裴将军,你们也敢嫁?” “原来是他?那日在安家我也见到了,但他当时浑身铠甲,吓人的很,我也没敢看的太仔细,今日一身常服,我还真是没认出来。” “瞧他气宇不凡,一看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就是可惜了!” “算啦,他能和袁武康那样的人接近,说 不定就是个……” 说到这时候,大家才想起安与时在这里,纷纷晒笑。 安与时也回以一笑,但是头疼的很。 这能怪谁? 光是身份问题,还有的找补。 非要自轻自贱和袁武康混在一处,从被人惧怕,变成了遭人嫌弃! 这一通下来,还能谈到什么好婚事? 她越想越没好气,都怪阿兄,不争气! 想着,看裴允还站在那儿盯袁武康出洋相,恨不得飞过去把人拉走。 偏她是妹妹,裴允才是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去管束,难免越俎代庖。 而裴允眼力过人,眼见安与时瞪过来,还越来越嫌弃,终于如愿勾唇。 怕只怕,今日袁武康出的洋相还不够,过不了几天,安与时就又有那心思了。 察觉到裴允的眼神,束鲁立即心领神会。 趁袁武康骂完人,气急败坏地要走,束鲁手里的小石子,悄没声的弹在袁武康脚尖,巨力袭来,一个不稳当,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周家的人。 因家世悬殊,方才周家的人过来也只能说些好话,没敢直接拦着。 幸而袁武康也还没混账到在别人家暴打别人的 奴仆,只是污言秽语骂了一通,让彼此颜面无光罢了。 现在一看,袁武康才刚折腾完就摔得这般厉害,难道不是遭报应了? “哟,世子爷怎么就摔了?没摔伤吧?” “世子爷,咱们给你请太医去?” 大伙儿都冲上来扶,嘴上这般说,实则憋笑憋得脸都青紫的。 袁武康被他们拉扯到一半,看到他们都在幸灾乐祸,脸色一黑,直接挥袖甩开。 都知道不能与他这么个人多纠缠,登时都撒开了手。 不曾想,袁武康自己本身就还没站稳,乍被松开,再一次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 这次,是何元英在这边笑。 安与时看了她两眼,忍不住道:“看来我阿兄只是在那里看热闹。” 众人都知道她是在找补,也没说破。 因为仔细看去,裴允确实不像和袁武康同伙,不然怎会不管? “那袁武康就是活该!” “就该多摔几个跟头!听说好多世家子弟都在他手上吃过亏,今日只是摔一跤,都便宜他了!” “岂止是世家子弟?就连见着咱们也是嘴上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彻底收拾!” 人人都盯着个袁武康 在闲聊,却绝口不提裴允。 安与时暗暗叹了口气,心说红娘这种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却没想到,何元英主动凑了过来:“你和裴将军关系不错?” “自然!”安与时眼前一亮,“我与他是表兄妹,却亲如亲兄妹!” “哦。”何元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又问她:“你既然喜欢武术,可曾向他讨教过?” 安与时摇摇头:“他武艺高强,我这三脚猫的功夫……” 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何女娘,你是不是想和我阿兄过几招?” “若有机会,那当然好了!”何元英挠挠头,笑得颇有几分羞涩。 “那正好,我现在就去问他,约个时间?” “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安与时急匆匆地起身,生怕找不回来人。 这可是天赐良缘呀! “青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何元英就是个武痴?那她一定会被阿兄的本事所折服,一来二去的不就能成了?” “女娘,我看未必吧。”青竹却没有那么乐观。 闻夏也在旁边用力点头:“女娘难道忘了,何家的之前也曾在朝堂上参过将军 ,是不是和安家、高家一丘之貉,都还说不准呢!” 安与时脚步一顿,咬了咬牙:“先不管那么多,先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可是找过来,裴允已经不见人了。 问了一圈,最后是问在府门外守着的步应才知道,就在方才,裴允已经走了。 她站在门边,往不远处的纠察司望了几眼,无奈转身回来。 现在还不到强按头的时候,还是得慢慢找机会…… 忽然间,发现一路上的人都在往门口看,脸色还奇奇怪怪的,主仆几个也转头看了过去。 居然是周婧芙! “她居然露面了?” 别说安与时,就是青竹也大吃一惊。 闻夏紧跟着悄声道:“安应珍都闹出那些事了,周婧芙身为安应珍的亲生女儿,也被人编排得厉害,现在过来,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 安与时扯了扯嘴角,看周婧芙一身白衣白袄,发饰也明显比从前素净了不少。 再加上周婧芙本就生的面若桃花,唇不黛而红,再和这一身素净雪白的装扮搭配起来,越发显得我见犹怜。 甚至于还会以为,她是不是经受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变故,才会变得这般凄凉…… 第108章 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安与时暗笑,摇摇头,转身欲走。 她才懒得和周婧芙多接触。 毕竟,连安应珍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周婧芙够格吗? 可她要走,周婧芙却铁了心不让。 还没走两步呢,周婧芙就一路小跑追上来,冲到安与时前方猛的一跪。 别说,跪下去的时候,衣袂翻飞,还挺好看的。 青竹和闻夏在安与时左右两边紧紧护着,都用戒备十足的眼神瞪着周婧芙。 “妹妹!”周婧芙一张口,便声声血泪般饱含屈辱,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就当是我这个当啊姊的求求妹妹了,高抬贵手,放过我母亲,放过我,也放过安家吧!” 安与时恍然大悟:“我说你今日怎么故意穿这么素净,原来就是为了过来装可怜的?” 周婧芙一噎,她预想过几百种安与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就是没有想过这一种。 “哦,怪我。”安与时又勾唇一笑,“方才打断你了,你现在继续吧,毕竟,若是不说完,别人怎么会相信是我害了你,害了你母亲,又害了安家?” “荒唐!” 这边周婧芙还没接着吱声,那边的宣王妃已经闻着味儿赶过来了。 她就 愁没人找安与时的麻烦,让她都没机会出手,现在可好,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当日你母亲在我宣亲王府出的事,做下那等荒唐事,难道不是她自己不知检点自找的?连累你和安家名声,那也是她的过失,怎么轮得着你来求与时了?” 宣王妃盯着周婧芙冷哼:“哦,你是想着与时没有跟你们共沉沦,特地过来拉她下水的?” 周婧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得完全没脸见人。 “与时,你可少跟她们来往!”宣王妃顺势拉住安与时的手,恨不得跟全天下的人宣告,安与时是由她宣王妃罩着的,“你近日明明鲜少出门,她们都能把这些事牵扯到你头上,万一你多走动几回,怕是安家后厨少了几粒盐,都得赖到你头上去!” “是,与时和安家有恩怨,在没有分说明白之前,除了回去拿些东西,已经鲜少与他们接触了。”安与时微微一笑,任由宣王妃把自己扯到一边。 大家也没想到,今天会在周家见到周婧芙,都忍不住围上去想瞧瞧热闹。 到底还是周家人看不下去,把周婧芙带了进去。 周婧芙,也是周家的血脉。 被宣王 妃拉着坐在妇人堆里,听着众人一个劲拍宣王妃马屁,安与时觉得颇为无趣,反倒有些摸不准今日周婧芙忽然露面的意图。 难道是因为被安应珍拖累狠了,所以想回到周家? 周婧芙的生父周程,好歹也是个工部大臣,不说多大富大贵,好歹也有官职加身,在安家靠不住的情况下,回来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在她面前下跪演戏,也是为了能让周家人可怜? 宣王妃又抓住安与时的手,笑得分外温柔:“与时,你在这里呆着也没趣,距离开席还有一会,你去寻女娘们玩吧,只是离开的时候要来同我说,我送你回去。” 这副宠溺的模样,若不知道的时候,都要以为安与时是宣王妃的亲妹子了。 尤其是自称,居然都从‘本宫’换成了‘我’? “是。”安与时乖巧屈膝,又冲在座其他夫人们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走出去。 梁氏是今日的主家,且向来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急哄哄得问道:“王妃,妾身斗胆问一句,那安与时和王妃究竟是……” 虽然没问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宣王妃勾了勾唇,终于舍得 问了? 还以为要憋到什么时候! “本宫同与时也就是投缘罢了。”她淡淡摆手,又轻轻蹙眉,满脸痛惜:“说来呢,本宫也是看那小女娘可怜,小小年纪,生母和外祖一家全族战死,何其惨烈?” 大家连忙点头,就等着宣王妃接着往下说。 她张了张口,又叹口气,忽然端起一杯茶,不说了,把其他人都急的够呛。 陈嬷嬷适时叹道:“说起来也是缘分,之前安与娘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想着咱们王妃与她母亲算是相识,竟求到了王妃面前。” “呵呵,说来也是缘分的,你们说说,王妃和那安女娘居然一见如故,尤其是咱们王妃,家中也没个姊妹,瞧着安女娘实在乖巧讨喜,就把安女娘当成了自家妹妹疼着!” “要说呢,安女娘也确实可怜可爱,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是没有自轻自贱,与安家没日没夜的闹,也就是想拿回孟氏的遗产罢了,真真儿是委屈的!” “是啊。”宣王妃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接着叹道:“本宫不过多疼疼她,她便努力研习医术为本宫开药膳,正如樊太妃,也是疼她了些,她便对樊太妃分外上心, 实在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孩子!” 听到这里,众人对这些真真假假的讯息,听的是迷迷糊糊。 但有几点,她们很确定! 其一,安与时看似孤立无援,实则已经讨了樊太妃和宣王妃的欢心了。 甚至都没有受到安家,和裴允那个被圣上防备之人的影响! 而且,这两位都站在安与时那边,那么安与时和安家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岂不是就明晰了? 真正无辜之人,是安与时? 安家当真心狠到连自家骨血都算计? 就为了当初事关孟氏战死,安家却什么都没做的那点颜面? 其二,安与时似乎还会医术。 最后,宣王妃都和樊太妃一样护着安与时了,那是不是证明,宣亲王府也得了樊太妃的欢心? 难怪了,一向被冷落的宣亲王,最近没少进宫走动,听说还有机会得个什么闲职…… 这可是大事! 从前也没人敢轻视宣亲王府,那是因为他们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往后更得细细掂量,则是由于宣亲王府很有可能得到实权! 只要能和宣王妃更亲近些,那万一将来要走宣亲王府的路子的时候,是不是会更加容易? 第109章 你挺厉害的 其实安与时还没走远。 她在找路…… 所以方才宣王妃和陈嬷嬷所说的一切,她都听见了。 话里话外真假参半,把宣王妃自己美化的最狠。 青竹和闻夏都看向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个中含义,彼此都懂。 安与时浅笑出声,走出去好一段才道:“也无妨,只要没编排我和太妃娘娘,一切好说。” “她这是在利用女娘和太妃娘娘得利。”青竹担忧得很,“奴婢别的不怕,就怕她自此缠上了女娘,再也甩不开了。” 闻夏也连连点头:“她到处说她对女娘如何如何好,等到将来出了事,她也会把女娘拉下水的!” “不怕。”安与时很淡定,“这点子事算什么?我能让安家原形毕露,也就能让她原形毕露,何况她能坏到何等地步都还不好说呢。” 看她这么有自信,闻夏和青竹都放下一颗心。 别的不论,自家女娘的心智着实聪慧。 “前面那是谁?”青竹忽然皱眉大喊一声。 这一次,青竹没有急着冲过去查探,而且紧紧守在安与时身侧。 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再把安与时一个人扔在一边! 人出来了,是个没怎么见过的女娘,穿着 朴素,神态也怯生生的。 安与时狐疑地近前两步,问她:“你是谁?是找我么?” 那女娘鬼鬼祟祟地到处看,而后才点点头,道:“安女娘,楼家二姑娘在那头等你,请你诊脉呢!” 她指了一个方向,也不等安与时说去或不去,转头就跑了。 安与时有些奇怪:“楼朝雨来了?今儿这么冷,她能见风?” “确实来了,但是……”青竹想了想,道:“楼二姑娘若想请女娘诊脉,去裴府不就得了?有必要在周家这么鬼鬼祟祟的么?” 这么一听,安与时心里瞬时有了计较:“闻夏去看看楼朝雨在不在席位里。” “是!”闻夏匆匆跑过去。 这边,青竹跟着安与时往方才那女娘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主仆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沿途走过来,发现这里是连接着护城河的一小片湖泊,刚好被圈进了周家园子里。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冬日冷风一阵阵吹来,刮的耳朵和脸上都生疼。 四周则是种满了绿竹与芦苇,也没什么人,遮蔽性很不错。 就是水面底下,好像暗藏玄机? 安与时微微一笑,只当是和青竹散步来了,一步步靠近湖泊,同 时在身上摸索半天,解下腰间的玉佩,一股脑塞进了袖口里。 她拍拍青竹的手,示意青竹放心,自己走到湖边站着,故意道:“楼二姑娘怎么还没来?青竹,那片翠竹不错,你折几支下来,我带回去插瓶,也是好看的。” 青竹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向左侧一片芦苇后面,说了声是,飞身扑上去折竹枝。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戴着披风的人影猛冲出来,伸出双手就要用力推向安与时的后背。 眼看安与时要被推入湖中,始作俑者都要大笑出来了。 可关键时刻,安与时却猛地侧身一躲,紧接着周婧芙就感觉到肩头一股拉力传来,再接着就是不受控制地转了半圈,整个人往后一摔—— 啪! 哗啦…… 薄冰破碎,整个跌入池中! 周婧芙被冷的完全喘不上气,拼了命的想要扑腾上去,浑身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沉越深。 她觉得自己就要没救了! 哗啦! 一根长长的竹竿深入水中,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连忙抓住。 可是浮出水面之后,却只看到安与时戏谑的脸。 拿着竹竿的人,也正是安与时! “咳咳咳,安与时你……咳咳! ” 周婧芙恨恨咬牙,只想冲上去把安与时抽筋扒皮! 但她生生忍住了,咬牙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把我拉上去啊!” 安与时挑眉:“你要害我落水,我拉你做什么?” “你……”周婧芙都傻眼了,扯着嗓子大叫:“你不救我,抓着这么长的竹竿做什么?” “你好蠢!”安与时冷笑一声:“不把你拉上来,我怎么找你问话?” 周婧芙整个呆住:“难道你想看我被冻死、溺死吗!?” “当然啦,难道你方才想把我推下去,不是打算让我冻死溺死?”安与时反问,同时扬了扬下巴,示意周婧芙看向身后。 “什么?”周婧芙后知后觉,转头一看,才发现青竹不知何时蹲到了湖泊连着园外的墙根处,手里还抓着一根从水里捞上来的绳索。 她脸色一白,又因为冷,整个人瑟瑟发抖,一个劲倒吸凉气。 上下牙关来回磕碰,咯咯咯咯的,吵得要死。 “周婧芙,你够可以的。” 安与时扒拉了周婧芙两下,发现周婧芙还有力气抓着竹竿,也就安安心心让人继续留在水里了。 “要是我没猜错,你脚下有个网吧?绳索直通园子外边,这个 时候,只要青竹一松手,外面的人再用力一拉,啧啧啧……” “到时候,外面的人把我捆了直接带走,谁还能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谁又能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 周婧芙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人更是吓得厉害,连声叫道:“没有,我没有!” “哦?”安与时低笑着挑眉:“那么,青竹,松手吧!” “不要!”周婧芙立即大叫:“是我娘教的,不是我,是她!” 安与时眯起眼睛:“你娘?安应珍?” “没错,就是她教的!”周婧芙死死抱着竹竿,“你快把我带上去,让青竹,让你的婢女千万别松手!我什么都告诉你,绝对不瞒着你!” 其实周婧芙不想招供,一点都不想! 但是水里太冷了,冷得她浑身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除了冷,就只剩下钻心的疼,连头发丝都在疼。 而且万一真被外面的人掳走,那她可就…… “安与时,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你快把我救上去,快啊!”周婧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求求你了,把我带上去,我要死了!” 安与时冷哧,晾周婧芙也不敢再耍花招,冲着身后招招手,闻夏立即带着人冲了进来。 第110章 你们感情好深哦 看到那么多人出现,周婧芙眼前一黑,恨不得把当场晕死过去。 可冬天的湖水实在太刺骨了,手里抓着的光滑竹竿,就像是哪里都带着刺,刺得骨头里都在疼。 尤其闻夏带来的多是下人,用麻绳套住了她的身子,拖着她往岸边拽,差点没把她搓磨死。 “哟!” 人还没上岸,周如音已经找过来了。 看到这场面,周如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嘴角都快抽烂了。 安与时随手把竹竿扔到一边,看步应已经过去接替了青竹的位置,还冲自己点了点头,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这么长时间了,安应珍和周婧芙这母女两个,也该吃点大苦头了吧? 哗啦! 周婧芙被拽上了岸,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主要是周如音没发话,周家谁也不会贸然给周婧芙递毯子。 都已经跟着安应珍和离搬出了,还跑过来惹是生非,怎么不干脆冻死? “与时,这么冷的天,可别把手冻坏了。”周如音上前两步,把自己的手炉塞到安与时手里。 故意当着周婧芙的面,找的也是周婧芙绝对能够看见的角度! 安与时勾唇,也盯着周婧芙,趁周婧芙看 自己的时候,拢了拢身上蓬松柔软的兔毛披风。 还舒舒服服地长舒一口气。 周婧芙的嘴都气歪了,无奈太冷,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你们……你们两个就是故意的!小人行径,呸!” “你胡扯什么?”周如音冷哼:“你就说吧,今天又在作什么妖?等我告到祖父跟前,看他怎么罚你!” “祖父还能杀了我不成?”周婧芙倒是嘴硬,“我不过失足落水,难道这也是死罪?” “失足?” 安与时笑着反问,而后哧道:“看来,你是有一套自己的说法了?” 周婧芙用力搓着胳膊,无奈于事无补,只能青着脸道:“什么一套说法啊?安与时,你莫要胡说八道,倒是你……明明,阿嚏!明明看到我落水,却不理不睬……你……咳咳咳,你蛇蝎心肠!” 是知道周婧芙不可能老老实实认罪,但是她这种厚脸皮,与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是令安与时叹为观止。 牛的! 有本事的! 动静实在不小,不少人都赶了过来,看到周婧芙瑟瑟发抖蹲在地上,都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 “呀,有人落水了!” “天爷呀,这 么冷的天,居然有人落水!?” 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男宾也过来不少。 其中安景川就解下披风猛冲过来,一把包住了周婧芙。 “芙儿,你怎么了?” 再看周婧芙小脸苍白,嘴唇发青,连眼皮子都要抬不起来了,惊的安景川差点魂都丢了。 他今日本不想来的,就是听说安与时也来了,担心要出事,才急着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真就出了事! 回头一瞧,安与时就站在这儿,顿时让他震怒交加。 “安与时!”他想也不想就开始怒吼:“你到底有完没完?这么冷的天,难道你真想害死你啊姊吗!?你,到底有没有心?” 安与时眼皮子一跳,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气笑了。 “你知道什么?看见全部过程了吗?连是非黑白都还不知道,原委也还不清楚,是怎么有的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 被这么质问,安景川有点愣。 难道…… 下一刻,周婧芙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人也靠在他怀里虚弱落泪:“大兄,你别怪妹妹,她只是……只是胡闹,是不小心的,是闹着玩的,才会……” 话还没说完, 人就晕了过去。 周婧芙本就是个千金小姐,体质柔弱,现在晕过去倒也正常。 就是这个点卡的…… 安与时冷笑,很难说周婧芙不是故意为之啊! “芙儿!” 安景州后知后觉地冲了过来,只看到周婧芙浑身湿透,脸色白的像是一个活死人,而且已经昏迷不醒! 再来就是安景川,用布满血丝的眼神死死瞪着安与时。 要说一切和安与时无关,谁信? “安与时,你……”安景州恨恨咬牙,“你人面兽心!” 安与时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会这兄弟两个。 虽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连周如音的脸色也越来越迷茫,但她丝毫不慌,反而直接凑到周如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周如音脸色一变,看向站在湖泊那头还抓着绳索的步应,下唇咬的发白,转身直接冲走。 这下,安与时彻底放心了,冷眼瞥向安景川和安景州两兄弟,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们心尖尖上的周婧芙抱回去啊?施针喝药,醒了才能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吗?” 兄弟两个都恨得咬牙,料想安与时今天绝对 逃不掉,果真把周婧芙抱到了就近的暖阁里。 安与时是想自己施针的,无奈安景川和安景州看她就像看着贼,干脆撒手不管了,让周家的府医折腾。 他们多少有点本事,周老爷子和梁氏,以及周家其余人才赶来,以宣王妃为首的宾客们也赶了来,人就醒了。 周婧芙看床边站着这么多人,还都用关切好奇的眼神盯着自己,当下就猜到安与时还什么都没说,立即哭哭啼啼地抓着安景州的衣袖。 “阿兄……”周婧芙哭的几乎喘不上气,哽咽的那叫一个委屈:“阿兄,芙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们了,芙儿好怕……” 安景州立即接话:“芙儿别怕,你无端受此委屈,兄长们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闻言,安景川环视一圈,也冷声说道:“你母亲的事暂且还没有彻底分明,也算不到你头上,还轮不到你受这等委屈大过!” “你……” “不必说。” 安与时拦住要冲上去的周如音,眨巴着自己方才费劲吧啦盯了烛光大半天的眼睛。 酸酸涨涨的,应该红了吧? 然后,她偏头看向安景川和安景州:“两位兄长对周婧芙真是情深意重。” 第111章 我周家家门不幸 话音才刚落,安家两兄弟的脸色立马变了。 “什么叫情深意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往芙儿身上安什么罪名?” “安与时,你是不是不害死芙儿,誓不罢休啊?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一再这般算计!?” 安与时无语,周婧芙哪里得罪了她? 这还需要问的? “你们两个先闭嘴!”宣王妃已经头疼上火了,急哄哄的道:“让与时先说!” 都这么长时间了,安与时就一直坐在那儿,半句话也不解释…… 好不容易开口了吧,说的还全是废话。 再不分说明白,罪名就洗不清了! 安景州梗着脖子呛:“凭什么是她先说?” “凭本宫!”宣王妃恨得牙痒痒。 正要去点安与时两句,床榻上的周婧芙,顶着苍白如纸的小脸,大颗大颗掉着眼泪。 “阿兄们不必为芙儿说话了,芙儿自知得罪错了人,今日不管如何分说,都是错。” 周婧芙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哭,而且上气不接下气。 “这就是芙儿的命,芙儿认的……与时妹妹吃了不少苦头,也是芙儿该让的。” 说实话,安与时现在不急着开口,就是特意为之。 可是周 婧芙这种腻腻歪歪的语气,外加她故意装柔弱的样子,实在让安与时身心不适。 周婧芙一段话稀稀拉拉的说完,就开始不住的咳嗽。 听着像是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好不可怜。 安景州心疼地无以复加:“芙儿,你先缓缓,大冬日里落水,恐怕是要大病一场的!” “多谢阿兄,阿兄……也千万不要苛责妹妹。”周婧芙流着泪,虚弱不已得躺下。 垂头之时,还悄悄看向站在屏风口的周老爷子,发现周老爷子脸色青黑一言不发,心里顿时有了底。 她可是周家的亲孙女,难道她的祖父,还会不帮着她? 而且,她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回头就算安与时说出什么湖里有网,她也还是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安与时故意害她。 这次母亲特地找了外面的人,没留下任何证据,到时候究竟谁对谁错,谁还说得清? 啪、啪、啪! 安与时轻轻拍了几下手掌,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继续盯着安景川和安景州。 她声音很低,不同于周婧芙的矫揉造作,却反而更落寞的让人揪心。 “所以,阿兄们,如果今日落水的是我,你们可会像心疼周婧 芙一般,心疼我?紧张我?还要为我讨回公道?” 这句话,让安景川眉头都拧紧了。 安景州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 安与时什么时候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们说过话? 肯定有诈! “你少来这套!”安景州冷哼道:“你就算落水,肯定也是你自己活该!定是你闯了什么祸事,才会有那样的下场,不罚你都是好的!” 安景川抿了抿唇,冷道:“你顽劣不堪,怎能与乖巧懂事的芙儿相提并论?” “好!”安与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我再问最后一句,你们现在到底是要为周婧芙讨公道,还是要知道真相?” 这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质问气势,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发愣。 安景州小心翼翼得把周婧芙放好,而后起身怒道:“安与时,你还真是冥顽不灵!那日在宣亲王府,你就害得姑母名声尽毁,今日,你又想要芙儿的命!现在还在此处狡辩?当真歹毒!”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是啊,上次安与时在宣亲王府露面,安应珍出了事。 这次安与时在周家露面,紧跟着周婧芙就出了事。 要说接连两件事 都和安与时无关…… 问题是,今天周婧芙落水的时候,安与时就在旁边啊! 怎会是无关? 这也就是说,真是安与时做下的? “嘶……若真是她,那这份心机可就有些吓人了!” “是啊,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值得她这么胡作非为呢?” “这叫胡作非为吗?这就是蓄意害人!” 大家声音不小,要不是宣王妃在这里,她们都恨不得直接大声嚷嚷。 青竹和闻夏都脸色发青,但安与时早有吩咐了,现在也只能先忍着。 除了她们两个,周家上下也全都板着一张脸。 可大家都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毕竟出事的人是周家血脉,而害人的则是周家请来的宾客 这,谁说得清? 也实在不好办! “呵,我是知道你们的心思了。”安与时混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还当众白了安景川和安景州一眼。 然后,她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 大家都颇为无语,所以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 宣王妃更是急的大喘气:“与时,你倒是……” 啪! 周老爷子怒摔茶盏,上前两步,到底还是忍着,先冲宣王妃拱了拱手。 宣王妃柳眉倒竖,有些呆了。 还没开口,就见周老爷子一步步走到窗前。 左侧就是躺着的周婧芙,右侧,则是站着的安与时。 “你说,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都屏住呼吸,齐刷刷看向安与时。 周婧芙也看向安与时,见安与时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愈发肆无忌惮:“祖父,这件事,其实……其实孙女不要紧的,您不必这般疾言厉色,咳咳……与时妹妹来到周家,到底是客人呀……” “你还敢胡说八道!” 周老爷子一声怒吼,吓得周婧芙直接僵在原地,连张开的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然后,她看到安与时上翘的嘴角,也看到安与时戏谑的视线。 难道说…… “简直家门不幸!我周家,竟出了你这样不堪的孽障!”周老爷子是指着周婧芙的鼻子骂。 周婧芙的脸色更加惨白,下意识起了身,然后‘噗通’跪倒在地。 她哆哆嗦嗦地要说话,看到周围那么多扫过来的疑惑视线,喉咙里忽然就卡住了。 反倒是安景州开始着急,用力把周婧芙拉扯起来,急急问道:“周老为何如此?此事又不是芙儿的错,况且她已经受够委屈了!” 第112章 清理门户 周老爷子怒声大吼:“证据确凿,还敢问为何?提上来!” 下人们鱼贯而入,提着湿漉漉的渔网和绳索,往地上一扔,发出阵阵闷响。 后面还有人被带上来,是一群穿着粗糙的黑衣大汉,到了近前,‘噗通’一声直接下跪。 周婧芙在看到地上这些渔网的时候,脸色就已经白了。 那些人,她确确实实不认得,但能让周老爷子如此气盛,想也知道是谁。 她就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发现了? 而且单凭被安与时发现的那些渔网和机关,就在这短短的一会时间之内,查到了全部? 太荒唐了吧! 周老爷子脚步踉跄,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审问。 实在丢人! 想想当初,他多疼周婧芙啊? 他想着自己老了,孙儿一辈,自己偶尔盯着就是了,自有他们的父亲去盯着的! 所以他把大量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周婧芙身上,甚至一再想着把周婧芙带到身边来教养。 因为周婧芙乖巧机灵,又有着一颗极为难得的赤子之心,纯真可爱地惹人怜惜…… 这么好的孙女,也就是个身世复杂了些,好好的双亲和离了,还闹了个满城 风雨。 后来他又想,闹就闹吧,只要周家不出事,再加上安家也如日中天,总没人能真的欺负了周婧芙。 可是那般的乖乖孙女,如何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使用毒计害人,还颠倒黑白恶意陷害! 这是他周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简直让祖上蒙羞! “这……”安景州上前摸了摸渔网,完全没明白周老爷子正在想什么,反而还在想着周婧芙何其无辜,大声道:“周老,仅凭这些,怎么就能断定都是芙儿的错了?您恐怕是不了解安与时的为人,如今她可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算计!” 梁氏沉了脸,没好气道:“这是周家家事,安公子,此处还是少插嘴的好!” 安景州不服气的要接着说,却被安景川一把拉住,站到了一边。 同一时刻,周老爷子又上前一步,逼视着周婧芙:“你若还想当我周家的子孙,老老实实把你做下的荒唐事交代清楚,再给安家女娘好生致歉,如此,老夫就算拼着颜面尽失,也会保着你。” “但如果你还是冥顽不灵,老夫从此便只当没有你这个孙女,从今往后,你周婧芙便改姓安了,逐出族谱,与 周家再无瓜葛!” 周婧芙慌的浑身一阵阵发颤,连头都不敢抬。 然后‘咚’的一声,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大家都吓的不轻,尤其是凑过去一瞧,周婧芙姿势难受得倒在地上,连一动都不动,便都知道不是装的。 安景州又要凑上去,但看到周老爷子铁青的脸,到底没敢急着凑上去。 周老爷子厌烦得用力闭眼,摆摆手,示意下人把周婧芙抬上去,而后落寞转身,炖了半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安与时作了一个揖。 “周老折煞小女了。”安与时回了个礼,态度也恭敬。 现场全都看的一知半解,不知道这到底是在闹哪一出。 周老爷子兀自长叹,拦下了要上前来帮着解释的儿女们,沉声道:“是我周家教导无方,出了周婧芙这么个无能无识之辈,戕害手足,心思狠辣,老夫这个当祖父的亦难以置信!” “今,安女娘本是抛却恩怨,才肯踏足我周家,为如音贺生辰,无奈周婧芙小人之心,竟与安应珍设下毒计,与周家下人合谋,趁天冷地寒,借后湖每日结冰,在水中布下天罗地网,只为今日引你前去!” 说到这里, 周老爷子都激动了。 “或许是老天垂怜,到底没让安女娘落入水中,否则,早已等在墙外的水匪,便会在安女娘才敢落入水中,便拉扯渔网,将安女娘人不知鬼不觉得带离周家地界,自护城河拐出京都!” “苍天有眼,让周婧芙自己掉入水中,而非安女娘,且安女娘宅心仁厚,发现渔网机关,并未任由周婧芙自食恶果,而是一再给予机会,心胸之宽广,另老夫万般折服!” 眼看周老爷子感慨得恨不得当众跪下,倒是把安与时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侧身避开周老爷子的大礼,转而也冲着周老爷子行了一礼:“周老不必如此,说来,也不过是小女娘之间的恩怨罢了。” 说实话,她现在很佩服周老爷子。 也很羡慕周婧芙能有周老爷子这样的祖父。 但凡安老夫人能有周老爷子一半讲道理,都不至于让她在安家受那么多委屈。 安景州大叫出声:“周老,您莫不是疯了吧?” 也是周老爷子认错实在太快,把查到的一切说出来,也流畅的像是在说别人家故事。 反倒显得没那么真实了! 周老爷子皱了皱眉,终于舍得看 了安景州一眼,而后冷到:“二公子好生奇怪,此事出在我周家,眼下人证物证俱全,怎么就轮到你来说嘴了?何况你是安女娘的亲哥哥,周婧芙不过是你堂妹,你怎的还帮疏不帮亲?” “这还用问?安家这兄弟两个,什么时候把与时当成过亲妹子?”宣王妃找到机会就开始插嘴,还威风凛凛地大力拍桌子:“周老,依本宫看,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必须毫升查个清楚才像样!否则的话,他们又要开始四处混说,分明与时是个苦主,也要被他们说成是有罪!” 闻言,周老爷子叹了口气,想着似乎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点头吩咐了下去。 要做的事情也简单,无非是请个公平公正,又被所有人敬服的断案老吏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案子断干净,往后也就安生了。 周家也是官宦人家,要办成这些不过摆摆手的事情。 不过半个时辰,‘公堂’就已经设好,廷尉府的人也及时赶到,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各种缘由都查了个底掉。 首先是那些水匪,他们说的清清楚楚,有人给他们一笔巨款,要求他们于今日守在周家后湖墙外…… 第113章 你们要证据? “那人没有自己露面,是找的一个管家与咱们接头,他们还说了,咱们今日等在此处,只要抓到安与时,任凭我们卖到天涯海角,从此无人找到的地方,还能再允诺咱们十万两纹银!” 水匪头子把一切都交代了,转而又从怀中掏出一份画纸来,双手呈了上去。 众人都看的一清二楚,画纸上画着的,是安与时的容貌。 “这……”安景州还是不敢置信,大叫道:“这也可能是旁人要害她,怎么就能和芙儿扯上关系了?说不定,还是安与时监守自盗贼喊说贼呢!” 砰! 廷尉府大人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二公子慎言!” 安景川拉了他一把,他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双眼猩红不算,还把安景川给用力推开了。 “大人!”廷尉府的其他人拿着画像研究了一会,旋即道:“此纸,是朝中内造所用,只有各位高官之家才会有,另外,此墨乃上京城里月德宣所制,仅凭这些,极难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只能确定幕后之人非富即贵,若要揪出此人,就只能从笔迹着手了!” 其实都不用查了,不管是周老爷子,还是安景川 与安景州,都能一眼认出来。 那副画像,就是出自安应珍之手! “周家就有不少她画过的丹青!”梁氏大声开口,再上前递了东西,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把安应珍留在周家的笔迹都寻出来了。 东西不多,但不论画作,还是抄写的佛经,都有。 此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对比,大家又都是读书认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症结所在。 看笔画,看着墨…… 要还说不是安应珍所为,连启蒙小儿都不会信! 也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步应出去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安府的老管家。 也不知道步应对老管家做了什么,现在老管家一出现,鼻青脸肿不说,居然跪地就开始求饶。 “大人,大人!小的不过是听命行事,要害死女娘之事,绝非小人一人所为啊!” 步应抬脚就踢了一下,怒道:“说清楚,要害死哪位女娘!” 老管家浑身缩紧,爬起来指着安与时,颤声说道:“是我们安家二姑娘,以一百金作为奖赏,命小人改头换面去联络水匪,要害的,就是这位女娘,安与时!” 都到这一步了,本来也就是以老 实交代来换取活路的最后机会。 又见老管家都如此急切的交代,因而那些水匪们即刻就知道,要想活命,必须知无不言! “大人,小人等认得出他的声音,就是他去找我们接头的!” 水匪们纷纷指着老管家。 “没错,他还说,这次就是帮达官贵人解决掉一个碍事的臭丫头,只要咱们好好办事,绝不会有任何过失!” “要是知道让我们下手之人是官家贵女,而且还是孟氏遗孤,那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大人!” “大人明鉴,小人们虽然不是什么良民,可我们分得清是非,还知道孟老国公和孟氏全族为大赫牺牲了多少,所以……” 砰! 廷尉府大人板着脸,惊堂木一拍,懒得听他们在这儿废话。 自己做错了事,跑过来念叨几句英烈的丰功伟绩,难道就能翻篇了吗? 而且念叨的还是别人家的祖宗! 差点被他们害死之人的祖宗! 这时候,青竹沉声开口:“大人,事发之前,我家女娘被人刻意引到周家后湖,那人,就是这位李家的小女娘!” 先前故意引诱安与时的小女娘,也被提 了上来。 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没错,就是她!”闻夏道:“她说,是楼二姑娘让她去找我们女娘的,还说是要请我家女娘去诊脉呢,搞得神神秘秘的。” 一直盯着瞧,没怎么开口的楼朝雨都惊呆了,惊声道:“我何曾叫她去找安与时?我和安与时认识,我就算要找她诊脉,直接去裴府就是了,根本就不需要在周家见她,还故意这般鬼祟!” 说完,楼朝雨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小女娘一会,而后哼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居然敢以本姑娘的名义故意引走安与时?不要命了么?” 小女娘抖地越来越厉害,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竟猛地趴倒用力磕头,大声道:“不是的,不是楼二姑娘命我去的,是周婧芙!她找人拦住我,还掐我,威胁说要杀了我,然后命我去找到安女娘,假称是楼二姑娘的指使!” 她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还不忘拉起自己的衣袖。 瘦弱的胳膊上,已经遍布了青青紫紫的掐痕,一看就知道是才受的伤。 “原来是这样?”楼朝雨冷笑出声,“又是周婧芙啊?啧啧,在自家姐妹的寿宴上 下此狠手,真是够可以的!” 她幸灾乐祸,青竹则还在继续。 “启禀大人,事发之时,是我们女娘赶到后湖,却没有见到楼二姑娘,女娘觉得奇怪,便四处寻找,不料在女娘靠近湖泊之时,周婧芙忽然冲出,要推我家女娘入湖,幸得女娘福大命大,及时闪开了,而周婧芙一时没收住力道,掉了进去。” 说到这里,青竹又回头看向里屋的周婧芙,接着道:“当时奴婢看得清楚,周婧芙要行凶,没把我家女娘推下手,却是碰到了我家女娘的,而我们女娘随身携带的玉佩,就被她一把扯了下去,或许……也能当成证物。” 周家的下人及时道:“湖中没找到玉佩,小的这就带人去寻。” “不必了!”周家的婆子站出来,手里捧着先前为周婧芙换下的湿衣服,从里面翻找出一枚玉佩,问道:“敢问姑娘,安女娘的玉佩,是不是这一枚?是奴婢们在周女娘的湿衣服里寻到的,卡在袖口处,该是不小心挂上去的。” 玉佩上,写真一个‘时’字。 不是安与时的,还能是谁的? 再加上青竹和婆子的证词,一切,彻底分明了! 第114章 到底疼了个什么人? 周老爷子只觉得两眼发黑。 这么多年以来,他到底疼了个什么人? 自己的孙女竟然如此不堪,这让他怎么想得通啊! 廷尉府大人冷声吩咐:“既然都交代清楚了,那么按律收押!” 宣王妃冷哼一声:“收押事小,只不过,他们充其量只能算作从犯,这背后主使之人该如何处置?今日在这里的周婧芙周女娘,又如何处置?” “你们廷尉府素来秉公持证,总不能抓了几个水匪就算完了吧?”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来了,看向周老爷子道:“周老,不是本宫多管闲事,这事情发生在周家,牵涉之人,一个是周家的儿媳,另一个是周家的孙女,若是不好生分明了,那朝堂该如何看待周家?整个上京城,又该如何看待周家?” 说完之后,她还冲着安与时用力点头,示意安与时多学着点。 这小丫头,明明什么都查出来了,事前只知道喊冤,现在又一言不发,要不是她在,该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安与时垂着脑袋,一副恭敬乖巧,任凭长辈们发话的姿态。 “啧!”宣王妃气得不轻,干脆冲青竹道:“赶紧说句话!” 青竹 依言上前一步,分别冲周老爷子和廷尉府大人福身:“我家女娘性子软弱,纵有樊太妃照看,还是躲不掉这些阴毒奸计,如今真相大白,还请大人秉公执法,还有周老,还望……” “既然真相大白,那自当严肃处罚!”周老爷子沉声道:“我周氏一门清流户,何曾出过这样心狠手毒的子女?更何况,安氏与我儿早已和离,周婧芙虽然还在周家族谱,但也已经被安氏带回安家,早已不是我周家子嗣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老爷子的牙龈都差点咬烂。 舍弃自己的亲孙女,焉能不痛? 可他没办法。 周婧芙能做出这些事,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颠倒黑白,分明是早已跟安应珍学坏了。 这样的人,不留在周家都是祸害,难道还要一力保着,耽误周家所有后人吗? 何况周家家训,就是有过当罚,不容徇情! 能做出这样的事,是周婧芙自己自误,怨不得任何人! “错在老夫!”周老爷子叹了口气,像瞬间老了十来岁,“老夫当日就不该容她跟安氏离开,该拘着她亲自教导,说不定才不会误入歧途!” 这般掷地有声,又这般大 公无私,众人看在眼里,多了许多敬意。 上京城的老一辈,周老爷子官职低微,但确实也德高望重。 安与时看着有些心酸,如果她外祖父母还在,是比周老爷子还要严厉公正的。 只可惜,周婧芙明明双亲在世,又颇得疼爱,却从来都不懂得珍惜。 她站起身来:“既然此事已了……” 现在开口,是尊敬周老爷子,不想留下来看笑话。 但话说到一半,她看见了面红耳赤,又怒目圆瞪明显不甘心的安景川和安景州兄弟俩。 “难道两位到如今了,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她看着他们,冷声问道。 安景州张了张口,两眼越来越猩红,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景州!”安景川低呼一声,没能叫住人,转而冲安与时咬牙低吼:“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该如此刻意,事情闹大了,姑母和芙儿都难逃一劫,安家也会因此再受重创,难道这不是你最想看见的?” “安与时,你果然是孟氏的血脉,为了你所谓的公平正义不择手段,宁肯把家人的皮都剥了,也照旧不管不顾!”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周如音 没好气道:“你们安家人莫不是疯了吧?明明是与时差点被害,差点再也回不来,你居然还怪她?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兄长啊!?” 问完,周如音又来回看着安景川和安与时,狐疑道:“要不是你们兄妹长得有几分相似,我都要怀疑你要被捡回去了,哪有这样当亲哥的?” “你!”安景川气得不轻,冷言讥讽:“周女娘牙尖嘴利,令人佩服,可不管在下有多狠心,都比不上周老和周女娘,丝毫不顾血脉亲情,为了所谓名声大义灭亲!” 宣王妃当场就被逗笑了:“五十步笑百步!” 被陈嬷嬷拽了一下之后,宣王妃看了脸黑的周老爷子,只好又道:“你们安家都是群什么泼才,也配和周家相提并论?是非早已分明了,就是怕你们安家人不信,才特地请了廷尉府来断案,你当这是为什么?” “哼,这是周老要让世人知晓,他深明大义,帮理不帮亲,不像你们这群安家人,为着个外四路的表亲,反倒一再压迫血亲!” “与时是谁?她是你们安家的亲生孙女,是你的亲妹妹!可你眼瞎心盲,看不见她受过多少委屈折磨,看不见她年幼无 依,反倒只把那周婧芙放在心上!” “怎么?难道你们安家的两个兄弟,都想着娶了她?要不然,又怎会明知周婧芙犯下大错,还一味偏袒?还要把并不存在的罪过都按在安与时的身上?” 宣王妃越说越来火,还没好气的‘呸’了一声:“就你们这样,还敢说自己是读过圣贤书的?如此是非不分,也不怕丢了满门祖宗的脸!” 有宣王妃站在前头,其余人都在旁边连声附和。 撇开现在有意讨好宣王妃不谈,就安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大家也是很看不上的。 安景川被所有人的话语和眼神,说得连皮带臊,转眼就青一阵白一阵,甚至都稳不住身子。 脚下一崴,险些踉跄地摔倒。 待到重新站稳,安景川面色青黑,干脆一咬牙,跟安景州一样直愣愣地冲了出去。 安与时冷哼,看来,也就那样。 再看周婧芙,照旧躺在里面的床上,也不知道清醒过来没有。 “事已至此,周老,小女就先告辞了。”安与时福了福身,冲宣王妃甜甜一笑,动身离开。 宣王妃心思一动,就安与时那个安静性子,肯定不会急着去找樊太妃告状。 第115章 安与时的面子就这么大? 刚好,宣王妃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樊太妃,如今不就是正巧的好借口? “与时,本宫与你同行!”宣王妃故意拔高声调,就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安与时,是被她护着的! 周家门外,安与时坐在马车里,本是想趁着今日得空去给司方旬诊脉,一看宣王妃出来以后,急匆匆往皇宫赶,干脆打消了那心思。 “既然已经有廷尉府插手,周婧芙如何尚且不说,安应珍肯定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静静等消息就好。” 说完,安与时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周婧芙忽然找事,她肯定已经和何元英聊上了。 而且也能约好什么时候去见裴允…… “都被打乱了!”安与时抓了抓后脑勺,头疼道:“下一次大门户里面的宴席什么的,是什么时候?” 青竹又好笑又无奈:“安应珍要倒霉,这本该是大好事,可怎么女娘只惦记着出去玩?” 安与时勾唇冷笑:“安应珍这辈子的路,只能走到这儿,这是她的命数。” 就那种性格,那般狠辣,却又没什么大本事之人,能活到这个岁数才出事,都已经是上天庇佑 了。 就算没有她出手,安应珍也注定命止于此。 “但我这边怎能一样?”她急哄哄地道:“这可是阿兄的终生大事,安应珍至多也就是个死,能比得上我阿兄吗?” 青竹听得都好笑。 听听,还说安家那两兄弟偏心离谱,但实际上安与时的心眼子更偏。 连影子都还看不到的所谓婚事,居然比人命还重要…… …… 此刻,皇宫之中。 宣王妃火急火燎赶过来,张口就要见樊太妃。 老嬷嬷有些无奈:“宣王妃,不是太妃娘娘不愿见您,实在是娘娘身子不适,再加上后宫事物繁多,若无要紧事呀,您不必时常惦记着要来请安的!” “臣妾知道。”宣王妃面色僵硬,但又实在不甘心,接着道:“臣妾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着安家女娘,安与时!她今日又受了委屈,所以臣妾才想着……” “什么!?”老嬷嬷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就拽着宣王妃往里面走:“女娘怎么又受委屈了?是什么委屈?今日又是谁要欺负她?宣王妃,你可一定要在娘娘面前仔细说清楚,看娘娘怎么替女娘讨回公道!” 宣王妃直发愣。 哦,她要请安,要求见,就一大堆理由拦着。 才说出安与时的名字,樊太妃就不累不困了?有功夫见人了?也愿意让她请安了? 她堂堂宣亲王妃! 好歹也是皇家宗妇! 可是在樊太妃这里,面子还不够安与时一个名字大? 这简直就是……太荒唐了! 见到樊太妃,宣王妃正要开口,见樊太妃面色不耐,赶忙低下了头。 新帝登基没多久,又一直不在上京城里,因而身边有重臣,却一直没有深受信任的权臣。 无人知晓圣上心意,除了樊太妃。 能讨好樊太妃,就是讨好圣意! 因而人人都想在樊太妃多露露脸,可人人都没那个机会露脸。 不管樊太妃,还是新帝,都油盐不进的,叫人无处着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宣王妃其实没什么实权的,却也能被所有人奉做上宾。 到底是皇亲国戚,总之比他人更与帝位,与政权中心站的更近些…… 老嬷嬷已经上前回禀了宣王妃求见之事,方才还很不耐的樊太妃,立即就快步走到了宣王妃跟前。 “你说,与时受委屈了?”樊太妃眯起眼睛,冷声道:“是何人?难道 又是安家?” 见状,宣王妃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先行礼,还是该先说了。 是知道樊太妃很看重安与时,但至于这么紧张吗? 她没敢走神太久,连忙道:“回禀太妃娘娘,今日周家设宴,臣妾知道安女娘会去,知道那孩子性格软,恐怕会被欺负,所以也跟了过去,可谁知道,周婧芙竟然也去了,还一早就和安应珍,利用周家下人里应外合,一早设下陷阱,险些让水匪给捆了出去!” 本来是想往惊险了说的,又怕吓到樊太妃。 宣王妃连忙又道:“不过太妃娘娘放心,与时福大命大,有魁星照着,不仅顺利逃过一劫,连头发丝儿都没掉一根!是臣妾呀,想着那安家也太猖狂了,虽然已经吩咐廷尉府好生审理此案,把安应珍和周婧芙都解决了,可又担心臣妾这人微言轻的,帮不了与时太多。” 话到此处,樊太妃先是安了心,然后就和老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说呢,宣王妃能有几分好心? 合着就是知道她在意安与时,才特地找着这个借口过来邀功的! 虽然知道宣王妃对安与时的好不会多真心真意,但皇宫现在事多,皇帝身边 也险象环生。 宫外虽然有个裴允,怕也是被诸多琐事绊着,自顾不暇。 若能有宣王妃这样,有身份地位,却没多少脑子的人护着…… 旁的不说,总能稍微震慑震慑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吧? “你做得好。”樊太妃一改方才的冷脸,露出了那么一分左右的笑容。 宣王妃看在眼里,身上却寒津津的。 她怎么觉得,这老太妃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 “与时,是孟氏子孙,哀家同孟氏亲如一家,她就等同于哀家的孙女一般!” 说到这里,樊太妃又想起来了,不忘加了一嘴:“不像裴允那个不成器的总是惹是生非,与时,是足足的受尽了委屈,哀家段不会坐视不理!” “是……”宣王妃陪着笑脸,脑子里也转了几百个弯。 正常正常,樊太妃再怎么顾及孟家,也还是皇家人啊,定然要向着皇帝的。 裴允那人功高盖主,现在还能好好的,说不定就是皇家看在他是孟家和裴家的后嗣,所以没急着下杀手。 有这一层在,软弱好欺的安与时,可不就更加惹人怜爱了吗? 樊太妃把宣王妃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第116章 谁配的上女娘? 顿了半晌,樊太妃破天荒头一次的拉起了宣王妃的手:“你也是个实心人,不同他人,只知道听信外面的传言,以为与时当真如安家所言那般不堪!” “你,能护着她,是她的福气,更是哀家的福气。” 樊太妃甚少这般说出言不由衷之话,及其不自然。 但宣王妃能得到樊太妃的称赞,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语气真不真? 她欣喜若狂得跪了下来,大声道:“太妃娘娘放心,实则与时和臣妾也甚是投缘,臣妾私心里,只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子,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她的!” “嗯,有你这话,哀家就放心了。”樊太妃暗叹一声,心想着,夸就算了,总得给点什么好处,才能让宣王妃继续护着安与时。 想了一会,樊太妃沉声道:“你与她投缘,也是她的福分,正巧,哀家这里才得了几根上好的山参,原本是留着补身的,你都拿了去,送一株给她就是了。” 宣王妃‘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娘娘不必担忧,臣妾也知道与时妹妹身子不大好,这些日子没少搜罗山珍补品,就今日,臣妾就一并拿去给她,重 要的是,要让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臣妾一心护着她,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去!” “如此,甚好。”樊太妃藏着心里的厌烦,淡淡道:“听闻与时最近给你把脉看诊,颇有见效,哀家瞧着,你这气色也确实好多了,若身子养好了,还是该尽快生几个孩子,一则,哀家也算半个曾祖母,能热闹热闹,二则,你也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好事!” “是,是!”宣王妃喜得嘴角都快翘到耳朵上了,连连点头:“臣妾谨遵教诲!” 樊太妃松了口气:“那你就退下吧。” 说完,直接往里面走,多余的半个眼神都不想给。 宣王妃反而松了一口气。 旁人只道樊太妃不好相与,总是冷着脸,但她知道,樊太妃的心,狠得如同绝世之人! 樊太妃无子,娘家也无权势,能活到现在,还能被新帝这般信重爱戴,难道会是什么普通人? 宣王妃可不傻,她身为皇室之人,还能看不透这个? 恭恭敬敬地朝着里面行礼,又恭敬万分地退出来,等到里面的宫女送出一大锦盒的山参,千恩万谢接了,才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离开宫中。 “本 宫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 宣王妃就觉得自己脚下都在飘,跟踩在云上似的,整个人更是头皮发麻,沉浸在狂喜之中无法回神。 陈嬷嬷用力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倒了下去。 “本宫就知道,那安与时就是本宫向上爬的梯子,更是王爷向上踩的台阶!” “你看看,本宫保着她,果然就是在保着本宫自己,保着宣亲王府!” 说到这里的时候,宣王妃眼里充满期待的光华都要控制不住了。 “曾几何时,咱们宣亲王府都快被挤兑地没有出路了,多少次都恨不得直接搬离上京城,可是现在呢?” “本宫不过稍稍给安与时一点好脸,不仅身子好了,连运势都越来越好……” “陈嬷嬷,你说说,这上京城里,谁还敢看不起本宫?” 听着宣王妃说话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大声,陈嬷嬷连声安抚:“王妃!上京城里那些妇人,谁看到王妃不是毕恭毕敬的?” 宣王妃却像炸了似的:“她们以前谁是真心的?都是看本宫的身份,可是背地里,谁不是笑话本宫?偷偷编排本宫?” 说着,她忽然深吸一口气, 看着下人小心翼翼捧着的锦盒,低声道:“樊太妃对外从来都是清心寡欲,何曾赏过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叫人好好捧着,咱们一路回了宣王府,拿上更多的补品,大张旗鼓送到裴府去!” 陈嬷嬷连忙点头:“王妃说的是,奴婢一定照办!等到旁人都知道,咱们是如何被樊太妃看重的,谁还敢对王妃不恭敬?” “正是如此!”宣王妃冷哼道:“也该让她们知道,本宫,已经今非昔比了!” “可不是?”陈嬷嬷与有荣焉,也跟着得意起来:“王妃就放心吧,您走对的这一步棋,连王爷都对您佩服了七八分呢!” “哼,那是自然……” 这些话是如何说的。 便如何一句句传到樊太妃的耳朵里。 樊太妃撑着头坐在窗边,愣是迎着冷风,闻了好一阵子的檀香,才缓了口气。 “你瞧瞧,老身那时候没想着护她,多少人要害她?如今老身护着她了,又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全都不是好东西!全都想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 “太妃娘娘何必动气?”老嬷嬷好声好气地劝道:“老奴看着,女娘倒是有分寸,有主意的很,那 宣王妃想着算计她,殊不知,实则是被女娘利用呢。” 听到这话,樊太妃忍不住被逗笑了:“你啊,眼睛太毒!” 老嬷嬷跟着笑:“老奴跟着娘娘这么多年,总得学些本事才像样。” 而后,她又低声道:“实则老奴看在眼里,在这上京城里,就如同娘娘您一样,但凡接近女娘的人,都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的,要么是想害她,要么,就是想从她身上谋算些东西。” “诶!”樊太妃长叹不止:“老身只盼着,她能一世安宁!但老身年岁太老,又还能护她多少年?” “所以娘娘才要为女娘寻一门能护得住她的郎婿。” “可你瞧着,能有几人护得住她?” 老嬷嬷也被问住了。 是啊,能有谁,既能匹配得上女娘的身份,同时又能承担得起光复孟氏的重任,还能保护女娘一世安康呢? 除了这些,还得是忠诚的有义之士,有担当,知冷暖,将来的日子才能有滋味些。 再则,女娘生的如花似玉,那郎婿也丑不得! 这般说来,能与女娘匹配上的…… 除了裴允,还能有谁? 毕竟就是现在的皇帝,樊太妃也看不上啊! 第117章 你就这般厌烦我? 当然,这些话,老嬷嬷不敢当着樊太妃的面说。 曾经她提过的,樊太妃也仔细思量过的。 分析来分析去,还是不认可。 因为裴允同安与时一样可怜。 还不同于安与时,只要有人护着,往后余生便能安康无忧。 裴允那孩子,背负着的是尸山血海的仇恨! 这般深沉的东西,怎能让本就不安半生的安与时,再去跟着背负一遍? 樊太妃不会允。 “娘娘,老奴今日倒是挺说一桩趣闻。”老嬷嬷说着还笑了:“您可知道,女娘为何忽然折腾着要去参加各府宴席?” “是啊!”樊太妃狐疑地瞪大眼睛:“那丫头可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怎么忽然转了性了?” 老嬷嬷神秘一笑,到底没绷住,大笑道:“娘娘哪里晓得?这几日,也不知道女娘是怎么琢磨的,居然想着要给裴将军寻到一门好亲事,之前赖在府里精挑细选呢,瞧着比内务府给皇上跳后妃还认真!” “什么?”樊太妃都傻眼了,“她……她居然要替裴允操持婚事?” “操持应当谈不上,估计是想着,要搭桥牵线,让裴将军和那些女娘们相看相看呢!” “她……哈哈!” 樊太妃也笑了,而且都收不住:“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也罢也罢,老身也是看明白了,她在裴府又如何?到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 老嬷嬷叹了口气:“女娘还小,经历的大事又多,都还不懂呢。” “晚些也好的。”樊太妃点点头,带着许多往日光阴的遗憾:“若能选,老身宁愿她这一生都不懂,长长久久的,又快快活活,一切只为自己高兴,那多好啊?” “娘娘就放心吧,女娘是个通透的人,福气都在后头呢!” 话是这样说,但两个老人的心里都在叹。 安与时是让人操心的,却并不揪心。 可是裴允呢? 那般令人心疼的前半生,往后余生又会如何? …… 说实话,未来之事,谁都拿不准。 但裴允现在脑瓜子很大。 他听闻安与时险些落水,放心不下,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只不过站在院外,他却听到安与时在和青竹她们说—— “你们说说,那何元英怎么回事?分明都已经说好了的,要去找我阿兄切磋,可我帖子送过去却不接,她什么意思?” “难道还是因为阿兄与那二世祖站在一块,所以对阿兄有了 很大的意见?” “怎么办呢?你们倒是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呀?” 裴允听的哭笑不得。 他都不知道安与时脑瓜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二世祖…… 说的难道是袁武康? 所以,安与时对袁武康没那意思? 那…… 裴允低头看袖口,一旁,束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也就是说,方才裴允追上袁武康,找借口小小教训了一番,实则是没有必要的? “额……”束鲁干笑道:“那袁家世子,最近可能走霉运呢?” 就在这时候。 只听里间,闻夏在劝道:“女娘别着急,就算何家女娘因为将军与那袁家世子混在一处而有了误会,但也只是误会,只消好好打消了误会,便能够回转的!” “真的?”安与时不安的很。 裴允听到她这副语气,就觉得好笑。 不过是何家一个女娘,她既那么感兴趣,不过一句话的事,就能即刻让那位何家的出现在她眼前。 而且还得老老实实听完她想说的话! “去把人找来。”裴允低声吩咐,转而走向屋内。 可也就在这一刻…… “可是阿兄凶巴巴的,实在吓人!” 裴允脚步 一顿,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 紧跟着,安与时又道:“你们今天也看到了,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再加上和那二世祖有说有笑的模样,一看就不好惹!” “任凭在场的女娘们再多,我挑好的再多,又有谁敢对他动心?” 这一瞬间,裴允浑身都僵住了。 安与时在说什么? “其实……”青竹笑得有些尴尬:“其实将军自己还不着急呢,女娘又急什么呢?万一让将军知道,又要生气。” “他有什么好气的?”安与时反倒哼出了声:“他一大把年纪了,在外面名声又不好听,再加上我这个拖油瓶,若不早早订下婚事,那以后可就更难了!” 咔咔…… 裴允的拳头,咔咔作响。 安与时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一个当妹妹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你们也看见他了吧?脾气那么多,一看就是心火旺,若是能得一个嫂子,必能让他心思舒坦些的!” “呵!”裴允是真被气笑了。 而方才已经领命离开的束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走了回来。 探头探脑的,就跟在后面,还不敢近前。 “女娘说什么呢?” 里面的丫鬟们一个劲笑 。 安与时反而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再说了,能有个新嫂嫂陪着阿兄,知冷知热的,蜜里调油,多好呀?” “好?”裴允再也忍不住,咬着牙关直接冲了进去,还就站在她跟前。 她本来歪在软榻上哼哼唧唧的,一看人来,身子都僵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坏了坏了,这怎么悄悄念叨阿兄的事,反而还被阿兄听见了? “阿兄,呵呵,你怎么……” 没等安与时傻笑完,裴允径直打断,语气是自己都没想到的难听。 “你方才在说什么?” 安与时身子一抖。 后面的青竹等人,都惊得齐齐跪倒。 见状,安与时缩着脖子,干笑道:“阿兄都听见啦?我……我也不是多管闲事,我就是希望……” “你希望我尽早成婚,好让你安心?”裴允的拳头都要捏碎了,“我已经搬离,你还不满意,甚至想随便塞个人打发了我?” “我不是……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安与时急得直起身来,“你本身就到年纪了,成婚也是情理之中,左右我成日闲着,为你相看相看又有何妨?我知道你并非凡泥,定要精挑细选才能放心的,何曾随意打发你?” 第118章 你嫁我,天经地义 裴允都给气笑了:“你都要给我寻亲事了,还要替我相看,还不是打发?” 安与时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阿兄,你难道没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吗?若不早早找到中意的人,难道要一辈子囫囵度过?” “你……你不是知道我心意何在?”裴允头大的很,扯着安与时的胳膊,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青竹她们都吓了一大跳,生怕裴允一时气盛,对安与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偏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撞枪口…… 倒是安与时,反而不怕了。 她轻轻拍了一下裴允的手,示意裴允先放开,一副咱俩好好聊聊的样子。 裴允心里一缓,还真就松开了。 紧接着,安与时冲裴允掰起了手指头。 “首先,我并不认为阿兄的心意能做数,你我是表亲,有着血缘这一层在,近亲成婚所生的孩子,那是有很大概率变成畸形的,也就是天生异象,难道阿兄想要那样的孩子?” 看着裴允脸色发黑,安与时拍了拍他:“阿兄先别急,听我说完。” 裴允额边青筋猛跳,下颌线也紧绷,便始作俑者浑然未觉,完全没发现所有人都在为她捏着一把汗。 “ 阿兄比我更早失去亲人,发现我还在世,又是那样的机缘巧合之下见到我,自然容易误把欣喜当成心动。” 裴允深吸一口气,强忍…… “所以越是在这种时候,阿兄就越是应该多看看,万一遇到了真命天女,也不致于耽误时光呀!” 裴允的眼皮子在狂跳。 “阿兄莫要抗拒,只当是多识得几个人,交几个朋友,姻缘乃天定大事,讲究的是缘分,也没有那么容易成的!” 越听越不像话,裴允的呼吸都变粗重了。 安与时掰下第二根手指头,歪着头道:“再有一层,阿兄的年纪也不小了,肩上背负的责任再大,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再耽误下去,任凭阿兄再怎么相貌堂堂,仪态非凡,也会失去优势的。” 裴允一愣。 相貌堂堂?仪态非凡? 她是这样以为的? “再细看如今上京城内,待嫁女子,家世、年纪、教养、品德,能与阿兄匹配的也就那么几个!” 裴允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重阴森的杀气。 安与时才不怕,接着道:“阿兄,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当得起我阿嫂,相信外祖父和姨母若在世,也 不会对她们有二话,所以你不要抗拒,我这个当妹妹的,难不成还会害你……啊呀!”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裴允猛然拽起,整个人都撞进裴允怀里。 下一秒,她的后脑勺被捧起,和裴允的距离只差毫厘。 青竹和闻夏、听雪都慌了。 “将军!” “女娘!” “将军,这不合礼数!” 三个丫头都快把头磕进地里了,可裴允始终不肯撒手。 安与时也惊了,心里突突猛跳,怎么也不敢相信裴允会这么对她。 难道他还想强吻? “阿兄你……” 裴允看着安与时张开的嘴就头大,手臂一张,把人整个揽进怀里,恰好裹在宽敞的披风之下。 然后,安与时就只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竟是被横抱了出去。 这姿势,活像个用胳膊肘拎着不听话的小狗,任凭四肢怎么蹦哒都下不来。 “阿兄!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你疯了不成?”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被轻轻抛起,尚未反应过来,她就在空中转了半圈,然后直接被裴允扔上了马。 她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下意识抓紧马鞍,正想着能不能跳下去,周身忽然一暖,才 发现裴允也坐了上来。 而且裴允两手圈着她,不仅逃脱不得,后背还紧贴着…… 这么亲密的姿势,也过于暧昧了吧!? 还有,难道裴允就打算这样带着她招摇过市吗? “阿兄,你快放我下去!”安与时抓紧裴允的手臂:“被这么多人看到,往后你还怎么娶妻?” 裴允勾唇,才发现自己这般,心里居然分外痛快。 他大声道:“我说过了,你与我成亲,天经地义!” 安与时都快疯了,恨不得找个麻布袋子把自己蒙起来。 偏偏裴允丝毫不知道收敛,不顾惊慌失措从府里冲出来的下人,更不顾周遭好奇张望着的百姓,就这么搂着安与时,轻夹马腹,堂而皇之地出发。 还故意放慢了速度! “你疯了!” 安与时恼火地恨不得掐死裴允:“阿兄,我同你说过了,你我是兄妹,不成!” 裴允哼了一声:“你我并非兄妹。” “是,我们不是亲兄妹!”安与时深吸一口气,怒道:“可你我实属一家人,这不成!” “你姓安,我姓裴,怎么不成?” “自然不成!就是不成!” “与时,你厌烦我?” 安与时叹了 口气:“你是我兄长,是除了母族长辈之外,在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怎会厌烦?” “那便无碍了!”裴允忽然加速,吓得安与时低呼出声。 裴允嘴角一勾,顺势把人紧紧搂入怀中。 只是到了纠察司门前,安与时回头瞪过来,那双眼睛只像是要吃人,让裴允有一瞬间的心虚。 是不是闹的有些过了? 下了马,伸出手,安与时却不肯下来,冷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带你走了一路,就是想让上京城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都知道,我裴允一颗心都在你身上,除你之外,谁都不成!” “你……” “下来,不冷么?”裴允再一次伸出手,“何况,人这么多,你想继续在此被他们指指点点?” 安与时扳起一张脸:“还不是你害的!” 裴允耐心十足:“就不想看看纠察司?不想看看我平日呆的地方?” 看……自然是想看的。 但是,裴允今天太过分了! “好,我帮你!”裴允话音落下,掐着安与时的腰,直接抱了下来。 安与时才刚站稳,还没发话,裴允就极懂眼力地松了手,还后撤一步,故意离得远了些。 第119章 你,不管不行了 安与时看了裴允两眼,想了想,她也没什么不坦荡的,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这里很黑,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放眼望去,除了漆黑阴沉的木梁屋檐,就是庄严森冷的红甲卫,他们排排站着,好像不会笑的冰冷雕像。 走进去一段距离,红甲卫们忽然齐刷刷行礼,齐声大吼:“女娘!” 安与时没料到这么一茬,被吓了一大跳。 裴允轻轻抓着她的手腕,冲红甲卫们皱眉:“低声些。” “是!……是。” “不用听阿兄的,大家自在些便好。”安与时爽朗一笑,同时不忘把手抽了回来。 她前世经验可不少,和眼前的将士们相比,大家都是竭力保家卫国之人。 虽然她只是军医,但也算得上是同僚了。 本就辛苦,若在她面前还要拘着,岂不是平添压力? 大家都笑了笑,继续意气风发各司其职。 安与时跟在裴允屁股后面转悠。 纠察司里有个议事堂,极大,外圈是用石头堆成的座位,内圈则是一大块空地。 上去比武都够了。 再往内部走,看到是第一司,督办京城重大刑案要案。 要么是廷尉府审理不下来的 ,要么就是事涉朝臣皇家的。 第二司,主抓人关押,处斩抄家。 第三司,主探查暗访,传递消息。 第四司,主暗杀。 第五司,主练兵训导。 第六司,主机关建造、治病救人,也研制毒药。 安与时一处处看过来,不得不说,对裴允很是佩服。 “总共六处,每一处都可以独立出来,也可相互协作,互相支撑,果然妙哉!” 裴允眼尾轻挑:“你果真这样想?” “阿兄,你虽然在儿女私情上拎不清,但我知道,你是顶厉害的人。”安与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无语,也不隐瞒自己对裴允的欣赏,“短短月余,原本混乱不堪的纠察司已经大变模样,足以证明阿兄的才能了。” 裴允颇有些没好气,哼道:“既逛完了,就去里面坐着吧。” 冻得瑟瑟发抖,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 也就是她了! 安与时撇撇嘴:“我不能回家吗?” “不能。” 裴允回答的实在太快,又特别果断,让安与时急了:“为何?” 她紧盯着裴允,就看着裴允嘴角轻扬,然后冲她扯出一个冷笑:“陪着我。” “这叫什么话?” “不然把 你放回去,让你接着给我寻亲事?”裴允哧道:“让你自己呆着只会生事,我得看着你。” 安与时撇撇嘴,才懒得理裴允,抬脚就走。 还没等出门,裴允又道:“不想知道安应珍的下场?” “我自己也能打听到的!”安与时回头,满脸都是不服气。 裴允嗤笑:“对外,安家称安应珍一病不起,时日无多,可实际上,安应珍已经被悄悄送出上京城了。” “这么快?”安与时眼皮子一跳,要这么说的话,更具体的消息,还真就只有裴允才能知道了? 一想到安应珍有可能被送出去逃出生天,而且还能自由自在活着,她就升起一团无名火,只恨不得飞出去把人追回来抽筋扒皮! 安应珍对她做过那么多恶事,现在才哪到哪儿? 想跑,门都没有! “阿兄!”安与时快步走回来,端着满脸乖巧的笑容,“阿兄才回来就要坐下来忙碌,肯定累了吧?不然我为阿兄烹茶?” 裴允看了她一眼,不管是什么鬼主意都心里门清,淡淡道:“往后,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 “嗯嗯嗯!”安与时一个劲点头。 只要能让她知道安应珍的下落,那怎么 都行。 不过…… “什么叫做阿兄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问出来,脸都白了,下意识抱住自己,“阿兄,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想法有些奇怪,没想到你居然……” 裴允没好气,抬手在安与时脑门上轻拍了一下。 “我才几日没回去,你脑子里稀奇古怪想着些什么?” 他是着急,也迫切,但还做不出那等禽兽之事! 再者说了,安与时现在还没想通,强求又有何用? “那你……” 安与时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委屈地撅了撅嘴:“裴家好好的,住回去不好吗?” 裴允皱了皱眉:“忙。” “哦!”安与时应了一声,颇有些不服气。 但现在想知道消息,也只能等裴允心情好。 可裴允一心扑在桌上这堆数不清的公务里,一时半会也不便打扰。 她干脆自己走到一边,找了个还算安静的角落自己呆着。 安应珍被送出城了…… 而青竹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安家能把这事做的如此密不透风,是铁了心要保住安应珍的了。 哪像面对原主的时候? 所有人,都巴不得原主能赶紧去死! 原主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懂什 么?又做错了什么? 安与时想起来,实在愤怒,心里也烦闷得厉害。 裴允定然知道安应珍的下落,但该怎么解决才好? 这头在心烦意乱,那头,裴允也定不下心来。 她就坐在身边,叫他如何能专心? 一室幽静,像怎么求也求不来的时光…… …… 大雪天里,宣王妃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坐着软轿,专门择了热闹的大路来到裴府门前。 在轿子两侧,分别有下人捧着大红托盘,上面摆放着山参灵芝。 她是生怕旁人瞧不见她今日特地带了这么多好东西来找安与时。 “原来是宣王妃?”袁管家上前拱了拱手,看了两眼,笑道:“不知宣王妃此时过来有何要事?” “咳咳。” 宣王妃矜贵得清了清嗓子,而后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心里挂念着与时妹妹,想着她才大病初愈不久,恰好本宫近日得了些补品,带过来送与她。” 袁管家的脸色变了变,旁人或许看不明白,他还能看不懂? “多谢宣王妃一片心意,不过,不巧的很,女娘陪着将军去纠察司小坐了,宣王妃这等重礼,不如改天再来,若能亲手交到女娘手里,女娘会很欢喜的。” 第120章 是不是有人谋财害命 宣王妃皱眉,语气都急切了:“她好端端的跑去纠察司做什么?那里都是些军汉,有什么好玩的?” “王妃请慎言!”袁管家太阳穴一个劲蹦,冷声道:“女娘处,自有将军在守着,军汉再多,也把女娘当成自家主子!” 闻言,宣王妃脸色一僵,强忍着不快道:“知道,本宫也是想着她今日在周家太累了,又受到了不少惊吓,该在家中好生歇息才是,怎的还跑出去?” 袁管家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叹道:“这些都是小节,有将军在,女娘自然什么都好。” “呵呵,是。”宣王妃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那她何时回来?” 说到这个,袁管家的老脸都要笑歪了:“主子们的事,小人可不知道,不然,宣王妃去纠察司问问?” 宣王妃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要给安与时送来好东西,巧了不是,自家将军,也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安与时之间的关系。 有宣王妃这么个大嘴巴在,不是刚刚好? “那也好,本宫去找她吧。”宣王妃才不想跟袁管家在这儿浪费时间,摆摆手,带上人直奔纠察司。 只是远远的,看到阴森森的纠察司, 还真是让宣王妃心里打鼓。 那种地方,若非必要,谁愿意进去? 虽然这个纠察司现在才办起来,但听说裴允接手之后,大张旗鼓弄了不少动静。 其中最骇人听闻的,就是二司研究出来的狱中酷刑。 什么五马分尸和砍头都是小巫,竟还有千刀万剐、生挖眼珠这等惨无人道的刑罚! 那地方,要是进去了,准没好事! 转眼就到了纠察司门前,眼看里面的人都凶神恶煞的,一看到她来就恨不得冲上来生吞活剥那样,她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跌坐了回去。 罢了罢了,这地方,她可进不得。 “陈嬷嬷,你且跟这些将士们说,本宫是得了太妃娘娘的命令,特地给与时妹妹送东西来的,还望她能保证身子,得了空,多去瞧瞧本宫!” 声音这般大,别说眼前的红甲卫,就连远处的百姓们也都听见了。 同样,里面的安与时也隐隐约约听见了。 她摇摇头,自己找了个书卷在看。 “你不是很乐意同宣王妃接近么?”裴允正好找到借口能跟安与时说说话,低笑道:“不出去见见?” 安与时瞥了他一眼。 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他确实没 说过什么出格的话,更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便也安心许多了。 此时,她心平气和的回着话:“我和她只是互相利用,以阿兄的聪慧,又怎会瞧不出来?” 裴允没忍住好奇:“她利用你,我明白,但你因何利用她?” 安与时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宣亲王妃,虽然名声不好,但地位高,在上京城的后宅圈里说得上话,而我,身上背负着背弃家族,不堪无度的名声,比她更不好些,若能有她从中斡旋,助我转了口风,便是好事一桩了。” “更何况,阿兄因为我已经受了不少委屈,我的名声若能好听些,于阿兄是好事,安家传的那些谣言,也能不攻自破。”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眉眼弯弯:“还多亏了安应珍和周婧芙母女,要不是她们一直不肯消停,还没那么快见效呢。” “阿兄,你既知道安应珍的下落,就一定不会让她逃掉的,对吗?” 看她眸光明亮,裴允也目光灼灼。 “你心里惦记我。” 这是在下结论,而不是疑问。 安与时怔住,也不知怎的,脸上有些发烫,急急道:“你是我阿兄,我怎能不惦记你?况且这些事,本来 就是该做的。” 裴允唇角微勾,并不与她争辩,只是盯着她仔细瞧了半晌,转而问道:“你想让她死?” “她该死!”安与时想也不想的说:“自她带着周婧芙去安家之前,我在安家已经住了一年了,彼时安应淮虽然并不疼爱我,但安老夫人,还有我上面那两个,也算是疼过我的。” 与其说是疼爱,倒不如说是客气。 “总之,那时候我日子也算好过,可她们母女二人回来以后,我在安家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每一次,周婧芙都要使尽手段来陷害我,要么是我推了她,要么是我骂了她,打了她,再不然,就是我偷了她的东西。” 她嗤笑出声,接着道:“阿兄可知道,每在这时候,安应珍一个当长辈的,会如何?” 裴允的拳头已经握地死紧,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她会如何?” 安与时哼笑道:“安应珍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教训周婧芙,却永远都是嘴上说说,然后让所有人都来说我的不是!” “安家的人是非不分,会让我罚跪,不给我饭吃,或是禁足、掌刑,久而久之的,整个安家的人都不喜爱我了,他们没有人信 我,没有人帮我,保护我,甚至有许多次,我明明躲在房里没出去过,可周婧芙随便嚎一嗓子,我就没错也成了有错!” “阿兄,你说好不好笑?”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安与时是真的在笑。 笑安家人的盲目与短视,笑安应珍和周婧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再来,就是对原主的心疼。 不过,这样其实是好事。 “其实我都知道,安家怎能人人都瞎?他们就是护着安应珍和周婧芙,而我,孟氏有去无回,无人庇佑,再加上孟氏留下来的那些巨额财产……” 安与时忽然顿住,有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滋生,转眼蔓延全身,处处冰凉。 “阿兄!”她紧紧抓着裴允的手臂,问道:“外祖父,舅舅,还有我娘,分明都是久经沙场的将才,怎会无一人生还?那一场战役当真有那么惊险么?会不会有人害他们?” 裴允也愣了愣,回握住她的手:“你是说,或许有人为了谋财,去害命?” 安与时越想越觉得可怕:“要不然,在孟氏遇险的时候,安家为何要龟缩不出?当真只是贪生怕死吗?就那安应淮,也并非没上过战场之人啊!” 第121章 这是要杀人 才说完,安与时又觉得不对劲。 “不,他们把孟氏的财产还给我,分明很干脆,难道是有什么地方被我遗漏了?” “但当年安家的举动和态度,确实可疑!” 裴允心里一动,一直固定不前的死路,似乎出现了个细微的裂缝…… 但这些事时隔久远,一时半会的,实在不好清算。 “放心,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念头,慢慢查就是了。” 裴允像是在安慰安与时,又更像在安慰自己:“不差这一会。” 安与时用力点头:“没错,不差这一会,阿兄,此事有了眉目,我会想法子从安家套出话来的,等有了更多的线索,再清算也不迟。” 恰在这时候,山参和一应补品都被送了过来。 看了一眼,安与时轻轻摆手,没太在意。 她如今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裴允看着她随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两分笑意。 紧接着又有人进来通报。 “女娘,楼家派人来请,说楼家二姑娘今日受了风,情况危急,请女娘速去一趟,还说,只要能把楼女娘治好,再多诊金也照给不误!” 安与时听得一愣。 若没什么大事, 楼朝雨自己就能过来,何必派人来请? 她急得站起来:“这般紧急?快带我去!” 说完,她狡黠一笑,冲裴允道:“阿兄,我要出去看诊了,况且天色不早,等看完诊,我会径直回家的,绝对不会乱跑!” 也不等裴允反应,她撒丫子就开始跑。 一路冲到楼家的马车上,她才拍着胸口长松了一口气。 就说嘛,她一个大活人,多的是机会跑。 楼家似乎已经去裴府请过了,她这才刚被接到楼家大门前,就看到青竹提着她的药箱等在那儿。 再一看,楼家的老太太居然也站在那儿张望。 安与时的脸色沉了沉,早前在周家的时候,分明还看到楼朝雨好端端的,现在楼家上下如临大敌,莫非当真不好? “与时!”楼老夫人也是见过安与时的,脚步蹒跚地冲上来。 在安与时小的时候,没少来楼家玩过,所以和楼家上下都还亲密,也就是后来和楼朝雨生分了,孟家又出了大事,来往这才少了许多。 “楼祖母!”安与时赶忙伸手扶住,拧眉道:“朝雨怎么了?若一直喝着我给她开的药,不该忽然这样才对啊!” 楼老夫人眼眶飞红 :“从周家回来,她就气呼呼的,也不知嘴上念叨着什么,紧接着……” 说到一半,楼老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也是老身不好,偏让她瞧见老身与人争辩,她气不过,这才病倒了的!” 安与时示意下人过来扶人,急急道:“事由不必现在说,她还住在那个院子里吗?我先过去瞧瞧再说!” 楼老夫人在后面颤颤巍巍地跟着,大声道:“对,对!你快去,先过去就是!” 闻言,安与时再不耽搁,拔腿先冲了进去。 可才刚到楼朝雨的院子里,就看到一个美艳妇人被一堆簇拥着,大张旗鼓地守在这儿。 看到安与时来,美艳妇人冷哼一声:“哟,我当是去请什么名医,没想到耗费了那么多功夫,就请了你来?” 美艳妇人翘起手指指着安与时,哼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和二姑娘从来都不和睦,会真心实意救她?且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骗了楼家人,我却不会被你骗的!” 安与时吐着寒气,听着都愣。 这个美艳妇人是…… “女娘,这是楼大人的填房,邹氏。”青竹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 安与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青竹跟 她说过不少上京城各大后宅的事,自然也知道邹氏这个人。 楼大人的填房,换言之,是楼朝雨的后娘。 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胜在年轻貌美,因此备受楼大人宠爱。 在楼家,自当作威作福。 又因为楼朝雨脾气摆在那儿,因此楼家氛围并不和睦。 母女关系…… 楼朝雨都这么大了,又怎会跟后娘产生什么母女情? 相互之间的不满越积越多,说水火不容都是轻的。 方才楼老夫人说什么争辩,恐怕就是这位邹氏闹起来的吧? “楼夫人。”安与时微微垂首,算是打了招呼:“听闻朝雨病情危急,人命关天,还请楼夫人先让小女先进去诊脉。” “你会诊什么脉?”邹氏冷哼,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算你真的会,可你跟朝雨之间的恩怨谁不知道?此系我楼氏女儿生死存亡之秋,若放你进去,让你害了我楼家的孩子,那这条命算谁的?” 安与时不耐地皱了皱眉:“楼夫人的意思是,不让小女进去为赵宇看诊?” 邹氏笑了:“那是自然,我楼家的子女何其珍贵?要看诊,也该是请御医来,怎么就轮得到你这么个小丫头?” 就在这时候,楼朝雨的婢女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说,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夫人,奴婢求求您了,二姑娘不能再拖了!” “何况御医们都要在宫里伺候太妃娘娘和圣驾,怎么请的出来呢?” “夫人!二姑娘是真拖不得了,方才来了多少大夫都被您骂了出去,现在……” 啪! 邹氏反手就是一耳光抽上去,这婢女脸上顿时肿了一大片。 “贱婢!”邹氏毫不在意形象地破口大骂:“凭你也敢编排本夫人?那些庸医毫无用处,留下也只会耽误病情,本夫人把人赶出去情有可原!” 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邹氏在这里堵门,完全不是因为对安与时有什么偏见,而是因为不想看到楼朝雨好!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从自己这里到楼朝雨房里的距离,低声道:“你有把握堵住么?” 青竹想也不想的点头:“有!” “好!” 安与时眼睛一眯,接过青竹手里的药箱。 看邹氏用狐疑的眼神瞧过来,她扬唇一笑,没等邹氏开口,猛地往里面一冲—— “放肆!楼家岂是你能擅闯的地方?快拦住她!” 第122章 意图弑君 脚步声随后追来,越来越近。 与之响起的还是婢女无助的大喊:“安女娘快进去!” 紧接着,楼老夫人也赶到了,怒道:“老身看谁还敢拦!” 跟来的人顿了一瞬,随后又追了来,还拽住了安与时手里的药箱。 安与时捏紧拳头,回身借助巧劲打在楼家护卫的下巴上。 咔! 没有脱臼也要肿上半个月! 护卫吃痛,一时脱了手,让安与时抓着药箱冲进了门。 她立即关紧房门,还上了木栓。 在最后一瞬,她看到青竹也冲了过来,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驾驶死守廊下。 最外面是刚气喘吁吁追过来的楼老夫人,但邹氏竟丝毫不惧,甚至还带着人和楼老夫人对着干。 安与时暗暗摇头,也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冲到床边。 “朝雨?” 她叫了一声,看楼朝雨面色发青,张大嘴,呼吸急促却一点都不顺畅,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她。 好在,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别怕,我既来了,就不会让你死的!” 安与时嘴上在安慰,手上的动作更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针为楼朝雨疏通呼吸道。 看楼朝雨稍微平 缓了些,才上手开始把脉。 只短短一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只是咳疾发作,不会忽然这般严重。 现在是突发哮症! 要么就是被人下了药导致,在要么,就是吃到了什么不能吃的过敏物。 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所以才会这般惊险。 她只是庆幸,自己那点在中医大神面前不够看的本事,现在还能派上点用场。 要想一次痊愈确实不可能,但只要平安度过危险,之后小心调养,不出两年也就好了。 “别慌,我能救你。” 安与时知道楼朝雨能听得到,用力握了握楼朝雨的手,开始按部就班地施针。 再把方才那些针收回来,楼朝雨青紫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她轻轻叹气:“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话,是真的。” 楼朝雨意识模糊地看向她,无力地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呀,现在就养着吧。”安与时摇摇头,找准穴位给楼朝雨按了几下,没多久,楼朝雨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仔细查看好银针的位置,走到窗边往外面看。 也不知道邹氏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就梗着脖子和楼老夫人对着干。 就不怕楼大人回来算账? 才一想,她就低头苦笑。 邹氏怎么会怕? 楼大人在外述职几个月了,眼看年关都还没回来,想必不到开春是不会回来了。 楼家的几个儿子,也恰巧在这时候离了京。 楼家大姑娘在宫里当后妃,眼下才犯了事…… 在邹氏眼里,是这样的。 而邹氏一直都看不惯楼家的这两个女儿,欲除之而后快,若能趁着柔嫔难以分说之际,设计要了楼朝雨的命,那等楼大人回来又能如何? 她想起上次楼朝雨去裴家找她,前呼后拥的,想必是凭着嫡女的身份,在家中独揽大权。 可不就让邹氏更加痛恨? “好,母亲!” 外面,邹氏厉声大叫:“我要用偏方救朝雨,您不让,要去请太医,您也不让,现在找了个还没嫁人的小女娘过来,而且还是安家那个混不吝的,说什么要给朝雨治病,哈哈!” “你信不信,朝雨马上就要死在她手里!也不必等老爷回来了,我这就给老爷飞鸽传书,让老爷来定夺!” 楼老夫人气得几乎喘不上来气,指着邹氏半天,脸色越来越白。 安与时心下一沉,再这么下去,恐怕床上这个还没 好,外面又要倒一个! 她只带了青竹一个人来,现在在门口守着已经很不容易,若她现在出去,邹氏立刻就要带人冲进门,那到时候…… “裴将军到!” 外面一声高呼,让安与时心里一颤,紧接着快速跳动起来。 阿兄来了? 真及时! 她努力冲外面瞧,看到裴允骑在马上,带着几个红甲卫闯了进来。 “阿兄!” 冲过去打开门,却见更多的红甲卫鱼贯而入,把已经吓到发抖的邹氏等人团团围住。 看到安与时飞奔而来,裴允心下一缓,当即翻身下马。 可安与时却并不是扑向他,而是直奔连站都站不稳的楼老夫人,嘴上还毫不客气地安排起来了。 “阿兄,快把朝雨的房间守住,别让人进去捣乱,我要先给楼祖母看看!” 裴允面色阴沉,尤其是看到自己还没吩咐,红甲卫就已经自动自发冲过去守着,顿时面色更黑了。 不如把将军给安与时来当? 看到他神兵天降,没有半句好话就算了。 完全把他当成马夫使唤! 小没良心的。 “裴……裴将军?” 邹氏张大嘴,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才勉强找回一点冷静。 “裴将军,这里是楼家私宅,而且是后宅!你就这样带着官兵闯进来,把我楼家当什么了?” 说到这里,邹氏多了几分底气。 不管裴允有多狂妄,有多厉害,那也大不过规矩! “裴将军,你这样擅闯,可是犯了国法的,要如何交代?”她冷哼:“还不快速速退出去,少管我楼家私事!” 裴允看都没看她,直接抬手,红甲卫立即上前拿人。 闯进来就算了,居然还要抓人,让邹氏大惊失色,疯狂叫道:“放肆!你们放肆!本夫人是楼家当家主母!你们这些无知军汉,居然敢碰本夫人?等老爷回来,让他扒了你们的皮!” “楼大人如此厉害?本将自当静候!”裴允的语气不耐至极:“纠察司查得楼家与御医院掺杂不清,有里应外合,意图弑君的嫌疑,拿下带走!” 一瞬间,邹氏脸色煞白。 就连正在给楼老夫人按摩舒缓的安与时,也吓了一大跳。 楼家和御医? 弑君? 是说上次皇帝突发惊厥之事? 可是……楼家? 确定吗? 就在安与时愣神之际,婆子们已经围着晕死过去的楼老夫人,惊慌大叫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 第123章 我会和你共进退 安与时冲上去把脉,看周围红甲卫围着,当机立断道:“先抬到朝雨房间里去,等把人救醒再说!” 楼家到底有没有参与什么弑君,她不知道。 她能做的,也只有救人。 说实话,也幸好有她在,楼老夫人年纪本就大了,又受到惊吓,稍有不慎就容易中风。 此刻及时施救,算是保住了康健。 等到这边照看完,另外一边,楼朝雨也能收针了。 “安女娘!” 一屋子的婆子婢子六神无主地跪倒。 她皱了皱眉,知道大家想说什么,很有些无奈。 “安女娘,老爷和公子们并不在京城,我们老夫人和二姑娘从未涉及过朝堂政事,就算手眼通天,也没那个本事,更没有那个胆子去谋害圣上呀!” “女娘,奴婢们求求你了,去同裴将军说说情吧,这里头定是有些误会的,何况我们老夫人和二姑娘,都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为首的老婆子说完,剩下的奴婢们都不要命地磕起了头。 安与时只觉得头大:“你们倒是忠仆,可我要如何说情?我又不是楼家女儿,这些年来,除了今日再未踏足过,就算去说情,又有谁会信?” 她 们的脸色越来越白,个个都被绝望充斥着,好像砍头的命运已经逃不掉了似的。 确实也是,裴允那么大一项罪名丢下来,她们倒是想继续抱有幻想,但是敢吗? 末了,安与时叹了口气:“你们好生照料着,事情究竟如何,我阿兄自会查明。” 说完这些,她也不在这里继续耽误,开好方子,径直走了出去。 情况重大,裴允当然不只是要拿人,连家都抄了。 楼家所有人都被扣押了起来,被红甲卫团团围着,剩下的都是纠察司的人在翻箱倒柜。 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就知道眨眼之间,硕大的威风楼家,好像风雨飘摇,即将碎掉。 一个红甲卫快步冲过来,恭声道:“女娘,还请先去马车上稍候,以免被属下等冲撞了!” 安与时点了点头:“为了查案,抄家也是应当,但楼府现下无男丁守着,里面的楼老夫人和楼朝雨又都还病着,你们若进去搜查,切记轻柔些,别再吓到了人。” “是!” 交代完了,安与时也只能叹一口气,提着东西往外面走。 那邹氏也被扣押起来了,全程都看着,眼睛怨毒地犹如毒蛇,让人 心惊。 安与时只同她对视一眼,没有理会。 青竹随后就跟了来,低声道:“知道女娘担心,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此事的因由,正是上次女娘忽然被请进宫,圣上突发惊厥的事,当时柔嫔就在场,柔嫔又是楼家的女儿,且和娘家的关系一向紧密,因此……” 其实青竹知道的也并不多,就是把所有已知的消息串联到一起罢了。 “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安与时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并没有那般了解裴允,且今日裴允来得也巧,仿佛就是为着解围才来的。 但她知道,裴允不可能是个会为了这些琐事故意找茬之人。 既然直接上门来了,就是查到了什么真凭实据。 才想着,裴允已经回来了。 “阿兄!”安与时立即推开马车门,急急问道:“楼家之事严重吗?” 裴允挑眉,干脆上来了。 青竹既有眼力见,赶忙跳了下去。 “你很担心?”裴允问道。 “自然担心。”安与时拧了拧眉:“换做旁人,我连问都不会问,我只想知道,朝雨和楼老夫人会有什么结果?” 裴允拍了拍马车门,束鲁上来赶车,不紧不慢地 朝着纠察司去。 天色黑压压的,楼家闹出来的动静大,已经有不少百姓凑过来瞧热闹了。 裴允勾了勾唇:“你想保她?” 听到这话,安与时就知道,若非要保,裴允是能做到的。 “我不想保谁。”她开口,语气却很冷漠,“君无大过,却想弑君,除了争权者受益,对其他人,尤其是对百姓来说,都是无端横祸,此举与叛国无异,不能偏袒。” 这一瞬,换成裴允愣住了。 “可此事,当与那对祖孙无关。” “那看来,后果不会好了?”安与时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国有国法,一人犯罪全家连坐,虽然这样不好,但自古就是如此,要想国本安泰,怎能轻易生变?” 这里不是前世,她是记得的。 况且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是残酷,却有着自己的完善规则。 规则若轻易被打破,势必会带来难以预见的波动,到时候的后果,谁又承受得起? 反正,她承受不起,也不会去承受。 “你倒是想的明白。”裴允轻笑:“若有一日,安氏获罪连累了你,你又当如何?” 她笑得很坦然:“我不同,我与安家不睦,要牵连也 牵连不到我,就算真牵连到了,那也是命数,若能逃,我便逃远些,若逃不掉,我就大义灭亲,总不能让孟家累世的英名都毁在我手里。” 裴允嗓音低沉:“那,万一是我获罪连累你?万一,我判了国?” “阿兄为何要如此?”安与时问了一句,想想觉得不对,又道:“若阿兄觉得不公,不如跟我明说。” “我说了,你就信?” “信,但是非与否,我会自己定。”安与时眸子亮亮的,“不过在我看来,阿兄既能在战场上为了天下生民舍生忘死,若非真的被逼到绝路,断不会那般的,就算真被逼到了绝路,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明白。” “是么。”裴允低笑出声。 安与时粲然一笑:“阿兄,只要你没疯,我会一直与你共进退的。” 裴允愕然抬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她居然…… “其实我……” “我相信,以后有了阿嫂,她也会跟你共进退的,毕竟是一家人,哪是谁都能比的呢?” 再多的话,在听到安与时又提起这些之后,也都说不出来了。 而且裴允越想越压不住怒气,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安与时!” 第124章 宫里要炸了 安与时缩了缩脖子,撩开车帘往外看,想着找机会开溜。 可是一看到近在咫尺的纠察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阿兄……” 她闷闷的。 裴允冷哼一声,等马车停下,直接把人扔到肩头扛了下去。 “哇呀!” 安与时被吓了一大跳,双手双脚拼命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带了进去。 “阿兄,你做什么!?” 她回头大声质问,才看到青竹居然被红甲卫们拦在了外面,站在那里干着急。 由于心里害怕,她下意识抱住自己,见裴允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怎的,脸颊上居然一阵滚烫。 “我说了,往后我在何处,你就在何处。”裴允低哧。 说完,他转身走回公案前坐下,果真没有再理会她。 他也没想这样的,只是这丫头实在太胡来了。 无意便无意,跑出去帮他相看什么未来妻子是什么意思? 再不盯紧一些,恐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连亲都要定下来! 安与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砰砰乱跳。 真是胡来…… …… 第二日天还没亮,宫里就来人接了。 安与时坐在马车上哈欠连天, 连宫女在旁边说什么都听不清。 昨天被带回纠察司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谁知道裴允当真做得出来,咬死了就是不放她回去。 她有着现代独立女性的灵魂,孤男寡女的,裴允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哪能不多想? 虽然从始至终,裴允都只是让她一个人睡在里间,连一步都没有走进去过。 但还有安应珍出逃之事,和楼家那档子事,一晚上心思烦躁地翻来覆去,愣是连眼睛都没合过。 “女娘,太妃娘娘生了大气了!” 安与时猛然惊醒,瞪大眼睛呆呆地看向宫女:“什么?为什么?” 宫女哭笑不得,合着刚才全白说了? 现在已经到了皇宫,再要细说也没机会了。 安与时双脚踩在地上,理智慢慢回笼,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樊太妃是听说了楼家之事,又或是昨天裴允非要拘着她的事? 到了地方,还想着该怎么跟樊太妃解释,却没想到裴允早就被叫来了,现在正在听训。 樊太妃听上去暴跳如雷。 中气倒是越来越足了…… “你可知你昨日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裴允啊裴允,你当真是忘了自己 的身份!” “与时才多大的女娘?你非要如此胡来,让旁人怎么看待她?” 樊太妃越骂,语气就越差:“还有,你如今是一点后路不想留了?纠察司落地才几天?你居然堂而皇之地对楼家出手!还是挑在楼家男丁都不在京城的时候!” “你可想过旁人又会如何看待你!?” 听樊太妃的语气越来越重,连老嬷嬷都不敢劝,安与时忍不住往后退了小半步。 现在这情形,似乎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时候? “祖母。” 裴允的声音倒还是一贯的冷静自持:“我心已定,但祖母该明白,我并非那等轻佻之人,不会对与时作出出格的举动。” “你不会?”樊太妃厉声质问:“若不会,为何又多了那么多的传言!?你知不知道现在外人都在怎么编排你们?老身在宫里都听见了!” “如此甚好,无人再敢打与时的主意。”裴允固执的很,“至于楼家,此乃纠察司的决定,论理,不必向祖母先行禀告。” 这些话,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果然…… “你!”樊太妃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嬷嬷赶忙凑上去安抚:“娘娘,凤体要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 紧跟着,陈嬷嬷又无可奈何地看向裴允:“将军也是,何必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同娘娘对着来?娘娘这么大年纪了还在操心,难道不是为了将军和陛下?为了皇家?这都是娘娘的苦心啊!” 咚! 樊太妃怒拍桌子:“他若明白,也不会这般胆大包天了!” 站在外面的安与时悄然退开几步。 这些话,她还是别听了。 何况现在进去,更会引得樊太妃怒火升腾。 她冲宫女打着手势,轻手轻脚地小跑着溜出宫苑,想想不放心,趴在门框上往里面看。 樊太妃还在数落裴允,而裴允察觉到了她,回头看了过来。 眼神莫名又深沉,让她看不透。 还有方才,裴允居然称呼樊太妃为‘祖母’? 难道樊太妃和裴家还有亲? 另外,樊太妃也把裴允和司方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这般看来,樊太妃还是很疼爱裴允的,只是在表面上显得疏远? 难道也和司方旬刻意疏远裴允的目的一样? “女娘在这里呀!” 内侍忽然的声音,把安与时吓得浑身一抖。 “是奴才冒失了!”内侍忙退开几步,讪笑道:“女娘,陛下知道太妃娘娘跟这儿 生着气呢,料想女娘被吓着了,特让奴才来请女娘过去坐坐。” 安与时长松一口气,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脱身呢! “去,我这就去!” 她比内侍官还熟门熟路,像是身后有人在撵,迫不及待地跑到御前。 这个时辰,司方旬才刚下朝,一身龙袍还没换下去,显得威严又精神。 “陛下!”安与时行了个礼。 司方旬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眉眼却带着笑。 直等到闲杂人等都走了,他才把皇冠摘下来随手放在一边,又端着茶杯一口气灌进肚里。 “坐!” 安与时也不客气,自顾自倒了杯茶,跟着喝下一大杯。 “太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气,阿兄正在挨训呢。” “知道。”司方旬笑得挤眉弄眼,“你和皇……你和皇家的关系本就微妙,身份又非同一般,裴卿对你如此,确实会惹人非议。” 说完,司方旬忽然凑近了些,笑得过于欠扁。 也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安与时,你说说,你对裴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什么什么心思?”安与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身子还往旁边一偏:“那是我阿兄,我能有的,也只是当妹妹的心思!” 第125章 不能动心 司方旬满脸不信的样子,撇嘴道:“你少诓朕,若你对裴卿一点意思都没有,怎会为了他四处奔波?” “你怎么知道我为了他四处奔波?”安与时眼神古怪。 仔细想想,司方旬摇了摇头,还别说,奔波确实不至于。 “那好吧,你若对他无意,为何还要四处张罗着为他寻妻?难得不是在故意气他?惹他注意?” 安与时都听呆了:“皇上,你莫不是上次惊厥弄坏了脑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很聪明的,没这么傻才对。” 司方旬眼皮子一抽,没好气道:“你少扯这些,只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脑抽了才会把他推去和别人成亲?你就不会伤心?” “伤心?”安与时用无语的目光瞪了司方旬一眼:“无忧,你最好别再乱说了,眼下太妃娘娘正为这事心烦,你再说下去,以后我更无颜面见阿兄!” 看司方旬瞪大眼睛,她福了福身,改掉了称呼:“陛下,是臣女冒失了。” 司方旬叹了口气:“这有什么的?要紧的是你自己,难道你想看到他与旁人情好?与他人琴瑟和鸣?与他人成婚生子白头到老?” “安与时,你现在是还小,可你当真什么 都不懂吗?你就一点都不喜爱他?一点都不在意他?” “你把他推远,当真是你心之所愿?” 听到这些,安与时只觉得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知道,他是我阿兄!” 司方旬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他是你阿兄,可表亲结亲没有什么不妥,况且他又不是你亲兄长!” 看安与时一脸倔强,司方旬就觉得头疼。 “好,那朕换个法子来问你,若他不是你阿兄,你还会如此吗?你会想方设法给他找个新婚妻子?气得他找你麻烦?” 说这些话的时候,司方旬一直在仔细盯着安与时的神色。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脸色也变了变。 司方旬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照这般看来,安与时对裴允果真是…… “皇上,你这例子举差了。”安与时固执地哼了一声,“若阿兄不是我阿兄,那我当日在紫光寺外不会有人搭救,现在指不定有没有命站在皇上面前,再则,他的婚事不论和谁,也都轮不到我来操心了。” “你……” 司方旬被气的脑仁疼,一拍脑门,扭头就走。 安与时眼巴巴的看过去,却见司方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坐 在龙椅上气鼓鼓地翻看奏折。 “陛下?” “自己玩,别吵吵!”司方旬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见过不开窍的,但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安与时收回视线,自己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拨弄着珠帘。 其实她刚才在想,若裴允不是她兄长…… 但裴允和她就是兄妹! 这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实。 所以,她不会,也不能有那等心思! 对,她不会的。 …… 司方旬这儿,其实比任何地方都要更清净。 安与时有心躲避,干脆找了个借口,愣是在给司方旬施针之后,留下来多赖了大半天。 她是想着,除了躲开裴允,还能等樊太妃消气以外,还能找机会问问司方旬,关于楼家那些事…… 可是等来等去,斜阳西下。 有人来回禀说,裴允已经离宫了,樊太妃也喝了安神汤歇下,司方旬却还是没能空闲下来。 面见大臣,批改折子,还要招来老将军们商量国情与战局。 看来,皇帝也并不好当。 等到戌时,司方旬都要准备翻牌子了,才终于发现了盘腿坐在角落里翻看古籍的安与时。 “你怎么还没走? ” “看书。”安与时扬了扬手里的竹简:“陛下,臣女想问问楼家……” 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吵闹—— “陛下!奴婢是荣华宫的宫女英儿,淑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陛下前去看看吧!” 安与时一愣,见司方旬一脸头大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 是传说中使尽手段争风吃醋的后宫嫔妃? “咳。”司方旬无奈道:“安与时,时辰不早,你先离宫回府吧,其他的事,改天再说。” 安与时抿了抿唇,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屈膝福身,恭敬退下。 到了殿外,发现外面有个焦急的小宫女,看到她出来瞬时瞪大了眼睛,然后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了过来。 她可不想被人误会,然后惹上什么麻烦,当即回身道:“陛下的龙体需要仔细调养,臣女明日还会进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届时再为陛下继续把脉。” 司方旬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过来缠着他算怎么回事? 但那宫女英儿…… “也好,今日劳烦你了,朕会命人送你出宫。”说完,司方旬叹了口气,“英儿,带朕去看你家娘娘!” “是!”英儿喜得 都要蹦起来了,临走前还用挑衅的眼神瞪了安与时好几眼。 安与时无奈,一边走,一边暗暗摇头。 只能说,幸好她不是后宫之中的女子。 天地本来就不大,还要被围困在深宫之中,为了一个男子,互相之间争锋相对。 然而不争,就没得活。 是世道杀人的年头,都没得选。 或许,她也不该奢求太多,能有些自由身就已经很不易了。 转眼被带到出宫的角门,上了马车,一路把她带到了…… 纠察司!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地方,质问道:“怎么不把我送回裴府?” 内侍官有苦说不出来:“女娘,这都是陛下的吩咐,奴才也是听命行事而已啊!” “可是……” “想去何处?”裴允走了出来,眉尾轻挑,却充满了威慑性。 内侍官如蒙大赦,冲他们两人匆匆行礼,想也不想的转头就跑。 安与时嘴角一抽,眼前的光线被裴允整个遮挡,知道再想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能讪讪一笑。 裴允看了她一眼,并未伸手拉住她,只低声道:“青竹回府了,你安心在此住下就好。” “回去了?”她撇撇嘴:“那谁伺候我啊?” 第126章 我也鬼见愁了? 裴允失笑:“慌什么?我伺候你就是。” 安与时打了个寒颤,她能有几条命让裴允伺候? 虽说裴允对她一直也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是在面对裴允的时候,就总是心里发怵。 仿佛畏惧,又不像。 或许,是心虚? 她低了低头,认命一般的跟着走进纠察司大门:“其实,我已经被她们几个伺候惯了,都说由奢入俭难,我现在就是如此。” 悄悄抬眼看向裴允,发现他还没生气,安与时便又接着道:“再说了,阿兄这里都是男人,我在这里还是不便宜的很,不然还是回去吧?至于相看那些事……” 裴允冷着眼瞥过来,惊得她赶紧加快语速:“相看就不必了,我一个妹妹,不敢再为阿兄张罗!” 生怕裴允不信,她还特地竖起手掌:“我发誓!” “想都别想。”裴允嗤笑,没忍住,一把拽住她的手,快步往里面走去。 安与时拼了命的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阿兄!”她还是不死心,“阿兄,太妃娘娘都为这些事训斥你了,我们若还是如此,那岂不是……” 裴允忽然站定,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含笑问道:“我们如 何?” 不知怎的,她脸上有些发烫,嗫嚅道:“阿兄,我是你妹妹。” “你不是。”裴允勾唇一笑:“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你的兄长。” “啊?” “记住这句话。” 不管安与时有多懵,裴允都没有好好解释的意思。 是看她实在呆的厉害,才又笑道:“你若觉得宫里好玩,可以多去。” “阿兄?” “我还有些公务,你早些歇着。” 说完这句,裴允已经把安与时带进了内室里,还快速拉上了房门。 安与时眨了眨眼,心里突突跳起来。 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阿兄怪怪的,司方旬怪怪的,就连樊太妃,也怪怪的。 可她的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实在不知道这些混乱的思绪,该从何开始整理。 再加上两天一夜没睡,一坐在床沿上,就开始哈欠连天。 下一秒,她往床上一滚…… 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还叹了口气。 她挪动到舒服的位置,毫不客气地指示道:“听雪,我脚凉,用热帕子给我捂捂。” “……” 听雪素来贴心的,居然没出声。 倒是她自己, 在梦里骂着自己。 才穿越过来多久啊,竟然已经习惯了被人前呼后拥着伺候的生活。 真糜烂! 从感叹完到睁开眼,仿佛才一晃神的功夫。 但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正巧就看到听雪捧着热水盆进来。 “听雪?”她更懵了,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还是纠察司,迷糊道:“你是昨天被接过来的?” 听雪笑得无奈:“女娘在说什么呢?奴婢是今天一早被传来的,跟在女娘身边伺候。” “哦……” 安与时挠了挠头,本来没当一回事的,下一秒,浑身一震。 那她昨天让听雪给她焐脚,那人也确实帮她了…… 是谁? “阿兄呢?” “裴将军一早就出城了,听纠察司的将士们说,最早也得天黑了才能赶回来,请女娘起身之后先进宫,樊太妃着人来请了的。” 听到听雪说裴允离京,安与时心里一松,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可是听到后半句话,她心里就又是一凉,直接跌坐了回来。 完了! 裴允离京,樊太妃又还在气头上,可不就得训斥她了吗? 战战兢兢又进了宫,却见樊太妃愁容满面。 安 与时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听数落的性子。 前世,她亲缘淡泊,和家人之间只保持着基本的尊敬和礼貌。 现在…… 知道樊太妃是一心为了她好,但次数太多了也确实招架不住。 可那小老太太操碎了心,自己虽然自以为没什么错,心里忐忑的厉害,然而看到樊太妃那般不快,心里又怎么过得去?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樊祖母……” “呵。”樊太妃白了她一眼:“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倒是敢进来了?” 安与时小脸一红:“樊祖母怎么知道的?” 樊太妃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等到安与时坐在了身边,她才又叹道:“知道你心里不安,不然怎会在皇帝那里躲一天?是嫌老身唠叨你了?” “怎么会呢?”安与时心虚低头:“我是想着,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不知道该怎么同樊祖母认错。” 樊太妃嘴角一抽,普天之下,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也就是一个安与时了! 不对,还有裴允! 都是不省心的。 “老身知道,你也是察觉到了裴允对你的心思,所以才会非要为他张罗妻妾的,对不对?” “什么 都瞒不过樊祖母。”安与时苦笑。 其实她更没想到的是,樊太妃会这么直接的点出来。 “他是我阿兄,我不愿与他生分,也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谁知道他气得很。” 樊太妃叹了口气,定定的瞧了她好一会,才又问道:“你不喜爱他?” 安与时都听笑了:“昨日陛下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实在不明白,我与他是兄妹,相互喜爱也是应当,可为什么非要扯到儿女之情上?” “你……”樊太妃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笑得浑身轻颤,方才的愁绪好像在一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幕,看得安与时不明就里。 樊太妃拍拍她的后背,慈爱道:“好了,近来京城是多事之秋,你去给皇帝看诊吧,务必要把他的身子治好,就别在哀家这里拘着了。” 安与时站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呢,就见老嬷嬷端着参汤过来了。 见状,她也不好再让樊太妃烦心,乖巧道:“那与时先告退,晚些再来陪樊祖母。” 或许,是樊太妃和司方旬都知道她想问楼家的事,所以才都想着避开她? 她摸摸鼻子,忍不住好笑。 原来她也会有鬼见愁的时候? 第127章 放心吧,她就没开窍 老嬷嬷守着樊太妃喝了东西,又看看窗外,确定安与时已经离开了,才叹息着劝道:“其实娘娘何必着急上火呢?若是命定的缘分,岂非人力可以阻挡?何况昨儿个裴将军那般的硬骨头,您也是瞧见了的,哪里是劝得住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樊太妃的火气就又涌上来了。 “你看看他昨儿那副样子,老身说什么倒是答什么,却惜字如金,多余的解释一句也没有,虽是一口一个祖母叫着,可何曾把老身真当成祖母了?” 樊太妃没好气得骂道:“你且瞧着吧,那臭小子,就是要把老身活活气死才肯罢休呢!” 老嬷嬷哭笑不得:“娘娘真是越说越过了,裴将军半生孤苦,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又衷心,又能干,皇室能有这样的儿孙呀,那是天佑我朝!” “再说了,娘娘如今被接到宫中颐养天年,不也是裴将军一步步谋划出来的?连老奴都能看明白的事,娘娘肯定更明白的!” 这些话,倒是听得樊太妃舒心了不少。 没错,她确实都知道。 她垂眸笑了一下,然后摇头轻叹:“可他性子也太倔了,外头瞧着 冷冷的,寡淡的很,旁人看来则是可怖冷血,啧,这有时候啊,老身真是看不透他。” 老嬷嬷呵呵笑道:“这倒是,裴将军与陛下是叔侄,这性情截然不同,非要说起来,老奴以为,陛下有些像当年的储君,而裴将军,更像先太上皇!” “话是如此。”樊太妃长叹出声:“哀家入了皇宫,便一生都是皇室中人,如今司方只得了这两个后人,幸而出息,又君臣一心,让哀家怎么不心疼?但与时不同,她是孟氏仅剩的骨血,我那胜过亲姐姐的老姐姐和孟姐夫,就剩这一个后呀!” 看老嬷嬷跟着抹起了眼泪,樊太妃也哽咽了:“而且,与时只是个羸弱的姑娘家,稍微复杂些的人家,老身尚且舍不得让她嫁进去掺和,更何况是皇家?是裴允?” 老嬷嬷轻声道:“可是娘娘,昨儿裴将军说的也没错,不论娘娘有多想护着女娘,这女娘在京城已经身陷囹圄了,眼看着风雨欲来,除了裴将军,谁又还能护住女娘?” 樊太妃眉头一皱:“你这般说?难道你也觉得,老身为与时的盘算是错的?” “这倒也不是,娘娘一片苦心,孩子们 看不懂,老奴自然看得懂。”老嬷嬷低声安抚,全然没因为樊太妃的怒气而胆寒,而是慢慢道:“只是老奴看在眼里,咱们那位女娘,是豁达,也聪慧,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可就是在这儿女私情上,还是块木头呢!” “她……” 想起方才安与时说的那些话,樊太妃也忍俊不禁。 “那孩子,还小。” “所以呀,左右女娘年纪不大,又一心只当将军是自家兄长,否则哪里能折腾这么一出?”老嬷嬷笑得成竹在胸:“您也看见了,现在只有将军一个人着急,可再急,女娘身上还有孝,这一两年,怎么也论不到那上头去!” 樊太妃扑哧一笑:“你这老货,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贼!” “这叫为娘娘排忧解难!”老嬷嬷故作不满,“娘娘既不喜欢,那老奴下回再有主意也不说了!” “少来!”樊太妃被气笑了,没好气得轻拍了老嬷嬷一把。 老嬷嬷面上佯装委屈,心里却放松了许多。 总算是劝好了,接下来,可不至于再着急上火了吧? 另外一边…… 太极殿内。 安与时心安理得地蹭了一顿饭,才刚收了碗 筷,想着问问楼家之事,不想忽然来了好多后妃请安。 一个接一个的,要么是茶汤,要么是新作的点心。 总之,到了先请安,然后娇娇柔柔倾诉思念之情,等司方旬耐心耗完了,随便敷衍两句把人支走,下一个又接着进来…… 像是早就约好了的。 安与时没法子,只能抽空给司方旬把了个脉,一时半会又不好施针,干脆自顾自找个地方,接着昨日的书简继续看。 “皇上,这位女娘,今儿怎么又来了?” 此刻陪伴圣驾的,正是昨夜听说了的淑妃。 看得出来,司方旬对淑妃的喜爱算是比较多的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有耐心,一直让淑妃呆在身边不说,还很温柔的在哄。 司方旬看了安与时一眼,也有些无奈。 “安家女娘很得太妃喜爱,恰好朕身子不好,让她多多守在此处,也是为了朕的龙体着想。” “陛下真会说笑!”淑妃的语气很有些故意的夸张,“龙体明明健壮的很,孔武有力,体魄强壮,何曾体弱了?” “胡说!”司方旬揉了揉太阳穴,“与时还在此处。” 淑妃笑容满面,但颇多了几分咬牙 切齿的味道:“是臣妾言语有过,皇上勿怪!” 她说完,捧上一盏茶,才微微偏头看向安与时。 眼睛里充满了杀意不说,还故意当着安与时的面和司方旬亲昵。 这样子,实在有些像是在刻意划地盘…… 安与时暗暗叹气,她倒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她不想找事儿,淑妃却半点都不敢松懈。 “对了,与时妹妹反正也要经常进宫的,得空不如去臣妾那里坐坐,小住也是好的,正巧能多陪陪太妃娘娘。” “你就别瞎折腾了!”司方旬立马打断:“与时是太妃心尖上的小孙女,说是朕的自家亲妹妹也不为过,你让她住进后宫,那成什么了?” 闻言,淑妃脸上的笑容登时真心了七八分。 再看向安与时的目光,都和善多了。 安与时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继续闷头看书。 不过,淑妃那个提议很不错。 如果住进宫里,裴允总不能继续放着有家不让她回,非得把她放纠察司里拘着吧? 于是趁淑妃一走,安与时立即凑了上去:“陛下,你派人给我找个离太妃娘娘近的地方,我想在宫里住一段时日。” 第128章 你想跟本宫抢皇上? 对安与时来说,她和司方旬可是自幼的交情,再加上樊太妃和裴允,确实和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不管有什么事情,直接提出来就好了。 可司方旬在这一瞬间却犹如五雷轰顶,瞪大眼睛看着安与时,久久不能回神。 安与时要住进宫里? 皇叔知道以后,肯定会扒掉他一层皮的! “陛下?”安与时继续说:“不是我危言耸听,也不是太妃娘娘小题大做,其实陛下的身子越早调养,就能越早的恢复康健,我若住在宫外,又不能每天进宫,有点不太好办。” 主要是司方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连续两天,安与时都想问问楼家的状况,只可惜每次还来不及开口,司方旬不是有正事要处理,就是被人找了过来,害得她完全找不到任何机会。 不如直接住进来,又能陪陪樊太妃,还能查查楼家的事,最重要的是能躲开裴允,一举三得! 可司方旬怎么不搭理自己呢? “陛下?”安与时眨巴眨巴眼,道:“陛下,我住在宫里,又不会整日整日烦你,何况皇宫那么大,我也住得下,实在不行,我去陪着太妃娘娘也使得,总能……” “不必 ,大可不必!” 司方旬浑身一个激灵,立马道:“你也知道,太妃身子不好,你住进去,她多操心?枉费她那么疼你!” 安与时挠了挠头:“那既然如此,你干脆就近给我拨个好住的地方?” “此事不必着急,你身份非同一般,总得找个合适的居所,太妃才能放心,至于现在,你出去逛逛?”司方旬做了个‘请’的姿势:“御花园风景如画,甚是好看。” “风景如画?”安与时往外面看了一眼:“大冬天的,雪都化完了,哪里好看?” 司方旬:“……” 顿了一瞬,他果断拍板:“那你就在此处呆着,朕现在就去吩咐,待安排妥当了,你再搬进去!” 他呵呵笑着,一边往外面走。 守在门口的内侍官,听到这些话,笑得一脸谄媚:“何必劳烦陛下亲自去呢?其实宫里多的是能……” 司方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杀意:“头不要了?” 眼看内侍官吓得瑟瑟发抖,还表演了一个当场滑跪,安与时都懵了。 这么……诡异的吗? 不过吧,就如裴允所说,司方旬也就是在自己人面前看上去还算好说话,对外 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否则也当不了这个皇帝。 其中最显而易见的证据,就是之前进宫看到过的那些熟悉面孔,现在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头,安与时像个没人管的小孩子,窝在角落里毫不客气地翻阅司方旬的藏书。 另外一边,樊太妃已经听说了安与时自己想住进皇宫的事,当即喜得无有不可,命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屋子,然后去请安与时。 可宫女们都还没出门呢,脸色发青的司方旬就找了过来。 看到樊太妃,他沉下脸,示意闲杂人等都先出去。 老嬷嬷心里一慌,紧紧扶着樊太妃,生怕司方旬一会就说出什么噩耗,让樊太妃支撑不住。 然后…… 噗通! 他居然直接跪下了。 “旬儿,你这是……” “太祖母,您就疼疼您的曾孙吧!”司方旬抱着樊太妃的腿号啕大哭,“若真让安与时住进宫里,让皇叔知道了,那曾孙可就没活路了!” 樊太妃哭笑不得:“混说什么?裴允与你一向交好,怎会那样对你?” “曾祖母!”司方旬一把鼻涕一把泪,吵得樊太妃脑仁疼:“皇叔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不会 对您如何,对曾孙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啊!” “陛下,您可是天子,怎能……” 陈嬷嬷哭笑不得,又不敢太大声,急急忙忙冲过去搀扶,废了浑身力气也没能扶起来。 “曾祖母,您要是不答应曾孙,那您就等着看曾孙被皇叔抽筋扒皮吧,到时候满朝堂的烂摊子,就只能留给你们来收拾了!” “曾孙……”司方旬抽抽噎噎的,“曾孙先走一步!” “闭嘴!” 樊太妃忍无可忍地打断,没好气道:“能不能有点骨气?你是天子,他能拿你如何!?” 话才刚说完,樊太妃自己就叹了一口气。 裴允还真敢。 虽然不至于像司方旬说的那般可怕,什么抽筋扒皮活不了了。 但找点事情出来大闹一场,再找个什么堂而皇之的借口,绕着弯子把安与时接出去这种事…… 裴允是能做出来的。 说的也对,何必非要自找麻烦? “那你就想个法子,让与时住不了皇宫,等裴允回来,让他赶紧把人接走,哀家是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 樊太妃说着气话,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司方旬好几眼:“没出息!回去当你的皇帝!” 一瞬间, 司方旬喜笑颜开,脸上哪有什么眼泪? “多谢曾祖母,您放心,曾孙自有妙计!” 樊太妃面黑如炭,捂着自己的胸口,半天回不了神。 一个个的,都气死她得了! 紧接着,安与时就被两个宫女带了出来。 “安女娘,宫苑呢,已经打扫出来了,还请女娘自己挑一间合意的,住的也舒心些。” 看着笑容满面的宫女,安与时总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宫苑……随便安排一处不就好了?我不挑的。” 宫女笑道:“那可不成,这是陛下的吩咐,也是淑妃娘娘的意思,您请来吧。” “哦。”安与时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可走出来就遇到了淑妃,明明先前也算是解开了误会的,现在又用充满仇视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淑妃娘娘。”安与时还是请了个安。 “呵。”淑妃冷笑:“也不知道你们安家到底是怎么教的,皇上都说把你当亲妹子了,你却还要死皮赖脸住进后宫,怎么?真以为太妃娘娘事事都能护着你?” 安与时愣住:“淑妃娘娘莫不是误会了?臣女住进宫中,是想孝顺太妃娘娘,顺带为陛下调理圣体,仅此而已。” 第129章 你找事?等着 “调理圣体?”淑妃都被气笑了,“当本宫看不出你们这些小女娘们的心思?所谓住进皇宫,不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奢望皇上能多看你几眼吗?” 安与时不敢置信得瞪大眼睛,淑妃这么有自信,害得她都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淑妃娘娘,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竟以为我对皇上有这等心思?”她是真的没好气:“我视皇上为国君,为兄长,决无男女之情!” “呵!”淑妃冷哼一声,“这些话,你也就骗骗你自己,实则都藏着些什么心思,当本宫看不出来?” 安与时脸色发冷:“既然淑妃如此想,那臣女解释再多也是无用,至于住进宫中之事,就不劳淑妃娘娘费心了。” 淑妃眯起眼睛,比安与时更加愤怒:“笑话,本宫协理后宫,你要住进来,难道本宫还管不得?” 眼看淑妃越发嚣张,安与时也憋不住了,可刚要说话,英儿忽然神色慌张地拽了淑妃一把,指着前面道:“娘娘,皇上来了!” 一瞬间,淑妃偃旗息鼓。 她干笑一声,顿时就换了一副嘴脸:“与时妹妹,你放心,住进 宫里,就像住进自己家里一样,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同本宫开口,若有人敢欺负你,也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定让那些有眼无珠的怀种,死无葬身之地!” 对淑妃而言,安与时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臭丫头,纵使能得樊太妃几分青眼,也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能跟她斗? 而安与时千不该万不该,要怎么都成,就是不该肖想她的皇上! 现在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脸? 做梦去吧! 安与时都无语了,回头看了一眼司方峋,捏紧拳头忍了又忍。 司方峋这个帝王也好,樊太妃那个辈分最高的后宫之主也罢,都已经极其不易了。 这个淑妃,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一时误会才会把她当成情敌,实在没必要闹大,然后让所有人都跟着心烦。 “陛下。”她低头行礼,道:“淑妃娘娘正要带领臣女挑选宫苑。” “哦……”司方峋点了点头,笑得意味深:“你们两个,相处不错?” 不等安与时说话,淑妃上前一步,娇声道:“那是自然了,皇上,臣妾和与时妹妹相谈甚欢呢。” 安与时自嘲一笑,没答言,先一步 向前面走去:“臣女先进去看看,若有合意的,小住几日便可。” 其实现在,安与时已经没什么住进皇宫的心思了。 “与时!”司方峋追了上来,称呼略显亲切:“朕是特地来看看你的,也是想告诉你一声,太妃近日休息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你就算住进宫,也千万离太妃远些,免得她总是记挂你,多晚都要去看看你。” 安与时微微怔住,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现在,她是被所有人嫌弃了吗? “好。” 罢了,随便挑个偏远的,只当找个地方躲躲清净就好。 可是才刚进去,就看到里面荒草丛生。 幸而房门还算规整,想来收拾收拾也是能住的。 然而等推开门…… 四处漏风! 她抿紧唇线,看淑妃还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她说出什么夸赞的话,当即抬唇假笑,让宫女带路去下一处地方。 这次什么都还中规中矩,只是掀开被褥一看,居然从里面窜出两只耗子,吓了她一大跳。 跟着的宫女们也纷纷华容失色。 她咬了咬牙,淑妃是个什么意思,她彻底懂了! 深吸一口气,她冷声道:“如果 后面的地方都像这样,那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女娘这是嫌弃吗?”宫女在一旁诚惶诚恐的,但那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不瞒女娘说,现在的大赫王朝多紧张啊?我们淑妃娘娘协理后宫,也是遵循太妃的旨意厉行节俭,哪能铺张浪费的去修缮宫中这些房舍呢?因此啊,不管是哪一处,这样那样的问题肯定不少,但女娘尽管挑选自己喜欢的就是,因为不管是哪里,娘娘都会允的。” 听到这些话,安与时眼皮子直跳。 她算是大概明白宫里这些琐碎磨人的明争暗斗了,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尤其是看到淑妃站在后面,被人前呼后拥的,一脸看戏的神色,安与时再有什么盘算也都彻底打消掉了。 “多谢淑妃娘娘。”安与时走上前去,屈膝福身。 淑妃高傲一笑,她倒要看看,今天被这么磋磨一通,安与时还敢不敢有那等心思。 “都是本宫应该做的。” “是,所以臣女感激。”安与时也不气恼,嘴上说了好听的话,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臣女忽然又不想在宫中住下了,毕竟臣女在上京城里,事情也是不少 的。” “哦?”淑妃挑眉,玩味道:“与时妹妹莫不是怕了?” 安与时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笑:“淑妃娘娘高见如何,便是如何。” 淑妃得意冷哼,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直勾勾看了过来:“知道怕了就好,往后你老实些,本宫自然就会对你客气些,因此这日子该怎么过,全看你自己。” “臣女明白了。”安与时乖巧不已,而后嘴角一翘,看上去分外可爱,又分外可恶:“那淑妃娘娘,臣女现在就去太极殿了,皇上的龙体,可是需药臣女时时刻刻守着好生服侍的,短时间内,臣女可得寸步不离才好,就先失陪了。” 她刻意加重了字音。 什么‘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眼看淑妃的五官在瞬间变得僵硬,安与时满意勾唇,拍拍衣袖,心情大好的转身离开。 本身没有的事儿,淑妃非得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蹦跶,让她心里不爽。 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可从来就不是那种,被人欺负到脑袋上还不知道反抗的包子。 淑妃,今日让她不爽,接下来,就等着吧! “你说什么?”淑妃的五官都扭曲了,双眼都好似要喷火。 第130章 你若是个男儿,那可了不得 这边淑妃气喘吁吁,好像随时都要因为安与时故意说的那些话厥过去。 另一边,安与时还真就跑到太极殿,看司方峋正在看折子,不管不顾径直上前。 “陛下,并非臣女有意打扰,而是时候不早,该施针了。” 事关龙体,被打扰的大臣也不敢多话,反而还主动退后几步。 等安与时给司方峋施了针,立即关切问道:“安女娘,皇上的身子如何啊?” 安与时一本正经:“这位大人不必忧心,臣女近日总是进宫,就是为了能让陛下早日康复,往后,臣女也会日日跟随左右,事必躬亲,直等到陛下龙体彻底康复为止!” 这话,听得司方峋眼皮子直跳。 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而大臣却并未多想,反而还觉得挺好。 自从上次圣体违和,闹得满城风雨之后,整个朝堂上的大臣都犹如惊弓之鸟。 好在听说安与时这个小女娘妙手回春,让皇上的身子迅速回转。 现在看安与时这般忠心,还这般贴心,顿时感动不已:“当日孟家全族就为了大赫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女娘为了圣体也这般认真,真是可敬可叹呐!” 安与时微微一笑,眼皮子一抬,盯着外面那道刚鬼鬼祟祟的身影,淡笑道:“这些都是臣女该做的,毕竟,皇上待臣女也是细致温柔,臣女自当该投桃报李,才能略表心意。” 大臣没想到安与时会这么大方地和自己交流,也没多想,接着道:“是啊,如此君臣一心,才是我大赫繁荣昌盛之象!” “大人谬赞了。”安与时不卑不亢地躬身,而后又冲着司方峋甜甜一笑:“陛下,国事繁忙,还请陛下要多多注意身子,千万别累坏了,臣女就在里间候着陛下,随叫随到!” 啪嗒! 司方峋手上的折子,当场掉在了地上。 安与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外面已经露出头来,还没来得及缩回去,面色僵硬而苍白的英儿,抬脚直奔里间。 这里是太极殿,英儿可不敢擅闯。 等到英儿回去像淑妃禀报了这里的事,淑妃照样不敢。 那就只好让淑妃自己呆着,默默心急头疼了。 也不出她所料,不出一会,淑妃就在英儿的带领下匆匆赶来了,可是听说司方峋在里面会见大臣,就是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而安与时就站在窗边,等淑妃看过来,冲着淑妃招了招手,同时挑衅一笑,‘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了。 下一秒,终于忙完了的司方峋走了进来,一脸期待地问道:“与时,你不打算住进宫里了?” “不打算了。”安与时轻轻摇头,给司方峋倒了一杯茶,心不在焉地透过窗户缝看向淑妃的方向。 那淑妃啊,气急败坏的直跳脚,要不是被身边的人拦着,恐怕早就闯进来了。 安与时暗暗冷哼,切,跟她斗! “与时,你看什么呢?”司方峋问了一嘴,又道:“既然你不打算住了,就在这里待着吧,等裴卿晚些来接你就出宫去,往后没有什么大事也不必来了。” 今天安与时只是折腾着要住进来,万一哪一天没注意,让安与时看上了某个侍卫,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彻底当到头了! “你身体不好,我得来。”安与时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让我住进来,不然你也不会纵容你的妃子找我麻烦。” 不止是这些,现在再想想,先前听说的樊太妃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樊太妃,怎么可能会因为她住得近而有碍身子? 必定是司方峋不想得罪裴允,才故意这么说的! 司方峋脸色一垮,也懒得再装了。 “你一个待嫁女娘,老是往宫里跑也就算了,还总是陪在朕身侧,外面的人见了要如何想?” 越说,司方峋还就越是语重心长:“与时,你和裴卿的事,朕和太妃都不会逼你,但你不能因为负气就不顾自己的颜面,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你别管!”安与时满脸不服气:“无忧,你欠我一条命的,可别忘了!” 司方峋喉咙里一噎,心说居然还有这等事? 既然如此…… 裴允欠过安与时的命,他又欠了裴允的命。 四舍五入的,不就等于他欠了安与时的命? 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算的那么清楚,就这么办吧。 小丫头片子罢了,多纵容些也没什么的。 “对了,陛下现在闲了?”安与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管淑妃了,走过来坐下,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楼家之事。” 看安与时面色严肃,司方峋叹了口气,无奈道:“朕知道你与楼朝雨私交不错,但此事关系太大,不是你一力就能保下的,还是等裴卿查得结 果再说吧。” “阿兄今日出京,不就是为了能尽早把楼家男丁都带回来?我想过了,楼家都已经在回京路上了,一切行踪又尽在纠察司掌握之中,就连他们的亲人妻女,也都在纠察司里关着,若只是想等他们回来问责,大可不必这样奔波,定是因为旁的,才能让阿兄亲自前往!” 司方峋早就知道安与时聪慧过人,却没想到这么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她想到这么多,一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想到了什么?” “简单,去接楼大人和其子侄,不是怕嫌疑犯跑了,而是怕他们死了!”安与时歪头追问:“陛下,你给我透个底,让我安心些,那楼家或许真与之前你被下毒谋害有关联,但他们多半是被人陷害的,对不对?而且那背后之人的下落,我阿兄也已经有了眉目,对不对?” 闻言,司方峋惊奇地瞪大眼,笑道:“与时,你这脑子当真是不错,若你是个男儿,定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 “此事没有那般艰难,也完全无关男女,但陛下,你能不能说句实话,楼家逃出生天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安与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第131章 别多想,不是在想你 其实安与时也是算到了那一层的,若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和淑妃闹一场。 从早上进宫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盘算了。 正如方才同司方峋说的,若非楼家男丁可能会有危险,裴允何必亲自出城去接? 司方峋看了她一会,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朕遇刺,裴卿拿下宫中御医,经过审问,搜出一批书信,经审查,都是与楼大人近两个月来的互通密信。” 安与时怔住,疑惑道:“近两个月?你确定?若我没有记错,楼大人这两个月以来可都不在京中。” “是不在。”司方峋神色冷漠,“但他的家人和子侄都在,若真有谋逆之心,借家人之手反倒方便。” 听到这话,安与时越发觉得不对劲:“你确定?一旦被查到,本就是阖家难逃之罪,他若还把老母爱女,以及家中所有男丁都牵涉其中,是存心不打算留个后了吗?” “你说的很是。”司方峋混不在意地笑了笑,“所以,等查明白再说吧。” 看司方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安与时苦笑一瞬,也没多说什么。 “你不觉得,朕过于冷血?”司方峋还是挺乐意跟安与时这小丫头片子多聊 聊的,毕竟往后是自己的皇婶婶。 瞧这安与时的性情,等到喜结连理那一日,多半又是一个凶巴巴的皇叔,还是趁着如今好欺负的时候多欺负欺负吧。 “冷血?”安与时都听笑了,“你是一国之君,本来就该这样。” “就该这样?是怎样?” “律法森严从来都只有好处,现在楼家事涉其中,加上阿兄动作迅速,那些真正逃不开干系的人必然自乱阵脚,所以在这个时候,陛下身为国主却凭借对朝臣的了解有心徇私,那只会让谋逆之人躲得更快,而楼家,死得更快!” 安与时说着,慢慢放下茶盏,叹道:“你一个帝王,更应该以身作则,相信律法,相信纠察司,待到时机成熟,还一个清白出来,到时候,既能拿下那群祸害,又能让楼家之流知道,应当相信他们的君主,往后衷心侍奉才是长久之道。” “更要紧的是,能好好敲打朝中不正之风,若一切顺利,还能让阿兄树立威严,让纠察司彻底站稳,成为大赫王朝最不可小觑的猛兽,如此一箭三雕之局,若不用,那才是庸碌。” 一番话,听得司方峋都惊了。 他一拍桌子:“与 时,你不该只是居于闺中绣花,你该当个谋士才对!” 安与时冷漠挑眉:“我怎么只是居于闺中了?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 司方峋脸色一垮:“你还真是不经夸,换做旁人,谁敢成日把救了皇命之时挂在嘴上?” “救了就是救了,难道我还需要装?”安与时很有些不爽,“再者说了,陛下你贵人是忙,我若不挂在嘴上时常提醒,你忘了可怎么办?” “你……”司方峋哭笑不得,心说果然也只有裴允才能受得了安与时这等脾性。 是很特别,但特别太过,实在难以驾驭! “行了,既然你对这些事看法颇多,那不如再看看这些。”司方峋把那些书信都拿了出来,放在安与时面前。 安与时拿起来看了两眼,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书信之中,详细写了双方要合伙杀害皇帝的谋算,还出了不少阴招! 十分下流…… 比如说,在后妃的饮食之中下药,从而影响到皇帝的身体。 这些药还分了好几种,有控制皇帝心性的,有控制皇帝身体的,甚至还有让皇帝久睡不醒的…… 而在书信之中,还有一个人名。 是柔嫔! 安与时抬起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司方峋。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收到这么多信件,而且里面的证据还这么多? “现在你知道了吧?”司方峋好笑的盯着她,“这里面的关联实在太深了。没那么容易解决。” 安与时叹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知道的,就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忍,他们在信中说的是柔嫔,实际上后宫之中,真正想对你下手的人不一定是她,你就没打算清查出来?” “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弄得清的,再看看吧,也不急于一时。”司方峋把信件接了回来,放进了书架上的暗格里。 安与时还想再说些什么,偏偏这时候已经很晚了。 只听到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再接下来就是裴允匆匆出现的身影。 “阿兄,你回来了?这么快?一切都还顺利吗?” 安与时站起身来,有些惊喜的迎了上去。 看到安与时这幅样子,再看看她百里通红的小脸,裴允当即笑容满面。 “一切安好,你在宫里还习惯吗?” 旁边司方峋已经瞪大了眼睛,默默把视线移开。 习惯? 差那么一丁点,安与时就想 住进宫里了。 还好他机灵,没有让安与时的目的达成。 要不然的话…… 安与时上前盯着裴允看了一会儿,确定裴允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才又笑道:“阿兄,我当然很好,倒是你,出去一趟累坏了吧?反正现在天也黑了,我们先回去?” 裴允愣住,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安与时这么迫切的想要跟着他走的样子。 看样子,是想他了? 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还没等问清楚,安与时就迫不及待的拽住他:“阿兄,如何?楼家的人都没事吧?要查的人也查到了吗?” 裴允紧抿着唇,像是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 合着,安与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什么急着要回去都是假的? 呵,他说呢,安与时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说改变就改变? “你都知道了?”裴允撇了安与时一眼:“皇帝告诉你的?” “他说了一部分吧,大体的还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安与时拍拍胸口,一脸得意。 可不要小看她,她还是很聪明的。 “楼家男丁都已经被关进纠察司,你放心吧,他们只是有些惊吓过度,过几天,习惯了就好。” 第132章 等高家上门 说完,裴允略微迟疑,还是把安与时更想知道的部分说了出来。 “安应珍已经被接到了一处私宅里,一路上非常顺利。” “她?” 安与时一瞬间变了脸色。 裴允之所以会说,安应珍一路上非常顺利,就是代表着安家倾尽了一切力量在保住安应珍。 裴允接着说:“那处私宅距离上京城并不远,也就上百里的距离,往后安应珍再想回来见安家人,或是安家人想要去见她,都非常方便。” 看安与时脸色还好,他接着道:“我也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里面一切都有。十分齐全,看样子,安家是希望安应珍能够在里面躲着,苟且偷生。” 听到这些话,安与时都气笑了。 什么苟且偷生? 安家就是要让安应珍逃出升天,然后躲在一边,平平安安过好日子而已。 可是安应珍那个人,也配吗? “现在安家还在到处寻找药材,甚至都不惜求到了我头上来,只是被青竹拦住了,没让我见到他们。” “对外,安家只是说安应珍已经卧病在床,甚至都已经爬不起来了,有着生命危险,由此可见,他们是想瞒天过海,让安应珍逍遥快活!” 裴允有些无奈。 知道安与时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心情不会好,甚至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会气成这个样子。 小脸气鼓鼓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其实,有一点可爱…… “咳。” 裴允清了清嗓子。 “这些都不足为惧,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打算让她活多久?” 安与时咬紧下唇,有些纠结。 裴允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但还是那句话。 她不希望安应珍死在裴允的手里。 这样一来,不仅给了安应珍一个痛快,反而还让裴允脏了手,太不值了。 “既然地方都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肯定逃不掉的。”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以我对安应珍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种私宅里养老,一定还想着什么时候杀了我,回到上京城,继续过她养尊处优的生活。” “毕竟,她那个人爱颜面,现在丢了这么大的脸,又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先退避,怎么可能真的轻易放下?” 这么一分析,她还真就冷静下来了。 “想想,安应珍最在意的是什么?” 她冷哼道:“呵,除了她的身份和地位,那就只剩下周婧芙 的婚事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勾唇一笑。 裴允看着也好笑。 “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安与时歪了歪头:“阿兄,你说,高家和安家的婚事还要不要办呢?” 可她笑的意味深长,裴允却有些恼火。 高家自然还是想和安家办婚事。 别的不说,光是孟家的名声,安家那群见识浅薄之人是看不上,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都是能够受用一生的香饽饽。 所以高家更是如此! 可是现在周婧芙名声尽毁,又还有安应珍那样的母亲在,高家自视清高,想必不会再接纳周婧芙。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安与时了。 裴允捏紧拳头,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鼓:“你怎么打算?” 安与时笑得很开心,完全就没发现裴允现在的紧张。 “高砚书和周婧芙那可是天作之合,怎么能因为我和周婧芙之间的玩闹,就坏了他们一桩姻缘呢?” 她又勾起唇角:“阿兄,接下来还得劳烦你,若高家找过来,可千万不要把他们吓跑了,我还是应该见一见的。” 从始至终,看着安与时脸上的神情都没有撒谎的意思,裴允才轻舒一口气。 照这么 看来,安与时对高砚书,应当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我都明白,你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裴允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他还想说,如果安与时当真被高家骗走了,那么距离高家的灭门之日,也就不远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嗜杀。 但他很明确,光是想到高家把安与时带回去和那高砚书成亲的样子,就能让他发疯。 不管日子过得怎么样,都是他无法接受,也绝对不敢多看一眼的结果。 …… 说来也巧,安与时才刚刚想到高家和安家之间的事,第二天,高家就来了人。 高砚书没来,高夫人也没来,来的是高砚书的一个什么外四路的婶婶。 安与时被带出来看到人以后,还愣了好一会儿。 “您是哪一位?”她瞪大眼睛问。 妇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安与时好一会儿,笑得分外爽朗:“女娘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是砚书的婶婶呀,在你小的时候,刚和砚书定亲那会,我还抱过你的!” 一通话说完,这妇人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 “女娘你呀,也跟着砚书叫我一声五婶婶就是了。” 安与时嘴 角一抽,脸上的表情都差点绷不住。 她是想过高家很快就会来人的,但没想到,过来的会是这样一个人。 高家就不要颜面了吗,让这么个人过来当说客? “夫人安康。”安与时点了点头,当行礼了。 其实她也不需要行礼问安,只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貌问题而已。 “不知道夫人今日前来,有什么要事?” 安与时不懂装懂,还故意看了看四周。 意思是让这个高家的五婶婶看清楚,这里是纠察司,不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想闯就闯,可是会要命的! 实则高家五婶也怕,她脸色一僵,连忙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呀?我呢,太久没有回京城了,这一回来之后,听说女娘你身体不太好,所以特地来看看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高家五婶好像完全不知道高砚书已经和周婧芙定亲的事情。 似乎也没有听说过,安与时和高家之间的纷争。 “与时,你有时间也该去高家看看的,我这一回来,在高家没瞧见你的人,去安家也没瞧见你,甚是想念呢,那么多的见面礼,可就等着给你呢!” 听了这些话,安与时的眼神一串串凉了下来。 第133章 高家等你嫁 安与时冷声反问:“夫人看着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这八字都没一瞥,怎么就想着能在高家见到我?更何况,即将嫁入高家的可不是我,是周婧芙,您要找高家未来的宗妇,也不该找到我这里来。” 高家五婶干涩一笑,才要开口,发现裴允走了过来,顿时吓得不敢再张口。 现在看到的裴允,长得高高大.大的,身后还跟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红甲卫,一看就不好招惹。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像是有无数杀气正在涌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拔剑刺死一个人,怎么看怎么可怕。 裴允杀气腾腾地盯着高家五婶看了好一会,而后看着安与时微微皱眉。 安与时冲他笑了笑:“阿兄不是还要审犯人吗?先去忙吧,我自己能应付。” “嗯。”裴允轻轻点头,上前半步,抓住安与时的手腕,又不着痕迹地退开:“有些冷,多穿一件。” 一旁,青竹福身:“是,奴婢这就去取。” 裴允又瞥向瑟瑟发抖的高家五婶,他现在的举动也算昭示主权了,高家,应该也不敢再奢想了吧? 可实际上,高家五婶都要吓破胆了,完全注意不到那么 多。 她现在只是在想,为了小命着想,自己是不是需要立马滚蛋…… 直等到裴允缓步离开,她浑身僵硬着才算缓过了劲。 “与时啊,你……你这个表兄他……” 高家五婶端着茶,手都在抖,干笑道:“可真是威风八面的!” “那是自然。”安与时随口应了一声,冷冰冰地盯着。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高家五婶缓了缓神,心里想着,方才裴允看着是吓人了些,但也没多说什么。 可见,安与时还真像传闻说的那样,是被赶出来了,然后就跟着裴允去混。 也无碍,一个表亲的兄长而已,比起一大家子难缠的亲戚,这个已经好打发太多了。 何况裴允方才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就是瞧着凶些罢了,想来还不至于对安与时的婚事多加干涉。 这么一想,高家五婶瞬间就又活过来了似的,兴奋道:“对了,与时啊,你这独自一个小女娘,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方便,倒不如早些嫁到高家去,那么多人照顾你,岂不舒服?砚书又是个知礼守节的性子,断不会欺负你的,只会让你那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回头再生个大胖小子……” 安与时忍无可忍,打断道:“夫人这话是越说越离谱了,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娘,在夫人口中成了什么?那些话,又是夫人应该对我说的吗?” 高家五婶脸色微僵,觉得下不来台,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得意个什么劲?你一个无人管束的女娘,云英未嫁却和表兄住在一处,传出去名声好听吗?再者说了,除了高家,还有谁愿意娶你……” “夫人是被高家派来闹事的么?”安与时青筋直跳,越发没了耐心。 她是猜到了高家还会来,却没想到高家会派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人过来。 故意过来闹笑话的? 再有,她对外面那些人的判断力,也越来越想不通了。 如果她才是人人称道的粗鄙不堪,那么眼前这一位,又算什么? 这时候,青竹已经取了厚披风回来了,身后跟着步应,以及七八个红甲卫。 这次,庄严的红甲卫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守在了安与时两侧。 高家五婶本来还要说些什么的,一看这场面,脸色顿时发白,不甘不愿地坐了回去,用怯怯的眼神盯着安与时。 “呵。”安与时冷哼,“我确实是 个无人管束的小女娘,可我并非全无靠山,夫人可千万不要错认了。” 看安与时这幅高傲的姿态,高家五婶半张脸都在抽搐。 开玩笑! 等到安与时嫁进高家,那可是她的晚辈,要恭恭敬敬给她敬茶,尊称一声婶婶的! 现在还没进门,居然就敢在她面前摆谱? 就不怕以后没日子过吗? “是,安女娘身份尊贵,非常人能及!”高家五婶不服气的很,“像我这等小地方来的人,纵使是个长辈,也不敢在女娘面前拿乔的,实在是对不住了!” “小地方来的?”安与时挑眉:“红甲卫中多少将士都是从小地方一刀刀杀出来的,也没见他们这般不懂礼数,四处丢人现眼,因而夫人的借口,还是找个好些的才好。” 高家五婶气得脸都绿了,愤而起身,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与时,别忘了,你以后嫁到高家,还要在长辈的手底下讨活路的!” 不说这一茬,安与时都快忘了。 她一心就想着斗气,没想起安应珍那头,差点就因为脾气坏了大事。 “那又如何?” 她还是不愿受这么离谱的闲气,嘴上照旧不肯服 输:“高家是书香礼仪门户,就算我有一日真嫁了过去,还敢对我这个嫡孙宗妇如何?当心被天下读书人戳断脊梁骨!” 高家五婶气呼呼的,看了安与时好几眼,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头痛表情。 安与时接着嗤笑:“而且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我和高家之间的婚事,是高家亲口作废的,那住在安家养尊处优的周婧芙,才是你们高家未来的宗妇!” “这……”高家五婶牙关紧咬,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眼睛里千变万化的,像是有几万个主意在转。 她到底是没忍住,重重冷哼一声,终于拂袖而去。 屋子里,安与时抬手扇了扇风。 就算有阿兄护着,可她仿佛还是那个人人可欺的。 真是憋屈。 青竹无奈劝道:“女娘别生气,那就是个没见识没礼数的粗人,何必放在心上?” 安与时左右看看,苦笑道:“要不是你带着人来了,她还不知道要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那又如何?她若真不怕死,裴将军不会放过她,太妃娘娘更不会!” 看安与时的脸色还是不好,她又道:“不然,奴婢把今日之事传出去?” 第134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传出去?”安与时皱了皱眉,没太懂青竹的意图。 青竹笑道:“女娘忘了?这等小人,不过一直久居在外,才来上京城不久的而已,犯不上请将军和太妃娘娘出手,但那宣王妃可正愁找不到机会,若她知道有人敢刻意为难你,还不上赶着为你解决麻烦?” 安与时叹然一笑:“总是借助外力,又有什么用?” “女娘在说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今儿我就不进宫了,你手头上还有不少事,趁着年关之前,多找些旧人的下落,往后会有大用的。” 说实在话,她只是单纯的在想,自己如今看似靠山多,可究竟意义何在? 樊太妃是很护着她,可樊太妃是看在孟氏的颜面上。 说句难听的话,樊太妃年事已高,总有撒手人寰的时候,到时候,她在宣王妃那样的人眼里,又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有裴允。 说来说去,也就因为他们是血缘关系。 现在裴允表现得好像是很喜欢她,可喜欢这种东西,又能值什么? 她小时候还和无忧两小无猜呢,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也是童真可爱,互相稚嫩得许诺过终生的。 可 如今呢? 在无忧经历那许多事情的时候,原主懵懵懂懂,到底不曾做过什么。 在她风雨飘摇的时候,无忧也在竭力拼搏着要当上帝王。 后来,无忧真的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后妃如云,一颗心分成了上百瓣。 还不是把幼年纯洁无私的喜爱抛诸脑后? 所以,她不信。 她更信人心善变,不可指望。 比如安家,比如无忧,也比如天下数也数不清的负心人。 通透如她,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未来和性命交托他人之手? 要想站得住,还是该自己强大。 到时候,谁也不会看在任何人的颜面来给她留三分薄面,光是看见她,就如同看见地狱恶鬼,再也不敢嚣张!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这般气盛。 就是忍够了,不想再忍了。 为了这样那样的缘由,承受那些污言秽语,还不能有任何情绪表露,当真是令人厌烦! 然而她却不知道…… 高家五婶暗自骂骂咧咧地坐上马车,灰溜溜地回到高家。 下了马车,在偏厅坐下,就一改方才的浮躁难耐,变成了气定神闲,且得意洋洋的姿态。 高夫 人听到禀报匆匆赶来,一看到人就笑眯眯地迎上去:“如何?打探出什么没有?” 五婶嗔怪地白了高夫人一眼,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也不管疼不疼,哼道:“你们这些在高门大户里呆久了的人呀,就是太要脸面,要是早把这些没用的东西丢出去,还怕打听不出来真正想要的东西?” “哎呀,好弟媳,我知道你是个能豁得出去的,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请你来!”高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大把银票塞过去:“你放心吧,都准备的足足的,你儿子来年娶媳妇的因子,管够!” “还是你够意思!” 五婶大致数了数,料定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才心满意足地往怀里一塞。 “你呀,就放心吧,我到了纠察司,只当没听说过砚书和那姓周的那点子事,故意说了些粗俗话激她,你倒是猜猜,怎么着?” 高夫人听着就着急:“诶呦,好妹子,我这都眉毛上火了,你打听出什么尽管说来,别吊着我呀!” “放心吧!”五婶眉飞色舞的,“那丫头啊,和你们一样,要的是脸面,就是堵着一口气而已!” “当真?” “自然是真! 我一再说了她以后要嫁进高家的,可她从没说过一句不愿意嫁,只是反复提及那周婧芙,你当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里,高夫人一颗心都激动的要蹦出来了:“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咱们曾经悔婚,和周婧芙走得太近,才负气不肯嫁的?” 五婶喝了口茶,自信不已地哼道:“那是自然了,她一个小女娘,爹不疼,娘没了,偏偏你们还欺负她无人能做主,把她外祖亲自定下来的婚事给毁了,心里如何过得去?” 看高夫人脸色僵硬,五婶干脆劝道:“要我说呀,这也不能全怪她一个小丫头,年轻,气性大不是常理?她一开始满心欢喜等着出嫁,就想着能脱离安家那个苦海,结果婚事被抢了,被嘲讽那么多时日,连府门也不敢再踏出一步!” “我瞧着她还算是个不错的姑娘,被这么戳脊梁骨,还是好好活着,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像那周婧芙,且不说她娘如何,就那副受不得一点刺激的德行,我就看不上!” “总之,如今砚书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娶周婧芙那样的姑娘了,这一点,不单是咱们知道,安女娘难道就想不到? ” 高夫人被五婶盯地脸色发白,无奈点头:“是这样的,我也知道,她现在有脾气是该当的,这回再想成事儿,少不得咱们要舍得拉下脸面才好!” 说到这里,高夫人的脸色又是一黑,哼道:“还是周婧芙那个祸害,顶着我儿未婚妻的名头办下那些事儿,把我儿和咱们高家的颜面都丢尽了,现在京中甚至还有传言,说是我儿命数不好,克妻!” 五婶端着茶喝到一半,愣道:“这话从何而来?” “还能从哪儿来?”高夫人着急上火的不得了,“还不是说一开始定了安与时,结果孟家全族出事了,后来定了周婧芙,那周婧芙又……” “哎!其实当年和与时的婚事,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会怪到咱们头上,毕竟是那安与时自己不懂事!可谁能知道,这风向说变就变了呢?” 她越说越头疼:“现在呀,安与时成了天底下最最无辜可怜之人,而我儿被周婧芙那祸害拖累,成了克妻之人,否则我何苦要死磕安与时那贱丫头?” 五婶摇摇头,叹道:“怪道我不爱来上京城呢,一是家道艰难,二呀,就是太人言可畏!” 第135章 以前我是猪油蒙了心了 高夫人和五婶相识一笑,然后越想越觉得有谱,整个人喜笑颜开。 没错,就得是安与时,也只能是安与时! “我如今越想,越觉得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安与时那姑娘可是孟老国公的后人,可我却偏听偏信,居然还把安应珍的话信以为真,趁着那会安与时名声不好,直接把砚书的新妇换成了周婧芙!” 高夫人连连叹息着,悔不当初:“早知道风向会变,我还搭理周婧芙那样的臭丫头做什么?爹娘和离,把周家闹得人仰马翻,能是什么好货色?倒不如早点把亲结了,还免得现在这么多麻烦!” “你且放心吧,现在还不晚!”五婶抓着手帕一扬,爽朗笑道:“趁着现在那孩子还有这份心,你赶紧备些东西送过去,也别说多的,不必逼得太紧,就看她收不收,只要是收了,那这事就好办!” 听到这里,高夫人的眼睛都在闪光了:“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她收了东西,就算冷淡些也无妨,只消赶紧去安家和那周婧芙退了亲,就一切好说了?” “不然呢?”五婶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这样好的儿媳妇,你上哪儿找去?安家乱七八糟,她却 已经和那边闹掰了,孟家一族名声多好?砚书往后还不得跟着有光?还有!” 五婶放缓了声调,道:“你别忘了,宫里那一位对安家那丫头也好得很,连我都听说了,宣亲王府那样久不得圣心的,就因为宣王妃对那丫头还不错,连带着宣亲王都得了好处,这好处不说落到高家,就算只是趁那一位还健在的时候,落到砚书的身上,难道不好么?” 这番话说得高夫人心里狂跳。 没错,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说也说不完! 反正现在砚书年纪到了,又几经波折实在不好议亲,若能成事,那可就给她解决了心腹大患呀! “好好好,我现在就备上东西,亲自去纠察司跑一趟,那地方晦气又阴森,我也不进去,就送些小玩意,紧跟着我就去安家,找那安大人把事办妥当!” 高夫人搓着手,连连吩咐人下去准备,忽的又想起来,为难道:“那安应珍现在还卧病在床,这……” “怕什么?”五婶冷哼:“嫂子,你可别忘了,要不是那安应珍胡作非为,也不会拖累到砚书!” “没错!”高夫人才刚被巨大欣喜压下去的恨意,又疯狂涌上来了,哼 道:“那就是一个祸害,本夫人才懒得搭理她,最好死在安家才好呢!” 五婶抬眼看了高夫人一眼,暗暗冷笑,摇摇头,低着脑袋继续喝茶。 趁着还早,高夫人备好东西,即刻就出发了。 到了纠察司门外,说了来意,很快就有人把东西拿了进去,却没让她跟着进门。 虽然早知道没法在安与时这里讨到什么好脸,但真感受到被冷待,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知道那孩子身子不好,就不让她出来了。”高夫人撩开车帘,带着三两分的怯懦,找补道:“待我叮嘱她一声,将近年关,天又冷,可得顾好自己个儿的身子。” 实则出来的是步应,他的神色一贯淡漠,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转头进去了。 还按照安与时的吩咐,造册装箱,不管是不是新鲜的东西都别动,要不了多久都要还回去的。 再回到这边,正好听到安与时在和裴允嘟囔:“我说高家怎么派了那样一个粗俗之人来,原来就是故意来探我口风的,瞧着吧,今日高夫人若是去了安家,就是去退婚的,那安应珍再怕死,也会出来蹦跶的。” 步应深吸一口气,缓缓退下。 女娘年 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心思也聪慧通透。 如此,国公爷和将军们也该放心了…… 裴允却一点心都放不下,烦躁道:“安应淮必会替你允下这桩婚事。” “那不是正好?”安与时挑挑眉,“从始至终,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的,等到时候高家上门接亲却没有新娘,两家之间岂不是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是么?”裴允定定的瞧了半晌,眼皮子跳了跳。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大了解安与时。 是太不了解了。 身为女子,却连自己的婚事都能拿来利用。 更别提和血亲反目…… 怎的这般冷血? 又这般理智明白? 更重要的是,怎么就和他这般合适? …… 安家。 高夫人才刚上门,呆在闺房里绣花的周婧芙,就已经听说了高夫人去了纠察司的事。 “她去了纠察司?” 周婧芙急得站起来,紧盯着李嬷嬷问道:“她去纠察司做什么?难道她是去找安与时那个贱蹄子的?这时候,她去见安与时,难道是要退了我?嬷嬷,我……我怎么办?” 李嬷嬷也着急上火,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女娘别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谁都不知道呢!” “怎么能不着急啊?”周婧芙手足无措得抓着李嬷嬷,都快哭了:“我娘离京之前不是说了吗?她已经把所有罪责都揽到她自己身上了,不会牵连我的,更不会因此被退婚,还让我安安心心待嫁的呀!” “女娘,二姑娘本来也没说错,这场婚事……” 才劝到一半,李嬷嬷就听到外面传来不少的动静,心底一沉,连忙先走了出去。 被留下的周婧芙此刻六神无主,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婚约。 难道,她嫁不成了? 可娘亲从来都没有骗过她…… 也不对! 自从回到安家,娘亲的话一天比一天变得快,哪里就可信了? 不仅如此,要不是娘亲那些馊主意,她也不会走入现在的绝境,更不会名声尽毁,随时都有被退婚的风险! 不成,这样下去,绝对不成! 娘亲已经不成事了,而且从今往后只会是她的拖累。 要想把生路谋回来,只能另外想法子。 舅舅? 她想到了安应淮,心里却拿不准。 外祖母? 卧病在床,现在估摸着也不会想见她。 …。。 (祝大家2024新年快乐,龙年行大运,龙年到,财神笑~) 第136章 想死就自己去 周婧芙思来想去,料定此刻唯二能找的人,只剩下安景川和安景州。 他们两个和高砚书交好,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那边去。 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把耳环和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还特地用手蘸了冰,在脸上捂了好一会。 照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苍白的可怜,这才又重新动身。 谁知道才刚出了院子,就看到李嬷嬷鬼鬼祟祟地往东院那边偷听。 她心里一动,也跟了上去…… 是高夫人!? 只听高夫人笑呵呵的:“安大人,您贵人事多,今儿也是我赶巧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这个大忙人呢!” 安应淮也还算热情:“呵呵,不敢当不敢当,高夫人贵人莅临,满脸喜色的,可见是有什么喜事了?”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这不是快年关了,我惦记着与时那孩子,又听说她祖母身子不大好,所以方才去瞧了她一眼,左右无事,也来这里瞧瞧。” 高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都是人精,安应淮当然听得出来。 高家是想退婚。 但是只想退了周 婧芙,还是愿意和安家继续结亲。 这…… 自然是上上之选! 安家和高家若能喜结连理,那就是强强联合。 安应淮笑道:“高夫人有心了,其实以后都是一家人,常来常往就好,不必如此麻烦。” 一听这话,高夫人也在瞬间秒懂。 这意思是能成! “正因为是一家人,才更应该尽心些,别说今日老夫人不大好,就是平常,也该多让砚书过来尽尽孝心才对!” 她说完,又是一声轻笑:“与时的表兄才回来,俩孩子关系不错,又都是孟家骨血,住在一块也是常理,回来的少,所以砚书也就来的少。” 安应淮摇摇头,苦笑道:“孩子大了,不好管束,加上与时这些年经历不少,正是伤心的时候,就先让她跟着她表兄呆一阵,等往后过了门,再想多和亲人亲近也难了。” 高夫人挑挑眉,心里已经有数了。 “那是应该的,说起来,与时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是很心疼她的。”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其实都知道。 所谓婚事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幌子,实则就是在互相试探。 首先是安与时和高砚书之 间的所谓婚事。 一个,先悔婚定了别人,现在周婧芙实在不堪入门,才又回过头来肖想安与时。 另一个,则是不知悔改离家出走,还和表兄一起住着,闲言碎语漫天飞舞,压根就阻挡不住! 这样的婚事能是良配吗? 谁都说不好。 但对于高家和安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高夫人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笑道:“安大人,我们家砚书对与时还是不错的,知子莫若母,我心里知道,他很喜欢与时,而与时如今少女心性……” “与时那孩子,自小疏于管教。”安应淮及时接过话头:“也不打紧,婚期将近的时候,还是要把她接回来教教规矩的,否则岂不是招人闲话?” 一瞬间,高夫人已经乐开了花:“那是那是,只要亲家有这个话,那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里面的两人相谈甚欢,外面,周婧芙已经从头皮凉到了脚心。 她被放弃了! 不管舅舅还是高家,都已经彻底放弃她了!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女娘!” 眼看周婧芙的状态不对,李嬷嬷赶紧把人拉到一边,劝慰道:“女娘切莫心急,只要安与时还没嫁进 高家,那一切就还有转机!” “转机?”周婧芙现在的脸色,是真真正正的惨白:“还能有什么转机?” 李嬷嬷眯起眼睛道:“女娘,婚姻大事不仅需要父母之命,更重要的是自己争取!何况女娘和高家公子之间的婚事,阻碍并不在你们自身,而是外力,只要能尽快全部铲除,那么……” 话不必说完说透,周婧芙也能明白。 现在的阻碍是什么? 是安与时! “女娘,先跟奴婢回去,咱们从长计议吧……女娘!” 李嬷嬷没能叫住人,又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婧芙快开。 周婧芙没去别处,而是去了安家北书房。 北书房是府中子侄们平日看书用功的地方,此刻,安景州就在这里。 发现周婧芙抽抽噎噎的跑来,坐下就两眼红肿的开始哭,也不说话,他心里一紧,放下书卷就要迎上去。 可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捧着书卷坐回来,连看都不再看周婧芙一眼。 周婧芙只当安景州已经到跟前了,梨花带雨得抬起头来,看到身前一片空,瞬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人呢? 再看安景州,居然还背对着自己埋 头苦读,仿佛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让她心里越发憋屈的慌。 就这样?就不理她了?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安景州还是头也不回,甚至还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周婧芙本来就委屈难受,现在肺都要气炸了,冲过去张口要质问,想想还是把声音软了下来。 “二兄在此处看书,芙儿现在过来,会不会吵到二兄?” 安景州捏着书卷的手一紧,咬紧牙关,低低应了一声。 一看到周婧芙哭就要去安慰呵护,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现在…… “吵到二兄了?”周婧芙当场崩溃,“好,原来是这样……是芙儿太不懂事,就不该过来吵着二兄你,更不该住在安家,碍兄长们和舅舅的眼,我就应该和母亲一起离开上京城,从此……” 安景州气愤地转过头来:“这是能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吗?你若不想活了,别拖安家一起下水!” 周婧芙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安景州用这样的表情对着自己,当场都有些被吓到。 “二兄,你……” “景州,你为何要对芙儿这般凶煞?”安景川走了进来,直接护到周婧芙前面。 第137章 全都变了 “我凶煞?”安景州都被气笑了,“大兄是没听见她方才说什么吗?” “那也不是你这般对待芙儿的理由!”安景川语气严厉:“她是你妹妹!” 安景州深吸一口气,忽而觉得无力。 他认真地看了安景川半晌,低声质问:“妹妹?大兄不会是忘了些什么吧?” 安景川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道:“别乱说话了,往后,记得对芙儿好些就是。” 说完,安景川拉上周婧芙:“我带你出去走走,心情会好些。” “是。”周婧芙柔柔弱弱地应下,眼睛一直盯着安景州。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又惦记起那个安与时了? 安景州一脸冷漠,在他们出门之前,出声叫道:“那大兄对自己的亲妹妹可有这么好?” 安景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脸上是和周婧芙别无二致的惊诧。 现在忽然说起安与时? 莫不是疯了? “我……都是我不好。”周婧芙话锋一转,眼底已经挂上了眼泪:“我知道,都是我母亲对不住她,我这就去求她原谅!” “芙儿!”安景川立马把人拽住,而后瞪着安景州:“家里好不容易才安生些,你也 要像与时一样,闹得全家不得安生吗!?” “我闹?” 安景州真是要被气笑了:“大兄还真是会强词夺理,正如与时说的那般,她在家时,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错了的人永远都是她!” “现如今她不在家中,错的便是我!” 紧接着,安景州一脚踢翻跟前的书案,上面的杂物骨碌碌滚落一地。 “你疯了?”安景川冲上去,用力扯住安景州的衣领。 “我看疯的是你和父亲!”安景州用力挣扎开,怒火上头只想泄愤,控制住没砸在安景川脸上,而是一拳头‘砰’的一声,重重锤在墙上。 周婧芙被吓得几乎蹦起来,然后眼圈一红,顺着门框跪了下来:“两位阿兄切莫因为芙儿的事生气,芙儿知道,能有今日都是自找的!” “与娘亲相隔千里是芙儿活该,被上京城里那许多人指摘唾骂是活该,被舅舅做主退了和高家的婚事,更是活该!” 她呜呜咽咽得哭出声,完全不能自已。 安景川和安景州都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周婧芙和高家的婚事居然已经被退了! 方才还在暴怒中的安景州也安静下来,眼神有些闪躲:“退婚 ?什么时候的事?” 周婧芙抬眼看他,吸了吸鼻子:“就是方才,芙儿本来想去看看舅舅,想给他侍奉热茶,没想到听见高夫人在与舅舅商谈,言语间提及婚事,是,是……” 她说到这里,竟还失了声,抽噎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我本来还在待嫁的,可婚事莫名其妙就变成砚书和与时的了,也好,也好……这场姻缘,本来就是她的,都是我肖想来的,我……呜呜,我就在家里伺候外祖母好了,青灯古佛是清苦了些,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下场!” 听到周婧芙哭个没完,安景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忽然很不耐烦。 以前一看到就心疼,再听到的话,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她,只盼她心里能舒坦些。 可是现在,光是看到就烦躁,脑子里就想起安与时。 他想着,每一次安与时不哭不闹被指责,被忽视…… 不,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安与时也是哭过闹过的,和现在,以及一直以来的周婧芙一样。 但是从来都没有人相信。 还有在周家的时候,安与时差点就被坑害的不知所踪了,但她却淡然地像是一个局外人,用最 平淡的语气质问着他们…… 该是对安家有多死心,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眼看周婧芙还不知收敛地不肯停,他愈发没好气,张嘴问道:“你要在安家老死?忘了自己姓周么?” 周婧芙的眼睛赫然瞪大,然后越哭越大声。 “是,我姓周,我不姓安,我就不该在安家住着碍眼……” “你这混账!”安景川已然怒喝出声,冲上去就朝着安景州的眼睛打出一拳。 安景州本身就学过不少,反应飞快,猛的就闪开了。 “我混账?大兄,你才是失心疯!” “胡说什么?”安景川一拳头没打着本来就生气,现在更气了,额边青筋暴涨,“婚事早已定下,就是芙儿和砚书,现在是看芙儿名声不好就想悔婚,错的是高家!还有那安与时,要不是她死不悔改,非得横插一杠,又怎会有今日?” “我现在就去找她,今日,我非得问明白不可,家中已经被她折腾得不成样子了,究竟还想做甚!” 安景川虽是在气头上,对待周婧芙还是很温柔的,把她拉到一旁,低声叮嘱:“你别害怕,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就算是安与时 ,也不行!” 咔…… 安景州的拳头捏的死紧,猛冲上去,抓过安景川的肩头,‘砰’的一拳头,当场把安景川打成了乌眼青。 “你打我!?”安景川惊呆在原地,不敢置信道:“为了这么点事,你对我拳头相向!?” “我只盼能把你再打的清醒一点!” 安景州现在说话都是用吼的:“你搞搞清楚,与时才是你妹妹!还有,和高家之间的婚事,本来就是属于与时的!” 安景川越听越离谱,要还手却根本打不过,只能愤愤把人挣开:“莫名其妙!起开!” 眼看安景川已经怒气冲冲走远了,安景州用冷漠至极的眼神,狠狠瞪着周婧芙。 祸害? 分明就是周婧芙和姑母才对! 周婧芙被这眼神吓到,哭腔都已经收住了,就那么一个劲往后退。 直到安景州也咬紧牙关冲了出去,她才缓了缓神。 “变了?怎么变得这么快?” 快到压根就反应不过来,就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安与时到底给这些人下了什么迷药? 一个两个的,全都护着! 先是高家,然后是安应淮,现在又是安景州! 是因为娘不在这里了吗? 第138章 安家的人都中邪了? 周婧芙越想越心慌,第一时间冲了回去,翻出纸笔匆匆写了一封信,绑在信鸽腿上飞了出去。 只盼消息能早点传到安应珍手上,她也不盼着安应珍能如何,只要给她出个主意就好…… 事实上,信鸽才刚飞出安家,就被纠察司截到了手里,然后送到裴允案几上。 与此同时,安景川已经见到安与时了。 本来是不想见的,奈何听说高夫人已经去过安家,安与时有心打探一下消息,所以就见了。 只是没想到,见到了鼻青脸肿的安景川。 还别说,素来喜欢模仿温文尔雅高砚书的安景川变成这幅模样,实在搞笑。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彩来了?”安与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既不招呼,也不上茶,懒懒地坐下,好笑问道:“大公子忽然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 安景川面色铁青,张口便阴沉地厉害:“和高家退亲!” “哈?” 安与时是真听笑了。 “我与高家本无婚事,何来退亲之说?” 安景川冷哼:“装什么傻?你不就是记恨家中待你比待芙儿好,所以费尽心机想毁了她么?现在你也如愿了,却连活路都不给她, 算什么道理?” 这时候,步应端了茶来。 见状,安景川伸出手就要端过来喝。 之前在安家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一路跑来正好口渴。 可手都还没碰到,步应忽然忘旁边一侧,让他抓了个空。 正想问问怎么个意思,茶盏已经送到了安与时跟前,却见她双手端起来捧着,悠哉悠哉地小口喝。 喝到一半,她抬起头来,挑眉道:“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安家待周婧芙比待我好?” 安景川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怒骂安与时没半点规矩。 连一盏茶都不舍得上,是以为他缺这口水喝? “大公子此言差矣。”安与时把茶盏放下,大冷天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团扇,轻轻扇了两下。 扇过来的空气里席卷着她脚边那两个大炭盆的暖风,再加上微微的茶汤味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景川忽然打了个寒战,浑身又冷又渴。 安与时看在眼里,抿唇一笑,才又道:“安家对我可从来都没有好过,何来比较?” 她瞟了一眼安景川被堵到说不出话来的神色,继续冷哼:“再者说了,这里是纠察司,不论什么案子,都是得 讲究凭证的地方,大公子一来就着急给我下罪名,可有证据?” “最后,我如愿什么了?又从何说起的放不放过周婧芙?” 说完,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太阳穴,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安景川。 安景川的脸色越来越黑。 这个死丫头片子…… “你好得很,如今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他阴鸷冷笑:“高夫人都已经去家中了,你敢说你不知道?她和父亲的言谈之间,商议的是你和砚书之间的婚事,难道这不是你抢了芙儿的!?” “笑话!”安与时冷嗤:“我和安家并无关联,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安家做主?再有一层,当年安家和高家之间的婚事,是我外祖父做的主,本就不属于你的芙儿,是她和安应珍强取豪夺在先才抢了去,现在就算回到我身上,且不论我要不要,起码也是应当的,什么时候又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安景川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安与时则坐直了些,冷哼道:“最后,大公子如此正义凛然,当年我的婚事被抢却一言不发,到了今日倒是知道站出来说嘴了?怎的?是觉得我身 后无人好欺负,还是那周婧芙早已成为你的情妇,你思她所想,忧她所虑?” 话音落下,安景川的愤怒直冲顶峰,作势就要冲过去。 “你……” 步应正想上前拦住,忽然就又有一道身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把安景川按在地上,‘邦邦’就是两记狠拳。 安景川被打的倒吸凉气。 而直到这一刻,安与时才看清楚来人竟是安景州。 “混蛋!”安景州还按着安景川,狠狠抓着安景川的衣领,痛骂道:“你的心眼早就偏到几百里以外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找麻烦,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听到这话,别说安景川,就连安与时都愣住了。 安景州莫名说了这话…… 好耳熟,好像,是她骂过安景川那些话? 莫不是被夺舍了? “你才是丢人现眼那一个,还不回去?”安景州破口大骂,拽着安景川,直接扔到了屋外。 临走之前,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安与时。 他张开口,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冲安与时点了点头,闷着脑袋扯着安景川出去了。 安与时愣在原地,然后笑出了声 。 “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难道疯了? 对于安家,她是一个都不信的。 她更不会奢想什么会有人幡然醒悟,然后开始对她好。 首先她很明白安家那些人,这种什么醒悟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就算真是那样,她也不稀罕。 她心里可惦记着更重要的事—— “步叔,年关将近,青竹那里已经找到一些孟家的旧部,他们愿不愿意回来暂且不论,但今年的祭祖还是该好好办了的,还劳烦你去帮帮忙,若大家都有心祭奠,还是该今早筹备好。” 听她这般说,步应欣慰不已,叹道:“女娘放心,此事我盯着的,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安与时轻轻点头,又道:“如今我的名声还不够好,也不够强,银钱虽多,却也不适宜大操大办,和规矩便够了,中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找云嬷嬷就是了,她都懂。” “是。” 看步应下去,她端起还没喝完的那盏茶,不紧不慢走去另一边。 方才安景川来的时候,她正在陪裴允看卷宗。 正是关于楼家的案子。 其实漏洞很多,疑点也很多,但证据链还不够完善,还不能让楼家即刻脱罪。 第139章 疑点太多了 楼家之事并不好解决,但只要确定他们并不会受到重刑,安与时也就放心了。 现在,她想去看看。 纠察司的牢房在地底,外面一圈都是普通牢房,深处是水牢,更深处是暗牢。 她想去暗牢瞧个究竟来着,但是裴允不让…… 总之,最中间是被满满当当、玲琅满目的刑具,所包围起来的刑房。 不管是何人用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没走几步就见到了楼家诸人。 这些天,她一直没过来看。 在涉及谋逆的案件没有彻底分明之前,不论多好的关系,她都不会踏足。 不叛国,是她两世为人最重要的底线! “与时?”楼朝雨冲了过来,并未因为多日没见到安与时,就生气愤怒,眼里只有全然的着急和信任:“你今日能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长姐如何?她有没有被牵连?” 看楼家其余人也都是关切的眼神,安与时放缓了声音:“别担心,现在一切都还好,柔嫔娘娘也只是被禁足,并未如何。” “那就好,那就好!” 楼朝雨拍了拍胸口,登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楼老夫人长松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些:“如此 ,老身也就安心了!” “母亲放心,什么叛国谋逆之事,儿子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楼大人衣衫褴褛,却格外刚硬不屈:“当今圣上是明事理之人,定能查的出来!” “哎,哎!”楼老夫人连连点头,却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安与时并没有急着多说什么,她就是静静地看着,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 换成安应淮,可不会这样一心一意希望她好。 只怕会恨不得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才对! “与时!”楼朝雨忽然从牢门缝隙里伸出手,用力抓住安与时:“我知道,你能来看我们,已经是冒着莫大的风险了,也定是因为你,我们在这里的日子才算得上好过,别的不说,我和祖母的汤药一日不曾中断,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不必如此。”安与时安抚性的拍拍楼朝雨的手背,“我阿兄知道楼大人,在罪名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之前,就不能因为眼下的困境否认掉楼大人所有的功绩,他为百姓矜矜业业,这一层是真。” 楼大人一怔,忽然冲安与时九十度躬身,沉声道:“多谢裴将军!多谢安女娘!” 一个少年郎冲了过来,应该是楼朝雨的兄长,他急急道:“照此说来,裴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全家都是无辜的了?这个案子实在荒唐,我们楼家虽然和宫中御医来往颇多,但我们从不曾有过任何谋逆的念头!” “对!没错!” 其他的少年郎们都冲了过来,努力为全家喊冤。 “只求裴将军明鉴,我们都是清白的啊!” “那些书信,我们看也没看过的!”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我们全家都是被冤枉的!” 他们越说越着急,安与时耐心听着,没有打断。 就是那邹氏闪闪躲躲的表情…… 看卷宗的时候,她和裴允就发现了邹氏的不对劲。 可是他们都想不通,邹氏出生低微,抬了个填房就能在楼家耀武扬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谋逆那等心机深重之事的人。 再有,论身份,邹氏和那些御医们没有利益往来,和司方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能那样大胆? 而且邹氏也就是个性子猖狂了些,家事清白简单,也不像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的样子…… 总之,现在最大的疑点在于—— 有关弑君那批书信,确实出自楼 家。 可楼家必定有那么个谋逆之人在! 因为此人能模仿楼大人的字迹,能动用到楼大人的私印,更对楼大人和楼家在朝堂上的动向了如指掌。 问题在于,此人究竟是谁? “这些事,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安与时瞥了邹氏一眼,又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纠察司的手段,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红甲卫的眼睛,且我阿兄绝非胡来之人,若当真无罪,不会叫你们一人含冤,可若有罪,诸位……” 安与时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瞬,着重审视着楼大人等人,道:“是一个也逃不掉的!” 看楼大人一大家子都极为郑重,她含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才刚到外面,她就低声叮嘱红甲卫:“盯紧那个邹氏,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漏点机会给她。” “是!” 红甲卫们纷纷应下。 主要是将军特地交代过,在纠察司也好,在裴府也罢,安与时的存在,就相当于他们第二个主子。 只能敬着,绝不能有所疏忽! 就算有时候吩咐了些不像话的事情,那也得先恭恭敬敬应下,等问过裴允再说。 安与时也只当自己是在帮着破案,并 未多想。 楼家这档子事,是注定要拖一段时间的。 眼看就要过年,是别想着什么阖家团圆了。 左右接下来几日都没什么要紧事,安应珍那头的动作也不会那么快,安与时抽出空档来,往宫里和宣亲王府多跑了几趟。 也不知道是当真美名在外了,还是旁的什么。 求医的拜贴忽然就送了过来。 “毅勇侯,何家?” 安与时喝着茶,忽然多了几分兴趣。 上京城里贵族家世颇多,且大多都是底蕴深厚之家。 但毅勇侯不是。 他们是跟着司方峋杀回京中,从而立了大功之人。 再加上司方峋有心分化掉勋贵们的权势,当年便大行封赏,什么公侯伯子爵,多了一大片。 这个何家,便是新贵之一。 而这群人家由于身份较低,战功却很高,一直都被其他氏族打压排斥,实则是很少露面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 像安与时她的出生,便是贵族,因而除却之前不被人所喜的阶段,其余时候参加宴会什么的,也都是在这边的圈子里。 就连上次周家宴请,也没有叫上这些人。 说句实在话,安与时对他们还是很有些好奇的。 第140章 总算等到消息了 其实之前为了能给裴允挑选一个新妇,安与时也没少让青竹打听这些人家。 只不过呢,要么是家中女儿年纪还太小,要么就是已婚已嫁,再不然就是完全不合适…… “过去一趟吧。”安与时微微一笑,觉得挺好:“人家都过来请了,又火急火燎的,先出发,路上再说是些什么病症就是。” 青竹最近忙得没法抽身,跟着的是步应。 现在安与时人坐在马车上,步应这个闷葫芦不得不仔细说起来:“听说是毅勇侯的独子,从小体弱多病,请了多少名医都不管用,这才求到了女娘这里来。” “是这样?”安与时挑了挑眉。 其实这样的人更好,更有助于她尽快打开知名度。 思来想去,她似乎也只有利用自己的医术,才能尽快让所有人都知道,与她交好,是数不尽的好处。 可若与她交恶,那可就…… 这是既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本事,也能让她摘除掉那些所谓光环的最快的办法。 转眼就到了地方。 她原先以为一切都还好,没想到何世子居然是突发恶疾,毅勇侯全家是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才忽然想起了她。 这会被带到 病床前,只看到何世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忽然厥过去。 “羊癫疯?” 安与时眉心一跳,都来不及和毅勇侯家的人打招呼,就立即开始急救措施。 把人放平,扯开衣领,再让他侧着头…… 半天没有立即缓和的迹象,她又果断施针,直到何世子缓缓平复,才长松一口气。 回过头,她先擦了把汗,才发现何家人都呆呆得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神迹。 安与时有点愣神,而后道:“抱歉,方才情况危急,所以……” “女娘千万别这么说!”老侯爷老泪纵横得跪了下去,“笙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又是老来得子,近来他发病越来越频繁,连御医们过来都说无用,若不是女娘方才施以援手,我们当真以为,老何家要彻底绝后了!” 安与时有点囧,手忙脚乱地过去扶人:“老侯爷请起,有话慢慢说!” 其实毅勇侯家人口简单,没什么小妾之类的。 现在守在跟前的,也就是个老侯爷和候夫人,再来就是满地的仆从。 “女娘,真是太感激你了,你且说,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是我毅勇侯能给的,绝对半点 不含糊!” 好不容易把人拉起来,老侯爷又急于下保,生怕安与时不答应,就差又跪下来起誓了。 安与时招架不住,干脆让步应过来,好容易才有了喘息之机。 “其实二位不必如此,我今天虽然救了他,可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这个病,可不太好治。 尤其是在这个朝代,连必备的药材都不一定有。 “难道是我儿难救了?”候夫人当场失声痛哭:“难道就和外面那些大夫说的一样,我儿的命数就到这里了?” “天呐!”老侯爷更是欲哭无泪,跌跌撞撞走到门边,仰天长啸:“是天要亡我老何家了吗!?” 安与时:“……”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眼看何家仆从都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好像何家世子已经毙命了似的…… 现在何世子也还勉强苏醒着,听到二老的话开始胡思乱想,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两位!”安与时连忙打断。 她都担心自己晚开口一会,毅勇侯府就要给何世子办丧事了。 可何家人却仿佛听不到,全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 “都给我打住!” 安与时忍无可忍,是吼出来 的:“我话还没说完呢,能不能安静些?” 一瞬间,何家上下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屋子里落针可闻。 “咳。”安与时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世子的病情多半好不了,但也不是不能控制,只要好好喝药,别偷懒中断,还是有机会和常人一般活着的。”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些人总算安静下来,就看到他们的眼睛不断瞪大,然后被巨大的惊喜所掩盖。 “当真?” “哎呀,能治,居然能治!” “安女娘,你就是我们何家的大恩人啊!” 安与时:“……” 所以这一家人都是活宝? 倒是怪有意思的。 “这样吧,我先开药,让世子先喝着,往后每隔一月就去接我一次,我过来给世子把脉换方子,纵使一辈子汤药不离口,但要读书习武都不成问题。” 安与时快速说完,也是怕了毅勇侯府这些人咋咋呼呼的习惯,开了方子找个借口立马离开,连诊金都忘了收。 何家却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当天就把丰厚的谢礼送到纠察司。 而安与时在临睡前,又收到了四五张帖子,全是请她过府看诊的。 说实在话,她完全没料到,自己 会火的这么突然。 “你如今倒成了大忙人。”裴允失笑着摇摇头。 现在待在纠察司,裴允一直不曾越矩,安与时又是个很随和的性子,倒也呆得住。 而裴允除了每日抽空和安与时用饭,也就是晚上睡前会过来看看。 “这都没什么,主要是我也没想到,毅勇侯这么够意思,我什么都没说,就急着把我推荐给上京城的新贵们,不然哪有那么快?” 安与时乐呵呵的,还在收拾自己的医药箱。 裴允微微拧眉:“你现在也不差银子花用,若是不喜抛头露面,不必理会他们。” “我喜欢的。”安与时笑得灿烂:“我喜欢治病救人,看着他们在我手上重获新生,是很有满足感的!” 她的坦荡与单纯,还有不顾一切的热诚和执着,都让裴允羡慕。 裴允在旁边坐下来,轻笑道:“那你就不想知道安应珍的消息?” “有消息了?”安与时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完全是百分百的专注度:“阿兄快快说来,别逗我了!” “你还会急?”裴允好笑,没逗她太久:“安应珍给安家去信,却一直都没有回信,已经急不可耐,预备偷偷回来了。” 第141章 让她回来就是 安与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知道裴允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婧芙现在一定已经急疯了,所以肯定会给安应珍各种送消息。 能让安应珍急到二话不说赶回来的,只能是知道了高家还想继续和她继续婚约,却又拿不准真实情况,才会急不可耐得才刚离开上京城,就又急着跑回来。 但…… “让她回来吧。”安与时扬唇一笑,“但是让她回来的慢一些,难一些,中途也不要太放心,等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再让她回到京城的地界。” 裴允好笑:“有主意了?那便随你的来办。” 第二天,安与时一大早便出了门,没去安家,去了周家。 才刚见到周如音,没想到周如音比她还着急:“知道你这些天忙得很,也没好意思去问你,安家的消息你可听说了?” 安与时神色淡淡:“知道,那安应珍卧病在床动弹不得,周婧芙整天在家绣花足不出户,还有高家夫人,也去了一趟。” “什么只是去了一趟?”周如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谁不知道,高夫人去找安家就是为了和安将军商议和 你之间的婚事?不是我说,那高家也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周如音才惊觉自己不该多说,后知后觉得捂住嘴。 “没事。”安与时好脾气得笑笑:“我本来就对嫁入高家无意,高夫人去的安家,又不是去找我,理会她做什么?” “那就好,我只担心你想不通,刚从安家这个火坑里出来,转头又跳进高家那个,到时候谁能把你拉的出来?”周如音摇头叹气:“我也只是个没嫁人的小女娘,说不准高家往后的日子好过不好过,但我知道高家一开始就是和你定好的,就因为你外祖家失势,就转过头开始找周婧芙,那样只知道趋炎附势的人家,有什么好的?” 看着周如音挥舞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安与时忍不住笑:“多谢你为我担心,你是好意,我知道的,高家人的嘴脸,我也很清楚,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跳下去。” 周如音会心一笑:“就知道你如今大不一样了,肯定想的明白,只是这件事情里,我们周家到底也粘带了一些,实在不好大张旗鼓去瞧你,幸而你今天过来了,不然我都要想法子悄悄去瞧 一瞧你,否则怎么放心呢?” “其实你祖父说的也没错,如今多事之秋,周家是应该明哲保身。”安与时适时一笑:“尤其是之前,周家才当众和周婧芙斩断了些许关系,若这个时候还牵连上周家,那周家百年清誉还要不要了?” 说完,她又放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今日来,是特地想跟你透个底,千万不要因为你如今和我关系好些就觉得难做,我不会嫁到高家去,但周婧芙能不能成为高家宗妇,我也一样不在乎。” 周如音眸子一冷,让她亲眼看着周婧芙嫁给高砚书,从此过上人上人的日子耀武扬威? 不可能! “你难得出来一趟,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周如音笑的阳光灿烂的,搂着安与时的胳膊转身,趁机给自己的贴身侍女递了个眼神,而后道:“附近有家茶馆还不错,咱们去听听说书吧,顺便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听说楼家那档子事。” 安与时把主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转而微微一笑:“楼家的事?我如今住在纠察司,也听说了不少。” “对,我就想着你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若方便的话, 不如同我说说?” “你听我说之前,还是先带我去听听说书,毕竟我只是跟着我阿兄而已,整天的还要出去各府看诊,知道的并没有那么细致。” “那倒也是,怎么说也是朝政之事,怎么能是你一个女娘家能够打听的?有时候问多了,反而是招祸呢!”周如音挽着她往府外走,想起来又一惊一乍的了,“对了!” 安与时被吓了一跳:“怎么?” “我忘了问你了,前些日子我过生辰,你对那何家女娘何元英明明挺感兴趣的,怎么转过头,你又和那毅勇侯府有来往了?” “虽然他们都姓何,但这里面能有什么事?”安与时都有些懵了,“天底下同姓的人家不是多的很吗?” 这话说的,周如音打量她的眼神都变了:“我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你是装傻呢,还是真傻?天下姓氏莫过皇族赐姓,像你安家,便是大赫王朝最为出息的这一支,除此之外的任何安姓,都和你们安家沾亲带故,只看来往的多与少而已。” 安与时有点囧,她差点忘了,现在的年代,还没到现代那等时期呢。 “那何元英的武将之家,和毅 勇侯府那个武将之家……” “你呀,原来没想到这一层?”周如音摇头叹气:“我当你什么都知道的,没想到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看安与时笑得尴尬,周如音也没怎样,只是道:“我也不大知道内情,但这也并不难猜,何将军一家是何氏屹立多年的氏族,其他的旁支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度日,但谁知道毅勇侯府的运气就那么好,冷不丁的就追随了现在的陛下,不客气的说,也算是和开国功臣一样的了?” “何将军一家素来高傲自矜,乍一下被抢了风头,心里能快活么?” “还有那毅勇侯府,当初刚到京城的时候,一家老小衣衫褴褛,全都是一副穷酸样,谁都能看出来,这么多年,何将军是没怎么接济过这些偏远家人的,有这一层在,毅勇侯府也不愿与何将军多接触的!” 说话间,周如音已经带着安与时走进茶馆,地下宾客众多,都等着说书先生开场。 “所以你呀,这是一不小心碰错地方了!”周如音给安与时倒了一杯茶,又安慰起来:“不过也不打紧,你是个大夫,又没有牵扯太多,所以……” 第142章 给她办个丧礼吧 就周如音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 安慰了和没安慰一样。 安与时忍不住叹气,是知道家族之间的各种事情很麻烦,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很快茶点上桌,底下叫声一片,是说书先生要开场了。 啪! 只见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张口绘声绘色:“且说如今上京城里一等一的大热闹,除了楼家谋逆之案,还有什么能与之媲美?就连那热闹不歇的安家,也只能避其锋芒!” “要说谋逆啊,诸位,可知道谋逆是什么?是弑君,是杀头且株连九族之罪!” 话音落下,叫好声越发震动。 “好!” “说的好,接着说!” 周如音撇了撇嘴:“与时,你别介意,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一心只想看热闹,当初周家闹出事端是如此,现在楼家也是如此,他们才不会在乎其中的真真假假,只怕说书先生不敢大胆说,因此不必和他们多计较。” “好。”安与时好脾气的应下,“正如你所说,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我不会往心里去。” “那边好!” 周如音是个单纯的性子,知道好朋友没有多想,又聚精会神听起说书看热闹。 不多时,步应亲自端了茶盏过来,给安与时递了个莫名的眼神。 安与时顿时了然,再听说书,也多了几分兴致。 有人去安家闹腾,就不需要她再怎么出面了,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 此刻的安家。 周二夫人梁氏,已经带着人来了。 她今日格外理直气壮,只因能带上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出现,是得了老爷子的吩咐,特地让她来要说法的! “原来是二夫人?”安应淮走了出来,颇有些头大。 梁氏冷哼,一点好脸都不想给:“安将军,我们这等后宅妇人,其实也不敢对将军您多有叨扰的,实在是有些事不得不说清楚些,不然就这么牵扯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安应淮有些无奈,但是自己理亏,只好道:“二夫人有话,直说就是。” “话是有的,也是耽搁许久的了。”梁氏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安将军,您也是朝堂高官了,又德高望重的,总不能一直含含糊糊啊!那安应珍和她女儿周婧芙在周家犯下那等大过,早就请安家尽早给个说法了,怎么拖延这么久还是没什么动静?敢问你们是觉得我们周家好糊弄, 才打算一直拖着的吗?” “难道二夫人不知?家姐已经卧病在床多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撒手人寰!”安应淮直接拉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沉声道:“这段时间以来,安家采买药材,延请名医,是众所周知的啊!” “呵呵,卧病在床?”梁氏光是听到就觉得好笑。 又没人看见安应珍即将咽气,光是这么说说而已,谁信? “安将军还是莫要把我周家当成傻子糊弄,我周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一身正气还是有!”梁氏站起身来,怒道:“安应珍心狠手辣,自己想害人不成,还想拉我周家所有人下水,光是这一层,就不可原谅!还请安将军不要再妄想蒙混过关了!” 说出这些话,是连最后一层脸面都懒得留了的。 因此安应淮听完,脸色已经黑了几个度。 “二夫人说话还请当心些,无凭无据之言,当心招祸!” “招祸?安大将军,现在人人都知道高夫人和安家走动频繁,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周婧芙就能和高家公子喜结良缘了吧?这么大的喜事,安将军还打算瞒着?” 论口齿,安应淮自然不是梁氏的对手。 他 现在就是单纯的没好气:“二夫人,高家与安家之间的婚事……” “呵,安将军还是不要再找借口了,谁不知道高家当初是抛弃了与时,才和周婧芙下定,现在总不至于是要在安应珍即将病死的关头,又谈及和与时的婚事了吧?”梁氏这几句嘲讽,是当场拉满了。 安应淮牙关紧咬,只觉得哑口无言。 “所以呀,这个时候论起什么婚事,定是那安应珍还好好被你们安家护着呢,就等着喜事一办,把那些事儿揭过去,然后等着皆大欢喜是不是?” “二夫人!” 安应淮忍无可忍的起身,怒道:“时辰不早,二夫人该回去了,慢走不送!” 梁氏才不管,她还不稀罕在这里多呆呢,只哼了一声:“还请安将军记住,我周家清誉不容有失,安应珍犯下大过,本应直接下狱才对,是因为你们安家一直找借口,才让她逃过一劫,但你们若打算糊弄过去,周家不会答应,廷尉府更加不会!” 说完,她又笑出了声:“实在处理不好,也是好办的,廷尉府迫于威势不好如何下手,那纠察司的裴将军铁面无私,定是敢的。” 看着安应淮的脸 色一阵比一阵难看,梁氏只觉得浑身舒畅。 安家这群人,早该遭报应了! 而安应淮,直等到梁氏彻底离开,才脱力一般的跌坐在椅子上。 若真让纠察司插手…… 他捏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干脆起身冲进后院。 安老夫人垂头丧气坐在院里,脸色略微发白,是才大病初愈不久的。 发现安应淮沉着脸走来,她心底一颤,都怕了听到安应淮再开口。 安家风雨飘摇这么久,实在不敢再出什么事了! “母亲。”安应淮在心里暗叹,也无奈的很。 在肚子里来回倒腾了很多遍,想法子找到了缓和些的说辞,才开口缓缓说来:“二姐之事拖不得了,依儿子所见,不如办场简单的丧事,先把此事盖过去再说吧!” 一直提着一颗心,连头皮都有些发麻的安老夫人,在听到这话以后反而长松一口气。 “好,这样也好!” “她已经离了这里,这辈子不回来就是好的!” “我如今只盼着我的儿孙们平平安安,富贵此生,这样,我才有脸去地底下见你们的父亲!” 安应淮忙劝慰:“母亲切莫如此说,都是儿子的过失,办事太不妥帖了!” 第143章 别是假死吧 安老夫人抬了抬手,没让安应淮接着说下去,而是道:“既然定下了,那也不必择日子,赶快把这桩事情了结了才更要紧。” “是!”安应淮连声应下,“既如此,就今夜让府里下人好好哭一场,明日一早便发出讣告,再借二姐早前做下的事,仓促办丧,便当是给外面的人一个交代了?” “这样才是正理。”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珍儿在外已经安定下来了,跟去的下人也是衷心的,卖身契都还在府里,绝没有人能欺负了她!再加上你时常给她送去银两,定能保她往后衣食无忧,如此,就算现在给她一个大活人办丧,也不算太委屈了她!” 安应淮眉心紧拧。 就安应珍那样的惹祸精,哪来的脸说什么委屈不委屈? 要不是因为安老夫人在,他连银子都不想给! 但现在安家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安应淮实在不想再生事端,只好道:“母亲说的是,儿子会办好的。” 才入了夜,安家后宅果然就传出了阵阵哭声……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上京城里众说纷纭。 安与时自然也知道了。 她正守着炭火看孟氏家谱,听到这话 都觉得好笑:“安应珍死?那般惜命之人,断不会死得这么无声无息。” 话是这样说,她也忍不住想起原主后来遭遇过的一切…… 那才是真的凄苦呢。 不过现在,她已经和原主的后来大不一样了,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逆转,想必接下来的命运会更不一样吧? 总之,安应珍的命数,是已经彻底发生改变了。 但既然是办丧事,不表示一下怎么好? “让云嬷嬷带些东西过去一趟,表达我这个侄女的惋惜之心,最好,是让上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 “是。” 步应依言下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云嬷嬷果真就备上东西去了安家。 她到安家大门口的时候,梁氏也在。 一看到云嬷嬷,梁氏就高声笑出来:“哟,这不是与时身边的嬷嬷吗?听说您是太妃娘娘请去陪着与时的,果然没多久,与时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越来越开朗大方不说,还越来越懂礼可爱了,可见是嬷嬷照顾的好!” 看她这样,完全不像来参加白事,反倒像是来参加喜事的。 云嬷嬷也知道,梁氏说起这些个,还这般客气,无非是给太妃娘娘面子 。 “二夫人也太客气了,照顾女娘本来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当不起二夫人如此夸耀。” “嬷嬷客气什么呢?”二夫人和云嬷嬷亲亲热热的,外人瞧了都觉得稀奇。 一看梁氏身份地位就不低,居然还和一个老嬷嬷这般亲密…… “嬷嬷不知道,上回与时去我们家,我一看见她就喜欢,乖乖巧巧的,又落落大方,哪里像我们家那几个,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我只盼她们能和与时多多来往,多的不说,能学到与时十之一二,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不就心满意足了?” 云嬷嬷只是笑笑,没有急于接话。 这时候,安家众人都走了出来…… 其实只有安应淮和披麻戴孝的周婧芙。 云嬷嬷看在眼里,上前几步,也不急着跟进门,只道:“老奴是代替女娘来的,往生者是女娘的姑母,总得来看看。” 说完,她就盯着安应淮和周婧芙,不再言语。 安应淮低了低头,回头瞟向周婧芙。 其实周婧芙是哭不出来的,她的亲娘又没死! 但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都有交代,让她装也要装出来,只好赶紧掐了自己一把,流出盈盈泪水:“多谢, 但妹妹怎么自己没来呢?好歹也是自己的亲人呀。” 也幸好今日风大,周婧芙穿得单薄,都不用怎么用力,就鼻尖泛红,眼含热泪。 梁氏在旁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嗤道:“你一个当女儿的不在灵前守着,来这里做什么?你娘死了,又不会有多少人来。” 周婧芙咬了咬牙,差点就忍不住了。 是,她娘亲的人缘是不好,但也绝对没有那么差! “二婶娘肯来就是好的了。”周婧芙做足了谨小慎微的姿态,冲着梁氏盈盈一拜。 云嬷嬷看了看她,又道:“虽然都知道安家这场丧事办的简单,但这也太简单了,只有周女娘一个穿着白衣头戴白花,仔细看去,都不是孝衣麻布,这又是为何?” 本来就不是为了来做面子功夫的,当然要哪里疼戳哪里。 梁氏听得直发笑,哼道:“可别是人没死,故意做出这么一副姿态来给咱们这些外人瞧的吧?” 偏偏在这时候,高砚书穿着素净的衣裳前来吊唁,从马车上下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本来一看见高砚书的身影,周婧芙内心狂喜,但再一反应过来,生怕事实被揭穿,连忙道:“ 二婶何必这般专门戳人的心窝子?我娘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但如今人都去了,尸身就躺在里面呢,婶娘若不信,大可以进去看看!” 梁氏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昨天才来过,当时安应淮还含糊其辞的,现在人就死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不看看真身,谁知道安家是搞什么鬼名堂? 云嬷嬷微微一笑,也跟了进去。 周婧芙看看安应淮,发现安应淮的神色都还好,顿时心安下来,冲高砚书走了过去。 高砚书的神色有些复杂,更多的还是不忍。 “你……”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莫要太伤怀。” “多谢砚书哥哥关怀。”周婧芙低垂着脑袋,泫然欲泣的。 从高砚书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周婧芙又长又翘的睫毛,下方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不断往底下掉。 “有些事,非人力能阻挡。”高砚书的心绪也一直没能平复下来,低声道:“怪只怪你我二人有缘无分,自此虽然不能修成正果,到底也算相识一场,年少悸动,难以忘怀。” 周婧芙的脑袋没动,抬起眼睛,泪眼汪汪得看着他:“砚书哥哥对我,当真有过悸动吗?” 第144章 这尸体有点奇怪 高砚书并不想承认,但仔细想想,反正也走到今日这一步了,认不认的都只是这么一回事,坦然道:“自然是有的,曾经,你是我心目中最担得起高家宗妇的人选。” “只是这样?”周婧芙上前一步,似乎是想从高砚书这里追问出什么结果来,“那现在……砚书哥哥,你也打算抛弃我吗?” “何谈抛弃?”高砚书忽然有些不耐了:“你我之间属于父母之命,如今因为你母亲……不论这些,难道你我还能私定终生?” 周婧芙目光轻闪,她知道,高砚书是最最守礼之人,多少次,她都想找机会逾越雷池,可高砚书就是不肯。 长辈们说他们的婚事要定下,就定下了。 说不能继续,就取消了。 说要和那安与时在一块,高砚书也同意了。 都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 可现在,不算也得算! “砚书哥哥!”周婧芙再次上前,第一次主动拽住高砚书的手,指腹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声泪俱下的哭诉:“我知道,都是我娘亲不好,可她现在已经病死了,往后我便是没有娘亲的孩子……如果,如果说你也要丢下我,那我就真是走入绝 境了!” 她就不信了,这样哭求,难道高砚书还能不心软? 高砚书当下果真愣住,死死盯着周婧芙握住自己的手,然后迎着周婧芙充满期待的目光,猛然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怒道:“周女娘还望自重!” 周婧芙当场傻眼:“砚书哥哥?” “这些事不是你我该谈论的!”高砚书冷着一张脸,转身接过小厮带来的东西,迈步往里面走去。 本来周婧芙是想追上去的,可今日来的人当真不少,连宣亲王妃都亲临了,不得已,只能先留下来跪迎。 宣王妃方才可是瞧的一清二楚,就周婧芙和高砚书那点小动作,谁看不出来想做些什么? “都死了娘了,还有功夫勾搭男人?”她说起话来毫不留情:“从一开始就喜欢抢别人的,抢就抢了,又把握不住,现在是看着东西又落到与时手里,心里不快活了,又想抢回来了?” 周婧芙恨得想蹦起来撕烂宣王妃的脸,只是不敢,只好哭哭啼啼的道:“臣女不敢,王妃切莫误会!” “是吗?”宣王妃冷哼,趾高气扬得翻了个白眼:“走,进去悄悄灵堂!” 这可是她死对头的丧礼,不好 好瞧个清楚,那可是做梦都不能安心的。 进门一看,云嬷嬷和梁氏都在,盯着棺材神色古怪。 她懒得去沾染这些晦气,只远远的瞧了一眼。 丧事是简办,只有一口小小的棺木,里面躺着一个人,面上盖着白布,看下颌骨,到是和安应珍很像。 “王妃来了。”梁氏行了个礼,而后意有所指的道:“安家这场白事办的还真是着急,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把脸给盖上了,我们想仔细瞧瞧安应珍的相貌也不能了。” 安老夫人一直坐在旁边,闻言张口说道:“逝者已矣,本身就不光彩,又去的可怜,还要如何呢?” 几个人对视一圈,都想着安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也不忍多说刺心的话,只得假笑两声,都告辞了。 到了门外,梁氏还是好奇的很:“这也实在是太稀奇了,若死的真是安应珍,何至于盖着脸呢?” “就是啊,欲盖弥彰的,反而有古怪!”宣王妃是看云嬷嬷在这里,才有兴致多说几句,“那安应珍就是个祸害,都说祸害遗千年,当真这么容易死?” 云嬷嬷适时站出来,笑道:“王妃和二夫人慢慢聊着,老奴还得 回府上当差,就不陪了。” 宣王妃展颜一笑:“是听说今年孟家要祭祖,我们王爷也是留了心的,已经差人去准备东西了,不日就会送过去,只是些心意,还望与时妹子不要嫌弃。” “王妃有心了,这些事,老奴会看着办的。”云嬷嬷又福了福身。 上马车之前,她特地在原地站了会,听着周围的百姓们都在谈论安应珍之死,放下心来才离开。 消息几乎是立刻就传到了纠察司。 安与时百无聊赖得听着,也没当回事。 “还以为此事没那么容易,没想到那周二夫人才过去一次,安家就匆匆忙忙办了。”她摆摆手,又道:“既然如此,就让安应珍回来吧,也不必想方设法拦着她了,只是安家寄给她的信,或派去传话的人,都别让她轻易见到。” “是!” 底下人答应下来,转头下去。 安与时走回来坐下,和裴允一起听红甲卫禀报牢房中事。 楼大人在朝中还是有不少好友的,瞧着没有即刻获罪,都想着或许还有转圜之机,这两天便都尝试着想要进来探望探望。 其实裴允也没太拦着,不过是他们处事谨慎,这才拖了好 些时日。 “他们见到楼家人,可有多说什么?” “这倒没有,都是寻常慰问,纵使多问了几句内情,也没什么稀奇之处。”束鲁说完,忍不住又道:“倒是那邹氏,今日忽然求情,希望红甲卫去邹家报个信,说她不论结局如何,都想再见一见亲人。” 安与时和裴允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让她见!” 看束鲁这就要走,安与时又叫道:“等等,让她见了以后,再盯着邹家那些人,若有什么古怪,也就是在他们身上了。” 束鲁忍不住瞪大眼:“可是邹家早已查过了,户籍上没有什么问题啊!” “让你查你就查。”裴允阴恻恻的盯了束鲁一眼,束鲁脖子一缩,赶忙走人。 他算是懂了,往后再有什么事,只听自家女娘的就成! 安与时却歪了歪头,轻声问:“邹家那边,已经查过了?” 看裴允点头,她有些发楞。 这可就有些稀奇了。 如今涉事的一干人等都已经被关押起来,宫中动手的那一伙人受尽刑罚,但全都咬死了就是和楼家合谋。 而楼家人确实无辜…… 这般看来,看似最没有可能的邹氏,疑点反而越来越大。 第145章 圣母就在我身边 可邹家的底细又实在简单…… 真是离谱! 安与时暗暗摇头,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疑点,是他们现在还没查出来的。 “我想去见见柔嫔。”她忽然说道。 裴允勾了勾唇:“我也正想告诉你,若迟迟查不到更多的线索,少不得要对楼家上下动刑了。” “我明白,这是谋逆之罪,能等到今日已经是你对楼家开恩,若再拖延下去,朝堂上也不好交代了。”安与时叹了口气,“暂且就让束鲁盯紧邹家,我一会要去陈家看诊,而后进宫一趟,看能不能从柔嫔那里问出些什么。” “好,若有人欺负你,找皇帝就是。”裴允看着她,目光温柔而缱绻。 也就是她了,能让他永远充满耐心。 换做旁人,能看到半分笑意都算祖坟冒了青烟。 安与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失笑道:“托宣王妃的福,现在人人都知道太妃娘娘最疼爱我,还有谁敢给我气受?” “有嫔妃误会你。”裴允轻叹:“若有人误会了你,让司方峋替你摆平。” “知道了!” 安与时拖长尾音,也没和裴允争辩。 现在的裴允对待她,亦父亦兄,责任感非常之重 。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裴允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什么莫名的激动? 说一千道一万,裴允还是不够认得清自己的心意。 而她,也愿意多给裴允一些安与时,等裴允能够彻底认清内心再说。 去陈家看诊很简单,现在名声在外,除了疑难杂症,一些小病小痛的也都喜欢来找她。 一般情况下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搞定了。 转道去往宫中,听说樊太妃听说在忙着,安与时直接去见了柔嫔。 柔嫔目前是被软禁起来的,幸好安与时也算宫里的常客了,并没有被拦着。 见到柔嫔的时候,看见柔嫔被锁在宫室的佛堂里,正跪在蒲团上嘤嘤哭泣。 “是你?” 柔嫔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眼睛红肿得跟桃子一样,鼻子又青又白,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安与时走进去,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参见柔嫔。” “多谢你,现在这样子还肯来看我,你还是快点走吧,如今我身上不明不白的,何况我母家也深有嫌疑,你在这里待久了,只怕会被连累的。”柔嫔吸了吸鼻子。 很快她又想起来了,回头说:“对了,我祖母和我妹妹的病情多谢 你,要不是你,她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 其实,柔嫔是希望安与时能去看一看家人的,可是想想又不太好,便也没提。 安与时微微勾唇,走了过去。 “柔嫔娘娘,放心吧,楼家人一切都好,你祖母和你妹妹也还在喝我开的方子,从未中断。” 柔嫔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你一直在帮她们?” 安与时不置可否得挑了挑眉:“朝雨也是我的朋友,老夫人对我也还不错,何况她们两个都是我手头上的病人,我收了诊金,多看顾看顾不是应该的吗?” “那……”柔嫔跪着挪过来,居然要对安与时磕头:“多谢你,多谢你!到了今时今日,也就只有你还愿意施以援手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安与时笑了笑:“不过,柔嫔娘娘,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决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要问问你,如果谋害皇上和谋逆大罪这些事情,并不是楼家做的,会是谁呢?” 柔嫔捏紧拳头,像是早就已经有过猜测了,却又不太愿意说出来。 安与时耐心的等了半天,也只看到柔嫔摇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柔 弱的让人头痛! 她很无奈,语气也加重了一些:“柔嫔娘娘,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有猜测,有线索,还是要尽早说明,否则拖累了全家有什么好处?” “我自然知道,可是……” 看到柔嫔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安与时就不痛快。 “可是什么?你是担心自己说错了,还是担心你一说出来就会害了人?” “兹事体大,不能乱说呀!” 就这么一句话,柔嫔又两眼含泪。 说实话,要不是柔嫔这么温柔似水,安与时早就忍不住发飙了。 “你一句不能乱说,可知是亲人受过?” 看柔嫔还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安与时干脆自己问了出来:“好,我且问你,现在那个楼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邹氏?”柔嫔都愣住了,看上去比安与时还要迷茫。 “对,就是她。” 安与时叹了口气。 “我也不怕被你知道,现在有些证据都是指向楼家的,假设不能尽早查出真凶,那么到头来只能是你们楼家,而且是全家上下,甚至包括九族来承受这个恶果!” 她是真的郑重其事,认真说道:“所以柔嫔娘娘,不管你知道些什 么,赶紧告诉我,而且要一字一句,事无巨细!” 看她如此,柔嫔慌了,忍不住用力抓住她的手:“果真这么严重吗?” 安与时珍重点头。 柔嫔的脸色一变再变,连语速都加快了:“可这件事情,我和我的家人都不曾做过!” “尤其是我,我还在宫中,虽然也被怀疑,可我还好好的待在这里,怎么可能……” 眼看柔嫔越来越混乱,安与时无奈的很:“你清醒一点吧,你还好好的待在这儿,那是因为皇帝仁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还是没有新的线索,他也保不住你!” 柔嫔的身子一个踉跄,本身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又饿又困,直接栽到了地上。 安与时无奈把她扶起来,叹息出声:“知道些什么就快说吧,我也不好在这里久待。”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柔嫔还是不愿意交代,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圣母心,还为着别人不肯说出来,那就是活该了。 她也懒得再管。 就在她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 “邹氏的身份或许有点不对劲!” 柔嫔几乎是大吼着叫出来的,大喘着气,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 第146章 脸皮比骨头还厚? 安与时看着她,没说话。 却见柔嫔缓了口气,缓缓道:“当初我还没进宫的时候,她就进了楼家,当时她还只是个妾室,有一次她娘家人来看她,我无意间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柔嫔在仔细回忆,然后如实说了出来:“那是她的兄长还是舅舅,我不记得了,但我听的清清楚楚,那个人威胁她,说如果不交出银子,不赶紧弄到有用的东西,那就公布于众,大家就一起死!” “从那一次以后,邹氏便开始变着法子从家里弄钱,我想着楼家也不缺那点银两,许是邹氏是出生低微,日子不好过,娘家人又难缠,是有难处的,便也没有拆穿过,如今看来,她确实有点古怪。” 安与时还眼巴巴的看着柔嫔,想知道更多有用的线索。 可柔嫔说完,竟也傻愣愣的看着安与时,自己倒是六神无主的等着安与时发话。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安与时都懵了:“就这些?” 柔嫔也愣住,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就是这些呀,你不是说要找疑点吗?我看着我们楼家的人口简单,有疑点的也就是她了,而且你也说你想知道邹氏的事,这还不够吗? ” 这一刻,安与时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柔嫔这副软弱、温柔又顺从,一点主见都没有的模样,真是让她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 怎么说呢? 她是真不知道柔嫔是被教的太好,太过善良,圣母心太过,还是该说……柔嫔有点蠢! 而且她现在居然还觉得,其实司方峋也挺不容易的。 反正这种人,她是一点忍受不了,也就司方峋那个皇帝可以。 “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安与时站起身来,没有多停留。 不管怎么说,柔嫔都挺温柔的,她还是不希望让这么温柔的人见到自己暴躁的那一面。 何况能温柔一生、圣母一世也是好的。 就是,千万别拖累了自己身边的人…… 出宫之前,她先去给樊太妃请了个安,然后又见了一趟司方峋。 也没别的大事儿,就是正常把个脉,调整一下药方,再叮嘱几句,好好修身养性。 虽然血气方刚的,但是路子也不能太野,要不然这身体怎么招架的住? 护送安与时出门的,自然就是司方峋的大白眼…… 安与时一点也不在乎,脑子里只想着楼家的案子。 虽然柔嫔说的并不多,但好 歹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线索。 或许邹氏的突破口,就在于邹氏的身世,如果从这里开始着手调查的话…… 但这个地方,束鲁已经着手去办了。 进宫大半天,问了一堆的话,最后却只证明她的思路没有出错,也是让人无奈。 然而都还没有上马车呢,一个人影又突然冲了出来,把安与时吓了一大跳。 “谁呀?” 才问出来。步应就已经冲上去要出手了。 “是我,与时妹妹,是我呀!” 那个人大喊大叫的,还慌得手舞足蹈。 然后安与时才认出来,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是高砚书! “是你啊。”安与时的嘴角都开始抽抽了:“你又想做什么?上次打还没有挨够吗?” 看到安与时的表现这么冷淡,高砚书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母亲和五婶都说了,安与时对他还是有意的,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发生的诸多事情,才不愿意与他多接近。 说来说去,也就是生气了在赌气而已。 怎么现在又是这般? 都已经去安家退婚了,那安应珍也已经自作自受死了,难道就还没消气吗? “与时妹妹,我就是太久没有 见到你了,想来跟你打个招呼。” 虽然说脸上有点挂不住,但高砚书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模样。 明明是来找安与时的,却表现的好像屈尊降贵,好不容易才肯让安与时见上一面。 安与时眼皮子一跳,有点儿不耐烦。 “不用了,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少让我动杀心,毕竟你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对外,好歹也算一个青年才俊,几次三番在我手里吃苦头,又总是挂彩,多不好看?” 都说忠言逆耳,她希望高砚书能够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高砚书脸上发绿,想起母亲和五婶的教导,要耐着性子。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听说你要在年前准备祭祖,关于这部分的礼,我早已烂读于心。” 说到这里,他竟还看着安与时叹息摇头:“我知道你其实不爱读这些书,现在上手,肯定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虽然我挺忙,可我也愿意抽出时间来多教教你。” 看安与时扶额,他只当安与时是害羞了,连语气都缓和了下来。 “那就明日,我去孟家等你。” 安与时死死捏着的拳头瞬间松开—— 她绝对不可能是心软, 而是惊呆了!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高砚书这个人虽然讨厌,但应该还没有那么蠢。 但为什么,每一次高砚书出现,都能一次次突破她的认知下限? 一个好端端的书生才子,平时都是以端庄大方为形象来见人的,怎么现在越来越欠扁? 也不对。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普通又自信? 以为她对他情根深重,所以才总是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 那圣贤书到底教的都是些什么呀? 安与时仔细想想,自己看的好像都很正常? “你整日里没事可干,该不会都是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禁书吧?” 话题跳的太快,高砚书都傻眼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与时妹妹,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安与时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很。 “行,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所以上京城到处都不太平,明日你若去了,万一在孟家门口发生些什么事儿……” 她勾唇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别怪我没提醒你!” 实在想去就去呗,次次都跑上来找她,那就打到服为止。 她倒要看看,高砚书到底是脸皮厚,还是骨头硬! 第147章 高家公子又挨揍咯 高砚书顿时就笑了:“与时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准时赴约,待到你家事办完,咱们再……” 话还没说完,安与时就飞速跑上马车,生怕再被这么个奇葩缠上。 可她不知道,后面的高砚书只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反而还面带笑意。 就连高砚书身边的小厮,都满脸的不可思议。 “公子,小的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笑了,今日见到安女娘,你居然能够笑出来!” 高砚书暗暗点头,能不笑吗? 安与时多跟他说几句话,就羞涩的要冲上马车,可见还是有情义在的。 小厮还乐呵呵的:“看来还是安女娘厉害,光是露个面就能让公子高兴了!” “别瞎说。”高砚书用眼神警告小厮,实在嘴角还是翘起来的。 虽然安与时对他还是冷冷淡淡,最起码今天算是答应了明天见面。 说话不好听没关系,小女娘么,都是嘴硬的。 确定了她的心意就足够。 现在仔细想想,这些年,自己一直对安与时疏离淡漠,也确实是他做的不好。 高家更是有许多对不住安与时的地方。 虽然那一切都不是他的本心,但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 去…… 从今往后,只要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把婚事办了,把一切的舆论都压下来。 等他成了家,好好的为自己的仕途努力,立一番事业,为高家增添光彩,这一生也能算是圆满。 再退一步来说,安与时的脾性确实是有点暴躁,对于高家宗妇这个身份而言,还是差了些东西的。 可这都不重要,自己会教,要不了多久。安与时就能变成这个世界上最为人称道的贤良妇人! 至于安与时刚才说的其他的那些话,他觉得是有些莫名其妙,却全都没有听进去…… 因而第二天一早。 高砚书就出现在孟家门口。 孟家已经尘封好几年了,现在大门还是关着的,只有角门大开,还有许多红甲卫进进出出。 他们带了不少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都要搬进去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都往里面看,忍不住的好奇心,时不时的就能听见小声的议论。 高砚书理了理衣服,又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小厮上前敲门。 小厮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大叫道:“来人啊,快快开门,我们公子到了!” 话才刚说完,几个红甲卫就冲了出来,直 接拔剑对准他们主仆二人。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叫唤什么?” “敢在孟国公府门前放肆,你们找死!” 这番变故,直接把高砚书吓了一跳。 小厮也吓得腿脚打颤,哆哆嗦嗦地说:“你们……你们大胆!我们公子是和你们女娘一早商量好的,今日在这里见面,既然我们都到了,不敲门,难道要爬墙吗?” “别胡说!”高砚书赶紧打断,而后拱了拱手,自以为进退有度:“列位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与时妹妹确实是约好了的,若你们并不知情,可以进去问问,也可以让她出来一见……” 话还没说完,几个红甲卫就嗤笑出声。 “跟我们女娘约好?简直胡说八道!” “女娘可是吩咐过了,看到你就觉得碍眼!” “跟他啰嗦什么?孟国公府的祭祀之日都快到了,敢来这里闹事,直接拿下,打一顿才能算数!” “都给我上!” 高砚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就看到这些红甲卫们都冲了上来。 紧接着,拳头如同雨点一般重重落下,砸在身上,各处都在疼。 张开口想着要大 喊,嘴里又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麻布给塞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周围就聚满了人,却只听到啊啊呜呜的呜咽声。 然后他们就看到乱斗的人群中,有两个身影被丢了出来。 仔细一瞧,才认出是鼻青脸肿的高砚书和一个小厮! 他们被扔在地上,化了的积雪水溅起来,倒把行人都吓了一跳,全都开始往后退,就没有一个去阻拦的。 这一幕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包括高砚书和小厮在内的所有人都蒙着,完全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红甲卫则是霸气的很。 也解气的很! 他们确实只是底下办差的人,但他们都知道,高砚书非要往女娘身边凑,是为了什么? 那就是为了挖自家将军的墙角呀! 要不是上面吩咐过,不能弄出大事儿,他们都想直接打死算完! “给我记住了,来孟国功夫闹事,就是这个下场!” “赶紧滚蛋,再来这里,不把你们打死,算我们红甲卫白活了!” 听到这些威胁,高砚书和小厮颤颤巍巍的想起身却动不了,周围的行人们早已退避三舍,生怕自己被连累。 于是,就剩下高砚书和小厮 浑身疼到发抖,死活站不起来,却又无助不已的绝望…… ……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安与时直接笑出了声。 “没想到他还真敢去?” 她摇了摇头,没有很大的兴趣,也不在乎会引起什么后果,只继续看着手里这几个小纸条。 这都是束鲁才送过来的。 从信鸽上截下来的一张张飞鸽传书,而且还全部都是安应珍寄到上京城的。 从这些信上,她能一眼看出安应珍一天比一天着急。 从犹豫着询问安家的意思,要不要回来,到后来下定决心非要赶回来不可…… 中途也有问过安家为什么收到信息不回,想知道现在安家是个什么情景。 但很可惜,安家送给安应珍的信件,安应珍也一封都没有收到。 除了关于高家去安家退婚,然后急于同安与时‘再续前缘’的消息! 心急如焚的安应珍,便就这么把自己回京的路线,打扮的样子,以及一系列计划,都在信件中细细写明了。 因此,红甲卫几乎是不废什么吹灰之力,就把安应珍的所有行动都牢牢掌控在手中。 现在安与时收到的最新消息,就是安应珍即将回到京城的消息。 第148章 运气好了挡不住 “这么说来,她今天晚上就能进城了?” 安与时微微一笑,大戏,终于要登场了,她可是等了很长时间的。 “那头安应珍都已经下葬了,这会儿,真正的安应珍却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说起来,还挺好笑的。” 束鲁嘿嘿笑了两声。 看安与时和裴允都没怎么说话,像是一切都成竹在胸,束鲁也没有再多话。 但眼看年关就要到了,他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将军、女娘,虽然纠察司这里什么都不缺,但大过年的,总不能在衙门里吧?” 他小心得盯着裴允的神色,接着道:“而且将军,你现在也没有那么忙了,不然,咱还是搬回府里去?” 裴允拧眉,看了束鲁一眼,仿佛是在责怪束鲁多嘴。 束鲁无奈挠头。 他这不也是为了将军好吗,怎么还不领情呢? 安与时接收到求救信号,跟着开口:“束鲁大哥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咱们不能在这里过年,别的不说,袁叔和云嬷嬷都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呢,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若不回去,这算什么?” 其实她最近也很想找机会和裴允开口的,但她也知道裴允倔强脾性,没那么容易劝的好。 瞧 着裴允现在脸色还行,她又道:“阿兄,这是你回京以后的第一个年,也是我离开安家的第一个年,咱们就回去过吧?” “本来我们两兄妹都住在这里,就已经造成非议了,如果还在这里过年,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编排呢。” “大过年的,又是好日子,我们有家不回,偏要待在这里……” 安与时讪讪一笑:“阿兄,我可不想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裴允又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去?”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年礼都已经准备好了,等明日忙完,我们就回去。” “原来阿兄早就盘算好了,故意瞒着我们呢?” 安与时俏皮一笑,真是觉得现在什么都顺心。 才想着,红甲卫就递了消息进来。 “回禀将军、女娘,邹氏的家人已经下地牢了,当时他们确实说了些什么,但隔得太远,我们也不好打草惊蛇,因此没有听见。” 听到这个,安与时眼前一亮:“重点不在于他们现在说了什么,而在于接下来他的家人有什么不对劲,让人好好跟着,若能查出重要线索,重重有赏!” 红甲卫本来还挺愧疚 的,听见安与时这么一说,顿时笑了。 “多谢女娘!” 旁边裴允无奈的很。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点乐见其成。 安与时现在在他这里当家做主的气势,是越来越足了,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就能非常自然而然的向下面的人下达指令。 而且底下人还都很听…… 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 这说明安与时没有把他当外人。 而他对安与时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看上去,安与时是一个很听话的姑娘,离开家也不过是受了许多委屈才不得已而为之。 但实际上,他知道,安与时是一个浑身布满刺的人。 这小丫头,内心很坚定。 还有些像是老人说的那样,浑身都是反骨? 看似很守规矩,实则最不屑于这些规矩。 看似平和理智,实则又很冲动、好胜。 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分明很难走进她的内心。 她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拥有非常特别的灵魂。 所以越是了解,他就越想抽丝剥茧,想要创作许多的机会,让安与时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 就比如现在。 安与时的眼睛里熠熠生辉,明明就 充满了好奇心,而且还有些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歪主意。 可她就是憋着,什么都不说,也不提。 有点可爱…… 裴允喝了口茶:“快过年了,兄弟们都很辛苦,今日去追查,就不需要你们上了。” 然后他就站起来,拉着安与时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安与时瞪大眼镜:“阿兄,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你不是想着看戏吗?现在带你去。” 裴允也不解释,只是带着她上马前行。 她懵懵懂懂的跟着,想了想,没有追问。 反正阿兄也不会把她给卖了。 裴允在身后觉得好笑,看吧,这妮子,就是有种很古怪又很坦荡的松弛感,令人着迷。 走了很长一段路,安与时才弄明白,原来裴允现在是在带着她跟踪呢。 要跟踪的就是邹氏的家人。 “这个人叫做邹全有,是邹氏的兄长。” 裴允微微抬起下巴,解释道:“邹家一门人口简单,上有一对老父母,下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弟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叔叔,母亲这边有两个舅舅,都很年轻健壮。” “年轻健壮?” 安与时眉心一跳,顿时觉得不简单:“都是壮劳 力?” 裴允点点头,“起初我也没觉得什么不对,邹氏的出身本来也不高,放在民间,这样的家庭组成实在平常,何况务农的人家,本身就是身强体壮的。” “这个邹家,也太古怪了。”安与时忽然想起来了:“我记得周如音同我说过,所有的人家都有宗亲的,不如就查查这个邹家,问问族谱什么的,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收获。” 裴允心思一动,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家人,对这些的概念不太强,虽然知道这些常识,但也没有深想过。 如今看来,这倒还真是个办法。 “好,我马上就派人去查。”裴允笑了。 安与时也高兴,都说了,最近越来越顺利! 远远的跟着那个邹全有,看见他走进偏僻处的一个小院。 裴允带着安与时下马走了过去。 起初安与时还很担心,他们两个就这样出来,而且还是这样的穿着打扮,实在引人注目。 谁知道刚到门外,裴允就直接拉着她上了房顶。 蹲稳以后,她认真看向裴允。 而且是盯着看了老半天,直等到裴允都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才认真八百的问出声来:“阿兄,你好像很喜欢听墙根?” 第149章 老熟人终于露面了 裴允的脸都黑了,这都是些什么话? 安与时飞速转开视线,才不在这个问题上和裴允多纠结。 不过现在往下看去,邹家这些人确实有点不对劲。 按理来说,一家子人都是亲戚,而且是血亲,相处应该是极其自然的才对。 可是这些人之间的相处怪怪的,不像亲人,反而像是…… 合作伙伴? 简称同伙! 就比如刚才,邹全有才回来,一进门,看到了长辈,难道不应该叫唤一声吗? 他却只是直接招手,然后大的小的都凑近耳语。 安与时是听不到什么的,但是看裴允现在脸色黑沉就能猜到,应该是暴露了一点线索。 没待多久,裴允就带着她走了。 到了外面,安与时忍不住问他:“阿兄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邹家那一大家子果然有问题,对不对?” 裴允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就看见束鲁赶了过来。 “将军,属下可算找到您了!” 束鲁拱了拱手,紧接着说道:“兄弟们已经去查问过了邹家,都说并不知道这个邹家是什么来头,也查了族谱,甚至都看不到任何记录。” 裴允沉声说道:“刚才我打探,也听见他 们说起纠察司,可见咱们没弄错,因而现在要紧的,是查出这个邹家的来路,以及邹氏的来路。” “是!”束鲁连忙答应下来,转而又看着安与时:“女娘,安应珍已经进城了,周婧芙得知她的消息,也从安家偷偷跑了出来,女娘可要过去看一看?” 安与时眼前一亮,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去,现在就去。” 才刚要走,她又站定了,转身回来说:“这么一场好戏,阿兄过去看反而不便,不然我去叫上周家的二姑娘?” 裴允勾唇笑了笑,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戏码,也就安与时感兴趣,他确实没什么兴味。 “也好,自己万事当心,暗处有暗卫陪着,若遇见事情,大叫一声就行。” “知道了,阿兄。”安与时笑眯眯的跑过去。 知道裴允这匹马肯定会留给自己,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去。 裴允宠溺一笑,回头撇了束鲁一眼。 束鲁浑身一凛,什么意思? 看他就这么冷漠? 但他不敢说,立即说道:“将军放心,女娘身边的暗卫,属下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都是妥贴的,而且都很衷心能干,数量也不少,绝对不会让女娘出 事!” 裴允只是点了一下头,大步走过去。 束鲁赶紧跟上,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裴允上了自己那匹马,话都没留一句就扬长而去。 束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不是,如果说将军骑走了他的马,那他怎么回去? 这里距离纠察司可是有好一段距离! 光靠步行的话,少说要一个多时辰! …… 周家。 听说是安与时约自己,周如音想也不想的就跑了出来。 “今日真是难得,天都黑了,你还想着出去玩儿,而且还记得叫我。”周如音开心的不行:“得亏是你呢,换做旁人,我家人是万万不会让我出门的。” 听到这话,安与时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对于周家来说还这么有说服力?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上次听说书没有听够,想着你我也算趣味相投,今日难得有空,就约你试试看,没想到你真出来了。” 安与时笑眯眯的:“今天晚上我做东,你看如何?” “那当然好啦!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家教现在是越来越严了,天黑以后是不准出门的,就连我们家的兄长也是如此,我早就待的发霉了,还好有你!” 周如 音揽住安与时的胳膊,蹦蹦跳跳的朝前走。 说来也是赶巧,安应珍回到上京城,没有去其他地方,还是去上次周如音带安与时去听说书的茶馆。 方便得很,能让安与时直接拿听说书来当幌子。 快到地方的时候,她又拉住周如音。 “现在到底也天黑了,你我以真面目示人,恐怕要遭人议论,或许,我们去买一顶维帽戴上?” 周如音越发兴奋:“还得是你,想的真是周到,走走走,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布行!” 两人戴好东西出来,街道上已经华灯初上了。 也正好,现在茶馆里面门庭若市,难以进出。 更巧的是,周如音是常客,知道一条小道,拉着安与时从小道拐了过去。 本来就带了维帽的,现在更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了。 看见茶馆里的小二,周如音很大方的给了一锭银子。 “找最好的座位给我们,上好茶点,没事别来烦我们。” 小二紧紧捏着银子,恨不得现在就上口咬一下,看看是真是假。 “得嘞,两位客官放心!” 要说,还是京城里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大方。 大晚上的出来玩儿,不敢露面,又怕被 别人盯上,惹来麻烦,所以就给他们这些人多多打赏。 今儿晚上,又赚大咯! “客官瞧瞧这里可满意吗?上好的包间,轻薄的纱帘挡着,能看见外面,能听见说书,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安与时往外看了一眼,确实不错。 下一秒,她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应珍! 她满意了,笑道:“干的不错,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再过来领赏。” “多谢二位,多谢,多谢!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小二兴高采烈的冲了下去。 没多时,茶点也上来了。 安与时和周如音分头落座。 周如音兴高采烈的盯着说书先生就等着一会儿能听个什么好故事。 安与时则不动声色,透过薄纱盯着安应珍。 今儿的安应珍,打扮成寻常妇人,穿的格外素净,藏在人堆里,一打眼还真是认不出来。 也就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周婧芙出现了。 不同于安应珍的松弛,周婧芙显得很紧张。 她今日打扮的非常简单,甚至还故意把自己脸上画的有点黑。 要不是安与时这种对周婧芙记忆深刻之人,这么盯着看,还真看不太出来她是周婧芙。 第150章 什么?我死了? 安与时又看了一眼周如音。 就是不知道,周如音什么时候能发现这母女两个了。 楼底下的大堂里。 周婧芙远比这么看上去要更加紧张。 “娘,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上京城啊?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被别人发现,我们将要面临什么?” 她紧张兮兮的左右看看:“难道给你寄的信你没有仔细看吗?现在上京城是个什么光景?你就这样跑回来,一旦被发现,那我们整个安家都是灭顶之灾呀,我的名声就更洗不干净了!” 越说,周婧芙就越是急,恨不得现在就找个麻袋,把她自己的亲生母亲给塞进去,然后跑的远远的,让所有人都发现不了才好。 安应珍等大眼睛,原本看见自己的女儿那种欣喜心情,瞬间消失无踪。 “明明是我给你们送了无数的信,你们一封都没回,我心里不安稳,生怕你出事才赶过来的,怎么你一看见我就是这个模样?” 同样的,安应珍也越说越气:“怎么,你是以为你娘如今当真没用了?嫌我碍你的事了?” “小声些!” 周婧芙用力拉了安应珍一把,又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盯着 自己,才又接着说道:“你是生怕没人发现吗?到了这种地方还大声嚷嚷,等出了事。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好啊,我才离家多久,你就盼着我出事了!”安应珍惨然一笑。 她就知道,全家人已经把她抛弃了,却没想到抛弃的这么彻底。 真是好她的好女儿,她的好家人! 周婧芙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和安应珍都解释。 “好啦,好不容易才回来,别惹的人尽皆知就行了,还吵什么?” 说到这里,周婧芙拿着手帕捂住了嘴,悄声说道:“你就说吧,回来做什么的?是银子不够花了吗?还是你觉得那边不行,还想回到上京城?” “这些事情,舅舅和外祖母已经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了,家里是不能再住了的,要住在城里恐怕也很不方便,但是城外的庄子上,你又嫌远了、偏了,不够繁华,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能好好住着,又巴巴的跑回来做什么呢?” 看到周婧芙说着还翻了个白眼,安应珍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我是听说高家去安家退了婚,不要你了,所以才跑回来的!现在让你说的,难道我是为了钱才回来 的?” “难道不是?”周婧芙看了安应珍一眼,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娘,不是女儿嫌弃你,女儿也绝没有那个意思,但现在外人都已经知道了你的死讯,高家好不容易才对我温和了些,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那我成什么了?” “什么?”安应珍愣在原地,“我的死讯?我死了?” 周婧芙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些事情不也都飞鸽跟您说了吗?明明白白的呀。” 安应珍才真是那个见鬼的人:“从头到尾,我就没收到过你们什么信,现在你告诉我,我的死讯早就公布了?” 这下,周婧芙是真的懵了:“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你都已经下葬了啊!” “什么?我下葬了?” 安应珍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高,说的话又奇奇怪怪的,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瞬之间,母女两个都开始捂脸低头。 这要是被什么熟人看见的话…… 坐在上层的周如音,听到动静看过去,先是眯起眼睛,然后就目瞪口呆。 安与时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发笑。 周如音还真是可爱…… “看,快看 !”周如音用力扯着安与时的衣袖,指着楼底下,说话都结巴了:“你快看,那是谁?是不是我错认了?” “你没有错认。”安与时冷哼:“看样子,是有人妄图瞒天过海呢。” 砰! 周如音气的拍案而起:“我说她怎么死的那么轻易,合着全是假的呀!看我现在就下去撕破她的脸,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个大骗子!” 安与时无奈扯住她:“现在下去,人又多,她们又谨慎,还没近身呢,她们估计就跑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们嚣张吧?”周如音是真的很气。 那会周婧芙在周家闹事,要不是安与时福大命大,现在洗不清的不就是周家了? 尤其是幕后黑手安应珍! 要是死了倒也罢了,人人都说安应珍活该,总归都是该死的,也懒得再计较。 可万万没想到,安家人居然如此恶毒,跟所有人说安应珍已经死了,还办了丧事给安应珍下葬,结果…… 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简直卑鄙!”周如音都要气炸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卑鄙小人,无耻至极!那安家,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贼! ” 才刚骂完,周如音就歇菜了,转而讪笑出声:“与时,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安与时笑着点头,“我早就离开安家了,又不是安家人,正如周婧芙,好在她已经不是周家女,否则,连你们都要被连累,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周如音就像被点拨了一样,瞬时恍然大悟。 是啊! 周婧芙联合安应珍,乃至于整个安家,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万一传出去了,岂不是周家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不成,绝对不成!” 周如音惊恐的念叨着,连声音都变了:“与时,还好你方才拦住了我,不然险些坏了大事!” 安与时挑了挑眉:“你打算回去问问周老的意思?也好,我先让我阿兄派人盯着,寻找机会,若周家不好出手,我来想法子揭穿她们,否则到时候被旁人发现,不论是我,还是你们周家,都要无端背上污名了。” “好!”周如音感动的不行,想想又道:“那我这就派人回去报信,我们两个在这里盯着,看她们两个又想搞什么鬼!” 啪、啪。 安与时拍拍手掌,一个黑衣人很快闪身进来。 第151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如音看了一眼安与时的神色,虽然有点惊讶,但是也不客气。 “劳烦你了,去周家跑一趟,告诉我祖父,安应珍没有死,一切都是骗人的!” “而且周婧芙还和她一起联手骗人,说不定安家也在其中,请祖父速速拿个决断出来,我就在这里守着,等着他来。” 听到周如音这般说,暗卫看了一眼安与时,确定安与时没有什么意见,才点头说道:“周女娘放心,很快就会把话带到。” “辛苦你了!”周如音站起身来,冲暗卫屈膝行礼,很是客气。 她也不敢不客气。 知道安与时的身份不简单,后面有的是人保护着,却没想到裴允那么厉害的人物,居然也愿意把暗卫这样的手下交给安与时保护她。 其实,家家户户也是有一些私兵的,暗卫这种事没那么稀奇。 但像她们这些小女娘,也不会被特意安排什么厉害的人物守着,不像安与时。 平时安与时身边就已经有很多人了,有高手,有太妃娘娘给的,如今还有裴允给的…… 裴允那种人,势力大,又很强,对待安与时那么紧张,现在出手还是暗卫,谁还敢小看呀? 周老爷子过来的时间,比她们两个想象中的都快。 而且周老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一大群的家丁,还带了不少亲朋好友。 一时之间,安与时和周如音都有点看傻眼了。 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周老爷子一进来,没有急着发话,而是一个人先来到安与时和周如音这里。 他看着两个女娃娃,上前一步喝了口茶。 又透过纱帘,准确找到安应珍和周婧芙的方向,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做的好,没有急着揭穿。” “祖父,你想如何做呀?”周如音站了起来,有点害怕。 安与时也跟着站起,冲周老爷子行了个礼。 “呵呵,今日也是赶巧,老夫那里有不少好友,闲来无事想听说书,所以过来此处小聚。” 说完,周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周如音,然后又冲着安与时淡淡点头。 这话,安与时听得懂。 所谓过来小聚的这个说法真不真实,漏洞是不是百出,都没有关系。 只是为了师出有名。 甚至于说,周老爷子就是希望全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周家此番大义灭亲,就没打算留后手。 周老爷子放下茶杯,转身走了 出去。 与此同时,周老爷子带过来的那些家丁们已经混入人群,悄悄的把安应珍和周婧芙包围住了。 那母女两个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自觉没什么人观察她们,居然还在低声吵闹。 “娘,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万一有人发现的话,我们就完了!” 周婧芙紧紧抓着安应珍的手,几乎要把指甲掐到安应珍的肉里去。 看安应珍还要辩驳,周婧芙做出一副万分为难的姿态来,苦笑的看着她:“你也不希望我嫁不出去吧?如果我真的被砚书哥哥退婚了,你知道我要面临什么吗?” 周婧芙眼睛红红的,让安应珍心里翻江倒海。 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一切都好,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在面对利益的抉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呀! “娘,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周婧芙双手握住她,继续循循善诱:“娘,如果我被退婚了,那我这辈子都没出息,往后再想把您接回来就更不可能了,这点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吧?” 如果说这么多还不肯听,那就只能是…… “ 她当然懂!” 周老爷子一声大喝,忽然出现在两人跟前,把这两个人吓得脸色苍白,甚至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她要是不懂,你们怎么敢撒出这般弥天大谎!?” “祖、祖父?” 周婧芙都傻了,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您怎么会在这里?不、不是你想的这样的,这一切是有原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应珍回过神来,远比周婧芙淡定。 她看到周老爷子带来这么多人,瞬间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又看到这其中还有不少的熟悉面孔,都是和周家教好的达官贵族,就更知道周老爷子就是有备而来。 再看看四周,因为这里的喧哗,连说书都停下了,一个劲的盯着这里…… 安应珍深吸一口气,忽然就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挺直腰杆。 “这位来的可真是快呀!快到连我都反应不过来,看来是盯了很久了吧?” 周老爷子看着她冷笑:“假死下葬,混淆视听,还有脸的此处质问?” 安应珍就不是周家的人,周老爷子只是质问一句,懒得搭理。 更让他失望的,还是周婧芙! “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虽然你母亲被对你百般溺爱,我也从不曾用别的眼光来看待你,始终将你当成周家的孩子!可你顶着周的姓氏,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周老爷子指着周婧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你、你居然与你的母亲合谋,为你母亲制造假死的假象,企图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心疼你、可怜你?” “我周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后人?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 眼看周老爷子越来越激动,周如音赶紧跑了下来。 “祖父,千万要小心身子,可不要为了这些人伤了自己!” 看周如音忽然出现,周婧芙两眼瞪大,好像想到了什么。 然后目光一转,她就看到了跟在周如音后面出现的安与时!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肯定就是安与时! 安与时本来就看她和娘不顺眼,现在抓到弱点,还不把她们往死了整? “安与时,又是你在搞鬼是不是?” 既然是这么想的,周婧芙就直接这么问了。 安与时挑挑眉,没想到周婧芙还是有点脑子的,不至于蠢到太没救。 “你们母女两个做下的事,怎的和我有关系?” 第152章 又来一个装无辜的 安与时都笑了:“一开始说安应珍卧病在床,几乎不治的是安家,也是周婧芙你,后来说安应珍不治身亡,即将下葬的也是安家和你。” “就在几日之前,还是你,披麻戴孝守在灵前,接待诸多前去吊唁的宾客,更是你亲自扶棺下葬!”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或是我指使的?” 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掷地有声,本来就晕晕乎乎,以为见了鬼的诸多宾客们,一瞬间就炸开锅了。 “我当死了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还不敢认呢,没想到居然是炸死!” “这也太无耻了吧?而且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家老小全部都帮着她假死?!”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之前,他们一家想害人没害成,然后才装病的吗?没想到不只是装病,还装死呢!” “天呐,安家好歹也是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户,那安大将军还是上阵杀敌的英雄,怎么会弄出这种事?” “照此说来,外面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吧?这位安女娘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都是安家人在害她呢,结果被安家人怎么传的?说是这位小女娘害了安家,居心叵测,啧啧啧, 真是世风日下!” “这样的人,还有脸在朝为官?要我说,让他再当个什么将军我都害怕!” “不只是你害怕,我们也怕呀!” “倒是这个周老爷子,大义灭亲,果然不同凡响!” “可不是……”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加以遮掩。 安应珍和周婧芙的脸色,早都铁青一片。 她们张开嘴,涨红着脸,好像有几百句话想要说出来解释,却又梗着喉咙,死活说不出来。 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芙蓉实在是不甘心。 她死死瞪着安应珍,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安应珍忽然要回来的话,她现在已经是整个上京城最被怜悯的人了! 就连砚书哥哥和高家,也会给她三分薄面的! 可就是因为安应珍自己自作主张跑回来,才会被发现,才会连累了她! 害得她在这里被迫接受千夫所指,和高家之间的婚事再也达不成了不说,正如她方才自己所说的那样,前程也彻底毁掉了! 不,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绝对不可以! “不是的,祖父,你不要听安与时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周婧芙冲上前去,直接抱着周老爷子的衣脚下跪。 “祖父,芙儿是您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会骗您呢?被您教导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是这种撒谎诚信之人啊!这你是知道的呀!” 看周老爷子眉头紧皱,满脸痛心,分明就没有心软,她心里一慌,反手指着安应珍。 “是她!是她把我给骗了,把我们安家所有人都给骗了!真的,不信的话,您去安家询问,所有人都能给我作证的!” 周婧芙自信,一旦这件事情被认死了,安家跟他一样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所以安家绝对不会承认的! 安家,和她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她越想越激动,连声催促:“娘,你说句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安应珍张开嘴,却哑口无言。 现在任何人来质问她,她都不会轻易认输。 情况有多差,她也都不会绝望。 可以说,就算是要上刑,她也不会怕! 可现在指着她,让她认罪的,是她自己的女儿。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又是在什么时候,被安家安排成假死而后下葬的! 现在就算让她认 ,她又能怎么认? 赵老爷子越发失望,他不傻,看得出来。 现在周婧芙是走入死巷,不顾一切了! 果真是周家的好种! 也幸亏周婧芙不是儿郎,万一是个孙儿,周家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他越发痛心,怒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你就闭嘴吧!” “祖父,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周婧芙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周老爷子的裤腿一个劲的磕头。 从始至终,她甚至都没有多看安应珍一眼,完全不在乎安应珍现在是怎样痛心的表情。 安与时看在眼里,和周如音对视,两个人都在讽笑。 果然啊,周婧芙这辈子最在意的只有她自己…… 由于所有人都在看着,周老爷子自知,必须是时候拿出一个决断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把周婧芙的手狠心拨开。 “你不必在此扯谎,老夫还没有老到那个地步!你们的话,老夫也听得一清二楚。” “就算老夫没有从头听到尾,可光是那几句,你亲口在你母亲耳边说的,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说到这里,他用力拍打着自 己的胸口,痛心道:“周家有你这样的子嗣,老夫深感自责,自今日起……” 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有许多人闯了进来。 定睛一看,才知道来的人是安应淮。 还带上安家护卫一起过来了。 安与时眉心一跳,转身找了找,在人群中发现了暗卫的身影,这才放心。 “周老!” 安应淮一上前,就冲着周老爷子行了个礼,满身正气。 “我在家中听闻舍妹死而复生,惊为天人,担心是有人蓄意闹事,这才带着人赶过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应淮目不斜视,紧跟着又问道:“敢问周老一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周老爷子听笑了:“你居然问老夫?” 听着话茬不对,安应淮才后知后觉似的往旁边看去。 看到周婧芙一身乔装打扮,跪在这里哭得不行,顿时吃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又看到了安应珍,比方才更加惊诧万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不知情的呢! 而安应珍看到安应淮,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不顾一切的想要扑上去抓住。 “应淮,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这情形,压根就……” 第153章 来就是为了杀亲姐 “你……你怎么……” 安应淮却完全不给安应珍说话的机会,伸手指着安应珍,都开始发抖了。 而且看上去还特别恐惧。 “你不是死了吗?你,分明病到连我都认不出来,确定你断气了,全家悲痛万分,这才给你办了丧事的啊!” 安应珍浑身一震,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现在不仅是被女儿放弃了,连安家也要放弃她。 安应淮越来越大声的质问,如雷霆暴雨般接连砸下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没死?你去了什么地方?棺木里的人到底是谁?” “你为何要这样欺骗你的家人和血亲?难道安家对你而言……” “你的母亲,你的女儿,对你而言,都只是一个笑话吗?你完全不怕拖累他们吗?” “就算你丝毫不在意我,毕竟我只是你的兄弟,可还有你的子侄们,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面对安应淮冷血无情说出来的这些话,安应珍目眦欲裂,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来。 这不仅是要把罪过推到她头上,更是在威胁她啊! 让她记住,要想保住周婧芙,想不拖累老母亲和安家,就 必须凭一己之身背下所有罪过! 她跌坐在地上,心里的悲痛明明那么深,却还是闷闷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 她伸手指着安应淮和周婧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同时眼泪又在拼命的流。 周婧芙急的不行:“你还在笑什么,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不认罪吗?” “你设计欺骗全家人,害了我不说,还连累舅舅和外祖母,连累兄长们!现在还连累了我祖父!” 说到这里,周婧芙的语气之中居然多了几分威胁:“娘,就算你是我生母,可你若还不知悔改,那可就真是该死了!我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能再帮你说好话!” 看到周婧芙如此义愤填膺,周如音和安与时都蒙了。 周婧芙这一出壮士断腕,断的可真是干脆。 不过安与时还看到,安应淮现在,似乎涌现了杀气? 安应淮想灭口!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被所有人放弃的安应珍,心里一定不好受。 越到这个时候,反而越容易说出些什么。 或许…… 这边安与时还在想,那头安应淮忽然拔剑抽出来,当众刺入安应珍的胸口—— 噗!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所 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安应珍自己。 她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整个脸色都是涨红的,转眼变得又青又紫。 那双因为惊呆差点瞪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安应淮,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怨恨。 被放弃了还不算,居然还想杀了她? 不,是已经杀了她! 难道对安家和她亲弟弟而言,她这个人,在利益面前,就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吗? 但凡伤害到了安家和安应淮的名声,就能毫不犹豫的放弃她吗? 甚至是亲手杀了她吗? “安应淮,我……是你亲姐姐……” 安应珍虚弱不已的话语,才说了一句,安应淮就怒道:“亲姐姐又如何?你犯下此等大祸,连累全家,本将亲自动手,免你受刑,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应淮握着剑柄的手还用力拧了拧。 他亲眼看着安应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说不出话,才阴狠无比的眯起眼睛。 似乎,是满意了…… “今日,也算本将清理门户了!” 安应珍喉咙里直淌血,浑身不自觉地抽搐,随时都要毙命。 而旁边的安应珍已经完全傻眼。 她居然亲眼看见自己的 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而且还是她的亲舅舅,亲自动的手! 不就是希望安应珍能够扛下一切罪过而已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此以后,难道她就是没娘的孩子了? 到了这一刻,周婧芙才忽然开始伤心。 但她也只是为了自己伤心,而不是为了安应珍。 再说句实话,她其实也知道,安应珍是该死的,而且死的越早越好…… 可是这一切,凭什么要她来承担? 为什么非要在她眼前不可? 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她什么错都没有! 凭什么惩罚她? 要知道,从一开始的馊主意,不管是去周家陷害安与时,想要把安与时杀了,还是现在安应珍炸死…… 全都是别人的主意,不是她的! 说一千道一万,难道这一切的错,就不是安与时造成的吗? 对啊,分明全都是因为安与时! 她阴暗转头,死死瞪着安与时,活像是淬满了毒的蛇信子。 她现在恨不得看到安与时下一秒就暴毙当场! 甚至于想冲上去,亲手剥掉安与时的皮,看安与时也这么痛不欲生! 这么明显的视线,安与时再不想搭理,也不得不注意到。 其实她也没想 到安应淮的动作会这么迅速,下手会这么狠。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 当初原主也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由于利益被整个家族放弃。 甚至是被自己的家人亲手害死。 已经是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安应珍同样是安家的女儿,被放弃,被杀害,不也是寻常的吗? 砰。 安应珍跌在地上,已然彻底毙命。 安应淮抽回利剑,幽暗的眼神深不可测。 他环顾一圈,轻轻舒了一口气。 “安家家门不幸,出了一个这样的祸害,让大家看笑话了。” 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没敢说话。 连亲人都能杀,难道就不敢杀别人? 周老爷子也无话可说,只沉着脸色冷笑:“呵呵,安大将军秉公办事,真是令人敬服。”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该翻篇了,若还抓着不放,反而落人把柄。 这个道理,周老爷子是明白的。 他又看了周婧芙一眼,在心里暗叹,当初放周婧芙跟着安应珍回安家,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但是到如今,也只能彻底和周婧芙割裂开,绝不能让周婧芙再拖累到周家! 他又看向周如音和安与时,目光稍微柔软了一点。 第154章 原来是他们? 周老爷子叹道:“如今哪里都不太平,你们两个小女娘,关系再好,也不要在夜半出门了,此处更是不宜久留,还是随老夫回去吧。” “是。” 周如音连忙点头答应。 她怯怯的看了一眼安应淮,又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周婧芙,转头拉上安与时,在周家家丁们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才拍着胸口后怕不已:“这也太可怕了!与时,你吓到了没有?” 安与时轻轻摇头,站在原地等着周老爷子出来,然后冲周老爷子福了福身:“周家祖父,受累了。” 周老爷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着安与时,颇为无奈:“你也不容易,但这件事,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有些话,以周老爷子的角度来说,是不该说太多的。 但他仔细想想,安与时确实可怜,便又道:“你能离开安家,证明你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撇开旁的不谈,正巧你与周如音还算交好,往后常来常往的,时常来家里坐坐才好。” “好啊,听说周老爷子博览群书,我也是爱看书的,往后还请周祖父多多指点。” 安与时立刻笑着应下,也不多留,和 周如音告别之后,自己上马车回纠察司。 安应珍死了,是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她只是有些可惜没能留下安应珍的活口,但是再一想,安应珍此人恶心,早点死了反而更好。 而且没有脏了她和阿兄的手,甚妙。 至于安家,如此心狠手辣,此事一过,往后再出手一定会更加迅猛,也会更谨慎,她还是该小心应对才是。 尤其是周婧芙,亲眼见到方才那一幕,再加上婚事绝对彻底告吹,名声也完了,恐怕会如同失心疯般不顾一切…… 都得防着! …… 第二日一早,裴允果然带着安与时回到裴家。 袁管家和云嬷嬷看到他们回来,都高兴坏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老奴们还以为两位主子不肯回来了呢,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你们都回来了,咱们也算有了主心骨!” 云嬷嬷眼眶都有些红红的,来回打量着安与时,确定安与时这段日子没有变瘦,这才放心。 袁管家也在一旁笑道:“好歹也是裴家的第一个年,还是该热闹些的好,年货什么的倒是置办齐全,就是这家里该怎么布置,还请将军和女娘给个准 话呀!” “阿兄,你这些时日还有不少事要忙,这些杂事,不然就我来吧?” 裴允拍拍安与时的脑袋,算是默认,也当是鼓励,转而又回到自己的书房里。 紧接着,一堆又一堆的人接连出现求见,等着和裴允议事…… 安与时轻轻叹了口气,还不知道阿兄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她就带着府里的人挂上红灯笼,贴上窗花什么的,各处还要打扫。 思索着今年或许会有人过来拜年做客,又让人整理出几间客房。 该准备的还是该筹备上,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轮番忙到天黑,裴家这个年久失修,尘封多年的府邸,终于也像模像样了。 有了过年节的气息。 安与时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可不是闲得慌。 其实她也很忙的,大过年的,又是冬季,她的名声也已经打出去了,好些人家都向她递拜帖。 拜帖上都是诚意十足的,各府大人的亲笔信,只希望她能过去一趟,给府里的人把脉问诊。 再加上,越是到了这个寒冷的关口,她往宫里去也应该更勤快一些,需要多关注樊太妃和皇帝的身子。 除了这些,孟家祭祖也 就在这两日了。 零零总总算下来,每天的时间排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但裴允那边的事情,会更要紧些。 邹家那边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线索,需要查的更严实些,尽早把案子给破了,才有可能把楼家的人放出来,过一个安稳的年…… “女娘。”袁管家提着食盒走过来,笑的有些无奈:“将军一回来就在忙,除了楼家的案子,还有好几处疑点,这一整天了,也不曾吃什么东西,还是请女娘过去劝劝吧。” 安与时点头,接过东西送过去。 进门一看,束鲁正在给裴允回禀事情。 知道是安与时进来,束鲁转身冲安与时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此事属下也不敢信的,但邹家这些年所用的花费,确实是从宣亲王府出来的,属下也派人在暗中查过了账册,确认无二!” 安与时本来想避开的,听到宣亲王府,又留下了。 只是她在后面听的心惊! 居然是宣亲王府? 关于楼家的案件,本来就扑朔迷离,早知道后面是有人的,却没想到是他们…… “除此之外,还查到了什么?”裴允眉头紧拧。 束鲁也蹙着眉头:“再 来,就是宣亲王府的人,这两日变得有些谨慎,明显收了动作,但邹家还是云里雾里,继续折腾!” 裴允略微沉吟,当机立断道:“想法子让宣亲王府知道,我们已经查到邹家,若他们心虚,定会出手!” “是!” 束鲁领命,冲着安与时笑笑,转身出去了。 安与时轻轻吐了一口浊气,上前道:“阿兄,听说你什么都还没吃,我拿过来的,还热乎着呢,好歹吃两口吧。” 她把东西摆上桌子,筷子直接递到裴允手里,一副裴允若不吃,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看她半天没有多问,裴允反而忍不住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何宣亲王府会与此事有关?” 听到这话,安与时反倒笑了。 她耸了耸肩,嗤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宣亲王府地位尊崇,当年,如果不是你和皇帝忽然杀回来主持大局,接下来的帝位,很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所以从他的角度来说,现在的情形,是属于到手的巨大权利忽然落空,心里自然不甘心。” “而且现在查出这些线索,反而显得更加合理了,宣亲王是有对皇帝下手的动机的,若顺藤摸瓜,定能查出来!” 第155章 放火烧祠堂? 现在,算是有了一定成效。 只好在大家念及今日情形,都没有上前来找安与时应酬,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视线一交汇,必定会冲她点头笑。 她不想回以笑脸也不行,没过多久,脸都快僵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样的日子,居然会看到周婧芙。 她居然还有脸出现!? 而且不仅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四处游走不说,还笑容满面的。 安与时眉心一皱,青竹立马上前道:“云嬷嬷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好无故赶人的,实则周婧芙一早就到了,又没闹事,也就没管她。” “盯紧一些。”安与时有些不爽,但也确实不好怎么样。 可若周婧芙敢闹事…… 她转头看了裴允一眼,微微一笑。 若是找死,也没必要拦着。 只不过远远看着,周婧芙才刚死了母亲的人,居然能在孟家顶着一张笑脸四处招摇。 还真是内心强大! 闻夏过去溜达了一圈,气呼呼的跑过来。 “她那是借着女娘的名头招摇撞骗呢,人人都以为她是被女娘请过来的,一安与时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少不得要给她三分笑脸!” 闻夏和听雪 都气的不行。 要不是现在宾客众多,不得不掩饰着,恐怕早就发作了。 安与时倒是觉得无所谓,来都来了,要是周婧芙什么都不做,那才是她失算。 这边,周婧芙穿梭在人群中,不管在哪儿都被人忽视。 被忽视也就算了,偏还总是看到,所有人都远远的冲着安与时点头微笑! 再看着满地琳琅满目的礼品,心里都快酸烂了。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落在安与时头上,而轮到她这永远都只有坏事? 最让她心里不顺的是,不同于上一次的假装,安应珍这两天才真真正正的下葬一回。 结果这一次居然没有人肯过来! 就连派一个下人过来慰问一句的人都没有! 可是到了安与时这里呢? 孟家,都是死了好几年的人了,却来了这么多人,还带了这么多礼?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周婧芙的心里越来越不甘,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面上却还是不敢显露分毫。 她端来一杯清酒,看准时机,双手递给毅勇侯夫人。 “侯夫人,我是安家的……” 话还没说完,那候夫人瞥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一点颜面都不给。 要 知道,若不是安与时出手相救,侯府世子现在都不一定活着。 差那么一点点,她们侯府就要绝后了! 所以跟安与时相比,屡次找安与时麻烦的周婧芙,算个什么东西? 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周婧芙下不来台,都是她心宽! 现在竟还敢来敬她的酒,来她面前显摆? 做周婧芙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婧芙遭到拒绝,也不气馁,还是顶着那样一张笑脸,走到旁边,又把酒水递给旁人。 只不过,她不管试多少次都一样,得不到任何好脸色。 在又一次主动向人打招呼,却又让人忽视之后,她终于趁人不备溜进了祠堂。 打招呼无人理会没有关系,她不过是为了转两圈,让人人都记得她,知道她一直在这儿罢了。 而她真正的目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陶瓶,比拳头略大一些。 回头看着没人跟来,她又阴狠一笑,扒开盖子,盯着里面晃动的油。 也没别的,她就是想放把火热闹热闹,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孟家呀,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如日中天’! 对准牌位,还没来得及撒出去,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周婧芙吓了一大 跳,一时间花容失色,下意识的就是想躲。 可紧接着她就发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旁人,而是安景川。 “大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景川的眼睛都快充血了,没有松手,死死瞪着周婧芙手里的小陶瓶:“你想做什么?” 知道周婧芙没安好心,安景川的声音也压的很低。 周婧芙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哼道:“大兄既然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我心里有恨,我就想这么做!” 看周婧芙眼眶红红的,安景川咬紧牙关,到底没有说出来。 “我明白你心里有恨,但这一次,不是安与时的错!” “难道就是我的错?”周婧芙立时惨笑:“大兄,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要是不怪她,该怪谁呢?难道要怪大兄你吗?还是怪舅舅,怪祖母?” 安景川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一次,确实是安家的错。 是安家对不起周婧芙和姑母……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烧了孟家的祠堂!”安景川把那一罐子油的夺了过来,咬牙道:“你不是不知道,这里供奉着的牌位,都是孟氏祖先!他们是大赫王朝的英雄!” “若让世人知道你放火烧了里 ,往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 “那要如何?”周婧芙就像疯了似的,不顾一切的大吼:“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安与时就是一个灾星!她办祭祖,祖宗的祠堂就被烧了,这不是灾星是什么?到时候人人喊打,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到处张狂!” “够了!” 安景川用力拽住周婧芙,痛心道:“你不是还想嫁到高家吗?如果你做出这样的事,高家岂能容你?” 周婧芙苦笑把手抽了回来:“大兄难道忘了吗?现在的我本来就嫁不进去了,什么都不用想了!别说高家,你去看看整个上京城,还有谁肯要我?” “而且这一切,分明就是拜安与时所赐!” 看到周婧芙这个样子,安景川心痛的无以附加。 “你别怕,大兄会护着你,大兄会让你嫁进去,会让你如愿以偿,一定会!” 周婧芙愣住,目光轻闪。 并没有迟疑多久,她就示弱了。 只见她咬紧下唇,极尽可怜:“大兄……” 见她还知道轻重,安景川长松一口气,好歹还算有救。 “快走,一会儿来人了,更说不清!” 生怕逗留太久被人发现,安景川拉着周婧芙就走。 第157章 一个个的真会玩 与此同时,消息已经传到了安与时耳中。 说实话,安与时有点百无聊赖。 怎么说呢,她还等着周婧芙闹出点事情来,然后趁机发作呢。 谁知道半路忽然杀出一个安景川,倒是救了周婧芙一命。 不过,安景川居然想帮周婧芙嫁给高砚书? 这么好的事儿,安与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帮忙…… 正想着,安景川和周婧芙忽然一起出现在人群中,还故意转了几圈,在所有人面前都露了露脸,然后才离开。 安与时没有理会,只是让青竹安排下去,找人好好盯着。 但这两个人好不容易走了,安景州居然又出现在这里。 她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安家这些人,就这么阴魂不散吗? 今天的安景州穿着比较素净的衣裳,到了这里以后,也不干别的,没去找人交际应酬,也没和什么人打招呼,就是低着脑袋悄悄走过。 然后,他就开始帮着府上的下人们端茶倒水,或是一起搬东西。 安与时拧起眉头看着,搞不懂安景州这是要闹哪一出。 改变战术了不成? 这都没什么所谓,虽然不知道安景州和安家又想着什么歪主意,但是只需要见招拆招就行了。 云嬷嬷说的很对,今日是个好日子,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闹出什么动静来,反而坏了希望祖先安宁的好意头。 一会儿忙完,就跟安景州道个谢吧,面上保持着过得去就行。 可是只等到最后,所有宾客都是散了场,人都快走完了,安景州也没有过来多说一句。 他就这样默默出现,然后默默走人,好像只是单纯的过来帮着做苦力的。 安与时越发觉得迷惑,心里还是觉得安景州肯定不安好心。 正准备走,宣王妃忽然过来了。 她急匆匆的冲进来找了一圈,看到樊太妃已经不在这里,笑的分外勉强。 然后,她才抓着安与时的手:“与时妹妹,抱歉,我来晚了,本来是要早些来的,可是今天一起来身子就不太舒坦,所以才耽搁了。” 看到宣王妃,安与时就想起来之前束鲁和裴允禀报的那些事。 从一直的相处中看来,宣王妃是一个喜怒形于色,很好看穿,也很好分辨的人。 可是现在,她就拿不准了。 这到底是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让人看不透,还是怎么样呢? 想是这样想,漂亮话,安与时也是会说的。 “宣王妃千万别这么说,平日里 你对我已经很照顾了,正好今日孟家也忙乱的很,要是宣王妃一早就来了,还得看着我出笑话呢。” 宣王妃长松一口气,顺势拉过安与时的手:“你还和我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不论如何,只要今日孟家祭祖一切顺利,我就放心了!” 看这样子,仿佛要祭祖的不是孟家,而是宣亲王府。 安与时看着她笑,盯着她眼下的乌青,再回想她刚才说的。 也不自称本宫了,姿态放的很低…… 有点儿意思。 想了想,安与时说道:“王妃娘娘,很快就要过年了,初几里,我想去给王妃拜个年,不知道王妃方不方便?” “那自然是方便的!”宣王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你来了还不好?就怕你不来!什么时候想过去了,派人传个话,我立马就派车辆去接你。” “多谢王妃娘娘。”安与时乖巧福身。 宣王妃没有多留,放下东西又寒暄了两句,匆匆忙忙的就要离开。 眉眼间,还有一种怎么遮都遮不住的焦虑。 安与时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了数。 看样子,宣王妃,乃至于宣亲王,都已经开始着急了吧? 也是,能做出弑君嫁祸之事的人,怎么可能 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再说回宣王妃,虽然对安与时还挺好的,但是叛国、谋逆,这些都是踩在安与时底线上的东西。 更何况,宣王妃和她本来就是在互相利用,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可言。 距离彻底撕破脸,只是迟早的事! …… 古时候的年节规矩更重些。 三十这天守岁,然后安与时和裴允带着所有的红甲卫,和裴家所有下人好好热闹了一场。 吃年夜饭,发红包什么的,都是必不可少的。 最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家没有准备什么戏台子,正巧将士众多,干脆围起来做了个比武场。 赢了的人重重有赏。 大家都很开心,也想在主子们面前露个脸,使出了浑身解数。 安与时看的技痒,忍不住上去过了两招。 可她会的只是一些拳脚功夫,和这些练习古武之人不能相比,别说赢了,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已经很不容意。 “再来!” 安与时不肯服输,目光坚定的很。 可红甲卫们却很胆寒,刀剑无眼,他们这些粗糙大汉,就算不用刀剑,和安与时动手的话,拳脚上更不方便。 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他们还要不要命? 眼看没人肯上,安与时干脆朝着束鲁招了招手。 束鲁摸摸鼻子,同样害怕。 他有些心虚的看了裴允一眼,见裴允目光含笑,没有要苛责的意思,这才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 但他现在面对瘦弱的安与时,却比在战场上还要谨慎万分。 若是不小心把女娘给伤着了,那他可就…… 可他没想到的是,安与时虽然没有内力,出招却迅猛的很。 像是在赌气,比之方才更加用上全力。 而且招招直指要害! 要不是束鲁反应快,恐怕都要挂彩。 “女娘好生厉害!” 束鲁是真心的,拉开距离高声道:“以女娘现在的功夫,若是换做寻常人,早就败在你手下了!” 说到这里,束鲁眉心一跳,忽然就想起了高砚书。 难怪高砚书每一次见到女娘,都要受点伤。 就高砚书那种书生,什么都不会的,手无缚鸡之力,哪能在自家女娘面前讨的好? 以前以为女娘是讨巧,现在才知道,居然全是实力! “果真吗?”安与时得到夸奖,瞬时笑弯了眉眼:“只可惜我已经学不了内力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回头再让青竹教我个什么武器,也能有自保的本事!” 第158章 阿兄和皇帝好像啊 安与时本来还想试试的,却又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 尤其是看到坐在那边的裴允,居然也跃跃欲试的,心里一慌,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裴允的对手。 何必找虐? 裴允看在眼里,白了她一眼,懒得拆穿。 安与时乐得看精彩场面,想着自己就是个小富婆,干脆当起了财神爷。 拿着银子,不要钱一般的往台上扔。 都知道安与时不是坏心,而是好意找机会贴补,大家也都很给面子地开始起哄了。 “女娘大气!” “女娘看看属下这招,值多少赏?” “女娘,方才属下都没抢到!” “女娘再来点……” 一声声‘女娘’叫的,让裴允都快彻底失去存在感了…… 转眼就到了子时,外面噼里啪啦响起了爆竹声。 袁管家乐乐呵呵的叫上人,拎着爆竹,也出去放去了。 安与时过去看热闹,爆竹燃爆火花四溅的,分外好看。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花灯格外漂亮。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以前有春晚却不想看,现在想看也看不着了。 就连烟花也没有。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 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才情不自禁地念叨完,就发现裴允站在自己身后。 她展颜一笑:“阿兄,新的一年,与时盼你万事顺遂!” 裴允目光幽深,盯着她看了半晌。 “嗯,我一定万事顺遂。” 安与时眨了眨眼,怎么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紧接着就是大年初一。 本来安与时是想留在府里偷个懒的,结果一大早,宫里就来人接了。 说是樊太妃惦记他们,请他们入宫吃个家宴。 入宫一看,确实冷清,甚至都冷清到无聊了。 本身人就不多,除了一些妃子,就只剩下司方峋和樊太妃。 嫔妃们拘谨,只想卖乖讨好,连司方峋都看着烦。 剩下司方峋和樊太妃又不是亲祖孙,也热闹不到哪里去。 直到看见安与时和裴允一起出现,樊太妃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一些。 “还是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待在一块儿!” 樊太妃连声感慨:“虽然人少了些,但只要咱们骨肉至亲在一起,那就是极好的!” 安与时心思一动,骨肉至亲? 现在这里的四个人,除了她和裴允之外,似乎谁和谁都没有血缘关系,哪来的 骨肉至亲? 可是在这个时候,裴允和司方峋都站了起来。 他们双手捧着杯盏,冲樊太妃敬酒。 安与时越发迷糊,但也只能赶紧跟上敬了一杯,仰头一口干了。 没料到这酒比想象中更烈,一杯下毒,她脑袋里瞬时一恍惚。 再看向司方峋和裴允,她眼里一花,一时竟觉得他们好像长得很像…… “祭天大典的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明日。”樊太妃还是很开心的,接着说道:“与时,你和裴允今夜就住在宫里,明日一早,你陪着老身去祭天大典,裴允就跟着皇帝,不要离得太远。” “是。” “是!” 安与时和司方峋已经应下。 裴允有些踌躇的看了安与时一眼,也点了点头。 其实祭天大典每一年都要准备的。 祭祀皇室祖先,也是为了祭祀上苍神明。 以前安与时一直都够不上格参与,这次能够参加全是因为太后的面子。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裴允居然是站在皇帝身边的。 又不是皇亲国戚,却还和皇帝在一起参加祭天大典…… 后面的大臣们明显颇有微词,个个都和她一样,神色古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这显 然是不合规矩的。 那为什么司方峋和樊太妃都很坚持? 看裴允的样子,好像这一切也是应当的,只是有些过于张扬了而已。 安与时心不在焉的跟着规矩时不时叩拜,脑子里一直在琢磨。 难道裴家还有什么非比寻常的身份吗? 樊太妃似乎是看出了安与时的忧虑,趁着中间休息的空档,低声说道:“你要记住,不管是你,还是你阿兄,都有皇室护着,任何人都不能越过你们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樊太妃还用力抓着安与时的手。 安与时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青紫色,越发不得其解。 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够得到樊太妃几分亲眼,是因为外祖父一家的面子。 能够在皇帝面前多说几句话,就算没规矩些,也没人指责她,那是因为阿兄的面子。 但是阿兄的面子又从何而来? 就因为阿兄和皇帝一起打下了江山吗? 都说功高盖主,往日里那些大臣参阿兄一本,也都是用着这个由头。 可功绩再大……能大成这样吗? 跪拜天地的时候,阿兄是站在司方峋那个皇帝身边的。 而在跪拜皇帝的时候,阿兄还没跪下,就又被 皇帝给拦住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之余,还都投来了羡艳的眼神。 只有安与时,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种情况太不对劲了! 要么,是她弄错了什么? 不然的话,这一切实在像是捧杀! 不管安与时心里怎么想,她也知道轮不到自己瞎猜,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乖乖的待到一切结束。 然后才能跟着裴允一起回府。 她是想找机会问个真切的。 可惜裴允一回来就开始忙,而且还事关楼家,她也不好一直去打扰。 心里静不下来,干脆先准备去宣亲王府的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 只不过就是被一些礼品,然后往那边送了个拜贴,等着宣亲王府的车架过来接就行。 临出门前,裴允叫住她,跟她叮嘱一切当心。 安与时心里明白,问道:“就是这两日了吗?一切都妥当了?” “嗯。”裴允点了点头,沉声说:“宣亲王府已经有所察觉,恐怕会在投鼠忌器之下做出什么,我已经准备了暗卫,他们会守在你四周,但你还是要自己小心。”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会去接你回家。” “好。”安与时答应下来,倒也没有多紧张。 第159章 只差证据 既然裴允没有明着说今日会怎么样,那就是还没打算现在行动。 充其量就是要看宣亲王府会如何做。 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宣亲王府,安与时就见道宣王妃早早等在那儿了。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看到安与时就亲亲热热的迎上来。 安与时也笑脸相迎,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宣亲王妃。 眼下的乌青更明显了,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都满脸忧愁。 现在的笑脸,当真是生挤出来的。 “你可来了,我就等着你呢!” 宣王妃拉着安与时就往里面走。 虽然动作和语气都和以前一样,但安与时感觉的出来,宣王妃现在心不在焉的,心里明显藏着事儿。 她也不说穿,就和以前一样,看谁都是乖巧笑着,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宣王妃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坐下来还没一会儿,点心先上了一大桌。 宣王妃的下人们都过来陪侍,生怕怠慢了她。 见此,安与时干脆只当自己是来散心的。 放平了姿态,倒是也自在。 只是一转头才发现,宣王妃不见了。 她垂下眼睛,转而看向身边的青竹。 青竹点头,趁人不注意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青竹又回来了,面色凝重,眼神晦暗,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安与时顿时扬起一副笑脸:“我来之前才吃了不少,到这里又吃了这么多,还是让我出去散散,消消食吧,不然一会儿该撑坏了。” “是。” 宣王妃的下人哪里敢拦着? 忙不迭的伺候她起身。 到外面转了半圈,安与时又找借口把人支开,才有机会听青竹回禀。 “奴婢看见宣王妃去找了宣亲王,两个人一见面就大吵特吵,奴婢就近一听,发现他们就是为着楼家之事在争论!” “看来,他们确实有所察觉了。”安与时左右看看,瞧着也没人关注,扬了扬下巴,示意青竹带路。 她们先慢慢的往宣亲王的书房那边去。 路线是青竹指的,不会有错。 安与时往四周看了看,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顿时知道暗卫们肯定都盯着的,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人,便也放心的加快脚步。 还没等靠近屋子,就听到宣王妃着急的声音传过来…… “王爷好生糊涂,咱们的日子再难过,也不过就是仕途难了一些,可金 银珠宝、绫罗绸缎,皇上什么时候少过我们的?” 宣亲王的声音也着急:“你现在知道说这些话了?当初是谁,因为外面的人不怎么看得上你,成日说你的闲话,让你回来摔东西,打骂人,大发脾气?” “本王辛辛苦苦筹谋,还不是为了你日子能好过些?你舒心了,本王的日子才能舒心!” 宣王妃苦笑不止:“王爷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究竟是为了臣妾,还是为了王爷自己?明明是王爷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争夺什么皇位!现在好了,闹大了,收不了场了!” “胡言乱语!”宣亲王听起来气急败坏,“本王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算事败也绝对查不到本王的头上!” “哈哈!”宣王妃崩溃苦笑,“你说的是楼家吗?楼家被关入纠察司,到现在还没放出来,也一直没有个正经的罪名发落,你道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裴允已经查出了关窍,就等着查出更多线索?到时候,敢问王爷你又要如何独善其身!?” “够了”宣亲王才受不了被宣王妃这般指责,怒声道:“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嘴!” “是,是轮不到臣 妾来说,可臣妾与王爷是结发夫妻,若王爷出了事,臣妾岂能独活?” 宣王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是王爷,咱们夫妻十几年,在你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一旦败露,此事该如何收场?” 面对质问,宣亲王说不出来话。 宣王妃还在哭诉:“王爷,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臣妾?有没有想过臣妾腹中的孩子?” 半晌,宣亲王爆发出一声低吼:“当时的你还没有孩子!本王也从没想过,你这一生还能有孩子!” “王爷你……” “你又想说什么?”宣亲王冷哼:“这些年来,王府有多少孩子是折在你的手里,你真当本王不知道吗?” 紧接着,就只听到宣王妃呜呜咽咽的哭声。 安与时本来想走的,又听见宣亲王叹了一口气,立马又站住了。 “行了,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子,还是好好养着要紧。” 听到安慰,宣王妃反而哭的更大声。 不管怎么样,这对夫妻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是下一秒…… “那个安与时现在不是就在府上吗?樊太妃和皇帝都那么看重她,连祭天大典都带在身边,还有那个裴允,也把 她当成掌中宝!既如此,咱们干脆把她拿下,说不定……” “不成!” 宣王妃瞬间怒吼:“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拿下?本来这件事情还没查到你头上,一旦现在动手,岂不就坐实了你的罪名吗?” 原原本本听到一切的安与时,不觉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宣王妃是有点良心的,没想到良心全在宣亲王身上。 所以她最后究竟是死是活,根本就不重要,对吧?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保住宣王妃一条小命呢,毕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但是现在…… 听着宣亲王那个会哄人的,居然转眼又开始和宣王妃腻腻歪歪,安与时很是无语的转身走开。 可偷听的时候没有被发现,现在要走了,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居然就被宣亲王察觉到了不对劲。 “谁在那里!?” 听到这一声怒吼,安与时心里猛跳,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这时候,青竹拉上她,往一个方向飞速跑去。 很快,就在一个偏远的院子里,见到一个身材妖媚的女人。 看着这个打扮,应该是宣亲王府的小妾。 安与时很蒙圈,都不知道青竹为何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第160章 等这一日很久了 可青竹却仿佛和这个小妾很是熟悉,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就心领神会的一起动手…… 她们取出两个茶盏,用开水烫过,然后撒了,又倒上半杯温茶。 然后拉着安与时往凳子上一坐,把盘子里的点心,故意拨弄的乱七八糟的。 像是几个人已经在这聊了许久的样子。 趁还没人来,那小妾冲着安与时眨了眨眼:“女娘,唤我无双就是。” “无双?” 安与时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这位无双,应该也是青竹的线人之一? 转眼间,就有人找过来了,看到她们之后惊讶的很。 几个人都抬头看过去,脸上都写满了无辜和茫然。 跟着来的就是宣王妃。 她双眼还红肿着,看到这一幕,本就红肿的眼睛更红了,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 “王妃娘娘。”无双先起身行礼,一举一动找不出丝毫错漏。 可是神态就是显得有点…… 挑衅? 安与时也跟着起身:“我吃多了,所以想四处走走,王妃娘娘一直在找我吗?” 看到安与时,宣王妃还是笑了一下的。 再看向无双的时候,宣王妃脸上明显充满了杀气。 “与时是王府的贵客 ,你一个小妾,怎敢相见?” 无双咬了咬下唇,矫揉做作地和方才判若两人:“娘娘何必这么紧张?妾身见一见女娘,只是为了寻医问药,又没说旁的。” 她这副看似恭敬,实际上很不恭敬的样子,连安与时看着都有些提她捏把汗。 这是真不怕惹怒了人,然后挨罚? 才想到这里,宣王妃就已经冲了上去给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无双的脸瞬间肿起。 “贱婢!” 宣王妃水葱似的指甲,都快戳到无双眼睛上了:“你什么身份?与时什么身份?你也有脸找她?” 骂完,宣王妃直接拉上安与时扬长而去。 “这地方脏的很,你以后少来!”宣王妃还在气头上,语气也冲:“你是千金大小姐,又备受樊太妃宠爱,往后怎么说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和这种小妾来往,岂不是自降身份?” 安与时拧眉,她从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 虽然和无双还不是很熟悉,但是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被打了,而且就在自己眼前…… 心里怎么想都不舒坦! 看安与时脸色不好,宣王妃直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加上心情也差,只好深吸一口气 :“今天时辰也不早了,我最近身子不舒服的很,左右王府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不然你就先回去吧。” “好,那我改日再来给宣王妃娘娘请脉。” 安与时也懒得多留,当即离开。 等到了府外,她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小纸包,叹息着同青竹吩咐:“交给无双吧,告诉她这些都是自保用的,小心着些。” 青竹微微一笑:“其实女娘不必担心,无双的从前可比现在惨多了,她本来就出自烟花,现在在宣亲王府里,日子好过了不少,不过就是挨了一巴掌,又是为着女娘,事后还能得到不少赏银,她是很受用的。” 安与时蹙眉:“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自然该对她好些。” “奴婢就知道,女娘是最心软的人。”青竹把东西接到手里,神色认真:“女娘放心,奴婢会办好的,也会叮嘱她,好好护着自己。” 听到青竹这么说,安与时轻出一口气。 她是很希望事情尽快解决,也想赶紧拿到证据,但她不想任何人为了自己牺牲。 尤其像无双这种苦命的女子。 可她是这样想,无双却不是。 无双当年进了宣亲王府,为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 当小妾,总好过在烟花相柳当个人尽可夫的可怜虫! 谁知道到了这里,还是要被宣亲王当成个玩物。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也就罢了,她还要被宣王妃死死踩在脚下,几次怀有身孕都那么没了! 她早就受够了。 宣亲王也好,宣王妃也好,反正都是该死之人。 现在,就是个好时机! 案情,是一定能够查清楚的,只看快慢而已。 而她身为宣亲王府的人,如果能在这其中立下一些功劳,那么等待着她的就是崭新的人生。 反正她和青竹也是一伙的,这么些年拿到的银子也不少,帮谁不是帮呢? 趁着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肿,无双在脸上敷了厚厚的粉,整个人看上去更苍白些,而被扇了巴掌的地方,看上去则更刺目一些。 她慢慢悠悠的到了宣亲王房里,一看见宣亲王,立即潸然泪下。 “王爷……” 宣亲王这个人,虽然朝三暮四,但最是怜香惜玉。 一看到无双这个样子,立即走了过来。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 无双一低头,豆大的眼泪直接往下掉,“都是妾身自己的错,妾身 不敢说。” “说!”宣亲王霸气的很:“直接说,究竟是谁?” 才问出来,宣亲王就反应过来了。 “是王妃?” 面对这个问题,无双委委屈屈的抹着眼泪,无声胜有声。 宣亲王立即把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王妃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招惹她做什么?” 无双也不多说,就靠在宣亲王怀里,半晌不肯起来。 这么个状态,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等到终于起了身,她还在抹着眼泪。 “王爷,妾身心慌的厉害,就让妾身陪着你吧?” “好!”宣亲王一口答应,心疼不已的把人搂进门。 等把无双安置在一旁,他才自己往书桌旁边一坐,继续处理公务。 无双目光轻闪,平日里过来,只能坐在门口处烹茶烧水,从来都靠近不得。 具体说来,是无论谁,都不能靠近书案。 可是今日…… 她往壶里放上茶叶,目光流转,悄悄看过去。 现在,宣亲王正在奋笔疾书,动作很快,脸色又很差,看上去紧张又烦躁。 难道是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东西? 她端着茶盏,一步步走上前去,娇声道:“王爷,请喝茶。” 第161章 孩子保不住了 趁着放茶杯的功夫,无双飞速往书案上面瞟。 可是才看清两行字,喉咙上忽然一疼,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比难受。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宣亲王给掐住了! “果然是个贱婢!” 宣亲王声音狠辣,不带一丝感情:“说!是谁派你接近本王的?是裴允?还是皇帝?” 无双暗叫不好,怎么也不敢想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露馅了。 可她的脖子被掐的死紧,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手拼命拍打。 可宣亲王明显是下了杀心的,完全不留一丝情面,也不管无双回不回答他的问题,就这么往死了掐。 无双呼吸急促,眼前都已经开始发黑了,胸口也疼的近乎要爆炸。 她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恐怕要命丧于此…… 关键时刻,她才想起方才青竹带过来的东西。 她伸出手,几乎是拼了命,才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顾不上是哪一个,奋力往宣亲王脸上撒去。 只希望,这真的能为自己换来一丝生机…… 可是药粉才刚撒上去,宣亲王双手掐的更紧。 在这一瞬间,无双都觉得从地狱来的黑白双煞都在冲自己招手了! 居然不管用? 下一秒,脖子上骤然一松。 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 再接着,呼吸灌入喉咙,让她不自觉的开始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明晰…… 她才发现,宣亲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死过去了。 她心里一慌,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检查宣亲王的鼻息。 还活着! 她的手微微颤抖,目光一沉,忽然有些想痛下杀手—— 可是不管宣亲王有没有罪,他都是亲王,自己绝对承受不了那个结果。 想到这里,无双慌忙收起纸包,打扫了地上的粉末,拔腿就开始往外跑。 冲到门口,见还没有人过来,她又咬咬牙回来了。 看着书案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信件,她随手抓了几张塞进怀里,又从宣亲王身上摸过腰牌抓在手上。 做完这一切,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不迫,才缓步走了出去。 到了侧们,不等门口的护卫询问,她就先开口道:“我脸上有伤,王爷命我自己出去找药材。” 说着,她把脸一扬,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 这里是侧门,本来就比别处管的更 松散些,见无双没有说谎话,手里还拿着宣亲王的腰牌,所有人都不敢拦着,把她放了出去。 一到外面,无双立即找了一辆马车直奔纠察司。 可还没到那边,忽然就有红甲卫从半路冲了出来,麻布袋一套,直接把她劫走。 等到终于再看见亮光,就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个不知地点的暗室里,眼前站着的则是青竹。 无双心里一松,第一时间把自己偷出来的信件递了上来,声音颤抖:“我差点就死在那儿了,这是我唯一找出来的东西!” 青竹接到手里看了几眼,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就先待在这里,出去反而不安全。” “好!”无双用力点头,瘫坐在凳子上,仿佛劫后余生。 她对青竹本来就信任,又因为用了安与时的药,才让自己逃出升天,因此更知道,只有乖乖听话才有可能活命。 “怎么安排都可以,只要让我活着,怎么都行!” 另一边,安与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裴允也看到了。 同时邹家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也没别的,就是忽然有一伙人出现,想要把邹家灭口。 更巧的是,这些人被红甲卫给截下了 ,而且全部抓获。 到了这一步,可以说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 与此同时,宣亲王府。 宣亲王悠悠转醒,头疼欲裂。 他捂着脑袋站起来,看到混乱的桌面,再一摸索,身上独独少了腰牌。 回忆起之前的一切,他立马确定,无就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而且已经拿走了他桌上的东西,得到一部分证据! 那接下来,无双背后的人,是不是就要对他下手了? 万一东窗事发…… 他眼前一黑,想也不想的就开始收拾细软,甚至都顾不上要去找宣王妃说一声。 可是才刚刚踏出宣亲王府,就看到满城官兵四处飞奔,而且还高喊着城中戒严。 看到这一幕,宣亲王双腿一软,直接倒栽在地上。 府里的下人们都冲过来扶他,还没等站稳,他就又把所有人推开,高声吼道:“把门关上!快点把门关上!不论是谁来,都不许开门!你们都给本王以死抵抗!” 吩咐完,他还觉得不放心,慌慌张张冲回书房,把桌上的所有信件都扔进碳盆里。 看着这些东西燃烧起来,转瞬都化为灰烬,他脸色才终于好转了一些。 闻讯 赶来的宣王妃,脸色也奇差无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说要试试那个无双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宣亲王一脸惨笑,却不搭话,宣王妃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她冲过去抓着宣亲王的手,厉声质问:“王爷,到底怎么了?外面为何忽然戒严?是不是已经查到了?难道说……” “你在说什么浑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宣亲王就像被点燃的炸药包,疯了似的嘶吼着:“本王坦坦荡荡,从不曾做过什么!你也给本王记住了,本王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参与,无论是谁问你,你都不可以说错一个字!” 宣王妃慌的不行,只能一个劲点头。 看宣亲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猛的往外冲,她本能的想追上去。 偏在这一刻,她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整个人滑跪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娘娘!” 陈嬷嬷手忙脚乱的扶着她:“娘娘,你还怀着身孕呢,千万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呀!” 可是才刚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手是湿的,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刚才扶宣王妃的时候,居然在宣王妃的衣裙上沾到了血! “啊呀!” 第162章 你滚远点就行 陈嬷嬷大惊失色:“见血了!这可如何是好?王妃居然见血了!” “快去叫人!” “不要叫太医,叫安与时!把安与时叫过来,不管她在做什么,让她速速过来,就算是用绑的也行!” 而这时候的安与时,正在别的大臣府里看诊。 为什么快天黑了还出门看诊? 很简单,呆在纠察司的话,宣亲王府的人可能不敢去请啊! 才刚刚开完药,就看到宣亲王府的人急匆匆赶来了。 她勾唇一笑,能不能收网,就看一会了。 “女娘,我们宣王妃见血了,你必得立刻过去一趟才行!” 宣亲王府的下人是直接闯进来的,见着人就开始大喊。 安与时脸色沉了沉,是知道宣亲王府这两天肯定不太平,宣王妃那个怀有身子的恐怕撑不住。 却没想到这么快…… 无双偷出那些证据才几个时辰呢? 这大晚上的见了血,恐怕孩子也保不住了! 看刚来的红甲卫已经少了一个,她也不慌。 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好,我现在就去!” 宣亲王府的人,没想到安与时这么好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嬷 嬷会吩咐说,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安与时绑过去……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云里雾里。 安与时和自家王妃,不是一向交好的么? 然而都还没到地方,正急匆匆走着呢,忽然就有个人人冲了出来,把赶车的都给吓了一大跳。 看清楚以后才发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高砚书。 “你又来做什么?”安与时不爽的很,“是之前挨过的打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就搞不懂了,明明高砚书身份地位也不低,又是出了名的才子,怎么也该有些傲气才对,可怎么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来? 连屡次被打都不在乎? 安与时甚至都开始怀疑,难道她是唐僧肉吗? 就这么值得高砚书往上凑? 高砚书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低声道:“与时妹妹还在生气吗?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只要妹妹说出来,我一定改。” 安与时只想笑,她希望高砚书消失,行吗? 看高砚书脸上的表情还挺认真,安与时不得不耐着性子说:“你少来我面前凑热闹就行。” 高砚书的脸色更差了:“与时妹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知道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但我已经改 过自新了,而且我和周婧芙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了,我们高家现在也只想把你娶进门,除你之外绝无她人!” “你给我打住!” 安与时越听越不耐烦:“谁跟你说过我还想嫁到你们高家?你们想娶,我就必须嫁吗?哪来的这么大脸呀?挨了那么多次打都还不长记性,是怎么的?非要把你打死打残,你才记得住?” 可能是她的劫数吧。 每一次见到高砚书,她都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高砚书一棍子敲死。 偏偏高砚书这个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死活不长记性。 眼看高砚书还要牵扯,宣亲王府的人先憋不住了。 “有完没完?现在人命关天,不是你在这儿瞎扯淡的时候,滚开!” 有宣亲王府的人在,安与时乐的清闲,摔下车帘示意走人。 可是马车走了多远,高砚书就跟了多远。 而且一直在马车外面碎碎念,让她烦不胜烦。 要去宣亲王府,还得经过裴府。 就在安与时想着,要不要把红甲卫叫出来修理一下高砚书的时候,打开车门,却看到安景州带着一堆人站在裴府外面。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呢。 安景州转过头,露出嘴角的青紫色。 安与时有点错愕,还挂彩了? 似乎也不是自己打的吧? 一看到安与时,安景州就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但好像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安与时忍俊不禁,看他一步步走上前来,还一瘸一拐的,越发迷糊。 这又是怎么了? 宣亲王府的人急的不行,偏偏高家的人以及安景州的人都在,几路交汇,把路堵的死死的,怎么都过不去! “妹妹。” 安景州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就自己身上的伤势多说,只指了指身后那些大箱子。 “这是我去各府要回来的,都是外祖父的遗物,先前出门的时候,我点了点,大底都齐全了,你叫人收了吧,若还有什么遗漏的,你尽可告诉我,我再去要。” 安与时愣了一下,所以安景州身上的伤,是去各府要东西的时候被打的? 可安景州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样子,安景州是刚到不久的,袁管家也才听到通报走出来。 他看到安景州皱了皱眉,再看到高砚书,眉头皱的更紧。 “姑娘这是……” 袁管家问的声音并不大,但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一直打量着高砚书和安景州。 仿佛只要安与时发出任何指令,就能立即把这两个人拿下。 安与时淡淡挑眉:“袁叔,我现在要去看诊,耽搁不得,这里就交给你了。” 宣亲王府的下人早就急疯了,再耽搁下去,自家王妃的命还要不要? 好在这点事说多很多,实际上却并没有耗费太大的功夫,这会路通了,就能第一时间赶回去。 坐在马车上的安与时,心里其实有些复杂。 安景州居然跑去各府要东西了? 自打之前安应珍装病,安老夫人也‘卧病在床’,这件事基本上就不了了之了。 她也不是不想管,而是知道,真正的好东西没那么容易拿回来。 且不说别人家,是不是因为贪婪不想还。 就这种东西而言,实在是太贵重了,价值连城。 本身收礼物的时候,就没料到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儿,所以凭什么要还回来? 就算是安与时亲自上门去要,难道就不需要给别人同等的补偿吗? 送礼的人是安应珍,现在安应珍已经死了,一码归一码,更不好算。 这件事,安与时也是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的,料定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第163章 藏的事还不少 当自己的面子足够大了,身份足够尊贵了,人人都有求于安与时的时候,自然都会上赶着把东西还回来! 所以安与时知道,不能着急。 既然安家逃避不解决,那些收了东西的人家又都在观望,那她干脆也耐着性子等。 她就安安心心的四处看诊,等到名头打出去,自然有那些人家上门来求她的一天。 到时候,别说是外祖父家的遗物,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们肯定也会摘下来送到安与时手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安景州居然先过去了…… 才想到这里,步应匆匆追了上来:“女娘,打听到了,安景州自过年开始,就一直往各家府邸跑动,到了谁家就开始要东西,被打出来好几次,现在满身的伤势就是这么来的。” 听到这些,安与时都要惊呆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步应又说:“这件事安家知道了,因此安景州这几天没少挨家法,听说都被关起来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闯出来的。” 说到这里,步应都有一些唏嘘。 谁能知道,安家居然还出了安景州这么一个有心性的? 安与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她不好说安景 州究竟是如何想的,也搞不清楚安景州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知道,对待安家的人,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转眼已经到了宣亲王府。 安与时被匆匆领进门,青竹却被拦在了门外。 这么欲盖弥彰的做法,安与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没有多说什么,拧着眉头跟着走进去。 看到宣王妃的时候,宣王妃躺在床上人事不醒。 床边被胡乱扔了几件染血的衣裙,身下的褥子上,也是怎么擦都擦不掉的血迹。 一把脉就知道,别说等到她来了,一开始的时候就流掉了。 陈嬷嬷在旁边急得跺脚:“女娘怎么来的这么晚?现在王妃情况到底如何?孩子还能保住吗?” “嬷嬷自己说,这孩子还能保住吗?”安与时瞥了她一眼,脸色有点差。 不是安与时太冷漠,而是早在之前给宣王妃调理身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了,宣王妃的身子多年来吃了大亏,必须按照她给的方子细细调养,只要不出差错,两个月左右就能正常怀孕。 而这一次,为什么宣王妃都已经怀有身孕了,却迟迟没有跟她说? 要不是上次她无意间听见,是不 是还得等到显怀了才能知道? 能这么快怀有身孕,那都是因为宣王妃用了一些不该用的药材,贸然进补,反而更亏了身子,所以这一胎才格外艰难! 至于宣王妃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叫她来安胎的原因,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所以不信任她吧。 她也懒得深究。 但想了想,就算宣亲王和宣王妃都有罪,自有裴允去了结,没必要死在她的面前。 于是她按部就班的,该施针就施针,该治就治,小的保不住了,大的且先保住一命。 陈嬷嬷站在旁边抹眼泪,伤心的不能自已。 “其实老奴是劝过的,想让宣王妃娘娘请女娘来诊治,别的不说,女娘的本事娘娘也知道。”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可是娘娘的性子,女娘应该也知道,奴婢也劝不住呀!” “娘娘也是着急才用了一些偏方……明明早前女娘就叮嘱过,不用过于心急,可娘娘就是不肯听!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怀相又不好,奴婢也劝过,想让娘娘赶紧把女娘请来,可是几次见到面,娘娘的心绪不佳,都说忙不过来,不肯让女 娘请脉……” 安与时听得微微皱眉,所以说穿了,就是宣王妃还不够信任她,自己心急乱投医,吃出了毛病还不敢找她善后?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自打宣王妃怀上这一胎以来,身子就没好过吧?” 陈嬷嬷无奈点头:“可不是,自从娘娘怀上,到现在也才不到一个月呢,请了大夫来,每次都说坏相不好,还没到两个月就开始烧艾了,女娘你说说……” 对此,安与时只想笑。 仔细算算日子,大概是从之前宣王妃故意示好,还特地闹到樊太妃面前去那一阵才怀上的。 也正好是楼家出事之前没几天。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宣王妃就已经知道宣亲王在做些什么了。 那么宣王妃在事先已经找了各种偏方尝试的前提下,又有了这一层的原因在,自然不会再敢相信她。 这样也好,现在的结果,都是宣王妃自找的。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保不住的,那些所谓的大夫,没有告诉你们宣王妃吗?”安与时语气冷漠。 陈嬷嬷现在又慌又怕,急的不行,也没发觉安与时现在的状态和平时是有些差别的。 “这些话那大夫也说过 ,可是娘娘就是不信,她非要试试,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试,而且就是不肯叫你,奴婢也……” “行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先把人叫醒要紧” 安与时无奈打断:“现在,按照我开的方子把药熬出来,等会儿施针完了,喝下药就能醒。” 陈嬷嬷赶紧接了方子出去,前后也就半炷香的时间,就端着药跑回来了。 把药给宣王妃灌下,果然看见宣王妃很快悠悠转醒。 她咳嗽两声,睁开眼睛,眼神都变得清明了不少。 安与时把药碗放在一边,盯着宣王妃问道:“娘娘现在感觉如何?腹中是不是很疼?再忍忍,等到里面的东西都排出来,很快就好了。” 宣王妃本来觉得茫然着,听到这句话,顿时面如死灰。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惊恐不已的看向陈嬷嬷。 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吗? 就连安与时过来,也保不住了吗? 陈嬷嬷心疼又无奈,红着眼眶冲宣王妃点了点头。 宣王妃才坐起来的身子,整个往下倒仰,顿时哭的不能自已。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居然就又没了? 偏偏事情走到这一步,她都不知道该怪谁…… 第164章 本宫待你不薄 “娘娘也太心急了,你的身子一直是我来调养的,却找了旁人开药催孕,那些人不太明白宣王妃你的体质,又怎能替你养好身子?” 身为一个医生,安与时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宣王妃心里越发难受:“你总让我慢些,别着急,可是你不明白,我必须得赶紧怀上孩子,否则那些人还是会继续笑话我的……” “宣王妃的身子好转,外面不是都已经不敢再说闲话了吗?” 安与时是真的想不通,从她的角度来说,怀不怀上孩子都是缘分和天命,只要身体健康,这一切都会有的,实在没有,那也就是个命数,有什么好着急的? 可是宣王妃远没有安与时这么坦率,她就是想不开,也一直耿耿于怀。 上京城这么多人一直都在笑话她,不就是因为她成婚多年,始终没有生下一个蛋吗? 她偏要向所有人证明,她是能生出来的,而且很快就能生! 可安与时就是不肯帮她,还总是劝她。 又因为安与时是反太妃的人,她又如何敢想安与时施压? 再加上安与时本身也不算不上自己人…… “娘娘,王爷来看您了!” 外面忽然有侍女进来通传。 宣王妃很快止住哭声,咬紧下唇,流露出几丝心虚。 她看了看安与时,目光一转:“今日多谢你了,你刚才给我诊治,肯定耗费了不少精神,先让陈嬷嬷带你下去喝口茶吧。” 安与时心里门清,这两口子,现在恐怕是要商量对策呢。 毕竟在生死面前,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倒也好,现在青竹进不来,暗卫应该能进来,她有了空,暗卫才能过来跟她传递消息。 出来一看,王府的下人们都行色匆匆的,看到她还特意避开。 很明显,是得了什么吩咐的…… 趁没什么人凑过来,一个暗卫找准机会现身。 “女娘,将军请您放心,不必害怕,但若遇见什么事情,还是要以自保为主,千万小心!” 暗卫说完,双手递上一把短刀,接着道:“青竹已经进府了,和属下们一起守在附近,若有不测,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女娘!” 安与时把短刀接在手里看了看,当场藏进袖子里。 连裴允那边都已经有动作了,看来今天不出点什么事,宣亲王府这地方,轻易是出不去了的。 暗卫很快离开,她就坐下来,独自喝了半盏茶。 那边果然又来请。 下人们姿态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他们脸上的不自然。 过来一看,宣王妃的脸色已经好转很多,但那眼神实在闪烁。 这是已经和宣亲王商量好了,就等着她过来? 安与时进了门,在旁边坐下,也没多话,就这么看着宣王妃。 宣王妃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眨了眨眼睛,才又问道:“与时,你瞧着,我的身子,还能怀上孩子吗?” “自然能。”安与时唇角微勾。 她可没说假话,有她在,宣王妃接下来还想怀上孩子并不难。 重点在于,宣王妃想不想平安生下孩子。 又或者说,眼下的情形,究竟还能不能给宣王妃生孩子的机会。 “你……”宣王妃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安与时的目光让她觉得害怕。 仿佛只要在安与时的面前,就一切都无所遁形。 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若是安与时都知道了,裴允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与时,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真是劳烦你。”宣王妃靠在床头上,眼睛一直紧盯着安与时的神情。 现在的宣王妃卸下妆容,又浑身无力,脸 色苍白的恨,憔悴的连安与时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但那双眼睛里的算计,却越来越明显了。 完全不可忽视! 安与时知道宣王妃是在试探,刚好她也在等,便耐着性子:“娘娘客气,一直以来,娘娘待与时很好,掏心掏肺的,不同于旁人,蓄意接近不过是为了谋算。” 她笑得讽刺。 尤其看到宣王妃面色僵硬以后,她笑得越发欢了:“所以与时待娘娘好些也是应当的,娘娘说,是吗?” 宣王妃的脸都快点绷不住了! “所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你知道本宫在里利用你?你还知道什么?” “是吗?” 安与时惊讶反问,可那脸上分明就没有多少波动。 “原来宣王妃一直在利用我呀,利用我做什么?就是为了在太妃娘娘面前多露露脸吗” 她又笑了:“其实娘娘待我不错,太妃娘娘对我也很好,想来太妃娘娘看见你对我那般和善的份上,也会多给宣亲王府一些颜面的,所以娘娘着什么急呢?” 听着安与时这些话,再看到安与时脸上的表情,宣王妃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你不是愚笨又单纯,什么都不懂的吗?你不是小小年纪,什 么都想不到的吗?怎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宣王妃越想越不对劲,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是你!根本就不是本宫利用你,你才是在利用本宫的那个人!你在本宫面前的柔弱可欺,单纯无知,全部都是装的!” 安与时挑了挑眉:“也不全是。” 有的时候,安与时自认自己确实想不了那么深。 就比如宣亲王府谋逆,她不就什么都没猜到吗? 宣王妃的脸色都变了,心里又急又气,再加上身体虚弱,眼泪忽然就飙了出来。 哭的有点惨…… “安与时,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对待本宫,你对得起本宫吗?” “咦?”安与时一脸疑惑:“一开始,我过来只是想跟娘娘做个交易,你想要孟家的东西,我不仅能给你,还能为你诊治和调理身子,让你有怀上身孕的希望,而我要的不过是些银子而已,何来对不起一说?” “到后来,我也一直在为你诊治,扥尽心尽力,对你的劝慰,给你用药,都是谨慎的,又不曾害过你,更没有对不起你一说。” “就算到了今日,也是我出手才能让你保住一命,否则的话,你一尸两命躺在床上,还能与我说话吗?” 第165章 就是小心眼,怎么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与时的语气很淡漠,但是字字扎心。 宣王妃五官抽搐,神色都已经狰狞了。 好啊,她活了大半辈子,居然栽在安与时这么个毛头丫头身上!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不对,你蓄意接近本宫,究竟是谁让你这样做的?是太妃娘娘,还是裴允!?”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蓄意接近本宫为的就是今日是不是?就是为了看本宫的笑话是不是?” 和宣王妃的疯魔相比。安与时越来越淡定。 她不想和宣王妃扯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直奔主题。 “王妃,我一直以为你是被蒙在鼓里的,再加上你心里害怕,平时又最好面子,担心惹出笑话,所以才和宣亲王站在同一条船上。” “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对你来说,这世间人和人的交往毫无真情可言,全都是为了利益。” 宣王妃都听笑了:“你有什么脸本跟本宫说这话?” “不错,我也是如此。”安与时坦然点头:“可我不会陷害无辜之人,不会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别人头上,更不会和叛国逆贼蛇鼠一窝!” “你要颜面,要争气,或是想要孩子,这一切都没有错,你错就 错在,和宣亲王一样不知悔改,最终害了你的孩子,更害了你自己!” “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想要颜面?殊不知,你的颜面,已经被你自己亲手埋葬了!” 有些话可是要说清楚的。 安与时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害过不该死的人啊。 不像宣亲王和宣王妃,人心不足蛇吞象! 贪得无厌,一步错,才步步错! “如果娘娘能在得知实情的第一时间,就去告诉太妃娘娘,告诉皇上,宣亲王府未必会走到今天。” 安与时笑着站起身来,接着说:“就像娘娘您自己,当年进府之后,其实身子是没有大碍的,要想要个孩子,不过是时机问题,可是娘娘一边为了所谓颜面名声为宣亲王纳妾,一边却始终残害府中小妾。” “这么多年以来,死在娘娘手上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 之所以杀人诛心,就是因为安与时看不惯。 当然了,也是因为宣王妃不长眼,非要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人动手。 她这个人可记仇着呢,当时报不了,现在也是要报回来的。 就算是落井下石,她也乐意,只要让她心里舒坦,怎么都 行! “你……” 宣王妃现在不仅是表情狰狞,整个人都狰狞了。 她甚至都搞不懂,安与时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恨她? 下一秒,宣王妃大惊失色,还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安与时的手颤颤巍巍:“你都知道什么了?难道你连当年的事情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是谁!?” 光是听着这些话,安与时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当年的事情? 当年有什么事情,是宣王妃,乃至于整个宣亲王府,都瞒到如今的? 而且还放很怕她知道? 难道……是孟家? 想到这里,安与时立即冲上去,用力扯着宣王妃的衣领:“你再不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安与时忽然变得这么狠辣,宣王妃整个愣住,心里竟莫名有一丝害怕。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小丫头片子,动不动就会被人家欺负了去,内力实则是这般阴狠毒辣的。 “呵……哈哈哈!” 宣王妃怔愣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指着安与时大笑不止。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让你的阿兄直接发作呀,让他拿了我,去治我的罪!” 安与时牙关紧咬,光是看宣王妃的反应,她就知道这里面 肯定不对劲。 可是还没等追问,宣亲王又冲了进来,还带了不少人。 他们动作粗暴,直接把安与时拉开,别说问了,甚至都靠近不得。 更让安与时惊讶的是,这一刻,宣王妃整个人忽然精神了起来。 和方才相比,简直就是生龙活虎! 她还看见宣王妃赤着脚走在地上,脚步轻快,明显早就恢复了精神。 怎么可能? 宣王妃用阴鸷的眼神盯着安与时:“你知道了又如何?现在,已经晚了!本宫倒要看看,裴允最心爱的妹子在我手上,他还能拿宣亲王府怎么样!” 宣亲王爷更是连声冷笑:“给本王拿下!” 安与时紧紧捏着藏在袖中的短刀,没有急着发作。 宣王妃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太不对劲了。 明明都已经病成那样了,而且才流了产,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看宣王妃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没有全好,也有了不少力气……倒像是用了什么诡异的药。 难道宣亲王府还有别的大夫? 有点东西…… 或许那个大夫,就是在皇宫里暗害皇帝的那一个? 这可就有意思多了! 来了一趟,收获颇丰啊。 不仅发现这么多线索 ,还印证了自己上一次的猜想。 孟家全族战死,或许真有什么阴谋在。 不! 到了现在,她可以肯定,当年孟家之事,绝对有阴谋! “呵。”宣亲王盯着安与时阴恻恻的冷笑:“幸亏有你自己主动上钩,要不然的话,本王与爱妃,如何才能找到生路?” 宣亲王能说出这话,安与时实在是真没想到。 她立马联想到,上一次自己听到这两口子在吵架,得知不少消息,还听到宣王妃哭哭啼啼…… 其实都是个计? 就是冲着她来的? 安与时好笑,她还以为宣亲王府的这两口子很蠢的,没想到还是自己轻敌了。 只可惜,这两口子也轻敌了! 宣王妃已经完全不把安与时放在眼里,胜券在握地在旁边主持大局。 “如果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快些把车马准备出来,让府里的人好好跟着,其余的人都不带了,只有本宫和王爷!” 说着,宣王妃又冷眼盯着安与时,讽笑着吩咐:“再去纠察司送一封信,告诉裴允,安与时现在就在本宫的手里!若想要安与时好好回去,那他最后能保本宫和王爷平安出京,否则的话,他休想再见到安与时一面!” 第166章 你也被鬼上身了? 看着下人跑出去,安与时眼皮子都在跳。 宣亲王和宣宣王妃到底是有多小看她,才会以为光凭这样,就已经能够万事不愁了? 正好,宣亲王离得还挺近,又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 她看准时机,猛然抽刀,整个人飞扑向前,用巧劲擒住宣亲王的手。 短刀往上一抬,已经对准了宣亲王的喉咙。 宣王妃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全都大喊出声。 安与时冷哼:“真当我什么都不会?还想拿我当人质?也不看看现在败在了谁的手里!” 她不屑的摇摇头,不顾这些人惊愕的神色,直接往外大声呼喊:“宣亲王已经被拿下了,都进来!” 宣亲王顿时急了,知道安与时肯定早有准备,再也顾不得其他,也跟着奋力大吼:“不管来的是谁,给我杀!都给我杀!把安与时也杀了,把他们通通杀光!” 安与时都乐了,都这样了,还想逞威风? 看准穴位,她上手用力敲了一下,宣亲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而且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受控制的就要往地上栽下去。 安与时一脚踩在宣亲王的肚子上,顺手抽过旁边护卫腰间的长剑,指 着宣亲王的双腿之间。 “宣亲王,一把年纪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想不想彻底断子绝孙啊?” 宣亲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就是死都没有想到,安与时不仅敢还手,不仅有点实力,真的把他拿下。 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一直以来,他和宣王妃都把安与时当成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简直是错的离谱! 能说出这种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女娘,能是个什么善茬!? “你不是已经被安家人养废了吗?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你……”宣王妃更是瞠目结舌,指着安与时不敢置信的问:“你从前一直都是装的!你一直在藏拙?” “到底是谁教你的?太后?还是安家?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要把你养成这副德性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你对付我们,是不是!?” “好,好一个安家!他们居然阳奉阴违,故意设计陷害本宫和王爷!” 安与时听在耳朵里,没有说话。 看这样子,安家和宣亲王府其实也脱不了干系? 真不错,今天来的这一趟,收获果然不小! 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青竹和暗卫都冲了进来。 暗卫都是从红甲卫 里面指派的,实力不俗,宣亲王府这些小喽啰,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紧接着,裴允又带着更多的红甲卫赶到。 不过短短一瞬,就把整个宣亲王府团团包围。 “与时!” 裴允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安与时。 看安与时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还满脸霸气,顿时实笑。 他就知道,安与时不会有问题的。 但他属实也没想到,安与时手里抓着的剑,居然指着宣亲王那一处地方…… 裴允眉头紧皱,没好气地伸手把剑拿了过来。 这小丫头,敢不敢再大胆一点?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拿下整个宣亲王府的过程当然很顺利。 安与时也没忘记跟裴允说明先前发现的那些。 首先是宣亲王和宣王妃,这两口子肯定是要留活口的,好好审问关于当初孟家的事情。 若能查出更多线索,就是意外之喜。 另外,就是排查全府,要找到那一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大夫。 “阿兄,我刚才又给宣王妃把了脉,比起半个时辰前,居然好了不少,可见那位大夫本事不俗。” 安与时的脸色有点难看。 她倒也不是不服气。 因为她能 把出来,宣王妃的身体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大有好转,是用了些猛药的。 这些药一用下去,宣王妃的身体算是废了。 最让她没法忍的,其实是同为医生,实在看不惯有人滥用药材,害人性命! 这跟宣王妃是不是该死没有关系,重点在于对方违背医德! 简直不能忍! 她回过神来,接着说:“那个大夫,应该是深受这两口子信任的,估计皇帝之前会中那种阴损之招,也少不了那个大夫在后面出谋划策,说不定,还知道更多的事。” 裴允知道安与时说的是什么,点头道:“安心吧,已经有线索了,都能查出来的。” 两个人说话之间,安与时又看见有许多下人抬着七八个箱子走出来。 箱子里面都是一些信件之类的,看样子是证据。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下人不是别的,居然是红甲卫假扮! 原来早在她和宣亲王、宣王妃虚与委蛇的时候,红甲卫已经混进宣亲王府,寻找这些重要证据了? 就说呢,裴允怎么可能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要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过来。 恐怕就算她不能自保,红甲卫也会 及时杀出来,好好护着她的周全。 …… 这一边,安与时和裴允终于鸣金收兵。 另外一边的安家,却闹得不可开交。 也没别的。 安景州背着全家,去找那些大臣要回安应珍曾经送过去的礼物,还直接抬着送到安与时手里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自打下午安景州回来,就自己躲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说,连面也不露,就连到了吃饭的时辰也看不见人。 而这些时日,安家虽然闭门不出,可也是会打听外面消息的。 传来传去的,也就知道了安景州在外面干下的事儿。 这时候,安老夫人和安应淮正勃然大怒,准备秋后好好算算账。 等到安景州被人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全家人都在正厅里,对自己怒目而视。 安景州没好气地挣扎开,衣服皱了也不管,双眼猩红地瞪了回去。 “祖母和父亲怎么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孙儿又做错事了?” 安老夫人指着安景州怒喝:“不知悔改的东西,你怎么和那个孽障一样被猪油蒙了心了!?” “安景州,你说!” 安应淮更是火冒三丈:“是谁教你,对家人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第167章 这还是一家人? 安景州惨笑:“父亲没说错吧?是儿子背信弃义?儿子只知道,从小熟读圣贤书,做人要温良忠厚,绝不能作违心之事!而现在,究竟是谁背信弃义?” 安老妇人和安应淮眼睛都瞪大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副表情就仿佛是听到了说天书。 周婧芙和安景川也是站在旁边的。 周婧芙本来心里还在暗爽,谁让安景州暗中投靠了安与时? 被全家责罚,就是活该!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安景州现在居然这么执迷不悟,都已经被全家问责了,还敢这么硬气。 是怎么的? 和安与时一样被鬼上身了吗? 旁边的安景川脸色更是难看,他咬紧牙关:“景州,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听到这些话,看到家人们的这种反应,安景州忽然觉得很绝望。 这不该是他的问题! 那为何明明是一家血亲,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祖母的,当父亲的,还有当兄长和姐姐的,都在和一个小女娘过不去。 最最要紧的是,这个小女娘明明就是自家人啊! 她是安家的血脉! 看看如今一家子骨肉至亲,都成了什么? “我疯了?我可能真是疯了吧!”安景州惨笑不止:“我若不是疯了,当初也不会和你们一起欺负我的亲妹妹!” “逆子!”安应淮怒不可遏:“你现在这样,是在说你的祖母和父亲无情无义吗?难道你也和外人一样,觉得安家是一群戕害亲生女儿的毒辣之辈吗!?” “难道不是吗?” 安景州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父亲,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不管是外面已经传开了的事,还是被咱们苦苦掩藏下来的事,哪一件不是真的?难道还有人冤枉了咱们吗?” 安老夫人眯起眼睛,藏住对安景州的失望,还能显现出那么一点慈爱:“孩子,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再不济,就是被人威胁了?否则的话,你为何会这样看待自己的家人?” “我的天……” 安景州是当真崩溃,他有一种和家人根本就说不通的感觉。 他越发觉得窒息和痛苦,深吸一口气,难过道:“祖母、父亲,还有大兄……” 看着站在安老夫人旁边,虽然一直不发一言,但是那副表情明显也充满了不解和失望,甚至是痛恨的周婧芙,他还是叫出了声:“表妹。” 到现在,他还是认定这些就是自己的家人,而且也没想过要和安与时一样,脱离家族。 他是安家的子嗣,不会那样做的。 “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我市场夜不能寐,左思右想,也弄不清事情走到今日,有错的究竟是谁。” “与时是我们安家的女儿,可她如今看安家人的眼神,不是看着家人的温暖和依恋,反而像是看着仇人!” “父亲,你也是见了她的,你还记得她当初和您撒娇请安是什么模样吗?如今她看你又是怎样一副神情?” “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难道您要因为外人,一直和她这样敌对下去吗?” 眼看安景州再说,就要说到死了的安应珍身上了,周婧芙急得不行。 “二兄,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外祖母和舅父的错吗?” 听到周婧芙说话,安景州心里就不好受。 他咬紧牙关,冷道:“我在和尊长说血亲的事,无需你多嘴多舌!” 周婧芙呼吸一滞,眼泪说来就来:“原来对二兄来说,我这个妹妹就不是妹妹了?” 说着,她又凄苦一笑:“也对,我算个什么东西?我母 亲犯下大错,我也没少拖累全家,我……我还是去当姑子去吧,也免得连在家中都碍了大家的眼!” 说道这里,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安老夫人:“外祖母,您也不必拦着了,您放心就是,就算芙儿常伴青灯古佛,也会日日为外祖母祝祷,期望外祖母福寿延年!” 她的目光真挚无比,让安老夫人一下就想起为安家牺牲的唯一的女儿。 要不是为了安家,安应珍也不用年纪轻轻就去赴死。 而且,还是死在安应淮那个亲弟弟的手上。 明明尊荣一生,可到死以后,却连个像样的墓地都没有。 这哪里像是一辈子被娇惯长大的孩子? 简直无端受屈! “谁说你不是自家人?别听那个孽障胡说八道,你就是我安家的孩子!” 安老夫人把周婧芙搂进怀里,用责怪的眼神瞪着安景州:“你再胡言乱语,老身便对你家法伺候!” 安景州都要绝望了,忍无可忍地吼道:“祖母,你现在对芙儿怜爱有加,可你还记得自己的亲孙女吗?与时又不是貌丑无言,羞于见人!你为何就是不喜爱她?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安家血脉 !” “你少在老身面前提起那个扫把星!”安老夫人气得站了起来:“要不是她,安家何至于走到今日的绝境!?而你,你身为安家子嗣,而且还是嫡子,竟如此冥顽不灵!” 安老夫人面色都青了,接着骂道:“你眼里还有安家吗?是不是要让安家所有人和你姑母那样死于非命,你才会满意?” 听到这些话,安景州的脑门一阵阵发麻。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安与时为何非要离开安家不可。 实在是太过窒息了! “姑母之死,难道是与时害的吗?难道不是因为姑母自己行差踏错,差点连累全家,才会走到那一步吗?何况她要害的是她的亲侄女,是您的亲孙女!” “与时经历了一切之后,甚至都不曾带着人打回来报复,她一直安安生生的,从不曾主动招惹,这一切怎么就是她的错了?难道不是姑母自找的?” “更何况,姑母压根就不是死在她的手里,是死在……” 啪! 话还没说完,安应淮就过来给了他一记耳光。 “不知所谓的孽障!” 安应淮阴狠低喝:“滚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第168章 机会又来了 只需要一个眼神,安景川立即上前,拉起安景州往祠堂去。 府里的下人们也贴心,冲过来就开始帮忙。 其实安景州根本也没有想着要反抗。 从一开始,他决定去为安与时要回孟老国公那些东西,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挨罚。 现在只是关祠堂,已经算是轻的了。 他只是想不通,为何明明是一家人,明明都是骨肉至亲,却会变成这样? “景州,你也别怪祖母,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 还没到祠堂,安景川就在念叨:“你也太不像话了,明明是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总是闯祸惹事,现在家里正是不安稳的时候,你还开始帮着与时说话,这不是上赶着让祖母和父亲生气吗?” “他们有什么好生气的?”安景州摇摇头,末了又冷笑:“也对,与时活得好好的,在皇上和太妃娘娘面前都很露脸,备受宠爱,而我们安家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安景川的脸色瞬间黑透了:“景州,你最好不要执迷不悟!安与时是个什么脾气,你早该看透了,难道你以为你现在帮她,她就能对你好吗?” “我是她兄长,我要 她对我好什么?” 安景州本来是被家丁们拽着的,猛然挣开,一把揪住安景川的衣领:“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当初,为安家赔罪!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你们!真正不要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才对!” 可是这些话对于安景川而言,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安家生她养她,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说到这个份上,安景川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时怒火,对准安景州的脑门就是一拳头。 “你给我清醒些吧!” “你是安家的嫡次子,就算家族重担还有我扛着,可难道你真能潇洒一世吗?若有一日,父亲和我都出了变故,你还能不能撑得起安家?” 说到这里,安景川越发上火:“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设身处地的去为安与时考虑?” “是,她在安家,确实没有在孟家的时候那样快活,可我们安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是没有给她吃,还是没有给她穿?就连她想争回去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因为我们安家想贪她的,是因为祖母和父亲需要拿着些东西与她博弈!” “你说你读了很多圣贤书?那好,你就读得 连这么点道理都看不明白了?” 安景州听得发笑:“这些说辞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大兄,你可千万不要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安家给她吃,给她穿,这都没错,可安家有把她当成女儿吗?若是有,为何当年要让小小年纪的她背负那么多骂名?为何要将安家的错,父亲的错都安在她身上?为何要抢夺她的功劳,还不许她多说一个字?” “这不是不好,难道是好吗?” 这些话落到安景川耳朵里,非但没有任何说服力,反倒更让他觉得安景州无药可救。 “你我生在什么人家?你睁开眼看看清楚!” “万事,只能以家族利益为先!” “她安与时是我们安家血脉,受些委屈又如何?难道从小到大,你我当儿子的没有受过委屈?父亲没有受过委屈?祖母没有受过委屈?” 安景川越说越激动,伸出手用力指着天,满身都是自以为的正气。 “就连芙儿和姑母,也已经受尽了委屈!姑母也是为了家族而死,黄土还是新的,难道你没有亲眼所见!?” “荒谬!”安景州眼里红地叫人害怕:“你还是去祠堂对着祖宗牌位说吧, 问问安家先辈,姑母到底是为了安家牺牲,还是自作自受!” 闻言,安景川死死瞪着安景州,然后扶额苦笑。 苦笑还不够,他还连连摇头:“你果然是被人下降头了!” 否则,也说不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你们都挺好了,把二公子关进祠堂,没有父亲和祖母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把他放进来!” 再看安景州那副被带走了,还是满脸不忿,甚至充满仇视的样子,安景川越发觉得恨铁不成钢。 连那么简单的厉害关系都想不明白,他日,恐怕当真没法指望。 一转头,正好看到周婧芙红着眼圈往这边来,他目光一闪,立即迎了上去。 “大兄,二兄是不是因为我才这样闹的?错都在我,我这就去跪着向他赔罪,只要他能改过自新想通一些,我宁愿代替他向祖先们长跪不起!” “好了!”安景川把她拉住:“此事是他自己拎不清,和你有什么关系?且让他自己先想想清楚再说!” 安景川的目光又闪了闪,偏心偏到连他自己都不敢认。 “芙儿,你不是想找机会和高砚书见一面吗?正好,过几日便有一个才子诗会, 我已经问过了,他也会去!” 周婧芙的眼睛立时就亮了:“果真吗?那……我也能去吗?” “自然能!芙儿,你可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况且那种场合,说是才子聚会,可也不是没有小女娘去,再加上你的才名,必定能大展头角!” 对于自己的才华,周婧芙从来都不认输。 其实她也早就想找个机会再度展露自己的才学,好一雪前耻。 只可惜,之前一段时间,安家一直在出事,要不然就是没脸出门,才白白耽误了她…… 现在其实也有些没脸的。 但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能一辈子龟缩着不出,总得多多想些办法才行。 而眼下,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只要能去好好露个脸,让全京城的人都想起来,她还是那个谁也比不上的大才女,到时候,人们才能忘记她有安应珍那样一个母亲。 自然而然的,她和高砚书之间的婚事,也就还能有机会! 但是,只怕单纯去露个脸是不够的…… 周婧芙回到自己房里,心跳如雷的始终没有缓过来。 一想到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她就激动万分,更觉得自己必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第169章 她是羡慕的 “这就是周婧芙想的法子?” 安与时听到消息的时候都乐了。 闻夏也乐:“是啊,听说安应珍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没少花银子,后来安应珍死了,那些银子相当于打了水漂,加上安应淮心里多半是有气的,对周婧芙也没那么大方了,所以现在周婧芙为了去出门露个脸,是四处搜刮,到处变卖,才去珍品格买到了最新的衣裳!” “恐怕安应珍不仅是因为离开上京城花光了银子,之前想着法的想害我,不也大出血了吗?”安与时嗤笑道。 就安应珍那个人,安与时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直都很喜欢四处走动,还很希望彰显自己的大方,花银子如流水不说,还经常要安家来善后。 自然,更早的时候,是周家在善后。 就安应珍当年出嫁那点嫁妆,早就败完了。 不然也不至于动用孟家的遗产去到处充脸面。 现在么,想必周婧芙在安家的处境已经好不到哪里去了,才会在捉襟见肘之下到处变卖东西。 “那个什么才子诗会,在什么地方?是哪一日?” 听到安与时这么问,闻夏立即就笑了。 她就知道自家女娘肯定有 兴趣,所以早就都打听出来了。 “诗会就在后日,地方么,是在上京城最大的茶楼,那里是年年都要举办诗会的老地方了。”闻夏很是期待自家女娘回如何做,干脆坐下来接着道:“女娘,奴婢还听说了,周婧芙想着那一天艳压群芳,还找京中最会做胭脂的巧娘子定做了一盒梅花胭脂,明日去取呢!” 安与时顿时眼前一亮:“她明天还会出门?那可太好了,你去让青竹安排一个……老汉,让他按照我的吩咐,等周婧芙出现的时候……” 一番吩咐下去,闻夏听得眉飞色舞。 她都恨不得时间赶紧到后日,如此才能看到一场大好戏! 而安与时也不闲着,立即叫人备上笔墨纸砚,用最快的速度把脑子里东西都写下来,亲自连夜送到了楼家。 自打前几日宣王府成了逆王府,楼家人全家上下,除了那个邹氏,就都释放了。 逆王府谋逆之案证据确凿,楼家洗脱嫌疑,不仅被放了,大过年的,皇帝还亲自,慰问了一番,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也是知道因为此事,上京城里肯定会闹出不小的风波,所以安与时除了提前安排人去楼家帮着打扫 了一番,一直没出过门。 就连不少求诊都推拒了。 现在再出门,一路上发现大家光是对着裴府的马车都退避三舍,她就知道,这会裴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办下这么大一个案子,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就连到了楼家,也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出来迎的,倒让安与时有些受宠若惊。 “楼老夫人,楼大人,还有各位,新年伊始,小女在此祝你们遇难成祥,安稳顺利!” 安与时不会说很漂亮的吉祥话,只会说这些。 可这些就是楼家人此刻最为受用的。 “是,自然是!” 楼老夫人眼里闪烁着泪花,对于楼家经历的这件事感慨良多。 “楼家有此一劫,是我们自己没能拎得清,是自己眼瞎!但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本该是我们去裴家拜个年的,却又担心这风口浪尖的,反倒又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再连累了你们,却不想你先过来了……” 说到一半,楼老夫人惭愧地抹了一把眼睛。 楼朝雨连忙上前搀扶,宽慰道:“祖母,快别这样说了,她又不是外人,您这般客气,小心折了她的寿数!” 这些话,加上她俏 皮的表情,倒是让气氛好了不少。 楼老夫人气急,又好笑,没好气地打了她一下:“人家可是我们祖孙的救命恩人,又为了咱们家劳碌奔波,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家如今这模样,要不是她费心打点,咱们还能住的这么舒心吗?” “祖母还说我?”楼朝雨故意逗楼老夫人,“人家安与时为了咱们家做了那么多事,您却只记得一件替咱们打扫房子,如此可见,咱们祖孙也是一脉相承了!” “胡说八道!”楼大人瞪了她一眼,然后笑看着安与时:“与时姑娘,你千万别见怪,这丫头是被宠坏了,一直当你是自己人,这才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安与时看在眼里,安安静静摇了摇头。 其实她还是很羡慕楼朝雨的。 和祖母家人的关系这么好,都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了。 楼大人这个当父亲的虽然不负责,却也比安应淮好的多。 不像她…… “喂,还不进去坐?”楼朝雨叫了一声,还傲娇的很,“再不进去,我祖母做的饵饼都要冷了,到时候你吃不上,可别怪我!” 眼看楼朝雨的态度越来越不像样,楼家所有 人都捏了一把汗。 可安与时却觉得好笑:“你说话客气些,我也就让你喝药少苦点喉咙了。” “果然!”楼朝雨顿时气得瞪大眼珠子:“我说怎么那么苦呢,一定是你偷偷放了好多黄连是不是?” 说话间,人已经冲上来了,可是力气小的很,打在安与时胳膊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安与时都懒得扒拉开。 看到这一幕,楼家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合着这两个小丫头,是早就和好如初了! 这倒是一段极好的缘分。 本来小的时候就要好,后来为着安与时家中出事,楼朝雨就哭过好几场。 再后来,安与时被人指摘,她又比谁都生气。 直到最近几年,她还总是为了安与时的事生气不忿…… 比对亲姐姐都上心! 现在安与时既会医术,又对楼家照顾有加,更是楼朝雨的福气。 “与时,你来,这是祖母亲手做的,还是热乎的。”楼老夫人对安与时越发喜欢,看安与时坐下来吃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身边的盘子里摸出一封红包来。 “这是我给小辈们准备的压岁钱,不多,却是一份心意,只盼你们在新岁快活平安!” 第170章 不错,长心眼子了 看安与时的表情有些错愕,楼老夫人笑着塞进她手里:“他们都有了,正好就差你的!” 楼朝雨紧盯着安与时的表情,看安与时没嫌弃的意思,才哼道:“收了就赶紧吃东西,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一会再喊饿,我可不搭理你!” “你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楼大人低斥一声,转而盯着安与时,笑着道:“往后来这里,就当是来自己家,别管朝雨说什么,尽管招呼家里的人就是了!” “是。” 安与时点头应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楼家的气氛挺诡异的,她就是不愿意走。 多热闹啊…… 楼朝雨的嘴皮子都快抽烂了,没看见她辛辛苦苦插科打诨,就是想赶紧把安与时拖走吗? 还在这里赖着干嘛? “对了。”安与时掏出手里的纸张,看了一圈,交到楼老夫人手里:“我最近做梦,老是在梦中听到不少诗句,闲来无事写了下来,想着邀人一起赏玩,便在大晚上的跑过来了,还望诸位不要怪与时唐突。” 楼老夫人拿在手里,看着上面娟秀的自己,越发迷糊。 楼家是在工部述职的,虽然也算文官,但 是全家在文学上的造诣远没有那么深。 要说安与时想找人一同赏鉴…… 安与时现在可是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女大夫,那些名门贵族不信太医,就只求着她。 还有裴允,自打办了一件大案子,直接把宣王府给拉下了马,那些官员之家,谁不上赶着巴结? 那里面,难道还找不出那么一个真正的有学之士? 何至于非得找上楼家呢? 除非…… 楼老夫人又看看安与时,瞬间反应过来了:“难得你一片心意,想着咱们才经历牢狱之灾,心思不定,我们全家上下一定细细研读,等到走亲访友的时候,也叫大家一起看看。” 安与时挑眉笑:“若是能早些就好了,如此好的诗词,我是不敢一个人独享的,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年节这个好日子,越多人知道,不是越能热闹热闹吗?” 听到安与时这么一说,楼老夫人又是一愣,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还是你这孩子心思巧妙!”她乐呵呵的,又说:“你难得来,就去朝雨房里说说体己话吧,何苦在这里拘着?” “也好,不过去之前,我给您把把脉吧。”安与时伸出手, 看样子,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身子保养的还不错,但最要紧的是放宽心,我开的方子还是继续喝,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全了。” 老夫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可不一直都是按照你的方子调养的?你别说,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这不刚从纠察司出来,还是好端端的!” 从大厅出来,楼朝雨盯着安与时,表情有些不情不愿的。 好半天过去,她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塞到安与时手里。 “喏,这是诊金!” 安与时也不客气,直接接了。 打开一看,却瞪大了眼睛。 里面不是别的,是满满一大包的金瓜子! “你出手倒是大方!”安与时瞥了楼朝雨一眼。 楼朝雨冷哼:“你以为跟你一样都是财迷啊?看见银子就那么走不动道,满身铜臭气,一点出息都没有!” 安与时乐了:“你既然嫌我,还给我这么多做什么?”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大方的人!不像你,守着孟家那么多遗产,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点来,都够普通人家养活好几年的了,还在这儿跟我狮子大开口,给你这么多,不是为了堵你的嘴吗 ?” 楼朝雨对安与时说话就像是吃了炮仗,但想了想,还是认真说:“你今天过来给我祖母那个东西,我瞧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诗词,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是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一定得带着我!” 安与时也不瞒着:“那也好说,后日京城才子们会举办一个诗会,周婧芙听说高砚书会去,所以她也要去。” “咦?”楼朝雨的眼神都变了:“她?” 再看看安与时现在的表情,楼朝雨噗嗤一笑:“你和小时候还是一样聪明,但心眼子可比小时候多多了,怎么,现在长记性了?知道反击了?” 安与时耸了耸肩:“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她周婧芙,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急着对她下手,可她反倒变本加厉,若还继续忍,那我算什么?” 楼朝雨故意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安与时好几眼,在那双眼睛里,却似乎有着怎么也藏不住的欣慰。 就好像一直以来,都被她怒其不争的那个人,终于有了点长进。 “有这种好事,还知道来叫上我,算你识相!” …… 年轻的小女娘都是爱热闹的。 楼朝雨是对安与时的事 充满了好奇,另一边的周如音,则是听说了周婧芙最近的动静,想着来找安与时商量对策。 没想到还就碰上了。 周如音和楼朝雨也是相熟的,只不过关系没有那么好,现在都凑到了一起,面上倒也还过得去。 此刻,三个人都挤在同一辆马车上,盯着不远处的小摊上看着。 那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神神叨叨的在摆摊,一路上无人理会,也依旧怡然自得。 周如音颇为无奈的撇了安与时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有好事儿啊?就在这看他摆摊吗?有什么好看的?” “让你看你就看,她自有深意,你急什么?”楼朝雨想也不想的就开始为安与时说话。 本来周如音也没有其他意思,被楼朝雨这么一说,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安与时有些好笑,也不急着解释,就朝着前面空旷的大路上努了努下巴:“看,人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婧芙。 周婧芙现在出来,是为了去胭脂铺里,找那个巧娘子拿绿梅胭脂的。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后方那个摆摊的白胡子老头,嘴里正念念有词……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 第171章 买首诗 周婧芙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回头紧盯着那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摇头晃脑的,一首诗念到最后一句:“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一瞬间,周婧芙惊为天人。 安与时看在眼里,暗暗勾唇。 这可是诗圣少陵野老的《江梅》,谁听了敢不赞叹一句好诗? 楼朝雨猛然回头盯着安与时:“这不是昨天那些诗词之中的吗?你不是说,你是睡熟了听见梦中仙人吟唱,所以才背诵下来的吗?怎么那老头子也知道?” 安与时笑而不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接着看!” 外面,周婧芙左右瞧瞧,确定周围也没有什么闲散的人才凑上去。 “老人家,刚才听你念的那首诗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是您自己所做吗?” 白胡子老头念着胡须,悠悠长叹:“老夫多年来游山玩水,哪里没有去过?不过是偶尔在路上听见乡下野人自顾吟唱,不经意间记下了而已,早就忘记是谁所作了!” 同一时刻,安与时在心里默默道歉…… 对不住了,唐代诗圣! 今天为了对付一些宵小之辈,借用你的大作一用,来日,我一定把你所有的诗 词抄录成册,让世人传颂,以弥补我今日罪孽…… 想着,安与时越来越心虚。 但她转念又是一想,自己这怎么算也是在传承诗词文化,应该也不算什么大罪吧? 这个时候的周婧芙,眼珠子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 她抬手就给了白胡子老头一块银子。 “老人家,您听说过多少诗词?还记得多少?” “那可是数不胜数!”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拿过银子,两眼放光的,一看就是个贪财之辈。 白胡子老头忽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女娘若是喜欢,老头子我大可以多做几首出来,只不过……” 说话间,白胡子老头指尖一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周婧芙这两天,本来就在愁等到才子聚会的时候,自己应该做出怎样怎样的诗句,才能一鸣惊人。 现在就是上好的机会。 简直就是老天恩赐! 她二话不说掏出银子,除了拿绿梅胭脂的那些,咬了咬牙,把其她的都拍在小摊上。 “你先看看,这些银子值多少首?” “好说好说!”白胡子老头一把把银子抢了过去,抓起纸笔就开始龙飞凤舞的写字。 转眼功夫,已经是 两三首诗词出来了。 眼看白胡子老头写的越来越慢,像是记不起来了,周婧芙的脸色顿时发黑。 然而一看过这些诗词,她就又已经欣喜的无有不可。 够了,尽够了! “你若是记不住其他的,这些便罢了,剩下的银子就当我赏你的,你且快快出城去,不要让旁人知道你来过这,往后也不要再背诵你给我写下的这些,更不许被别人听见!” 周婧芙越说越激动,为了威胁人,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狠辣:“你看我这模样,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的女娘,若你敢阳奉阴违,那可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死了!” 白胡子老头脖子一缩,像是被吓怕了,收拾好东西拔腿就跑。 周婧芙有些着急,更多的话还没叮嘱好呢! 但再一想想,这样也行,今天这样匆匆见面,来日就算被人发现,白胡子老头说不定也记不住她是谁。 反而万无一失!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诗词,心满意足的收好贴身放着,然后才走进胭脂铺…… 马车里,看完全程的安与时敲了敲身下的座椅,前面的车夫立即赶车走人。 直走出了大半条街,才在半路上接到 了早已经等候在此的闻夏。 闻夏上来就行礼:“原来两位女娘也在,奴婢给女娘们问安!” 而后,闻夏才又说:“要给的赏银已经给了,女娘放心就是,另外将军出门的时候吩咐了,现在京中还是有些不太平的,若女娘无事了早些回府,别整日想着在外面玩儿。” 说这些话的时候,闻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个当奴婢的,哪里敢这样对自家女娘说话呀? 安与时却忍不住皱起眉头:“阿兄又去哪了?现在逆王府的案子,不是正在收尾的时候吗?他不在纠察司忙?要去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忙就忙呗,在朝为官的,谁还没个公务呢? 闻夏无奈的摇摇头:“女娘赎罪,这些话,奴婢可不敢问,不过将军出门的时候,确实没有说要去何处,去多久,只是看他们准备的东西还挺齐全的,想必,要过个一两日才能回来。” “一两日……” 安与时咬了咬牙,心里莫名烦躁。 要去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周如音和楼朝雨都看的不知所以,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各自撇开视 线。 半晌,周如音说道:“接下来的重头戏只是明天,那我们明日再聚?” 楼朝雨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我们就早些去吧,地方我知道,时辰我也知道,我会让人定好厢房,早一些派人去接你们的。” “也好。”安与时点点头。 她现在心烦意乱的,也没什么心情去其她地方逛了,就先这样吧。 具体的,明天再说! 可到了第二日,才发现裴允果真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她心里有些无措,同时还有些无名火。 不回来也该报个信的,就是让袁管家说一说也成,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幸好,另一边没有让安与时失望。 楼朝雨在纠察司里憋屈了那么久,全家躲过一大劫,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身,现在终于轮到看别人出丑,天还没亮就去准备了。 她第一时间就叫人去报信,把安与时和周如音都请了过去。 等安与时到了地方,发现茶楼里的才子们已经聚了不少了,周如音的马车也停在角落里,比她来得还早。 看样子,大家都很期待? 趁现在人还不多,她匆匆上楼。 正要转进去的时候,看到后面高家的马车也到了。 第172章 安景川还干这个? 安与时加快脚步冲进厢房里,忍不住暗自庆幸。 心想着,还好来的早,万一再迟一些,就要被高砚书给撞见了,到时候反而不好办。 又坐下没多久,安家的马车也到了。 但周婧芙还没有出现,来的只是安景川。 周如音伸头张望,焦急的很:“那周婧芙怎么还没来啊?她不会是不敢来了吧?她要是不来,今天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安与时哭笑不得:“你还不知道她?她肯定是要来一个隆重登场的,我们等着就是。” 也就是在这时候,青竹从门外走了进来,悄声道:“安景州没有来,只有安景川一个人来了,他一到就找到高砚书,去了我们斜对面的厢房,还叫了不少酒水,刚才奴婢悄悄去看了,他们喝的正欢。” 安与时知道,青竹悄悄去看,绝对不只是趴在门边听一听那么简单。 以青竹的身手,完全可以悄无声的潜入进去,看准情况再来禀报。 照此说来,安景川是想灌醉高砚书? 安与时眉心一跳:“安景川是不是在灌酒?” “女娘的猜测不假,安景川确实是一直在灌酒,而且找尽了借口,高砚书不想喝也不行。” 青 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古怪一笑,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她就又回来了。 “女娘猜猜,奴婢看见了什么” 周如音急的不行:“你就别打哑谜了,到现在周婧芙还没有过来,快点说点旁的,让我高兴高兴。” “满屋子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着急,像什么样子?”楼朝雨就像和周如音很过不去,故意在找茬似的。 连安与时都有点招架不住,青竹就更加了,赶紧说道:“奴婢亲眼所见,安景川趁高砚书不备,往高砚书的酒杯里下了点东西。只是隔得有点远,奴婢也不知道下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安与时听的眼睛都亮了。 上次在孟家祭祖的时候,不是才听说,安景川要帮周婧芙得偿所愿的吗? 周婧芙折腾来折腾去,除了想杀了安与时,另外就是想嫁到高家。 尤其是失势之后,就更想嫁过去了。 只可惜,高家人也不是睁眼瞎,怎么可能会容许安应珍的女儿嫁到自己家去? 尤其周婧芙还恶名缠身! 要真把她娶进门,风言风语的,肯定没有办法平息,到时候,高家所求的一身富贵,家 风清廉之说,就彻底是背道而驰的了。 因此,周婧芙和安景川都知道,要想让周婧芙顺利嫁过去,就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 虽然周如音和楼朝雨也都是未出嫁的小女娘,但都已经听到这里了,谁还不明白? 楼朝雨冷哼:“安景川可是安家长子,一贯以来,名声虽然比不上高砚书,可也是个端方君子,民间多有赞誉,现在为了一个周婧芙,居然甘愿做这么下做的事,就不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连累了他自己?” 旁边的周如音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安景川再差,也是安与时的家人。 有些话憋在心里就行了,放在嘴上说,这不是明摆着要打安与时的脸吗? 安与时却混不在乎:“安家陪着安应珍和周婧芙母女共沉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全都眼瞎,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周如音喝了口茶,没敢接话。 她还是觉得,有些话自家人是能说的,可是旁人乱说的话…… 楼朝雨就不在乎的很,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 “反正安家那府里,就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与时你知道吗?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和我长姐,也和我祖母聊起来过, 根据她们分析,安家的事,就是有些话已经抛出去了,他们不好意思收回来,也不好意思认错,所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说白了,他们要的就是颜面,更不愿意向你服输,所以才一直这么僵着,僵到现在,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闻言,安与时轻轻点头:“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有时候想起来,其实也就是这么一点事。” 她没有全部说完。 能让安家那般和她过不去的,必然是有难以说清的缘由。 比如宣王妃曾说漏嘴的那些话……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旁人的猜测越简单越好,也免得打草惊蛇。 于是,她故作气氛:“反正是他们脑子有毛病,我是懒得跟他们一直深究的,这次想着要出手,就是不想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趁此机会,我也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什么软柿子!” 反正该拿的东西都已经拿回来了,自己的名声,也在医术的加持下有了很大的好转。 连带着孟家的风评也好了许多…… 其实孟家的名声一直都很好,唯一的污点就是在她身上。 人人都说孟家一门,全是英烈。 从祖上到现在,没有出过一 个孬种。 所以养出安与时这种女娘,就是典型的好竹出歹笋! 而她想着要改变的,就是这一说法。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所谓好竹出歹笋的说辞根本就不成立! 孟家家们,只有狠的,绝不会有差的,更不会有蠢的! 她也会让安家那些人—— 除了安家,还有那些和宣亲王、宣王妃一起,曾对孟家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害了孟家满门的人。 他们很快就会懂得,就算孟家到如今,只剩下她这一个外孙女,和裴允这么一个外孙子,也休想着能够逃出生天! 该付出的代价,一丝一毫都不能少! 楼朝雨看着安与时笑:“不错,你是越来越有长进了,也不枉费我又愿意和你继续玩!”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些?”周如音实在看不下去:“与时待你也不差,老这么说话带刺是什么意思?” “周如音,我和与时之间还轮不到你多管!”楼朝雨半点不服输:“我就说话带刺又如何?她若不忿,自有她自己张口,要你多什么嘴呀?” “我那是看不惯!”周如音都要拍桌子了,“我告诉你,别以为安与时脾气好,就能一直让你欺负!” 第173章 果然是大才女 楼朝雨讽笑出声,指着安与时反问:“她?脾气好?你瞎了吗?” 安与时嘴角一抽,无奈打断这两位:“还想接着看戏吗?” 也就这么一句话,两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瞬间老实下来。 小样,出来玩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真当她治不了? 不过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回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也没见她们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呀! 几个人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呢,周婧芙终于到了。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茶馆里面早就已经客满。 上京城里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才子们,都齐聚一堂。 不像女儿家的聚会,男子之间更显得粗犷一些,不管是谁来了,也就是随处一坐,大家高谈论阔的,上茶上酒,人声鼎沸的多。 仔细一听的话,能听见他们在互相探讨什么对子,或是描写诗句,又或者聊起开春之后的科举,猜测接下来要考的是什么题目。 其中也不乏很多寒门子弟,甚至有一些,是在年前就已经赶到上京城,就等着在这准备参加科举的人。 其实这样的地方,女子也能来,只是来的少。 要么就像安与时她们几个,是早 早的就到了,没有引起多少人主意。 再要么,也只是在外面看看,或是跟着自家兄弟来的。 有人跟着、护着,自然也闹不出什么风波。 但像是周婧芙这样独自前来,还盛装打扮,仰着头颅,像是骄傲的公鸡一般昂首挺胸走进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况且谁都知道,周婧芙之前才身陷囫囵,到现在还有很多传言。 所以大家对于她的出现,真真是惊呆了。 周婧芙却丝毫不惧,显然是在来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走进大堂,唇角带笑,看着所有人,不卑不亢:“诸位才子们安好,今日听闻大家在这里以诗相会,小女斗胆,也来一试。” 一句话说完,没有什么人搭腔。 周如音本来就在气头上,差一点就没有沉住气冲出去嘲讽了。 但是再想想,周婧芙要念的诗词,多半就是昨天从那个白胡子老头那里偷来的,好戏都还在后头,也就忍住了。 而且她还很想看看,现在没有人搭理周婧芙,又该怎么办? 谁知道,周婧芙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就算无人理会,也施施然屈膝行礼,然后朗声开始念诗。 这第一首,就是昨天那首《江 梅》。 她念完,气定神闲,等着接下来轰鸣般的掌声。 事实也不出周婧芙所料,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大家都开始欢呼起来。 “好诗!” “好一首咏梅赋!” “借梅写景,以梅拟情,真正是绝唱!” “诸位才子们或许不知,向我等远赴而来的人,才更能体会其中奥妙!” “女娘好才情!” 称赞声此起彼伏,已经有从外乡来的学子上前搭讪:“不知这是哪一位女娘?敢问芳名?” 周婧芙微微低头:“小女周婧芙,在此献丑了。” 听到她自报家门,大家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这些都是才子,又都是学子,本身就是为了诗词而来的,倒不太在乎那些传言。 但到底都在乎颜面,都没好意思先跟这么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女娘说话。 好在是到了兴头上,又看周婧芙一直大.大方方的,反而调动起了气氛。 一时间,谁还管她姓甚名谁。 都心痒难耐的想着方才那首《江梅》。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及安应珍的事,什么安家周家也都不管了。 “周女娘不愧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今日这首诗,简直名动京城!” “不知道周女娘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做,不妨念出来,我等洗耳恭听啊!” 看大家如此热切,周婧芙羞涩一笑。 “诸位谬赞了,小女的才情,哪里敢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诗词倒是还有,只不过小女想,做给心里的人听……” 方才一展诗情,实则也揽获不少倾慕之心。 现在她当众这么一说,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 虽然是仰慕吧,但也没有那么仰慕,还不至于非她不娶的地步。 这么当众说出来心里有人,是什么意思? 打大家的脸? 一时之间,大家也就不管了,看着周婧芙缓缓上楼。 其实谁都知道,周婧芙最想嫁的那个人,不就是之前和她有着婚约的高砚书吗? 听说这个亲已经结不了了,现在看样子,是想力挽狂澜? 还别说,才子佳人之间的风流韵事,当真是好看! 与时方才的夸赞,转眼就又变成了齐刷刷的看热闹。 就是可叹那首好诗,被这么个女娘做出来已经难得,偏又没有多人文人风骨在,反倒玷污了那样的名作! 周婧芙却毫不理会。 她本身就知道安景川带着高砚书在哪里,到了楼上以后, 直奔那间厢房。 看守门的小厮冲自己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高砚书早已经被灌的酩酊大醉了,迷迷糊糊看到周婧芙出现,指着周婧芙说:“刚才我听见一首好诗,声音像是你的,是你做的?” 旁边的安景川已经站起来,冲周婧芙点了点头,转身冲高砚书说道:“高兄,我下去要壶热茶来,你先坐一会儿。” 周婧芙羞涩的低下头,光是看高砚书那副满脸不自然的红晕的模样,她就知道,安景川已经下了药了。 能不能成事,就在今日! 安景川走出门,留着人在门口守着,自己不大放心,也留在这里。 从私心来说,安景川其实并不想插这个手。 但从家族利益而言,高家迎娶不受控制的安与时,可没有迎娶听话又老实、还有把柄捏在安家手上的周婧芙,能带来的利益更大。 别的不说,高家一心只想赶紧把安与时娶进门,可是安与时迟迟不肯松口,为了给安家施压,高家甚至都许了安家,要一起尽力让安景川尽快入朝为官的话。 而今日之事虽然略显卑鄙,可如果能够顺利的话,那么高家也会有一个更大的把柄捏在安家手上。 第174章 那场面好劲爆 到时候,安家想要什么要不来? 现在周婧芙已经进去了,高砚书又吃了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这一边的厢房里,安与时和周如音、楼朝雨,也在第一时间听说了消息。 青竹嘴角抽搐着回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看得出来,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那边倒是一切顺利,这一次,周婧芙算是得偿所愿了!” 闻言,几个人相视一笑,眼底拥有着彼此都懂的……恶心? 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周婧芙跟她们的年纪又一般大,亲眼看到周婧芙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能不恶心吗? 楼朝雨觉得,这家茶馆的空气都不新鲜了,有意转移话题:“前天的诗集,我祖母已经带着出去找人赏鉴整整两日了,不止昨天,还有今日,方才周婧芙当众背出那首诗,定会引得京中人人传颂,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拆穿她了?” “急什么?”安与时勾唇一笑:“很多事情,如果气氛没有堆叠到最高,发作起来反而没有那个效果。” 关于那些诗的事,周如音也是知道的。 这时候,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没错,要知道,以前周 婧芙还在周家的时候,她为了陷害我,会做出很大一场戏,等到所有人都不相信是我做的时候,再拿出她所谓的证据,让所有人更加讨厌我!” 一说起以前的事情,周如音光是想起来就觉得义愤填膺。 要不是周婧芙以前太不当人,总是对付她,她现在也不至于那么讨厌周婧芙。 “所以呀,咱们对付她,也是要有办法的。” 安与时挑了挑眉,示意周如音和楼朝雨稍安勿躁。 话是这样说,可是在心里装着事儿的时候,就是静不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杯里的茶都快冷了,青竹才又满脸通红的回来。 那样的一幕,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就算青竹以前是跟着樊太妃的,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看着三位女娘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消息,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张嘴半天,最后也只能点点头。 “成了!”安与时一拍桌子,比达成心愿了的周婧芙还要激动:“那就现在吧,赶紧去叫人!” 青竹点点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周女娘又有新诗作了!” 也就这么一句话,不必看是谁在上 面吼着,底下的学子们和才子们都纷纷梗着脖子冲了上去。 “又有诗作了?这次是首什么诗?” “是在哪个房间?在高砚书的厢房里吗?” “就是这儿!” “咦,安家大公子也在?” “景川兄,你也在这里?方才周女娘的诗作,你听见了没有?这次是首什么诗?快让我们进去听听!” 眼看着这么多人过来,而里面发出那种旖旎的低低响动还没有停止,安景川的脸色都变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冲上来? “不是……没有……” 根本就来不及让安景川解释,大家伙只是想着诗,七手八脚的已经挤进去了。 可是进门一看,全都傻眼。 先进去的一批已经愣在当场,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里冲…… 然后,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以同样一种诡异的速度僵在脸上。 这…… 不是说有好诗作吗? 怎么一进来,看见一幅活宫图啊? 大白天的,在茶馆里! 还有这么多人在! 周婧芙,衣衫半解…… 高砚书,满脸红晕…… 这个场面,简直又像又艳! 有好多学子都是醉心诗书,一直没有 经历过男女之事的。 眼看着这一幕,脸色红的要滴血。 更有甚者,头脑一片空白,已经有鼻血滴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婧芙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 “啊!” 听到这声尖叫,在听着厢房外面兵荒马乱的,这头的安与时笑的前俯后仰。 楼朝雨和周如音也脸色通红,笑个不停。 那副场面,光是想想都要羞死人了! 换做她们的话,哪里还有脸面活下去? 不过再一想,舆论的中心不是别人,而是周婧芙! 怎么就那么解气呢? “快过来看!” 周如音冲到窗户旁边往底下看,还一个劲的冲安与时和楼朝雨招手。 两个人都凑过去,却见窗户底下,好多人都四散逃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茶馆里面起火了呢。 好多人冲出去以后,都站在路边看笑话。 很快就看到安景川扯下外袍,护着一个人冲了出去。 从上往下看,还能清晰的看见安景川脸色青黑,还一直在冲周围的人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看热闹。 然后护着怀里的人,急匆匆的冲进马车。 可是情况那么紧急,出来的又快,那周婧芙衣服又 没有穿好,现在只是被外袍裹着,免不了风光乍泄…… 眼看安家的马车灰溜溜的逃了,周围的人反倒是反应了过来,开始饶有兴致的讨论这档子‘艳闻’。 “合着周女娘不是来作诗的,而是来献身的?” “我的天爷,这也太……” 到底都是读书人,说话还是顾忌的,没有太露骨。 但今日的诗会,算是完了! 这边安家倒是逃得快,高砚书被下了药之后还神志不清,还在那间厢房里面呆着呢。 安与时看了会热闹,发现有好些女娘跟着自家父兄掩面出去,也就带上周如音和楼朝雨,在青竹以及三家下人的护卫下走了出去。 经过那间厢房的时候,还能看见高家的下人,正急匆匆的往高砚书身上盖衣服。 也不知道安景川是给高砚书下了什么药,任凭三四个下人来回拉拽,也愣是拉不动,而且还做出一副尚未餍足的样子来。 方才的现场实在是太过混乱,也没来得及关门,好多人都还在这附近盯着瞧,把高砚书这副与平日高高在上的大才子截然相反的下流模样,完全看在眼里。 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 也有人看见安与时从上面下来。 第175章 议亲? 回想起最近高家和安家以及周家之前,那琢磨不透的婚事,都忍不住隐隐猜测。 谁能知道,上京城最为出色的才子高砚书,和所谓才女周婧芙的这一桩韵事,偏偏还就被安与时给看见了呢? 瞧着吧,安与时的脸色那么差,接下来,京中又要发生不少事情咯! 这么泼天的热闹,一时半会还真是完不了了! 安与时这几个小女娘倒还在兴头上,她们故意板着脸,只是不想让人发现,她们和这件事情有关。 毕竟不太光彩…… 趁着时辰还早,她们干脆又找了个地方好好乐了一场。 等到散了以后,高家和安家早就已经闹翻天了。 安与时回到裴府,安安心心收拾睡觉,懒得理会外面的风云诡谲。 “今日啊,周婧芙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看她以后还敢怎么嚣张,哼!” “就是呀,她不是老标榜自己是个大才女,什么正儿八经的嫡女,是咱们家女娘比不上的吗?现在看她还有没有脸说出那种话!” 闻夏和听雪远没有安与时那么淡定,光是想想就觉得爽快。 说实在的,周婧芙也嚣张够久了,没事儿都要找点事儿出来,还总是 跟自家女娘对过不去,能有今日,都是活该! 旁边的云嬷嬷不紧不慢,笑着说道:“这点事算什么的?闹出这种事情来,说白了,大家笑话一场,然后两家联姻,让两个孩子成了亲,事情也就完了。” 青竹点点头:“好在咱们女娘早有准备,那本诗集已经让楼老夫人拿着到处走过一遍了,出了这档子事,周婧芙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肯定会借用她所谓的那首诗大做文章,到时候,咱们能看的热闹可就更多了!” 几个丫头都笑起来,期待不已。 安与时却没有多少心情。 裴允昨日出门,昨日夜里没回来,今天又没回来。 而且还是没有带来只言片语! 到底做什么去了? 连个消息都不能传吗? 怎么说也该传个话的,让她安心才是呀…… 安与时躺在床上翻了两圈,还是没忍住,抬头看着青竹:“阿兄难道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吗?也没让人传消息回来?” 青竹轻轻摇头:“想来也不是去特别要紧的地方,不然肯定会留下消息的,再者,应该也不会出事,若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行动,不可能不告诉女娘才对,女娘就不要担心 了。” 看安与时眉心紧锁,心不在焉的,云嬷嬷忍不住皱眉。 以前将军去纠察司待那么多天,也没见女娘担心。 现在忽然这么记挂上了? 莫不是…… “女娘,时辰不早,还是先歇下吧。”云嬷嬷扯出一个笑脸劝:“将军是个凡事有决断的人,不会身涉险境的。”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 安与时也没有怎么过脑子,脱口而出:“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不能同我说一声?让我安心一点也好呀!” 听到这话,云嬷嬷心里顿时一咯噔。 这可不像是安与时平常的模样。 想起樊太妃的嘱咐,她心里越发紧张:“女娘是不是还惦记着,要给将军相看的事儿?眼下将军事忙,女娘就先看着吧,想来将军也不会真生女娘的气的,等回头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慢慢找机会让将军去接触,不用那么着急。” “还相看什么呀?”安与时现在可没那个心情。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胡闹了。 可能是因为阿兄跟她说过,让她不要再闹了? 嗯,她可是个很听话的妹子。 云嬷嬷心里却越来越沉,止不住的担 心。 看女娘现在的反应,恐怕樊太妃的忧虑要成真了! 其实她刚才那么一说,也没想着要试探,就是想着打个岔,把女娘的心思拉回来。 可她完全没想到,安与时会是这样一副反应。 这样下去可不怎么好…… 可能也是巧,前一天夜里,云嬷嬷才和安与时提了一嘴,要给裴允相看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还真就有人上门了。 上门的不是别人,是上京城各大府邸请来的媒婆。 她们都是在民间颇有声望的。 起先,安与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请进门来之后才发现,她们每个人说的都是要给裴允相看。 一时间,她脸上就有些绷不住了。 “咱们早前也是听说过的,女娘和将军那是兄妹情深,女娘不是还想着为将军相看的吗?这不现成的就来了,女娘您呀,仔细挑!” “什么仔细挑?我刘媒婆在上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世家大族的婚事都是经过我的手里谈成的!女娘啊,你既然有心,将军又忙着,不如咱们好好喝点茶,我仔仔细细同你说!” “她的不好,她那是收了银子!还是我说的好!女娘,我今日要说的 这位可是……” 安与时越听越心烦,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就是烦躁的很。 “行了,都出去!” 她意识到自己这个脾气来的很没有道理,只得缓了缓:“我只是一个小女娘,不懂这么多事,何况古今中外,也没有当妹妹的,去给哥哥谈婚论嫁的道理。” “诸位今日前来,是看得上阿兄,也是看得上我裴府,但承蒙樊太妃看得上,往后我和阿兄的婚事,多半是樊太妃来做主的,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眼看着安与时直接搬出了樊太妃,这些媒婆哪里还敢多话。 就是可惜这位裴将军了! 本来么,裴将军回京之后大出风头,结果又被贬斥了。 熬了那么一阵子,现在又成了炙手可热的宠臣,谁家不眼热? 一出手就把宣王府给打下来了,这往后在上京城里,岂不是要横着走? 这倒也罢了,偏偏皇帝还特别信任他,就连上回祭天大典也是让裴允站在旁边的! 眼瞧着,就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了,谁不上赶着巴结? 可也无奈呀,这婚事往后竟是樊太妃来做主,哪里还有她们媒婆什么事? 这杯好茶啊,注定是喝不上了! 第176章 阿兄不能成婚! 看这些人还不肯走,安与时越来越烦躁,满心想着,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正月都还没出呢,就上赶着来府里找晦气!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安与时心下一惊。 她为何会觉得这一切是晦气,而不是喜事? 曾几何时,她可是盼着裴允赶紧成婚的! 可是现在…… 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不应该的! 她和裴允可是表兄妹! 淦! 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心烦意乱间,连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好好吃,不想忽然又有人来了。 是宫里来的,樊太妃要请她过去。 安与时心里烦躁,想着进宫去换换心情也好,略作收拾就跟着进了宫。 谁知道,樊太妃也不是让她来把脉的,才刚一坐下就张口问她:“有人去裴府提亲了?” 安与时眉心一皱:“是有人去府上想找阿兄说亲,可是阿兄现在又不在家,怎么轮得到我来做主?我就给推了。” 听着这些话,樊太妃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则是无奈。 “你之前可不是这个做法,这些日子,你不是还急着要给裴允找个亲事的吗?现在人家上门了,你又不乐意了?” 安与时抿了抿唇,在脑子 里搜刮大半天才说:“上回闹的那些事,已经让阿兄很不高兴了,我若再插手,他恐怕会发脾气的。” 樊太妃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按照安与时的脾气,是会怕裴允的吗? 分明就不是! 而眼下的这些说法,也不过就是借口。 身为过来人,樊太妃看的跟明镜似的。 现在安与时就是不乐意了,不想再看到裴允结什么亲事了,所以才推了。 而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与时……” 樊太妃张开嘴,想要劝和几句,可是看着安与时这份懵懵懂懂又很烦躁的样子,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说到底,这只是个孩子。 情窦初开,什么也不懂。 再加上之前她那般反对安与时和裴允,身边的人劝过了许多,自己也翻来覆去想了那么多…… 罢了罢了,都是这些孩子们自己的缘法,她又能如何? 其实也怪她没有做好安排。 让安与时一个小女娘自己开门立府固然是不合适,也不能放在裴允的眼皮子底下朝夕相处,想培养不出感情也难。 但是带进宫里吧…… 安与时年纪还小,皇帝也年轻,到时候万一对上 了眼,更扯不清! 安与时心里还是不安,想着问问裴允的下落,看樊太妃这副脸色,没敢问出来。 她干脆找了个借口说是去找皇帝去,才溜了出来。 樊太妃只管叹气,是悔之晚矣。 而安与时到了殿前,还没让人去通传,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裴允的声音…… “这些只是杂事,你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办好,不必找我。” 听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也很稳。 这是出门一趟又回来了,而且平安无恙吧? 安与时顿时放心,也没打算偷听,就在外面静静的等。 可是站着站着,她忽然听见皇帝在里面说起什么“皇叔”…… 她眉心一跳,皇室除了司方峋,几乎都死光了。 再不然就是一些亲王,可那些亲王又不得信任。 那司方峋还有哪里来的皇叔? 又听得里面传来裴允的轻叹,像是对皇帝很无奈的样子。 安与时好笑,若不是裴允和皇帝年纪差不多,她都要以为是司方峋那厮在冲阿兄撒娇了。 “安女娘!” 听得有人叫自己,她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柔嫔。 自从楼家没事之后,柔嫔在宫中也恢复了自由身。 “柔嫔娘娘 。”安与时行了个礼。 “安女娘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说起来,还该本宫代全家向你致谢才对,怎么担得起安女娘的大礼?” 柔嫔说着,眼圈又红了,还要冲安与时盈盈跪拜。 安与时扯起嘴角,无奈一笑,只能先上前把人扶起来。 “柔嫔娘娘不必如此,怎么说,我和朝雨关系不错,帮帮她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件事情,楼家本来就是无辜的,就算没有我帮忙,也迟早水落石出。” “嗯,都是那邹氏的错!”柔嫔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有点羞愧。 可不是羞愧吗? 如果早一点把邹氏的不对劲说出来,楼家也就不必在纠察司里受那么多苦了。 “你赤子心肠,良善大度,我很是佩服你。” 柔嫔握住安与时的手:“你和家中小妹关系好,是小妹的福气,往后,你和本宫的妹妹一样,遇到什么麻烦事,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冲本宫开口!” 说着,柔嫔还破涕为笑,仔细看了安与时好一会儿。 “看你生的这般清丽,正好我那里还有一套白玉首饰,做工精致,又秀气玲珑,想来很适合你。” 说完,柔嫔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安与时几眼:“不同于 小妹的柔弱,你气质清冷,她用上那套翡翠的,你再用上这白玉的,刚好成对!” 说话的功夫,柔嫔的宫女已经去取了。 “娘娘厚爱,与时不敢当。” 其实,安与时也就是象征性的拒绝一下。 高位者冲自己打赏,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说这些漂亮话,也不过就是面子上而已。 就像是长辈给小辈发红包,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口袋老早就已经伸的老长了。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柔嫔嗔怪地看了安与时一眼,还是温温柔柔的,像春日里的山泉缓缓拂过。 “本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也是瞧着刚好适合你,才想着要给你的,你若拒绝,那本宫可无地自容了。” 就连说这些话的时候,柔嫔也是含羞带怯。 安与时看的牙齿有点发酸,果然,这等美人,也只有皇帝那样有福气的东西才能够消受。 换做她,光是看到别人温柔一笑就酥的不行了,哪里还有不依的? 不过,按照柔嫔这样的性子,在皇宫里恐怕没少受磋磨。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殿里也差不多了。 裴允才刚走出来,就看到安与时站在宫门外,一时有些恍惚。 第177章 皇帝不正经 刚才的话,安与时应该不会听到吧? “阿兄!” 安与时叫出了声,也顾不上柔嫔了,脚步轻快的跑了过去。 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雀跃。 她只要看到裴允安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就高兴。 裴允看到她这样奔过来,忍不住勾了勾唇:“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本来是来给太妃娘娘请安的,顺便给皇上把个脉,没想到你在这里。” 安与时说着,心里的不满又溢了出来,蹙眉道:“阿兄这些天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连句话也不给我留呢?” 裴允心里一暖,抬手摸上安与时的脑袋瓜:“那日临时有些事,急着出发没顾得上,正巧你这些天有点热闹要看,干脆也不烦你。” 安与时摆摆手:“所谓的热闹也就那样吧,阿兄你好好的回来就行。” “担心了?”裴允心理一动,又没太敢深想。 安与时几日不见他,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属令人意外。 但按照她的性格,多半又会说是妹妹对哥哥的担心…… 罢了,还知道记挂他就行。 “往后都让你知道,免得你多想。” “嗯!”安与时点点头,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几乎是一蹦一跳的冲进殿里。 可才进门,就看到司方峋斜眼盯着自己。 安与时嘴角一撇:“怎么?” 她又想起了什么,侧头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又愣住了。 刚才不是还听见司方峋说什么皇叔,而且还在撒娇的吗? 所以那个什么皇叔,根本就不在? 难道是在和裴允说先皇那一辈的事? “咳咳。”司方峋清了清嗓子,用揶揄的眼神盯着安与时:“听说有人去裴府冲你阿兄提亲,你为什么拒了?” 安与时面色古怪,然后火气上来,怼了回去:“你一个皇帝,老是关注这种小问题干嘛?能不能办点正事?” 司方峋摇摇头:“我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还好有你阿兄在,要不然这个大赫王朝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看得出来,司方峋是想摆烂了。 安与时忍不住嘲笑他:“无忧,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越长大越懒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也很小,可我看得出来,你沉稳聪慧,应对这些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开玩笑,那可是大皇子的儿子! 大皇子惊才绝艳,只有这么一个血脉,养出来的能差吗 ? 不过现在这么看来的话…… 司方峋确实是长偏了! 曾经一身正气,如今却被美色所累。 曾经小小年纪,一眼就能看出不俗,谁知道长大以后…… 与其说司方峋是无忧,倒不如说裴允更像无忧。 才刚想到这里,安与时心里忽然开始猛跳。 会吗? 司方峋不是,裴允才是? 不,不可能的! 裴允是裴家的子嗣,丰功伟绩,智勇双全,一举一动不失外祖父的风范。 甚至更有着更深一层的气度! 这才是孟家和裴家能养出来的后人! 没错,再不肯承认,司方峋也是皇家的孩子。 司方峋,才是无忧! 她压下心里的不自然,伸出手给司方峋把脉。 司方峋嘴上还在说着:“你何苦不肯认呢?虽然你们是表兄妹,可朕早就说过了,表兄妹堂兄妹结为夫妻,喜结连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民间看看,谁家没有这样那样的婚事?也没见谁家表兄妹、堂兄妹成了亲,就过不好日子的,还不是幸福安康,平顺度日?” 安与时心里乱糟糟的,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了,若是 不想早点好,尽管继续!” “小心眼!”司方峋指着她冷哼:“就没见过你这样小心眼的!我就是问了你几句,反倒诅咒起朕来了?朕可是国君!” 虽然说眼前这一位就是帝王,可安与时每每看到他,总是严肃不起来。 实在没有一个当皇帝的样子。 现在就是! 好好一个皇帝,也没看到有什么正经模样,能怎么尊敬? “皇上有心情在这跟我说废话,倒不如在宠幸后宫之余,好好想想该怎么养好自己的身子!” 安与时毫不留情的嘲讽:“那么多支温柔花呢,皇上,您忙得过来吗?” 司方峋脸色一黑,这小女娘,一点都不可爱! 说笑归说笑,司方峋还是皱眉说起了正经事:“你是个有心计的,想来也是被惹恼了,这回把周家那个和高家那个一锅端了,接下来怎么想?” 都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想怎么样,还不就看安与时的心情吗? 没办法,这可是未来皇婶,该宠着就宠着吧! 安与时倒是没觉得有多奇怪,以她和无忧的幼时感情来说…… 更准确些,应该是交情。 自己这身世又不大好,吃尽了苦头,无忧 多心疼些,多护着她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他们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不太需要我多想吧?” “照此说来,你没打算让她他们?”司方峋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安与时微微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他们死?” “若不想,何须大费周章弄出什么诗集,又说是从梦里梦见的,还有千方百计让周婧芙买到手里?” 说起这个来,司方峋就有点头大:“我朝文人是多,可也没有那般才情高尚的,你既有这份诗才,何不大.大方方表露出来震惊朝野?刚好,朕再封你个什么郡主公主,让你尊享一世富贵!” 安与时不就是因为自己是孟家的后人,所以不愿意同同样是孟家后人的裴允结亲吗? 那好啊,裴允不能回到皇家,他就让安与时当皇家的女儿。 到时候再成亲,别人没有说嘴的余地,安与时更没有! “我当什么郡主公主?”安与时嘴角一抽:“有的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无忧你怎么长大以后,就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简直就是乱来! “另外,那本诗集确实是我在梦中梦见的,闲来无事把那些诗都写下来了,刚好成册。” 第178章 终于开窍了 说到这里,安与时眨了眨眼,颇有些没好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朕是皇帝,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司方峋冷哼:“你若不想让他们死,又这般大费周章的,究竟想做什么呀?” “让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生不如死!” “嘶……” 司方峋直砸舌:“就因为高砚书当初要和你成亲,结果悔婚了,周婧芙抢了你的婚事,你就这么恶毒的想看他们死于非命?” 面对司方峋的这些无端猜测,安与时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淡淡摇头:“你不懂。” 别人确实不会懂。 就连她也不确定,自己这些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她没有办法和原主交流。 她只知道,自己占用了原主的人生,享了原主的富贵,那就需要为原主伸张正义。 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娘,短短的十几年人生,实在是太悲惨了。 上辈子很惨,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又死了…… 高砚书和周婧芙是凶手,安家那些人也是! 所以,她怎么能够代替原主原谅? 直接把人杀了把,又似乎痛快太过,完全不够解气。 那就让他们 互相的,慢慢折磨吧。 司方峋也没多问,反正对于安与时这个小女娘来说,是樊太妃宠着,裴允也宠着,他这个当皇帝的…… 总不能和樊太妃以及裴允过不去吧? 就顺着呗,宠着呗,多大点事儿? “那朕知道了,你安心就是。” 看安与时正在安安静静的调方子,司方峋心情也不错:“你最近去各府诊治,揽获不少人心,这大过年的,许多人家进宫来向朕拜年,或向樊太妃拜年,都没少提及你的好处,朕想着,也该给你一些什么赏赐才是。” 安与时笑了:“什么都没有真金白银好,你看着给。” “你是个财迷吗?”司方峋顿时哭笑不得:“要银子有什么好?不如给你个封号,封你当个郡主,有了属地,每年是有食邑的,而且从此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不好吗?” “食邑?” 安与时眼前一亮:“那行,你赏吧,挑个好听一点的封号,再挑个好日子让我受封!” 看到安与时这样,司方峋都乐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也是个挺好玩的脾气。 以后,若能有这样的人跟在皇叔身边,皇叔那个沉闷的性子,也能开朗些 吧? 如此甚好。 可他们轻松也没多久,外面一波一波的大臣就赶过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高家和安家。 安与时闲着没事儿,干脆留下来听了一耳朵。 高砚书和周婧芙之间的事,已经闹大了,而且闹得沸沸扬扬。 这是瞒也瞒不住的。 但安家为了周婧芙,主张这一切过时都要由男方来承担,也就是高砚书。 安家要求高砚书尽快迎娶周婧芙进门,双方完婚,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而高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周婧芙迎娶进门的。 本身周婧芙的名声就不好听,又因为之前安应珍的事情,成了上京城里人憎鬼厌的人物。 如今偏又在这才子相聚的日子里,和高砚书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景川在,周婧芙也在,高砚书还喝多了,这不是一个局是什么? 所以高家是铁了心的不想娶。 告到御前来,就是想让司方峋做主。 眼看着司方峋被两家人吵得焦头烂额,安与时拔腿就溜了。 到了殿外才发现,想要见皇帝一面的柔嫔没能见到,此刻正面色落寞。 但看到她出来还是笑意盈盈的,还拉 着安与时送了此前说好的白玉首饰。 现在安与时什么都有了,但好东西不嫌多,照单全收。 想来柔嫔真是寂寞,又拉着安与时过去吃了些点心,才让安与时出宫。 说实话,安与时看的有些心酸。 这就是宫里的女人。 争锋吃醋是为了皇恩,寂寞度日也是因为帝王。 可当皇帝的,只有司方峋这么一个人,分不成七八瓣,没有办法分身。 与国事相比,后宫本身就要受些委屈。 而后宫之中人数众多,又不能人人一碗水端平,那受委屈的人,就更委屈了。 安与时还挺庆幸的,生在古代,幸而没有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原主确实是,但她不是。 …… 安家。 自打从茶馆回来,周婧芙就哭个不停,还要自请去跪祠堂。 本来这件事情是不会闹这么大的,最多就是双方都知情。 周婧芙现在是很不要脸面,可她这点面皮还是有,没打算当众暴露于人前! 可是万万没想到,本来计划进行的好好的,就是出了事! 她现在在安家的处境,本身就如履薄冰,现在知道闯了祸事,一回来就开始哭哭啼啼,跪着像安应淮和安 老夫人磕头认错。 但安老妇人和安应淮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反而有着一种大计即将达成的快感。 在周婧芙哭哭啼啼求着要去祠堂跪着的时候,安应淮甚至还拍着安景川的肩膀,一个劲的夸赞。 “我儿如今也算长大了,知道谋算了!” 周婧芙当场呆住,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是做错事了吗? 为什么舅父和外祖母还是这么高兴? 其实她是不懂。 对于安家来说,她和高砚书的事情被人发现,简直就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最开始的时候,安应淮是觉得,和高家之间的婚事是成不了了。 可谁知道,后来高家还是想要把安与时迎进门。 虽然很好,可是安与时不见得会和安家修复关系,尤其是安与时如今翅膀越来越硬,有很多人护着,又是个天生反骨,连给安家一点好脸色都不曾。 这样的女儿,嫁到高家去,能为安家争取来什么利益? 说不准时候长了,高家会觉得,反正安与时对安家也没什么感情,更不屑与安家为伍。 可是周婧芙嫁过去就不一样了。 周婧芙身后已经没有任何靠山,能够牢牢抓住的,有,且只有安家! 第179章 这和天塌了没区别 因此,只要周婧芙嫁给高砚书一日,那么周婧芙就必须为了安家考虑,从高家争取莫大的利益! 而那时候,是高家不愿意娶周婧芙,如今正好,高家不得不娶! 说句实在话,若安与时能够乖巧一些,安家也是乐意让安与时嫁到高家去的。 安与时如今身后的权势,谁看了都眼红。 且不说什么宫里和裴允,就说安与时到处看诊,所积攒下来的人脉,那是安家在上京城的各大府邸四处游走多少年,都难以积攒下来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安与时居然会医术,而且还医术高明…… 可惜了,不能为安家所用! 总的来说就是,如今的安与时,就像是一块硬骨头,怎么啃也啃不下来,只能先搁着,等有了机会才能进一步谋算。 但好处,分不了安与时一点! “母亲放心,儿子今日已经入宫,见到皇上仔仔细细说了芙儿的委屈,虽然当时高家也在,可皇上既然没有一口回绝,那就证明心里还是偏向咱们这边的,这婚事,多半能成!” 听到这话,安老夫人神清气爽的用力点头:“不错,老身为了芙儿的婚事愁眉不展多日,如今,算是 有了一个突破口!” 顿了顿,安老夫人又说:“芙儿要跪祠堂,就先让她跪着吧,对外也该做出一个样子来,还有景川,你这两日也少出门才是。” “不错!”安应淮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沉声对安景川说道:“高家一口咬死了是你和芙儿在算计高砚书,咱们还得想法子,把你们两个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免得在节外生枝!” 一直跪在底下听着的周婧芙眼前一亮,如此说来,她非但没有过错,反而还有宫? “是,芙儿知道自己做事不够妥帖,连累舅父和祖母了,这就去祠堂跪着去!” 她双眼红肿的起身,十分麻利的退了出去。 甚至还急不可耐地冲进祠堂,一刻也不敢停留。 只要跪一跪就能让自己嫁入高家,这么好的事儿…… 就算让她跪上整整一个月,她也心甘情愿! 祠堂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安景州。 看到周婧芙进来,安景州有些吃惊。 他在这里已经过了几日了,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过来过问。 现在周婧芙过来,难道还想劝他? 正要开口,周婧芙瞥了他一眼:“二兄给我让让地方吧,我也要跪祠堂。” 这一 刻,安景州都懵了。 主动跪祠堂? “你又犯了什么事?” 安景州往旁边挪了挪,顺带问了一嘴。 周婧芙得意洋洋的跪下来,眉飞色舞的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把我自己的亲事给做定了。” “你的亲事?”安景州一头雾水。 他本来也觉得,周婧芙说的,很有可能是和高砚书之间的婚事。 但是高家对周婧芙早就没有那个想法了。 所以这一次,周婧芙又盯上了谁? 有了安老夫人和安应淮他们的支持,周婧芙现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丝毫一点的错误。 她能为自己谋划这么多,那简直就是给安家长脸! 要不然的话,安老夫人和安应淮为什么要称赞她? 为什么还会觉得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她现在急于显摆,也不等安景州追问,急急说道:“我知道二兄不看好我,甚至为了安与时越来越讨厌我,但是二兄就等着看吧,我很快就要成为高家的宗妇了!” “高家?” 安景州眼皮子直跳,居然真的是高家? “和谁?和高砚书吗?” “没错,就是他!”周婧芙急于显摆,像是为了洗刷自己在茶馆里面受过的屈辱 ,恨不得一口气说出来。 她也确实一口气说出来了,那语气,不像是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有损家族颜面的事,反而像是做了什么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好事。 安景州都听得惊呆了。 他一直觉得,周婧芙虽然跟着安应珍学坏了,但是本性也没有那么坏。 可怎么会有一个女娘家,这样不知廉耻? 难道对周婧芙来说,已经毫无尊卑之心了吗? 为了嫁给高砚书,周婧芙甚至自降身价,和安景川一起设计,主动献身给一个男子! 事后甚至还沾沾自喜! 这些事,光是说出来就骇人听闻! “寡廉鲜耻,你简直寡廉鲜耻!”安景川激动的站起身来,指着周婧芙大骂特骂:“你一个闺阁在室女,还要一点颜面不要?” 这句话骂完,看到周婧芙这张反而怒气相对,丝毫不知悔改的脸,安景州都顾不上继续和家里人置气了。 他猛冲出去,找到安应淮和安老夫人,就周婧芙的事大声斥责。 本以为自家尊长不管有多糊涂,也不可能一味纵着周婧芙。 毕竟事关家族颜面,和将来的前程! 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安老夫人还不等他说完 ,指着他就开始骂:“没有丁点长进的东西,跪了这么多天祠堂,居然还是什么都看不透!” 安应淮更是气的站起来:“我安应淮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万事不多思多想就算了,还这么磨磨唧唧,你可有想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安景州瞪大眼睛,那样子只像是见了鬼:“父亲在说什么?祖母又在说什么?是非对错,难道还不够明确吗?你们居然问我知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周婧芙做出如此不知脸面的事,连累我们安家所有人的名声,父亲和祖父却以为她是做了好事?反而是我冲过来,想让你们秉公办理,还得了一顿斥责?” 看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都是那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安景州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还是他的家吗? 这还是他敬爱的父亲和慈爱的祖母吗? 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 他的家人,莫不是被什么鬼神夺舍了吧? “你们居然……” “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翻身的机会也在手里了,安景州,念你是我安家子孙,老身不会因为你之前发狂发癫,就不把你当成自家孙儿,往后你想要的仕途,安家还是会竭力为你铺路。” 第180章 割发断义 安老夫人沉着脸打断,接着说道:“但你若敢横插一手,坏了周婧芙和高砚书的姻缘,坏了我安家的大好前程,那也别怪老身不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子!” “哈哈……” 安景州忽然就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 他恨不得当场笑死在这里。 笑了许久,都快喘不上气了,胸口一阵阵的疼,他眼睛里充着血,倔强的看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我总算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看得不明所以。 “你明白什么了?”安应淮皱眉看了安景州一眼:“现在家中有事,而且是大事,没空理会你,你若不想跪祠堂,就去读书写字,早日考个功名回来,少在这里犯病!” “哈哈!” 安景州又是惨笑:“我是说,我明白妹妹为何一去不回头了!为何对着你们。对着我,连一张好脸都不肯给!” “有家人如此,我真是上愧于天,下愧于地!” 安景州说到最后,已经青筋爆起。 因为不管他如何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的祖母和父亲都只是冷漠而嫌弃的看着他,仿佛他在说的这一切,都是不知所谓。 仿佛他对安家的担忧和考量,都是在没事找事! 这一刻,他真的好生羡慕安与时。 安与时那一日被裴允带走,自此的生活无忧无虑,纵使没有家人在身边…… 可是有这样的家人,难道不是没有更好吗? 他也不想再留下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认真万分的跪了下来。 冲着安老夫人和安应淮各磕了三个响头。 “景州感激祖母与父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但景州自知,不配当安家的孙儿,也不配当父亲的儿子,自今日起,我便割发断义,从此不再用安姓,天高海阔,自生自灭,两不相欠!” 说完这些话,安景州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解开发冠,抓起一把,直接当众割下……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不管安老夫人还是安应淮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安家的下人们先吓了一跳,齐齐跪倒在地。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安家的天,莫不是要变了吧? 安应淮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安景州:“你说什么?你要与安家断义?” 安景州已经放下手里的发丝,就撒在他面前,谁都能看得清楚。 说大事都说不通,那说这些,更说不通。 安景州自嘲一笑,站起身来又冲安应淮鞠了一躬,两袖清风的大步走了出去。 既然已经恩断义绝,那他就是要走,也不能再带走安家的一草一木。 今日,他就分文不取,就这么出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后面,安老夫人杵着拐杖泣不成声:“冤孽,都是冤孽呀!我安家到底中了什么邪魔,为何子孙后辈都是这样的德行?简直家门不幸呐!” 安应淮则傻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安家的路,现在已经越走越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会步亲生女儿的后尘,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难道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亲情二字压根就不存在吗? …… 闹着离家出走这种事儿,其实是很常见的。 但是像安景州这种和家里彻底决裂,甚至不惜割发断义的,实在少见。 这么大的新闻,安与时当然也听说了。 说实在话,安与时现在还是在怀疑真假。 以她对于安家的了解,各种各样的歪主意实在是多,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 计? 所以对于安景州离家之事,而且还没有带半个铜板在身上,恐怕回饿死在外面的说法,她完全不在乎。 “如果是假的,那我倒佩服安景州的心计,越玩越高级了,但如果是真的,我又觉得,这出戏还挺好看的。” 安与时说这话的时候,正要把刚熬出来的汤,送到裴允那里去。 闻夏在身旁跟着,笑眯眯的说:“现在人人都在传,二公子是因为被周婧芙伤及颜面,所以不肯再在安家呆着了!” “是因为什么,谁又知道呢?”安与时不想深究。 现在在这上京城里,最好看的戏码还是高家和安家的博弈。 一方不肯认,不肯成婚,另外一边,却迫不及待的想把周婧芙给塞进去…… 到底谁输谁赢,还真没个准。 “听说赌坊已经开盘子了?”安与时饶有兴致的想着,说:“你猜猜,最后周婧芙到底是嫁得进去呢?还是嫁不进去?” 闻夏认真想了想:“奴婢觉得,肯定能嫁进去!女娘您想呀,周婧芙的名声再难听,好歹是一个女娘家,清白已经没了,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高砚书给拿走了的,高家自诩清高门第,难道还能 不认?” 安与时却不以为然。 “话不可这么说,现在看似高家的把柄都被安家拿在手里,可也不想想,难道高家人就是好相与的吗?个个都是成了精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让周婧芙给摆弄了去?” 不是安与时小看周婧芙,但是没有安应珍在,周婧芙还真不一定能掀起多少水花! 现在就算安家跟着下场,也不过是因为已成定局,需要破局,又能从中得利,所以才横插一杠。 但是对于安家而言,并没有为了周婧芙鱼死网破的必要。 一旦高家拿到什么旁的错处,能够拿捏住安家的命门的那种,那么安家,也会像放弃她以及放弃安应珍一样,毫不犹豫放弃周婧芙的。 “拿二十两银子去赌坊,就赌,周婧芙嫁不进去!” 闻夏瞪大眼睛,觉得自家女娘这是在直接往火坑里扔银子。 但是再一想,反正女娘银子多,花也花不完的,就让女娘寻个开心吧。 “是,奴婢一会就去!” 安与时提着食盒找到裴允,发现裴允书案上的东西堆积如山。 也不是什么文书或者是案卷,反而是奏折。 说实话,安与时现在是有点傻眼的。 第181章 不能动心! 奏折这种东西,不是只有一国之君才能看吗? 怎么会出现在裴允的桌子上? “阿兄,这……这是在做什么呢?” 裴允正无奈的很,看到安与时来,叹了口气:“宣王府的案子才刚告一段落,审问的结果还没出来,司方峋看不惯我闲着,把奏折都扔给我了。” 安与时一愣,是知道裴允和司方峋的关系好,可也没想到关系能好到这个地步。 “让阿兄看奏折……” 她是觉得奇怪,却也没多说。 国家大事,她还是少插手吧。 不过以司方峋那个性格,也不是做不出来。 裴允揉了揉眉心:“他一直说大病初愈,吃了不少苦头,已经捱不住了。” 安与时看着不像,有点羞愧:“是不是因为安家和高家现在都闹得正欢,他懒得管这一桩破事,所以才扔给你?” 裴允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次玩的可还尽兴?” 也就是安与时了,换做旁人敢这么闹腾,不管皇帝还是他,都不可能会帮着收尾的。 安与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自然还是尽兴的,不过我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本身只以为,顶多是 那两个人身败名裂而已,没想到还牵扯到了两个家族。 这两个家族一较上劲,彼此之间的阵营也开始活动起来了。 所以搅得现在上京城里满城风雨。 “你开心就好。”裴允拨乱了安与时的头发。 看她笑容开朗,忍不住盯着多瞧了瞧。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轻轻捏住了安与时的下巴,皱眉问她:“最近怎么瘦了?我忙了几日,你便不好好吃饭?” 安与时一顿,心里莫名的漏了半拍。 再看着裴允的眼睛,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往日的恼火和反感,而是心跳加速到难以抑制。 她真是疯了? 怎么能对自己的兄长产生这样的感情!? “阿兄!”安与时慌忙推开,“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 裴允一把把她扯了回来。 要不是安与时反应快,用手撑住,只怕都要跌进裴允怀里了。 心跳的实在厉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裴允在问:“有人给我议亲,你都推了?为何?” 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袁管家那个大嘴巴,恨不得让裴允赶紧知道,好高兴高兴,早就说了。 还别提宫里的司方峋,把烂摊子推给他的 时候,就一个劲的在打趣…… 本来也没怎么多想,只以为安与时是看不上那些人家,现在才觉得,或许,安与时也开窍了? “没有为什么!”安与时打掉裴允的手,脸上比平时看着更凶:“那是因为我记得阿兄说过,现在还不想这些事,如果阿兄想好好相看,我也能把他们找回来,仔细为阿兄挑选,一定找一个能和阿兄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看安与时这么一本正经,裴允心里一颤。 他就不该问。 “不必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安与时摆摆手,只有自己知道现在是在欲盖弥彰:“我知道,阿兄现在还没想着人生大事呢,不着急。” 也确实是,裴允迟早都要走到那一步的。 在古代这样的社会里,男子年纪大了,不成婚是罪过。 女子年纪大了。不嫁人也是罪过。 她也就是靠着太后的宠爱,再加上和安家闹掰了,才会有借口说一直不成婚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可是迟早呢? 她难保就一定能抵抗得了这些制度。 裴允本来就没有她这么反骨,恐怕迟早也是要成亲的。 但就算深知这一层,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动心…… ‘动心’这 两个字才刚跳出来,安与时的手一颤,差点儿跌在地上。 她居然动了心! “我忽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睡了!” 安与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裴允面前走出来的。 她只知道自己心烦意乱,再也压制不下去。 尤其是一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全都是裴允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问题是,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一直以来都紧守着本分,从来不越雷池半步啊! 而且她一直在告诉自己,甚至一直在告诉裴允,他们是兄妹,是表兄妹,绝对不可以走到那一步! 那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是不一样了呢? 再这么下去会怎么样? 那现在又该怎么办? 如果少见见裴允,会好一些吗? 她转过头,看着围着自己伺候的闻夏听雪,再看看忧心忡忡的云嬷嬷,张开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就不敢问! 身为妹妹,对自己的表兄动心…… 她真是觉得自己好生不堪! 与其对裴允动了这层心思,她倒宁愿自己是喜欢上了司方峋。 就算会沦落到和那些可怜女子一样的田地,也好过这般不齿…… 几个丫头们看着安与 时这样,担心的不行。 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着了凉,身子不舒服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步应来了在外面说道:“女娘,高砚书来了,吵着闹着要见你。” 安与时烦的很,下意识的就不想见。 可是再想想,现在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她坐起来,深吸一口气。 “也对,现在高砚书的酒也应该醒了,咱们去会会他。” 管他高砚书是过来干什么的,就算是大吵一架都好,能让她少思量些就足够了。 高砚书确实是清醒了。 他本身被下了药,头昏的不行,浑浑噩噩间,好像做了那档子事…… 等到听下人说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知道,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善了! 而且家人还在对他说,安家想要把周婧芙嫁过来…… 他对周婧芙本就无意,又怎么可能会娶她?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到佩服来找安与时解释。 本以为安与时又会闭门不见,没想到这一次,安与时居然愿意见他! 高砚书狂喜,一进门,看到安与时坐在那里,立即就激动的说道:“与时妹妹,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情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182章 我是死了的人 安与时冷漠的看着,心里还是烦。 尤其看到高砚书就更烦了。 而且脑子里还在翻来覆去想,想着自己对裴允动心究竟有多不应该…… 看安与时这副表情,高砚书越来越着急:“与时妹妹,你……” 其实高砚书心里还是有数的,自己干的那些事,实在难以启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听说今天与时妹妹也在那里,是不是都看见了?” 安与时懒懒的挑了挑眉:“我是在,也看见了,怎么了?” “与时妹妹,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设计了!”高砚书越来越心慌:“你若有气,你尽管撒出来,只求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就不肯嫁我了……” 安与时很不耐烦:“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嫁给你,至于你说的你多半是被设计了,我也信,可那又怎么样呢?谁设计你的,你找谁去啊。” 虽然这背后也有安与时的手笔…… 但那又怎样?明面上谁都不知道。 “可是与时妹妹,这一次我真的是无辜的!” 看高砚书翻来覆去这些话,安与时忽然就后悔了。 她就不该见高砚书! “你是不是无辜的,跟我本 来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我又不在乎。”她耸了耸肩,一抬手,步应已经把之前,高家送过来的那些礼物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你母亲之前送来的,我那个时候没有回绝,是我想着,闹得太难看了也不好,但现在嘛,已经成这样了,你我之间更不可能,因此你就拿回去吧。” 想来经过这么一次事后,高夫人也不敢再来安与时面前惹眼。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有周婧芙那么一个前车之鉴在,谁还敢没脸没皮呀? 安与时又看了看高砚书,双目无神,浑身无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丢了魂呢。 “高公子也回去吧,我裴府本身就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你若是一直不肯走,就只能让红甲卫来送客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与时一直是笑着的。 但不知为什么,高砚书看着安与时这样,浑身如坠冰窖。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安与时其实早就已经放弃了他,只是他一直都不肯相信。 这本身也不能怪他! 从前安与时对他总是怯怯的,但每每见到他都要笑,还想尽办法在他面前出风头。 只不过,刚好次次周婧芙都在,刚好 到最后安与时都出了洋相…… “与时妹妹,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从前那些事情怪我?”高砚书悔不当初:“是,当初是我糊涂,我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周婧芙,但你要知道,那时候是父母之言,我也不能轻易拒绝!” “如今这样,那是老天有眼!” 安与时不耐烦了:“既然你说到这里,那我们干脆说清楚些。” 高砚书用力点头,他就怕安与时不愿意跟他交流,现在还有的谈,就证明还有机会。 安与时坐正了些:“高公子,从前我一心向着你想要嫁给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那个时候。都是原主在围着高砚书打转。 当然了,那个时候的原主也还小。 正巧又是高家和孟家才定下婚事的时候,有孟老爷子在,谁也不敢插手,所以彼时年幼的高砚书和安与时,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 高砚书一愣,没想到安与时说起这些,不由得点了点头:“我自然都是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那在孟家出事以后,安应珍做主,要把我们两个的婚事取消,让你娶周婧芙,你为何还要答应?” 其实安与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 色平淡,语气也很冷静,甚至说得上是缓慢而温柔。 可高砚书就是很心虚。 他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目光闪烁道:“我……我那个时候还太小了,周婧芙总是对我说,只有娶她才是最好的选择,再加上我的家人也一直劝,所以才……” “我太年幼了,家人之命我不敢反抗,若换做如今……” “如今又如何?”安与时冷笑:“假设安应珍和周婧芙都没有出事,难道你就会放弃她选择我吗?你还记不记得,我离开安家之后,你是如何对我说的?像我这样的人,幸好不是高家的儿媳妇,否则的话,高家全族都要毁在我的手里,怎么?高公子这么快就忘了?” 高砚书哑口无言。 安与时又问他:“我还有一事想问一问,那日在紫光寺,你明明看见我被家人抛弃,独自昏倒在野外,为何不救我?” 这个问题,也是原主一直都想知道的。 只可惜香消玉陨,只盼现在高砚书能作答的话,原主也能听到一些吧。 高砚书脚下有些踉跄,越发闪烁其词:“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你的兄长们都和你在一起,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一个 人抛在那,肯定会回去找你的,当时那样,只是想教训教训你……如果我知道没人管你,我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就算当时的我没有和你结亲的念头,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 安与时笑了,她是真的觉得好笑。 人人都觉得那个时候的原主有人管,但人人都没管。 当然,也有人就想看着原主死! “我要问的话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看安与时如此冷淡,高砚书反而越来越着急:“与时妹妹,你就真的没有要说的了吗?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是以后你希望我如何做,我都能做到,只要你说出来!” 安与时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得越发大声:“根本就不需要问你会如何做,我知道,你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看我下地狱。” “不可能!”高砚书说的斩钉截铁,“我绝对不会负你!只要我决定娶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更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哦?是吗?”安与时挑眉,忽然就来了兴趣:“那你可知道,其实我是死了的人?” 高砚书傻在原地。 安与时明明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是死了的人? 第183章 黄粱一梦 就是死人,也不可能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安与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高砚书。 “你知道吗?如果那一日在紫光寺外,我没有遇见我阿兄,我没有得救,那么我会遇到一群匪徒,也就是那一日我回来之后,经我阿兄之手查出来的那群人。” “是了,安应珍死的早,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发作,但人证物证俱全,高公子,周婧芙那一日是想买凶玷污我的清白,彻底毁了我的!” 也不管现在高砚书这表情有多么惊愕,安与时接着往下说:“假设那一日,我真的没有遇到过阿兄,那么我会遇到他们,又假设,因为我从小骑马,能够侥幸逃出生天回到上京城,可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身上总会带点伤,带点痕迹,即便没有被玷污,那么上京城的百姓们,安家的人,以及你、还有高家的人,会如何看待我?” 已经说到这里了,安与时也是不吐不快,干脆一口气说完。 “等我回来,没人为我撑腰,再加上周婧芙那个始作俑者胡言乱语一通,那么我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你猜,安家会不会保我?你和高家,又会不会保我?恐怕会彻底弃我如敝履, 恨不得我赶紧死吧?” “而我呢,我受尽委屈回来,还没来得及解释呢,就被家人痛打一顿,扔进柴房暗无天日。” “自此以后,之前京城人人传扬的我不顾孟家全族战死跑出去瞎玩,而安家反而收敛了孟家的尸骨回来……如此不孝的名义,将在我身上彻底做实!” “到头来,我就一直被软禁在府里,人人都厌弃我,我既出不去,也没人为我请医问药,周婧芙自小就嫉妒我,她会折磨我,我的兄长们也不待见我,即便偶尔你这个尊贵的高公子去了,也懒得打听我的近况,顶多是跟他们一起唾骂我一场,等到某一日我的死讯传来,你们再一起举杯相庆,说我这个祸害终于远离人世,再也沾染不到任何人了!”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实在是憋了很久。 来来回回的转着。 想着要找人说出来吧,又怕吓着身边的人。 或是被安家的人,误以为她是个妖孽。 到时候更加说不清。 倒是没想到,现在高砚书在这里,反而给了她倾诉的机会。 “高公子想象不到我是怎么死的吧?我死在伤口溃烂,无人问津的寒 冬腊月里。” 安与时又说了一句。 其实她知道,就算说出这些来,可是对于外人而言,始终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没人会当真的。 也没有任何人会心疼原主。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真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现在高砚书如遭雷击。 他听着这些话,那一幕幕的景象就仿佛浮现在眼前,真实到他都不敢信…… 怎么会那么真实? 高砚书的脑子一阵阵发晕,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去的。 也不知为何,还没有出正月里,天上忽然电打雷鸣。 一场暴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下。 安与时站在廊下看雨,叹了一口气。 闻夏和听雪都心疼的紧。 “其实女娘和高砚书说那么多做什么?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奴婢听得都心惊,若不是看见女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都以为是真的呢!” “女娘,这场雨来的稀奇,咱们还是回房吧,若遭了风可要受罪了。” “可不是,听说高砚书在街上淋雨走回去的,不肯上马车,管他的呢,活该!” 安与时点了点头,不管高砚书变成什么样,确实都是活该。 但是能好好的把原主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说一说,心里轻快了许多。 人果然还是需要倾诉的。 而聆听的人,不论是谁,似乎都可以。 …… 一场大雨过后,关于高砚书和周婧芙之间的传闻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愈演愈烈。 只不过,周婧芙还在安家跪祠堂,高砚书则淋了一场大雨,大病一场。 关于高砚书的病,安与时自然毫不在乎。 可高砚书高烧在床,呓语不断,有不少高家的人还厚着脸皮来到裴府,希望安与时能过去诊脉。 安与时倒是出了门,却只冷漠的说了一句:“京中人人都求我看诊,我的日程早就被排满了,高家权势滔天,难道不知道吗?” 高家的人没有法子,安与时本身就不好接近,对高家的怨气很大,这回高砚书又被人所累出了这档子事,安与时就更不待见了。 连上回高夫人送来的东西都全部退回了,眼下态度这么差,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必多说。 无奈之下,高家只能去太医院求御医。 可几经看诊,还是不得好转。 眼看高砚书都要被烧成一个傻子了,他们病急乱求医,干脆找上了江湖道士。 然而接连几场法事做下来,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高砚书自己是浑然不觉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而且陷入其中,怎么都脱离不得。 他梦到了安与时,而且是之前。 一开始,是孟家全族离京准备征战,把安与时送到安家养着。 安与时本来就是安家的女儿,论理说,回去也是应当。 可是安家的人并没有仔细照顾,反而把她一个人冷落在一边。 梦里,小小的安与时,是一个内敛而可怜的女娘。 她明明那么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们能看一看自己,每天使尽了浑身解数,强撑着笑脸去讨好他们,可是在关系好不容易才好转了一些之后,安应珍带着周婧芙回来了。 周婧芙一来,安家彻底没有了安与时的立足之地。 也是在这梦里,高砚书看清了周婧芙的为人。 即便安与时不去招惹,周婧芙就是深以安与时为恨。 表面上装的姐妹情深,暗地里不断挖坑,就等着安与时跳下去。 那安与时傻傻的,什么都分辨不清,总是中周婧芙的计…… 次次遍体鳞伤,受尽斥责。 就因为嘴笨,吃亏到底。 第184章 恨不得掐死自己 最让高砚书深以为恨的,还是当时的自己。 明明错都在周婧芙,可他就是偏听偏信。 以为是不善言辞的安与时所为,次次都煽风点火,自以为正义行事,却反过来让安与时受了好大的委屈。 周婧芙故意摔倒,说是安与时,他不管安与时说什么,也会跟着说是安与时。 周婧芙东西丢了、坏了…… 伤了、病了…… 永远都是安与时! 他也相信,就是安与时。 而安与时一开始看到他就开心的眸子,也渐渐黯淡无光。 再后来,孟家出事了。 噩耗一传来,安与时整日哭诉,整日跪在家中。 要么就跪在安应淮的书房外,要么就跪在安老夫人的门外,只求他们能够出兵,赶紧去遍地支援孟家。 可是安老妇人和安应珍不愿让家中唯一成器的男人出去。 此番前去,必定九死一生,一旦没了,往后安家也将在上京城摇摇欲坠。 所以他们拦住了安应淮。 安应淮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没有去。 到最后,竟是安与时自己偷偷离京。 在梦里的时候,高砚书一直跟着。 他看到安与时自己跋山涉水,一路上谨小慎微。 好在遇 到险情的时候,露出孟家的腰牌,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什么,都很敬佩当时才战死在沙场的孟家将士们,并没有过多为难。 有些心怀大义的,甚至还会特地护送一程。 也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安与时终于赶到战地。 可是她去的太迟了,又形单影只,也只能在那里伤心欲绝的收敛亲人尸骨…… 小小一个女娘,甚至尚未及笄就有如此胆气,是深得人心敬佩的。 那里的人一直在帮安与时,帮她去战场上捡尸骨,帮她去挖坑埋人,帮她把至亲的事故焚化,然后装入盒中。 再帮着她寻找路线,让她平安回京。 可是在安与时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吃尽苦头回到京城本就不易,本以为可以喘口气,不料迎接她的,却是安家人凶恶的警告,和漫天的流言。 所有人都在骂,说她不孝不忠,孟家都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却还是独自一人跑出上京城游山玩水。 还有人说她不知道跟了哪里的情郎厮混,不干净的很。 那时候的安与时本来就伤心欲绝,又自觉无人依靠,不敢争抢,也没有任何分辨的余地。 本来长大成人就能嫁入高家, 往后安稳一生,可婚事也这么没了。 被安应珍和周婧芙抢走。 本来还算心疼她的父兄,也彻底厌弃了她。 纵使安应淮知道真相,甚至是始作俑者,也一样无所作为。 安与时就这样在府里沉寂了两三年。 直到又一年孟家忌辰…… 就和安与时说的一样,在紫光寺,先是周婧芙故意挑衅,激的安与时忍无可忍,大打出手之下,双双跌出马车。 然后,安与时就被独自留在了那里。 安与时也没有遇到任何能够拯救她于水火的人,而是遇到了那一伙早就被周婧芙和安应珍打点好的山匪。 那群人想要对安与时出手,或许是顾忌安与时到底是孟家后人,并没有下死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身为将门之女的安与时,拼死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骑马回京! 可是在缠斗中,她的衣衫被撕烂了。 纵然没有露出任何肌肤,还是引来骂声一片。 回到安家,安应淮和安家人不由分说,把安与时按住重打一顿。 再加上周婧芙在旁边哭哭啼啼,一直在向安与时栽赃莫须有的罪名…… 安与时的名声,就这样彻底被败坏了。 果然就和安与时 说的一样,可怜的她被关在府里,那个小院破败又荒凉,暗无天日。 没有人给安与时送饭,没有任何大夫为安与时诊治。 最后,伤口都已经烂了、腐了,浑身也臭了。 小小的人儿黑乎乎的,又干又瘦,挣扎在床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时候的高砚书在做什么? 高砚书去安家找安景川说话,去看望未婚妻周婧芙,谈笑风生! 听到他们提及安与时,还不屑一笑:“那就是个贱丫头,还好意思说是在孟家长大的?可谓是无情无义不知廉耻!为了一己私欲,几次害安家于水火,还害了你们,若不是你们心宽肯放过她,她哪能活到今日?” 说完,高砚书还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如果她能早些死了就好了,放在我们高家,哪里还会养着她,早就活活打死她了!” 高砚书不可置信。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掐死! 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 怎么能这般对待一个忠勇之后? 他果真扑了上去,死死掐着梦里那个自己,厉声质问:“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才是那个无情无义之辈!” —— 高 砚书猛然惊醒,放声大叫:“无情无义,你无情无义!” 高夫人看到他醒了,欣喜的不得了。 可是听他说的这些,又担心的不行。 “砚书,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娘!” 看高砚书呆呆愣愣的,高夫人越发慌了,连忙大叫:“砚书醒了,快叫大夫来,快啊!” 可高砚书却不理不睬,只是两眼发直,一直在想梦里的事。 走马观花般看了那么多,绝不可能只是个梦! 而且安与时也说了,那不是个梦! 那是安与时的死! 他明明躺了好几天,下地就浑身发软,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的冲着裴府跑去。 高家的人见此都快疯了,全都跟着大叫:“少爷!少爷快回来!” “少爷呢?” “不知道啊,方才还在前面!” “快追!” 他到了裴府,可今日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他不顾路上行人都在看自己,就这么披头散发,又朝安家去。 梦里那个又脏又破的小院…… 如果梦是真的,那就一定有那个院子。 因为他都不曾见过那个地方! 必须要找到那个地方! 第185章 梦境成真了 “高砚书!?” 高砚书这么冲动的跑进安家,已经惊动了安家所有人。 安景川冲出来一看,还真就看到高砚书慌慌张张的在那乱窜,不管是谁叫他也不理,一个劲的就要往里面冲。 冲也就罢了,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仔细一听,还都是些骂人的。 什么‘无情无义’、‘忘恩负义’。 还有什么‘知道错了’、什么‘悔不当初’…… 安景川本来是想在自己院子里收收心的,出来也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安景州才刚刚离家,安应淮和安老夫人的情况又不太好,在这个时候,她更应该低调一些才是,可现在都闹到家里来了,不管也不行。 “高兄,你究竟在做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高砚书忽然就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反倒是把安景川吓了一大跳。 安景川还没回过神,高砚书就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看安景川呆呆的,他又开始用力摇晃安景川的肩膀。 “安景川!” 高砚书大喊,然后目光狰狞的死死盯着安景川的眼睛:“你知道了吗?你也做梦了吗?你看见那一切了吗?我们害死了安与 时!不,我是旁观者,你这个安家的人,才是真的害死了安与时!” 高砚书说完还嫌不够,又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安应淮和安老妇人的踪迹。 他像在数人。 没有看见安景州和周婧芙,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失望。 “你们这些凶手怎么一点也不齐整?都出来啊,跟我一起去找那个地方,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高砚书就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在原地乱转。 “安景州呢?周婧芙呢?叫他们出来啊!还有安应珍,安应珍也是罪魁祸首!” 听到前面的时候,大家还云里雾里,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高砚书是受了刺激,要来找人做什么的。 可现在却听说,高砚书居然要找安应珍?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不会是傻了吧? 还是疯了?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杀人凶手,什么罪魁祸首? 这压根就是没影的事啊! 眼看高砚书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安应淮只想赶紧把状况安抚下来。 他上前一步,拉着高砚书摆出笑脸:“砚书,你是要找谁?要找周婧芙吗?好说好说,周婧芙就在家中,我马上叫她来见你!”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祠堂里的周婧芙也听见外面喧哗吵闹,出来一问就知道,是高砚书过来了。 说实话,一开始周婧芙是有点担心的。 才闹出事情不久,听说高砚书还因为这件事情大病一场,整个高家也闹得人仰马翻。 莫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可是再一想,高砚书也不是那种喜欢撒泼的人。 难道来找她,就是为了好好说一说婚事吗? 周婧芙在这儿想着,心里越发忐忑。 正好前面有人匆匆跑过来,说是高砚书要见她。 她心里一喜,还管什么跪不跪祠堂,拔腿就冲了出去。 只要能嫁入高家,那么接下来等着她的就是泼天的富贵! “砚书哥哥在哪儿呢?快带我去见他!” 嘴上是这样说,周婧芙的动作更快。 可是冲到前院来一看,才发现高砚书疯疯癫癫的,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又混乱,一身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皱皱巴巴的,还很脏。 没有丝毫往日的气度。 她呆住,听说高砚书是病了几日,还一直没醒,怎么现在…… 周婧芙一时之间不敢上前,高砚书却看见了她,直接冲破人群跑了过来。 往日里,周婧芙是很 希望高砚书能够多看看自己的,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高砚书,一时之间竟觉得特别……惊悚! 紧接着,高砚书又一把抓住了周婧芙的胳膊,抓的周婧芙生疼。 周婧芙拼命挣扎却抽不出来,只能惊慌的问:“砚书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在怪她那天太过主动了? 高砚书却压根就没有想起来那一茬,只抓着周婧芙厉声道:“快带我去那个地方!快带我去那个院子!你不是每日都去吗?你每日都去那个院子里折磨她,你快带我去啊!” 周婧芙都惊呆了,什么叫做她每日都去院子里折磨…… 她折磨了谁? “砚书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啊?” 周婧芙觉得不可理喻,用力把高砚书挣开。 高砚书也不生气,他只是着急。 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没有一个人带路,越发气急败坏,干脆自己往里面冲。 总能找到的! 他在梦里都见过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对了,梦里的路线好像是…… 他跟着梦里的路线找过去,越走越偏,果然发现一个偏僻的被废弃了的院落。 安景川和周婧芙都拦了上来。 “高砚书,这就 是府里一处没人使的地方,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砚书哥哥,你当真没事吗?要不还是让人送你回去,给你请大夫吧?” 周婧芙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再这么下去,高砚书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到时候,自己和高砚书还怎么议亲? 高砚书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他看见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小院,院子里只有西南角,有一口枯了的井。 井口特别小,里面杂草丛生。 在门前,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桂花树,耷拉着几片叶子,尽显萧条。 门窗都是破了烂了的,冷风一个劲的往里面灌。 而里面还有一张小床,很破旧的床板,早就潮湿的看不清颜色了。 除此之外,便是一张破破败败的桌子,另外一边则堆满了杂物…… 和梦里一模一样! 梦里的安与时,就是在这个小院里辛苦的熬着时日,没人理会,没人医治,更没人心疼。 人人来了,也就是装装样子,再不然就是指着她大骂一顿,甚至还有一些下人,还专程过来磋磨主子! 到最后,安与时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流出脓血,把单薄的被子浸湿,硬邦邦,冷冰冰的…… 第186章 他要去出家 高砚书都不敢想,安与时是怎么熬过去的? 换做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去。 “她死了,死在这种地方……” 高砚书泣不成声,跪坐在地上,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安与时在这个小院里弥留之际的惨状。 安家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呀? “谁死在这里了?”安应淮大声反驳:“这个院子已经荒废了许久,寻常连下人都不来,有谁能死在这里?高砚书,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谁同你说了什么不曾?” 对于安应淮的问话,高砚书压根就不理会。 光是想到安与时最后躺在床上那副无助又绝望的模样,再想到梦里的自己居然那么狠心! 居然还那般冷血…… 他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当场捶死自己! 越想,他越难过,用力锤打起自己的脑袋,可能副场景还是挥之不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砚书痛不欲生,跪在地上,竟然开始嚎啕大哭。 眼看这幅场面,安家主人越发无措。 这到底是怎么了? 眼看实在没办法了,安应淮打算叫人去请大夫来,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高砚书忽然又像着了魔似的,拼命跑了出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见到安与时! 梦里的那一切都太真实了,让他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自己平日里究竟有没有见到过好端端的安与时? 还是说安与时真是已经死了? 如果说安与时还好好活着,那自己梦里面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日,安与时对自己说的又是什么? 人能死而复生吗? 就算是复生了,那样一段过去,难道就没有人能知晓吗? 还是说…… 所有的都对上了,高砚书不敢想,这一切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他觉得,这肯定发生了。 可他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现在又与之前不一样? 到底什么才是梦? 他要去找安与时问个清楚! 他还想问问安与时,那时候的她疼吗? 跌跌撞撞赶到裴府,终于有了人。 或许是老天爷在引路,这一次要见安与时也顺畅的很。 其实安与时本身就没出去。 她今儿心情不错,才教着厨房里的人做了一些好吃的,也让所有的红甲卫们都跟着尝了尝。 谁知道才刚吃完没多久,就听说了高砚书去安家发疯的消息。 这会儿听说高砚书又跑了过来,而且嘴口中 还说着什么生不生死不死…… 安与时其实有一个猜想。 高砚书那么大病一场之后,就这么闹腾,该不会是在梦里也重生了? 也回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切? 才见到人,安与时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看高砚书这副大受刺激的模样,是去安家看见了那个小院子?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别人发现真相的模样。 不得不说,看到高砚书这副样子,安与时心里畅快的很。 她甚至很想要看到安景川和安景州,以及安应淮、安老夫人都露出这副神情。 看到他们悔恨,看到他们痛不欲生…… 不过,高砚书这个人居然也会有良心? 就算高砚书有,其他的人能有吗? 安与时摸了摸下巴,没有再接着往下想,而是绕有兴致的看着高砚书。 高砚书紧盯着她,还在大喘气:“与时……你……你还活着是不是?” 安与时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看我像是死的吗?” 高砚书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就盯着安与时一个劲的看。 没过多久,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甚至还溢出了水雾。 “与时妹妹,你受苦了! ” 安与时:“……” 要不,她说句谢谢? “我……”高砚书看着安与时的眼睛,明明有千百万句话想说,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脸面! 在这种情形之下,高砚书只能落荒而逃…… 安与时愣在原地,所以高砚书到底是过来做什么的? 高砚书站在裴府门外,看着天边烈阳高照,却有一种自己是见不得人的落水狗。 他还是没有办法分辨真真假假,到底梦里看到的是真的,还是现在看到的是真的。 他只知道,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而走到今时今日,留给他的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 “出家了!” 安与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青竹反复询问:“谁?高砚书吗?” 他居然会出家? 青竹点点头,眉头紧皱着,也有些想不通:“奴婢也没料到,好好的一个高家公子,谁知道大病一场之后,却忽然想不开了!” 云嬷嬷站在旁边劝:“人各有缘法,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安与时还是愣着的。 虽然她已经知道,高砚书该是回忆起前世的事了,对待高砚书那副模样,也完全是看笑话的心情。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高砚书居然会想不开去出家。 “他去了哪儿?” “紫光寺。” 安与时眉头紧皱:“他怎么会选择去那里?” 青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奴婢也觉得奇怪,去打听过了,听说他是想给……” 说到一半,青竹就说不下去了。 安与时倒是觉得无所谓,接话道:“他是不是声称,要去紫光寺给我赎罪?他不会还给我立了一个牌位吧?” “这应该……不至于吧?”青竹睁大眼睛:“女娘您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他没事去寺里给您祈福已经很不吉利了,如果还要给你立一个牌位,那把女娘你当什么了?” 安与时随口吩咐:“盯紧一些,别让他乱来,怪晦气的。” 说到这里,安与时又想起来了,带着一份看戏的心情:“现在高砚书去了寺庙,周婧芙的婚事怎么办?安家难道就没有任何动作吗?” 说起这些,青竹才笑了笑。 事实上也确实好笑。 “周婧芙还想着要嫁给高砚书呢,安家也还惦记着要把周婧芙嫁到高家,至于人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去寺庙,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成亲,只要能成为高家宗妇,不就是他们想要的了吗?” 第187章 人呐,都要看运气的 安与时冷笑:“现在周婧芙应该已经快急疯了吧,她是不是还想着她的诗?找个机会帮帮她,给周如音和楼朝雨也报个信,让她们也帮帮忙。” “是。” 青竹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安与时这边也就才吩咐下去没多久,上京城里里外外,关于那首《江梅》已经炒得沸沸扬扬。 不管周婧芙平时的名声有多差,才名在外,自然就能收获一地的仰慕者。 彼时的周婧芙,还在安家跪着祠堂。 就是心里惴惴不安。 自打上次高砚书过来闹了那么一场,她就一直想不明白。 好好的一个大才子,忽然犯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去了寺庙当和尚? 往日里,高砚书似乎也不是这种人。 现在去了寺庙闹着要出家,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如果说要三五年,七八年,那她还等得起吗? 如果说一直都这样闹下去,那她该怎么办? 就这样耗着? 又或者说,高砚书非要去寺庙出家,就是为了躲开和她之间的婚事? 这一切都是高家的计谋? 就为了不娶她? 如果真是这样,难道她就一直这样干等着?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程毁于 一旦? 更别提安家的安景州,说走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而且安家还真就不去找! 其实不找也是安景州活该,好端端的非要闹出点事情来,甚至还为了她这点事大动干戈…… 周婧芙越想越心烦,在祠堂里跪着也有些呆不住了。 如果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她都怀疑自己会和安应珍一样的下场…… “芙儿。”安景川忽然过来了,认真的看着周婧芙:“祖母发话,让你先出去。” 周婧芙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是不是砚书哥哥回来了?他想通了是不是?” 看着周婧芙这么期待的眼神,安景川都不太好意思说。 他的目光有些闪躲,半天才说:“妹妹,你不必着急,祖母和父亲都说了,你这桩婚事,是一定能成的,现在你那首诗在上京城里广为流传,正是大好的时机!” 周婧芙心思一动,立马起身冲了出去。 那首诗,果然是那首诗! 不枉费她花掉最后的银子,把那首诗买了下来,果然让她名动上京城!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要见她,为的也就是这件事。 “如今你在上京城里,也算炙手可热了,还有没有别的诗文 ?若是再有佳作,我们也好拿出来大做文章,最好是能惊动皇上和太后,你的婚事,就更好办了!” 安老夫人这样说着,安应淮在旁边也连连点头。 “我朝虽然重武,但是也急缺有才之士!天下文人才子何其多,你那首诗一出来引得天下议论纷纷,如果能再做出一两首,以你之才,连皇帝亲王也匹配得上了,还能嫁不进那个高家?” 周婧芙越想越有道理,也在心里暗暗窃喜。 还好那天买诗的时候多买了两首,也还好,那天在茶馆里没有急着把所有诗都念出来,要不然的话,现在反而不够用! “有的!”周婧芙用力点头,“不敢欺瞒舅父和外祖母,芙儿在没事的时候,也曾好好琢磨过,现在就能背出两首来。”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一时间欣慰不已。 他们就知道,安家从来都不养闲人! 安景川耐不住了,急急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写出来,等我让底下的人往外面一放,一定能引起更大的反响!” 与此同时,安老夫人已经招了招手。 下人端来笔墨纸砚,全都是上好的东西。 周婧芙在安家虽然受宠,可也没有受到过 这样的厚待。 连茶水点心都在旁边摆好了,甚至还准备了香炉! 她越发红光满面,提起笔煞有介事地挥毫洒墨…… 一首诗完,连安应淮这个武将看着都连连称道。 “这确实是首好诗我,虽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能看出其中韵味!” 安景川是个读书人,看了以后眼睛都瞪大了。 “芙儿你还年幼,虽然经历一些事故,没想到作诗居然这般沧桑老成,是多少学士大家都比不上的!” 眼看安应淮和安景川都这样说,安老夫人也跟着激动不已:“好好好,老生真是没有白疼你!” 在这一瞬间,周婧芙的虚荣心空前暴涨。 从前她也备受赞誉,素来有个才女之名,不管到哪儿都被人称赞,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么真心的。 夸赞的话里充满了仰慕,甚至还有隐隐的嫉妒…… 看安景川这双眼睛,欣赏和心满意足之余,可不就是自卑和嫉妒吗? 也是老天眷顾,那天让她遇到了那个白胡子老头! 所以说,运气也是命运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换做别人,哪有她这样的好运? 柳暗花明又一村,否极泰来啊! “一首诗一首 词,还请舅父和外祖母过目!” 她骄傲的仰着下巴,把最后一首词也递了过去。 安老夫人和安应淮都很满意。 实话实说,有这样的佳作在,将会是安家莫大的转机。 只是现在看来,反倒有些可惜了…… 如果那天周婧芙没有那么冲动的话,现在都不需要只看着安家的高砚书,甚至可以把眼光放得更高更长远些。 可惜周婧芙已经被破了身子,再想和旁的人家议亲也不大可能了。 否则的话…… 安老妇人一边想一边摇头,说穿了,这都是命! 接下来,就是安应淮和安景川来出手。 当儿子的,开始往外面散布周婧芙的最新诗作。 当老子的,则第一时间进了宫,跪求面见圣上。 等到司方峋终于有时间见安应淮,周婧芙新做的那两首诗词,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皇上!” 安应淮痛心不已:“皇上,臣的外甥女可怜呐,小小年纪,父母和离,母亲去世,还陷入无边的猜忌与谣言之中!” 安应淮抬起头来,露出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皇上,微臣求求您了,给臣的外甥女一个公道吧!” 司方峋嘴角一抽。 第188章 实在不行,她也凑合 想笑吧,笑不出来,不笑吧,又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顿了一会儿,他才问出声:“你找朕,是为了求什么公道?说清楚些!” 安应淮都愣住了,他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为的是周婧芙啊! “自然是为了臣的外甥女的婚事!”他大声说着,在高高的大殿里,都出现了回音:“臣的外甥女,也是周家的女儿,高门大户里长大,从来没有受过一日委屈,如今已经和高家的高砚书出了那档子事,难道要让她守寡一生吗?” 司方峋皮笑肉不笑:“那你想如何?” “自然是让高家迎娶周婧芙进门!”安应淮掷地有声:“如今高家为了避免这婚事,居然能想出让高砚书假装疯魔,寻机躲去紫光寺,假意要出家的计谋!那不明摆着,就是不把臣,不把安家和周家放在眼里?” “皇上,臣那外甥女的身世,您也是知道的,她可以说是在安家长大的,由臣亲自抚养到如今,让臣看着她受委屈,臣心里怎么过得去?又如何对得起她那早死的母亲!” “固然她母亲有错,一切也都是为了孩子!” 见司方峋还是不为所动,安应淮的 声音更加激动:“为人父母,本就应该为子女算计,固然有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法度之外不外乎人情啊,皇上!” “说的好!” 司方峋忽然大声附和,反倒把安应淮吓了一跳。 “为父母者,当为子女计深远,安应淮,你很懂这个道理!” 安应淮就像是被鼓舞到了,立马又接着说:“所以臣想恳求皇上,为臣的外甥女主持公道,让高家尽快去安家提亲,把周婧芙迎娶进门,让他们早日成婚,早日平息京中流言!” 司方峋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眼神越来越锐利。 安应淮倒是挺会想的,跑到这里来道貌岸然的说,要为他的外甥女主持公道? 怎么就没见安应淮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求过公道? “皇上,高砚书现在跑去紫光寺闹着要出家,整个上京城都知道,更有甚者,对高家之前为高砚书挽回颜面的说辞信以为真,误信周婧芙真是算计了高砚书之说!” “可怜周婧芙一身才学,受这些骂名拖累,都要被毁了!” 看安应淮这么痛心接受,司方峋都差点没憋住要笑出来了。 周婧芙的才学? 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够了!” 司方峋的声音越来越冷,在怒气之余,显示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威严:“安大人为了自己的亲外甥女如此疾言厉色,朕看着也深感痛心。” 明明是在顺着安应淮的话说,可是安应淮听着这口气,再看看司方峋的脸色,不由的就落下了冷汗。 但他仔细一想,今天来这里求情,虽然是借着求情之故,实则是在向皇帝身施压。 可他有理有据,怎么也算不上是触怒天颜吧? “皇上?”安应淮的声音颤颤巍巍,“那敢问皇上,此事究竟该如何决断?” “简单!”司方峋眯起眼睛,不耐的很:“你就去把高家人传来,当着朕的面,一是一二是二,把此事好好分说清楚,也免得你们日日来朕面前找事,把朝堂当成你们自家的议事厅!” 说完,司方峋又厌烦的冷哼了一声:“那个什么周婧芙,不也是周家的女儿?那就把周家人也叫过来,你们三家人,就站在此处好好分说清楚,什么时候有了结果,什么时候回去!” 司方峋是真的不耐烦了,只是想快点解决。 更重要的是,他对安应淮此人厌烦的很。 甚至都已经到了不愿意再 多看一眼的地步。 以前,司方峋也觉得安与时非要脱离安家,其实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就安应淮这样的小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换做别人家,自家女儿做了那等丑事,哪里还敢来御前大闹? 也就安应淮,黑白不分混淆视听,居然还想混水摸鱼,为自己谋求利益! 当谁看不出来周婧芙想嫁到高家的真实面目吗? 说穿了,周婧芙的才学是假的,小人之心反而是真的。 别说是高家,就是任何一个平民之家都不可能要! 偏就安家,居然觉得这是莫大的好处,莫大的机缘,偏死也要抓住? 那好啊,他今日就来好好锻炼这个狗屁案子! 其实也用不着安应淮亲自出去请,宫里的人很快就传了消息下去。 高家和周家的当家人,都在第一安与时进了宫。 周老爷子担心事态不对,亲自跟着自己的儿子进来。 高家,则是高夫人放心不下,也硬着头皮进宫了。 高夫人担心皇帝被安应淮说动,非要把周婧芙塞进门。 纵然已经火烧眉毛,为了高砚书的事憔悴不堪,也还是强撑着跟了进来 。 不管怎么样,周婧芙和高砚书之间的婚事,是打死也不能再认的! 高砚书都已经被逼到紫光寺里去出家了! 可是再一想,假设真的能逼高砚书和周婧芙成婚,说不定高砚书就能想通,不再出家了。 儿子长大了,她拗不过,非闹着要出家,她也管不住。 为今之计,只能想旁的办法。 周婧芙再不堪,若真能让高砚书回心转意,那她倒也是能接受的…… 该说不说,周婧芙有了才名在外,京城人人都夸,连之前安应珍所做的那些事都已经无人在意了。 相较之下,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要不然的话,高夫人不可能自己把自己说通。 其实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能把安与时给取回来,只可惜,木已成舟…… 她心里头千回百转,越发一阵阵泛酸。 怎么什么破事都让她遭遇到了?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眼看着能成大器,延续家族荣光—— 那可是高家所有宗族、所有旁支都特别看好的后人呀! 就这么被毁了! 她一生的心血,也就这么没了! …… 转眼,就到了御前。 三家人都在。 第189章 往后,她与周家无关 眼看人到齐了,不等司方峋说话,周老爷子就不顾孱弱的身躯跪了下来。 “皇上明鉴,老臣早就当众说过,周家和周婧芙断绝关系,从此周婧芙不再是周家的女儿,她日后是好是坏,即便是登上枝头变凤凰,我周家也绝不会去沾染分毫!” 面对老臣,司方峋这个年轻的帝王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本来还绷着一张脸,现在也不得不起身,走过去把人搀扶起来。 “周老太爷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今日朕在这里,就是要把此事说清,说透!” 被司方峋这么一扶,周老爷子站了起来,紧接着后退一步,复又跪下:“皇上,请让老臣说完!” “今日老臣来此,就是要在皇上面前说明白,周婧芙此女心思太深,又太过阴毒,没有把她教养好,是老臣的过失,要打要罚,听凭皇上吩咐!” “但老臣还是那句话,周婧芙再不是周家的子女,她的名字,也已经在宗亲面前当众剔除!” 听到周老爷子说到这里,旁边的周大人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亲生女儿,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可是为了家族利益,为了自己的仕途,这时候是不能动 用任何恻隐之心的。 那日除掉周婧芙的名字,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只当自己这一生无儿无女,倒也清闲。 好就好在,周家的子侄之中,尚有那么几个资质尚可的。 如果能好生教养的话,假以时日,也一定能为周家争来荣光…… 周老爷子和周大人是这么想的,可安应淮却不见得。 他就是为了周婧芙来求情的,结果周家人反倒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周家不认周婧芙这个女儿了。 这不是正当众打他的脸吗? 司方峋看在眼里,点了点头。 照这么说来,周老爷子是铁了心要和周婧芙划清界限了。 如此倒也好,或许是周家命不该绝吧。 另一边,高夫人和高大人越发眼前一黑,虽然说现在的周婧芙有了这首诗词在,短短时间内在上京城里名声大噪,就连今天也传出了周婧芙又新增两首诗作的消息。 引的上京城里人人争相传诵不说,现在外面关于这两首诗词就讨论的正热闹,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见。 可就是如此火热的才女,周家居然还想断绝关系? 身为家人,自然知道自家子女的不堪,究竟有多不能见人。 周老爷子会是这样的反应,难 道还不能证明一切吗? 可是现在要想把高砚书从紫光寺带出来,似乎也只剩下这一个法子…… 颓废也好,想不通也罢,娶的儿媳妇再怎么不看都行,往后总归是自家人,可以慢慢教导。 一时走不出来也不大紧,时日长了,总能想得开。 可高砚书就是出家当了和尚! 还剃度了! 连为人父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能改变高砚书的那心思! 或许也只有皇帝赐婚,名正言顺的下了圣旨,才能让的孩子回心转意。 而现在,实在也是除了周婧芙以外,没有办法再让皇帝给高砚书赐婚—— 别人也不会肯嫁! 所以现在高夫人究竟有多绝望,可想而知。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慢慢去接受周婧芙,结果现在看到这一幕,不当场晕过去都算好的了。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朕这个皇帝也不好多掺和你们的家务事,那关于周婧芙的事……” 司方峋也就是装着那么问了一嘴,然后摆了摆手:“你们就在旁边听着吧。” 安应淮正在暗暗倒胃口。 周家丝毫不留颜面,以后在朝堂上对阵起来,也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可他也惯会察言观色,发现高大人 和高夫人的脸色,都不像前两日那么毋庸置疑了,心里顿时就知道,此事有门! “皇上,既然周家不想管两个孩子之间的婚事,那现在……” “婚事?” 高夫人厉声打断,想要多说些什么,一时却又哑了口。 安应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高夫人在想些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对于高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砚书,只要高砚书一天不从紫光寺出来,那就会一直是高家的心结。 “高夫人!”安应淮的姿态做得很好,立马冲着高夫人拱手:“高砚书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贤婿,现在他大受刺激,一时想不通,行差踏错之间只怕要毁了自己的一生,我心甚痛啊!” 高夫人的嘴角扯了扯,脸色有些难看。 她也知道安应淮说这些话是故意演戏,可也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眼下还真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安应淮再接再厉,接着又说:“俗话说的好,成家立业,若能先成家,自然也就能想得明白,到时候好生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再因那些无羁的事情多思多想,毁害了他自己的前程!” 听到这些话,高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旁边的高大人 也连连点头。 只要能让高砚书想通,那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 “既然连安大人都这么说……”高大人咬了咬牙,沉声道:“实不相瞒,犬子眼下深受其害,怎么劝都不行,若安家能让高砚书回心转意,那么这桩婚事……” 高大人又深吸一口气,看了高夫人一眼,夫妻两个苦笑着一起点点头。 “还请皇上下旨一封,给两个孩子赐个婚,也免得他们一直受流言所累,往后抬不起头来做人!” 看高大人如此诚恳,司方峋眉心一跳,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司方峋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看向安应淮。 安应淮心领神会,立即接话:“两位放心,都是为人父母的,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家子女身陷囹圄,婚事说定,这是好事,我这就让周婧芙亲自去紫光寺里把高砚书接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安应淮红光满面,现在更是冲着外面的宫人连连招手:“快快去安家,给周婧芙报个信,让周婧芙立即就去紫光寺一趟,告诉高砚书圣上赐婚的好消息,再让我家安景川也跟着一起去把高砚书接回来,记得要好好劝劝,快快商议婚事要紧啊!” 第190章 直接把人绑回来 见此,高大人和高夫人都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要是高砚书那么好劝,早就劝回来了。 还用等到今日? 奈何安应淮有信心的很,暂且也只能让他先试试。 况且婚事算是说定了,接下来要筹备的事情也多…… 就等高砚书出来! 看事情说的也差不多了,高家和周家都打算走人。 一家是回去准备去,另外一家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知道司方峋又摆了摆手:“来人,给他们赐座,再上杯好茶!” 大家都是一愣。 听皇帝这么说,谁还敢私自走人? 只能耐着性子坐着。 虽然也不知道皇帝把他们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消息已经传出了宫。 刚听到这个话的周婧芙,惊喜的几乎要蹦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的婚事一定要告吹了,没想到今天安应淮去了御前,高家人也去了,非但没有越谈越崩,居然还把这件事情给谈成了! 只要婚事已经说定,那么接下来把高砚书从紫光寺里接出来还不简单吗? 别说把人接出来,就算是要用绳子把人给绑出来,她也敢! 安景川比周婧芙还要激动。 他 带上几个家丁出门,准备工作早就已经做好了。 什么蒙汗药,麻绳麻袋,全都带上,一定能万无一失! 当然,在动粗之前,他会好好的和高砚书分说分说,争取以理服人。 “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把高砚书给带出来,不能有失,更不能见了伤!” 安老夫人听到消息,也追出来了,还连声叮嘱:“好不容易才说定了,这件事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周婧芙又娇羞又激动的俯身行礼:“外祖母放心,芙儿一定不负所望,跟大哥一起把这件事情好好办成!” “好,快去,快去吧!” 安老夫人红光满面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安家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只要这件婚事办成了,那么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将被人遗忘,往后谁还敢戳着咱们安家的脊梁骨骂?” “可不是?”搀扶着安老妇人的老嬷嬷也喜笑颜开的:“老夫人就放心吧,这是否极泰来了!老奴就说呢,哪有一辈子倒霉的道理?也就这大半年,不知道冲撞了什么才诸事不顺,现在一切都好了,您就放心吧!” 安老夫人连连点头:“你说的极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 缘故,我们安家又怎么可能会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眼下好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好消息,只要这件事情一切顺利,那接下来,我们还不得彻底翻身?” 越说,安老夫人就越是满意。 可是再一想起自己那个早死的女儿,她又忍不住的惋惜:“我就知道,我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差?你瞧瞧芙儿,身为珍儿的女儿,多有她母亲的狠辣和手段啊,这辈子也受不了什么欺负的,就算偶尔吃了点亏,也一定能想方设法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不得不说,周婧芙能有这份信心,还真是遗传的…… 她跟着安景川来到紫光寺,满心期待的在诸多僧人里找到高砚书,才发现高砚书一身僧人袍,清心寡欲的出现在眼前。 头上还多了戒疤! 说实话,才看到高砚书的第一眼,周婧芙就很想转身走人。 她以前喜欢的是高砚书翩翩公子的外表,高不可攀的身世,以及闪耀夺目的才学! 可是现在的高砚书像什么? 一个人在人堆里怎么认都认不出来的小沙弥,还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这样的人她要嫁来干嘛? 给自己添堵吗? 就算 带回上京城了,带回了高家,就算顺利嫁过去了,那之后,她又能挽回自己的颜面吗? 本来就惹人笑话,再嫁一个这样的人,更加被别人笑死! 旁边的安景川也惊呆了,可他很快反应过来,推了周婧芙一把:“你快过去和他说说话!” 怎么也得先聊聊,实在不配合才能动粗吧? “几位施主。” 高砚书看到他们,倒像是早就想到他们会来,很是平静的双手合十。 “施主?”周婧芙的脸色都变了,眼皮子一直在跳。 不管怎么说,她和高砚书都已经有了夫妻之时,现在看着她居然冲着她叫施主? 高砚书轻轻叹了一口气:“人生一世不过执念尔,施主又何必强求?” 听到这句话,看到高砚书的脸色,再想想刚才高砚书的神情,周婧芙的脸都绿了。 她一时也没了耐心。 没办法,现在的高砚书,和她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的高砚书,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又怎么可能客气的起来? “砚书哥哥,皇上有命,命你我不日完婚,我今天来就是来接你的,赶紧……” 说到一半,周婧芙嘴巴里一噎,又说:“算了,你也没什么 好收拾的,直接跟着我走吧!” 说完,周婧芙才不管高砚书有没有跟上,直接转身就走。 走出宝殿之外,没有听到身后有多余的脚步声,她才有回过头来。 看高砚书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完全没有丝毫耐心。 “你不走是不是?” 这语气不像是来接未婚夫的,倒像是在对自己的下人发脾气。 安景川张开腿,本来想劝一句的,可也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高砚书,干脆不管了。 等到实在太久,安景川摸摸鼻子,看高砚书还是不动如山,又见周婧芙面目狰狞,眼看就要发脾气了,干脆利落的招了招手。 底下人立即冲上去,在动手之前,倒还是知道跟高砚书说一声得罪,然后绳子麻袋齐上阵。 也就是看着高砚书不怎么反抗,要不然的话,蒙汗药都该用上了! 高砚书出乎意料的冷静,在他今日起床上早课之前,见了方丈一面。 方丈跟他说,尘世间还有不少孽缘,需要解决,若解决不干净,那他永远都不算真正的佛门弟子。 现在,或许就是他解决那些尘世冤孽的最佳时机。 第191章 施主请自重 尘缘不断,则六根不尽。 虽然心里不愿,可总归是要有个结果的,去就去吧。 说实话,周婧芙和安景川都没想到,高砚书会这么配合。 过程中非但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要逃跑反抗的迹象,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 要不是看高砚书脸上冷冷淡淡的,他们都要误以为,高砚书其实也就等着这个结果了。 好不容易回到上京城,周婧芙和安景川在马车里商量着,该先去高家还是先去安家,还没个结果,宫里的人就又来了。 一张口,就说是让他们先去宫中,把这件事情全都分说清楚再说。 听说要进宫,周婧芙和安景川都有些胆怯。 他们都很少在御前走动,自然紧张。 更何况,就算现在有了一个相对好的结果,可之前的一切还是很不光彩,闹到御前去…… “不去也得去,父亲还在御前等着,现在高砚书被接出来了,虽然只是这个样子,可也来不及收拾,先去见了皇上再说吧。” 安景川嘴上这样安慰,心里其实也很忐忑。 好在一路进宫都很顺利,也没见到什么异样,两个人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也就是到了御前,看见高家 和周家的人都在,周婧芙有些羞于见人。 她低着头,没敢看周家的人,更不敢看高家的人。 一边是她的亲祖父和父亲,另外一边则是她未来的公婆,可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眼下可还不是时候…… 怎么也得等进了门,夫妻关系和睦,或是肚子里揣上了肿,才能挺直腰杆呢。 司方峋凤眼锐利,还以为周婧芙有多大的胆,没想到也就这样。 而安应淮一看到高砚书,顿时乐开了花:“皇上、亲家,你们看,说能把人接出来,这不就接出来了吗?” “砚书……”高夫人一看到高砚书就泣不成声。 可她走过去想要握着高砚书的手,却被高砚书轻轻躲开。 高砚书还是双手合十,执拗的很:“小僧今日前来,是料定此处有大事,也是小僧自己的缘法,需得好生面对,我佛慈悲,望夫人平安。”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好的祝愿,可是高砚书就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就好像他真的立地成佛了,从此无挂无碍,超脱于六界之外。 这样的念头,让高夫人觉得锥心刺骨。 这可是她含心茹苦养大的儿子! 眼下都成什么了? 高大人还是怀有一丝希冀的:“砚书,你肯出来,是不是肯成亲了?” 怎么想都是这个理啊! 高砚书去紫光寺才几天,怎么可能真的就成了活佛? 再怎么显得没所谓,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其实他现在还恨不得高砚书能说是不想娶周婧芙,才退而求其次的。 去了紫光寺,只为躲避这一切。 而真正想娶的人实则是安与时…… 那样一来,他倒可以借题发挥,看能不能求皇帝格外开恩,直接给高砚书和安与时赐婚算了。 也免的高家必须容忍周婧芙这么个儿媳妇…… 看高砚书没有说话安景川立即说道:“启禀皇上,小生和周婧芙在紫光寺找到高砚书的时候,已经将婚事仔细说明了,高兄当时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拒绝之语,想来是已经答应了的,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大受刺激,所以才变得不善言辞。” 高砚书皱了皱眉,在心里暗暗摇头。 这些人的执念还真是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到通透。 司方峋敲了敲桌子,在心里暗暗想着,该来的人怎么还没来。 他今日在这里浪费那么多时间,不 就等这一会儿吗? 眼下气氛僵持,不说话也不行。 司方峋只好问道:“高砚书,你怎么说?” 高砚书又是一个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算是行礼。 佛门中人,除了特殊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只会拜神佛。 面对九五至尊,自然是可以站着的。 “阿弥陀佛,小僧不过是个沙弥,既然已经入了佛门,又岂敢再有成婚妄念?” 这话一出来,司方峋都还没说话呢,高夫人忽然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你当真是醒不过来了吗?” 高夫人一哭,现场就乱了。 高大人手忙脚乱的,又是训斥高砚书,又是安慰高夫人,还要忙着向皇帝解释高夫人此举并不是故意御前失仪,而是情难自抑。 眼看着形势不对,周婧芙也有些着急。 安景川更是直接过去,抓着高砚书的胳膊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安应淮则万分紧张。 他不想到手的婚事落空,忙上去一边安抚高大人和高夫人,一边又假模假样的宽慰高砚书,可谓是忙的晕头转向。 眼看越来越不对劲,周婧芙越发慌乱。 她当然还是想要嫁到高家的。 可是现在的高砚书,实在不是她心目中的第一 人选…… 但是再一想,自己已经没了清白,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又希望一切顺利,也希望高砚书不要轻易答应…… 如今的高砚书,已经配不上她了! 唯有司方峋眼前一亮,嘿,乱起来了? 乱起来好呀,多给点时间! 御前的宫女端上茶来,他眉心一跳,用赞赏的眼神看了宫女一眼。 有眼色,还知道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盏茶。 手一抬,让人给周老太爷和周大人也送上一盏。 也就是在大店里这么混乱的时候,楼家的楼老夫人,正要带着楼朝雨进宫。 楼大人听说了,有些焦急的跑出来阻拦。 “母亲,现在殿前混乱的很,你眼下搅和进去,里外不是人!” 楼老夫人也不生气,沉声说道:“我都观望一整天了,那安应淮闹到御前,不就是想要高砚书和周婧芙成亲吗?如今高家也松了口,只怕安家要得偿所愿,我又岂能看着他们这么痛快?” “母亲!”楼大人急得跺脚,语气也更急了:“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非要掺和进去?那安家就是个是非之地,眼看高家也太平不了,现在管这些事算什么?” 第192章 告安家欺君! 楼大人用力摊开两手,企图让楼老夫人尽快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楼老夫人脸色一沉:“你说我掺和进去是为了什么?我们楼下欠了安与时一个天大的人情,难道你以为不用还吗?” “正是因为咱们欠了她人情,才更不能横插一杠!”楼大人急的脸上都冒汗了,“不管安与时和安家闹得怎么样,她们始终是血亲,那安应淮更是安与时的亲生父亲!现在安与时年纪还小,将来保不齐又想着和娘家好生相处,万一母亲您现在进宫多管闲事,反而让安应淮吃了瓜落,难道等以后,安与时还能原谅咱们?” “不可能!” 楼朝雨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爹爹,您可别乱说,安与时才不是那么想不通的人呢,她心里根本就明镜似的,早就算好了要对安家出手,咱们现在去是给她帮忙的,她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怪咱们呢?” 楼大人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说八道!现在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楼朝雨撇撇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楼老夫人没好气道:“现在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才对!你懂什么?你当那安与时过来,特地给 我那本诗集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今日?而且你没听小雨说吗?周婧芙那两首诗词是从哪里来的,你都忘了?” 楼大人一愣,才回想起这件事情来。 照这么说的话,难道这一切都是安与时的计谋? 他忍不住又眼前一亮,彻底反应过来了,也不再着急,而是有些八卦的问:“那安与时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呀?”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安应淮跑到御前大闹,还惊动了好几府的人,要想有好结果已经很难了。 而且现在的新帝,根本就不是愿意耐着性子的脾气。 现在跟这么多人耗在那边,难道是闲着没事干,打算喝喜酒吗? 就不可能啊! 也就安应淮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看不清。 看楼大人这一副吃瓜吃上头的样子,楼老夫人压根就懒得理,摇摇头,拿上那本诗集,带着楼朝雨上马车进宫。 今日楼老夫人特地穿上了自己的命妇朝服,进宫之后没有急着去面见皇帝,而是先敲响了登闻鼓。 楼朝雨跟在身后跪着,看御前公公带着禁军赶过来,朗声说道:“楼家祖孙求见圣上,状告安家欺君之罪! ” 饶是跟着皇帝见惯了风浪的御前公公,现在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安家? 欺君!? 这可是大罪呀! 楼老夫人胆敢如此,就不知道如果所告不实,下场绝对不会好吗? 戏弄君上,那可是大罪! “老夫人,您……” 御前公公本来还想劝一劝的,可是连登闻鼓都已经敲了,现在说再多也是多余,只能先把人带进去。 “二位请吧!” 同一时刻,早就已经被高家哭哭啼啼、安家吵吵闹闹,所搅得头疼心烦的司方峋,也听到了鼓声。 他略一沉思,就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当下也来了精神,还搓了搓手。 “大好的日子,是谁在外面敲鼓?赶紧传过来!” 已经口干舌燥的安家和高家人,都当场愣住。 他们还在这儿苦劝不动如山的高砚书,让他赶紧还俗好好成婚生子,结果外面却有人敲响登闻鼓? 出什么大案子了? 周婧芙在这一直只能低着头当个透明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跪的有点膝盖疼。 再看一眼高砚书,始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念经还是念佛号,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当真是超脱俗世之外, 什么都不管了……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虽然现在亲事已经说定了,也算是一切满意,但是这么立不住的人,以后自己要怎么依靠? 现在高砚书确实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莫不在意。 或许父母亲情还没有完全斩断,和周婧芙之间也确实是孽缘,总得要好好处理的。 但究竟结果如何,上天自有安排。 “楼老夫人到!” 伴随着御前公公这一声大喊,楼老夫人带着楼朝雨走进大殿。 本身忽然事情被打断,安应淮和高家的人都很不耐烦,更别提一直在旁边坐着干喝茶的周老爷子和周大人。 他们甚至都还想不通,只是进宫来说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为什么就被拦在这里? 走也不让走,就在这干喝茶,干看戏! 实则也没什么好看的。 现在楼老夫人来了,事态更加复杂,他们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只求在场的人都当没有见过他们才好。 免得再陷入这些无谓的纷争! 安应淮和高家人则盯着看,才发现今日楼老妇人穿的这般正式—— 一大把年纪,居然连诰命朝服都穿上了? 说是来状告谁家欺君的? 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还特别正式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下一秒,楼老夫人带着楼朝雨扑通下跪:“皇上,臣妇要状告安家欺君大罪!” 安应淮还蒙着呢,一听这话,瞬时惊呆了。 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不对,他欺君? 他什么时候欺君了? 个老太婆,怎么乱说? 安应淮站直了,再想了想,也跟着跪下了。 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大声为自己申辩,旁边的楼老夫人接着说道:“请皇上秉公处置!” 说话间,楼朝雨已经双手交上了那本诗集。 御前公公连忙捧着,递到了司方峋眼前。 司方峋啧了一声,好像有点不耐烦,又有点不解的样子。 “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老夫人这样郑重?而且你说,安将军欺君?这可是大罪,老人人没搞错吧?” 楼老夫人越发郑重其事:“启禀皇上,臣妇不敢胡言乱语,更不敢冒然攀咬安家,而是有足够多的证据!” 安应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忍不住插嘴道:“老夫人,不会是搞错了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将欺君?又或者说,是因为你们楼家之前已经受了牢狱之灾,所以你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跟你们一起再经历一遍?还是你做梦了没醒?” 第193章 哦豁,逃不掉了 安应淮越想越觉得,楼老夫人有可能多半是老糊涂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欺君了,现在跑出来这般说的,不是有病就是疯了。 比高砚书还疯! 楼老夫人冷喝一声:“安将军急什么?证据已经交到了皇上手里,正在看呢,事实如何自有道理!” 看楼老夫人有理有据的样子,安应淮爆发出一声冷笑。 老不死的老虔婆! 发疯发到御前来了,可真是不知所谓。 安应淮也不起来,更不急躁,干脆挥挥衣袖,还面带微笑,就等着一会儿看楼老夫人自食恶果。 可紧接着,坐在上手的司方峋也冷笑出声:“原来是这个缘故?倒是有意思了。” 安应淮一楞,笑容僵硬在嘴角。 什么什么缘故? 还真有能证明他欺君了的东西? 问题在于,在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顶多也就是关于之前孟家的事…… “安应淮,你可知罪!” 司方峋忽然大吼,把安应淮吓的一激灵。 然后他伸长脖子,茫然不已的看着司方峋:“皇上,臣做什么了?” 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真和孟家的事情有关,那怎么也 算不上欺君呐! “你还有脸问你做了什么?”司方峋冷笑,“你身为一家之主,更是朝廷重臣,居然花银子买诗,让你的侄女沽名钓誉,欺瞒天下人!” 这一番话下来,落到安应淮头上,跟被雷劈了没什么区别。 花银子买诗? 还沽名钓誉? 什么买诗?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周婧芙。 周婧芙早就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该死的,这种事情怎么会被人知道? 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是早就已经出京了吗? 那天她就不该只是花银子让人离开,而是应该花银子找人,把白胡子老头给杀了! 还在想着,皇帝拍拍手里的诗集,接着冷笑:“这本诗集究竟是怎么回事?楼老夫人,你请细细说来。” 楼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转头看着安应淮,只当完全不知道其中内情。 “周婧芙,你是在八日之前才做出了那首《江梅》,当时在茶楼里,人声鼎沸,人人听见,是与不是?” 周婧芙整个人一惊,连忙抬起头来:“没错!” 虽然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抓到证人,但是现在,她只能死死咬着,说自己从未听过什么诗,更没有跟谁买 过! 万一承认了的话,那等待她的…… “没错,我就是八日之前做出的这首诗,当时很多人都在,所有人都是听见了的!” 楼老夫人勾了勾唇,又问:“那老身问你一句,在那日之前,你可曾做过这首诗?可有外传过?还有谁听到吗?” 周婧芙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这是在皇帝跟前,她又不敢什么都不说,一时慌乱,干脆道:“也就是那两日做出来的,或许是在外面的时候无意间……就是……做诗需要感觉,或许是我在思考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了,却被谁听见?” 楼老夫人眉心一皱:“是吗?那你是在何处作诗的?又有谁听见了?可有证人?” 楼朝雨紧跟着说:“你可要说清楚些,到底是哪一天做出来的诗?” 周婧芙下意识就觉得,自己需要把时间说早一些。 但万一个问的更多,她也答不上来,只好磕磕绊绊的说道:“也就是诗会前一日,具体有谁听见,我、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有人听见了的吧……” “哦?”楼朝雨勾唇一笑。 光是看到这个笑容,周婧芙就觉得不对劲。 她说错了? 露馅了? 可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这个时候,楼老夫人又问:“那好,除了江梅,今天才传出来的这两首诗,又是你什么时候作出来的?” 周婧芙越发迷糊,实在不知道楼老夫人和楼朝雨究竟有没有人证。 不然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司方峋,手里的捏着诗集,隔得太远,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是什么。 “也就是这两日,还能是什么时候?” 要不是有新作传了出去,她今天都不一定能面圣呢。 心虚之余,她又看了看高砚书和高夫人。 本来婚事都定下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该不会节外生枝吧? “就是这两日?”楼老夫人冷笑出声:“那可真是巧了,你的诗,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周婧芙瞬时间惊呆。 楼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问,楼朝雨就讥诮一笑:“不管是你八日前做的那些诗,还是今日做出来的诗词,我和祖母早就已经看过了,敢问周姑娘,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周婧芙如遭雷劈。 早就看过了! 什么叫做早就看过了? 难道她们都认识那个白胡子 老头吗? 今日楼老夫人带着楼朝雨过来,就不是为了折磨周婧芙的,而是为了彻底送周婧芙下地狱! 她们现在也懒得跟周婧芙怎么卖关子,直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启禀皇上,这本诗集,是十多日之前,安与时送到老妇手里的,她说自打搬到裴府之后,时常梦见先辈,偶尔还能梦见神仙,在梦里,那些神仙们会与她谈诗论词,她偶尔记住便会写下来,最终编成了这本册子。” 楼老夫人说着,回头看着周婧芙,发现周婧芙面色死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这才满意一笑。 “这也可以见得,周婧芙的这些诗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从安与时那里偷过来的!” ‘嗡’的一声,周婧芙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诗居然是安与时的? 怎么可能会是安与时的!? 不是那个白胡子老头的吗? 那老头还说了,这些诗都是从乡野之地听来的呀! 就凭安与时那个贱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还会做诗? 而且是做出这种好诗? 周婧芙的脸在抽搐。 她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恨,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第194章 都是来作证的 这一刻,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安与时设下的套子,就等着她往里面钻! 而她也刚好钻了进去! 怎么就会上了安与时的当? “你说!” 现在可没人管周婧芙是什么样的心情,司方峋的眼神直接扫了过来,惊的周婧芙浑身一冷。 周婧芙整个人都在发颤,她说? 她要怎么说? 难道说自己是从一个白胡子的老头那里买回来的? 那不就坐实了自己的欺君之罪吗? 绝对不可以! 可是除了说实话,自己用还能怎么办? 绝望之中,她忽然想到了安应珍的做法。 每当到了绝境,安应珍都会舍弃他人保自己。 而现在,她要舍弃的人似乎只有…… 司方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又看安应淮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毫无反应,当即啧了一声。 也就是这么轻轻的一道声音,周周的宫女太监们乌压压跪了一地。 楼老夫人看着心惊。 还有周家的,也是如此。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年轻的帝王已经有这么厉害的威严了? 安应淮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周婧芙怒喝:“畜生东西,你还不快说!?” 就算再不敢相 信,现在证据都已经摆在了司方峋面前,难道还能有假吗? 就是没想到啊,他以为是大好的机会来了,却是周婧芙在背后胡乱折腾? 现在已经害了全家! 欺君大罪,这世上谁能扛下来? 他的眼睛都在喷火,当初她就不该听信安应珍的话,觉得周婧芙会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更好利用,更有价值。 现在好了,全都要毁于一旦了! 周婧芙吓的缩着脖子往后躲。 无意间眼睛一抬,看到了同样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安景川。 这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随便买了几首诗混入其中,难道就要砍了她的头吗? 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她恼羞成怒,心里越想越不服气,忽然梗着脖子大吼:“皇上恕罪,这一切都与臣女无关,臣女是无辜的!” “你无辜?”楼老夫人面露嫌弃。 早就知道周婧芙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周婧芙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都已经到现在了,居然还敢说自己无辜? “总共三首诗词,每一首都是你自己亲口说出来的,也是你亲自传出去的,你敢说你无辜?你哪里无辜?” 楼老夫人不屑至极,没好气的说道:“无辜的 是安与时才对!” “就是呀,她做了那么多首诗,就算是从梦中梦见的,那也是属于她自己的机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越俎代庖,故意抢功了?周婧芙,你就承认吧,这些诗就是你偷回来的,你就是想借此机会出点风头,好保全你自己的名声,是也不是?” 说完,楼朝雨跟着啐了一口,还嫌不够解气,又接着说:“要不是你这次没找到机会,恐怕还要想办法陷害安与时呢!” 在这个时候,周婧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发抖。 这些人分明就是想看到她下地狱! 一点颜面都不留,当真以为她已经走入绝境,毫无办法了吗? 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看着司方峋极为不甘的大声说:“皇上,臣女是冤枉的!” 看她这么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无辜的。 皇帝的表情有点不耐,很明显,如果周婧芙不能拿出有力度的证据,那这件事情,是过不去了。 任凭她说破天,死活不承认,也是过不去的。 楼老夫人懒得跟她废话,紧接着又道:“皇上,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事关安女娘的名声,因此老妇也不敢贸然混说,早在 进宫之前就已经找好了证人,殿下现在大可以请进来问上一问,两方对峙,孰是孰非,转眼就清楚了!” 话说到这里,周婧芙说自己一点都不担心是假的。 她现在害怕的要死,就怕下一秒楼老夫人和楼朝雨把那个白胡子老头给叫上来,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她插翅也难逃! 好在,那个白胡子老头始终没有露过面。 反而是上京城里一些很少打交道的官家命妇,都出现在这里。 周婧芙看到后,忍不住两眼发直。 她们又是过来做什么的? “臣妇等,参见皇上!” 他们进殿就开始行礼,个个面露红光,却强忍着沉稳持重。 今天之所以进宫,就是为了来给安与时作证的。 那可是安与时呀! 且不说现在,安与时跟着裴允如日中天的,再加上安与时的那一手医术…… 上京城内外,谁不想求安与时上门问诊? 就算现在不求,难道这辈子都没有求人的时候吗? 现在找到机会赶紧把关系弄好,往后求人不就更方便了? 他们可是听说,现在许多人想求安与时上门一趟,使劲浑身解数,什么送礼是好,都试过了,安与时那边却不为所 动。 倒也不是真的傲气,而是实在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就没有空! 所以说,只要关系好了,往后插个队什么的,不也轻轻松松? 是以今日一听说楼老夫人进宫是为了这事,不管是不是跟楼家关系好的,也不管是不是提前说定了的,上赶着就都来了。 “启禀皇上,臣妇等今日进宫,是为了这本诗集。” “皇上或许不知道,早在十日之前,楼老夫人就领着咱们好生看过这本诗集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咱们这些命妇聚在园子里自己看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来周婧芙就对外声称这些诗作是她做的……” 大家都笑得很意味深长,不用司方峋问,七嘴八舌的都倒出来了。 而在这些命妇的阵营之中,有合得来的,也有合不来的。 显而易见,说的全都是真话。 那也就是说,在场只有周婧芙在撒谎! 本来有楼老夫人带着楼朝雨作证,周婧芙就跑不掉了,现在再加上这么多人,更别想。 司方峋看似严肃的点头,实则内心是在想,安与时的号召力还是挺不可小觑。 换做他人,哪能召集到这么多朝廷命妇特地进宫,而且只是为了作证? 第195章 甩锅才是家传 更要紧的是,安与时自己从头到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布了个局让周婧芙钻进去。 还是主动钻了进去! 再就是给楼老夫人透露了一点风声,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果然,皇叔喜欢她,自有皇叔的道理…… 这么多人都站在这里,周婧芙也不剩多少分说的余地。 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不管她解释还是不解释,罪名已经落到头上了,就不可能推得掉! 她咬紧牙关,一直在想自己该如何说,才能彻底推脱干净。 偏头看了一眼安应淮和安景川,父子两个脸色死白,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接下来会有什么噩耗降临到他们头上。 周婧芙不死心,又看了一眼周家的。 她的亲祖父和生父都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连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都不敢,就怕被连累了。 呵呵,这就是她所谓的家人! 在她有用的时候,都还愿意多看她两眼,等到她彻底没用了,都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 才想到这里,安应淮就急着分辨了:“皇上明鉴,我们都以为那些诗词是周婧芙自己做出来的,只当安家终于出了一个学识有成的女儿家,对她分 外信任,才会这般求着要把她的婚事做定,却没想到……” 安景川紧跟着磕了一个响头:“没错,就是如此!这一切与我们安家都是无关的!我和父亲对此毫不知情!” 虽然说,现在这么迫切的要把一切都推到周婧芙身上,确实有点残忍了。 但这也确实是事实。 他们本来就不知道原来诗词是旁人所做,是被周婧芙剽窃来的,要是知道的话…… 且不说如果知道会怎么样。 反正现在就是不知情! 他们本来就没有参与其中,本来就是无辜的! 周婧芙颓然的苦笑出声,抬眼看向周家人。 现在,他们两个是不是也要发话和自己彻底撇清关系了? 没想到的是,周老爷子和周大人就是咬紧牙关,铁了心的不参与。 反正他们之前就已经在御前说过了,从此往后,周婧芙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现在不管周婧芙是好是坏,他们都不应该插嘴,看着就行。 而其他的人都静静的站着,顶多也就是有很多轻蔑的目光,一直往周婧芙身上瞟。 他们都在等,等司方峋给一个决断出来。 眼看司方峋就要开口,周婧芙抢先 一步,砰的一声,磕了个大.大的响头。 再抬头,额头上已经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她朗声说道:“陛下,臣女知错,但臣女能走到今日,绝对不是臣女自己能够做到的!” 不是都要放弃她吗? 那就看看,能不能彻底把她放弃掉! 安应淮和安景川觉得不对劲,两个人一起侧目看向周婧芙,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想攀咬谁? 周婧芙不管不顾,冷哼着拧笑出声:“陛下想想,臣女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么大的事吗?敢这么做吗?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我外祖母一手调教!” “这次偷着往外散布诗文,要求臣女赶紧和高家完婚,也都是我外祖母一人的意思!臣女只是一个外孙女,又不姓安,而且生母已经死了,寄居安家,早就被安家上下所不喜,既然外祖母有话,臣女又岂敢不从?” 这些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一切都是安老夫人干的? 抢了自己亲孙女的东西去帮外孙女? 真真是离谱! 可是安应淮和安景川都一口咬定,他们不知情,安老夫人再老糊涂,能背着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这么做吗? 还是说,这一切其实就是周婧芙自己干的,现在实在推脱不过去了,才要赖到自己的亲外祖母头上? 若是如此,那周婧芙的心机可就有点可怕了…… 众人都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安应珍的死,据说,当时就是安应淮这个当弟弟的亲自动的手,而周婧芙这个亲生女儿,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也没有怎么求情,只是大哭了一场…… 照此看来,狠心冷情,原来是安家家训? 安应淮和安景川已经彻底傻眼了。 这一切都是安老夫人所为,他们怎么不知道? 不可能啊! 安老夫人和他们一样,不也是对周婧芙的诗作惊喜不已吗? 父子两个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明白过来。 这还真就是周婧芙的脱罪之语! 为了保全自己,居然连最疼爱她的亲外祖母都能推出去,这还是个人吗? “哦?居然是这样?” 司方峋眯起眼睛,把他们所有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看得出来,周婧芙是一个大祸害,放到谁家,谁家倒霉。 就这样的祸害,如果能一直待在安家的话…… 好像有点意思? 还记得早前裴允说过,要想改变京中局势 ,就得从安家这种名门望族开始下手。 而现在,安家自己内部就已经蚕食的差不多了,留个祸害在,往后说不定更好办。 “咳咳。” 司方峋干咳两声,撇向安应淮。 安应淮浑身一震,皇上这眼神的意思是…… 难道有心要放过安家? 也对,不管怎么样,他也曾是大赫王朝的护国将军,若因为这点小事就贬斥了他,或者是杀了他,那么对于整个军中的将领而言,保不齐不会对皇帝心寒! 那么现在,就轮到他来做一个取舍了? “陛下若不肯信,可以现在就召外祖母进宫!周婧芙看似不声不响,紧跟着又跑出一枚炸弹。 “陛下或许还不知道呢,我外祖母最心疼的就是我母亲,瞧着我母亲做下那么多错事,外祖母还是一心庇护,可怜我母亲惨死,所以外祖母心中一直有恨,恨不得把安与时大卸八块!” 到了这一步,周婧芙已经不管不顾了,横竖都是死,她不如拼死一搏! “只要外祖母进宫,当着陛下的面,一定会认下所有罪责,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她所为,而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我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那么做!” 第196章 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 司方峋听着这些话是没有什么感觉,还在迟疑,要不要传安老夫人进来。 但是旁边安应淮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周婧芙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确实,以安老妇人对安应珍的疼爱,是无论如何也会要保住周婧芙这个外孙女的。 既然怎么样都要保,那还是不要让老太太进宫了,到时候在御前,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一反而暴露了什么,那安家更不好。 “皇上。周婧芙所说……倒是实情。” 安应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副事已至此,不得不说的模样:“实则安家之所以和安与时交恶,臣这个当父亲的,和亲生女儿很久都见不到一面,也都是因为家中老母亲!” 旁人早已听呆,安景川也迟迟回不过神来。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呀? 越说越不像话! 高夫人听这话茬,忍不住高声插嘴:“那这么说来,上次诗会,周婧芙给我儿下药,也是安老夫人在后面出谋划策了?” 安景川听得脊背一僵,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下药之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根本就无可辩驳。 而当时除了周婧芙,他也是在场的,而且还被很 多人看到站在门口守着,实则,他也早已经说不清了! 索性现在周婧芙和安应淮都这么说,如此一来的话…… “景川不敢欺瞒圣上!”安景川立马俯身磕头:“也不敢诓骗高夫人,确实是祖母给周婧芙的药,也是祖母劝了周婧芙好几日,才让她不得不如此行事……” “周婧芙一个女娘家,清清白白的,若非实在没有办法,又怎么敢做出那种事情?” 听到安景川和安应淮都这么说,周婧芙在心里暗喜。 她就知道,在利益面前,这两个人绝对会站在她这一边! 只要把所有罪责都推脱出去,反而能还安家一个清白的话,难道安应淮和安景川不会选吗? 至于安老夫人…… 她的外祖母确实可怜了些,可年纪已经那么大了,说句不好听的,也活不了多少年,现在为了家族死得其所,也算是造化! 连她的母亲都为了家族而死,外祖母又怎样? “皇上,臣女知错!”周婧芙反应快的很,现在已经开始磕头,认错认的诚恳不已:“臣女也是一时糊涂,觉得不听外祖母的话太过不孝,包括大兄在内也是如此,孝字顶天,外祖母的话 ,我们这些当小辈的实在不敢不从!” 司方峋看的嘴角一抽,今日安家也算是给他开了眼了。 不过安家怎么样,他确实不怎么在乎,闹得越凶越好。 后面说不定还会更热闹。 只不过周婧芙和安应淮、安景川的这些说辞,旁人都信不信? 万一不信的话,那可不太好办啊…… 才想着,大殿之上已经隐隐炸开了锅。 “还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呢,没想到背着人了,心思居然那么恶毒!” “难怪安家的日子越过越回去,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安家这个……” “皇上,这也太害人了,您还是速速拿个决断吧!” 很明显,大家都信了。 司方峋眉头一展,当场拍板:“既然如此,那就是安家老夫人犯下欺君大罪,还逼迫子孙屡次犯下大过,实难容忍!” 安应淮心里一沉,走到这一步,他那老母亲的命运算是定了! “安将军。”司方峋似笑非笑的开口:“念安老夫人年老体弱,这次就先不动刑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并不能因为她年迈就网开一面,还是由你自己把安老夫人 押到刑部关押,听候处置!” 说完,司方峋又看向周婧芙和安景川。 “至于你们两个……” 兄妹两个连忙跪好,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天颜。 司方峋也就表面上看着像是很犹豫,实际上早就打算好了。 “这样吧,你们屡次犯错,害了高家和安与时,可不能因为是你们的长辈命令,就轻易饶过你们,错已铸成,当尽力弥补,朕就命你们赔付高砚书和安与时各白银三百两,另外,安景川捱板子三十丈,周婧芙十丈。” 说到这里司方峋摆了摆手叹息道:“当年安家和高家定下婚约,本是孟老国公的好意,谁知到了如今反而成了孽缘,今日由朕做主,安家与高家之间的婚约取消,再也不必提及,而你们高家今后也不可再去打扰安与时。” 高夫人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是……” 不用再要周婧芙这个媳妇自然是好,但连安与时都不能再想了吗? 如果是安与时的话,说不定高砚书会选择还俗,往后好好度日。 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高砚书,明明是充满了期待的,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世上除了安与时,恐怕没有别人能让高砚书回心转意。 越想,高夫人就越是气恼,要不是安家做出了这档子事,高砚书何至于想不清? 而现在只是一个安老夫人要受罪,罪魁祸首安景川和周婧芙,居然能够逃出生天? 她不服! 当着皇帝的面,她是不敢说什么,可要让她就这样放过周婧芙? 不可能! “皇上,高砚书现在已经这样了,臣妇回去之后也只能慢慢劝,往后再耽搁安与时确实不像话,可周婧芙此女,臣妇实在是喜爱……”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夫人自己都笑了。 她会喜欢周婧芙? 也不知道现场有几个人会相信。 周婧芙就是最惊讶的,她还没有从死里逃生之中回过神来,乍然听到高夫人这样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夫人会喜欢她? 恨不得让她赶紧死才是真的吧! 不管周婧芙有多少预感,高夫人都不可能中途作罢。 她越来越大声,表情也越来越认真:“皇上,高家和安家的婚事,还是要继续,无论如何,周婧芙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的!” 周婧芙瞬时间寒毛倒竖,这也太不正常了! 第197章 这一天真是精彩纷呈 周婧芙下意识的看向司方峋,用着哀求的眼神用力摇头,只求司方峋不要答应。 可司方峋看都没看她,反而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既然是天赐良缘,朕当然没有阻拦的理由,就按高夫人说的办吧,这桩婚事继续,可是赐婚之说……” 不用司方峋说完,高夫人就赶紧说道:“皇上能够应允,已经是高家之幸,臣妇哪里还敢再要求?” 然后,高夫人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对着司方峋行叩拜大礼:“臣妇,多谢皇上!” 这可是周婧芙自己想嫁的,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乐意,现在她替周婧芙求来的婚事,周婧芙敢不嫁吗? 这边,周婧芙整个人如坠冰窖。 嫁入高家? 这个时候了,还要让她嫁进高家? 高夫人肯定不安好心! 但是再一想,自己可是委身于高砚书了的,总不至于再把她嫁给别人吧? 所以高夫人这意思是,要让她嫁过去,生个孩子,然后不管高砚书还去不去紫光寺当和尚,只要她留在高家生下后人就可以? 如此倒也好,所谓母平子贵,只要她能顺利诞下长孙,以后也不愁不能吃香喝辣。 而从头到尾,她要的 不过就是富贵人生,自此在人前显赫而已。 若嫁入高家就能顺心如意,那高砚书是究竟在不在都不打紧,就像她娘一样,当初和父亲和离,在安家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么一想,这桩婚事倒也不错。 高夫人从头到尾都在仔细盯着周婧芙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冷哼,还真是单纯的可笑。 想着进入高家过好日子,当人上人? 且等着吧! …… 安家。 安老夫人一直惴惴不安,这都出城又进宫多久了? 就算是个死,也该有个结果出来啊! 老嬷嬷还在旁边劝:“老夫人就放心吧,咱们家都已经否极泰来了,不可能再出任何事的!” 那老夫人本来是担心的,听到这话,脸色一板:“呸呸呸,快别混说!什么出事不出事的,多不吉利?” 老嬷嬷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陪着笑脸:“老太太说的对,就不可能出事,都是奴婢胡言乱语!不过老太太您放心吧,奴婢可是发过愿的,安家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安家上下平安顺遂!” 安老夫人破涕为笑:“就你那点寿数,还是留着多陪陪我老婆子, 不然我找谁说知心话去?” 老嬷嬷也跟着一起笑:“也就累得您老惦记,阎王才舍不得收了奴婢去!” 老主仆两个有说有笑,前院忽然有人奔了进来,着急忙慌的,吓得安老夫人脸色发白。 自打安与时离开安家之后,安老夫人的身子就一直不好…… 纯粹是被气出来的! 那也没办法,所有子孙都那样,遇到的事情又一茬接着一茬,还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才看到下人这样冲过来,她吓得几乎都要背过气去。 现在只是脸色发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下人呼哧呼哧大口喘粗气,指着皇宫的方向:“老夫人,宫里总算是有消息传出来了!咱们周女娘和大少爷已经把高砚书带进了宫,在宫里边儿说着两人的婚事,听高家人的意思,像是要应准呢!” 安老夫人怔在原地,然后整个人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能成!我就知道肯定能成!既然高家松了口,那接下来的事情还不是水到渠成?” 安老夫人越想越兴奋,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可是还不等细细往下盘算,请接着又有下人冲过来。 “坏事了,坏事了, 老夫人!” 来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脸都白了。 到了安老夫人跟前,就像是天塌了一样,颓然跪下。 安老夫人浑身发颤,这绝对不是好消息! 眼看底下人像是被吓呆了,连话都不会说,她急的直跺脚。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点给个准话!” 下人张大嘴巴,已经带上了哭腔:“老夫人,宫里刚传来的消息,周女娘那些诗不是自己做的,是剽窃的!都已经闹到御前了!” 瞬时间,安老夫人眼前一黑。 居然是剽窃的? 而且还闹得这么大! 那岂不是天亡安家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安老夫人捶胸顿足,半边身子都已经开始发麻。 可能除了痛哭流涕,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但问题是,周婧芙怎么会去剽窃? 她那些诗究竟是从哪来的? 才想到这里,下人就说了:“那些诗,根本就是咱们家女娘做的,楼家的楼老夫人和楼朝雨都跑到御前去,还说要告咱们安家欺君大罪,而且上京城里好些人都进宫了,说是要给楼家作证,证明周女娘的诗确确实实就是剽窃的!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了不得 了呀!” 安老妇人觉得耳朵里一阵阵嗡鸣,听到是听到了,却是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老嬷嬷费力扶着她,嘴上在问:“咱们家的女娘,哪个女娘?” “还能有谁?就是我们自家的女娘呀!跟着裴将军去裴府住了的那个!” 听到这话,安老夫人彻底懵了。 为何又会和安与时扯上关系? 而且,安与时还会作诗? “既然是她作的诗,怎么会成了芙儿的?”安老夫人瞪大眼睛,还是很不可置信,转眼又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是她的诗,那还怕什么?芙儿也算她的姐姐了,难道她还能和芙儿过不去?为了一首诗,要让她的姐姐下大狱?” 安老夫人不屑地摆了摆手,完全不当一回事。 下人和老嬷嬷都瞪大眼睛,没敢说话。 安与时会轻易放过? 定会拿着大做文章! 说不定这一次周婧芙出事,就是安与时在背后操纵的! 还真就被他们给算准了—— “回来了,回来了!”前头的下人冲回来报信:“将军和大公子,还有周女娘都回来了!老夫人,他们还说了,要准备咱们家和高家的婚事呢!您快去前头看看吧!” 第198章 你今天说话真准 本来听说,被周婧芙偷了的那几首诗词都是安与时的,安老夫人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现在再听说这个好消息,整个人就如同三月里冬雪化去,春暖花开,雀跃的几乎要飘起来。 她神采奕奕,一只手拄着拐杖,着急忙慌的往前面走。 “快快快,快带老身去看看!”她越说越兴奋,脚步轻快的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可是好不容易见到人,却发现安应淮和安景川都眼眶通红。 安老夫人愣在原地,仔细看了看,除了儿孙,周婧芙也在。 也没有谁缺了胳膊少了腿,怎么就这副模样? 她心里又是一慌,浑身一阵阵的打冷战:“怎么都这副模样,难道是皇上斥责你们了?还是说那婚事有误。没有谈成?” 安应淮垂下目光,他有点不敢面对安老夫人的眼睛。 安景川就更加了,低垂着脑袋,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在他们后面,周婧芙瑟瑟缩缩的走上前来,苍白着脸,用力搅着手里的帕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安老夫人只觉得急死人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好事还是坏事,你们倒是说!” 眼看安老夫人急的 都快要背过气去,安应淮赶紧说道:“母亲先别着急,其实也是好事,周婧芙和高砚书的婚事终于说定了,不日就要嫁过去,虽然仓促了些,但好歹算是有着落。” 安老夫人长松一口气,忍不住又有一些气恼:“既然是好事,你们做出这副模样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人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老夫人觉得晦气,转头啐了一口。 然后笑容满面的拉着周婧芙。 “我的儿,你可真给外祖母争气,不枉费外祖母这么多年疼着你,只要你能顺利嫁入高家,那你母亲的遗愿也就完成了,我这个老婆子,就算去了地底下,见着你母亲,也能挺直腰杆好好说话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古怪。 这一次,安老夫人要替整个安家顶罪,一把老骨头,就算没死也要被活生生折磨死。 可不就应了安老夫人现在自己说的那话吗? 周婧芙抿了抿唇,那一句‘外祖母你别瞎说不吉利的话’,是怎么也没说出来。 安应淮现在想转头就走,这种场面,就算是他也有点不敢面对。 可事已至此,在天塌的消息说出来之 前,不如先让老夫人高兴高兴。 “总之,婚事是彻底应准了,又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接下来,看好日子,就能让芙儿过门。” 安老夫人听的神采奕奕的,不免也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高家那高砚书,不是闹着要去紫光寺当和尚吗?现在婚事已经说定了,他还去不去?这回算是收心了吧?打算好要好好过日子了吧?” 安老夫人说着,得意一笑,抓过周婧芙的手,还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要不是你自己争气,能哄得高砚书回心转意,那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周婧芙只觉得心虚,想要用力把手抽回来,又不太忍心。 现在这种情况,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大家子人到了前厅坐下,安老夫人兴冲冲的,已经开始吩咐人给周婧芙准备嫁妆。 “早年安应珍的那些就罢了,该花的早就花完了,也没剩下多少,就从我的私房钱里面给你添,虽然也没剩下多少了,但去了高家,好歹也能有一些颜面,不至于太丢人!” 安应淮知道,安应珍和周婧 芙,就是安老夫人的心结。 而身为儿子,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让老母亲心里舒坦一些了。 “母亲放心,芙儿的婚事和嫁妆,虽然儿子一直没有提过,但心里都是记着的,早就准备着了。” 周婧芙面色有些潮红,站起来屈膝福身:“多谢舅父,多谢外祖母!” 现在对于周婧芙来说,安老夫人会不会去世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要嫁到高家去,终于要成为高砚书的妻子! 虽然这一整个过程还是曲折不定,充满了变数,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可这都不重要! 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高家夫人,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崭新的希望。 什么名声? 什么安与时? 什么被人指指点点? 都将是过眼云烟! 和周婧芙一样,安老夫人也高兴的很。 她甚至欣慰的热泪盈眶,这么时间了,别人在背地里说闲话,她也是听见了的。 说什么她瞎了眼,人老头昏,放着安与时那个孙女不要,非守着安应珍这个早就已经嫁出去了,而且还和离了的女儿。 又非要把周婧芙这个外孙女当个 宝。 还说她识人不清,看不见亲孙女的好,这样下去,迟早连累全家…… 现在,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她所做的这些事,她所选择的人,究竟是连累了全家,还是造福了全家? 和高家的婚事已成,不管安家之前的境地有多差,现在都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从此以后,别人只有眼红的份! “人人都说你不好,要我说,还是你最好,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安老夫人越说越得意洋洋,“芙儿啊,这就随我去好好给你置办嫁妆,让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看看,只有你这么乖巧的孩子,才能被我宠爱,才能得到无上的富贵!” 这话一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寂静了。 现在出去?恐怕…… 安老夫人觉得不对劲,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大家伙:“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现在可是大好的喜事,看你们这脸色一摆,不像是办喜事的,反而像是办丧事的!” 这话说出来,大家的脸色更僵硬了。 安老夫人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吗? 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准? 安老夫人正在兴头上,也懒得管大家伙的表情究竟如何。 第199章 要被抓的是我 安老夫人兴冲冲的拉过老嬷嬷,开始盘算自己那点养老钱该怎么分配。 “趁着这次的机会,我干脆把那些东西分了算了,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安老夫人连连摆手,面露红光,这气色好的有点不太正常。 “我那些东西也不多,一些好的布料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给景川留些,来日他娶了新妇,也能拿出去送送人,另外一半就给了芙儿吧,至于安与时就不给了,还有那安景州也是个不争气的,暂时也不给了,除非他在我闭眼之前回来,否则没他的份!” “还有一些金银器皿,你们这都分了去,不过主要还是给应淮的,再来就是应淮那个久居外地不肯回来的大哥,给他留一份吧。” 说到这里,安老夫人有些惆怅,“老大也没怎么孝敬过我,人不在跟前,惦记也没有,也就几句话捎回来,旁的也都不算他的了。” “这么看来的话,大头都落在了安应淮手里,今后也是给景川的,我这里另外有一份,也是给景川的,剩下的那些就都是芙儿的了。” “本来是要给安与时留一份的,那丫头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自然配不上!” 安老夫人嘴上这样说 着,心理隐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这是怎么了? 身子虚虚浮浮的不太正常也就罢了,居然还像是交代起了后事。 难道天命不永? 才刚想到这里,刑部的人就来了。 看到这些官差,安应淮和安景川、周婧芙都安静下来,默默起身,眼神复杂的看看他们,又看了看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心里一沉,赶紧跟着起来:“怎么了?这是大白晴天的,好端端的,刑部的人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儿孙们,难道他们犯事了? 光是看到他们这脸色,她就猜得到,肯定是按安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家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了? 闹闹哄哄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到底又怎么了!?”安老夫人板着脸质问。 安应淮低着头没回话,安景川也是如此。 周婧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看了半天,更不敢接话。 刑部的人才懒得管这些,环顾一圈,发现要找的人都在,冷哼道:“圣上开恩,放你们先行回府,现在也差不多了,可以上路了吧?” 安老夫人当场呆住:“上路?上什么路?到底是谁犯了事?我儿安应淮吗? 还是景川和婧芙?” 不,不可能! 周婧芙才刚和高家订了婚事,不会是她。 那就只剩下安应淮和安景川了? 安应淮是军中将领,若犯了大事,皇帝不可能放人先回来…… 难道是安景川? 迟疑又游离的眼神才落到安景川身上,身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刑部的官差,拿着镣铐站在了自己眼前。 安老夫人瞪大眼睛,满脸惊讶:“这是做什么?” 刑部的人有些不耐烦:“还做什么?皇上有令,安老夫人你为老不尊,强迫子孙害人,屡次犯下大案,实难容忍,故而抓你归案,从严处置,以正视听!” 越听这话茬,安老夫人就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做她为老不尊? 还强迫子孙害人,最后屡次犯下大案? 有这种事吗? “是不是搞错了?这些事情老身有没有做过,老身自己难道不知道?” 眼看这些官差不为所动,安老夫人越发气急:“你们真是放肆!老身可是堂堂护国大将军的母亲,身有诰命,是你们说抓就能抓的吗?” “别说是皇上之命,就算闹到御前,也休想让我认下这等无稽之罪!” 话音 才刚落下,安应淮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虽然没说话,可是那颓然的表情,已经证明一切了。 一瞬间,安老夫人眼前发黑。 这种神色,这种难以言表,对于安老夫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 她有多少次要牺牲亲近的人,也是这个样子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安应淮居然会牺牲掉自己的母亲! 而且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居然也能被牺牲? 再看看旁边,安景川的表情如出一辙。 好好好,好的很! 她的儿子和孙子,原来都是白眼狼! “外祖母……”周婧芙热泪盈眶的跪了下来,看着安老夫人的眼睛,声泪俱下:“是芙儿对不住你!但外祖母您放心,孙女一定会继承母亲的遗愿,嫁个好人家,好生度日,这辈子活得风风光光的,为安家增添荣光!” 安老夫人如遭雷击,她都要死了,哪里还能在乎周婧芙能不能增添什么荣光? 她最没法接受的,分明就是自己一把老骨头,居然还要被儿孙们拿去作践! 在场的这几个她最疼爱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有点良心的吗? 全都是木头养的吗!? “行了,赶紧走了!” 刑部的人可没 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看安老夫人拖拖拉拉的,捆上直接带走。 是不是老骨头,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差事能不能办完。 至于怎么办……不都是办? 带走安老夫人,他们也没忘了安景川和周婧芙。 “这个老的走了,还剩下你们两个小的,一个三十大板,一个十大板,自己跟上吧!” 谁让安家唧唧歪歪的? 要是早早的从宫里出来,就去刑部领了罚,现在也不用招摇过市,惹得所有人侧目纷纷! …… 而安与时却不以为然。 她的心情还算不错,看下面的人又折了几枝梅花回来插瓶,虽然已经看腻了,现在瞧着居然也赏心悦目。 “安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之所以要拖拖拉拉的,就是故意为之。” 听雪张大嘴巴:“什么?故意的?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们还要故意?” 闻夏也一脸不敢置信:“就是呀,安家人不是最在乎颜面吗?难道现在就不要脸了?” 虽然说,今天宫里唱的那场大戏实在好看,可最近上京城里的戏码很多,看都看不完,多听了几遍,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便也没多少好奇心。 第200章 无忧的过去对不上 然而谁也没料到,安家居然会把安老夫人一个老太太给推出去。 不知道内情的也就罢了,跟着安与时的她们,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要说这一次的事情里,从头到尾,始作俑者压根就是周婧芙,关安老夫人什么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对安家的做法万分不理解。 人家都是对付外面的人,安家倒好,帮着周婧芙一个外人对付自己家的人,而且还是自家的长辈老人! 都疯了吗? “安家人要颜面不错,可他们更想要的是清白,对他们而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而更加珍贵。” 安与时冷笑:“他们故意招摇过市,就是想着要把事情闹大,因为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那所有人都会认定,这一切确实都是安老无人所为,如此一来,安家那些人身上不就干净了?” “你们以为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会把安老夫人拉出来顶罪?不就是想要证明他们是无辜的,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安老夫人这个老人家吗?” “如果让安应淮顶罪,他一个将军,又是安家的顶梁柱,折了他,损失也太大了,另外一个安景川还年轻,勉强也算得 上是有点才学,如果把他也损失了,那安家恐怕没了后人。” 说到这里安与时,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其实如果安景州还在安家的话,那这一次把安景川拉出来顶罪也挺好的,毕竟还有一个后人呢!” 听到安与时这些分析,两个小丫头都已经惊呆了。 闻夏瞪大眼睛:“既然一切都是周婧芙的错,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她自己扛着?周婧芙一个孤女,没了娘,爹和祖父都不认了,安家还需要怕她吗?” “安家是不会怕她,可是周婧芙这个人心机深沉,俗话又说,狗急了还跳墙,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说出了点不该说的,为了这个缘故,安家也会保下她。” 安与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实在话,自己的家人居然是这个德行,还是有点恶心的。 应该是很恶心! 可是血缘这个东西,没有办法更改。 在很多时候,她虽然忍无可忍,可到底也还是不方便下死手。 除了不方便是一个层面,另外就是,从她自己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接触到的教育来说,这样做似乎也不太对。 幸好,安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力气 。 就比如这一次,本来只想看周婧芙出个丑的,谁知道还有个意外之喜,直接把安老夫人给拉下去了。 还不止这个,周婧芙自己下地狱也就罢了,把安应淮也拉成了杀母帮凶。 安景川,则是伤害自己亲祖母的帮凶。 都下去吧,原主在阴曹地府等着他们! 人逢喜事精神爽,安与时也是如此。 安老夫人下狱之后,安与时就没有刻意打听过安家的消息。 可她每日到处看诊,也不免听说了些。 先是安老夫人,在狱中成天大闹叫嚷,说自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希望能够寻情回到安家,禁足替罪。 发现这一招没什么用,安家也没有怎么上下打点过,甚至连面都没有露,慢慢的,居然也就认了。 所有罪责,凭一己苍老之身认了下来。 上京城里众说纷纭,有觉得安老夫人却是该死的,也有觉得安老夫人很可怜的。 但挨骂最多的,还是安应淮这个亲儿子。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亲生母亲。 得多没有良心,才会把亲娘扔进大牢里,不管不问? “安女娘,你选择离开安家,那可真是做的太对了!若留在那个 地方,还不知道要被害成什么样!” “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安家之前也算是上等人家,再看看现在呢?也就安女娘你目光长远,及时避开了这些,要是我能有你这等心性就好了!” “安女娘你说说,你这么好的才情,这么大的本事,安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再看看那个周婧芙,明显就是个不堪的人物,居然还被当做宝,那一家子人,莫不是眼瞎了吧?” “太后娘娘和皇上果然也是慧眼识珠,怪不得他们这么看重你呢!” “你说说,那个周婧芙怎么就那么下贱?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玩,还好皇上英明,也算给你出了一口恶气!” “……” 这些话,这些天,安与时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但其中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在一家府里看诊的时候,听见那家老祖宗的感叹—— “要说皇上也是稀奇,小时候是个好动爱玩的性子,同辈里就属他最为胡闹了,没想到长大以后又换了一副模样!说起来,安女娘你也是这样的,小时候和现在,实在是天壤之别!” 在她的印象里,无忧小时候可不是个爱胡闹的性子,相比起现在要更 沉稳内敛的许多。 在原主的印象中,无忧就是个内心成熟,甚至有一点像是小老头的孩子。 而且,无忧除了出生的那两年,其余时候都是在外地。 都是在大皇子的属地里长大。 什么时候又能说得上同辈不同辈的了? 非要说起来的话,整个上京城的老臣们,估计也没有几个见过无忧的。 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司方峋! 那这些所谓的幼时模样,又是从何而来? 回到裴家,等裴允有空的时候,她就直接问出来了。 “既然皇上就是无忧,那京城的那些长辈们,为什么会说见过他小时候?无忧一直都没有怎么待过上京城,不是吗?” 就是大皇子去世了,无忧也没有回来呀。 在这一瞬间,裴允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卡住了。 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安与时,安与时居然先发现了不对劲…… 是不是该说了? “其实,无忧……”裴允还是有些迟疑。 安与时仔细看着他的神色,也没有逼问,反而是笑着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罢了,无忧的身份太过紧要,有些伪装才是正常的,否则反而说不通。” 第201章 带我去会会他 随口这么一说,安与时自己倒是真信了,忍不住失笑道:“也是我想的太多了,想想也是,如果无忧不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那不就是漏洞百出了吗?” 裴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清楚。 正在犹豫之际,束鲁匆匆奔了进来:“女娘也在啊?将军,已经查到了,早前宣王府那个大夫果然存在,通过追查,连带他的家小,红甲卫已经全部拿下!” 裴允还没说话,安与时立即激动的站起身来。 “终于抓到了?我要会会他!” 不仅是因为那个大夫可能知道很多事,更有可能参与许多事。 比如之前,司方峋忽然惊厥,比如宣王妃,忽然怀孕,还讳疾忌医。 她的猜测是,那个大夫很有可能是王府用久了的人,而宣王妃上一次落网之时,曾说出一些与孟家相关的事…… 那说不定,那个大夫也知道什么呢? 既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要审问吧,又一直装疯卖傻,咬死了不肯认。 那就只能从这些看似有异常的地方开始了。 其实安与时心里也没有什么底,但凡事总得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裴允看了看她,有些无奈:“不然还是 先聊聊无忧的事?” 在裴允看来,也是时候说了。 安与时却急着要出门:“不行不行,现在就带我去纠察司,我得见见他,好生问过才能知道更多线索,至于无忧的事,反正人好端端的呢,什么时候问不是问?” 说完,安与时就看着束鲁:“别愣着了,快带我去吧!” 束鲁笑的无奈,知道这种事,裴允就不可能不依着,只能在前面带路。 安与时走得太快,没有看到裴允眼里的失落。 对她来说,无忧自然重要,但是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自打她发现了自己对裴允的情愫之后,就刻意想躲着了。 平日里除非有事,就连吃饭她也尽量避开。 本来以为多些日子不大见面,不大相处,就会好一些。 可是今天一起坐着聊了一会儿,聊的也都是一些不太相干的事情,自己那颗心里就是小鹿乱撞,完全安分不下来。 反正现在也有个现成的借口,就直接走人吧。 …… 还没到纠察司,束鲁就跟安与时细细说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抓了他的家人,若审问起来不肯招,只要稍作威胁,基本上都会老老实实招供!” 一般情况下 ,束鲁是不会解释的。 但安与时不一样,为了自家将军在安与时心里的印象,也该好好说一说个中原委,免得被安与时误以为,他们都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安与时点点头:“那个大夫身上背负着重大的秘密,确实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的家人无辜了些,但在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是抓起来而已,又没有非要在那大夫面前把家人杀光,算什么残忍?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大夫自己参与进太多不该参与的事情。 如今这样连累全家,又能怪谁? 人就关在纠察司的地牢之中。 听说在抓人的时候,那个大夫曾打算就死,是听说家人也同时被抓了,这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红甲卫才毅然决然把所有人都抓了。 阵仗之大,堪比九族。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牢房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一家子一家子这样关着的。 其中不乏有年幼的孩子,也有年迈的老人,吓得瑟瑟发抖,蜷缩着,抱在一起缩在墙角,不管看到谁都是一副胆怯的模样。 束鲁适时解释:“人关在深处,这里都是他的亲戚。” 安与时点了点 头,表情还挺自如的,没有束鲁想象中那么害怕。 只是走得更深了些,看到一个被妇人紧紧搂在怀里,脸色苍白的孩子。 她忍不住顿住脚步:“孩子有病?” 听到安与时这么问,束鲁惊讶的瞪大眼睛:“没听说啊!” 但他也没有解释太多,当着那位要犯的家人的面说多了,暴露了己方没打算赶尽杀绝的念头,可是很容易被反客为主的。 唯有那个妇人,呆呆的抬头看着安与时。 此刻孩子的状态并不好,面色苍白不说,嘴唇还发青,像是有心疾…… 可那个妇人明明就很担心,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开口,甚至还把孩子更搂紧了些,像是想把孩子藏起来。 安与时眯起眼睛多看了几眼,半晌,勾了勾唇,跟着束鲁往里面走。 被关在牢房深处的,是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他身形瘦弱,五官平整而又普通,是扔在人群里,怎么找也找不出来的。 顶多…… 也就是身上有一股难以察觉的药香,以及看似斯文的神态。 “范天工,给我出来,记住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少耍那些鬼心眼!” 束鲁高声呵斥。 范天工看了 束鲁一眼,又看看安与时,上下打量一圈,发出一声冷笑,转过头去,开始闭目养神。 明摆着就是没有打算搭理任何人。 束鲁看的咬牙,他们平时最恨的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 用刑也好,威胁也罢,闹翻天了,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反应。 眼下确实是有杀手锏,比如这个范天工的家人。 但是杀手锏的次数稍微用的多了,就又开始不配合,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几次三番下来,反而让他们红甲卫投鼠忌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安与时挑了挑眉,也不在意,低笑着问:“孩子年纪还小,又有心症,你也不想让他听见你的惨叫声吧?” 看范天工不说话,毫不搭理,安与时慢悠悠的接着说:“你骨头硬没关系,能忍着不叫唤也是小问题,但都是当大夫的人,你应该知道,有些穴位,一针下去,就算是个哑巴,也能把喉咙给吼破了。” 范天工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安与时。 安与时满意的勾唇,“你若还是不肯配合,觉得就算被你儿子听见你惨绝人寰的叫声也无所谓,那你不如想想,你的儿子年纪虽然小了些,下手有些不忍心,但……” 第202章 审你?小问题 安与时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那孩子应该还在用药吧?停了那药材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些。” 说这话的时候,安与时一直都是笑着的,从脸上看不出分毫的恻隐之心。 别说范天工了,就连束鲁听着都有些头皮发麻。 还担心他们会吓着女娘,没想到女娘比他们更狠! 安与时也不等范天工表态,直接问道:“之前皇上在宫中突发惊厥,是喝了鹿血酒所致,这个方子,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你都告诉了谁?宫中除了太医,还有谁是你的同谋?” 一旁束鲁脸色有些尴尬,问的这么直接,范天工会说才怪了。 可没想到的是,范天工张了张嘴,居然真的出声了。 “是我,我看过太医院的脉案,知道皇帝的身子状况,就把这个法子告诉他们了,至于同谋……我并非宫中人,就算知道有内应,也不知道是谁。” 束鲁:“……” 假的,肯定是假的! 如果审案子这么轻松,他们红甲卫都不用干了! 安与时眉心一皱:“你把方子告诉了谁?宣亲王和宣王妃吗?” “没错,你不是都知道吗?”范天工 发出一声苦笑:“我是王府的人。” 安与时拧眉思索了一会,接着追问:“你既然是王府的大夫,为什么不早帮宣王妃调理身子,让她早点怀上孩子?” 范天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涩:“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女娘你先帮宣王妃调理好了身子,我也没办法让她那么快的如意,而且女娘应该也知道了,我那个方子是又凶又险的,就算勉强怀上,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都是两说,对母体也有巨大的损伤……” 说白了,就是医术不精。 安与时冷笑:“你知道的旁门左道倒是不少,也亏的宣王妃那么信任你。” “她那不是信任我,是着急。”范天工嗤了一声:“她觉得要趁热打铁,赶紧哄樊太妃高兴,压根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因为对她而言,生与死也就那么回事,更重要的是即将到手的权势与富贵。” 说到这里,范天工深深的看了安与时几眼,又说:“女娘还不知道吧?宣王妃之所以那般胆大妄为,是因为她认定,天塌下来自有女娘你顶着。” 安与时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无语。 所以说到底,宣王妃就是想着要作死,还以为作死之后 有她能够收拾残局,所以才那么不顾一切? 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也是没谁了! “在你待在王府期间,可有见过什么人跟王府来往密切吗?” 问这话的时候,安与时就像是在和友人闲聊,别提有多轻松了。 范天工却在一瞬间神经紧绷,全身心的警戒起来。 刚才问那么多,就是为了套话? 安与时轻笑:“你儿子小小年纪就在服用麝香保心丸,药品名贵,若非不是你知道一些重要的,做了一些重要的,王府能给你那么多?” 安与时蹲了下来,看着一直靠坐在地上的范天工,声音低缓,却又充满了蛊惑力:“你或许已经生无可恋,但你的儿子还小,常言道,稚子无辜,你忍心就让他这么一直病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一命呜呼?”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你也知道,我能保住他,可你能不能让我出这个力气,就得看你能抛出什么饵了。” 范天工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很明显,他儿子的心症,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你当真有把握?” 范天工第一次起身,还猛的扑了过来,吓得束鲁赶紧护到安与时跟前。 此刻 范天工伸出来的手,像是很想抓住安与时这颗最后的救命稻草。 安与时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了。 看她这个样子,范天工焦急的像是要炸开锅。 “你快说啊!你到底有没有法子?” 范天工越发焦急,要不是有牢门挡着,恐怕都已经上来动手了。 “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你能不能救好我儿子!?” 安与时冷漠抬眼,摆出一副要和范天工对峙到底的架势。 也没过多久,范天工彻底破防,崩溃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全都告诉你!” 安与时缓缓开口:“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知道,王府曾和什么人走动密切?” 作为一个府医,范天工在王府的作用是很大,但也只是在医术这一方面,更核心的东西,范天工可能会接触的,但是并不多。 然而如果能够知道,和宣亲王宣王妃来往密切的人究竟是谁,那么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出更多东西。 范天工再开口,没有半点迟疑:“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那时候的王府没有多少人肯去,也没有多少人肯跟宣亲王多接触,宣王妃就更加了,虽然他们勉强也算得上是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们没有实权,因此人人只是面上恭维,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 “不过,我确实是知道有一个人曾和宣亲王来往过不少书信,次次宣亲王收到信,表情都很不一般,而且对方还时常给钱、给人,我心想着,此人身份地位必定不低,或许会是某位亲王,可究竟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从范天工严肃的脸色看来,并没有说谎。 安与时垂眸,再偏头和束鲁对视,主仆两个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皇室人丁单薄,这也只是这一辈而已。 要说亲王,比如说先皇的兄弟们,再来就是这些皇家长辈所生的孩子,当初也没少得过爵位。 要么袭爵,要么有了自己的封地,多年来一直在外,可也确确实实都是亲王之尊。 大.大小小算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个呢…… 只不过都不在上京城,各有封地,军权也被牢牢控制在皇帝手里,一直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罢了。 可要说这一类的人,要和宣亲王有所接触,甚至是合伙做些什么…… 那可都是有可能的! 安与时挑眉追问:“你知不知道信是从什么地方送来的?” 第203章 躲着阿兄走 范天工摇头:“这是宣亲王手里最核心的机密,他如何会让我知道?为了能够在他手里长久的办差,得到比外面多出好几倍的赏银,好给我家孩子调理身子,我又如何敢冒进?怎么可能胡乱打听?” 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对于范天工来说,那是一条长久的财路。 除非是疯了,才会主动揭自己东家的底。 安与时左右看了看,除了束鲁之外没有多少外人,便又上前一步。 “那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当年王府和孟家之间,有没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范天工稀奇的看了一眼安与时。 安与时是孟家的外孙女,又是遗留下来的最后血脉之一,要说安与时对孟家那些事心怀疑虑,想要查个清楚,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王府怎么会和孟家战死之事有什么关系? 两家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也没有听说过两家有仇…… “当年孟家战死,王府并没有从中得到半点好处,女娘会不会是……” 刚想说安与时是不是想多了,范天工忽然又想起一点别的事情,自己也眉心一跳。 “不敢欺瞒女娘,具体的,小人确实不知,但小人恰好是孟 家战死那一年去到王府的,因为一手医术还算过得去,再加上家中情形,宣亲王和宣王妃也都知晓,所以深受信任。” “不过在小人过去之前,王府其实另有一位名医,据说曾经师从高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年离奇病死!” 范天工细细想了想,谨慎的说:“恰好,就是孟加全族战死之后,但当年孟家全族之死的噩耗传的太大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小人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没有深想,如今细细想来,既然是一位神医,为何会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忽然病死?可个中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小人实在不知道!” 安与时心里一跳,看样子,还真有点什么…… 只是这个范天工知道的太少,而宣亲王和宣王妃又不会那么轻易的说出来…… 她状似无意的又再问了几句,范天工都没有露出什么疑点。 其实想也知道,范天工只是一个大夫罢了,在王府只待了两三年,想要知道更多也难。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查出之前那个大夫究竟是因何而死! “把孩子接出去吧。” 安与时指了指前面的牢房。 看范天工满脸 感激,她又冷漠的说出了后半句话:“等我把了脉,开了药,再送回来,接下来是什么命运,就看朝廷怎么安排了。” 范天工僵在原地,看朝廷安排? 他可是出了谋害圣上的主意的人! 不管皇上还是朝廷,可有一个人会放过他吗? 安与时才不会跟一个犯人说那么多,用一句老话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更在乎的是,那些亲王都有谁? 会不会知道当年孟家的秘密? 事到如今,她对于孟加全族的死的疑心,已经越来越重了。 她甚至可以肯定,这里面就是有阴谋在的! 只是时间隔得太远,背后之人又做得太过天衣无缝,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查证。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她那时候忽然神来一笔,觉得这里面有些可疑,然后和裴允一起追查下去,说不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好在,现在宣王妃和宣亲王都被关在纠察司里,司方峋是自己人,只要裴允不说可以死,应该可以把他们两口子的性命一直留着,直到真相大白。 出了牢房,安与时长舒一口浊气:“束鲁大哥,接下来要怎么查,你应该……” 束鲁连忙点头:“我就在旁边听着的,当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女娘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先去找将军商量商量啊!” 安与时轻轻摇头:“阿兄挺忙的,我心里又乱,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束鲁没有多想,方才从范天工嘴里知道那些事,确实引人深思。 “那女娘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束鲁拱了拱手,自有步应和竹子在外面等着的,也不需要他安排人送安与时回去。 而安与时才刚回到府里不久,就听说纠察司传了消息回来。 “这次宣亲王和宣王妃都被抓了,那些亲王居然都赶不回来,算算时日,估计是王府刚出事那一阵开始动身的。” 步应站在安与时跟前,说的很仔细。 自打安与时从纠察司回来,就把自己的所有猜想,和目前已知的信息,都跟步应说过了。 步应对孟老国公万分衷心,之所以愿意回到安与时身边照顾,也是因为心里有个结。 所以他们虽是半路主仆,却也相互信任。 安与时叹了口气:“那些亲王回来了也好,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好查一些,但是,都回来了吗?” 王府敢对皇帝 下手,还把楼家都牵扯了进去,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支持的。 说不定就是和某位亲王,合伙想着让司方峋死于非命,他们才好鸠占鹊巢。 如果只回来了其中一两个,最起码证明他们心虚,还有的可查。 但如果全都回来了,鱼龙混杂,那可就不好说了。 步应眉头紧蹙:“确实都回来了,摸不太准他们的意图。” 安与时抓起手边的茶杯,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查盖。 照此说来的话…… 半天过去,步应站的都有些腿麻了,不知道安与时还有没有别的吩咐,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正犹豫着,终于听到了安与时说话:“盯紧安家。” “安家?”步应惊讶反问:“这时候不是应该盯紧纠察司吗?盯着安家做什么?” “纠察司现在在阿兄手里,那些亲王如果敢去纠察司浑水摸鱼,那眨眼的功夫就能被阿兄发现。” 安与时皱了皱眉,接着说:“我想着,安家和孟家当年出事脱不了干系,现在王府已经倒台,那些亲王来到上京城,少不得要找安家商量,就算那些亲王耐得住,安家也耐不住,因此盯着安讲,我们必有收获!” 第204章 皇帝有问题! 安与时越说,就越是坐不住,忽然又站起来:“我想进宫,找樊太妃和司方峋商量商量。” 步应点了点头,他知道樊太妃和司方峋对安与时都很好,也很护着孟家。 所以在他看来,安与时一个小女娘,能知道去宫里找长辈们商议,反而是好事。 安与时就是没想到,到了宫中,裴允居然也在。 本来还想着躲着裴允的,现在是躲不开了…… “原来阿兄也在。”安与时低着头,特地找了个远一些的位置坐着。 司方峋看看裴允,又看看安与时,干咳一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我们也正在研究孟家当年在战场上的事。” 说起正经事,司方峋还是很严肃的。 安与时颔首:“我仔细问了步应,当年战场出事确实稀奇,按理来说,就算战况再紧张,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可当时在战场上的,就是无一生还,还就那么巧,死在了同一时刻……” 裴允适时接过话头:“不错,两军相差并不悬殊,就算败了,也不至于败得如此彻底。” “那个大夫的说辞,阿兄和皇上都听说了吧?”安与时苦着脸:“在他之前,王府还有一 个大夫,在孟家出事之后就离奇死了的。” 司方峋捏紧拳头,并未就此事多说,想来是早已知道了。 顿了顿,司方峋反而开始安慰安与时:“与时,你也别担心,此事已经有了眉目,再想接着往下查就容易了,顶多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这么两三年都已经等过来了,再等一阵子也没什么。” “我知道的。”安与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怕隔得太远,已经不好查了。 就算还有证据,肯定也已经被幕后黑手湮灭掉。 就比如当年那个大夫,已经死了,而且是孟家刚出事就死了。 那其余的东西,能够被当成证据的,难道他们不知道销毁吗? “与时,那个步应我也知道,当时是被孟老国公派出去打探消息了,恰好避开了那场战役,所以侥幸未死,其余留住姓名的将士们,大抵也都是如此。” 司方峋说这事的意思很简单。 他是在告诉安与时,孟家的死确实有疑点,而且疑点非常大! 在现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不在现场的反而都活了。 明明都在战场,都在边境,如果真是敌军压倒性的胜利,那为什么不赶尽 杀绝? 为什么不趁机攻城掠地? 要么,是杀不得。 要么,是不愿杀。 杀不得的原因很直接,比如实力不足,或是兵力不够。 但是不愿杀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是和某些人有所交易,所以才没有做的太过? 安与时的反应很快,已经想到了这上面。 “但问题是,那些人使劲手段,就是要孟家死?为什么?” 孟家确实是将门,也位及国公,权倾朝野。 但仅凭这样,也能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从而非死不可吗? 曾经安与时以为,是安家所为,但想来想去,安家谋取的利益也就是孟家那点遗产,而那些遗产的价值,安家自己明明也有。 又不是已经穷到无路可走了,何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只是为了算计孟家一家子人? 仔细想来,两家可是姻亲,如果孟家拥有更大的权势,那么安家也多的是好处啊! 至于嫉妒,倒也是有可能的。 一家得势,另外一家少不了会眼红。 可和实打实的利益相比,那点嫉妒算得了什么? “是啊,为什么?” 司方峋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也不打紧,总之,线索越 来越充足,我们也更好着手了。” 安与时轻叹,现在也只有这么想,心里才能舒服些。 再看看裴允,一直垂眸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总觉得现场很尴尬,觉得坐立难安,有心想说话…… 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干脆又看着司方峋:“没想到你还挺记恩情的,想来这些年也没少为我外祖父家的事情奔波吧?多谢你。” 这声道谢,是很诚心的,所以语气也显得比平时客气许多。 司方峋大气一笑:“都是应该的,不只是你外祖父,孟家几位将军,包括你母亲在内,都在贵林郡数次救下朕的性命,而且事后也不顾身份地位,谢绝酬谢,可谓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 当今世上的人,谁说起孟家上下不心怀敬意? 他就更加了。 屡次受恩于人,还无以为报…… 如今,是真的没有办法,也没有去处可以报答。 也就只能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求一个清白。 能不认真吗? 安与时却心里发沉。 贵林郡? 早些年间,外祖父一家倒是时常去那边征战,因为那地方不太平。 可那地方之所以不太平,那是因为, 当时贵林郡是四皇子的属地。 而四皇子一脉子嗣众多,年纪轻轻,甚至都已经有了孙子,被皇室其余人万分忌惮,或是设计或是架空,早就已经把贵林郡的实权拿到了上京城这边。 导致敌敌国屡屡进犯,四皇子却无计可施。 这些事,安与时并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而是原主在小的时候,就时常听见外祖父他们聊起,耳濡目染,慢慢记住的。 这不会有错! 而问题在于,无忧的父亲大皇子,一直是在东南方向游山玩水,和贵林郡完全相反。 犹记得,大皇子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上京城,带着妻儿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没有封地,没有兵权,就连亲信也没有留多少个。 在她不过七八岁上,大皇子就全家遇伏,撒手人寰。 从来就没有去过贵林郡! 大皇子和她外祖父可是忘年交,因此大皇子一家的下落,外祖父是很清楚的,不会有误。 且大皇子此人坦荡,不会对外祖父撒谎。 那也就是说…… 她见到司方峋,以为司方峋就是无忧。 可无忧并没有去过贵林郡,就算去了,机缘巧合之下被外祖父和舅舅们救下,也不会有什么重金酬谢之说—— 第205章 谁才是无忧? 无忧彼时无父无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权势。 哪来的银子酬谢? 何况外祖父若是遇到了孤苦伶仃的幼小无忧,定会把人接到身边好生教养,免得让故友之子在外流浪。 由此可见,司方峋不是无忧! 他就不是大皇子的儿子,而是四皇子的孙子! 就和对外的身份一模一样,司方峋,是实打实的四皇子长孙! 那么无忧究竟是谁? 换句话来说,司方峋不是无忧,可司方峋为何会知道无忧的事? 又为何在她面前的时候,在她说起无忧的时候,从来就不戳穿? 难道司方峋认识无忧? 他们彼此熟悉,彼此交好,才会对彼此的过去了如指掌? 真正的无忧究竟是谁? 她视线一偏,看向一只垂眸不语的裴允。 裴允一直在沉思,也没有注意司方峋说了些什么。 更没有注意到安与时充满探究的视线。 是他吗? 和司方峋一样,裴允也对无忧的事情了如指掌。 现在在安与时看来,真正的无忧说不定早就死了,就算活着现在,也不敢暴露于人前,又或者是苟延残喘了几年,认识他们之后才在中途死去…… 临死之前,把曾经的事情 都跟他们分享过了? 又或者说,裴允就是无忧? 可裴允是裴家的子嗣,他如果是无忧,真正的裴允在什么地方? 安与时越想,心里就越沉。 她觉得,能和无忧对得上的,像是性情脾气,甚至是和大皇子相似的长相,就只有裴允了。 可是裴允身边跟着的除了束鲁之外,其余的老将军,基本上都是裴家的旧臣。 他们就和孟家的旧臣一样,对东主忠心耿耿。 如果现在的裴允是假冒的,他们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如果发现了,为什么还要对裴允这般忠心? 如果没有发现,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疑点,那么真正的无忧又在什么地方? 这种话,她能问裴允吗? 安与时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试探试探。 她或许不太了解后来的无忧,也不太了解裴允,可是她很了解小时候的无忧。 人这一生,确实时常在变,可是很多小时候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个人都各怀心思。 安与时满心都想着无忧的事,司方峋还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正在思索该如何往下查。 裴允其实也差不多,只是他的情绪一向不外露。 “先回府吧。”裴允站起身来,看了看安与时:“你是一道回去,还是去看看樊太妃?” 裴允不是个傻子,这段时间以来,安与时一直都找尽各种借口避着他…… 他很无奈,也无计可施。 好像从一开始到现在,安与时就一直在躲着他,只是最近躲得越来越频繁了。 也越来越明显。 摆明了,就是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有心想要更进一步,直接跟安与时说出一切,可手头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也就耽搁了。 尤其是拖到现在,关于他的身份,已经不是随口说一句就能解释清楚的,所以她总想着得找个机会,把所有事情都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跟安与时解释清楚。 免得两人之间存在更多的误会。 至于现在,安与时只是躲着不肯跟他相处,还没有到非要搬离裴家的地步,所以,他愿意纵着。 能安安心心的待在他身边,就很好。 “我跟你一起走。” 安与时起身,直直的看着裴允的眼睛。 她需要多跟裴允相处,多观察裴允的一举一动,才能在细节中确定,裴允究竟是不是无忧。 她刚才也想了,要不要去问问樊太妃,又或者要不要找机会问问司方峋。 可既然隔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实话,必然就有他们不愿意说的道理。 就算去问,多半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说就算了,自己找吧。 可是裴允实在太过内敛,往常两个人相处还算不错的时候还好说,轻轻松松的,有说有笑。 但是最近气氛越来越尴尬,裴允的笑脸也越来越少了。 就比如现在,两个人一起坐在马车上,裴允心里想着案子,就坐着闭目养神,不言不语的,能怎么观察? 安与时仔细想了想,小时候的无忧,最爱吃的是什么来着? 最讨厌什么、最怕什么…… …… 关于无忧和裴允之间的关联,还没有找出确切的联系,在步应和青竹那边,已经有了好消息。 年前就想着要找孟家的旧部,只是一直都没什么效果。 到现在,终于有了最新的进展。 步应站在安与时面前,表情还挺欣慰的:“这位靳元升将军,我也没见过,但他曾经也是跟着孟老国公的,骁勇善战不说,还有一身天生的神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其实当年跟 着孟老国公四处征战的那些亲信,步应都认识。 但可惜的是,那时候较为亲近的,都和孟家一起战死在沙场了。 像靳元升这些,是属于同僚,却嫌少见面,联络也不多的。 要不是这次青竹发现线索,他顺势找过去,又有红甲卫在中间帮忙牵线送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我听说过这个人。”安与时也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从外地回来,还给我带了好多小玩意儿呢!” “哈哈哈!” 人还没到,爽朗的笑声就先传过来了。 “女娘没有记错,那就是我!” 紧跟着,一个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 他留着满满一大圈络腮胡,一看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大气男儿。 安与时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去,眉眼都带着笑:“小女见过将军!” “不敢当,不敢当!”靳元升哈哈笑着。 手一抬,拎起安与时的衣袖,也不知道是怎么用力的,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站回去之后还颠了好几下。 要不是青竹反应快,一把把她给扶住了,恐怕都得当场摔一个。 果然天生神力…… 第206章 我们对不住你 紧接着落座上茶。 安与时看着靳元升,靳元升也看着安与时,一老一少哈哈笑着,也不知道哪里就这么开心。 这也不怪安与时,她一直都没有刻意控制过,但原主的很多感情,比如说恨,比如说喜爱,都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她。 现在见到儿时曾经见过的人,又是外祖父一家很是信任的人,她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也觉得,安全感忽然就更深了。 好像有这些人在,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害怕。 靳元升看着她,从一开始的笑,逐渐转为叹息。 “我一向自诩英明,没想到在你的事情上,却疏于判断,当真以为你同传言那般毫无良心,所以一直也没管过你,甚至都不曾过问。” “现在想想,还好你没怎么出事,要不然等我去了地底下,要如何面见你外祖父一家?” 安与时用力摇头:“亲人之间尚且常有误会,从前是我自己不慎,才会深陷囹圄,甚至害的外祖父一家名声受损,说起来,都是我自己的罪过。” “好孩子,你能这样懂事,孟老在地底下也就安心了!” 靳元升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客套 太多话,本就不是他的性情,这会熟悉起来了,他也就直接问出来。 “他们找到我,说你正在查孟家当年的案子,难道孟家之死,是有隐情的?” 说起这些,安与时也立即变得认真起来:“不瞒将军说,起先我只是在利用宣王府一家,想着要找法子改变我自己的名声,才能让大家知道,孟家不是安家传出来的那样,谁知道折腾来折腾去,居然让我发现了一些隐情。” “现在宣亲王和宣王妃都已经落网,就被关在纠察司里,可他们嘴硬的很,除了落网当日说漏了一些,之后,不管阿兄使进了浑身解数,用了多少审讯的法子,都不肯再提及孟家一个字,还是抓到了曾经在宣王府效力的一个大夫,旁敲侧击的,才得到一些线索。” 说到这里,安与时坐着的姿势都正了正,身子微微往前倾,压低声音说:“那大夫告诉我,在他之前,宣王府还有一位效力的大夫,医术高明不说,还深受宣王府信任,但是在孟家出事的当年,他莫名暴毙了!” “现在,我阿兄正想法子,想从宣亲王和宣王妃口中撬出一些关于之前那位大 夫的事情,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 “将军,我今日见你,也是想知道在你看来,当年孟家在战场上出事,有没有可能是吃了什么药?所有人都生病了,才会一败如山倒,所有人都命丧战场?” 靳元升眉心一跳,当场就站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些年怎么想都想不通,原来是有人在中间下毒谋害?” 安与时一愣,她还以为这些跟着外祖父的将领们会知道更多,没想到消息比她还要滞后。 现在这半惊讶,想必是对一切懵然不知了。 但是再仔细一想也是,如果他们早就发现了疑点,也不会等到今日。 “我也只是这样猜测,具体的证据,现在还没有到手,之后要查,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安与时轻轻叹了口气。 靳元升还在琢磨方才安与时说过的那些话,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坐了回去:“话都说到这上面了,我也有一事想不明白,这几年翻来覆去一直没个头绪!” 他干脆坐到安与时旁边来,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老少两个头凑着头,仔细商量。 “当年,其实我也在那边,不只是我,还有 好几位弟兄也在!” “可是那会儿,孟老在的地方是主战场,那一阵,忽然有许多敌军进犯周围的防线,无奈之下,孟老才把我们分派出去一一击破,可我们去了之后,发现敌军的数量并不多,只是声势浩大,待我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再冲回去,就只看到所有弟兄们的尸首了!” 别看靳元升是个糙汉子,说到这一层伤心事,立时声音哽咽,眼睛也红了一大圈。 “我们兄弟几个伤心欲绝,心思也不够细腻,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当场就带着所有弟兄深入敌营,要为你外祖父他们报仇雪恨!” “这一场苦战,又是长达半个多月,死伤无数……” 靳元升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出声:“当然了,敌军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说起来是很可惜,当年一时冲动,又折损了很多弟兄。 再说句实在话,那个时候孟老国公战死,那般凄惨…… 那么多兄弟们,谁心里不激愤? 何况平日里都是孟老在指点江山,主心骨一倒,他们就是一群没了头的苍蝇,全是凭借着蛮力在战场上厮杀。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 当年我们凭着心里一口恶气,对敌军围追堵截,几乎把他们杀回老窝里去,我们也一直在后面跟着追,要不是最后实在势单力孤,我们都恨不得直接把敌国杀光!呵,那群狗贼!” “可也正是因为我们深入敌营太深,又折损无数,个个身上带伤,一时之间反而不好撤退,只能躲在原地修养,等到我们养精蓄锐重新回来,战场上的尸骨已经被收敛走了!” “那会儿我们就听附近的人说,是个小女娘去收敛的,我们一想就是你,可又觉得你年纪太小,怎么可能呢?再等到我们回京的时候,就听说是安家人所为,他们的说辞太好,你又一直没怎么出门,没个解释,他们又说什么,你是出京去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厮混了!” “安家道貌岸然,说是把你软禁在家好好反省,我们那时候心里都有气,信以为真,没想到就中了他们的奸计,和世人一样误会你,甚至还在背地里骂你是个白眼狼!” 靳元升站起身来,忽然冲着安与时鞠了一躬:“丫头,是咱们对不住你,往后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一句话,叔伯爷爷们,没有不依的!” 第207章 谁还没点银子了? 听靳元升这么说,又看他这样,安与时是真的哭笑不得。 不愧是个糙汉,连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事,都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也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知错就认,干干脆脆! “将军可别这么说,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懂得为自己争辩,更想不到自己不争辩,实则才是抹黑家人,想必也连累了你们……” 靳元升摆摆手:“还叫什么将军?我和你外祖父是一辈的,你叫我一声爷爷,不会亏了你!” 安与时嘴角一抽,她倒是知道,靳元升和外祖父是同一辈。 可是靳元升的年纪,和安应淮没差多少,就这么直接叫爷爷,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吗? “是,靳爷爷!” “好好好!”靳元升哈哈大笑:“往后,你就跟我自家孙女差不多了,爷爷这次入京着急,也没给你带个什么见面的,赶明儿找人去街上买点小女娘喜欢的东西回来,都送给你!” 说到花银子,安与时眼前一亮:“靳爷爷,我之前一直在和步叔商议,曾经跟过我外祖父的人,不管是将军还是战士,也不管如今是否还在军中,总归很多人的身后事都没有来 得及安置,他们的家人现在下落如何,也还没有全部查明,恰好我外祖父一家的遗产,现在都在我的手里,银子多到花不完,所以我想着,靳爷爷你若是和大家都还有联络,不妨在中间搭个桥牵个线,也让我尽尽心才好。” “另外还有一事,我从阿兄那里知道,现如今我们大赫王朝的军队,也就红甲卫的装备齐整些,其余将士要么是少盔甲,要么是次等武器,在战场上,那是搏命的地方,这些东西少了怎么行?我倒愿意尽尽绵薄之力,左不过就是多花些银子罢了,我还是出得起的,就是不知道这些事,若是拿到明面上来做,会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再加上和你们联络不深,所以我一直也没敢行动。” 听见安与时这么说,靳元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和着,他一个长辈想着要给小辈买些小玩意儿,结果这小辈居然想着花重金,武装他的军营? 不过说句实在话吧,他确实有点囊中羞涩…… 当年跟着孟老的时候还好说。 毕竟孟老一家什么都会,全能的很,他们这些将士只需要用尽全力好好搏杀就行,其余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 但自从没了那个主心骨,轮到他们自己来当家作主,这就有点…… 这次要回京,一是听说京城不太平,二是听说安与时的处境不大好,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要回来看看。 再来嘛,就是想跟如今的新帝好好说一说,看能不能拨一笔款项下来…… “咳咳,丫头啊,你的银子……” 靳元升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摸了摸鼻子,踌躇半天才问出来:“多吗?”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都不好意思跟小辈开这个口! “多呀!”安与时大方点头:“我可不是在自夸,就那些银子金山银山似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要知道时至如今,安与时还一直在让下面的人大办粥厂,接济平民的。 可就算是这样,花掉的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真的?” 靳元升不敢置信的反问一句。 看安与时还在点头,他乐的直搓手。 发了发了,这次发达了! 不过等等,安与时的银子可不是国库,不是能够随便掏的。 若是为了自己的军队,要把安与时的养老钱给花了,那他一样对不住死去的孟老国公! 想到这里,靳元升万分紧张,又坐了回来 :“丫头,你可得知道,养军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你的身份合适不合适,也不说你要养多少人,就说我这里,麾下八千将士,除了我们自己的军饷,每年最少还得要两千两银子……” 这个两千两,靳元升还觉得自己口张的太大了。 其实两千两也就是刚刚好,但如果缩一缩水,再想法子从新帝手里掏一点的话…… “还是不要两千两了,一千两就足够。” 才刚说出来,靳元升又一个劲摇头:“不不不,一千两也不需要,五百两!五百两就够了!” 看安与时瞪大眼睛,表情越来越奇怪,他赶紧缩回手,紧张地抿了抿唇,越发不好意思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在和一个小辈张口要银子! 而且是一年一年的要! 这张老脸,是彻底丢光了! “其实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不管是于情于理,这些银子都轮不到你来出,何况咱们这次,本就不是为了银子来的,就是想来看看你,你看看我现在这样……” 安与时憋着笑,无奈打断:“两千两够吗?要不还是三千两?五千两也行,我这里还是比较轻松的,就是不知道其他将军们…… ” “靳爷爷,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只管我外祖父麾下那些将军的军营,其余的,我可不管。” “所以还有多少将军和靳爷爷一样,还在为朝廷效力的?若是有十个将军,各个麾下都有八千大军,那么一年五千两,这也只是一个小数目,但如果将士的人数再多些,比如三万左右,那么换算下来,一年一万两银子,倒也轻轻松松。” 安与时脑子里转的飞快,一直在算自己的小金库能不能抵得住。 就算每年在军营上面要花费六七万两,那也还剩下许多,是她一年怎么吃也吃不完的。 再不济的话,阿兄那里也多的是。 再说一句不好听的,就算阿兄那里不够她花,难道去找皇帝要,或者是去找樊太妃要,还能要不到吗? 她就这么一个人,养她又花不了多少,还能不给? 半天没听到靳元升搭话,她抬眼瞧过去,才发现靳元升两眼瞪大,已经彻底惊呆。 安与时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银子吗? 多大点事? “丫头!” 靳元升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大吼,气都快喘不上来了,鼻孔也张得老大,死死瞪着安与时的样子,活像是生怕自己在做梦。 第208章 小财神爷,幸会! “你居然这么有钱!?” 靳元升那一脸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都把安与时给看呆了。 “我不是说了吗?孟家所有的私产,现在都在我手里,遗产也都拿回来了。” 且不说那些铺面什么的,光是田产,她就吃几辈子也吃不完。 靳元升激动的噌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两半。 这哪里是什么白捡的小孙女? 这压根就是个小财神呀! “靳爷爷,你倒是说句话究竟多少银子才足够?” “要不了那么多,完全要不了一万两银子……” 靳元升倒吸一口凉气,砸了砸嘴,头皮一阵阵发麻,还是犹如梦中。 要不是不合规矩,他是真想拿了那一万两银子再说…… “诶!” 靳元升长叹一口气,锤胸顿足的。 这银子都摆在眼前了,怎么就是用不了呢? 还有为什么,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都比他要富裕? 真是人别人气死人……他可真是恨啊! 安与时看的好笑:“其实靳爷爷不必这么担心,不就是银子吗?虽然说银子的来路对外不好直说,但等我让阿兄去找皇上一趟,仔细说清楚些,我出这些银子只 是为了让将士们的日子好过,多一层保障,绝对不怀有私心,想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她又笑了笑,接着说:“何况现在国库亏空,皇帝不会不答应的,我这边也有一个是因为外祖父,才为你们着想的借口,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所以要多少银子你尽管说,只要我有,别的什么都不愁。” 看靳元升不说话,安与时接着说:“比如说由我出资,去找匠人打造铁剑兵器,或是做好铠甲军衣,又惑者我发挥我自己的长处,多多买一些药材回来,给你们研制一些常用药,直接送到军中,这样的话,又不是明面上的银子,也不怎么打眼。” 这些方面,安与时闲来无事也是想过不少的。 何况前世也有一些经验,所以现在真要准备行动了,也挺得心应手。 听到这些,靳元升除了欣慰就是欣赏。 “不错,不错!你果然是孟老的外孙女,就你这份脑筋,你的盘算,尽得孟老真传!” “不敢当靳爷爷称赞,那么这件事情,就怎么说定了?” 安与时看看步应,又说:“步叔,你记得跟上靳爷爷,仔细询问其他将军麾下都有多少将士 ,记好数目,再同靳爷爷一起商议,每个军营每年花费多少,让听雪直接从我账上出就是了。” 想了想,她又说:“此事还是要跟阿兄知会一声,若到时候,有谁拿我给军营出银子这些事情来大做文章,也好让皇上那边有做准备。” “是。” 看步应下去,靳元升又看了看青竹,垂眸不语。 青竹心领神会,冲安与时点了点头,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一老一少,靳元升才低声问:“丫头,你很信任那个裴允?” 安与时心思一动,对哦,关于裴允的身份,说不定靳元升也知道。 “我是很信任他,能从安家逃出来,多亏了他,当日在紫光寺外差点遇险,也是他救了我,如今待在这里,很受他的照顾,可以说,我们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靳元升看上去有些头疼,捏着拳头,沉思半天,却不太好说。 良久,他忽然又起身,要告辞了。 安与时心里着急,赶紧问道:“靳爷爷,你是不是觉得阿兄的身份有什么不寻常?” 靳元升愣住,转过头来:“你知道什么了?” “暂时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 ” 安与时也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左右无人,才跟上去,同样压低声音:“我最近翻来覆去的想,我姨母一家,也就是裴家,早年就战死了,那个时候我虽然还小,可我也知道,是全家无一生还的!如今想起来外祖父一直在外征战,也没听说阿兄跑过去找他,偏生到如今才回来,所以……” 她担心裴允的身份至关重要,所以没敢直接说出来,说了些模棱两可的。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差不多吧? 靳元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坐下来道:“说到这回事,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当年你外祖父也是见过裴允的,而且当时我就在场。” “什么?”安与时瞬间就错愕了。 外祖父居然见过裴允? 那这么说来,裴允并不是无忧? 她又猜错了? “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靳元升沉声说道:“当年,我还记得,是跟着你外祖父到了江南地带,本来只是路过,要去沿海的,可就在那两天,他忽然带了一个少年回来,彼时才不过十四五岁,也就是如今的裴允!” “他把人带回来,当着裴允的面,说这是他的外孙子,当时 你娘,还有你的舅舅们,都对此疑惑万分,个个都不肯认,甚至都觉得你外祖父是不是老糊涂了!” “可你外祖父立排众议,固执的认了下来,还当众让裴允认祖归宗!那一日,你外祖父一家子闹得真是有点凶!” “但是夜里,也不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第二天就统一了口风,再也不见这些争论。” 听完这些,安与时心里一紧,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正如她之前猜测的,如果外祖父见到了遗留在世的大皇子的子嗣,是一定会不顾一切,把人接到身边好生教养的! 可那时候,大皇子是个谋逆的罪臣,就算是死了,也一直遭受非议,被人唾弃。 如果裴允真的是无忧,那么以他的身份,又怎么能够公之于众,光明正大的被外祖父养在身边? 可如果说裴允就是裴家的子嗣,就是当年裴家的那个孩子,只不过因为当年战乱一直流离在外,现而今才找回来,那岂不是合情合理? 越想,安与时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母亲和舅舅们不会有什么疑虑的,也不会在一家人商议之后,忽然就改了口风了。 第209章 面对自己 定是外祖父故意为之! 安与时心里怦怦猛跳,她现在可以断定,裴允就是无忧! 而她那个真正的裴家堂兄,恐怕…… “不管怎么说,裴允的身份真也好,假也罢,都是被你外祖父认定了的人,你要信她也无可厚非,可是新帝……现在的皇帝,我们大家都不太了解,你自己要当心些,千万别信错了人。” “是,与时都记住了。” 安与时福身,把靳元升好生送了出去。 她心里太乱了,回到自己房中,还是混乱的厉害。 所以裴允压根就不是她的什么表兄,而是无忧! 从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由长辈定下婚事的无忧…… 她心里跳的更快了,以前想起来原主的那些亲事,她只觉得烦闷。 一个是和无忧,可惜当时不管原主还是她,都以为无忧已经死了。 一个,则是和高砚书。 但也已经告吹。 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她都觉得原主的人生挺可笑的。 但是现在,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动心了,所以想起来的时候,她居然会觉得很庆幸。 庆幸裴允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是自己的兄长。 事实是,他们之间没有 任何亲缘关系! 那也就是说,她再对裴允怎么动心,再怎么充满幻想,再怎么难以自持…… 都是可以的。 甚至是应该的! 裴允救了她那么多次,那么庇护她。 她一个女子,活在这世间,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贤…… 那么大一个,好郎君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岿然不动的话,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这般想着,安与时心里居然开始雀跃。 但她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允一直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呢? 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她? 为什么他不跟自己说,他就是无忧? 是因为不够信任她吗? 怕她说漏嘴,把莫大的秘密捅了出去,害了所有人? 看来两个人之间,还是不够全然互相信任。 但想想也对,才多久的时光? 他们相知也是难得,慢慢来就是了…… 安与时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一颗心跳动的飞快,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她人生头一次,两辈子加起来的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真正正的心动。 知道了裴允的真实身份,她不会觉得这一切很可怕,也不会觉得将来很麻烦,她真的只是庆幸。 庆幸他们 俩是可以有以后的。 她也很欣喜,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感觉,强装镇定,甚至是刻意避开,保持距离。 她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心猿意马之间,连青竹和云嬷嬷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没发现。 “女娘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云嬷嬷嘴上问着,人已经凑过来了,要伸手探安与时的额头。 安与时一下子哭笑不得,这让她怎么说? 她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没有的事,嬷嬷别担心。”她往后撤开了一些,强装镇定的转移话题:“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青竹也是一脸担忧:“女娘难道忘了?早前你自己才说过的,要给那些老将军们的军队拨银子,数目已经对好了,奴婢找到云嬷嬷,云嬷嬷说数额实在太大了,还是得跟女娘说一声。” 安与时一下子回过神来:“对啊,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册子做好了吗?拿过来给我瞧瞧。” 青竹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尤其是在手里事情较多的情况下,做事就会更快一些。 这不,上午才说好的事儿,现在就已经把册子交过来了。 一共有七位老将,还在军中述职。 官位有大有小,但都有亲兵。 他们交上来的名单册子,也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亲兵打算,并没有把其余的都算在内。 这也无可厚非,本身就是花安与时的影子,他们不好意思也是寻常。 安与时看了半天,问道:“你们觉得给多少银子合适?我想着,是往多了给。” 云嬷嬷轻轻摇头:“照奴婢说,这银子倒不好直接给的,还没有给出去的时候是恩情,这给了以后,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冤情。” 安与时眉心一跳:“嬷嬷的意思是,如果直接给现银,怕中间会有些人中饱私囊?” “女娘自己想想,时隔久远,他们曾几何时确实是孟老国公麾下的大将,可是过了这几年,又没有老国公在上面约束,谁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女娘倒是一片好心,可好心也有办错事的时候。” 青竹在一旁连连点头:“说的是,太妃娘娘也常说,人心难测,不如就按照女娘早前说的,咱们出银子,再出点力气,让人采办一些好的兵器,好的盔甲什么的,也可以时常送些好东西过去,改善改善饮食,或是留一部分当做赏金,等他们 立了功的时候论功行赏,这么多银子呢,怎么也够了!” 安与时点点头,看看清单后面,算下来的话,每年只多支出三万两银子。 对她来说轻轻松松,但数额较大,确实应该谨慎。 “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只是,咱们自己的人去采办这些东西,也得盯紧着些,别等到了最后反而误了事,真上了战场,那可就是性命之忧了。” 想了想,她又说,“再多准备些银子,暂且先观察观察,如果他们确实都还是忠君爱民的良将,那以后的每年都找一个由头送过去,只当是我孟家体恤他们征战沙场不易的。” “是。” 眼看着没事,青竹和云嬷嬷都打算走,没想到安与时反而叫住她们。 “阿兄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按照裴允的性格,知道孟家的老将来了人,不可能不来见一面。 既然没来,那肯定就是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儿忙了。 听到安与时这么问,云嬷嬷都觉得有些稀奇。 最近安与时不都刻意不去过问裴允的事吗? 就算见到,也是躲着走的。 今天怎么…… “将军确实不在府里,早上出去以后,一直还没有回来。” 第210章 有亿点点甜 青竹在一旁跟着接话:“女娘不必担心,消息不也传来了吗?那么多亲王都在同一时间赶回上京城,到时候,想必京城还有的乱呢,将军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又手握重兵,肯定是要忙一阵子的。” 安与时点点头,反应过来了。 这倒也是,亲王入京,而且还是同时那么多个,不忙才怪。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急,等裴允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她其实也没想别的,就是想找机会试探试探裴允。 又或者是找机会,把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给说穿了,到时候…… 她越想,脸色就越红。 那时候,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这头,安与时自己百无聊赖,心焦不已的等着,猜测裴允那边什么时候能松散些。 另一边,时值二月,杨柳抽芽,楼朝雨近来身子不错,有些坐不住,忙不叠的就给安与时下帖子了。 “杨柳秋千?” 安与时好笑,果然是古代的闺阁女子,不管到了什么时节,都能给自己找些乐子。 “去就去吧,左右也无事。”她随手把帖子放在一边,还是心烦。 最近裴允忙得脚不沾地的,偶尔回来,她端着 茶水过去,看裴允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也不忍心多问了。 只能安安静静的陪一会儿,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到现在小半个月过去,两个人说话都没超过二十句。 出门去散散心,说不定能让自己舒坦些。 既然决定要出门了,她瞧着自己那么多新衣裳,在箱子里堆着,还挺可怜…… 以前她是不想穿这些衣裙,但可能是开了窍了,总想着打扮的漂亮些。 且不管裴允能不能见到,自己从里到外的精致,也是欢喜的。 “旁边不是还有一间小屋子吗?找几个木匠做几个架子,把衣服都挂上去,再好好做几个梳妆台,还有装首饰的东西,把我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摆上去,以后要出门,想着穿什么用什么,一看就知道了。” 难得看安与时这么有兴致,闻夏和听雪的欢喜的不行。 两个丫头脱去了平时的稳重,蹦蹦跳跳的。 “还是女娘这个主意好,反正咱们家的工匠都闲着,没事干呢,杨柳秋千也在两日之后,不如让他们赶制一下,说不定等到那天,女娘要梳妆的时候,这都已经收拾齐整了!” “嗯嗯嗯!女娘的房子法子真是新奇, 连奴婢也很想看!” 说话间,两个丫头就已经坐不住了。 “女娘就先歇着吧,我们找工匠去!” “就是呀,那间屋子也得收拾出来,还有女娘的那些衣裙,也得理出来呢!” 说完,也不等安与时发话,兴高采烈的就跑了。 安与时无奈,她还想着画个图纸,让工匠们照着施工的。 不过再一想,古时候的工匠手艺也不差,而且很多设计都出人意料,说不定她还能有惊喜。 反正这会子也静不下心来,干脆也不强求,就跟着过去瞧个热闹。 果然,两个丫头跟工匠们才一说,几个老木匠就开始凑在一起商量。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一个崭新的木架做了出来。 样式就像是前世安与时经常网购的那些,可是总体更适合这个时代的衣裙。 而且上面还有镂空的雕花,甚是好看。 听工匠们说,还要上清漆,如此才能养得好。 木头也是上好的,再加上做工精致…… 安与时都不敢想,这要是到了几千年以后,该是一件怎样令世人惊艳的古董? 于是这两日里,裴府里敲敲打.打的,一直就没歇息过。 等到要去杨 柳秋千赴约的当天,安与时才一睁开眼,两个丫头就兴高采烈的守在床边。 还不等她洗漱完毕,就又兴冲冲的把她拉到旁边的小屋子里面去看。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有权有势就是好,想要个什么东西,只要一声令下,绝对都能办得妥妥贴贴的。 现在就是,她要的木架子都做好了,每一个,不论大小,做工都无比精致。 完美把她想要的效果都给呈现了出来! 甚至还做的更加规整。 打眼望去,就像一个完美的展厅…… 而如果不是这些,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衣服这么多,首饰这么齐全。 不管什么颜色,不管是不是时兴的款式,不管什么布料,全都有! 闻夏和听雪在眨眼的功夫,就给安与时挑了一套适合凉风习习的初春穿的衣裳。 薄薄的风毛披风,搭配上淡青色的襦裙,上面绣着更亮的绿莓点缀。 别提有多清新了,又不失冬日感觉。 “这套裙子,是什么时候做的?” 安与时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惊艳。 “这好像是咱们搬过来之后,将军令人做的,早早的就送来了,只是女娘一直还 没来得及穿。” 闻夏在旁边整理。 听雪则在挑着首饰,给安与时头上身上穿戴着。 还别说,这么一打扮,比平时更加精致用心些,倒还真是一个养在温室家园里的娇俏女儿家了。 又不知道底下人是什么时候安排的,才刚走出门,就发现马车也比平时换了一个样子。 车帘画了更明亮的浅色,搭配上油亮的木头和前面的红棕马,不失富贵尊荣,又清爽宜人。 能有这般巧思,想必是裴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了她这边的动向,特地吩咐人为她准备的吧? 往日里察觉到裴允这种无微不至的细心,她只觉得压力山大,现在才知道,原来心里会这么甜…… “女娘,该上马车了。”青竹和闻夏在旁边催促。 由于今日,是上京城里各大官家的女娘们的聚会,所以不仅青竹和步应跟着,闻夏也跟上伺候了。 赶马的自然就是步应。 安与时心情轻快,掀开车帘看窗外,积雪早已化了,杨柳树梢确实抽了些新芽,星星点点的绿点,格外好看。 也没过多久,就到了帖子上说的地方。 这是城中的一小片翠林,位置就在皇宫前面不远处。 第211章 安老夫人没了 说是一小片地方,大的就像前世的那些公园。 有湖有草地,到了春夏时节,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翠绿,翠林正是以此得名。 其中有一片地方,两侧栽满了垂杨柳,高高大.大的,很适合扎秋千。 楼朝雨选的位置就是这里。 才刚到这边,就看到杨柳树那条道早已被布置好了,前面后面都停了许多官家的马车。 车夫小厮们都在外围守着,中间设置了一圈帷幔,依稀能看出,是官家小姐们在里面相聚。 其实不用看,光是用听的,就能听到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彼此交错,在初春里随寒风起伏, 热闹的好似天都明亮了许多。 安与时走过去,发现楼家的婢女早就已经在这等着了,一看见她来,立马迎上前来:“女娘可来了,让我们家女娘好等,请快快上去吧,就等着你了!” 婢女往身后一指,安与时顺着看过去,才发现那里居然被搭了一个亭子。 瞧着是现搭的,不然也不会四面漏风。 里面的帷幔被风吹的四下飞扬,但是人能站上去,视野极好。 旁边几棵大的垂杨柳,都已经扎上了秋千。 好些女娘们正围在一起 晃荡,那些笑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安与时好笑:“你们女娘倒是有些巧思,这么一看,兴致果然不错。” 婢女在前面带路,笑着跟安与时解释:“这不是大过年的,四处冰天雪地,好不容易有杨柳树抽了芽,我们女娘又早就憋坏了,所以才想着把大家都叫出来热闹热闹。” 登上二楼,上面还不只是楼朝雨,还有个周如音。 就是两个人都黑着脸,像是才闹过脾气,气氛正僵持着。 安与时左右看看,见四下也没有别人,笑着打趣:“怎么两个人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楼朝雨气的骂:“呸,都春日里了,你还没有一张好嘴!” “你有脾气,回家撒气去,在这里撒气,而且还是跟与时撒气,像什么样子?”周如音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可别忘了,安与时是你请过来的客人!” 楼朝雨气的牙痒痒:“你还知道她是客人,那你呢?你是客人吗?我什么时候请你了?” 周如音不屑冷哼:“我周家收到了你的拜帖,难道不该来?我代替周家来,难道就不是客人了?” “那我又 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要请你!谁像你呀,眼巴巴的就跑过来了,这么厚脸皮!” “你是在这里宴请宾客,可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地,我就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看她们两个越吵越热闹,安与时只觉得头疼。 明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片子,说起来,三观也是相投的,怎么每每见面总要吵架?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话这么多,倒不如到下面荡荡秋千,被风吹一吹,应该就没那么多话了。” 楼朝雨和周如音都是一楞,双双瞪大眼睛,然后同时扑哧一笑。 “原来你的嘴也这么毒呀!” “你这张嘴,半点不输朝廷上那些文人言官,真是要噎死人了!” 看这两个人的样子,其实也就是斗嘴玩。 谁也不是真心实意的瞧不上对方,或是看对方不顺眼。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架在那儿了,怎么也下不来似的。 安与时摇摇头,可懒得管这种幼稚园小朋友吵架斗嘴的事。 尤其一偏脑袋,发现城门口的方向掀起一阵阵的烟尘,而且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阵飞沙。 她更没心情管那些了。 与此同时,那边还有不少喧哗之声 。 动静这么大,别说她们三个,就是底下正在玩秋千的女娘们,也都发现了,纷纷找了高处往那边看。 八卦嘛,是人类的本能。 安与时也心安理得的凑热闹。 “那么大的飞沙,难道是哪里的驻军回来了吗?” “此话差矣,自打裴将军回京以后,我朝边境已经许久不闻战事,既然没有出征,那就没有班师回朝一说,想必不是军队。” “那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是那些亲王们,他们回京了!” 这话一出来,大家都恍然大悟。 在外自有属地的亲王们要回京一事,本来就不是秘密,早就传开了。 大家又都是官家的女儿,知道的自然就更多一些。 说话间,那些一波一波的队伍已经冲到了眼前。 威风凛凛的,看着像是将军一样的人物,骑在高头大马在前面冲锋。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马车,然后就是亲兵队伍。 也有一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年轻女娘,昂首挺胸的骑着马,跟在队伍里招摇过市。 雌竞确实不好…… 但只要有女人的地方,雌竞就少不了。 当下,那 些不知道具体身份的女娘们才骑马路过,人群中,就已经有了小小的议论之声。 “就算是亲王,也不能这么不守规矩!居然骑着马在闹市中奔走,把家规国法当什么了?” “可不是,你们看刚才过去的那几个女娘,说的好听一点是英姿飒爽,说的不好听一点,那不就是抛头露面吗?” “有谁知道他们的身份吗?都是亲王府的女儿?不会是那些老亲王的小妾什么的吧?” 她们窃窃私语,紧跟着的是哄堂大笑。 这些话听着实在不像样,楼朝雨和周如音齐齐皱眉。 “真是刻薄!” “罢了,反正都不关咱们的事。”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没怎么出声。 但在她看来,接下来的上京城肯定热闹非凡,不想参与进去,都势必会被拉入其中。 一场热闹还没看完,源源不绝的入境队伍还在继续,青竹忽然匆匆过来了。 要不是现在看到她,都不知道青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安与时看着她皱眉:“怎么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青竹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安老夫人没了!” 还在暗暗较劲的楼朝雨和周如音,瞬间瞪大眼睛回过头来。 第212章 无心八卦了解一下 安老夫人居然死了!? 安与时也眉头紧皱:“自从上次皇上发话以后,人就直接被刑部接过去了,听说在牢房里面虽然一直闹,可身体还是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就没了?” 青竹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看那症状,应该是被毒死的。” “什么!?” “嘶……” 看楼朝雨和周如音这两个,一个惊呼,一个倒吸凉气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安与时也有些不敢置信。 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安应淮他们,已经凶残到毒杀自己亲生老母亲的地步了吗? “是谁做的?”安与时皱着眉头追问。 青竹为难的摇头:“刑部不比纠察司,从上到下都很混乱,又鱼龙混杂,实在不好查。” 那也就是说,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干的,而且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安与时皱着眉头想了想,就安老太太那个小老太婆,为人确实刻薄讨厌,也好大喜功,容易骄傲自满,平时得罪的人也不少。 也就这大半年来,安家屡屡出事,才消停了些。 仇家确实是有的,可人都已经下大狱了,谁还会对一个年迈的老太太下死手? 总不至 于是因为安老夫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想要杀她灭口吧? 但要说安老夫人知道的事,安应淮也肯定知道。 与其安老夫人这个必死无疑之人来灭口,倒不如直接灭了安家…… 到底是谁呢? 楼朝雨看了安与时老半天,隐隐有些担心,然后又笑出声来:“要不要陪你过去看看?反正你是她的亲孙女,就是过去看两眼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查出点什么线索。” “你说话能不能……”周如音欲言又止。 她是想劝楼朝雨说话小心些,别专戳人家的伤心事。 可是再一想,安与时对那个安老夫人可不会有什么感情,只有恨才差不多。 楼朝雨白了周如音一眼。 这傻女娘一看就不知道,人在经历亲人生死的时候,很多恩怨,其实往往都不重要了。 她故意这样说,只是想着,如果安与时心里有点过不去的话,大家一起陪着去看看,也算了了一个心结。 安与时都没想那么多,她满心只在乎究竟是谁,会对安老夫人下这样的毒手…… “我是要过去看看的,但你们就不要跟着了,刑部那地方腌臜的很,人又是毒死的,我怕你们看了睡不 着觉。” 安与时说着,就打算走人。 可还没等走下去,就看到何元英一手提着剑,从下面快步走上来。 两人对视。 安与时是一脸惊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何元英。 何元英则是眉头紧皱,像是在生安与时的气,还高傲的扭过头去。 安与时眨了眨眼睛,这又是怎么了? 不过对方没有好脸,她也懒得多说。 随缘就好了。 “女娘,你听那边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来了!”闻夏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安与时便也跟着,走过去几步瞧了瞧,才发现那是安家的马车。 来人还就是周婧芙! 楼朝雨已经冷笑出声:“听说在御前的时候,周婧芙被罚了十杖,看来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将养,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能厚着脸皮来这种地方走动。” 周如音看了楼朝雨一眼:“人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吗?不过,就算你是东道主,也不至于给她下了帖子吧?” 楼朝雨有些无奈:“正因为我是东道主,才不能厚此薄彼,就算和她过不去,可她也是即将嫁入高家的人,曾经她做的那些事也已经在御前过了明路,难道你我还能置喙 ?我是想着以她的名声,怎么着也不至于想不开跑到这里来,所以才给安家装模作样的下了个帖子,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来了。” 楼朝雨又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还颇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你们瞧着吧,我去会会她!” 安与时把她拉住:“行了,上京城里正是多事之秋,她马上就要嫁入高家,自觉风头无量,你这个时候和她过不去,不是自己找晦气吗?” 楼朝雨还想往前冲,看安与时这么认真,也正好作罢,愤愤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么猖狂,在周家的时候兴风作浪,去了安家也是,要不然,你怎么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更重要的是,要不是周婧芙从中作梗,她和安与时也不会这么多年互生龃龉,甚至一度断了联系,互相痛恨。 倒也没有互相,主要是她在恨安与时…… 所以只要看到周婧芙,她就心里不平。 “怎么?”何元英就在楼上看风景,听到她们说话,忍不住看着安与时插嘴:“原来你和周婧芙关系并不好?” 几个人都回过头去看着何元英。 何元英摸摸鼻子:“我不关心你们这些女娘家之间的纷争,只是上一 次在周家见过之后,是安与时你说的让我去找你,你也曾给我下过帖子,我也去了,可是到了安家却没见到你的人,还是周婧芙跟我说,你不想见我,你给我下帖子,你跟我说过那些话,只是为了戏弄我!” 安与时一下子明白过来,可算知道之前,为什么自己给何家下帖子的时候,会迟迟等不到回应了。 “你去了安家?怎么不去裴府找我?” 何元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安与时,你姓安,我不去安家找你去裴府做什么?” 一瞬间,几个人都愣住。 怎么何元英从来都没听说过那些是吗? 闹得那么大,居然也不知道? “安与时早就不在安家住着了,那时候被裴将军带到了裴府,闹出那么多事情,还件件都是满城风雨的,就算你没有刻意打听,也该听说过呀!” “就是,安与时和安家早就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双方之间还闹得很厉害,你……” 周如音想说何元英没怎么长脑子,然后才反应过来,大家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好,说这些话并不合适。 何元英满脸迷茫:“我整日里研究剑术都忙不来,哪有功夫打听那些闲杂事?” 第213章 一言不合断人手脚 何元英每次出门,都是因为习武太累,要不然就是进入了瓶颈期,所以才想着出去走走。 要不然的话,那些什么官家贵女的聚会,她一个也不想去。 无聊的很! 安与时没有管那么多,但是从何元英的反应里,她也察觉到了。 “你是说,你接到了我的帖子,是要去找我的,可你去了安家,见到的却是周婧芙?” 何元英皱了皱眉:“就是如此,我去找你,你却不肯见我,我想,可能是我没有诚意,就又给你发了拜帖,可周婧芙替你收了,你同样不肯见我。” 说起这些来,何元英似乎有些恼火:“你为何那样戏耍我?” 问完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并不是安与时的本意。 她脸色僵了僵,尴尬道:“总之,你根本就不在安家了,周婧芙是故意那样说的,是吗?” 安与时轻轻点头,看着恍然大悟的何元英,实则也无奈:“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比赶考苦读的书生,还要夸张。” 何元英撇过头,也没多话,看准周婧芙的位置,直接下楼走了过去。 动作实在太快了,安与时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别管她,先看 看她要做什么。”楼朝雨才不怕呢。 她一个宴请宾客的东道主,确实不好插手,但是何元英要过去找周婧芙,那她等着看戏就好了! 她甚至还故意把安与时拉到另外一边,距离周婧芙的位置更近一些,也能听得更清楚些。 何元英不愧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子,找到周婧芙,张口就问:“你安的是什么心?” 本来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对自己淡淡的,一副不想搭理自己,又不得不同自己寒暄两句的模样,周婧芙心里就很气。 方才看到何元英快步向自己走来,还以为终于出现了一个,愿意同自己说话的。 却没想到,张口又是这副语气。 现在还有很多人盯着这边 ,周婧芙的脸色越发僵硬,却不得不强撑着一副笑脸:“何女娘说什么呢?这话的意思,我竟一点都不明白。” “你不明白?”何元英冷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质问:“自打周家女娘那次生日宴之后,我是要去找安与时的,可我去了安家,你却一直谎称安与时不肯见我,甚至收了我的帖子,还假传消息,你安的是什么心?” 直到现在,周婧芙才明白,何元英找自 己是为了什么。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何元英会在现在跑过来找她兴师问罪! 再抬眼往后方一看,看见安与时和楼朝雨,周如音那三个站在亭子的二楼,还都看着这里,她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垂了垂眼,狠的想冲上去掐死安与时。 但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当下鼻子一吸,立马带出一副哭腔:“我真是不明白,与时妹妹到现在还不够解气吗?怎么还是处处于我过不去?那时候,砚书公子也是去裴家找了她的,是她自己不愿意,这桩婚事才又落回到我头上。” “而我……我一个女娘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什么说嘴的地方?更何况这是皇命……” 她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我又说不了什么话,可既然与时妹妹还想着嫁回高价,那说就是了呀,难道还有人不依吗?我也做不了什么主的,总是找我的不痛快又有什么用呢?” 今日这样的场合,对于周婧芙在经历那么多事之后还敢出现,而且还是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大家确实都不得其解。 如今在听周婧 芙这么一说,原本清清楚楚躺在众人眼前的那些事,忽然间就变得难以捉摸了起来…… “你少说这些混话来唬我!” 何元英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之前你也是模棱两可,我以为你是个好的,所以信了你,可你都在我面前撒谎两回了,如今还指望我信你?” 周婧芙呼吸一致,怎么也没想到何元英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 她左右看看,脸色越发难看。 本来还想再争辩的,可是何元英这副表情也太冷了,看上去油烟不进的。 再多说一些,想必又是自己丢脸。 她咬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才刚问出来,她就有些后悔,紧接着又说:“何况我也不曾骗你,你去安家找安与时,她又不住那,也不肯去那,自然是找不到的!” “我说她不想见你,是因为我以为她让你去安家找她,既然她人都不在那,却让你去那里找,难道不是不想见你?你的帖子我确实也收了,我不给她,是因为她不想见我,也不肯见我,我给不了她!” 何元英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么多,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认,只 要你认了,我也不会断你一条胳膊,削你一条腿!” 这直来直去的话,把周婧芙吓了一跳。 居然还要断她的胳膊和腿? “你……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才不想与你多话!” 周婧芙跺了跺脚,料定自己接下来再呆着,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转头就走。 上马车之前,她还狠狠的瞪了楼家的下人们一眼。 要不是楼家不长眼,谁家都请,能出现这种事吗? “哈!”楼朝雨笑出了声,指着周婧芙的方向,“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舔着个脸过来,难道还怪我楼下招待不周吗?” 周如音也愤愤不平:“都跟你说了,不要胡乱瞎请人,你自己非不信,现在好了,招惹这么个灾星!反惹得你自己不痛快!” “没事就少说话,当谁爱听呢?”楼朝雨白了周如音一眼。 周如音也不服输的瞪了回去,然后咬牙:“瞧着吧,就周婧芙那种人,肯定会找尽机会,在楼下背后泼脏水的,楼朝雨,我可以跟你联手,先发制人!” “怕你?”楼朝雨傲娇的哼了一声:“告诉你别小瞧我楼家,就周婧芙那种蜉蝣,还撼动不了我楼家大树!” 第214章 如临大敌 安与时看的好笑。 这两个人看上去水火不容的,实际上还挺投缘嘛。 也就是嘴硬了点。 这样互帮互助,不也挺好的吗? 底下,何元英搞不懂周婧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懒得管其他人怎么看,皱了皱眉,又走回来了。 她见到安与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之前说过,要找人跟我动手……不,是切磋,还做数吗?” 安与时哑然:“自然是作数的。” 本来想让何元英跟裴允过过招,看能不能培养出感情…… 但现在,她的私心里已经不想再见到那样一幕了。 青竹的伸手也不错,就让青竹试试吧。 “那我们再找个日子就是了,你什么时候有空闲?” “我……”何元英有些迟疑,好像忙得很,正在想哪一天才有空。 安与时也不介意:“你若要找我,记得提前命人去裴府传个话,我怕我不在府里,只是这一次,千万别再走错了。” 何元英点点头:“我记住了。” 才说着话,又有人来。 见来人的穿着,是宫里的样式,楼朝雨拍拍安与时的肩膀,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安与时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这个时候来人,显然是来找人的,多半… … “听闻安女娘在这里,太妃娘娘急着传召,还请楼女娘……” 安与时赶紧上前一步:“我在这里,宫里出什么事了?” 太监看到安与时,连忙笑着摇头:“女娘别担心,宫里一切都好,是太妃娘娘念着你,想见你呢!” 听说一切都还好,安与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那么多亲王进京,带了那么多家眷,她只怕樊太妃劳累了,身子有状况。 还好没什么坏消息。 她回头看向楼朝雨,不等说话,楼朝雨就认真点头:“你去就是了,一个小小的聚会而已,往后还多的是机会!” 见状,其余贵女们和安与时的交流虽然不多,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是呀,安女娘你就安心去吧,往后咱们再有什么好玩的,第一时间给你下帖子!” “只求安女娘都要赏脸才好!” “安女娘,见到太妃娘娘,还请替咱们问一声好才是呢!” 大白天的,樊太妃特地命人出宫来找安与时,也不管这么多人在,直接说是对安与时想念的紧…… 在场的人谁都不傻,难道还看不出来? 只要能和安与时处的好些,往后整个家族,都会受益无穷! 这么简单明白的账,谁都会算 。 这边,安与时立即跟着太监进了宫。 见到樊太妃以后,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妃子,是安与时不认识的。 “太妃娘娘。” 樊太妃摆了摆手:“不是说了,叫老身祖母就行了?要你守什么口头上的规矩?进了宫里,尽管当是自己家一样,自由自在的才好!” 说到这里,樊太妃就止不住的叹息:“也怪老身一直待在宫中,宫外也没办法照看,这宫外面危机四伏的,哪有宫里舒服?因此到了宫里呀,老身只想看着你多笑笑!” 安与时依言勾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灿烂一些,也好让樊太妃高兴。 借着走去樊太妃跟前的功夫,她悄悄抬眼盯着那个妃子。 虽然没见过,但是长相挺和善的,也很美。 可谓温柔似水。 可是她和柔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 柔嫔太娇柔了,像是一朵娇花,风吹不得,日晒不得,只能好好护着。 而这一位,像是初夏和煦的暖风,光是看着她的笑容就令人安心,不知不觉的就想更亲近一些。 瞧着年纪也不大,居然会有这样的气质…… 是了,是有一些像是母亲的光辉。 也不知道司方峋是怎么做到的,小小一个后宫,当真 是千姿百态,什么样的都有。 樊太妃抓着安与时坐在自己身边,笑得更开心了。 还仔细看了安与时好一会儿,确定人没有怎么瘦,瞧着今日穿的也漂亮,这才放心下来。 而后,樊太妃指着这个妃子,道:“这是皇帝的德妃,是后宫里位分最大的,平日从来不拿乔,也不拿架子,还是老身做主,让她掌管着后宫。” 安与时站起来,乖乖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德妃娘娘。” 德妃吓了一跳:“安女娘自在些就好了,幸得女娘时常陪伴,太妃娘娘才能身子康健,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又哪里敢当安女娘的礼?” 看德妃这般懂事,樊太妃呵呵直笑,拍着安与时的手背,看似嗔怪,时则宠溺。 “这孩子,往常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倒是被哀家和皇帝宠出了一身毛病,连裴允也总是护着她,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说到这里,樊太妃还伸手指着安与时的鼻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转眼又笑的见牙不见眼。 “所以你呀,就别再纵着她了,如今都是掌管后宫的人了,不拿出点当家主母的样子来,还能镇得住谁呀?” 德妃赶紧跪下:“臣妾不敢当樊太妃娘娘这般谬赞!” “ 臣妾只是妃子,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现在能掌管后宫,处理后宫事宜,是为了替太妃娘娘您分忧,可不敢有觊觎后位的念头!” 看德妃这么认真,还这么谨小慎微的求饶,樊太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也就说说话而已,这么小心翼翼的…… “罢了罢了,后位什么的,哀家可说不上,还得看皇帝自己怎么选!” 她又捏了捏安与时的手,示意安与时不必担心。 而后,她冲德妃吩咐道:“这次亲王们回京,京中早已没了宅子,多半是要住进宫里的,可皇宫总共也就那么大,若是家家户户都分一个地方,反倒不方便,就让他们分开吧。” “亲王都是男子,带着他们的亲卫,就住在偏远一些的宫殿,剩下的女眷们,都住进后宫来。” “你让人收拾出哀家后边那几处宫苑,看着给他们住下就是了!” 德妃连忙磕头,看上去很是紧张:“是!” “记住了,这段时日非同小可,让他们住在后宫,而不是外头,是免得他们生事,可让他们住进宫里,也得防着他们生事!更要看好嫔妃,不要胡乱绝交,胡言乱语,胡乱走动!若是惹事生非,哀家定罚不饶!” 第215章 严阵以待 “是……”德妃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樊太妃轻舒一口气:“你也不必太害怕,人是住进宫里,可只要咱们好好看着,让下人好生伺候,上上下下都有规矩,那么,再出什么差错,就不在宫中,而是他们了。” 这些,是樊太妃话里有话:“到那时候,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你可明白了?” 德妃脖子一凛:“是……臣妾,臣妾明白了!” 看德妃不中用的样子,樊太妃也有些无奈。 她又看向安与时:“今日召你进宫来,不为别的,你的医术有目共睹,哀家也知道,此次亲王们入宫……” 说着,樊太妃长叹一声:“他们早有属地,在外戍守多年,这些年间看上去确实老实本分,可谁知道,暗地里准备了什么?谋算了什么?或是结交了什么人?万一有什么不干不净的,混入皇宫,那可就不好办了!” 安与时也很无奈,但心里想得清楚,叹道:“娘娘放心,我别的不会,医术上还是有些造诣,不然这段时日,我就住在宫里,时常帮德妃娘娘查看查看,若有什么不测,也能在第一时间查出来,您看怎么样?” “就是这 个道理!”樊太妃用力抓着安与时的手:“若非必要,老身还是更愿意看你在宫外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次进宫小住,怕是要劳累你了!” 安与时失笑:“这有什么的?我是住在宫里,又不是被困在宫里,若偶尔呆的闷了,还是能出去玩玩的!” 看安与时这么开开心心的,并不觉得闷,也没有丝毫的不情愿,樊太妃长叹一声,把心里那点担忧按了下去。 安与时却觉得好笑,刚进宫的时候,樊太妃说希望她在宫里能自由自在的,外面危险。 可是现在说起来,又说宫里危险,更希望她在外面无拘无束…… 可能这就是真正心疼她的人吧,对着她的时候,可以毫无底线,可是对着别人的时候,又严厉的很。 这可爱的小老太太,还挺双标的呢…… 从樊太妃那里出来,德妃一脸歉意的看着安与时:“安女娘,这次真是要麻烦你了,其实不是太妃娘娘召你进宫的,是我。” 都已经见识过,樊太妃是如何疼爱安与时的了,她对着安与时,自然更不敢拿大。 “我实在担心宫里出事,更担心到时候,皇上和樊太妃出了什么 岔子,想着安女娘你本事大,若能有你在,不止我安心,整个皇宫都会安心的!” “臣女明白,定会竭尽全力。”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安与时都不会让司方峋和樊太妃出事。 而且如果能住进宫里,和那些亲王们,以及亲王的家眷们有所接触,说不定,还能查出更多的线索。 能看得见行踪,就能摸到动向,到时候…… 是了,她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盯着那些人! “德妃娘娘,我住在什么地方?” 德妃失笑:“安女娘,你自然是住在樊太妃宫里,正巧她老人家总是念着你,有你陪着她,她也能舒心些,免得烦心事太多,反倒伤了身子。” 安与时点点头,心里急着要出宫,先准备一下。 “那我先出宫一趟,带几个人进来,再带一些衣物首饰。” “如此也好,用惯了的人,总比宫里那些蠢笨的更顺手些。” 德妃招招手,立即就有人过来了,护送安与时出宫。 回到裴府,她直接叫来青竹和步应,要进宫小住,步应自然是不方便跟着的。 但好在,红甲卫里有很多暗卫,都可以随她调遣。 “我 要进宫住的事,赶紧去和阿兄说一声,免得他到时候毫不知情。” 安与时一边想,一边吩咐:“安老太太的死,还是得盯着,也不用做别的,就看着上京城里谁在着急,尤其是安家的人!” 青竹惊讶道:“女娘还是怀疑,安家人杀了自己家的长辈?” 安与时冷笑:“她们早就已经丧心病狂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是!”青竹说着又笑了笑:“安家一直都动荡不安的,趁这些机会,奴婢没少往里面安插人手,有什么动静,一定逃不过。” “反正这一次呢,你和闻夏、听雪都跟着我住进宫里去,云嬷嬷,我的那些产业还需要人打理,恐怕你得留在外面了。” 云嬷嬷在一旁,正帮着收拾东西,忙道:“女娘就放心吧,有老奴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她又看向几个小的,一脸严肃:“但是你们几个,进了宫,跟着女娘伺候,虽然女娘是个性子好的,可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像在外面这样随意了!要知道一个不留神,那可就是在给女娘脸上抹黑!更有甚者,只怕是藏了贼心的,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宁愿留一百个心 眼,也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三个小丫头都知道厉害。 尤其闻夏和听雪,顿时都没了要去见世面的激动心情,只剩下忐忑和谨慎。 “是,奴婢们都记住了!” 其实要出来办的事情并不多,收拾东西和带人都只是次要。 更重要的是,要把带进宫的暗卫们都安排好。 那些亲王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功夫太浅,怕是一眼就会被识破,到时候反而误事。 现在袁管家已经点好了人数,提前一步进了宫里准备。 等到安与时带着人和行李,坐在马车上缓缓进宫,他们早就已经部署好了。 而现在宫里正忙着。 首先是太极殿那边,司方峋身为皇帝,要面见亲王,寒暄之中带着敲打,还有提防那些人的腌臜心思,也是累得很。 里面,樊太妃也得应付那些家眷,没有一刻空闲。 安与时虽然是名门贵女,但自知不是进宫来享福的,干脆充当起了一个小女官的差事。 她领着宫女们进茶招呼,也是为了能时时刻刻,看到樊太妃和司方峋的情况。 一番忙乱下来,已经到了夜里,那些亲王和家眷们才堪堪住下。 第216章 老东西还真敢说 到底是多年没有回来,又都是皇室子弟,当夜是得准备一场家宴的。 到了席上,安与时照旧是守在樊太妃身侧。 给樊太妃和司方峋上菜的时候,也是她顶了试毒太监的差事。 其实要做的也不多。 正好樊太妃和皇帝的位置是挨着的,安与时就站在中间。 接过下人递上来的餐食,稍作检查,就能看出里面有没有问题,然后才分别摆上去。 也就是事关樊太妃和皇帝的安康,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早前御医院才被清洗了一次,现在的太医们都不成气候。 同样,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也被大肆清查了一遍,眼下也找不出几个精于医术,能一眼看出饭菜之中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能人。 所以现在能有安与时接手,上上下下非但没有意见,反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可宫中的人是这般,那些亲王们却不是这样。 安与时并不是宫中女官,而是名门千金,出席这样的场合,就算身上有些任务,衣着不算太隆重,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身份不一般。 因此,就在安与时给樊太妃上药膳的时候,底下便有人发话了。 “小丫头,你 给樊太妃端的是什么?怎么本王桌上没有?” 安与时动作一顿,是想过这些亲王们并非省油的灯,可也没料到,他们会在这种场合这般无理。 敢这么做,可不是不懂规矩,而是蓄意挑衅! 安与时先看了看司方峋,又看了看樊太妃。 想想也是,司方峋年轻,这个江山是硬打下来的,并不是从先皇手里继承过来的,而樊太妃又不是现在皇帝的生母,甚至于一生无儿无女,只是一个太妃。 这些亲王们,平时最看重的就是什么血脉、身份,此时就算坐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老实? 为着不添乱,安与时就算装,也得装出守规矩的样子来。 她微微屈膝,道:“回禀王爷,这是臣女特地为太妃娘娘准备的药膳,所谓以药入膳,则是为了保养太妃娘娘的凤体。” 那亲王冷嗤:“本王知道什么是药膳,要你多嘴?” 这个亲王坐着的位置靠前,年龄也不小,想必是亲王之中比较尊贵的了。 这会冲安与时说话,也是傲气的很,丝毫不给脸面。 安与时微微垂首,转过头去,继续为皇帝和樊太妃上菜,没有答言。 那亲王却不依不饶:“ 你方才自称臣女,那想必你就是上京城里某位官家的千金了?为何你能如此不懂规矩,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守在樊太妃和皇上身侧,是自恃美貌侍宠生娇,还是家族出力,蓄意攀附?” 安与时眼皮子一抬,这亲王嘴巴这么毒,不知道的还以为嚼了玻璃。 满嘴净喷血沫子! 司方峋眼睛一眯,沉声警告:“二亲王,慎言!” 二亲王? 安与时有些讶异。 先皇很长寿,子孙又很昌盛。 算一算的话,司方峋其实是先帝的曾皇孙。 这位二亲王,该不会就是司方峋的祖父那一辈的吧? 也就是无忧的父亲,大皇子那一辈? 当年的二皇子…… 果然。 二亲王指着司方峋,不屑一顾:“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浑头小子,在本王面前冲什么皇帝威风?” 二亲王又指着安与时:“她不过就是朝中某位官家的女儿,算得了什么?顶多就是个玩意儿罢了!你若高兴,就纳她为妃,人人尊敬她些,你若不高兴,谁都能糟蹋!” “够了!”樊太妃黑了脸,“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 眼看樊太妃越来越 气了,安与时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樊太妃的手腕,自己走了过去。 她站在二亲王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臣女安与时,参见二亲王!” 二亲王得意一笑,冷哼道:“如何?你也看得出皇帝不成气候?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是个有眼力见的,本王不介意收了你!” 一把年纪的老东西,当真说得出来。 安与时没急着开口,而是左右看了看。 其余那些亲王们,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女眷们就更加了,就连这个二亲王的妻女,也同样满脸嘲讽。 现在可以确定,这群亲王来到京城,搞事情,是一定的! 安与时直视着二亲王的眼睛,缓缓道:“二亲王,你可不要错认了,臣女安与时,乃孟国公之后!” 二亲王脸色一僵。 时隔许久,他都快忘记孟国公这个名号了…… 安与时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不拉出自己的身份来给自己壮势,难道要受人委屈一辈子吗? 她勾出一抹笑意:“先帝以仁心治天下,二亲王贵为先帝的第二子,应当明白,什么叫做天下脊梁、国之重臣!臣女斗胆在 此问一句,二亲王殿下如此欺辱臣女,视先帝圣言为何物?又视孟氏祖辈数百年功绩,为何物?” 不等二亲王辩白,安与时又冷声说道:“殿下此举,是要打孟氏的脸面?孟氏先祖的灵位都供奉在紫光寺,虽说人死如灯灭,不管有多少恩怨,也该一笑而过,但殿下心中若有不忿,大可去灵前对着孟氏先祖仔细分说,我孟家上下全都是心胸豁达之人,断不会为此记恨殿下的。” 说完,安与时双手交叠,冲二亲王行了一个女儿家的常礼。 “哈哈!” 司方峋当场笑出了声:“皇叔爷,你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没想到这么小心眼,也不知你当年和孟氏有什么龃龉,今日居然要当着这么多亲王的面,对安与时这么一个小辈,如此口出恶言?” 看二亲王的脸色比吃了一个苍蝇还难看,樊太妃长舒一口气。 她对安与时方才的反击十分满意。 她招招手,看安与时回来,立即把安与时的手握住:“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 然后,她意有所指的继续开口:“哀家一直同皇帝说,天下江山,莫过黄土,我朝从来都以仁义为先,势必要善待功臣之后!” 第217章 皇帝都是个戏精 “可谁能知道,今儿与时这好孩子,在哀家跟前尽孝,在皇帝面前尽力,反倒让皇室人欺负了去,这可真是在打哀家的脸面呐。” 樊太妃又笑了一声:“皇帝,方才哀家说的还不对,应该是在打先帝的脸面!” 司方峋眉眼轻抬,看着二亲王的脸色如同猪肝,青紫交加的,不觉在心中冷笑。 方才口出狂言的时候不管不顾,如今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扣下去,总算知道怕了? 眼看二亲王站起来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就是要推脱掉方才出言不逊之罪。 司方峋抢先一步,冲着樊太妃拱手:“太妃息怒,但朕想,皇叔爷只是松快日子过惯了,一时忘了紧一紧皮,今日又是才回京的好日子,小惩大诫也就罢了,不必闹得太难看,像是……刑部之类的地方,也就不必去了吧?” 说到刑部的时候,司方峋还特地加重了字音。 好歹二亲王也是一个亲王,而且按照辈分来说,最是德高望重。 今日闹得再难看,冲着安与时不过是个小辈,也没有办法真的把人送进刑部。 现在嘴上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当众让二亲王下不来台,让他丢丢脸 而已! 安与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才会选择自己反击。 而言语之间——。 不管安与时还是樊太妃,又或者是司方峋,动辄就把先烈孟氏搬了出来,再不然就是先帝。 饶是二亲王这样的亲王,也招架不住。 他故意言辞嚣张,是不希望司方峋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忘了辈分! 对他们这些老亲王,不论有没有权势,都要记得尊敬些。 可说到底,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个亲王,又没有实权,难道还能真的造反? “樊太妃息怒,皇上息怒!” 二亲王混了一辈子,早就是个老狐狸了,既然知道自己现在讨不到好,当场就麻溜的跪下了。 “臣也是舟车劳顿,回到上京城实在太过劳累,不免心中躁郁,看这位安女娘颜色甚好,这才犯了糊涂!” 其实他也知道,皇帝不敢就这么把她关入刑部大牢。 但在这种时候嘛,就是该互相给台阶。 他给上面的人一个台阶,上面这两位自然也会给他一个台阶,打个哈哈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安与时却听得暗暗咬牙,颜色甚好? “论起来,二亲王殿下可是朝中地 位最尊贵的亲王了,竟也如此不知轻重吗?” 安与时这话才说出来,司方峋就故意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没管方才安与时说完话,樊太妃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反正就冲着樊太妃直接跪下:“太妃息怒,就算皇叔爷辈分很高,但只要樊太妃心里能舒服些,朕……朕就是冒着被天下人痛骂的风险,也会对皇叔爷重重惩治,坚决杜绝此等不正之风!” 樊太妃瞥了司方峋一眼,没戳穿,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端起碗筷用膳。 宫中没有皇后,德妃地位最尊,在旁边陪着,早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 见此情形,她连忙上前,跟着司方峋身边跪下,诚惶诚恐的道:“求樊太妃息怒,皇上为这天下已经殚精竭虑,千错万错,也不可能会是皇上的错,而且皇上都已经说了,一定会好生惩治,就断断不会虚言的!” 安与时都快悄悄在桌子底下拍手了,德妃可真是个神助攻。 本来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和她,还有樊太妃,不过是在借题发挥。 最后究竟怎么样,还不好说。 但是被德妃这么一打岔,现在是不罚也得罚了。 司方峋果然紧跟着 发作,他双手握拳,重重锤在地上:“没错,朕身为一国之君,决不能徇私!” 然后,他痛心疾首地站起来,一副不忍心多看二亲王一眼的模样,摇着头连连叹息:“没办法了,皇叔爷,你口舌无状,朕不想罚你,也得罚你了!但你戍守属地多年,一直还算安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忍加以苛责,就命你在上京城期间,好好收心养性,不得外出一步,也不得再妄议任何人,任何事!” 司方峋深吸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又深感痛心的样子,接着补刀:“皇叔爷你放心,这个惩罚虽然轻了些,难免惹人非议,但只要有朕在,就不会让他们扰了你的清静,你就安心下去吧。” 他摆摆手,禁军们已经围上前来,不由分说,把二亲王这一家都带了下去。 由于根本不占理,二亲王面色铁青,却也不敢大吵大闹。 什么狗屁小惩大诫? 现在都直接把他软禁了! 和关进牢房有什么分别? 故意的!皇帝和樊太妃全都是故意的! 剩下的那些亲王们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甚至都搞不懂,不过就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居然 就这样被抬下去了? 这是杀鸡儆猴,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吧? 也有人不信邪,何况也确实看不惯。 “想是我们太久没有来上京城了,这位安女娘的身份再尊贵,也只是官家之女,可是皇上,您居然为了她斥责二亲王殿下……”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比安与时年纪更小一些的小女娘。 瞧这该是某位亲王的女儿或是孙女。 骄纵刁蛮,一看就是被宠到大的。 “就是当年皇爷爷在世,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今日,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司方峋面色一冷:“你是谁?朕倒是没怎么见过你。” 旁边,五亲王站了起来:“皇上,小女明珠,是家中最小的,论起辈分来,倒也称得上是皇上的姑姑,也因为她太得先帝宠爱,老臣不敢怎么管束,所以纵的她这张嘴啊,实在不知天高地厚,想必皇上和樊太妃,还有这位安女娘,都不会在意吧?” 看这样子,大家都懂。 不同方才的二亲王,这位五亲王,是个笑面虎。 安与时低眉顺眼的,专心给樊太妃布菜。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在没有抓住对方痛点以前,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第218章 反过来被拿捏了吧 司方峋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扫视一圈,先出头的是二亲王,现在是五亲王,接下来,是不是还得一个个的上,一个个的刁难? 这场家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胡言乱语是小事,但要担心祸从口出。” 以樊太妃的段位才不会怕这些,她呵呵一笑:“明珠郡主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进京,不如就把婚事定下来吧,嫁在上京城里,有哀家,还和她的小侄儿皇帝护着,想必没有谁敢欺负了她去!五亲王,你这常年在外的,也就不必忧心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简直嘲讽力拉满, 安与时心思一动,往五亲王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五亲王的脸色已经苍白了。 这些人在挑衅皇权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得罪皇室的下场吗? 君臣有别,不管司方峋还是樊太妃,要想拿捏这些亲王,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有子女的直接拿捏子女,没子女的,直接拿捏钱财权势。 哪一样,不是这群亲王的命脉? 樊太妃越发有精神,她等了一晚上,就等这一刻。 现在终于提到了这里,自然要轮到她来大做文章。 “你们可别怪哀家偏心,除了明珠 郡主,哀家瞧着,这些孩子们都很好,老话说,择日不如撞日,这次你们都到了上京城,那就由哀家做主,把你们的婚事都定下吧!” 樊太妃越说,就越是舒心,笑容也爽朗多了:“男孩儿呢,就由哀家做主,给你们找个宅子,安心住下,在上京城里生儿育女,将来在哀家跟前承欢膝下,也算你们的父亲祖父们尽孝了!” “女孩儿家,哀家也自当找个上好的郎君,给你们匹配,当家作主,往后的日子可好过着呢!” 这话,连安与时都听得明白。 这些亲王们的子孙,不论男女,都得留在上京城为质! 是不是富贵不好说,日子好不好过也难猜测,但这辈子的仕途,是再也不必想了。 当然了,这些亲王们子嗣众多,这次纷纷带着孩子们进京,本身也想着要和皇室互相制衡。 比如让他们的女儿嫁给司方峋,当上皇后,又或者是让他们的儿子,迎娶高门大户的贵女,带回他们各自的封地,成家立业。 从此以后,他们是在皇室之中有了人,在朝中,也有人了。 别的不说,这亲事一定下,和亲家常来常往的,不就成了一家子了吗?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樊太妃和司方峋,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些年轻人再放走! 果不其然,在场的这些亲王和王妃们,全体变了脸色。 计划被打乱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吧? 那个明珠郡主也坦白,这张脸在桌子底下偷偷拽着五亲王的衣袖。 发现司方峋在给自己使眼色,安与时心领神会,扬声笑道:“依臣女之见,诸位郡主和世子们,和臣女年纪相仿,又是初来乍到的,明日起,不如就由臣女做东,请各位世子们和郡主们在上京城里游玩游玩。” “若是遇见了如意郎君和属意的姑娘,岂不是转眼就能成就一段佳话?” 在座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还能笑出来的。 还全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安与时, 可樊太妃和司方峋却紧跟着大笑点头。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那就有劳你了,回头,朕论功欣赏!” 安与时笑着行礼,才不怕自己是不是拉了一堆仇恨。 这群人,若是老实些,那接下来的日子也会舒心,若是不老实,那接下来的时日,可就有的玩了! 一顿家宴,吃的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回到宫中, 樊太妃还是烦闷。 看安与时还忙前忙后的要伺候,她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忙活了,叫你进宫来是陪着老身,也是为了让你盯着那些人,没打算真让你做个女官!” 青竹笑着接过安与时手里的活计,带着其余宫女下去,留下一老一少说私房话。 “今日他们这么夹枪带棒的,老身是真后悔把你叫进来!” 看樊太妃这样,安与时苦笑:“您就别再说这些了,今日若不是我在,那酒里菜里,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呢。” 樊太妃脸色一沉:“果真有人在暗处下药吗?可查到是谁了?” 安与时摇摇头:“我按下来了,没有发作,这些事倒也好查的,只是需要时间,我想着,当时那样的情形,总不能直接闹出来吧?就让青竹交代给附近的暗卫,仔细去查了。” “诶……” 樊太妃用力拉着安与时的手,看上去疲惫的很:“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一些,乍然又来了这些人,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也幸好有你,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知道轻重,我倒省心不少。” 安与时笑着安慰她:“您别着急,看看皇上,不也是一切都有打算的 吗?进退有度不说,还特别机灵,那些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栽!” 说起这些来,樊太妃就好笑:“也就你们两个最机灵!” 一唱一和的,看似是打太极,实际上是唱双簧。 把那些人的赶进套子里,出都出不来。 “只是那些人,接下来要在上京城里头混,只有你一个人是小辈,裴允的孩子又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也不知道你应应不应付得过来。” 安与时听樊太妃怎么说就知道,是在说那些郡主和世子们。 也是那些亲王们太能生了,有很多看着跟她年纪相仿的,但她连辈分都搞不清楚。 有一些和司方峋是同一辈的,有一些则是司方峋的长辈。 比如那个比司方峋还小,却称得上是司方峋的某位姑姑的明珠郡主…… “反正,我也搞不清楚谁是谁,但我不会这些不要紧,城里头那些贵女们都会啊,我跟她们要么关系不错,要么她们有求于我,有她们在,我也费不了多少心思。” 说话的时候,安与时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樊太妃的双肩和手臂。 看似毫无章法,其实这是在用巧劲,帮樊太妃消除疲劳,缓和精神。 第219章 你赶紧施展神通吧! 樊太妃欣慰一笑,冷不丁的就打了个哈欠。 “只是宫里和外面,你都脱不开身,少不得要辛苦你了,等这事完了以后,哀家让皇帝好好补偿你……” 话还没说完,樊太妃就呼吸绵长,要睡着了。 安与时小心的把人放好,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命宫女们好生伺候着,自己这才走回偏殿,准备歇下。 看听雪和闻夏都跑去打水了,安与时悄声问青竹:“今日宫里这个小家宴,为何阿兄没有出现?” 青竹蹙了蹙眉,觉得奇怪:“寻常宫宴,裴将军是武将,他不来也是理所应当啊!像女娘你,也是因为樊太妃和皇上都有需要的地方,才会留下来伺候的,不是吗?” 其实青竹觉得,安与时的孝心真是令人赞叹。 为着樊太妃和皇帝,不惜自降身价。 一个名门贵女,居然在宫里当个女官伺候…… 放眼天下女娘,谁能做到? 谁又有这么坦荡的心性? 安与时想着裴允那边,想必忙的脚不沾地,暂时见不到,也没法子。 “宫外还有什么消息吗?” 听见安与时这么问,青竹想起来了:“先前席上的情形有些惊险,奴婢倒是忘了,外 面别的也还好,就是大家对亲王们入京议论纷纷的,再来就是,安家借着安老夫人之死,正在大做文章。” 安与时忍不住皱眉:“大做文章?” 老人家死了就赶紧埋,能怎么做文章? “他们去刑部大闹,说是刑部没有照看好犯人,不管对安龙夫人的处置是什么,人还没有行刑,就该好好活着,无端被人毒害,那便是刑部玩忽职守,要求刑部给个说法。” 说实话,安与时都听笑了。 安应淮还真是敢提呀! 第二日一早。 趁那些亲王们,还有女眷们都还没有开始作妖,安与时先去找了司方峋一趟。 彼时司方峋才刚下朝,正好有那么一点空闲,能和安与时说说话。 “正好你来了,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法子,要对付那些郡主和世子们?” 一说起那些亲王的家眷,包括亲王在内,司方峋就没好气。 一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蛋玩意儿,来到上京城,住进皇宫,就是为了找事儿! “你要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跟我说说,我必定全力支持!” 看司方峋眼睛亮亮的,唯恐天下太平的模样,安与时哭笑不得。 “他们虽然烦人了些 ,但也还没闹出什么大事,真就让你这么头疼?” 司方峋的脸色都狰狞了:“别人不懂,你还能不懂?现在没闹事,只是现在!以后呢?” 也不怪司方峋如临大敌,那么多个亲王加在一起,再加上那么多一看就刁钻蛮横的世子和郡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咳咳。”安与时干咳一声,“别的我可帮不了你,现在趁那些人还没起来,我得出宫一趟,现在来见你,也就是为了和你说一声,安老夫人那个案子,我能去查。” “你要查那个案子?”司方峋拧眉,有些不赞同,但仔细想想,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也好,可你务必要一切小心,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别说樊太妃那里,就是裴允那,我都没法交代!” 他这个皇帝,当的苦啊! 安与时行着礼,准备退下。 “皇上放心,臣女自会好好保护着自己的。” 看安与时忽然一下变得这么守规矩,反倒把司方峋吓了一大跳。 在宫里住了一夜,直接转性了? 安与时想的却是,现在宫里耳目众多,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自然得收敛这些。 不能 再像平时那样,跟皇帝和樊太妃都没大没小的。 这种时刻,最重要的,还是一致对外! 安与时起的早,出宫也早。 她没有带青竹出宫,而是在宫外找到了早已等在这里接应她的步应。 “刑部那边如何了?”她问。 步应嗤笑:“还能如何?安家派人堵了刑部的大门,在那一处吵吵嚷嚷,吸引不少好事者聚集围观,闹得不可开交,听闻现在刑部大牢里,已经有许多死刑犯蓄势待发,想要趁乱出逃了!” 安与时听着也好笑。 别的不说,安应淮闹事情,倒是挺会挑时间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刑部附近。 远远往那边看去,刑部大门口闹哄哄的,果然聚集了不少人。 有披麻戴孝的安家下人,举着棍棒在那里大吼大叫。 有看好戏的百姓们,在旁边指指点点。 更有刑部的狱卒拦在门前,艰难阻挡。 其中趁机动手动脚的很多,稍有不慎就要打起来,然后又迅速被人扯开…… 简直就是菜市口! 安与时和步应对视一眼,步应立即道:“属下知道女娘想进去查问,已经准备好了,女娘先去换身衣服,从侧门进吧。” 按照步应的准备,安与时跟着去一间小铺子里,换了一身男子装扮。 一身青灰色,走在人群里丝毫不打眼。 又趁大门前还乱着,快步走到侧门,才刚亮出手里的银子,守门的狱卒就赶紧让她进去了。 进了侧门,就是一条通道,然后是一个岔路口。 往左,是吵吵闹闹又臭烘烘的牢房深处,往右则是刑房。 有一个狱卒,正焦急的等在刑房里。 看到安与时过来,那狱卒还鬼鬼祟祟的左右察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悄声道:“女娘可来了,安家为安老夫人之死,一直大闹,尸首也不肯搬回去,还在我们刑部放着,仵作倒是已经查验过了,女娘是看看仵作的陈词,还是亲自去看一眼?” 安与时眼前一亮,看得出来,这都是步应提前准备好的。 就是没想到,连刑部里面也有步应的人。 她身边藏龙卧虎,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都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狱卒立即带着安与时走进去,一股恶臭顿时袭来。 现在还没到夏日,安老夫人才死了一两日,尸首不会腐败到如此地步。 能有这等味道,是因为安老夫人体内的毒! 第220章 美人救美人 狱卒有点胆寒,颤颤巍巍的伸手,想拉开了白布,又有些不敢。 安与时撇了他一眼,自己走上前去把白布揭开。 光是看到安老夫人现在的惨状,安与时就忍不住皱眉:“确定死了才一天?” “千真万确!” 狱卒可不敢说假话:“就是昨儿正午时分!犯人们用过饭了,忽然听到有人喧哗,咱们过去一瞧,才看见安老夫人口吐白沫,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明明放饭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忽然一下就死了,不是那会儿能是什么时候?” 从昨天正午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一夜。 可也就是这么短的功夫,除了正常的尸斑,安老夫人浑身已经黑紫的不像话,脸上和脖子上,还都已经出现了腐败的创口。 尸检,安与时确实不会。 但光看这样子就知道,那些毒药厉害的很。 她从旁边拿了一把小刀,随便找了一处腐烂伤口,剜了一点腥臭血肉下来。 用卷布包了好几层,又找了一块包袱布包着,这才放进袖子里…… 旁边的狱卒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要不是今天一整天没吃下饭,他肯定会当场吐出来的。 安与时也太过生猛了,这样的东西也 敢往身上放? 就不嫌脏吗? “有多少人进来过?” 安与时一点不觉得哪里不对,神态自若的随处走了走。 大牢内部四通八达的,有点不太严谨—— 换句话来说,只要是有点功夫的人,想进就进。 “当时是到了放饭时间,没什么外人能进来,但是在那之前,有不少探监的人来,册子倒是还在,女娘若要,小人这就去取!” 看安与时没反对,狱卒快步跑走,转身回来,手里果然多了一本登记名册。 安与时大致看了两眼,也没有什么眼熟的人。 但具体的还得查。 想必这份名单,步应那里已经有一份了,如有疑点,会第一时间跟她说的,何况若真是来毒害人的,肯定会乔装打扮。 再者,真要杀人的,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轻而易举就能混进来,因此对着这个册子也查不到什么。 安与时没有什么办案的经历,她仅凭直觉,觉得可能还是得从刑部狱卒这些人身上着手。 这刑部鱼龙混杂的,现在,难道要去找一找那头疼的刑部侍郎? 安与时摸了摸袖子里那把小刀,上面的东西,可以等回去以后再化验,看究竟是什么毒,需要哪些 药材。 到时候从这方面着手应该,应该也能查到线索。 只是才刚原路返回,都还没有踏出刑部侧门的门槛,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偏,紧接着膝盖窝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竟是被人踢了! 还想让她跪下去…… “小心!” 还没有回头看一眼对自己出手的人究竟是谁,前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抬眼一看,居然是提剑赶来的何元英! 安与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别废话了,躲开!” 何元英扯着安与时的胳膊,顺势往自己身后一扔,然后抓着剑直接冲了上去。 叮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掉了。 这时候安与时堪堪站稳,才有功夫回头看上一眼。 那个正和何元英交手的人,是个狱卒! 不是刚才那个,但衣着打扮就是刑部狱卒的打扮。 方才被打掉的,正是狱卒手里的刀! 那人不只是想要安与时下跪,还想要她的命! “步叔!” 安与时喊了一声,步应人已经到了。 出招快狠准,转眼就把那个狱卒给治住。 何元英惊奇地看了步应一眼,明显是被步应的伸手给震 撼到。 在她看来,自己要跟这个狱卒交手,虽然自己更强些,但要想把人拿下,还得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步应一来,抓准要害,直接拿下了。 紧跟着,就是几个暗卫纷纷赶到。 一个过来检查安与时有没有受伤,另外两个冲上前去接过步应的手,把那狱卒拎了起来。 也就看了一眼,他们就直接卸掉了狱卒的下巴,从狱卒嘴里抠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安与时眯起眼睛看了看,凑近一些,闻了一下。 “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把药丸留着,人么……” 她想了想,果断道:“带到纠察司去,让人好好审,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暗卫来往去无踪,领了命令,用手帕包好药丸递给安与时,直接把人带走了。 步应惊魂未定:“都是属下的过失,没有查清楚刑部中人的来路,差点让女娘身涉险境!” “刑部本来就不干净,那是你一夜之间就能查清楚的,何况也防不胜防,眼下无事就好。” 安与时倒是不以为意,她有那么多人守着、跟着,能出事才怪。 方才也就是事发突然了些。 步应却不这么想,借口再多,也还是因为他疏忽了的事实 ,都是他的错! “正好,现在那个人对我出手,想必是背后的主子急不可耐了,顺藤摸瓜查下去,定有线索!” 听安与时这么说,步应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但现场还有个何元英在,步应只好点头道:“是!” 安与时又看了一眼还在旁边的何元英,冲步应笑道:“现在是大街上,不会有问题的,我和何女娘走走,步叔,你先去忙吧。” 看步应走开,何元英瞧着还有些遗憾。 安与时心里跟明镜似的:“最近琐事缠身,身边的人没办法陪你切磋,过了这一段再说吧。” 何元英眼前一亮,立即指着步应的背影问:“他也可以?” “应该可以。” 安与时想着,她是不会强行要求底下人做什么的,但只要是她提出来的事,大家似乎都还给面子。 想来步应也是如此。 陪何元英这么一个小女娘玩玩罢了,过个招而已,应该没事。 何况实在不行的话,不管裴府还是纠察司,多的是人,随便揪出一个红甲卫,都够何元英折腾一阵子了。 “你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要忙的,说出来,我帮你一起解决,赶紧让他们陪我切磋!” 何元英一看就是个武痴。 第221章 要嫁的不是他? 何元英又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最近练功总是心不在焉,不然就是经脉不畅,得找人好好过过招!” 安与时也不瞒着,叹了口气:“虽然你消息不通,但你应该也知道,大赫亲王们都已经回京了吧?他们带着亲女家眷,亲卫也带了不少,皇上和樊太妃都为此烦忧的很,我也进宫伺候了。” 何元英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里面闪过几丝迷茫:“事情我是知道,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皇室中人,这时候去宫里伺候什么?” “你难道连我会医术也不知道吗?”安与时暂定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何元英。 何元英瞪大眼睛,比安与时更加惊讶:“我是听说京城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女娘,可我没想到这就是你!真的是你?” 看何元英这反应安与时,嘴角一抽,早知道她就不该问! “没错,就是我。”安与时摇摇头,“你说你一个名门贵女,平日里都不出门和人社交的吗?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和朋友们聊什么呢?” “我没有几个朋友。”何元英抱着剑,笑的肆意,“武学之道,博大精深,我就算穷其一生,也难保能钻 研出个什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关心别的事?何况上京城里的女娘们,见了面,不是指桑骂槐,就是阴阳怪气,我和她们又有什么好说的?” 安与时失笑,这也算是一位神人了。 “我还没跟你道谢呢,方才若不是你出现的及时,我死是死不了的,但受伤也是逃不掉的了。” “这倒没什么。”何元英皱着眉头往回看了一眼,“其实我最近一直闷着,总想出来走走,方才恰好经过看刑部大门口吵嚷的厉害,所以才走了小道,没想到刚好碰见你。” 其实何元英没说完,她是耳力惊人,早就依稀听到了安与时的声音。 不然看安与时这样一身男子装扮,也不敢认的。 再听到有人出招,猜到会有什么不测,这才赶紧过去。 也还好,正好赶上。 安与时笑着转身,冲何元英服了一礼:“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元英也爽朗一笑,英姿飒爽的冲安与时拱手:“好说!” 紧接着,何元英又问:“所以你刚才说,你要忙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宫里的事,我确实帮不了你,可宫外呢?这大晌午的,你 跑来刑部做什么?又为何会有人想要刺杀你?” 这一连串的问题,听的安与时有点头疼。 果然是个不社交的人,想问什么就问,直白的很。 不过这样的人最单纯,她喜欢结交。 “我想查一查,安家老夫人在刑部里被毒杀一事,今日过来,是想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还没出门呢,就遇见人刺杀了。” “你还会查案?”何元英的眼睛更亮了,满脸都写着她也要试试…… 安与时干笑一声:“何女娘,你这个表情……”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什么都不会,不然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等再遇到要刺杀你的人,我替你赶跑!” 看何元英这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安与时眼皮子直跳。 好家伙,这是一不留神,给自己找了一个跟屁虫? 何元英有点着急,催促道:“你就答应我吧,我又不会给你添乱!” 安与时无奈只能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过这个时候,我也该回宫了。” 见何元英一脸失望,她只好又说:“我每日都会出宫来,出来之前,我会让人给你递个消息,另外,方才刑部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要 想查个清楚,一时之间也急不来,所以我们得耐心些。” 何元英摆摆手:“有你这些话就够了,而且我也明白,就是不能打草惊蛇嘛!” “那好,如果你有空闲的话,帮我打听打听刑部现在的情况,看究竟有哪些人,和刑部来往是密切的,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狱卒的来路,若查不出来也不要紧,我有别的法子。” 说这些,也不是真指望何元英能查出个什么来。 只是看何元英现在一头热,想给她找点风险不大的事情做。 免得着急忙慌的,办错了事,或是身涉险境。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回宫是不是?我送你回去。” 何元英说着,直接拉上安与时往皇宫的方向走。 路上经过朱雀街,看见高家的马车停在路边,还有不少下人正忙着采买。 看买的那些东西,像是为了喜事置办的。 安与时看了忍不住猜测:“现在安老夫人死了,不同于安应珍不光彩的死,周婧芙可是戴热孝呢,这时候嫁到高家,该是赶日子了,不能等到停灵之后……” “啊?”何元英懵懵懂懂的,什么死不死嫁不嫁的,她听得云里雾里。 安与时轻轻摇头:“我是在说,周婧芙这些日子应该就要急着嫁入高家,只是没想到,早就已经说定了的亲事,高家居然也没有提早准备,到现在才着急忙慌的才买东西,由此可见,对周婧芙也并不怎么看重。” 其实安与时是听说了,那日高夫人在御前,非要让周婧芙嫁到高家去,成为高家的儿媳妇。 是格外坚定,又热切的。 刚开始听说的时候,她是以为,高砚书一直在紫光寺里不肯出来,高家人肯定特别着急,想着赶紧成婚冲一冲,让高砚书早日恢复正常。 所以才又会改了口风,说是非周婧芙不可。 然而如今这么看来,消息可能是假的? “周婧芙是和高家定亲了。”何元英抓了抓脑门:“我们何家和高家挨的近,我倒是听说了,但之前传的是周婧芙要嫁给高砚书,现在真正要和她成婚的人,却另有其人。” “哦?”安与时眉心一跳,也改变不了自己八卦的本质:“不是高砚书,那是谁呀?” 说起这些,何元英有些烦躁:“是高家一个旁支庶出的子弟,混世魔王似的,整天招猫逗狗,闹的高家偏院里鸡飞狗跳!” 第222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 看何元英这样子也知道,那个庶出子弟闹事的时候,没少吵到她。 安与时越来越好奇了:“那这件事情,周婧芙知道吗?” 何元英耸耸肩,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和周婧芙又不熟,怎么会知道她知不知情?” 安与时脚步一顿,何元英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又折返回来。 “做什么?不回宫了?” “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何女娘,你今日是不是闲的厉害,无聊的很?” 何元英有些脸红,被朋友这么调侃,她很不自在。 何况她从小到大,也确实没有什么朋友,不是很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安与时反过来拉着何元英:“那你说,现在是该去安家看看热闹,还是去高家看看热闹?” 何元英越来越不懂了:“看热闹?” “走了!”安与时重重拉了她一把,想着高家离这里近些,直接去了高家。 幸好,何元英轻功了得,又对安与时言听计从。 到了高家门外,才刚一提,就真的把安与时带到了高墙之上,可以顺顺利利的听墙角。 果然住的近就是好一些,何元英不仅知道人,还准确的知道地方。 她指着底下一 处,已经被红绸布,布置满了的小院子,跟安与时细细解释:“那个就是了,高百林,听说年纪比高砚书还要大一些,由于是旁枝,而且还是旁枝里面的庶子,平时不受宠爱,也不被重视,自己又不争气,一直也没人给他议亲。” 听何元英这么说,安与时只觉得好笑:“所以,你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 “两家隔的实在是太近了,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总会听说的。”何元英有点脸红。 她只是不会主动去打听而已。 但八卦是人类的本质,有的时候,这些小道消息传到耳朵里面来,难免会听进去。 安与时接着看,发现这个高百林就是个二流子,和街上那些小混混没有什么区别。 没错,就算是这个年代,小混混也是有的。 长日里正事不干,只知道混迹赌场和勾栏瓦舍,没银子了就到处骗,或是给人当打手…… 总之,没个正经职业,就是地痞流氓。 也不知道,周婧芙发现自己要嫁的是这种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周婧芙可是个想要当嫡系宗妇,富贵一生,当个不管在哪儿都能扬起下巴看人的人上人。 反正对 于周婧芙,安与时是没办法拥有任何一点同情心的。 能走到今日,也全是周婧芙自己做的! 而高百林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地痞,也没什么好看的。 高家基因还不错,这高百林长得也还算清秀,也就是一身浮夸气质,太上不了台面而已。 安与时左右看了看,整个高家,也就这一处,和连通的这一处的一个角门多了些布置,看着有些要办喜事的意思。 除此之外,是什么都没有体现不出来高家对周婧芙的重视。 根本就不像高夫人说的那样。 “为着高砚书的缘故,高夫人肯定是拫周婧芙恨的惨了,现在是要想方设法的折磨她吧。” 何元英回过神来:“你是说,高砚书在紫光寺的事?前些日子,我家祖母过去上香,见到他了,说他现在已经剃度,看着就和其他小沙弥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一整天下来,也就是和那些僧人一样念经干活,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娇气,估计是真的皈依了,不可能再还俗。” 安与时扯扯嘴角:“所以啊,高夫人怎能不恨?” “哦!” 何元英现在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高家之所以非要周婧芙不可,又 故意让这么一个人迎娶周婧芙,为的就是以后好好的折磨周婧芙?” “那不然呢?”安与时冷笑。 正好在这个时候,前面有个婆子过来,对着高百林交代成婚当日的注意事项。 起先,那高百林还是很尊敬的。 可是等婆子一走,忽然就开始暴走了。 “那周婧芙是个什么东西?一只破鞋,居然让本少娶她?” “都是已经被高砚书睡过的人了,破了身子的,要当本少的妻子?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格老子的,等她进了门,看本少怎么对付她!” 旁边的下人们都有些害怕。 不管高百林在高家有多么不受宠,但是在下人面前,还是一个主子,永远都高高在上的。 何况高百林脾气就这样,谁都不敢惹他生气。 “少爷别担心,也大可不必这么想,那个周女娘,虽然身子被破了,可好歹身份摆在那里,又在安家很得宠,来日嫁到咱们这儿来,不也能帮助少爷仕途有成吗?” 就这么一句话,立即让高百林打起了精神。 “对对对,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背后的安家,对本少爷还有用,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本少爷弄 个一官半职的!” 听到这里,安与时噗嗤一笑。 安家的人若是发现,把周婧芙嫁到高家以后,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受尽折辱—— 还一道折损了安家的脸面! 又怎么可能会给高百林弄个什么一官半职? 怕是要和高家彻底成为死对头! “慢着!” 刚才还想着要想办法讨好安家的高百林,忽然一下又反应过来了:“本少收了她,那是在给安家解决麻烦,不然普天之下还有谁肯要她?” “所以等她嫁过来,必得老老实实听我的话,若伺候不好本少爷,休想当什么正头娘子!” 虽然看热闹很高兴,但这种无耻之徒看多了,也属实让人倒胃口。 刚才还满脸期待,现在又一脸得意…… 怎么说呢? 高夫人的心思还真是绝妙,一个无耻的高百林,配上无耻的周婧芙,果然完美。 毕竟半斤八两啊! 看看天色,现在也还不晚。 恰好这个时候,何元英偏头看过来,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你若还有空闲,那再去安家逛逛?” 安与时有点哭笑不得。 何元英对这些,不是不感兴趣的吗? 现在怎么比她还主动? 第223章 武痴向吃瓜队长进化 何元英好好一个武痴,今日这么一吃瓜,该不会就被彻底带坏了吧? “你倒是去不去呀?” 何元英有些着急,“若再耽搁些,你就该回皇宫了!” 安与时失笑,还没说话呢,何元英光看她这表情,拉着她就走。 说实在话的,安与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安家房顶上。 这里对何元英来说,不像高家那样熟门熟路。 虽然上到了屋顶,是询问了好几次安与时的意见…… 全程,安与时都是在用眼神给何元英指路。 和高百林不同,周婧芙现在充满期待。 她正在清点自己的嫁妆,而且着急忙慌的,看着不像是待嫁,反而像是急着搬家。 就像是要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对自己所有的东西挑挑拣拣,生怕落下了什么,也担心有些东西带的不够好,惹人笑话。 “女娘还是把孝服穿上吧!”丫鬟抱着麻布做的丧服,在旁边着急的劝:“虽然咱们是在府里,可难保会不会忽然来人,万一别人见到女娘你穿的这么鲜亮,肯定会说你闲话的!” 周婧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就你事多,来人就来人了,难道还跑到我房间里来吗?” 屋顶上,何元英拉着安与时窃笑。 是没人去周婧芙房里,可是会出现在周婧芙房顶上啊! “不对……” 何元英后知后觉:“不是都说,安家老妇人是最疼周婧芙的吗?怎么她现在的反应这么冷淡?明明刑部那边,安家的人都还在闹呢,可原来安家里面,这个当外孙女的周婧芙就是这么一副姿态?” “嘘!” 安与时忙让何元英小声些。 再透过瓦洞往底下看,周婧芙和婢女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放心。 “安家门里,自私可是家传,有什么好惊讶的?”安与时不屑摇头。 到现在,何元英也明白过来了,看着安与时的眼神都带了点心疼。 “我从前还不大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安家,明明是安家的女儿,待在娘家才能获得更好的庇护,可现在我知道了,就算是我有这样的家人在,我也过不下去。” 安与时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也没事,我现在在裴府,自由自在的,又有樊太妃疼爱,什么都顺心,说是万事如意也不为过。” 这是真心话。 尤其是在猜到了裴允的真实身份以后…… 时辰不早,再喜欢吃瓜,安与时也必须回 宫去了。 想到分别之时,何元英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她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往后,何元英该不会向吃瓜达人那个方向发展?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樊太妃宫里走去。 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行色匆匆的。 再来就是,那些亲王们都起来了,在皇宫之中四处闲逛。 往后宫走,就变成了亲王们的女眷,三三两两的走动着,或是赏花嬉戏。 但不管她看到谁,基本上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好像住在宫里,反而格外委屈了他们。 安与时也没理会,去给樊太妃请了个安,然后直接去找德妃。 这些天以来,德妃起早贪黑,一刻也不敢松懈。 这会儿才刚到巳时,就已经忙到头眼发昏。 看到安与时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你可来了,快随我一起去御膳房看看,再过不久,就要往各宫送午膳了!” 也不怪德妃这么着急,宫里那些亲王们,没事都要找点事情闹出来,这万一饮食上出了问题,还不得在宫里翻天? 安与时说是查看,实际上也就是看看食材、饮水,以及那些调料里面有没有毒而已。 可是看到偌大的 御膳房里乱糟糟的,她就忍不住皱眉。 所有人几乎都在忙着奔走,要么就是都在洗菜摘菜,要么就是都抢着往炉灶里面塞柴火,然后等御膳房总管大吼一声需要人做什么,就又是一堆人乌泱泱的跑过去。 安与时想起昨天晚上,除了殿上的人是有序的,可是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经手的人不知几何,所以那些出了问题的饮食,才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查出来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现在又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德妃,德妃瞧着也头疼,满脸官司的模样,却也没多说什么。 终于,在所有人都着急忙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情况下…… 噼里啪啦! 几个人撞在一团,东西撒了一地不说,还都摔了。 “都给我停下!” 安与时忍无可忍的呵斥。 “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还有脸说自己是御膳房的人?宫里就这个规矩吗?” 一看说的是安与时,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低下头。 谁不知道安与时是樊太妃和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得罪了她,那岂不是等着死? 但大家就是不明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安与时忽然叫停是什么意 思? 德妃也轻轻拉了安与时一下:“我也知道女娘看不惯,可是现在时间紧要,宫里要整改,也得等过了这一段日子再说!” 安与时不卑不亢的福身:“与时知道,德妃娘娘现在是为了大局,所以才忍着,可这才第二天,他们就已经乱成这样了,如果再不加以管束,之后又该闹成什么样?” 她摇摇头,视线落在御膳房总管身上:“我是不太明白你们御膳房的规矩,但你身为总管,现在好好安排,洗菜的,切菜的,烧火的,煮饭的,人人给我各司其职,找不到合适的人,随便拉过来当壮丁的也行,但决不得擅离职守!” “等膳食都做好了,再命专人送往各宫,什么环节出了岔子,我找谁就是,否则,你一个人担着!” 她又冷哼:“我且看你有几个人头!” 御膳房总管吓得浑身一凛,颤颤巍巍的点头应下,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 要不是之前,宫里大部分的宫女太监都被大肆查过,导致现在什么地方都缺人…… 他这里就更加了! 新来的又没在御膳房怎么待过,没有人仔细教,也没有师傅带,干活干的不仔细,也干的不好,这加起来不就乱了吗? 第224章 懒得忍,直接发作 御膳房总管倒是想着要好好教,可也没那闲工夫呀! 现在这位女娘倒好,一句话发下来,是要让他吃大苦头了! 安与时没管,检查过后直接离开。 也没继续跟着德妃晃悠,而是去了内务府。 青竹和闻夏、听雪都是跟着的,看她到了内务府,直接让这里的总管太监叫了一批人,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要的这些人,必须身家清白,有没有干过重要的活计不打紧,有没有在贵人面前伺候过,也不打紧,只需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一听安与时这话的意思,内务府总管当场就挑出了二十来个人。 正好,安与时让青竹和闻夏、听雪,三个人分作三班,一人带那么几个,只需要学着怎么用银针试毒就行。 前后也就那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御膳房那边也要开始上膳了。 这群人便直接被分派出去,从御膳房开始,跟着所有去各宫送膳的太监和宫女。 他们只需要盯着一路上有没有人蓄意接近过食盒,再来就是,到了地方以后,是不是按照规矩一一摆上,又有没有被人随意触碰过。 只要从御膳房出去,一直到各宫主子吃进口之前,没有什么闲杂人 等接触的话,基本上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正午这一顿饭,这么混混也就过去了。 一直到了午膳之后,安与时才又跟德妃一起回到御膳房。 这一次,内务府总管也在。 知道安与时现在心里带着气,也知道安与时在宫中其实有很大的权力。 甚至比那位德妃娘娘,手里的实权更加实在些…… 两位总管丝毫不敢懈怠。 其实安与时也没有怎么管过家,但她知道,人越多越容易乱,只有每个职位分配固有的人员,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才有可能维持基本的稳定。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一点。 “名单都在二位总管的手上,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会不会,能不能做好,让谁带着教,这些,不需要本女娘来安排吧?” 看安与时连说话都带上了几丝怒气,底下的人哪里敢不答应。 “知道知道,这些咱家都会的!” “有些事还不大会,但仔细教教,想必也能成!” 听他们这么说,安与时就笑了:“是吗?既然知道,那怎么差事还办的乱七八糟?是看德妃娘娘面软心慈好说话?还是看皇上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又或者,是看樊太妃娘娘 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 看安与时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连德妃都觉得有点胆寒。 也不是别的,这小女娘平日里看上去好声好气的,对谁也不摆架子。 乍然严肃起来,竟然变得油盐不进了。 尤其是她那一双似乎能够洞察万事万物的眼睛,随便瞥人一眼,就像把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看穿了。 不由自主的就想低下头,只求老实本分的做人,免得被抓住了错处…… “既然二位说心里有数,那好,本女娘就在这里看着,看你们怎么分配。” 安与时又发话了。 两位总管却跟鹌鹑似的,大气也不敢喘。 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光是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安与时就想把这两个都踢下去! “行了!”她不耐烦的追问:“御膳房内有多少职能?” 御膳房总管和内务府总管对视一眼,两人颤颤巍巍的细数出来。 其实,御膳房可以比作是前世大餐厅的后厨。 采买的、烧火的、洗菜的、切菜的,又或是洗盘子的,负责掌厨的…… 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御膳房总管,不仅要制定每一日的菜单,还要按照各宫主子的口味 和份例,分别制作餐单。 然后要把控进度,确保不管哪一宫,都能按时按点的送到。 也要确保每一份膳食的味道。 更苛刻一点的话,送到之后大概是个什么温度,也得心里有数。 “既然你们心里都清楚,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什么活需要多少人,你们现在准备指派哪些人来做?” 安与时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反正她也没打算真在宫里当个女官,具体的就不教了,只要结果就好。 德妃却高看了安与时一眼。 这么小的一个女娘,自小没有娘亲在身边,没想到懂这么多理家的事…… 说实在话,德妃都有点自惭形秽了。 而有了安与时给的这些思路,两个总管立即明白过来。 当场按照御膳房里早就有的规矩,开始指派人手。 安与时并不在乎什么人做什么,她只要求井井有条,不会乱。 听着差不多了以后,又看在场的这些宫女太监,都已经分别就位,她脸色才又好看了一丝丝。 “各自要负责些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吗?有哪些东西是在你们手上过的?有哪些东西是让你们来保管的?心里有数了吗?若什么东西损坏,哪 一个环节出问题了,谁来担责任,又知道了吗?” 声音明明也不重。 可安与时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追问下去,所有人都头皮一紧。 “奴婢们都知道了!” “奴才们都知道了!” 安与时冷冷瞥向众人,最后把锐利的视线,放在内务府总管和御膳房总管身上。 “既然都知道了,那往后可再不要说什么中间过手的人多,不知道该找谁这样的话,若出了岔子,在场中人,一个都逃不掉!” “是!” 看他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安与时心里的火气又涌上来了。 现在倒是答应的好,但看平时,怎么就办得那么差? 要说起来,她这样脾气的人,果然不适合当管理…… 放到现在这个时代,也不适合当管家。 本来过的舒心适宜,遇到这样的手下,是什么心情也没了。 “都散了!” 看安与时怀着怒气冲出去,德妃赶紧跟上。 走了好一段路,好不容易看见安与时的脸色好看了些,她才敢说话。 “安女娘理家处事的才能,可一点都不比在朝中才子差呢,今日有女娘这般敲打,想必宫中光景自会换一副模样,再也不会那样乱糟糟的了!” 第225章 商量好了一起闹事? 看安与时没搭理,德妃赶紧又说:“也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头疼到什么时候……”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耐着性子开始认错:“德妃娘娘,今日是我逾越了,也是我性子着急,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忍不住出手管了管,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能有女娘帮忙,我轻松了许多!” 德妃可一点都没有过谦。 在宫里生存的女人,不仅要身份地位,还得要宠爱。 可这些都还不够! 就算是对待下人,也得考虑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 不像安与时,能够全然放开,该教训就教训,没有后顾之忧…… 两个人也没有时间多说客套话,午膳的整个过程,虽然风平浪静的,但有那么多人在宫里,就不可能太平一世。 “娘娘,不好了!明珠郡主非闹着说底下人伺候的不好,要把宫女打发了,而且是直接杀了扔出乱葬岗去,这、这明显是不合规矩的呀!” 来人是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禀告着。 安与时在旁边看着这个太监,连衣服都跑乱了,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脸上有巴掌印。 看来在明珠郡 主那里伺候,也没少受气。 “什么!?” 德妃瞬时瞪大眼睛,“怎么会在宫里闹出这种事?那宫女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她?” 太监都快哭出来了:“奴才在外面伺候,听着像是什么茶水温度太烫了,不小心烫到了明珠郡主,娘娘,还是先过去看看吧,不然人就真的要打死了!” 眼看德妃大惊失色,安与时也想跟上去。 可还没等走几步,另外一边又有宫女太监跑过来,个个都着急忙慌的。 “娘娘,不好了!世子爷非说住的宫殿不舒服,吵着要换个地方,怎么劝都劝不住,可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宫室了,该如何是好?” “娘娘,二亲王殿下被软禁了,是皇上金口玉言不让他出来,可是他在宫中一直大闹,非要出来不可,还说……还说皇上也管不住她,奴婢们,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娘娘,几位王妃在御花园里闲逛,也不知怎的,这个节气里居然招来了小虫子,一人被咬了几下,起了大包,叫了太医也不肯见,就是骂骂咧咧的说皇宫这不好,那也不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德妃眼前一黑,摆摆手,止住 了其她还想要告状的下人。 同样的话,她可听不了更多一句了。 这是要在皇宫里面翻天呀! 安与时叹了口气:“一个一个来吧,德妃娘娘,我们也不必分头行动,就从这里出发,哪一处最近,先去哪儿。” 看安与时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不急不躁,德妃也跟着冷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和安与时一起往最近的宫室赶去。 恰好就是明珠郡主那边。 她们赶到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被打的口吐鲜血。 人都要倒下去了,还被明珠的贴身下人拎着起来,然后接着掌嘴。 “住手!” 德妃大喝一声,走过去看了两眼。 她看着这个小宫女,人都已经快晕死过去了,又委屈又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不忍,移开了目光。 然后,她看向明珠郡主:“郡主,这是在做什么?下人伺候的不好,跟内务府总管说一声就是了,自有人教训的,何须劳烦郡主自己动手?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明珠郡主看了看德妃,不屑至极,又看了看安与时,更冷笑出声:“如今宫里的规矩,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本郡主不过教 训一个下人,居然还需要过一道内务府?何况贱婢就是贱婢,就算被本郡主打死了又如何?犯得上你们一起兴师动众的吗?” 看到她们来,明珠郡主身边那个正在动手的贴身下人,倒是暂且先停住了。 德妃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很:“郡主就算气大,也该顾念着自己的身份,没得跟一个下人动手,还闹得这么大,丢了自己的颜面。” “丢颜面?”明珠郡主反问,然后忽然看着安与时抬了抬下巴:“唉,问你呢,你一个外来的,在宫里管这管那,算不算丢颜面?到底是本郡主丢人,还是你更丢人?” “你怎么……” 德妃本来就不善口角之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明珠郡主只是胡搅蛮缠倒还好些,但现在不由分说的,居然开始找安与时的麻烦了,这就…… 安与时微微一笑,直视着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笑的更是猖狂,满脸写着挑衅。 看安与时正在朝自己走近,她还站了起来,一副有种你就上的样子。 “德妃娘娘管理后宫,她过来问话,是理所应当,但是你不过就是一个女官……不说你是个女官,都抬 举了你,居然也敢跑来过问?安与时,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在皇宫里面是有实权的吧?昨日狐假虎威大耍威风,今日还想……” 啪! 安与时扬手甩了一巴掌,看着明珠郡主一瞬间就肿起来的脸,再看看她错愕的表情,冷嗤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宫大内,岂容你肆意滋事?” 任凭明珠郡主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样子,她半点也不虚。 他甚至接着呵斥:“若不想和二亲王殿下一样,刚回京就挨罚,痛失颜面,那你在宫中最好老实些!” 德妃都看傻了。 是知道安与时肯定怒了,却也没想到,安与时居然敢直接动手! 这万一闹大了,岂不是…… “你敢打我?” 明珠郡主疯了一样,暴跳如雷的冲上来就要对安与时还手。 且不说安与时身边有青竹她们跟着,一般人近不得身。 再加上旁边还有德妃在,又带了不少的宫女太监,齐刷刷的围上来,把明珠郡主拦住,让她连安与时的衣角都挨不上。 眼看如此,明珠郡主越发气急败坏:“你们这群下贱的贱奴,还敢拦着本郡主?信不信本群主砍了你们的狗头!?” 第226章 都是小虾米 “明珠郡主好大的官威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呢!” 安与时根本就没有把明珠郡主的威胁放在眼里,嘲讽过后,又冷笑着吩咐:“把她给我看好了!等我请示过太妃娘娘,再决定怎么处置她!” 说完,她放缓了声调,冲着那个可怜的宫女道:“你先下去找内务府总管,今日你冲撞了贵人,少不得要先关起来,等待吩咐。” 宫女喜极而泣,明明都已经快站不稳了,还是一个劲的冲安与时和德妃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安女娘!” 宫女明白,安与时这样安排,是先把她救走的意思。 本身她也没什么错的,现在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先离开虎狼窝而已。 明珠的五官瞬间狰狞起来,一双眼珠子都瞪直了,不敢置信的大吼:“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处置本郡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本郡主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明珠郡主,你还是收敛些吧!”德妃都看不下去了。 本来她过来是想劝劝,但现在明珠郡主越说越离谱,不管不行。 “宫中自有规矩,能进宫伺候的宫女,都是身家清 白的良家子,就连皇上也不会随意打骂折辱,郡主今日行事已然逾矩,若再闹下去,不动用宫规都不行了!” 眼看德妃满脸严肃,这么一番话下来,明珠郡主才有些被吓到。 但是,她可是堂堂郡主,在宫里打骂一个下人而已,能有那么可怕的后果吗? 可不管她怎么想,安与时和德妃已经走了。 这些郡主和王妃都是女眷,住的地方,离嫔妃们的宫苑都很近。 收拾了一个明珠郡主,安与时怒气未消,转而又跑到另外几个王妃处。 这几个王妃,说是什么被虫子咬了,浑身起了疹子,连太医也不看见。 底下人提议说,要去外面找大夫,也依旧不肯。 就是闹着,说皇宫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也不知道她们图个什么。 冲到这几个王妃面前,安与时勾了勾唇。 在德妃胆战心惊的目光之下—— 德妃实在是担心! 对着一个明珠郡主倒也罢了,那个确实太混账,目中无人,是拿着宫里的下人不当命似的搓磨。 可眼前这几位,都是亲王们的王妃! 又是皇上的长辈! 若还和方才对付明珠郡主一样对付他们的话,可就 更不好收场了! 安与时现在火气是大,却还没有冲昏头脑。 她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低眉顺眼的笑着发问:“听说几位王妃被蚊虫叮咬,导致身子不适,小女不才,是太妃娘娘身边的首席医官,不如就由小女来为各位王妃医治?” 本来,这些王妃对安与时都是很不屑的。 但一听安与时直接把樊太妃给搬了出来,也不好再拿乔,当场都坐了下来,不屑的看着安与时。 安与时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混不在意的上前,一个个轮番把脉。 所谓被蚊虫叮咬,其实也就是几个红点。 都没肿包。 看脉象,也不至于瘙痒发炎。 纯粹是故意的,没事儿找事儿! “几位王妃都没有什么大碍,但皇上和樊太妃,都很看重皇室亲眷,一再叮嘱小女,务必要好生伺候着各位,因此,为着身子着想,还是让小女给各位调制一副药膏,再开个方子,细细调理个三五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对付这些人,可不能像是对付明珠郡主那个炮仗一样直来直去。 安与时笑脸相迎,可也只有她知道,那些药能让这些王妃吃多少苦头。 当然,她还不至 于卑劣到下毒害人。 顶多也就是加点黄连什么的,让她们苦一苦,再也不敢在宫里使这一招骗人闹事。 由于安与时的医术实在威名在外,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德妃看着,一副只要她们敢不答应,就立刻去樊太妃面前告状的样子。 因此不管情不情愿,都得应下。 大不了,之后不喝也就是了。 安与时等的就是这一刻,眼看这些王妃都点了头,立即转身看着周围的宫女太监们。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现如今,宫中贵客多,你们可别像平日似的处处懈怠,都伺候的仔细一些,否则的话,小心你们的皮!” 说着,安与时扫了一眼那几个王妃的脸色,接着又道:“这些天,王妃们喝药,你们更得仔细着些,太妃娘娘身边是有人过来看着的,如果让他们发现你们伺候不周,没有让主子们及时把药喝下去,那你们的命,我可保不住!”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都脖子一缩,连声应了下来。 然而安与时看似是在威胁这些下人,实际上,是在威胁这些王妃。 借病闹事是吧? 想必,劳累她开的药配的药都是不会好好用的。 那她就只能搬 出樊太妃,让樊太妃身边的人过来看着,一日三餐,顿顿苦药! 喝下去以后,看她们长不长记性! 又看着这些王妃,从冷漠到不屑,再到现在染缸似的精彩纷呈的脸,安与时只觉得身心舒畅。 “方子已经开好了,很快就会有人熬好药送过来,王妃们稍坐,小女还得去其他地方。” 她得意洋洋的离去,这些王妃们瞪着她的背影,牙根都快咬断了。 “一个小小的官家之女,居然也敢这么猖狂?” 有个王妃站起来,指着安与时远去的背影怒骂:“她不就是仗着樊太妃宠她吗?算什么东西?” 本来听到她骂,大家都还想符合两句。 可是一听已经把樊太妃的名号说出来了,大家一时噤声,都不太敢再言语。 本来这些亲王各有封地,隔得又远,大家都是不熟悉的。 再说句难听写的,彼此之间小打小闹的也不少,本来就不是自己人。 这次入京,之所以走得近,那也是因为大家的利益点都相同。 可是现在,才刚刚略施小计,就被安与时四两拨千斤的还了回来…… 还就那么刚好,安与时敢这么大胆,就是仗着背后有个樊太妃! 第227章 只有他最合适 骂人也就罢了,骂到人家背后的正主,万一被传了出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才只是进宫住着的第二天呢,之后会怎么样,谁都还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最好都谨慎着些。 …… 处理了几位王妃。 的事…… 安与时和德妃两个,紧跟着又去附近招呼了剩下的几位郡主和世子。 也就是这样那样的闲杂事,没什么特殊的。 要么就从中说和说和,摆出个样子劝一句。 要么就是拿点银子出来,弄点更好的吃食,又或是德妃出点血,送点像样的首饰,也就劝过去了。 最后,她们到了二亲王这里。 说实话,闹到现在,二亲王也有些累了。 但他的诉求很简单,只有一个—— 把他放出去! 安与时和德妃当然不可能答应。 但看着安与时没急着说话,德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皇叔爷,一切都是皇上的吩咐,实在是……” “你少说这些来诓本王,把司方峋那个臭小子叫过来,本王亲自跟他说!” “可是皇叔爷,这个时候,皇上忙于朝政,根本就没有……” “借口!全都是借口!”二亲 王怒吼:“你以为本王不知道,那臭小子就是想杀鸡儆猴!可千不该万不该,他就是不该拿本王开刀! “本王在皇室亲王之中,辈分最长!他如此行事,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啊?” “把他给本王叫过来,本王亲自问他!” “都愣着干什么?没长腿吗?赶紧去!” 眼看二亲王气势十足,德妃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急的面红耳赤,都要无助的哭出来了。 确实,二亲王的辈分最长,身份地位又很高。 不管司方峋心里究竟怎么想,可是在外人看起来,尤其是上京城的百姓们看起来,甚至是在朝廷文武百官的眼里…… 皇宫对待这样的亲王长辈,也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失礼之处的。 否则,就算没错,也成了司方峋的错。 成了如今皇室这个最年轻的新帝的错! 所以德妃投鼠忌器,无计可施,只能步步退让。 安与时却不管。 她气定神闲的接过二亲王的话:“二亲王殿下说到长幼尊卑,真是有道理,满宫上下听了,简直和圣人先师之语一样,是得好好记在心上的。” 光是看到安与时,二亲王就没好气。 要不是因为她, 自己何至于才刚到皇宫的第一天就被软禁? “你知道就好!” 二亲王傲慢的叱了一声,连正眼都懒得给安与时一个。 要是会在乎这些,就不是安与时了。 她微微一笑,拔高了声调:“既然二亲王殿下,对陛下的处置不满,那不如就请陛下召集文武百官,然后请殿下在大臣们面前,仔细说一说自己的委屈!” “若是陛下做错了,想必那些老臣们不会口下留情的,而陛下是个至情至性,又很明理的明君,若知错,必定会改!” 她说完,也不等二亲王怎么说,直接看向德妃:“德妃娘娘,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否则二亲王殿下本来也没错,却关了他那么久,岂不是更加委屈了吗?咱们可万万不能委屈二亲王殿下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呀!” “长幼尊卑,仁孝义理,这可都是二亲王殿下正在给天下人教道理呢!” “毕竟二亲王殿下难得来一趟,天下人该好好学着才是!” 安与时就这么微微笑着说出一切,看上去一副又乖巧又懂事的模样。 实际上,嘲讽力度直接拉满! 让二亲王恨不得直接把安与时掐死在自己手里! 这么小的一 个小女娘,言语居然如此犀利,心思还如此恶毒,当真是不可小觑! 方才那些话,不就明摆着说他配不上‘德高望重’四个字吗? 不就是在说他,不懂得什么叫做长幼尊卑,什么叫做任孝义礼吗? 还要让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分说委屈…… 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昨天晚上一时昏了头,干的那些混账事,然后耻笑于他吗!? “呵……哈哈!” 二亲王笑出了声,脸色却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难看。 这边,德妃懵懵的,还没回过神来呢,尚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算体面,就发现二亲王已经甩袖冲进房内,一声不吭了。 安与时扯了扯嘴角,暗暗冷笑,又招招手,示意守门的人把门窗都关好。 “最近宫里客人多,你们伺候二亲王殿下,也要多上点心,别让殿下心烦,扰了他的清静!” 安与时傲然转身,走了几步,不忘回头等着德妃。 就这么一个仗势欺人,自命不凡的二亲王,真当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笑! 和德妃一路来到樊太妃这里,才刚见到樊太妃,请了安。 德妃就迫不及待的把先前的一些事全都说了出来。 更把安与时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让樊太妃喜笑颜开的。 安与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夸自己,能让樊太妃这么高兴。 而德妃这步棋也没有走错,光是这么几句话夸下来,樊太妃待她,明显比之前更加亲厚了。 “德妃,那你瞧着她往后当了谁家的主母娘子,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樊太妃指着安与时问德妃,一副老少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模样。 德妃眯起眼睛笑:“太妃娘娘,就安妹妹这个性子呀,又聪慧又机灵,该果断的时候果断,该杀伐的时候杀伐,连臣妾看着都佩服!” “而臣妾再看安妹妹,吉人天相,是有大福之人,往后嫁的郎君,必定沉稳持重,又顾家体贴,只怕是安妹妹有这等才能,却无用武之地了!” 这话,是夸在樊太妃心坎里去了。 没错,她心尖上的安与时,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莽夫? 然后让安与时自己去应付后宅里那些琐事? 也不管安与时的本事有多大,这种本事还是不要上手的好。 只要不上手,就证明日子过得太平,过得幸福。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刚想到这一面,脑子里就跳出了裴允的样子。 第228章 挺有意思 且不说外面如何,单说内宅里边,能让安与时一直安稳无忧的,似乎还就只有裴允。 要知道,裴允的老子,也就是大皇子,就是个大情种! 如今裴允也有一点她老子的模样,犟驴似的! 只是外面的事儿…… 现在想来,还是令人焦心。 想到这些,樊太妃就忍不住一个劲的叹气。 她拉过安与时的手,仿佛看人好好的在跟前,自己才能放心一样。 然后,她又强打着精神开始说笑。 “起先哀家还担心你们应付不过来,还想着带上人过去看看,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听见了好消息。” 她又看着安与时叹息:“小小年纪,还是未出阁的女娘家,就在宫里处理这些烦心事,还得罪了人,接下来恐怕……” 安与时莞尔一笑:“我怕什么呀?我可是有太妃娘娘护着的人,而且我和您、和皇上,都是站在同一边的,今日我这个宣抚使大摆威风,来日他们找我这个宣抚使的麻烦,您和皇上这当主子的,难道还能不管?” 樊太妃听的好气又好笑,她伸手要打安与时一下,又舍不得,只能伸出手指戳着安与时的额头。 “你 可真是个会胡说八道的,如今都敢调侃起老身来了?还宣抚使?就你这样哪里像是个宣抚使?安安心心当你的大小姐才是!” 旁边德妃只顾着笑:“安妹妹说话敢这么大胆,还不都是太妃娘娘您老人家自己惯的?不过呀,不是臣妾非要说这些话,来讨太妃娘娘开心,是臣妾打从心眼里佩服安妹妹,小小年纪,怎么就会有这样的胆气?不愧是孟家教出来的女儿呢!” “嗯,倒是个有几分真本事的,不算埋没了孟氏的名声!”樊太妃连连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安与时的欣赏和重视。 说了些家常话,樊太妃开始说正经事了。 “你在御膳房里的吩咐,老身也听说了,如今这皇宫里确实没什么规矩,是要好好改一改的!” 虽然是对安与时说的,但是听着樊太妃的口气,德妃反而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来。 “还请太妃娘娘饶恕,是臣妾处事不周,没能照看好宫中上下,导致这两日闹出了不少笑话,连安妹妹都看不过去了……” 樊太妃无奈:“这也怪不了你,皇帝接手皇宫才多久?又没个正经皇后,一应事情,一直都是内务服务管着 的,而皇帝到底年轻,少不得被底下人欺上瞒下,糊弄过去,等到哀家进宫,也为时已晚,慢慢的查了不少事情,也清了不少人。” “等你接手的时候,这皇宫里头,压根就是个大烂摊子,就是你有百八般武艺,也难以施展!” 听见樊太妃这么说,德妃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樊太妃又看着安与时:“你在御膳房用的法子就很好,左右这几日还在宫里,那你就多费费神,让那内务府总管,就按照你的那个法子,不管是哪一处,又或是嫔妃宫里,都要更井然有序些才好!” 安与时笑着点头:“这也不难,正好御膳房里现在事多,分门别类,把各种活都分发出去,他们各司其职,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找谁就行,也省得再乱。” 对这些,她是真的不怕难,笑得也不以为意。 “何况我在吩咐的时候,内务府总管就在旁边,他都听见了的,凡事也不能一味的让我盯着他们去做,只消德妃娘娘给个吩咐,且看他办的如何,若连这样了都办不好,趁早换了他,说不定还省心些。” 德妃在旁边点头附和:“安妹妹说的是,宫里每个月那么多 的开销,总不能养一堆废人不是?暂且就按照安妹妹说的办吧。” “那也好。”樊太妃又拍了拍安与时的手。 她发现不管在什么处境之下,安与时总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别人的喜欢。 这就证明往后不论如何,都还是能顺顺利利的。 她自己有那本事! 而有安与时今天这么一折腾,宫中果然安静了不少。 想想也是,折腾着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各处挑刺的,最后不仅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反而还差点背上一身罪名。 谁还敢折腾? 再来就是装病的,找事儿的…… 要么就是一顿顿苦药喝下去,直接怀疑人生。 要么就是反过来挨了打,还没处说理! 恨安与时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了。 但不管是谁,一时半刻的都不敢再惹是生非。 最起码,在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是不敢再瞎折腾的。 而安与时坐在床边,只觉得身上乏的很。 这一天下来,确实辛苦。 可见就算有人真的当了皇后,也不是养尊处优,等着吃香喝辣就好了的。 一整个皇宫的人大几百号,当皇后要管理后宫,那就相当于…… 假如底 下人都幼稚的话,那就是幼儿园园长? 反之,就是一个大管家! 什么都得知道,什么都得过问,还什么都得解决。 遇到不省心的下人,还得气自己…… 也是可怜! 这么一想,虽然孑然一身,但是身边有不少好帮手的安与时,可就舒坦多了。 也真是搞不明白,皇后这种位置,吃力又不讨好的,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呢? 但她转念一想,对那些人来说更重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与之相比,辛苦算什么? 而她也在这个时候才隐隐明白,为什么周婧芙会那么记恨她。 相比起她而言,周婧芙似乎万事不顺。 她身为亲生女儿,在安家的时候都像是寄人屋檐下,因而周婧芙也是。 而像周婧芙那么趋炎附势的人来说,自然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要体体面面的…… 准确来说,周婧芙应该是想威风八面? 所以周婧芙的争,是向心而发的。 不择手段,则是天性使然。 想到这里,安与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能是今天忙过头了,现在在这么累的时刻,居然还有功夫去思索周婧芙的想法和做法。 第229章 他居然没懂? 对于周婧芙那种人,她当然不齿,可有的时候又觉得,研究这种人的心思也挺有趣。 “夜深了,女娘早点睡吧。” 闻夏替安与时拢好被子,细心的叮嘱着:“宫里虽然什么都有,可到底不比还在府上的时候,屋子里都烧的暖烘烘的,在樊太妃这儿,咱们底下人也不敢太糜费了,省得被人说,咱们这里独独用了好多的炭火,所以女娘夜里睡觉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踢被子,万一着凉了,那往后这些天还不知道该怎么熬呢!” 安与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我都知道,你放心吧。” 其实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国库一直亏空,樊太妃和皇帝,身为皇宫之中位分最尊的主子,当然要立行节俭。 像安与时在裴府的时候,自己多的是银子。 裴允又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什么日用所需的东西,都是准备的足足的,甚至都用不着她来操心。 这东西怎么用都用不完的情况下,底下人自然也就多了些大手大脚的习惯。 比如衣裳。 安与时的衣裙那么多,穿两年也穿不了。 因此换下来的一套,基本上很难再出现。 再比如炭火这一类,恨不得直接拿来 烧屋子! ……烘屋子。 不过安与时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这里是皇宫,炭火少一些,身上不再那么时时刻刻都暖暖和活的,但这样的日子倒也不是过不得。 她就是有些心疼樊太妃…… 同时也有点鄙视自己! 樊太妃那么大年纪,尚能受得住这样的寒冷,她却恨不得把炭盆越换越大,摆它个十个八个…… 再这么养下去,该把自己养废了! 正胡思乱想着,打着哈欠要睡觉,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一看,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裴允。 “阿兄!” 安与时脸上瞬时迎上惊喜的神色:“你怎么来了?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不忙了吗?还是说出什么事了?” 看裴允呆站着没说话,她直接上手把人拉了过来,并肩坐在床沿上,然后撸开裴允的衣袖开始把脉。 “你这过来了之后一句话也不说,莫不是受伤了吧?” 安与时忧心忡忡的,越看裴允不发一言,她心下越发不是滋味。 可是把脉过后,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你倒是快些说,到底怎么了?” 看着安与时这么焦急的样子,裴允张 了张嘴。 他才是想问,安与时到底怎么了的那一个。 这才多久没见,想着来看看这小妮子在宫中过得好不好,所以才抽空在夜半前来,可没想到见了以后…… 瞧着状态是还行,但怎么反应这么不对劲? 裴允心里越来越惊愕。 不管怎么想,怎么看,这都太不对劲了! 之前安与时不是一直躲着他吗? 就算偶尔见面,也要绕道走的。 再后来,是连坐下来喝一杯茶都不肯了,更别说什么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明摆着就是不想再搭理他的。 可现在这么一见,怎么忽然又变得热切起来? “你……是不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听到裴允这么问,安与时呆住了。 她还想问裴允是不是受伤了呢! 怎么忽然又反过来问她? “我好的很,阿兄,我是在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看安与时这么低声细语的,裴允忽然变得别扭,低声道:“我什么都好。” “我也什么都好啊!”安与时说完,忍不住有些脸热。 确实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惦记裴允。 想着赶紧和裴允把一切说穿。 现在倒是难得一见,可 是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皇宫大内,又是在樊太妃的宫里,想必裴允这么偷偷闯进来,已经是不合规矩。 若是再聊下去,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会更加麻烦? 看安与时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裴允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 “在宫中不必害怕,那群亲王和其家眷,虽然行事嚣张,可他们还不敢当真造次,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他进宫来,也就是想跟安与时交代这一句,要她安心一些而已。 其实安与时并不怎么害怕。 那些亲王们和其家眷,都对她造不成什么真正的威胁。 也就是稍微累了一些。 但是一想到是在为樊太妃分忧,那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了。 “看你精神还好,我也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你先休息吧。” 裴允不再多说,站起来,示意安与时先躺下。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却又看见安与时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不对! 裴允心思一动,一眨不眨的看着安与时。 她忽然变成这样…… 他反复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多想。 现在的安与时,目光如秋水,就那样直直的望着自己,他都有种被吸进 漩涡,再也逃不掉的感觉。 所以,若是他没想错的话,安与时是想开了吗? 可安与时一直都有偏见。 关于两个人的身份,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一直都想逃避。 按照安与时的个性,现在固然对他友好了一些,亲近了一些,多半也是看见皇室亲王之间的恶臭纷争,才忽然发现他们的兄妹情无比可贵? 所以才会给他多一点点的好脸色? 裴允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方才变得滚烫的心,转瞬就逐渐降温,冷了下去。 “你是不是不愿意在宫里呆着?若是如此,我这就带你出宫,樊太妃那里不必担心。” 安与时一愣,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也挺直白的呀,就差把含情脉脉写在脸上了,怎么裴允就这个反应? 就算没有发现她藏在眼里的感情,但怎么也不像是在诉说委屈吧? 难道……是她的神情还不够直接? 暗示的还不够强烈? 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芥蒂都还没有说穿,在这个时候,她如果忽然间变得过于主动的话,恐怕才会真的吓到裴允! 这么一想,安与时就开始头疼了。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裴允明白,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第230章 得学学真本事 正在安与时胡思乱想的时候,裴允已经先行离开了。 他担心他看着这样的安与时,又会错了意。 好不容易才亲近了一些,别到时候自己做错了什么,安与时又开始反感他,逃避他…… 安与时傻眼,这就走了? 她追上去,看着裴允的背影,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无奈,她也只好躺回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棉被里。 咚咚咚咚的,用力踢了床板好几下。 好不容易才见到人,自己也太不争气了! 大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现在自己在宫里,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拖拖拉拉的,可不是她的作风,必须赶紧付诸行动! 可自己应该怎么办? 直接去说吗? 看裴允那样,在把真相说穿之前,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 不过等等,宫里那么多嫔妃娘娘,她们惯会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 若能想法子找他们取取经,不就能成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门,心里怦怦跳着,也越来越期待。 更是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也差点忘了现在的时辰,站起来就要去找人。 还是看 见桌上多了一份不知道何时放在这里的折子,这才回过了神。 打开一看,是红甲卫那边的口供记录。 说是口供,实际上就是一份用来禀告情况的记录。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在刑部大牢想要刺杀安与时那人,已经查出了真实身份—— 曾跟在宣亲王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 刺杀之案已经明了,想要在刑部大牢借机杀了她的人,就是宣亲王! 再来,便是刑部大牢的狱卒。 安与时想要查出那些狱卒的身份,是为了看里面有没有可疑之辈。 可是按照红甲卫那边的情报,证实狱卒大多都各有其主。 要说起来,刑部就是个筛子! 里里外外的人,都有可能是别家安插进去的探子。 或许不是为了打探什么,但总能有用得上的时候。 其中,不仅有朝中各大官员的,连安家的都有。 人缘实在太过复杂,要从这方面来看谁最可疑,从而顺藤摸瓜找出真凶,怕是难了。 安与时敲了敲桌子,光等着是不行的,还是得出宫慢慢查。 第二日一早,宫中的安宁,还能暂且保持下去。 安与时这就开始准备出宫。 一连离开三五日 的不太现实,但是每天出去一个大白天,应该还不打紧。 毕竟内务府那边不敢懈怠,就按照安与时治理过御膳房的法子,开始整顿各部各司了。 另外,德妃跟着樊太妃处理宫中庶务的日子也不短,昨天看到安与时发怒的场面,又几经敲打,现在在处理起这些事情来,虽算不上游刃有余,却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软弱。 安与时看着放心,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她特意选在了晌午的时候,出宫之前,还故意走漏了一些风声…… 等到出现在刑部大牢,面见刑部侍郎的时候,那些该去给背后主子传递消息的,早就去了。 他们的举动,自然瞒不过早已经等候着这一刻的红甲卫。 于是安与时才刚在刑部侍郎的跟前坐下,步应立马上前,双手递上一份名册。 刑部侍郎稀奇的看着,想知道安与时手里的是什么。 可是隔得有些远,又看不清,心里火急火燎的。 “安女娘贵人事忙,怎么会想到到这里来?” 到了这一刻,刑部侍郎李大人只能笑脸迎人。 他就是想不明白,外面安家的人还在闹,里面,从来没见过猖狂作风的安与时,居然 也会仗势欺人。 直接凭借自己超然的身份闯了进来,还指名道姓的说要见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与时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但这也没办法,谁让安与时是樊太妃和皇帝面前的红人? 就连不可一世的裴将军,也把安与时当个宝,这谁得罪的起? 可问题在于,安与时老是来刑部大牢做什么? 听说昨天就来了,还差点被刺杀,连累得他整宿睡不着觉,生怕被裴允迁怒。 更担心宫里的樊太妃和皇帝降罪! 现在还来?刑部又不像纠察司,难管束的很,万一再出现一个刺客,他难辞其咎啊! 所以安与时到底是自己活腻了,还是担心他活的太短? 再退一万步说,上京城中人人都传言安与时和安家那个老夫人一点都不对付,那现在总是过问这些事干什么? 难不成是人死了以后,就开始觉得祖母好了? 反倒转了性了? 真是多事! 不怪李大人多想,这在朝为官,每天关注的不就这么点事吗? “查个案子,李大人难道不知道?” 安与时对着正经官员,还是有些礼貌的。 但她也实在真心不到那里去。 如果真 是个好官,又怎会任由刑部变成个筛子,谁都可以钻进来? 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懦弱,要么就是无为而治!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算个好官。 “咳咳!”李大人清了清嗓子,有些纠结的说道:“安女娘想来自然是可以,可也没听皇上说起过什么,难道这是太妃娘娘的吩咐?” 听见这话,步应立即皱眉。 旁边的青竹更是当场呵斥:“大胆!女娘来这里查案,难道还需要给你请一封圣旨,你才很配合?” 能直接出现在这里,没有人敢拦着,就已经证明一切了,现在李大人却这样用言辞推诿,不就是瞧不起她家女娘吗? 李大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想也不想的就起身拱手:“不敢不敢,臣怎么敢?女娘要查什么尽管说就是,下官一定好生配合!但是女娘,下官丑话说在前头,毕竟没有皇上下旨,女娘独自来此查案,是有些不合规矩的,所以女娘想知道什么,下官知无不言,但要让下官,乃至于整个刑部的人替女娘做些什么,那可就不太方便了!” 安与时拦住就要发作的青竹,反正她也不稀罕让李大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当下也没反对。 第231章 有这么查案的? “李大人思虑的对,那你把管事的叫来,我有什么话只问他,就是也不必耽误李大人料理公务。” 李大人瘪着嘴,脸色比煤炭还难看。 让底下的人来办,那他如何拿捏的准? 再者说了,看安与时这样就是个黄毛小丫头,在宫里呼风唤雨的,那都是因为有樊太妃宠着,在这里装大人学着办什么案? 难道还能还真能办出一朵花? “不必了,今日下官不忙,无论女娘想查什么,下官都陪着!” 这副语气,分明就把安与时当成了过来胡闹的傻丫头。 安与时也不在意,淡声道:“那就请李大人,把刑部值日的记录册子拿来。” 话才刚说出来,李大人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一上来就要查问这些? 难不成还是要动真格的? “这东西……”李大人还是笑眯眯的,但是不大真心:“女娘可能甚少出入刑部,所以不知道,女娘要的那东西啊,属于机密,可不能随便看!” 还输那样一副哄小孩,想赶紧把人打发走的模样。 安与时眸色发冷:“李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女娘看不得?” “没有圣旨,当然看不得,谁来也看 不得啊!”李大人两手一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知女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说来,下官一定照做!” 安与时冷冷看着他,这样混来? 好,不愧是老油条! 但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她当下给青竹递了个视线,青竹瞥了李大人一眼,立即转身走了出去。 李大人倒是想让人拦着,可是青竹的气场太强大了,他敢做什么才怪。 不过他再一想,青竹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能翻出什么风浪? 然而才一小会过去,外面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嚣吵闹之声。 他探头往外看,发现安家的那群下人居然闯了进来。 而带头的,居然是何家的何元英!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大人不敢置信的指着外面,也顾不上安与时了,冲着底下的人一个劲吩咐:“快去拦住他们呀!你们都是瞎子吗?怎能让他们闯进来?废物,一群废物!” 就在李大人心急如焚,带着人一起冲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招呼了安与时一声。 只不过是假惺惺的…… “女娘,你就在此处待着,可千万别乱走,免得被他们冲撞了!” 紧接着,他霸气 十足的带着人拦上去,看了何元英一眼,就只冲着安家那些下人大喝:“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刑部也敢擅闯,难道是想劫狱?知不知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安家的人才不搭理。 自打老太太莫名其妙死在刑部以后,他们就一直在刑部外面,等着给老夫人要个公道。 可结果呢? 拖一天是一天,始终不肯给个正面说法,是存了心的要让他们没法交差吗!? 现在好不容易进来了,那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让李大人继续蒙混过去! “我们家老夫人在牢狱之中被暗害。大人究竟给不给个说法?若还不肯给,那我们家将军可就不依了!” “李大人是不把我们安家放在眼里吗?以为安家是好欺负的?速速把人犯交出来!” 他们大叫着,个个都面红耳赤,看着像是要不死不休。 其中还有人趁安与时在里面坐着,指着安与时大声喊道:“女娘,你可千万别害怕!咱们都是来为老太太讨公道的,刑部的人若敢动你,咱们就和他们拼命!” “女娘,你坐稳些,千万别被误伤!” 倒是一群机灵的,知道在这个时候, 首先要和安与时攀上关系。 这样一来,李大人也不敢真拿安家这群下人怎么样了。 安与时嘴角一抽,有些无语。 她给何元英递了一个眼神,何元英立即会意,用力点头,和步应一起从旁边冲了出去。 不多时,青竹也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三个人手里各拎着一个狱卒,直接往安与时眼前一扔。 看这些狱卒就要爬起来,步应直接上前,在一人膝盖窝里来了一下。 砰砰砰…… 三个人要起身的动作就此止住,然后全部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安与时看着他们,也不急着说话,就让步应先行动手。 随便两招下去,几个人就已经被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容扭曲,狰狞的连疼都喊不出来,还一个劲倒吸凉气。 这时候,安与时才开口:“告诉我,安老夫人被毒杀的那一日,是谁在狱中值守?若是不说,那纠察司的手段,诸位也是知道的,可就不比在这里这么轻轻松松的了。” 没错,她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狱卒的眼睛豁然瞪大,彼此对视一眼,再看看身后的人,最后看向安与时…… 难道敢不说吗? 虽然李大人早有 交代…… 但是安与时想知道的也就这么点事,在他们看来,其实也没那么紧要的。 “女娘饶命!我们说,我们都说!” 一看有人开口,另外两个狱卒也争先恐后的开始交代。 “我们值守是分班的,当时是正午,正好是乙字班值守,不论是放饭巡查,还是放人进来,都是他们负责!” “对对对,就是他们!而且女娘可能不知道,其中有两人,在安老夫人身死之后,就忽然没了下落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终于说到关键之处了! 安与时的身子微微往前倾:“说,他们姓甚名谁?” 恰好就在此时,困在外面混乱之中的李大人回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重进来,厉声大吼:“谁让你们胡说八道的?都不要命了吗?” “统统给我闭嘴!” 安与时冷笑:“李大人急什么?我奉命查案,问些线索,难道还有错?” 李大人脸都绿了。 他现在回过味来,也知道安与时就是和何元英串通好的! 一个在外面带人闹事,直接闯进来,另一个在里面故意找事,让他无暇顾及。 等到事情闹大了,场面变乱了,安与时就开始派人用刑审问! 第232章 没错,我就是诓你的 “好的很,你居然敢戏弄本大人!” 李大人现在有点恼羞成怒,瞪着安与时的眼睛都发直了,语气也无比凶悍:“你如此戏弄朝廷命官,将法度刑罚视为儿戏,其罪当诛!” “而且你,你你你……” 李大人指着安与时,激动的语无伦次,又指指外面还在闹腾的安家吓人,怒声道:“你这是故意的吧?啊?你居然让人大闹刑部?这是不要命了呀?本官必须如实禀告圣上,让他治你的罪,就算你有樊太妃宠爱,看谁还能保住你!” 看到李大人这副样子,安与时都被逗笑了。 她不紧不慢,一手撑着头:“李大人的意思是,本女娘不能查这个案子,到了这里,也不能审问刑部的人,更不能审问你?” “你还想审问本官?”李大人都被气笑了,指着自己,狂妄嗤笑:“你一个黄毛丫头,无半点官职在身,居然也想审问本官?你凭什么审问本官!?” 青竹刚要冲上前去,被安与时拦住了。 安与时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李大人,还眨了眨眼睛:“可我看着别人查案都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怎么不行?我也没做错什么呀!” 本来还 在气头上,觉得自己被戏耍了的李大人,在这一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合着安与时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 故意胡来? “你难道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李大人脸色都变了:“你简直混账!” 然后,他就气的在原地转了三圈,越想越气,回过神来,指着安与时破口大骂:“你给老子滚回去!要是再不走,本官是真得把你拿下,好好罚罚你了!到时候吃了苦头,可别怪本官没有事先提醒你!” 安与时歪了歪头,还是半点不着急:“可是大人,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想查什么案子,你都配合吗?怎么现在又换了一副说法?要是回头皇上问起来,恐怕大人也难辞其咎吧?” 李大人深吸一口气,用看着智X的眼神看着安与时:“小女娘,你才多大呀?你也想查命案?你知道这里头掺杂着多少事情吗?有多少人过过手吗?你呀,就听我一句劝,反正你跟安家也没有什么关联了,你又没想着要回安家去,何必要趟这一趟浑水?” 李大人也实在是烦了,所以才这么苦口婆心想着把人先劝走。 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要不然他骂也骂了 ,说也说了,这人呢…… 怎么说也是樊太妃的心头宝! 若真是得罪狠了,往后不好办。 可若真是由着安与时胡来,他更不好办! 安与时却忽然勾唇一笑:“这般看来,李大人知道的事情其实不少咯?” 李大人有点懵,奇怪的看着安与时:“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反应再慢,现在也察觉到一点什么了。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安与时过来查案不对劲。 可他想着,安与时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看着也就那么一点手段…… 也不对呀! 该使的手段,也该使完了才是! 可现在又是这副反应…… 就是傻子也知道,安与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可他为什么! 就是会不由自主的,又信了安与时是只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 明明都已经有所察觉了,居然还会中招? 还有! 现在安与时是什么意思? 难道刚才那样问,竟只是在套话? 可自己才说了那么两三句,也就是个劝劝,算得上是被套了话吗? 正在李大人自我怀疑的时候,安与时的脸色已经很冷了。 “既 然李大人什么都知道,却知情不报……李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不秉公办案,可是要吃瓜落的,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大人都傻了,怎么也想不到安与时会忽然来这么一出。 “啊!?” 这个小女娘,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安与时笑出了声:“李大人刚才说的也对,我一个小女娘,又没有官职在身,能管多少事?所以就有劳李大人去纠察司走一趟吧,剩下的事情,自有裴将军审理。” 安与时清清淡淡的说着,手背一抬:“拿下。” 李大人还在错愕之中,完全没搞明白安与时到底要做什么,只听得什么纠察司不纠察司的,还有个裴将军。 他不敢置信,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要被无端送进纠察司里? 上前一步刚想分说,两侧肩膀却忽然传来剧痛。 紧接着,膝盖又被狠踹了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然后一大群混迹在安家下人之中的人马,忽然就冲了出来,把刑部的人团团围住。 更把他围在最中间。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府里的下人,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安与 时压根就是有备而来! “你!”李大人的声音都变了,整个脸上也变得青紫,愤怒不已:“你居然敢诓骗本官!” 青竹这才挺直了脊背,不可一世的开口:“你这狗贼,真当我们女娘是过来玩的?早跟你说了,皇上和樊太妃金口玉言,命我们女娘仔细查探此案,你这表里不一的狗官,却一再推脱,究竟想干什么?” 看李大人面色扭曲,青竹又‘叮’的一声,抛了个牌子出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那个令牌刚好落在他跟前,他瞪大眼,怎么会认不出这是皇上御赐的令牌? 居然真是皇上和樊太妃命令的? 可皇上和樊太妃,为什么会派这么一个小女娘来管这种案子? 就因为安与时是安家的人吗? 还是因为安与时看上去人畜无害,容易叫人放下戒心? 李大人越想越觉得可能。 再仔细想想,他心里也越来越慌。 说不定,是皇上和樊太妃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现在让安与时来管这个案子,只不过是想找个突破口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那照此说来的话,现在岂不是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第233章 灭口不毁尸 李大人能不能察觉到各种内情,安与时并不在意。 她今天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李大人给拿下,从而让纠察司那边好好审问。 如果一切顺利,那从李大人这个不忠不仁的狗官身上,就能得到很多线索。 而现在贼首已经被拿下,刑部之中,剩下的人根本不成气候。 想要问到的东西,也就几句话,便全都交代出来了。 而安与时想要知道的,就是那日负责值守的乙字号班诸人的下落。 何元英一直和安与时在一起,从头到尾看着安与时的举动,越来越惊讶。 “安与时,你和安家不是早就已经没关系了吗?你一直都想脱离那里,要和安家撇清关系,为什么现在又为了这个案子,这么耗费心神?” 安与时只是笑了笑:“我倒是还挺感谢我那所谓祖母的,没想到在她生前,对我从来都没有好过的,到现在反而帮上我一个大忙!” 要不是这一次,居然有人在刑部毒害安老夫人,安家还真就闹大了…… 自然了,安家闹事,那是为了从中得利,可不是为了所谓公道。 否则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只有下人出现。 总之…… 是多亏了安家和安老 夫人,她才会想到从刑部开始着手。 而且还获得了皇帝和太后的大力支持。 但何元英不明白。 在她看来,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何来死后还能利用一说? 安与时看着她笑:“总之你只需要记住,我现在查案,不是为了还安老太太一个清白,而是为了查出点旁的什么,好为陛下和太后分忧解难。” 安与时没有说完整。 其实她为的更多的,还是裴允。 只要裴允那边能轻松一些,那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自然而然的…… 安与时收起心思,拿着方才问出来的线索,从刑部档案库中,调出了乙字班众人的名字和地址。 她打算这就找过去,大张旗鼓。 何元英对别的懵懵懂懂,对这个倒还挺担心:“就这么过去?安与时,我们今天在这儿闹的可不小,现在出去追查,肯定会被发现的!而且李大人之前也说了,其中插手的人也不少,万一有人成心跟踪,那咱们是有危险的!” 安与时轻轻摆手,随口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一听这话,何元英瞬时傻眼。 安与时居然这么信任她吗? 那从今往后,她可得对安与时更加上 心才行! 其他的且不必说,只要她和安与时在一起,那就绝对不可能看着安与时在她面前负伤! 否则白瞎了她自小习武到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 “嗯!”何元英用力点头,忽然热血起来:“安与时你放心,有我在,绝对无人敢伤你!” 现在,不就是要去这些狱卒家中找找人问问话吗? 多大点事儿! 才想到这里,发现大家已经要出发了,何元英赶紧收起精神跟了上去。 今天,她一定要跟在安与时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赶到第一人家中,只剩下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问遍左邻右舍,也没发现更多的线索。 人去楼空了! “若毫无征兆,那跑什么?必定是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步应觉得不对劲,嘴上这么说着,其实也就是为了安慰安慰安与时。 安与时的脸色有些凝重,却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失去信心。 相反,疑点越多,线索才会越多。 现在才找过来,就发现人已经人去镂空,这就证明他们的方向没有找错。 “下一家!” 他沉声吩咐,这就带着人往前走。 乙字伴所有狱卒的地址,已经做成了册子 。 也是按照远近来排序的。 现在一个个那么找过去,而他们说白了也只是一些不大起眼的职位,又都是苦力活,家中算不上大富大贵,住的地方都在一块。 才一小会,就找到了下一家。 有些稀奇的是,这第二家和第一家一样,也已经没人在了。 可是第二家逃跑的时候,明显更加着急,家中乱的厉害。 他们是在跑什么? 看灶台上落的灰,算来,这里逃跑已经有些时日了。 大概估算起来的话,想必也就是在安老夫人出了事情之后? 难道那几日,有人要他们的性命吗? 还是他们自知活不下去,才要逃跑? 是得了什么命令,非得在当时对安老夫人下手不可,事后自知会被灭口,才携带家小一同逃离? 这事情的关键,还不知道能不能从李大人身上审出来点什么。 但这里还没想明白,转头来到第三家,发现里面一股腥臭味传来。 走进去一看,居然是一家人都被灭了口,不管男女老少,都倒在血泊之中! 何元英都吓呆了,惊声道:“我的天爷,居然有人敢在上京城里这般行凶?赶紧报官吧!” 安与时苦笑:“死者 就是刑部的人,刑部侍郎李大人才刚被抓进纠察司,现在保官?找谁?” 青竹在一旁耐心解释:“何姑娘,纠察司管的,大多是朝中官员犯事,并不怎么管民间命案,就算要报官,你也只能找刑部或是金兆府,可是刑部都漏成那样了,难道京兆府就干净?” 安与时赞同道:“没错,为今之计,还是将这里先封锁起来,然后告诉我阿兄,如果能够并案调查,那就好办了!” 看着死不瞑目的这一家人,安与时心有不忍。 可她也做不了更多的什么,只希望能够尽快查出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吧。 再接着往下走,一连好几家也都是这样的情形。 要么是跑了,要么,就是被杀害了。 全部走下来,遇害者有半数之多,逃离者也有半数。 也问过附近的乡亲,可他们都说,那时候只听见一些不大对劲的动静,这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再者就是关于周围几家人,忽然一起离家搬迁的事。 他们只当是这群在刑部干活的人都发达了,也不好意思多问。 说来说去,还是什么线索。 为此,安与时无奈到牙齿倒酸,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 第234章 假线索? 那边安与时查案尚无线索。 这边,李大人在纠察司里拼命喊冤。 这也怪不得他慌,从前的纠察司,想进就进,想出来就出来。 而且,没过多久,那里就已经形同虚设了,其存在的价值就和废弃楼房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的纠察司,坐着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的裴允! 那可是一个深受圣上信任,任何人的颜面想不给就不给的主! 而且冷血杀伐,手里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条,难道还会怕多杀他一个? 眼瞧着现在裴允还没出现,尚且还能挣扎一二。 若是命不该绝,侥幸出去了,这劫难不就过了吗? 这么一想,他喊起来都越来越中气十足了。 “救命啊,快来人放我出去!” 他扒着牢房的栏杆,一个劲的大喊:“你们抓错人了!” “不由分说把本官抓了,你们是要草菅人命吗!?” “把我放出去!” 李大人还在喊,束鲁忽然冷着脸走了进来。 看到这么杀气十足的束鲁,李大人吓了一大跳。 他惊得止住了声音,连连后退,一副看到了鬼的狰狞表情。 天杀的哟! 这个人明明不是将军,也没有在朝为 官,怎么看上去那么大的杀气? 束鲁微微眯起眼睛,明明也没有拿刀什么的,看上去就是渗人的很。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里面的视线阴凉阴凉的,让李大人打从心底里发颤。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或许都不需要裴允的指令,这个人似乎就有足够的胆气,能一刀把他给宰了! 看李大人这样,束鲁笑了:“怎么不喊了?喉咙破了?” 李大人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嘴巴紧紧抿着,连一丝缝隙也不敢张开。 再敢乱来,他恐怕就要没命! 束鲁的眼神瞬间变得鄙夷。 还以为李大人跳的这么欢,能有多大本事,原来这么怂? “走,李大人掌管刑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纠察司的本事!” 束鲁才发话,就有红甲卫上前开门带人。 所谓见识,就是让李大人看看纠察司里那些动刑的手段。 而走了才不过一半,听到牢房深处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清晰的惨叫声,李大人整个几乎腿软,当场滑跪在地上。 两个红甲卫拖都拖不起来! 束鲁顿时就无语了:“李大人,你在刑部待了这么多年,不会连用 刑都没看过吧?” 李大人脸色苍白,张着口,却阿巴阿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能看着束鲁一个劲的摆手摇头,然后指着自己的嘴,拼命的想要用眼神告诉束鲁,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会招出来。 束鲁故作不解,手一招,两个红甲卫直接用蛮劲把人拖着走。 许是惊慌到了一定地步,说话什么的都能恢复正常。 才拖着走了几步远,就听到李大人放声大叫:“别让我过去,我晕,我晕呐!哦,不对!我说,我什么都说!” 看束鲁不为所动,继续要带他过去,他直接放声尖叫:“乙字班的人都已经被人灭口了,他们才是毒害安老夫人的关键!可是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呀!” 这句话才刚吼出来,红甲卫的动作就戛然而止,全都笑眯眯的看着束鲁。 束鲁也是笑眯眯的。 只不过那双眼睛,是盯在李大人身上的。 “咕嘟!” 李大人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今天不赶紧交代干净的话,他一定会在纠察司里被大卸八块! “说。”束鲁挑了挑眉,笑的很邪性:“李大人,小人就是个办 差的,一切都按规矩办事,但如果李大人不乖乖配合到了咱们将军跟前,那下场……啧啧!” 不必说这句话,李大人都要被吓尿了。 现在束鲁又说了这话,李大人一下没绷住,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而束鲁也是完全没有想到,也就带着走了几步路,外加上听了一些动静,再来就是多说了两句话,居然也能吓尿? 看看李大人官袍上那明显变深的颜色,还有骚气冲天的味道,不是尿了是什么? 早知道是这么个怂货,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束鲁嫌恶的嗤了一声,在心里为自家姑娘不值。 安与时得知这一切,倒没觉得有什么的。 李大人人怂志短,随便下一下就招了,这是好事。 而且她的最终目的又不是他,招的快也好慢也好,只要目的达成就够了。 不过…… “他说是宣亲王买凶杀人?确定没有听错吗?” “这怎么会听错?”青竹站在一旁,眉头紧皱:“是束鲁大哥亲自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安与时眉心一拧,立即就察觉到不对劲:“宣亲王已经进了牢狱,要说有人想买凶杀了他还差不多,他一个身在纠察 司之人,为何要买凶杀害安老夫人?” “若是怕安老夫人年迈昏聩,把什么东西说漏了嘴,那不如把安家举家灭了,岂不是更加稳妥吗?” “何况他身在牢狱,就算外面还有人,那怎么可能做到把刑部一整个乙字班,逼到死的死,跑着跑?他倒不如就和当初一样,只买凶,想着要杀我报复就行了!” 听完这些分析,青竹也浑身紧绷起来:“那要照这么说的话,宣亲王之说是假的,实则另有其人?那会是谁呢?” 安与时面色微冷:“那个李大人倒是够狡猾的,你且传话回去,让束鲁好好再审一遍,就算打断他全身的骨头,也得把真凶的名字问出来!” 到了这一步,还能把宣亲王拉出来挡刀,看来那李大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是做出一副怂货样子,让人放松警惕,从而混淆视听。 而真正的凶手,想必也是不简单的! 说实话,安与时很好奇,到底是谁有那个本事? 又有那个闲心,非得对安家一个老太太动手不可? 安老夫人到底知道什么? 眼看着已经是活不长的人了,落入牢狱,接下来要等着的也是个死,也没有翻案的可能。 第235章 证据在此 这种一看就会被家族放弃,毫无作用的,更不会有谁去探视。 毕竟安老夫人已经是个身陷囹圄的人,与她走的近了,自己反而惹得一身骚。 所以朝堂中人,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凑上去。 那么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安老夫人就算知道再多,也没有多少再开口的可能…… 安与时认真思索着,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对安老夫人下手的人手段不俗,且看上去权势也不低。 有这等本事,何须直接杀人,还要杀掉一整个刑部的乙字班? 直接按住消息,让安老夫人乖乖等死不就行了吗? 说实话,安与时之前一直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以什么样的理由,非得杀了安老夫人不可? 她那时候想的是,那人或许是想杀了安老夫人以达到灭口的目的。 可是这个想法,越来越说不通了。 反倒是现在,细细想来,安老夫人的死,或许和能不能守住秘密无关,对方真正想做的,是想搅浑这池水,掩人耳目? 那究竟有什么事,值得让对方把宣亲王和安老妇人的死联系起来? 做下这么大的一局棋,耗尽那么多的心力,究竟是想掩盖什么? “安与时,你到 底在想什么呢?” 何元英看安与时这幅神情,实在是担心。 “就算现在查不到背后的人,也不用着急的呀,反正我们手里已经有了很多线索,像那种犯下灭门大案的,一定很快就能追查出来!” 看何元英这样,安与时赶紧收起情绪。 又看天色不早,安与时笑着安慰:“灭门大案,我会跟纠察司传个话,让他们负责调查,以他们的本事,要不了两日就能有个结果了。” 查到这个案子意味着什么,裴允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不可能拒绝她。 何元英心神不宁的点点头:“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信你。” “那今日,就先这样吧?你先回府,等有了最新进展我再告诉你。” 安与时起身说着话。 看她这样,何元英也知道,是该到了散了的时候了。 说实话,她心里还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那些灭门的现场……实在太过血腥! 她从小到大只知道习武,何曾见识过这些? 今日能陪着安与时一起旁观,还面不改色,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安与时回头看看,跟着自己的人可不少,立即分出几个来护送何元英回去。 何元英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也非得目送安与时上了马车,还听到安与时说要去皇宫,这才放心走人。 何元英在等着安与时走,安与时也在等着何元英回去。 然后,安与时定定的吩咐:“不要回宫,回现场去!” 那些场面,她知道何元英看不惯,所以才假意走人。 也不是看不惯吧。 但不管怎么说,何元英也是个一直养在府里的娇滴滴的女娘。 顶多是比旁的女娘更英气些,知道一些功夫,会打架些,可这也不代表就能扛得住这么惨烈的场面。 而只要汤圆回去,她就能够仔仔细细的过去看一看。 反正她前世当军医,什么都见过了。 血腥的不血腥的,残忍的和不残忍的,都是。 只盼自己的那点本事,能查出点线索来才好,毕竟专业不对口。 她是个大夫,不是个法医…… 回到现场,纠察司已经派人过来查了。 他们看的安与时都很震惊。 想着上前把安与时拦住,可是步应和青竹都跟着,还对他们摇了摇头,便也都不说话了。 女娘胆子大,性情直爽,不管亲近不亲近的,只要是自己人,那就都是知道的。 现在说不定就是好奇心作祟,想来这里看看 ,那只要不害怕,不会吓出事儿,就随便呗! 确实,别的更多、更专业的,安与时是真看不出来。 但是她看着这些人的伤口…… “这是什么?恐怕不是寻常百姓家中能有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已经有红甲卫找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拿过来一起商议。 安与时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令牌。 上面没有明着写说是哪个府邸,但是看上去就非富即贵。 叮叮! 有个红甲卫敲了两下,还上嘴咬了一口:“这是金包银!” 又有个红甲卫接过,仔细辨认这上面的图腾:“蛇纹!皇家之物,但并非皇室,而是亲王之列!” 立即就有人开始掐指算了:“按照辈分,应该是……宣亲王!” “是宣亲王府的。” 同一时刻,安与时说出了声。 看大家都看着自己,安与时耸了耸肩:“我之前和宣庆王府走的近,见过。” 但问题是,有这个牌子有什么用? 目前的线索已经足以证明,安老夫人,不大有可能会是宣亲王设法毒害的。 如果人不是宣亲王所害,那也就没有必要杀人灭口,更没有必要闯入这些行不以自般狱卒的家中,将无 辜之人一并赶尽杀绝。 因此,只有一个结论…… 这东西是被人刻意留下转移视线的! 红甲卫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对此持怀疑态度。 宣亲王府? 那地方都已经倒台了,两口子都被抓了,现在就在纠察司里关着的。 且不说他们在外面有没有人,也不是红甲卫自夸,就以纠察司的监管力度来说,只要他们不透风,外面的消息不可能传进去! 那也就是说—— 安老夫人下狱一事,宣亲王夫妇都不一定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下毒谋害? 还整出这么多动作? 何况人在纠察司里,要怎么跟外面互通消息,制定计划? 定是假的! “咦?” 安与时早已经转头回来,盯着地上死者的伤口看了。 见大家都被自己的声音吸引,她指了指被自己发现的地方,奇怪道:“这个伤口好奇怪,会是什么武器导致的?” 红甲卫们看过去,顿时脸色也变了。 “这形状……是长枪?” 立即有人提出质疑:“这又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暗杀,灭人一门,凶手嗯拿着长枪在此大开杀戒吗?” “除非,是莨地的奇特兵器,袖枪?” 第236章 好一个胡说八道 莨地? 安与时眉心紧皱,这地方,倒是有点熟悉…… “难道是二亲王?” 青竹立即问出了声。 这下,安与时才想起来,莨地,不就是二亲王的封地吗? 能这么巧吗? 是他? 不过二亲王才刚进宫,就开始找事,还倚老卖老的。 那样子就不是个消停的! 或许在宫里那样刻意为之,就是为了掩盖外面的踪迹? 这时候,红甲卫还在分析。 “仔细看伤口,确实是枪头所致!” 他们所指的地方,安与时也看见了,枪头是尖的,但也有弧度。 普遍的都是圆锥枪头,这么一刺入,就是个圆形。 而有些地方,会把枪头做成一个四边形的圆锥形状,还有些地方,会在弧度上,进行更加精细的打磨,让每一面都凹进去。 安与时之所以在看到这些伤口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就是因为她发现这些伤口,是一个长形的,像是剑,可是在上下两面都还有一个小小的尖度…… 像四角星。 有红甲卫在旁边拿着纸笔,已经照着伤口的样子画出了武器的模样。 确实是一把短枪,枪头处就是扁的,两侧另有凸起。 “如此对比,确认无 误,就是短枪,来自莨地!” 安与时心里一动,若真是这样,那已经被关进纠察司的那个李大人,是不是二亲王的人? 事实为何还不能确定,但现在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那她就必须亲自过去看看情况再说了。 倒不是不信任纠察司,更不是不信任裴允,而是因为,二亲王现在就在宫中! 不趁着现在二亲王正被软禁,手伸不了太长的时候查,那该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查? 现场的红甲卫们还需要去其他灭门之处,安与时便带着步应和青竹,直奔纠察司。 红甲卫对于安与时的进出,几乎是默许的。 只要是在纠察司里,任何一个角落,安与时都可以去,甚至无人过问。 这时候,青竹已经听到刑房里传来动静,带着安与时走了过去。 进来一瞧,才发现裴允也在。 正在审问李大人。 而现在的李大人,已经被打的口吐鲜血,眼睛和鼻子青肿一片,狼狈的不成人样。 和上午的时候相比,真是遭了大罪过了。 安与时摇摇头,也不惊动里面的裴允,就站在门口看着。 束鲁是跟在裴允身边一起审问的,他冷漠的看着李大人这副模 样,上前一步,拎起李大人的胳膊。 他不顾李大人瑟瑟发抖张口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直接掰断了他一根手指头。 “啊——” 这一声尖叫,是发自肺腑的,险些把屋顶给掀掉了。 青竹有些担心的看着安与时,发现安与时面色淡漠,根本就没有吓到,这才悄然放心。 束鲁根本就没有给李大人继续解释的机会,一只手断了三根手指,转向另一只手。 五根尽断之后,也不知是如何用的巧劲,在李大人肩头和胳膊一下下打下去,就听得咔咔咔的一声声响。 再看李大人那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就知道是骨头一寸寸断了! 裴允目光冷漠:“李大人虽然俸禄不高,但家底颇为丰厚,听闻还养了几个外甥,有不少私生子女,子嗣满堂?” 李大人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裴允,张着嘴,混着血的口水顿时横流。 看着是还能说话的,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裴允嗓音慵懒,听不清半点情绪:“既然李大人的骨头硬,不肯招,那就把李大人的儿女们都请过来吧。” 话才刚说完,就有红甲卫压着十几号公子哥和姑娘们走了上来,一个个 的都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破布,只有呜咽地哼声。 裴允一抬手,一个看着年纪最大的公子哥被带了上去。 他惊惧不已,还没来得及说话,束鲁直接动手,只听咔的一声,胳膊被卸掉了。 又是连声的尖叫…… 剩下的孩子们都拼命摇头,挣扎不脱,又喊不出声,哼哼唧唧的吵得很。 安与时只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照旧是安静的看着。 束鲁看着李大人冷哼一声:“这位大公子骨头挺硬的,再松一松吧!” 说完,他接着上手,另一只胳膊也被卸掉。 轮到腿,脚尖一抬,轻轻踢上去,膝盖骨直接转了个向,瞧着也是断了。 一个儿子苍白着脸倒地,用绝望至极的眼神,求助的望向李大人,张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疼似乎都没办法喊,看着像是要疼的直接背过气去…… 李大人看在眼里,从头颤抖到尾。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 束鲁又已经跟挑萝卜似的,直接拎上一个小姑娘的后衣领,拉到前面,让她跪在李大人身前。 眼看束鲁就要动手,李大人彻底破防,放声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再这样对 待我的儿女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束鲁嗤笑,照旧不停手,直到看见裴允手指摆了摆,这才松开。 他冷血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说吧,你的儿女们能不能逃过一劫,就看你今日老不老实了!若还敢胡言乱语,不说实话,我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威胁完,还嫌不够,束鲁直接把李大人拎起来,让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后两大排的儿女们。 李大人悲从中来,哭到不能自已。 应该是被吓到了,他不敢耽搁太久,自己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跪着求饶哭诉:“裴将军,下官老老实实的,一定全部交代,只求裴将军网开一面,放过下官的亲人!” 裴允眉头轻蹙,看着有些不耐,手指轻轻的点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的,声音其实很小。 但听在李大人的耳朵里,就像是一下又一下的催命符! 李大人匍匐着磕了个头,索性趴在地上,语气充满了绝望。 “自圣上回京,二亲王殿下的人,便找上了下官,一开始,下官是不肯的,可那个时候的上京城混乱不堪,又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下官思来想去,到底是接了二亲王殿下的银子!” 第237章 你是不是怕我了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李大人彻底认命,再也不敢胡搅蛮缠,故意引导,一字一句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二亲王殿下所求不多,只是让下官……不,是罪臣!” 李大人深吸一口气,态度诚恳不已:“裴将军是知道的,莨地盛产铁矿,因此,二亲王的属地还算富饶!” “再者,二亲王出手大方,罪臣家中人口众多,花银子的地方也多,一笔笔的银子砸下来,罪臣便昏了头,从一开始,他要什么消息,罪臣便打听什么消息,到后来,罪臣主动收集各路情报,借由运货商队一次次传了过去!” “这一次二亲王回京,罪臣也是提前知晓的,早早便部署下去,无论京中还是朝中,又或是皇宫,各路情形,所有人的背景身份,都早已同二亲王说过了!” 说到这里,李大人抬起头来:“裴将军应该知道,二亲王此人性情狂妄,且脾气暴虐,很难相与!罪臣虽然事事听命于他,却也不敢大肆过问,因此,他说要让罪臣搅浑上京城的这一池水,罪臣便从自家刑部牢狱中动手,选了安老夫人为诱饵,蓄意毒害,事后再杀人灭口……” 听到这儿 ,连安与时都有些惊呆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杀害安老夫人的会是李大人。 李大人咬紧牙关,因为浑身是伤,听起来很是虚弱。 他接着道:“但是裴将军,那安老夫人早就该死了,何况从私来说,安老夫人,和您心头上的妹子安女娘,那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吗?杀了她,不应该是除了安女娘心头一恨吗?” “罪臣是怎么也想不到,安女娘居然会回来查!” 安与时冷笑出声:“她该不该死,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也早有皇命下来,而她命中注定午时三刻死,你却在午时二刻要了她的命,这……是你一个刑部侍郎该做的?” 乍然听到安与时的声音,裴允和束鲁都吓了一大跳。 裴允立即站起身来,束鲁也身子紧绷,紧张兮兮的看着安与时。 该死,刚才那一幕幕,该不会全让安与时看见了吧? 审讯犯人,手段残忍…… 女娘会不会对将军有什么误解? 安与时才没想那么多,她缓步走上前去,站在李大人面前,直视着李大人的双眼。 “再者说了,我想要的,是他们自作自受,自食恶果,需要承你这 份情吗?” 李大人看着安与时,瞳孔紧缩。 他再看向裴允,心里更凉了。 恐怕这一次,他是踢到了铁板。 裴将军啊! 审问他的时候,多么不可一世? 打到他一身伤,折磨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甚至还把他的儿女们都拉了上来……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还不肯招的话,连家中老娘都不会被放过! 手段这般粗暴,堪称活阎王也毫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发现安与时一个小女娘跑到这里的时候,居然会变得这么紧张? 再一想想,自己在刑部的时候,居然还对安与时不屑一顾,甚至想着赶紧打发走人,以至于无意间说漏了不少东西…… 他那时候想的是,反正就是个小女娘家,什么都不懂,便是多给了点线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结果呢!? 呵,自己那不是自找死路,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对安与时也越发恭敬,顶着一身伤势,强忍着浑身的剧痛,愣是抬起胳膊冲安与时拱了拱手。 其实如果不靠猜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李大人是在拱手。 身上的骨头都一寸寸断了 ,能抬起来,已经算是了不得。 “是,罪臣已经知罪了!” 安与时蹲了下来,其实动作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的裴允和束鲁心里一紧。 在这种场合,血淋淋的,安与时还凑犯人这么近,难道心里就不会不舒服吗? “李大人,你自己也看见了,你的家小,现在都在裴将军手里……” 才听到一半,裴允心里就是一沉。 ‘裴将军’? 是因为他的残忍手段,让安与时对他失望了,所以张口不再是阿兄,而是裴将军? 安与时还在继续。 “李大人,就算你想着投靠一个更好的阵营,但你在朝为官多年,应该也看得出来,以裴将军在皇上和樊太妃面前的地位,要想杀了你,甚至是杀了你全家,当真让你看着全家所有人下葬,让你孤苦懊悔一生,也没有人敢对裴将军多说半个字!” “所以,你就不要再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说,二亲王让你搅浑上京城这池水,究竟意欲何为!?” 李大人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个安与时,平时看上去娇滴滴的,总是和那些女娘家混在一起,顶多也就是仗着樊太妃 的宠爱,大出风头,却没想到心思如此之细,眼光也如此狠辣…… 上京城里这些人,竟都瞎了眼了,看不出安与时的真实面目! 但想想也对,这可是孟家的闺女! “女娘,不是罪臣不想告诉你,而是罪臣实在不知道!事关机密,二亲王并没有那么信任罪臣,他对罪臣更多的是利用关系,怎么可能事事告知?” “但根据罪臣的猜测,这一次,这么多亲王过来,表面上是因为宣亲王犯下大过,从而落网之事,以此为借口,他们便声称担忧上京城的近况,才接连赶来想着看看,但实际上,若是真的忧心,更应该留在属地,好生看管才是,为何乌泱乌泱的赶回来?” “所以罪臣是这样想的,他们来,一定是想动摇国本,煽动混乱,进而从中得利!” 安与时眯起眼睛,这些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总而言之,到现在为止,李大人只交代了安老夫人之死,再来就是幕后主使,更多的事情,是一句也不知道。 她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看了看裴允和束鲁。 “阿兄,看来李大人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再好好审审,说不定还有什么同伙呢!” 第238章 这摊水果然很浑 一个李大人,身为刑部侍郎,都能成为二亲王的部下,为二亲王打探消息,那么那些官员里的其他人呢? 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二亲王的下属? 或者同谋? 换句话来说,一个二亲王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眼线了,而且这个眼线地位还不低,那其他的亲王,难道就不会跟二亲王一样做些什么吗? 正好现在抓了一个,都已经审到这一步,就多审审,若有意外之喜,反而更好! 听到安与时说这话,裴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方才安与时看到他那么残忍的一面,现在会是什么看法? 是觉得他残忍可怕,还是觉得他无情无义? 审讯也就罢了,重点是,把李大人的儿女都拉了过来。 看似审问,实则威胁…… 根本就是不择手段! 难道安与时不会多想吗? 安与时是那么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肯定不会理解自己的吧? 现在让他更加重重审问,是在点他? 还是……在讽刺他? “阿兄,我先进宫去了。”安与时冲裴允点了点头,看他呆呆的,没忍住,弯了弯唇。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该狠辣的时候狠辣,一招制敌! 有点帅…… 虽 不至于把真相直接查出来,但也得到了更多的线索,等她回宫之后,也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或许,这就是默契? 裴允心里在一瞬间漏了好几拍,这不是心动。 而是惊恐! 按照他对安与时的了解,在安与时想要和某些人…… 尤其是和他! 要保持距离的时候,往往会表现得更加乖巧,让人看上去觉得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但实际上,这就是渐行渐远的信号。 安与时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裴允才回过神来,缓缓坐下。 他看着还跪在原地,等着安排的李大人。 许是自以为都交代干净了,现在李大人眼里充满了期望。 他倒是不指望自己能够逃出升天,只希望自己方才所求能如愿。 这些儿女们,都能逃过一劫! 可现在,裴允的心里一层层凉了下去。 他缓缓垂眸,盯着李大人。 如果不是此人一开始的时候拒不交代,让束鲁没什么办法,需要他亲自出马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被安与时见到他那般残忍的一面? 一瞬间,李大人身上怕满了鸡皮疙瘩。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盯上了…… 比猛兽还要可怕些! 他咽了口唾沫 ,把自己心里的期待暂且收起,僵硬抬头…… 在看到裴允脸上那副阴冷表情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看裴允这意思,是更怒了? 不会真把他大卸八块吧!? …… 这边,安与时已经回到皇宫之中。 纠察司的速度快,司方峋已经得到消息了。 现在禁军们集体出动,正要去把二亲王拿下。 安与时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就又先得知李大人已经死在牢狱之中的消息。 “说实话,那李大人就是个软骨头,一开始假装招供,也是怕受刑,后来真的吃到苦头,听说都还没怎么动手呢,就直接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青竹很不屑,放在以前的话,她并不会在安与时面前说这些,但她现在发现,自家女娘是个胆气很足的人,半点不比男儿逊色,也就敢说些残忍的事了。 安与时点点头:“反正也是个该死之人,死就死了吧,想必他能吐出来的东西,也吐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有说完,阿兄也能查出来的。” 青竹眉头一展,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安与时:“女娘倒是不害怕,奴婢佩服!” 她是真的服气。 因为在她看来,安与时就是个娇 滴滴的小女娘,要好好护着。 就算有些心气,头脑也不简单,但到底只是女儿家,恐怕也难成大事。 多半,还是要靠裴允的。 可现在看来,裴允的存在,固然能让安与时更轻松些,可就算只有安与时一个,要办的事,也一定能办成! 安与时笑出了声:“那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个年头,审人不就该这样吗?” 早就说过了,她本身就是一个相对比较冷血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谁管过程是怎么样的? 就算裴允手段有些残忍,可又没有伤及无辜,怕什么呢? 在权力之下,固然不能做到人人平等,但只要心怀底线,那就够了。 总不能拿前世的那一套,来试图改变现在的社会。 那是愚蠢之人才会做的事。 如今这个世界,她也有许多看不惯的地方,可她深知,自己还不至于成神成圣,更没有那么强大的志气。 她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把这里变成完美世界。 能做的,唯有顺应世界规则,再努力一些,不让自己丧失本心。 也公正一些,别让自己成为万恶的奴隶主…… “人已经被抓了,闹得厉害,好在宫中禁军 都是皇上的人,忠心无二,想必二亲王逃不出去。” 青竹过去打探了一下,回来就跟安与时禀报。 安与时轻轻叹了一口气:“人抓了就好,接下来就让他们审吧,时辰不早,咱们先去看看樊太妃。” 宫中现在倒是一切都还好。 许是因为安与时昨天已经整治了一遍,再加上德妃好好整顿了一下各宫,这一整天下来,虽然安与时不在这里,但是四处都安安静静的,樊太妃也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天。 看到安与时回来,樊太妃越发安心,早早喝了安与时给配的药,还算舒坦的先行睡下了。 安与时也简单收拾了一阵,好不容易坐下,心里却始终不安。 说起来,现在李大人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些不对劲。 如果事情真的是二亲王干的,那为什么二亲王到了宫里以后,还要各种没事找事? 难道就不怕被发现端倪吗? 让李大人作乱,本身就是为了掩盖什么,自己却还那么冲动,岂不是和初衷背道而驰? 而短枪,来自莨地…… 安与时一拍脑门,在纠察司的时候,她居然忘记问李大人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第239章 杀出个中宁郡主 杀人闹事之后,还要赶尽杀绝…… 却特地用了莨地的兵器? 二亲王能有那么蠢? 安与时越想越不对,但现在已经天黑,晚膳安与时也过了,要说出宫回到纠察司再问问,也来不及。 所幸,二亲王就在宫里被审问。 她牙关紧咬,当场带着人赶过去。 “女娘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吗?”青竹紧跟着,有些担心。 按道理来说,在宫里,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现在宫里人多,步应又不好到后宫来,只有她一个人护着,所以着实有些紧张。 安与时匆匆往前走,边走边说:“很简单的道理,青竹,若是我安排你去暗杀,会让你用能被旁人发现的,独属于我的兵器吗?” 今日在宫外,青竹是跟了全程的,自然也知道那些红甲卫发现了什么。 现在安与时一说,她再细细一想,好像还真说不通。 “栽赃嫁祸?”青竹瞪大眼睛,心里越来越慌了:“那这么说来,二亲王十有八。九是无辜的?若真是如此,那这里面的情形可就更乱了!” “具体如何,谁也说不好,先往下查吧。” 安与时有些心烦意乱的,要不是今天事 情太多…… 说句实在话,一连看到那么多个狱卒都被灭门,心里的冲击也很大,难免会有顾不上的地方。 也不知道,现在纠察司那边有消息了没有,或许阿兄已经审出来了,只是她目前还得不到消息。 正想着,前面忽然有人冲了出来,险些和安与时撞上,倒把她吓了一跳。 仔细看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挺眼熟的,却记不太起来究竟是谁。 总之,不是宫里的嫔妃。 定是这一次一起进宫的亲王家眷。 光看打扮,是个妇人,也不知是哪个王妃或是哪个郡主…… 安与时还在想该怎么称呼对方,来人却已经扬起手臂,一巴掌就要扇下来。 青竹立马冲过去,握住这妇人的手腕,喝道:“放肆!在宫中动手,你不要命了吗?” “放肆?”妇人讥笑,反手啪的一下,一巴掌扇在了青竹脸上。 “本郡主就放肆了,你待如何?” 青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挨这一巴掌。 安与时心里猛跳,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青竹才不至于让主子护着自己,她拉着安与时的手,冲安与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然后悄声道: “这是二亲王殿下的长女,中宁郡主!” 这么一听,安与时顿时就明白了。 怕是为了二亲王来的。 她固执的把青竹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着中宁郡主的双眼:“郡主这是何意?” 看中宁郡主还要抬手,安与时自己抬手挡住,顺势抓住中宁郡主的胳膊,反身一扭—— 看中宁郡主吃痛,也不放开。 “中宁郡主,你可别搞错了,这里是宫里,就算你身份珍贵,可随意动手,那也是要挨罚的!” 中宁郡主扯了两下,没能挣扎开,愈发愤怒:“本郡主不能在宫里动手,你就能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当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 她冲着跟着自己的下人怒吼:“赶紧上啊,都没长眼睛吗!?” 一群人冲上来,把安与时和青竹团团围住。 青竹摆起架势就要动手,安与时暗道不妙。 此处是御花园偏僻的角落,她也是为了抄小路才会走这里,现在喊起来,不一定能惊动禁军。 再者,双方之间人数相差过大,强行动手,自己和青竹必定要吃更大的亏。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松开中宁郡主。 “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哼!” 中宁郡主冷哼一声,面目狰狞的瞪着安与时,上前一步,咬紧牙关又要冲安与时动手。 这次安与时没有躲,但跟着中宁郡主的人,反而把她拦下来了。 “郡主娘娘,这里好歹是宫中,安与时深得樊太妃宠爱,就连皇上对其也十分纵容,若您当真对她动手,咱们反而不占理了!” 安与时慢慢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有个有点理智的,不然真打起来…… 就算最后定能讨回公道,也少不了要挨几下。 眼看对方偃旗息鼓,青竹迅速冷静下来,找了个对自己有利的方位,伸手拦在安与时跟前。 “不知郡主娘娘今日哪来这么大的气,竟在宫中对我们姑娘动手,等到了皇上和樊太妃跟前,郡主娘娘该如何交代?” 听到这话,中宁郡主直接气炸了。 她倒是还有理智,没有直接冲上了继续打人,而是怒瞪着青竹:“你这个贱X,还有脸质问本郡主?要不是你这个主子多管闲事,害我父王,谁乐意搭理她?” 中宁郡主越说越气,又死死盯着安与时:“你也是个黑心烂肠的贱丫头,我父王不过排遣你几句,你至于怀恨在心,故意 设局害我父王吗?什么谋害朝中命妇?我父王都不知道那安家那个老太太是谁!” 中宁郡主是真的气昏头了,她现在都不在乎自己这样找安与时麻烦,最后会不会被樊太妃和皇上怪罪。 她只知道自己的父王全然无辜,本来就因为多嘴几句被软禁了,受了莫大的委屈。 颜面扫地不说,还被同为亲王的其他人各种笑话。 大把年纪,遭这种罪过,她这个当女儿的,看着心里本来就过意不去。 可没想到那件事儿还没了,现在又忽然被禁军抓走了,用着莫须有的理由,不就是故意找事吗? 不对,安与时压根就是仗着自己颇为受宠,公报私仇! “安与时,是吧?”中宁郡主站到安与时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现在就跟你去皇上面前,你不是说你有证据吗?把证据都摆出来,若到了最后,证明你是故意陷害我父王,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直接叫上人围着安与时,就要带到司方峋那里去。 安与时垂眸想了想,中宁郡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再加上自己的猜测……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说不定还真是很多。 第240章 谁来背锅 想到这里,安与时冲准备动手的青竹给了个眼神,还真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 中宁郡主要去的也不是其他地方,就是御前。 她一马当先的冲到前面,都不管安与时有没有被带上,来到司方峋面前,反手冲着身后一指,语气里充满了委屈。 司方峋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个事? 只听中宁郡主怒气冲冲道:“请皇上做主,安与时设计害我父王,连累父王被禁军缉拿审问!可事实上,我父王从未害过什么人,更没有和朝中官员勾结害得谁家老妇人一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求皇上主持公道!” 司方峋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大上一轮半的中宁郡主,抽了抽嘴角,很是无语。 都能当他奶奶了,在他面前装什么委屈? 还嘟着嘴,做出一副可怜样…… 身心有点不适…… 才想到这儿,中宁郡主急的直跺脚:“皇上,你倒是快说话呀!” 司方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 然后,司方峋看救命稻草似的看向安与时,那双更加急切的小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与 时跟他交换一个视线,一瞬间,他就秒懂,然后放下心来。 要说这次的事情吧…… 本来就是,好不容易得到证据,才终于拿了人的,现在中宁郡主却跑过来闹…… 就是为了那点事儿! 眼看司方峋皱着眉头,就要跟中宁郡主摊牌,安与时立即开口—— “启禀陛下,今日臣女在宫外,从落网纠察司的李大人处得知,二亲王殿下在封地之时,一直在与李大人通信,更是多次予以李大人金银,指使李大人打探上京城和朝堂上的消息,这一次诸亲王回京之前,二亲王殿下便授意李大人,故意杀人,意欲搅浑上京城的这池子水!” 说到这里,安与时看向中宁郡主,一字一句的道:“郡主娘娘,此为李大人在刑房受审交代之时,所说的原话!” 中宁郡主都懵了:“什么李大人?你不就是凭借那个李大人的一面之词,才抓了我父王吗?那个李大人根本就是你准备的,是你安排他,让他故意中伤我父王!” “你就是看我和父王不顺眼,你就是记恨我们才故意为之,是不是!?你好狠毒的心!” 现在,中宁郡主正在气头上,压根就想不 了那么多。 她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 不就是那天刚到宫里的时候,对安与时说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吗? 往大了说,她父王可是辈分最长的亲王,就算说了安与时几句又怎么样? 往小了说,安与时年纪还小,只是一个晚辈,就算被长辈调侃几句,又能如何? 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想找借口蒙混过去吗? 门都没有! 光看中宁郡主这样,安与时就有点无奈。 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中宁郡主居然还不懂? 坐在上首的司方峋,眯起眼睛盯了安与时半晌,心有所悟,顿时干咳一声。 “咳咳。” “中宁郡主,李大人那边,书信都已经交出来了,铁证如山呐!” “什么铁证如山,都是假的!假的!”中宁郡主还急得跳脚。 她接着道:“皇上,您要知道,我父王年事已高,膝下只有几个女儿,没有儿子,他对皇位是有那心,也没有那个力气,早就已经看开了!要不然几年前皇上回到京城,我父王也不会力主弹压,拦着其他几位的!” 她越说越着急,甚至冲到了司方峋身边,把旁边的太监们吓得都快要张口 叫侍卫们过来了。 “皇上……陛下!” 中宁郡主说的声泪俱下:“是!我父王为人脾气暴躁,说话也不中听,又倚老卖老些,总仗着自己是个长辈,想在皇上面前多得几分颜面!” “可是皇上,您可知道其他那些亲王们,为了当年听说上京城里生事,想要过来横插一杠,却被我父王拦着,没能赶回来,因此一直对我父王怀恨在心吗?!” “皇上你想想,当初国本动荡之时,我父王都不曾做过什么,如今又怎么可能去跟什么李大人张大人合谋,要搅乱什么京城的水呢?” 中宁郡主很着急,语速又快,听得司方峋头痛。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要张口吧,这也只能叹气。 这要怎么说? 明着说吗? 就算他已经懂了安与时是什么意思,可也不能跟中宁郡主说:‘朕知道你父王没有罪,但你们那边肯定不太干净,所以现在审你,也是为了查出个真相’吧? 看司方峋始终没说话,中宁郡主越来越着急,刚要再开口,安与时终于忍无可忍的再点了一句:“那除了你父王之外,你们莨地,还有谁,有可能和那李大人接触?” 她再上前一步,直视着中宁郡主的眼睛:“属于你们莨地的短枪,是经由你们莨地的人,送到李大人手中,然后李大人才能利用短枪杀人灭口的。” “纠察司的红甲卫在现场进行比对,牵连其中的狱卒和其家属,只要是还没有逃掉的,身上除了短枪的致命伤以外,再无其他伤痕!” “郡主娘娘,铁证如山,各中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再分说吗?” 看着严肃异常的安与时,中宁郡主越听越慌。 她确实是很冲动,方才也很生气,有些没转过弯来。 但是听到现在,她明白了。 且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安与时布置的一个局,但如果真有莨地的短枪混在其中,那父王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怎么会这样?属于我们莨地的短枪,怎么会牵扯进命案之中呢?”她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 “这可不只是命案。”安与时抬眼盯着她:“郡主娘娘可知,刑部乙字班的狱卒,其中过半都被阖家杀人灭口,另外一半人去楼空,就算侥幸活着,那也是在逃亡路上,难以追回。” “若查不出幕后黑手,那么这等重罪,就只能由二亲王殿下来背!” 第241章 幼稚上了 说是在逃亡路上,都属好听了。 李大人那样出手,手段如此残忍,怎么可能会留活口? 侥幸逃了,难道就不知道追吗? 反正对于那些狱卒们来说是手眼通天的,还能放过了谁? 中宁郡主现在如遭雷劈,脑袋里阵阵眩晕。 “照此说来,我们莨地有内奸!?” 听到中宁郡主说出这话,安与时和司方峋都很无语。 总算是想到这一点了? 就是不知道,中宁郡主能不能想到那人是谁。 又或者说,实则和李大人勾结之人,就是中宁郡主自己? 这可怪不了安与时多想,案犯没有确定之前,任何有关联的人,都可以是嫌疑人。 自然了,现在中宁郡主和二亲王,相对来说应该还是无辜的。 但这只是基于安与时的直觉判断…… “等等!等一等!” 中宁郡主好像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过了许久才看向安与时:“你说,用的是我莨地的兵器?” “没错。”安与时点点头。 对于安与时说的话,中宁郡主还是不太相信,又看向司方峋。 司方峋看了安与时一眼,从一大堆的奏折底下翻出两张书信,并没有让 身边的太监经手,而是直接丢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这还只是其中一批兵器。” 见中宁郡主看信看得瑟瑟发抖,面色发青,司方峋暗哼一声,继续补刀。 “或许如你所愿,这一切确实不是二亲王所为,但你应该能认出这上面的字迹。” 要论杀人诛心,还得是他。 他看似无意,却很凉薄的又加了一句:“若不是二亲王,但能调动莨地这么多兵器,还能用二亲王的金印与其书信交流,下达命令的人,想比,地位不低?” 中宁郡主直接就被气笑了:“岂止是地位不低?他是我夫君!” 安与时和司方峋对视一眼,两个人目光之中都踊跃着吃瓜的兴奋。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诡异的角度发展下去…… 中宁郡主自曝家丑之后,也不管安与时了,直奔亲王居住之处。 要说是亲王们住的地方,实则他们的儿子、女婿也都在这一块住着。 中宁郡主的夫君南司徒,本是莨地一处财主的儿子。 世人只知他富可敌国,对待中宁郡主又极好,虽然于朝堂上仕途无望,但胜在神仙眷侣,倒也是一段佳话。 而安与时虽然对这个南司徒了解不 多,但也曾经听说过,这是世间难得的一个痴心人。 自己的家族人丁并不兴旺,到了他这一代,几乎只是单传,可就算中宁郡主生了两个女儿,还身体羸弱,他也一直没有纳妾。 还对外宣称,只有中宁郡主才是他一生所求…… 但是这到了宫殿外面,听到那里面过于不寻常的动静…… “安与时,你赶紧出去!” 司方峋想也不想就大喊出声,甚至直接上手,把安与时给拎出去了。 安与时瞪大眼睛,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犯错偷腥的是南司徒,她就是想看个热闹而已,可怎么先挨骂的反而是她? 至于吗? 尤其是司方峋,自己一直不正经,之前甚至还白日内什么,才会中了那些太医的阴谋诡计,险些把命都搭进去! 现在还好意思说她? 管的也太宽了! 她抬腿,没打算理会司方峋。 再不进去的话,瓜都吃不到了! 可司方峋脸色一沉,居然直接招手,把底下人都叫了过来,堵在安与时面前,不让她靠近一步。 安与时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吃瓜不带她? 而里面,中宁郡主冲了进去,正在大喊大叫。 由于安 与时没能跟上,也看不见具体情形。 只能透过前面这些人的肩膀缝隙,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不出一会儿,就发现有个披头散发,还衣衫半解的宫女,惊慌失措逃出来。 大家都齐刷刷盯着她…… 可她看到面前有这么多人,竟抱着脑袋惊叫一声,然后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了! 安与时看的津津有味,扒开这些人就往里面钻,还没等钻进去,就又看见南司徒被中宁郡主打了出来。 没错,就是打! 却见中宁郡主手里抄着一个枕头,另一只手则抄着一个茶壶,追着南司徒,拼命往南司徒身上又打又砸。 看上去,中宁郡主现在已经彻底丧失理智,嘴里呜哇大喊着,也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那茶壶里面的茶水,更不知道烫不烫,倒没多少是泼在南司徒身上的,大部分都撒在中宁郡主自己胳膊上。 紧接着那就是一阵青红之色! 安与时看的津津有味,只恨自己不能凑近一观。 这时候,司方峋却又走了出来,城沉着脸色看她。 然后,司方峋抬手拎着她后衣领,直接把人带走了。 “你做什么?让我再看看清楚!” 安与时都要急死 了,要是有翅膀的话,都恨不得飞进去仔细看个清楚。 可是还没挣扎出来,下一秒,眼睛就又被蒙上了一只手掌,耳边还传来司方峋咬牙切齿的怒斥:“你小小年纪,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有热闹也轮不上你,给我老实点,回去!” 安与时抬手就想给司方峋一个教训,居然敢拦她? 活腻了吧! 关键时刻,她才想起来,司方峋现在可是皇帝,自己还是老实些的好…… 无可奈何被带着走了几步路,都快听不到那泼天的热闹了,司方峋才没好气的松开手。 司方峋脸色不好看,安与时小脸更黑。 “你不像话!” “你不仗义!” “安与时,你信不信朕告诉太妃?” “皇上,你信不信臣女告诉天下人,你刚刚跑进去看好戏,却不带我!” “你!” 司方峋揉着眉心,无可奈何败下阵来。 主要是声音…… 难道光彩吗?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家,非闹着要看这些,哪扯的上仗义不仗义?也不怕被人笑话!还大吵大闹的,当心太妃罚你!” “哼,我怕什么?”安与时傲娇得偏头:“到时候,我就告诉阿兄,说是你带的!” 第242章 保熟的瓜送上门 司方峋的眼珠子都瞪直了,有这样栽赃嫁祸的? 安与时冷哼一声,看准前面传来喧闹的方位,抬脚就溜了过去。 今天这个瓜,吃不完也要吃! 可是才冲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不远处的御花园林子里,有个人捂着脸快步走开了。 仔细看着背影,依稀能辨认出,那应该是南司徒。 安与时懵懵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又看到中宁郡主疾步冲自己走来。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让安与时吓了一跳。 莫不是又想出手打人吧? 青竹就更加了,护在安与时跟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中宁郡主只要敢动手,她也敢当场还击回去。 可中宁郡主过来,只是把青竹扯开,定定的看着安与时的眼睛。 “若我能帮你查清此案,我父王是不是就没事了?” 安与时都懵了,中宁郡主这么坚定,难道是已经认定那一切,真的就是南司徒做的? “你快点说!给个准话就是了!” 看得出来,中宁郡主现在不止一点点心烦。 安与时摸了摸下巴,用了一套很官方的话术:“如果这些命案和谋反的案件,都和二亲王殿下无关,那自然就不会 有事,但问题在于,真凶,究竟是谁?” 中宁郡主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又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等人都散开了,也不急着开口,反而看了青竹一眼。 安与时冲青竹点了点头,青竹立即退下。 这下,安与时才淡笑着冲中宁郡主道:“郡主娘娘若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直说。” 中宁郡主也不含糊,直来直去的说了:“依你所言,幕后之人是买通了那个李大人杀人灭口,即如此,如果李大人还有一线生机的话,会不会设法给那人通风报信?” 安与时眼前一亮,转而又摇了摇头:“郡主娘娘或许不知,进了纠察司的人,罪名已经定下,是不可能再出来的,就更别说他能不能进宫做什么通风报信的事了。” 看中宁郡主又要急了,安与时莞尔一笑:“除非……他还有同伙!” 中宁郡主脸色一变,眼底的亮度都不一般了。 “同伙?是了,那里当然一定还有同伙!” 说到这里,中宁郡主手掌一拍,越发激动,也越发焦急:“可李大人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有同伙,也肯定会迅速蛰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又怎么可能再进宫来?” 说着说着,她大骂起来:“那天杀的南司徒,我王府上下带他不薄,父王更是待他如亲子,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借用我父王的名义和权势,把手伸到了上京城来,甚至勾结朝廷官员,最后还想让我父王背下一切的罪过与骂名!” “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看中宁郡主越发激动,而且两眼猩红,安与时默然不语。 其实,从先前他们和中宁郡主一起发现南司徒做的那些事情开始,她就看得出来,中宁郡主对南司徒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否则也不会那么伤心。 中宁郡主这个人吧,是暴躁了些,也冲动了些,可也不至于全然不顾颜面。 能失态到那种地步,必定是因为心碎了。 就是没想到,如此深情的人,狠心起来也如此决然。 若是旁人,多少还会想着挽救一下。 而到了中宁郡主这里,竟是直接就要杀夫…… 虽然,安与时很支持。 而且说句实在话,她现在甚至很欣赏中宁郡主。 女人嘛,就是要有这种魄力! 她眉眼弯弯,提议道:“既然郡主娘娘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倒不如就听臣女一言。” 实 则她也想试试,看中宁郡主是不是真的狠下心。 若是包藏私心,也做不了那么绝的…… …… 天色已晚,安与时却毫无睡意。 由于今天晚上闹了一场,阖宫的后妃们就算已经歇息,现在也被闹起来了。 闻夏打听到柔嫔还没睡,便找了过去。 才刚一进门,安与时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无他,这屋子里面的熏香,飘渺柔婉,光是闻到这味道,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下来了,想要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 再看看四周,布置的温馨又明亮,叫人一看就心生暖意。 果然人如其名,净是巧思。 “你来了。” 柔嫔从里间走出来,披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袄,衬的脸蛋更加红润。 她也没让侍女接手,而是亲自给安与时上了茶:“知道你在宫里,早就想找你好好喝喝茶,说说话了,这还是家父在外地的时候给我寻的新茶,价格不贵,香味却浓,又很清雅,所以别处是喝不到的,只有我这里才有。” 安与时坐了下来,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自觉间柔和了许多。 倒茶的时候,一股清新的浓香果然冒了出来,沁人心脾。 但跟茶相 比,柔嫔雪白细嫩的手指更加亮眼。 指甲养的细细长长的,连自己这个女娘家,都有种想要伸出手去碰一下,看究竟有多嫩的念头……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安与时先是觉得脸上发热,紧接着心思一动。 和柔嫔相比,她平时是不是太过于粗犷了,不够温柔婉转? 所以裴允才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 还有柔嫔的坐姿,整个人的神态,说话时候的语气…… 看着看着,安与时从想要好好学学的心态,忽然变得无比沮丧。 这种功夫,她恐怕学不来! “与时妹妹,你怎么了?” 柔嫔担忧的看着安与时,还伸手握住了她,像一朵解语花似的,耐心又细致。 “你住在宫里,虽然太后和皇上都很护着你,可最近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想必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吧?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同我说一说,楼朝雨都跟我交代过了,她跟你很好,我同你也甚是有缘,便是你自家姐姐,没什么舍不得的。” 安与时在心里暗叹,面对这样温柔的人,有什么烦心事是说不出来的? 又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 不由自主的就敞开心扉了好吗! 第243章 我来取取经 可是这样一个妙人,怎么就跟了司方峋呢?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什么上! “那好吧,我也不瞒你。” 安与时盘腿坐下,这不拘一格的动作,看的柔嫔发笑。 安与时只撇了撇嘴,认真道:“我吧,好像动心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 柔嫔两眼一瞪,瞬间都惊了。 她是想着安与时心里应该有什么事,可也没想到会把这样的女儿家心思直接说出来。 可见,安与时对她,应该也有一样的交好之心。 想到此处,柔嫔也认真起来,并没有追问让安与时动心的人究竟是谁,而是抓住安与时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女儿家动心可不是小事,最要紧的,是此人是不是良人,如果你能笃定这一点,那我这个当阿姊的,一定全心全意帮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柔嫔不好意思笑笑了笑,脸颊上飘起两团红晕。 别提多好看了。 安与时就一个劲盯着,眼睛都有些发直。 撇开这样一副圣母性格不谈,柔嫔这个人是真的很好看,又真的很温柔……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旁的都一般,就是在这一层面,倒还有些心得。” 柔 嫔脸上红扑扑的,越来越不好意思了:“其实这些事,也不该同你说的,你还没出阁呢!” 安与时摆摆手,反倒着急起来:“柔嫔娘娘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的身世,娘娘不知道吗?事已至此,我总不能等着安家人去给我议亲吧?往后我自己的人生大事,自然还是我自己做主!” 柔嫔笑着点头:“万事都由自己说了算,何尝不让人羡慕?” “那你且说,你心里的那个人,性情如何?待你又如何?以你之见,他对你可有意吗?” 安与时想了想,也没什么羞涩不羞涩的,就正经八百的说了出来:“应该是有的吧,很护着我。” 光是这么一说,柔嫔就猜出来了。 她有些揶揄的看着安与时:“难道是裴将军?” 看安与时的表情,柔嫔就能确定,自己猜的肯定没有错。 但同样的,她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真的是他?如果是他,你还纠结什么?谁不知道他待你很不一般,只要你如实说个一字半句的,难道他还能不肯应?” 听到这里,安与时就很苦恼:“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之间有些事情不好明着说,再加上我之前对他有些误会 ,所以导致他一直深信我对他无意,现在我好不容易认清自己,但也不好怎么直接提了,所以才……” 瞧着安与时这样一副样子,柔嫔就算不知道,也猜到了八.九成。 总之就是两个人之间有这样那样的误会,导致没法仔细说明白了呗。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这样。” 柔嫔微微一笑:“让我来猜猜,他定是以为,你只把他当做兄长,是不是?” “对对对!”安与时点头如蒜捣:“我就是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思?” “这还不简单,少做些妹妹对哥哥做的事,多在他面前展现你的女儿姿态,他又不是个蠢笨的木头,肯定很快就会明白的!” 柔嫔给安与时添了一盏茶,又说:“不过呢,当阿姊的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就算你心里有意,也不可太过直白,咱们当女娘的,最重要的是矜持,可记住了?” 安与时半知半解,矜持? 就是不要明着说? 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要各种暗示? 这意思,倒是好理解,但是具体该怎么做…… 本想借机会多问一问,可就在这时候,青竹进来了,还冲着安 与时点了点头。 有消息了! 在安与时看来,和正事相比,找柔嫔取经多的是机会,还是下次再来吧。 她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告辞。 “多谢柔嫔娘娘,我受教了,改日得了空闲,再来找柔嫔娘娘说话。” 柔嫔站起来,想多留安与时一会,可看着安与时风风火火的离去,也不好意思多嘴。 深宫寂寞,嫔妃之中又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娘家人不好每日在宫中陪伴,就算只是像今天这样和安与时说说闺房话,也是难得的机会。 但愿真如安与时所说,以后能常来吧…… 这边,安与时才刚走出柔嫔的宫院,青竹就轻声说:“暗卫已经有消息了,自先前女娘交代下去,让红甲卫透个风声出来,说李大人在纠察司里交代了不少,果然京中就有人按捺不住,夜半进宫来通传消息了!” 安与时轻轻舒了一口气,总算自己这一步棋没有走错,对方果然上钩。 “去了什么地方?他们去找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南司徒吗?” “不止!”青竹笑出了声,显然是有意外之喜:“除了二亲王殿下的女婿南司徒,还有六亲王!” 安与时一愣:“ 他?” 这个六亲王,自打进宫之后,存在感并不怎么强烈,就连找事也很少。 可外面的人冒险进来通风报信,居然还能找上他? 没搞错吧? 看到安与时的表情,青竹忍不住笑:“女娘再猜猜,他们去找六亲王,可最后去和南司徒见面的,又会是谁?” 安与时听到这话,再看青竹意味深长的表情,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里面,该不会还有瓜吧? “这时候了,你就不要和我卖关子,快说,是谁?” 青竹凑得更近了些,悄声道:“六亲王的庶女,安淑郡主!” 安与时一下卡了壳。 这几天以来,六亲王一家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她甚至都没有办法把封号和人脸对上号。 青竹像是早就猜到了安与时会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把人带了过去。 暗卫和禁军集结在一起,就等着安与时一声令下。 安与时也不着急,先跟着青竹走进去看了看。 偏僻的宫院之中,黑灯瞎火,只有一个矮房里点着烛光。 透过昏黄的窗影,能看到里面有一男一女凑在一起。 他们隔得很近,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像是在商量着什么……老公 第244章 此瓜真是保熟 光是这样看着,都难以忽视两人之间暧昧紧张的气氛。 现在也不用猜里面究竟是谁了,但安与时就是忍不住咂舌。 那个南司徒,够花的呀! 两个时辰之前,才被中宁郡主抓到和一个宫女暗中苟且,现在居然又来一个。 有暗卫上前来,跟安与时禀报:“里面除了南司徒,还有安淑郡主!” 安与时扯了扯嘴角,和青竹对视一眼,主仆两个人眼里都闪过果然如此的意思。 还没等凑上去听一耳朵,中宁郡主满头大汗的赶过来了。 看到里面的人影,中宁郡主明显是想爆发的,但又看安与时在这里,咬紧下唇忍住了。 然后她沉着脸色,放缓脚步往那里靠近。 大好机会,司方峋又不在这里拦着,安与时赶紧跟了上去,若晚了一步,恐怕又来不及吃瓜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吗?为何还会东窗事发!?” 还没等走到窗前,就听到了关键信息,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放缓的脚步…… “什么怎么回事?人被抓了,证据也被拿到了,我还被卖了!”南司徒气急败坏,声音都大了许多。 安淑郡主 也很恼火:“你现在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早就同你说过,做事不要太猖狂,万一被发现,以二亲王和中宁郡主的性子,难道能放过你我吗?” “我也懒得再和你争这些,争来争去没个道理,始终拿不到一句准话!” “我现在只问你,李大人被纠察司抓了,到底交代了多少事情?为何会有人夜半找上我父王?是想把我父王也一并拉下水吗?” 对于安淑郡主的质问,南司徒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声音都跟着粗壮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朝事发,谁也别想逃!当初你们找上我的时候,我便与你说了,若真有今日,要么你们保住我,要么大家一起死!难道你都忘了?” “现在你却说,是我连累了你们?怎么着?是想让我一个人背下所有的罪名!?” 听到这里,安与时眼睛都亮了。 还担心今天拿不到太多线索呢,没想到这几个人直接慌了。 另外一头,中宁郡主直接踹门而入。 她本来就怒气冲冲,现在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靠在罗汉床头,倚在窗前对烛谈心,而且两个人脸上,还都带着一种很不自然的红晕…… 她的肺几 乎都要气炸,吼的声音大到连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事到如今,你们个个都别想跑,居然还在这里争论谁连累了谁,真是笑话!” “本郡主若不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死在我跟前,那我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中宁郡主也实在是觉得恶心,甚至都懒得骂了,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怒道:“刚才他们所言,句句真切,来人,给本郡主拿下,送到御前,请皇上定夺!” 不用安与时来当这个坏人,简直就是喜闻乐见。 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看着中宁郡主领着人,把南司徒和安淑郡主五花大绑地深夜拎到太极殿。 也不顾里面有没有灯,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 “陛下!陛下!我已经抓到真凶了,人证物证俱在,求陛下查明真相,放我父王出来,最好能把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要说真切…… 现在中宁郡主求皇帝杀人的样子,才真是情真意切。 不过人都已经抓到了,也确实有很多人都听到了,方才南司徒和安淑郡主在那家矮房里密谋着什么。 与之相较,一个亲王的女婿,一个亲王的庶女,在皇宫大内私通的丑闻,甚至都 不值一提。 趁着这个功夫,安与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现在中宁郡主满脸是恨,怒气冲冲,都恨不得亲自动手了。 而南司徒和安淑郡主,一个瑟瑟发抖,一个紧低着头…… 也是刚才光顾着吃瓜,没怎么注意,现在安与时才发现,这两个人衣衫凌乱的被带出来,到现在也没机会整理一二,当真是半点见不得人。 虽然司方峋日理万机的,才刚刚歇下,可一听说抓到了人,立马爬了起来。 他坐在龙椅上,目光炯炯有神,瞪大眼睛盯着底下三个人。 不知道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怕都要以为他是在等什么捷报…… 安与时撇开视线,觉得没眼看。 还好意思嘲讽她吃瓜,看看司方峋自己,都吃成什么样了? “这深更半夜的,两位郡主和一位……南大人是吧?这是做什么呢?” 瞧司方峋这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还真是笑的万分不值钱。 安与时暗暗摇头,低头喝茶,静静等着他们扯皮。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并没有安与时想象中那么反复挣扎,更没有巧言善辩的各种推脱,反而极有眼色的直接认罪了。 “陛下恕罪 ,臣知罪!” “臣女也知罪!” 安与时有些惊讶的看向司方峋,那眼神活灵活现的,分明就是在问,现在认罪怎么会这么爽快? 实际上,是安与时不知道,这些人,就算没有长年累月的待在上京城的皇室之中,可到底也是皇室血脉,对于利益得失,往往比常人更看得透些。 现在摆明了是没有退路了,与其一直挣扎狡辩,让自己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血脉的份上,态度又好的话,且不说能不能保住性命,好歹也能得个全尸吧? 本身他们做下那些事,就是拿自己的命再做一场豪赌,还能预料不到今日结局吗? 也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们交代起事情来,无比配合。 司方峋只是问一句,他们就如实交代,把朝堂上和他们有关的人员名单全数交了出去。 这样的景象,安与时看得懂,也看不太懂。 这些人为了权势,是连命都不要了,还把全族的脑袋都压了上去。 不过想想也对,这一场豪赌若是赢了,那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245章 无耻之人的脑回路 安与时暗衬,对这些人而言,比起至高无上的权力,自己的人头又算得了什么? 而如今看来,成王败寇,反正也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倒不如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从此,京中局势反而会越发复杂。 毕竟牵扯到了那么多的高官! 如此一来,看似输了的是他们自己,但实际上头疼的,还是司方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复? 权势这个大染缸,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不断的趋之若鹜。 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生扑进去,不顾里面等着自己的是不是万劫深渊。 当真值得吗? 自然,人各有志,人不管怎么选,都是他们的自由。 安与时只是觉得,幸好自己志不在此。 不过听着这两个人七嘴八舌的交代,大家也算明白了。 早与宣亲王有所勾结之人,就是南司徒。 南司徒志向很大,可恨并非生在皇家,空有一腔抱负,却难以施展。 好不容易勾搭上了中宁郡主,也算嫁入亲王之家。 可岳丈二亲王是个立不起来的,明明身居高位,却始终顾头顾尾,什么都不敢做,白白放着天大的权势,无视天下人的拥 戴,浪费了大好良机! 所以,他不甘心,也更加不愤。 “中宁郡主,你与我不同,你只是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早就被你父王养废了!你整个亲王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有志气,能立得起来的,简直全无指望!” 南司徒怒瞪着中宁郡主,仿佛耽误他的是中宁郡主,而不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他自己。 中宁郡主的眼睛几乎都在喷火:“我亲王府何曾薄待过你?从你入府到如今,你要什么没有应过你?你求什么没有允过你?你想做的事,难道我们亲王府没有支持过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 “她!”中宁郡主骂完,伸手指着安淑郡主,满腔的愤怒无以言喻:“小小一个庶女,给本郡主提鞋都不配,你居然看上了她?” 本来还老老实实的安淑郡主瞬间支起身子,没好气的呛道:“中宁郡主,你说话可得注意这些,我就算是个庶女,也是同你一样名正言顺的郡主,怎么就比你差了?怎么就给你提鞋都不配?” 安与时嘴角一抽,忽然觉得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点事也值得争? 重点在这里吗? 啪! 这么响亮的一巴 掌,直接把安与时所有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她瞪大眼睛看过去,发现中宁郡主正抓着安淑郡主的衣领,抬起手掌,继续左右开弓。 一下胜过一下! 脸上也一次更比一次肿! 就算知道安淑郡主活该,她也听得有点心惊肉跳。 安淑郡主知道自己反正也活不成了,再加上和中宁郡主就是对立面—— 两个人好歹也是情敌嘛! 竟就在这大半夜里,在这大殿之上,当着司方峋这个皇帝的面,起身和中宁郡主扭打起来! 安与时看的眼睛发亮,今天吃的这个瓜,当真是值得! 谁能想到,自己在宫里闷着,有朝一日还能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看见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互相扯头发? 而且他们口中污言秽语,互不相让,和市井泼妇压根就没有区别…… 最为典型的是,身为被两个女人哄抢中心的南司徒,非但没有说句话,没有拉扯一把,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生怕自己被波及…… 啧啧啧,这世间薄情男子,果然如出一辙。 不论如今,还是后现代文明科技社会,都是这么不要脸皮! 闹着闹着,安与时也看着津津有味。 可就连她 都觉得闹了太久,已经太过了的时候,发现司方峋居然也和她一样,只顾着看戏,完全想不到顾全大局。 安与时:“……” 合着您这个皇帝比我更喜欢吃瓜? 又等了许久,发现司方峋还没回过神来,安与时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咳咳!” 到这时候,司方峋才猛然惊醒。 由于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安与时看破,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收起咧着的八颗牙,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够了,这是在御前,像什么样子?” 然后,他左右看了一圈,像是都忘了词了,不管不顾的指着南司徒:“接着说!” 南司徒这才跪着往前爬:“启禀皇上,宣亲王夫妇知道奴才太多事情,奴才不得不想点办法杀了他!可他人在纠察司,奴才就是有心也下不了手,所以,奴才只能诱导李大人杀害安老夫人,借此引起安与时的报复!”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司徒不忘看了安与时一眼,然后心虚的低下头,接着说:“听闻裴将军铁面无私,但极其宠爱这个妹妹,若有人胆敢动这个妹妹的家人,裴将军必定不会放过!” 一瞬间,司方峋都乐了。 就连安与时也忍俊 不禁。 安与时挑眉问他:“李大人不是说,不管有什么小道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报你,怎么李大人就没告诉你,我与安家不睦?” “话是这样说,可爱之深才责之切,难道不是如此吗?” 南司徒急了,也没多想,一个劲的辩解:“我曾反复确认过,你是安家的亲生血脉,又不是错抱的,闹得那么沸沸扬扬,不就是你心有不愤?越是这样,你越该放不下才对!” “你竟是这样想的?”安与时听着好笑。 但她心里,也隐隐悟了。 难怪安家每个人都脸皮厚,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底线上蹦哒,还以为她并不会怎样。 所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觉得是血脉,是割不掉的亲缘,自己就一定能放过? 而她之所以不肯让步,是因为心中不愤和不甘? 只是想让安家人认错? 仔细想想,安家直到今时今日的所有做法—— 尤其是在对待她的这些事情上,似乎都是这个出发点。 这可就有意思了。 不过…… 是了,安家屡遭挫折,现在已经安静许多,可她心里的恨还没有发泄完。 那就干脆另辟蹊径? 或许可以试试,且先看看效果再说…… 第246章 我比狗有用 想到这里,安与时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南司徒一眼:“今日,倒是多谢你。” 她笑的意味深长,也没有多留,直接走人。 其他人身在局中,只当安与时是在嘲讽南司徒认罪太快,也没有多想。 南司徒恶狠狠地瞪着安与时离开的背影,一转头,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司方峋:“陛下明鉴,奴才已经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还求陛下网开一面,饶奴才不死!” 中宁郡主都要被气笑了:“你害得我父王差点死在牢狱之中,现在只是交代你自己的过错,就想逃过一死?简直是做梦!” “皇上,现在事情已经分明,臣女只求皇上赶紧把父王放出来,另外就是,像南司徒和安淑郡主这种人,即便身在牢狱之中关押着,也一样是个祸害,所以臣女求皇上,将他们赐死!” 说到‘赐死’这两个字的时候,中宁郡主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多年夫妻感情,要说她对南司徒全然无意,那必然是假的。 何况南司徒太会伪装了! 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居然只是南司徒给她精心编造的一场美梦? 为的是权势! 里里外外更全是算计! 这让她如何放得下?怎么想得通? 所以南司徒,必死! 就算今天皇上没有赐死,他也会想尽办法,以解今日心头之恨! 司方峋目光含笑,看着激动的中宁郡主,轻轻点了点头。 再看向胆战心惊的南司徒和安淑郡主,他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此事,朕另有安排,中宁郡主,你且先退下吧,朕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虽然不能看到南司徒和安淑郡主立刻就死,但既然司方峋有这句话,中宁郡主也就安心了。 她临走前,看着南司徒冷哼出声:“这数十年,就当本郡主一腔真心喂了狗!但你放心,你死以后,你的家人,也绝对不得善终!” 恨就是恨了,她才不管皇上是不是在这里。 反正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南家全族的,顶多就是做的隐蔽些,免得让人抓住错处。 在场的又都是人精,难道来日南家出了事情,还能想不到是谁做的吗? 因此,她不屑伪装! 刚才听司方峋话还没有说死,南司徒心里还是有点希望的。 但现在看中宁郡主这样,再看皇上居然没什么 反应,他的心里瞬间跌到谷底。 之所以老实交代,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他更想的就是自己一家人能好好活下去。 可中宁郡主对他这么恨,说不定真会下死手…… 为今之计,也只有求求皇上了! 而司方峋现在心里正在暗喜,他就愁自己拿不到南司徒的把柄…… 老实交代也是另有所图,其中真假,谁说的准? 正好,刚才中宁郡主话里话外的威胁,定会让南司徒彻底慌了神。 在这个时候,南司徒能够指望的只有他! “诶!”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上去甚是惋惜,甚至还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蹲在南司徒跟前。 看上去,不要太平易近人。 “其实朕早就知道,你绝非庸才,可叹你成了二亲王殿下的女婿,朕刚登基不久,朝野内外闲话不少,朕就算有心,也难以随便对你启用,免得被人以为朕亲近二亲王,引的其他亲王胡乱闹事,本想等一个时机,更以为这一次,就是莫大的机会,熟料你居然行差踏错!” 司方峋这样子,像是得到一座金山,却没有办法摸上一下的可悲可叹。 看得南司徒都傻眼了! 他当真这般 厉害? 厉害到连皇帝都早早的注意到了他? “你们莨地的矿产所制造出来的兵器,天下闻名!”司方峋越说越激动,差点都老泪纵横的,要抓住南司徒的手了。 这一下,南司徒彻底放下心。 原来是矿产!是为了兵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确实是个有用之才! 要知道,莨地的兵器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被天下武士趋之若鹜。 不就是因为他一次一次的改良吗? 虽然那一切并不是他自己的功劳,而是数不清被他从天下各地找过来的匠人…… 但也是因为他,才能有今日! “朕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若能得你为朕所用,何愁将士不富强?” 司方峋就像是知道南司徒心里在想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瞬间浑身热血。 想着,再看着司方峋那诚挚的眼神,南司徒心里越发怦怦猛跳。 果真如此吗? 下一秒,司方峋抹了一把干干净净的眼角:“如今,朕倒是有心想保着你,可是你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糊涂了!于国于民,于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就算朕再痛心,也不得不处置了你,给天下万民一个交 代!” 南司徒一颗心明明才刚刚提起来,瞬间又跌落下去。 他急的跪着往前爬,拼命要去抓司方峋的龙袍。 可司方峋却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龙椅上,伸出去的手,到底是没有摸到一片衣角。 司方峋表情悲痛,眼看就要下旨处斩…… “陛下,陛下且慢!” 南司徒振奋不已的大叫出声:“陛下就高抬贵手,放过奴才吧!奴才虽然罪该万死,但奴才还是有点用处的,陛下就留下奴才在身边当一条狗,奴才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到这话,司方峋暗暗挑眉。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吗? 还非得让他演这一出。 “那既然如此……来人!安淑郡主秽乱宫闱,以下犯上,赐白绫。” 话音才刚落下,南司徒脖子就是一缩。 他知道,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还算懂事,现在肯定会得到和安淑郡主一样的下场。 甚至更甚! 而安淑郡主两眼懵懵的,完全没有想到,先被赐死的,居然会是自己。 她刚才还在想,南司徒这样求饶肯定没用,却没想到…… “呜呜!” 都还没等细想明白,她的口鼻就被人捂住,强行拖了下去。 第247章 用完再杀 而南司徒瞪大眼睛,心里除了后怕还是后怕。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传来司方峋含着笑意的声音:“虽说你还有些用处,但有些交代,朕不得不给出去,所以对外,你今日就该死了。” 司方峋在说这些画的时候,面上笑意春风,却让人如坠冰窖。 “不过你放心,你的家小,朕会劝劝中宁郡主,尽力保住。” 不是出手,不是作保,而是劝。 让中宁郡主手下留情…… 但能不能劝住,谁能知道? 可事到如今,南司徒除了指望司方峋,也指望不了别人了,何况从今往后,他对外,便只是一个死人! 他战战兢兢的抬眼,看着身居高位的司方峋,第一次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帝居然如此可怖。 到底是谁传出来,说司方峋年轻好糊弄的? 这回是真坑死他了! …… 且不论这一夜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总之第二日清晨,南司徒和安淑郡主的死训,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才刚下朝不久,这消息就又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诸亲王回宫才几日,无端之中,二亲王殿下的女婿被赐死,六亲王殿下的庶女,也一样悄然毙命。 最为 可怕的是,竟无人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司方峋的深意,安与时是明白的。 同样还在担心二亲王安危的中宁郡主,也明白。 昨日二亲王忽然被拘,消息也没怎么瞒住,早就传遍了。 她连夜生事,对自己的夫婿痛下杀手,是拼尽一切才查清了真相,保住二亲王。 可时到如今,二亲王没有被放,各中缘由还没有被公布,任凭宫里宫外诸多猜想,也没有任何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中宁郡主内心焦灼,她这么大的年纪了,都快奔五十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司方峋这样做是要给所有进京的亲王们一个警醒? 也是需要时间查清所有和南司徒,以及六亲王有关的一干人等,及诸般事由? 可她知道是知道,二亲王是她亲生父亲,现在一直在天牢之中,年纪那么大了,脾气又不好,难免会得罪狱卒,从而吃尽苦头! 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呀! 这个时候,终于有太监脚步匆匆的冲了进来。 中宁郡主心里一喜,以为终于有了二亲王的消息。 可没想到,太监后面还跟着好些人。 他们抬着一个担架,‘砰’的一声放在地 上。 看到这一幕,她一瞬间肝胆俱裂,只以为二亲王已经死在狱中,现在就是送尸首来的! 可还没等哭出来,就有人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下一瞬就看到一具折磨到不成人样的尸首。 恍惚间看到,他头发还是黑的,按照脸型的话…… 像是南司徒的模样? “这是……” 还没等问出来,这些人又刷了一下盖上了白布,没有让中宁郡主仔细看。 为首的太监呵呵笑着:“郡主娘娘,这是皇上命奴才等特地搬过来,请郡主娘娘过目的,还有个安淑郡主,死相实在是太凄惨了,就不抬过来碍娘娘的眼了!” 说完,这群太监像刚才匆匆而来一样,又匆匆离去。 一整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压根就没有给中宁郡主反应的时间。 有下人冲上来扶住她:“郡主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中宁郡主不怒反笑,就是笑的有些难看。 “陛下把他的尸首带来给我看,是履行昨夜承诺,要给我一个交代,更是在警告我,再不可惹是生非!” 她惨笑着,眼泪却莫名流了出来。 也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哭这段婚姻。 总之,心里 惦记了数十年的那个人,现在是彻底死透了! “郡主娘娘!” 又有下人快步赶了进来,皱着眉头禀告道:“听其他人说,宫里要办一场宫宴,除了诸位亲王,以及亲王的女眷们以外,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亲眷也会参加,日子就定在五日之后,那位安与时和德妃就在筹备此事!” “宫宴?”中宁郡主的眼皮子都在跳:“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准备什么宫宴?那我父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走,去找皇上!” 然而,现在的司方峋可没工夫见她。 毕竟此时此刻是难得的空闲,安与时和裴允都在,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还不够他说说白话的。 “让她滚!” 听到下人禀报说中宁郡主来找,司方峋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说中宁郡主是客,都算抬举她了…… 安与时没有理会这些,她一个劲的盯着裴允,脑子里都在想,昨日夜里柔嫔教自己的那些东西。 她倒是有心抓着机会尝试一下,但现在还有司方峋在。 这么硕大的一个电灯泡! 实在不方便。 裴允则是在沉思…… 没别的,他是在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以 至于安与时能这样盯着自己? 仔细想想,最近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甚至还依着安与时的想法,对安与时退避三舍。 那她为何会用这样烦躁的眼神看他? “我跟你们说!” 司方峋说到一半,先喝了口茶,然后才接着开口:“那南司徒落在我的手里,莨地的冶炼之法,就算不能全部到手,也能得到七八成,回头再让咱们的匠人好好研究,应该能制造出比莨地更精良的兵器!” 安与时眉心一跳:“不是都说南司徒已经死了吗?你留下他了?” 司方峋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他还有些用,等把要的东西都弄到手,再杀他也不迟。” 看司方峋怎么心情大好,像是完全没有把南司徒当做一条人命,安与时心里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不过司方峋能如此,也算是情理之中。 所谓帝王之道,就是不能妇人之仁的,否则世道早该乱了。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司方峋能有如此魄力,是好事。 “那你既然都想好了,这时候把我们都找过来做什么?” 说实话,安与时有些心烦,裴允能进宫,就证明今日不算太忙,说不定是可以聊聊的…… 第248章 阿兄吃的醋真酸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对你论功行赏啊!”司方峋两手一拍,“你在宫里这些天,是立了大功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你开口,我都给!” 安与时只觉得无奈,就那些东西,她多的是,哪里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赏赐?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她那里的,恐怕比皇宫的还要精致百倍。 顶多也就是一些上供的东西,自己用不到,可她都在樊太妃那里瞧见过,也没有多漂亮。 “这些就算了,回头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安与时兴致缺缺,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这上面。 司方峋反倒是疑惑上了,啧了一声:“你倒是说话,到底有什么想要的?你若不说,我可就随便赏赐了,到时候没有你喜欢的,可别在背后悄悄编排我!” 说话语气如此自然,没有在意任何身份距离,甚至自称也换成了我。 这是完全把安与时当成了自己人。 安与时也不客气:“不管你赏什么,我都不会喜欢的,除非……” 她看了看裴允,没敢说话。 如果她说让司方峋把裴允赏赐给她,自己恐怕会死的很惨…… “咳咳。”她清了清 嗓子,很识时务的,换了一个话题:“赏赐不赏赐的再说,比如说你有什么珍奇的药材之类的,记着留给我就行了,倒是这个宫宴,办的这么着急,你究竟想做什么?” 安与时才说完就反应过来,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想借机敲打一下?” “敲打?”司方峋冷笑,“他们闹得上京城纷扰不堪,若只是敲打,我这个皇帝白当了!” 他大手一挥,接着说:“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和德妃准备这次的宫宴,待到事成之后,你也就不必整日在宫中拘着了,且事成之后,另有赏赐!” “至于这一次,要什么药材?能不能有点出息?” 司方峋一脸看铁不成钢的表情,没好气的数落着安与时:“孟家的那些产业都到你手里了,对吧?京郊有几处挨着孟氏庄子的地,都给你吧,随便你折腾去。” 这也是樊太妃曾跟他说过的…… 其实老是在他面前点他! 说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傍身的本事。 而最让樊太妃挂念的女娘,不就只有一个安与时吗? 真是偏心偏到八百里以外去了…… 那他能想到的,能让安与时一直傍身,不 至于饿死的,也就只有地了。 安与时挑了挑眉,觉得司方峋这皇帝也还不错,起码对自己出手挺大方。 “好说。”她没大没小的打了个响指,冲司方峋展颜一笑:“多谢你了!” 司方峋乐了,当皇帝当了太久,所有人都把他捧起来,难得遇见和安与时这么兴致相投的。 而实际上,他本身的性格也和安与时差不多,是个没大没小,不拘小节的。 无奈自己居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很多性情,在大部分时候,都不得不压制起来,变成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自己…… 所以他对安与时,当真是生不起半点脾气。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反正安与时是自己人,他也愿意纵容她永远都这么无拘无束下去。 在这一瞬间,司方峋眼神里藏着太深太复杂的情绪,连安与时看着都有些呆。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吗? 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她都要误以为司方峋是在仰慕她了。 比如佩服她的机智与聪明,还有豁达什么的…… 安与时难得这样思维跳脱的自恋自夸,因而完全没有发现,裴允错乱到发直的眼神。 在裴允方才看来,现 在的安与时和司方峋,两个人能够不顾身份的差别,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而且充满默契! 他们莫不是…… 裴允拳头一紧,怎么都不敢往下想。 可脑子里,就是不自觉的把所有东西都串联到一块—— 安与时进宫才几天,恐怕和司方峋朝夕相处之间,已经暗生了什么情愫,所以这些天才忽然改变了个性。 就连对待他,也多了很多友好和亲近。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安与时或许是想通了,没想到,安与时居然会看上司方峋! 就这个臭小子? 他抬起眼睛就瞪了过去,实在想不通,司方峋到底哪里好? 虽然是个皇帝,可这么几年过去,长久都没有自立,到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在依靠他,否则万事不成! 而且身为帝王,司方峋懒惰怠慢,要不是他压着,这皇帝还有的当吗? 天下还能稳定吗? 更别说,司方峋后宫如云,根本就给不了安与时想要的幸福! 裴允越想越气,猛然站起身来,拦在司方峋和安与时两人之间。 视线忽然被挡住,两个人都很懵,齐齐呆看着裴允。 裴允深吸一口 气,死死捏着拳头,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先没好气的瞥了司方峋一眼,然后才又转头看向安与时。 “宫里虽然好玩,但你云音未嫁,这里实在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等到宫宴结束就出去住,不要留在宫里。” 然后,他咬紧腮帮子,充满威胁的死盯着司方峋:“你的国事,不要劳烦与时一个女娘,这么大了,也该有些长进,若你实在不成,我帮你想法子!” 司方峋浑身一激灵,吓得汗毛倒竖。 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怎么心里发毛啊? 裴允还想再说,再看这两人懵懵懂懂的样子,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只能甩袖而去。 安与时和司方峋四目相对,两个人脑袋里面都是一片空白。 正要说话,裴允忽然又回来了,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看着安与时,眼神里饱含怒气:“你不走?不是还要准备宫宴吗?” 安与时心思一动,忽然明白过来了。 现在裴允这一副忽然发怒的样子,该不会是因为她刚才和司方峋的相处过于自然,所以误会了吧? 是吃醋了? 不想让她和司方峋单独相处,所以才要赶她走? 第249章 你逃不掉咯 安与时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笑。 方才裴允还要让她赶紧出宫,酸气都快溢出来了。 但仔细一想,她是知道裴允是在意自己的,那么现在误会了在吃醋,好像也无可厚非? 虽是明白了过来,但她并不打算挑明了说。 就是要让裴允着急才好呢! 谁让裴允就跟一块木头似的,总是弄不清楚她的心意…… 安与时暗笑,但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故意抬杠。 不说归不说,现在感情根本就没有进展,可不能在老虎头上拔毛。 她乖乖起来,只当是不知道裴允现在在想什么。 “也对,天色不早,我先去找德妃,把宫宴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多陪陪樊太妃。” 安与时说完,冲着司方峋点点头:“我退下了,你给的赏赐,直接送回裴府去吧。” 司方峋解角一抽,个臭丫头,真是不客气。 可还没等吐槽,发现裴允冷眸一转,司方峋立马很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 万一真惹皇叔生气,他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虽然现在皇叔好像就在生气…… 而且他都不知道皇叔究竟在气什么…… 这一头,安与时对于司方峋的胆战心惊,半点怜悯之 心都没有,只紧巴巴的跟上裴允。 虽然裴允现在正在闹别扭,但只要两个人一起呆着,她就觉得挺开心。 尤其是在裴允乱吃飞醋的情况下…… 明明看着另一个人这么生气,心里怎么就会甜滋滋的呢? “你……” 裴允确实就在气头上,他回头,刚想说安与时两句,看安与时一步一趋地跟着自己。 这小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的小跟屁虫。 他心下一暖,紧接着又是一紧。 如果趁早把幼时的事情跟安与时说明白,安与时是不是,就不会再误会司方峋是无忧? 是不是也不会对司方峋有那种心思了? “阿兄,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很累?看着你瘦了很多,可有回家住吗?还是又像往常一样,住在纠察司里,舍不得归家?” 家。 听到这个字,裴允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怎么也狠不下心了。 这些事,又怎么能怪安与时? “司方峋是对你很好吗?” 听到裴允这么问,安与时眨了眨眼:“司方峋?” 瞧瞧,裴允现在一着急,都直呼其名了,暴露了吧? “就是皇上。”裴允没想着解释太多,又说:“近 日,不论朝中大臣,还是那些亲王,都有意想再和皇室联姻,你可明白?” 安与时脸上一本正经的:“为了巩固他们自身的权利,想着和皇室联姻,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皇宫里只有皇上一个,又没有什么公主皇子,要怎么联姻?难道是要给皇上塞后妃吗?” 说完这番话,再看裴允想说又不方便多说的纠结神色,她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说实话,她也搞不懂自己的恶趣味。 总之现在就是不想说穿,就是想看裴允干着急。 谁让他有话不直说的? 谁让他万事都瞒着自己的? 若是早早交代清楚彼此的身份,能被她误会两个人是亲兄妹,死活不敢踏出那一步,就算踏出去了也不敢承认,甚至还有点鄙视自己吗? 所以,都怪裴允! 现在裴允胡思乱想,乱吃醋,都是活该! “嫔妃如云,你……不觉得纷扰?” 裴允是想让安与时自己明白,司方峋就算是个帝王,也绝非良配。 尤其是像安与时这种至情至性之人,不适合呆在皇宫这样的大染缸里。 安与时蹙了蹙眉,看上去有些苦恼:“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麻烦的,阿兄或 许还不知道,我在宫中几天,也见到了不少勾心斗角,想想就烦。” 裴允暗暗松了一口气,安与时知道这些就好。 谁知道下一秒,安与时话锋一转:“但我都处理的挺好,不管是下人,还是他们这些贵人,我都有办法应付!” 可不是安与时自夸,而是她真有骄傲的资本。 看这短短几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 有她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吗? 然而在裴允眼里,安与时这副模样,像是喜欢上了深宫争斗的时日。 难道是裴家的日子过得太无聊? 是嫌陪裴家太冷清? 眼看裴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安与时及时打住。 这一位可不像司方峋,是个开得起玩笑的性子,若玩的过火,恐怕真要误会,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阿兄,时间不早,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德妃娘娘了。” 安与时暗自偷笑,转头就溜。 也没办法,柔嫔最会的那一套,她现在还没学会,还需要时间好好研究。 在此之前,她也不好直接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说破,只能先这样下去。 而如果能让裴允为自己挂心,起码能保证裴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那也 是好的。 走了很长一段路,再转头,发现裴允还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明明隔得很远,也还是难以掩盖裴允身上悠远的气息…… 这醋酸酸的,应该挺好吃吧? 她招了招手,脚步越发轻快。 阿兄啊阿兄,你逃不掉喽! 很快,就到了德妃这边。 事情多如牛毛,又杂的很,也让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其实宫中举办宫宴,都是有旧例可循的。 现在不过是依着往常的例子,好好的办下来,不至于出错,就能应付过去。 重点在于,现在国库亏空,银钱上有些不够,若是过于铺张浪费,反而得不偿失。 可是一味想着俭省,又有失皇室颜面,这才是最让德妃头疼的地方。 安与时倒是有银子,而且多到用不完,可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充大头。 “德妃娘娘,既然不能按照规矩办,那就只能从心意上着手了。” 安与时也是心情好,很快有了主意,且并未藏私:“叫御膳房的总管快些来见我,我这里有几份菜谱,将他们研制出来,都是常见又不贵的食材,做法也简单,但是做出来又大气,味道又好,如果可行的话,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第250章 骑马看戏好不快活 要说这些,也是安与时前世的生活经验。 而且这个时代,对于烹饪上的技巧还没有那么精深。 许多食材换个方法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裴家的厨子在她的要求之下,已经会了不少。 能有办法,总好过一点办法都没有,德妃也不确定安与时的这些主意,到底有没有用。 听着也有那么点不靠谱…… 但她还是想着试试。 御膳房那边动作也快,尤其是知道,这些主意都是安与时出的之后,更不敢怠慢了。 说句僭越的话,这位女娘,现在在宫中的地位,可是堪比皇上的。 都快被樊太妃宠到心尖子上去了! 如果他们胆敢不老实对待,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然而经过菜谱做出来这几位菜,看着还真有点像样。 尤其是那味红烧鱼,做法确实简单,就是调料加的有些稀奇古怪,工序也有些琐碎,但盛在盘子里之后,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还颇有新意! 一整条鱼的造型也很大气,放在宫宴上去,完完全全是能配得上的。 另外几道菜也是如此,如红烧狮子头、烧鸭、烤乳鸽…… 重点是他们自己都尝过菜了 ,味道好的出奇! 这要是放在宫宴上,就算是那些亲王和其家眷,也没有一个能挑出半点刺! “女娘真是奇才,居然还知道这些绝妙的做法!” 御膳房总管满脸红光,张口就开始大拍马屁。 安与时知道他言不由衷,也不怎么在意。 “你们都说好,那就这样筹备着来吧,按照我的预算,是能减省很多银子的。” 若放在平民之家,这些大鱼大肉,自然过于铺张,可是对于皇宫里动不动就珍奇异宝的珍羞来说,这些食材已经算是普通了。 “与时,你可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回头本宫一定好好谢你!” 德妃拉着安与时的手:“其他地方还有事,我也没法好好陪你,这里就麻烦你盯着了,等这阵子忙过之后,咱们俩再好好休息吧!” 德妃也是实在脱不开身,一个地方解决了,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兵荒马乱等着自己,半刻也离不得人。 只是盯着御膳房,对安与时来说倒是轻松,而且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就是这些厨子们,对于每道菜的做法还不够熟练,都害怕出错,需要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多试几次。 也得多尝几次味道。 还要制定采买的清单什么的,有安与时在,确实简单些。 可一整个宫宴的用量都是不少的,就算安与时在这里,也忙了整整两日,才算是基本定下来。 剩下的,就是等物资采买齐全,她再和御膳房总管一起检查一次,也就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还是她往常一直负责的那些事,比如樊太妃和司方峋的身子,他们吃的药,用的药膳…… 好不容易能有半日空闲,她是想着,研究研究方子的。 总不能为了这些闲杂事,把自己的老本行给忘了。 可还没等坐下来,闻夏和听雪就过来了。 “女娘现在是想歇一歇,还是出宫去?” “外面,何家女娘,和楼家的、周家的女娘,都给女娘送了好几次拜帖了,她们倒也没说要进宫了,就是想着女娘能出去看看,听说,是高家的喜事近在眼前!” 闻夏听得急哄哄的,赶紧又说:“到今日,已经不是近在眼前了,就是今日过门!” 安与时一愣,最近挺忙的,她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那可是个现成的瓜,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去看看。 “现在各宫都还好吧?” 安与时抬眼看向 外面,最近每天都起得比鸡早,也睡不了懒觉,到现在忙了一通回来,才刚到辰时。 还早。 “女娘就放心吧,各宫平稳!”听雪无奈的很,在安与时身旁给她捏着肩:“女娘最近实在是太累了,照奴婢说,宫里这些事,本不是女娘的职责所在,即便现在皇宫还没有后宫之主,可德妃娘娘是得了樊太妃的意思掌管后宫的,女娘何必整日头疼,反而累坏了自己?” 她们这些当奴婢的,能帮上安与时的地方并不多。 真是看在眼里,除了心疼也没别的了。 所以今天如果能让安与时出去走走,散散心,那也是好的。 “那好吧,我们就去看看这场热闹!” 安与时回头盯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青竹也在其中,只是青竹没有那么爱说话。 “都去。”她笑。 听见安与时这话,闻夏和听雪都乐坏了,忙不迭的起来开始准备。 安与时倒是不怎么着急,先去樊太妃那边跑了一趟,给把了脉,又陪着说说话。 再回来,连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也不知道闻夏和听雪,是什么时候往宫外传的消息,才刚出了宫门,就看见何元英骑着马等 在一旁。 不远处还停着两辆马车,上面坐着的,正是楼朝雨和周如音。 她们两个抬起车帘看过来,都是眉眼带笑的。 何元英冲安与时点点头,策马过来:“今日天色不错,与时,你要和我一块骑马吗?我让下人签了一匹好马过来,是我这几日在家中亲自训出来的,乖巧的很!” 话音才刚落下,何家的下人果然牵了一匹白马走了来。 要说白马这样的因素,在前世的小说和影视剧中,都是被用烂了的桥段,可是现在看起来,确实好看。 安与时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那好啊,今日就骑马!” 安与时才不客气,下了马车,翻身上去,还能感觉到这匹白马身上尚未褪去的野性。 “女娘小心些!” 听雪和闻夏看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冲下去帮着牵马。 可安与时正在兴头上,冲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马车上,跟在后面走就是了,不许随意下来,否则,不带你们去吃喜酒!” 闻言,听雪和闻夏都很无奈,她们又不是为了吃喜酒才跟出来的…… 还是青竹低声道:“放心吧,步应大人早就到了附近。” 第251章 新郎在哪里 楼朝雨嘴角一抽,脸上看着嫌弃,眼底却饱含笑意:“我以为你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天,也该收些性子了,没想到这副臭脾气反倒愈演愈烈,是怎么?太妃娘娘把你惯坏了吗?” 安与时还没说话,周如音就先听不下去了:“我看被惯坏的人是你才对!在这皇城门口,你也敢编排太后,小心被人一本参上去,又连累全家吃尽苦头!” 话说的很难听,但谁都知道,这是周如音在提醒楼朝雨,小心言语招祸。 楼朝雨哼了一声:“你小心,你谨慎,那你怎么还去看高家这个婚事?你们周家,不是对高家和周婧芙的亲事退避三舍的吗?生怕被她缠上了的,今儿又去什么?当心回去挨板子才是!” 周如音下巴一抬,不屑的很:“高家娶亲,我周家也是收到帖子了的,家父家兄无暇顾及,祖父年事已高,不便行走,让我过去沾点喜气,又有什么不好?反倒是你成天都病殃殃的,还想着往外走!” “我往外走又如何?家中尊长都没说什么,难道还轮得到你管了?” “谁说要管你了?若你倒霉,我看笑话都来不及,才懒得搭理你!” 眼看着这 两个人越吵越厉害,都要开始掐架了,安与时无奈打断:“行了,你们半斤少说八点!” 这两个人都呆住,她和何元英则相视一笑,抢先夹紧马腹,朝高家的方向走去。 既然三个人都到了宫门外,就证明现在都还赶得上。 到了朱雀大街一看,迎亲的队伍才刚从安家接了周婧芙出来,虽然说不上是十里红妆,但喜乐不停,倒也算热闹。 安与时高高骑在马上,从前到后扫了一眼,送亲的人是安景川,然而骑在马上迎亲的人…… “没有新郎?” 安与时眉头一挑,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 朱雀大街还算宽敞,中间是迎亲队伍,两旁还是能走动马车的。 这时候,楼朝雨和周如音的马车先后跟了上来,也都撩开车帘在往外看。 听到安与时这么说,相视一笑。 楼朝雨红唇轻启:“反正今日出门的时候,我听人说,高砚书还在紫光寺里,没有被接回来。” 周如音瞥向喜轿,迫不及待的想看周婧芙的笑话,接话道:“岂止是没有被接回来,听说高家昨日只是派人过去看了一眼,两个下人徒步而去,徒步而回,这哪里像是去接 人的?” 这一次,很明显了。 今日要和周婧芙成亲的人,绝对不是高砚书! 不只是她们几个,旁边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都说高家和安家联姻,娶妻的是高砚书,嫁人的是周家女,可现在新娘子从安家出了门,新郎却不见踪迹!” “啧啧,这亲成的究竟是什么呀?”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听说紫光寺的那位小沙弥,到现在都没出来,因而今日这亲究竟是怎么结的,且等看看才能知道!” “小沙弥?说的是高家那位闹着出家的公子哥?” “难道没有新郎也能成亲?” “可真是前所未见的旷世奇闻……” 周婧芙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再加上安家也早就已经失了民心,现在迎亲队伍招摇过市,没有任何人给安家和周婧芙颜面。 他们该议论就议论,而且声音也不小。 坐在轿子上的周婧芙盖着红盖头,手里的喜帕,都快搅成碎末了。 先前出门的时候,她隔着盖头,就没能看到高砚书的身影,当时就很担心。 可是舅父和兄长,都在劝她,跟她说,既然高家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那么今日这场婚事,是 结不成,也会结成的。 本身新娘子出门,就没有新郎不来接的先例。 可她偏偏遇到这场面,就已经够让人不安的了! 现在都走到一半,非但没有见到高砚书的踪迹,没有听见高砚书的声音,没得到高家半句解释。 还要在半路上听到这群贱民在那指指点点,胡言乱语! 这些指点谩骂,凭什么让她来承受? 她可是圣上赐婚! 所以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外面这些高家人,这么气定神闲的,到底还能不能好好成亲了? 她越想越气,没忍住,伸手就要撩开车帘,可是身边的喜婆一把压住她的手:“姑娘,你这可是在出嫁的路上,要是随便往外看,被人瞧见了你今日的容颜,还是赶在新郎给你掀开盖头之前瞧见的,又被那么多的百姓看见,那可是极其不吉利的!到时候出了岔子,您自己担当的起吗?” 周婧芙咬紧下唇,无奈把手收了回来。 高家人以为她不知道吗?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出嫁,还让喜婆坐在身边的规矩! 出嫁的新人,就是自己一个人待在轿子里的! 可高家却派人盯着她! 是怎 么?怕她闹事不成? 不得不说,周婧芙在这方面的直觉还真是够准…… 新郎不在,一路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闹喜一说。 转眼,迎亲队伍就到了高家门前,可更为稀奇的是,高家府门居然大门紧闭,就连侧门也没开。 只是开了十好几步之外的,一处杂役进出的小门。 别说跟着来看热闹的安与时等人了,就是看戏的百姓们,也都不敢置信。 哪有人家迎新娘子,让新娘子走角门进去的? 再低贱的身份,只要是嫁做正妻,在出嫁这一日,都该走正门的才对! 在场宾客也聚集了不少,但没有一个人从那里进去。 大家身份都不低,走角门? 没的自降身价! 那些当面带嘲讽的,更是停在原地围观。 眼看新娘子都到了,纷纷探头起身,想看看高家今日究竟想办一场什么好戏。 明摆着的,今天这场婚事,实在是太魔幻了! 说要娶亲的是高砚书,结果直到现在,听说人都还没有从紫光寺里出来。 而真正的新郎也始终没有露面。 大门不开,只开小门,小门上面挂着红绸,贴着对联,确确实实就是娶妻没错…… 第252章 这个婚事有点诡异 如此一个高门大户,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送亲过来的安景川亦是错愕,骑在马上急的团团转。 想找个主事的人来问两句,却愣是找不到人。 如果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成亲,那高家究竟把安家当什么了? 不论如何,也该给个像样的交代! 可就在安景川心烦之际,高家角门里走出几个人,不管不顾的高声大喊—— “新娘子到了!” 话音一落下,里头又有不少下人走出来,二话不说就抬起喜骄往里面走。 “你们给我站住!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景川一句话才刚说完,那几个下人,连带着他身下的马,也一起拽进去了。 踉跄的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仕可忍,孰不可忍,你们高家今日到底想做什么?说好的是成亲,结果搞了这么一出,把我们安家当什么?若不想成亲,早说就是,何苦弄这一遭!?” 这种时候,才不会有人搭理安景川。 他们直接把人带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角门。 这陡然的一幕,让大家都很是惊诧。 所有在外面的,不管是过来喝喜酒的宾客,还是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子 都陷入沉默之中。 莫名其妙来这一出,究竟是想做什么? 高家到底是要卖什么关子? 一边说是要办喜事,一边又弄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只是为了贻笑大方的吗? 转眼之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说闲话了。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但到底是在高家门外,还不敢说的太难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高家大门开了。 高家的管家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看着还算喜庆的衣裳,但也不像是自家嫡长公子要娶亲的模样,总体略显敷衍。 现在,他就神色淡淡的站在门口,是看着宾客不少,才拔高了声调,大声说道:“今日能得诸位宾客莅临,是我高家之幸,现已备好酒席,还请诸位移步,喝的尽兴才好!” 一番宴请宾客的说辞,也说的奇奇怪怪的,更叫众人疑惑。 安与时可是接到了喜帖的正经宾客,和何元英、楼朝雨,以及周如音一起,随着其余宾客走了进去。 席面设置在了大院里,但喜堂却不在这一处。 一路上,有不少下人在旁接引,众人听说要去往更加偏僻的地方,一安时间更是猜测纷纷,搞不清楚高家 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安与时隐隐有了猜测…… 其实她压根就是知道真相。 还是多亏了何元英,才能知道这些内情呢。 才想到这里,何元英就凑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但那嘴角含笑,就等着看热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喜堂这里,其实布置的也还算妥当,就是有点过于简单,以至于稍显寒酸…… “啧啧啧,这每一刀,可都是往周婧芙的心尖子上扎的!” 周如音摇摇头,明明一脸感慨,但就是阴阳怪气。 楼朝雨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得哼笑道:“梦寐以求的婚礼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周婧芙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跟刀刮一样?” “你这张嘴,有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嘛!”周如音看着楼朝雨,挑眉一笑。 她又接着道:“今日来这里参加这场喜宴,还真是来对了,算得上是我这个月最高兴的事!” 虽然还没看到周婧芙彻底丢脸的样子,但只是现在这样,她就可以想象到,周婧芙一会儿究竟会有多绝望。 才想着,新郎就出来了。 正是之前安与时和何元英看到过的高百林! 高百林一身新郎装扮, 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看到这么多宾客都在,而且地位都不俗,顿时瞪大双眼。 紧接着他就又昂首挺胸,得意到不行。 放眼高家,那么多旁支庶出子弟,有谁成亲,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参加? 能有这么热闹的场面? 那是做梦都不可能的! 而且仔细看看,来这里的都非富即贵,一般人,平时连个金面都见不到! 所以,这都是他的面子! “哈哈哈,各位,欢迎欢迎!”高百林满面春风,神奇不已的冲诸如拱手。 本以为被迫迎娶周婧芙,将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光是周婧芙那些事迹,就是不可能洗的干净的! 可是没想到,在高夫人和威逼利诱之下,自己不得不成了这个亲的,现在居然真的美梦成真了! 所有贵人都会开始与他结交,从此等待他的,就是常人羡艳不及的康庄大道! 现在,今日,这一刻! 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着这些,他越发容光焕发。 “承蒙诸位不弃,今日小生大喜之日,在此多谢诸位赏光!” 他呵呵笑着,乐得牙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可能诸位还不知道,小生乃高家子弟,名高百 林,今年二十有七,不说学富五车,那也算得上不可多得之才!” “别的不说,上个月作了一副画,那在上京城公子们之中,可是广受好评的!若不信时,大家尽管去看!” “不过吧……”他笑得逐渐猥琐,令人不适:“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在场的各位女娘们,就不大适合亲观了,否则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可千万不能怪我……” 越扯越离谱不说,还越来越放肆。 无礼至极,让在场所有女娘都怒目相对。 然而他浑然未觉,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甚至依旧沾沾自喜,对着所有人夸夸其谈。 “其实小生说这些,为的是让大家知道,在京城里!在高家!还有我高百林这么一号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的声音,因为亢奋而越来越大。 再加上现场由于他诡异的发言,而陷入寂静之中,所以更显得他所说的这些话格外清晰。 清晰到能够让周婧芙听见…… 她本身就惴惴不安,知道事态不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才按捺着没敢发作。 可是现在,她居然听到一个自称是新郎的人,说自己名叫高百林!? 第253章 终于要翻身了 天杀的。 高砚书呢!? 周婧芙越想越火大。 但她脑子里实在是太混乱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嫁入高家,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难道现在就因为听见几句话,要毁了自己的婚礼吗? 万一这一切只是误会,或者是这一切,只是高家给她的一个考验,而他却没有通过…… 那之后,她还怎么当高家的儿媳? 实在不是因为她多思多虑,瞻前顾后。 之所以不肯承认,就是因为她真是怕了! 能够嫁入高家,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在出嫁之前,她更尽各种机会,在所有人面前出风头,目的就是想着自己即将翻身,能够一雪前耻! 如果在这个时候…… 都已经上了花轿,过了门了,才知道自己嫁的人根本就不是高砚书的话…… 她不敢想! 也绝对不能是那样的结果! “行了!” 高夫人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威严:“大喜之日,你胡闹也要有个样子!” 听到高夫人的声音,周婧芙浑身一僵。 高夫人都出面了? 而且听声音,像是在上面高堂的位置。 这是不是代表着,这场婚事还是很正常的? 但先前那个声音,确实很不对劲! 高砚书 也绝对不会是那种玩世不恭的个性啊。 难道说,是因为高砚书在紫光寺里待了太久,现在被强行接回来,所以才性情大变的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当初安与时被扔在紫光寺,回来之后,也像变了一个人。 这边,周婧芙正在迟疑,那边,目露凶光,坐在上首的高夫人,冷冷看着周婧芙的反应。 没有闹? 还在妄想嫁给高砚书? 很好! 她勾唇一笑,视线扫过一众心照不宣,拒不开口揭穿真相的宾客们。 接着,她继续开口:“今日成婚过后,你就是个成了家的孩子,往后再不可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 明明是冲着高百林说的,警惕的视线却一直看着周婧芙。 大家都懂,这是高夫人这个当母亲的痛。 而听到高夫人这样,严厉中又带着些许不可捉摸的慈爱的语气,周婧芙一下子反而放心多了。 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这样的评语,不就是最适合现在的高砚书吗? 因为高砚书非要闹着出家,所以高家人上下,在这段时间里才会这么兵荒马乱。 如此看来,她今日反倒是高家的功臣。 只不过,现在才刚过门,高砚书的反应还是过 于顽劣,甚至还给自己编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 但好歹是比之前非要闹着当和尚好多了! 或许,她就能慢慢改变高砚书,然后借此机会,得到高夫人和高大人的信任,一步一步拿到掌家的实权,再早日生个一男半女…… 想到这里,她摸向自己的小腹。 本来是真的有了反应,可怪自己不够争气,居然没能保住,那也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吉时已到,快快开始吧!” 听到高夫人在焦急的催促,周婧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一定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 这么多天以来,她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等着她的,必然是梦想成真,再不可能被人踩在脚下!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她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轮也该轮到她了! “一拜天地——” 听到司仪在高声大喊,周婧芙都顾不上矜持,急急忙忙的扯着手里的红绸,比身边的人更加焦急的跪在蒲团上,冲天地行叩拜大礼。 然后是高堂,然后是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到了这一刻,现场才终于热闹起 来。 看着在场宾客这么给面子,高百林再看身边这个新娘子,都觉得顺眼多了。 俗话说得好,有失必有得,虽然说这个妻子娶回来就是个破鞋,可也能带给他莫大的利益。 毕竟以他的身份,要想娶一个正妻,身份肯定不高。 说不定,就是从某个小商贾家,随便拉一个良家女子塞过来。 对他有什么好处? 要说钱财,高家本来就不缺钱,分到他这里,日常花销也是够用的,吃吃喝喝也勉强能撑得住。 要说仕途,对方本来身份地位就不高,别让他想方设法的帮衬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帮得上他? 倒不像这个周婧芙,就除了名声差了点,身子也被别人得了去,但是这出身,还有被安家宠爱的如亲女…… 不对,是连安家的亲生女儿,都越不过去的地位! 且不论那些带过来的陪嫁。 听说有一百多台,看着就浩浩荡荡的,恐怕他的库房都要塞不下。 单说周婧芙这个人能为他带来的名利,和向上攀爬的阶梯,就足以让他得意一世了! 说不定,回头还能找个什么一官半职的玩玩…… 越想,高百林就越是满意。 他心下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柔软,抬手搀扶住 了周婧芙。 周婧芙也心生暖意。 她还以为,高砚书有多难搞定,没想到也就是嘴硬而已。 现在木已成舟,不就老老实实的了? 等着吧,属于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过几日的宫宴上,她定能顶着高家宗妇的名头,和高砚书一起亮相。 然后让,所有一直以来,看她笑话的人,都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 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偏在周婧芙最为得意的时候…… “夫人,今日可是良辰吉日,我同你回去喝了交杯酒,先把事儿给办了,然后再出来招待宾客,你道如何?”高百林在周婧芙耳边如是说。 周婧芙:“……” 凑的实在是太近了,话语和声音都无比清晰。 尤其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语气,更让周婧芙浑身颤栗。 这根本就不是高砚书! 不对! 应该说……这果然不是高砚书! “你是谁!?” 周婧芙抬手就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同时大步退开,还重重推了高百林一把。 高百林都懵了,方才还兴致盎然的,瞬间就黑了脸:“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大喜之日,你怎么能在这里揭开红盖头?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不吉利?回头老子要是倒霉,全都怪你!” 第254章 惊喜吗?命是高家的了 周婧芙压根就没听高百林在说什么,她只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他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会是你?你是什么人?为何是你与我成亲?我夫君呢?高砚书呢!?” “什么叫为什么是我?” 高百林瞬间恼羞成怒。 在这样的日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在找高砚书,而且还质问他是谁? 果然贱皮贱肉,就是该打! “看看清楚,我高百林,就是你的夫君!”高百林指着自己,那青筋暴起的样子,看着都像是要动手的了。 周婧芙吓得浑身一哆嗦,下一秒就快步跑了回来,看着满屋子的宾客,目眦欲裂的,都像是要崩溃了。 “为什么!?”周婧芙盯准了高夫人,问话的时候浑身颤抖不说,眼睛也红了,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和我成亲的应该是你儿子高砚书,可你现在却选了这么个人来蒙骗我,蒙骗安家!” 说到安家,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瞪大眼睛问道:“我大兄呢?” 环顾四周,哪里有安景川的踪迹? 连个安家的仆人都没见到! 跟着她来的 下人,更是一个不见! “人呢?安家的人呢!?”周婧芙越发激动,眼泪愈发止不住。 实话实说,看着还有那么点可怜…… “高夫人,你和我安家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这么对待我,对待安家人,到底把我安家当成什么了?难道你就不怕我安家成为你们高家的政敌,和你们不死不休吗!?” 听着这些话,再看着这样的周婧芙,高夫人的眼睛也红了。 紧接着,高夫人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政敌?”她的声音很轻,然后陡然变得凌厉:“你安家害了我儿,与我高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了,我高家,还会怕你们区区安家成为政敌?何况你算什么安家人?你周婧芙不过就是寄居在安家屋檐下的一条狗!” 周婧芙浑身一僵,仿佛完全没有料到今日会面临这样的场面。 高夫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婧芙:“你今日已经入了我高家门,那你生是我高家的人,死是我高家的鬼,时日还长,周婧芙,你且等着,看本夫人怎么慢慢磋磨你!” “而你也放心,我高家做事从来不绝,不会让你死得太快。” 她挑挑眉, 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你要知道,若你死了,将更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就在我高家,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吧!”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谓婚事,从头到尾,都是高夫人准备的一个局! 为的就是报复周婧芙当初害得高砚书疯疯癫癫,直接出家一事。 也是,高砚书可是高家最出色的孩子,更是高夫人的心头宝。 现在莫名成了紫光寺的一个小沙弥,听说如今连父母的面都不愿意见,更不肯再以父母相称…… 这样的结局,谁能接受? 异地而处,若是周婧芙把在场妇人们的儿子害成了这副模样,她们连把周婧芙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 现在,高夫人还是把人娶进了门,给了一个正经的名分,已经算是抬举周婧芙了! 在场的宾客们都是如此想,安与时亦然。 能走到今日,都是周婧芙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可周婧芙现在肝胆俱裂,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居然转过头来指着安与时。 “你!你今日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还是说,又是你这个小蹄子给高夫人出的鬼主意?从头到尾,明明是你在 算计我,我什么时候害过别人!?” 看周婧芙这么理直气壮,安与时当场就笑了:“周婧芙,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你没害过人?那你现在就拍着你自己的胸口,对着苍天起誓,从小到大,你从未害过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安与时我!若你撒谎,那么你在高家,将永无宁日!” 周婧芙脖子一缩,顿时就怂了。 她还指望着能嫁入高家,彻底翻身的。 如今只是又跌了一跤,怎么可能会认命? 如果真的像安与时说的那样永无宁日,那岂不是代表着,她再也没办法翻身了? 傻子才会起誓! 这么想着的同时,周婧芙嘴里也吼出来了:“傻子才会同你发这种誓!你这个害人的人,心思恶毒,不就是想方设法的要在我头上扣脏帽子吗?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 听到周婧芙这么说,再看看她的反应,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这应该是气疯了的人,没错吧? 因为如果正常的话,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眼看现场没有一个人跟自己搭腔,就像先前自己被抬进门来,所有人都看到了真实的 新郎是谁,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一样。 对她无视,看她笑话…… 这种滋味,让周婧芙心里像被火一样的烧着,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快变成焦炭了,却于事无补。 她咬紧下唇,一股血腥味钻入口腔。 顾不得那许多,她指着在场的所有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黑心烂肠的人,明明知道真相,却眼睁睁的看着我跳入火坑,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见仍无人搭理自己,她又硬着头皮,死死瞪着高夫人:“我大兄在何处?我安家的人都在何处?快把他们叫出来!” “高夫人,我大兄可是安家的嫡长子!你若杀了他,安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看周婧芙在这里发疯撒泼,高夫人都要气笑了:“这种时候,你还惦记这些?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说着,高夫人就要抬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可是周婧芙怎么肯? 她不要命的死命挣扎,两个婆子都差点没把她按住,甚至还碰到了不少杯盏。 惊的在场宾客尖叫连连。 无奈之下,高夫人只能黑着脸,冷声喝道:“好,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夫人今日就让你知道,你的命,就在这里了!” 第255章 让你死个明白 “来人,把安景川带上来!” 高夫人一声令下,外面一群下人,终于带着安景川和安家其余仆众走了过来。 原本大家都是不知道的,现在一看才发现,安景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捂住了口鼻,啊啊呜呜的,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有高夫人示下,绑着他的人把抹布拿走,立即便听到他大喊大叫。 “你们高家到底在做什么?如此薄待我安家,到底有没有把我安家放在眼里?请你们搞搞清楚,今日本公子是来送亲的,又不是闯你高家的匪徒,你们凭什么这般对待我们!?” 安景川越发恼火:“高夫人,还请你给晚辈一个说法,否则此事是交代不过去了!” 光看着他这样,安与时就默默翻了个白眼。 都到今时今日了,还没个长进。 和周婧芙一样,动不动就拿安家说话…… 可也不想想,安家还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如果安家说话管用,能落到现在的模样? 再者说了,本身高砚书忽然闹着要去紫光寺当和尚,怎么劝也劝不住,这确实就和安家脱不了干系—— 虽然安与时知道,多半是因为高砚书得知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心有悔 悟,又一时接受不了自己那般高风霁月的人物,忽然变成了那么残忍的小人,所以才会彻底疯魔…… 或者说,是大彻大悟? 但只有高砚书最清楚,这一切都是高砚书自己两辈子的因果。 安与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被害者! 因而这可怪不得她呀! 而安家人嘛…… 一群刽子手,害人又害己,不都是活该吗? 那个锅,本来就应该是安家人背着的! 所以,在种种前因后果之下,安景川和周婧芙,又到底是凭什么有那么大的脸? 还敢在高家面前颐指气、使理直气壮? 该不会都是被安老夫人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搞清楚?”这时候,高夫人冷笑出声:“好,本夫人今日就和你们兄妹两个搞搞清楚!” 她冷着脸,说话的时候牙关咬的咯咯响。 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她都恨不得把安景川和周婧芙在现场抽筋扒皮! “我儿被你们所害,才会落到今日这般执迷不悟的地步!事到如今,我高家说是痛失一个儿子也不为过!这些年,我高家为了培养他付出了多少?我为了把他养大,又付出了多少?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你们两个就 算还没有为人父母,可也是当子女的人,难道就想不到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会有多痛吗!?” “而你们……” 她指着周婧芙和安景川,笑得似癫似狂:“你们居然还妄想和我高家联姻,把我高家当成你们向上爬的云梯?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若非你们算计,我儿怎会落到今日地步?他一生孤傲,却被你们连累,丑闻缠身,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我不连夜找人杀上你安家的门,就已经是给你们的颜面了!” “如今?呵呵!” 高夫人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笑得又痛快,又痛苦。 “周婧芙,你已经坐着喜骄进了我高家的门,当着在场这么多位宾客,与我高家子嗣高百林拜堂成亲!婚书已定,喜事已成,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高家儿媳,除非你被休弃,否则,你永远都别想踏出高家半步!” 高夫人越说越解气,却仍旧不忘给高百林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指着周婧芙,低低冷笑:“百林啊,这媳妇,往后就是你的了,你可要好好管着,好好盯着,别让她再轻易惹祸!这老话说的好,先成家后立业,等你什么时候能管好自己 的小家,也就能慢慢开始继承高家的产业了!” 高百林本来还气得够呛,方才得知自己就是被高夫人利用的妻子,更是气的脸色发绿。 可他也想不了那么深。 现在一听高夫人给了自己将来会有好处的承诺,立马喜上眉梢:“夫人放心,百林一定好好管束,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高百林直接冲过去一把捂住周婧芙的口鼻,二话不说把人拖走。 临走之前还不忘冲在场所有人笑了笑,又狠狠地瞪了安景川一眼。 今天好歹是个新郎,总不能太失于礼数,落人笑柄不是? 高夫人长出了一口浊气,用满脸你奈我何的神情,高高在上的看着已经撒在原地的安景川。 “安公子,按理来说,你我如今也是姻亲,本不该如此针锋相对,但你既然对此婚事不服,大可以告到御前去!毕竟这是御赐的喜事,圣上金口玉言,想必,也会很乐意听你安家再去御前胡言乱语!” 没错,到了现在这一步,高家就是有恃无恐了。 婚事难道不是圣上金口御赐? 当初她求娶周婧芙的时候,说的也明明白白,要让周婧芙当高家的儿媳。 但高家 的儿子那么多,嫁给谁不是嫁呢? 反正现在已经进了门,谁又还能左右? 总之人是到了这里了,这辈子别想再翻身! 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周如音也不忘趁机落井下石。 “哎呀,我们周家早就说过了,那样的祸害啊,还不如一棍子打死,偏你们安家非要捡回去当个宝供着,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现在可好,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连累全家,也不知道安大人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周如音一直在得意洋洋的看着安景川。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带着人找上周家,说什么从今往后,周婧芙就和周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是真没有关系了,但落到现在的下场,还笑得出来吗? 又还能得意的起来吗? 安景川面色涨紫,死死咬着腮帮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他又还能说什么? 一切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谁也更改不了! 怪只怪,高夫人的手段太阴狠毒辣,居然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而且事已至此,难道安家,还要为了周婧芙这么一个,嫁给高家不成器的旁支庶子的拖油瓶,再去直愣愣的和高家对上? 第256章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那也太不值当了! 安景川沉着脸色,只能隐忍着,带上人默默离去。 临走之前,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周婧芙离开的方向一眼。 从今往后,周婧芙岂止只是和周家没有半点关联? 就连和安家,也是必须要划清界限的了! 何况再指望周婧芙? 倒不如去指望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安与时被安景川这么一看,脸色立马就黑了。 怎么着? 又开始打她的主意? 虽然自己是想借着这些做些什么的…… 可被安家人这么盯上,属实是够恶心! 好在安家人离开的也快,再加上高家这场婚事,今日办的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虽说是给高夫人出了一口恶气,可也多少上不得台面,所以很快就散了。 出了门,安与时和楼朝雨、周如音,以及何元英同坐一辆马车。 “这庶子的席面就是不好吃,我现在还饿着呢!” 楼朝雨心情大好,说话的语调都是向上扬起来的。 “既然饿了,那不妨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们也很久没有聚一聚了。”安与时眉眼带笑,看大家都没反对,推开车窗,让竹子立马安排下去。 几个人 都坐下来之后,才发现气氛有那么一点微妙。 首先是楼朝雨和周如音,两个人本来就是不怎么对付的,没事儿见面都要吵两句,可现在何元英这个冷冰冰的‘女侠’也在…… 何元英这个人吧,平时就不苟言笑。 再加上总是拿着剑走来走去,英气十足的,好像看谁不爽,就要把剑一剑捅过去…… 平日里,大家也就是点头之交,连更多的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莫名要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元英倒是兴致满满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和姑娘们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聊八卦的场景。 以前不屑一顾,现在却觉得还挺有意思。 安与时左右看看,忽然噗嗤一笑。 “原来也有你们两个不自在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就算是在御前,你们两个该斗嘴还是能斗嘴呢。” 确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过楼朝雨和周如音这么憋屈的神情了。 而她们两个,现在听到安与时在笑话自己,两个人立时都撅起了嘴。 要不是现在有何元英这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在,她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安与时的! 安与时好笑, 也不搭理她们现在的小心思,和何元英说起了正事。 “上次我们查的案子,接下来你就不要再接手了,宫中皇上已经有了眉目,只等他示下就是。” 何元英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查的案子,居然能被皇帝接手? 不过想想也是,灭门惨案,还是那么多起,皇上不管也得管的。 就是不知道,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风声露出来,究竟是打算怎么做呢? 楼朝雨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你们居然还一起去查案了?为什么不叫我!?” 她恶狠狠的等着安与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明明她们才是最要好的,可现在,安与时不紧和周如音要好,和何元英也比她更要好了! 不公平! 安与时无奈:“那是几起凶案,现场血腥的很,也就何元英这种练过武的人,看了之后能面不改色,换做你们,恐怕连年夜饭都能吐出来!” 可不是安与时夸张,当时那个场景,换做周如音和楼朝雨的话,是没有一个人能经受住的。 楼朝雨却有点不信,和周如音对视一眼,两个人出人意料的站在了同一战线。 “是吗?可那么血腥的现场,你怎么就去看 了?” “是啊,而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 面对两个人的连声质问,安与时只觉得头大。 她揉揉额心,被迫转移话题:“宫宴是什么时候来着?明日还是后日?” 本来何元英对于她们在聊的事情还不太感兴趣,满心只琢磨着关于李大人的案子。 现在听到安与时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看你最近是忙昏头了,连这事都忘了?宫宴是你自己筹备的,不就在明日吗?” 安与时一拍脑门:“对哦,瞧我,都给忘了。” “总之,明日宫宴你们去不去?若是去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到了现场,少做事,少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听着,不论有多么离奇的事情,也不要失态。” 其实吧,大家都听得出来。 这些警告,不是安与时对着她们说的,而是希望她们回家之后,能跟自家人好好叮嘱一番的。 这是提前警示,必须好好听! 看几个人都重重点头,安与时也就放心了。 其实她也拿不准,司方峋到底想在宫宴上面做什么。 但是看着是司方峋那个样子,兴高 采烈也就罢了,还红光满面,肯定准备了不少‘节目’! 事实上,还真就是如此…… 宫宴尚未开始,朝臣们无一敢迟到,都带着家眷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大殿之上。 安与时陪着樊太妃,司方峋则手里捏着一本折子,一家三口似的姗姗来迟。 见到他们来,在场所有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妃娘娘!” 司方峋呵呵一笑,爽朗的很:“好好好,诸位爱卿不必拘束,今日宫宴,主要是为给诸亲王接风洗尘,是君臣同乐的日子,不要为了这些礼数,失了君臣之乐才是!” 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大家都有些拿不准。 有的时候,司方峋看上去严厉,给下来的处罚也不怎么重。 可有的时候,司方峋看上去笑眯眯的,下一瞬,那个大臣可能就被抄了全家满门。 尤其是大家看到,司方峋手里那本折子…… 既然是宫宴,就没有必要带什么奏折过来。 所以那本折子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若真是国事,那是不是哪位大臣犯了事了,所以皇帝拿来是为了以儆效尤的? 还是说那上面,是某位大臣上表的弹劾? 那究竟弹劾的是谁? 第257章 吓破胆了 竟值得让司方峋在这种日子,这种场合,直接带到现场? 众人心里猜测纷纷,总之没有一个是往好了想的。 没有办法,司方峋现在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 要说那个折子上面一点古怪都没有,那谁都不会信! 也就在这个时候,司方峋和安与时,一起搀扶着樊太妃落座。 然后就见司方峋大手一抬:“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朕想说点小事。” 大家心里一紧。 来了吗? 这就来了?这么快? 却见司方峋面露惋惜之色…… 现场有不少大臣,忽然就开始腿脚发软。 每当帝王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往往都代表着,某位大臣要遭殃了! 被隔职、被抄家,甚至是被斩首……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都是一种失去吗? 所以才值得皇帝露出这样的神情! 司方峋的声音依旧高昂:“诸位爱卿想必也听说了,日前,二亲王犯了事,被朕关押。”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事关二亲王,那也就是说,与谋逆造反有关!? 那李大人被纠察司关押,不就是因为有谋逆之嫌吗? 听说是在纠察司里,被红甲卫们审问时,活 活吓死的! 那也就是说,死之前,必定吐了不少真东西出来。 而有多少人是和李大人私下与有所勾结的,现在肯定也包不住了! 上首的司方峋悠悠哉哉的,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手里的大臣,心里这些小心思。 他接着说:“不过后来,经朕亲自审问,发现二亲王压根就是无辜的,他是被奸人所害,才被连累入狱,朕心里十分愧疚,已经把二亲王接了出来,好生调养,今日,朕就当着大家的面,给二亲王好好致个歉!” 才刚说完,二亲王就被人搀扶了上来。 本身二亲王被关了以后,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现在再看司方峋如此,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他也不管自己究竟能不能站稳,当场就跪了下去,还老泪纵横的:“皇上,老臣不敢!” 他重重磕了个响头,声音一个劲的发颤。 莫名其妙挨了那么多审讯,几乎把一半的刑罚都挨了个遍,哪里还敢有什么倚老卖老的心思? 他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没有任何亲王亲眼看着长大的年轻帝王,心思深不可测。 绝对不能得罪! “本就是老臣仗势欺人,再加 上老臣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才招来的祸端,老臣如今,只谢皇上不杀之恩,还请皇上相信老臣,老臣往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犯上造次!” 众人都惊呆了,就算对二亲王没有那么了解,多多少少也知道二亲王的为人。 那岂会这种好说话的人物? 可问题是,皇上到底是怎么把这一尊大神给收服了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而众人看向司方峋的眼神,也愈发敬畏了。 看来这个皇帝,还真是不显山不漏水,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他们之前之所以没见识过司方峋的厉害,都是因为那会儿还够老实,没有太嚣张。 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众目睽睽之下,司方峋却笑出了一种远超现在年龄的和蔼…… “皇叔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朕的长辈,更是整个皇室的长辈,皇室之中,当由您老最尊,朕又怎会教训你?” 司方峋不说这话也还好,一说这话,二亲王当场都快哭出来了。 “皇上,老臣知罪,老臣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老臣吧!” 一句话说完,二亲王甚至砰砰砰磕起了响头,一点颜 面都不要了。 其实中宁郡主也是在现场的,看到二亲王这样一副模样,心里颇为不忍。 但她无计可施。 做错了事情的,确实是他们莨地。 虽然南司徒才是罪魁祸首! 而父王年迈,确实也仗着权势和地位,做了不少错事。 虽不至于作奸犯科,却也真是仗势欺人过的。 再加上南司徒一事,前前后后加起来,怕是早已触怒龙颜。 现在能够保住一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敢再提什么意见? 但愿今日,是父王这辈子最后一次受这种罪过,往后能够回到莨地,安养天年。 什么权势和前程,他们通通都不要了,只要这条命!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司方峋立马走了下来,受宠若惊似的把二亲王拉起,语气之中带着些许诚惶诚恐。 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皇叔爷,您既是皇室的长辈,就永远都是朕的长辈,一点小事罢了,绝不可能影响你我之间的皇室亲情!” 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诚恳。 再加上二亲王本来就被吓着了,现在竟有些将信将疑。 他抬起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司方峋,这个皇帝,果真是这 样想的? 可还不等他问出声,就看到了司方峋藏于阴影之下戏谑的眼神。 怎么可能会是真心的? 是了,方才司方峋说的一清二楚,在意的是‘皇室’亲情! 简而言之,要不是为了皇室颜面,二亲王也逃不掉! 可也正是因为彼此都是皇室中人,才更不能忘记君臣之别! 他不就是太过自视甚高,得罪了皇帝,得罪了樊太妃,从而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吗? 否则,司方峋又怎么可能先拿他们开刀? 想通了这一层,二亲王通体生凉,后怕到不能自已。 可是在这种情境之下…… 他咬紧腮帮子,一鼓作气,‘砰’的一声,磕了一个巨大的响头。 声音大到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听着都疼啊! “老臣,叩谢皇恩!” 二亲王这句话,像是鼓足了浑身的力气,才大声说出来的。 这时候,司方峋满意一笑,对着二亲王虚抬一把。 看二亲王站起身来,他又轻轻拍了拍二亲王的胳膊肘,轻声细语的笑着:“皇叔爷,去坐吧!” 司方峋这幅笑容,落到二亲王眼里,就和阎王催命无异。 可是他敢不听吗? 根本就不敢! 第258章 怎么都稀奇古怪 二亲王心惊胆战地应了下来,就怕自己听话的不够快,又惹怒了司方峋。 就算现在浑身伤势还没好全,一把老骨头像是随时都要撅过去,他也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让身边的人赶紧带着自己去落座。 中宁郡主立即跟上,眼眶红红的,扶着二亲王。 父女两个眼里全是后怕。 他们对视一眼之后,重重点头,什么也不敢多说。 既然已经被皇帝拿来开刀了,又还能怎么样? 幸而留下了性命,那就千万不能再自己作死! 接下来,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在上京城多待几天,找个借口赶紧回去,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的保命为上。 纵然所有人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自己,司方峋也依旧面色如常。 像是方才的暗流涌动,压根都是错觉。 这时候,樊太妃拍了拍安与时的手,看着她低声笑道:“你别害怕,他他这是帝王应该有的气势,但绝对不会这对待你的!” 安与时乖巧点头:“我都知道,而且我不会做背弃天下之事,亦不会让忠臣明君为难。” 樊太妃欣慰点头。 都是她喜爱的孩子,就是该这样才好。 其实安与时这话答的十分巧妙。 今 天和司方峋关系不错,那么只要不触碰大是大非,大家就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可是如果有一天,司方峋变成了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甚至是被野心所吞噬,成了昏君,让天下黎民陷入水火,那她可就做不到这么同仇敌忾了。 除非司方峋能一直都这么英明下去,那么她就可以一直遵守自己的诺言。 只是人在面对权力的时候过于渺小,人心与之相比,更是如同蝼蚁。 比如在场的所有亲王和臣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还得慢慢再看,不能说死。 司方峋又坐回了龙椅之上,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一抬手,早就准备好的歌舞献上,酒菜也开始上了。 殿内刹时一改方才的要命氛围,被丝竹强行营造出一派轻松的假象。 司方峋仿佛乐在其中,手里却又拿起那本折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仿佛看现场的表演,看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然而大家心里却七上八下,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可是在面子上,更不敢表露出自己紧张的心态,只能强颜欢笑的附和…… 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是有大臣没到场的。 就比如裴允。 还有高家。 安家的人倒是到了,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试图不引人注意。 本身大家才刚到场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看安家的笑话。 昨日高家的喜事,谁没听说? 不对。 是谁没看见? 现在被二亲王这么一打岔,倒是都顾不上他们了。 安应淮和安景川暗暗松了一口气,父子两个,也不知道在对什么眼神,时不时的还往安与时那个方向瞟一眼。 安与时今天还没工夫搭理他们,反而和大家一样,用好奇的视线盯着司方峋手里那本折子。 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但是看司方峋这副样子,显然刚才敲打二亲王,还只是一份开胃菜。 司方峋现在到底在等什么呢? 转眼间,高家入场。 只有高大人夫妻二人。 周婧芙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旁枝树子的妻子,连高大人的一个侧室都比不上,自然还不够格出席这样的场合。 仔细看高大人和高夫人脸上的神情,两个人眼下乌青,看样子是都没睡好。 虽然昨天是出了一口恶气,但想必就算把周婧芙弄进高家使劲磋磨,也算不上真正的称心如意吧。 到此,除了裴允 以外,所有的大臣都已经到位。 可司方峋还没有要开始的意思。 安与时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也没来得及多想,裴允就到了。 他披甲持剑,大步入殿。 殿内的歌舞没有停,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去。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他进门,更清清楚楚地听着太监高声通传—— “裴将军到!” 放眼全场,谁能有裴允这样的排面? “好!” 司方峋一拍手里的折子,笑眯眯的看着裴允。 等到裴允走进,手掌一抬,大殿中央的歌舞立即停下,然后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齐齐退去。 丝竹管乐,一样没留。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终于要开始了吗? 司方峋要拿着手里的折子,大做文章了? 今日,到底会死几家人? 却见裴允穿过人群,走到龙椅面前,冲着司方峋拱了拱手。 然后就在樊太妃的下首,众位亲王的上首坐下。 安与时紧盯着他,见他都不肯看自己一眼,不免撅了撅嘴。 难道还在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见面,也不说多看她两眼…… “到现在,人算是到齐了吧?”司方峋笑着问。 那 副样子,就像是准备了什么恶作剧的小孩,就等着好戏上演。 在场的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安迷茫的很。 他们不像安与时,知道有些人已经被抓了,所以在他们看来,六亲王一家就不在。 还有,二亲王的女儿中宁郡主,她的夫婿南司徒也不在。 按理来说,亲王们入京之后,都是住在皇宫的,在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出面? 那又怎么称得上是人齐了? 倒是朝廷官员,基本上都已就位。 大家越想越迷糊,都有些想交头接耳了。 可还没人出声,裴允忽然就冲外面招手,发出胄甲碰撞之声。 下一秒,几个红甲卫压着人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禁军。 在看清被压着的是什么人之后,在场中人都惊呆了。 居然就是六亲王一家,和南司徒! 他们不在这里,居然是因为被抓了? 可他们怎么会被抓? 而且看这副样子,都已经被拷打的不成人样了,个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 浑身更满是血迹! 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就认不出来。 有细心的人发现,二亲王和中宁郡主现在死死咬着下唇,还用力瞪着南司徒。 第259章 玩诈的? 可二亲王和中宁郡主,又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不甘心到极致的样子。 是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众人心里才越发不安。 难道这一切…… 才想着,就听到上面传来司方峋的声音。 “爱卿们可知,诸位亲王进宫没几日,就给朕送了一份大礼?” 司方峋心情不错地卖起了关子。 眼看多半大臣们都脸色发白,他才又挑着眉头,接着说道:“朕在这里,倒是要多谢各位,若非尔等,朕怎么可能会知道,朕的朝堂,早就漏成了筛子!”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司方峋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其中的怒气怎么都掩盖不掉。 一瞬间,在场的大臣和亲王们全都起身,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请皇上息怒!” 这种,属于是在帝王发怒的时候,余下大臣的标配反应了。 啪! 司方峋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折子摔在桌上,脸上是难得的严厉:“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啊?自己站出来,别等朕点名,否则祸连九族,神仙都保不住你们!” 听到司方峋这么说,安与时挑了挑眉。 原来那本折子上,是南司徒和六亲王等人交代出来的同伙? 难怪司方峋这么开心。 能够把朝中立党清除出去…… 而且这一次人数不少。 可不就是大.大的收获吗? 换做她,若能把身边的叛徒都清理干净,也会高兴的上窜下跳。 而现在,司方峋手里的这本折子,在其他人眼里无异于催命符。 就算司方峋没有解释的太清楚,可是六亲王和南司徒都不在,李大人也已经死在纠察司之中,再联系到司方峋刚才说的那段话—— 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那定然必死无疑! 其中便有个大臣,颤颤巍巍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女。 他的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他猛的扑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往前爬。 “皇上!皇上,微臣之罪,微臣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是杀是罚臣都认!但求皇上明鉴,微臣所做下的一干罪孽,与家中妻女无关,求皇上网开一面,饶臣家人不死!” 咚! 话才刚说完,与之响起的,就是他把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 要是再重一点,恐怕就要当场去了…… 司方峋冷哼:“现在知道求饶,焉知悔之晚矣?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爱卿,你的下场,最差也是秋后处斩了! ” 紧接着,本该是一片热闹的大殿之上,响起一声响似一声的爆哭。 其余大臣都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见此情形,更压低了头。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好些人都在瑟瑟发抖。 更有许多家大臣的亲眷,正在拼命扯着自家顶梁柱的衣角。 他们现在心里很慌,不知道这些事,究竟与自家人有没有关联? 如果祸及己身,那可是一家老小,满府所有人,都逃不掉的呀! 在这种压力之下,又有三四个大臣主动跪了出来。 和第一个一样,他们伤心欲绝的认错求饶。 看到他们如此,他们的亲眷只像是听到了惊天噩耗,不仅缩成一团抱头痛哭,更有甚者,拉着他们的衣领哀声质问…… 才短短一个瞬间,威严的大殿,俨然变成了菜市场。 “谋逆之罪!” 裴允忽然怒斥出声。 整个大殿,也在这一刻变得死寂。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生生把呜咽嚎啕给憋了回去。 裴允冷眸一瞥,嗤道:“诸位该知晓,如此大罪,没有直接杀上门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正在哭诉的大臣和其亲眷们听到这话,都傻在原地。 很快,他们就又反应了 过来,不得不暂时捡起自己的绝望和伤心,对着司方峋磕头谢恩。 “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有一会儿,不管是司方峋还是裴允,都没人在说话。 底下的大臣们更是全都缩起了脑袋当鹌鹑。 看到此情此景,安与时忍不住挑眉。 就这么几个? 不可能吧。 一个个的都装傻,是打算来个死不认罪?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啪、啪、啪! 司方峋忽然拍了几下掌。 他面容冷峻,叫人看不出喜怒。 由于好奇和茫然,底下有不少大臣都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司方峋,像是百无聊赖的在把玩着手里的折子。 然后,他神色淡淡,缓缓开口:“既然其诸位爱卿,都自认自己是无辜的,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宫宴继续。” 他这一抬手,方才退下去的那些歌舞和丝竹管乐,又井然有序的进来了。 眼看连跪的地方都没了,剩下这些大臣们,也只好都颤颤巍巍的起身,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这场宫宴,还真是惊心动魄…… 牵扯上谋逆! 那不就是谋反? 别说革职什么的,就算一 个个排着队灭门,那也是应当! 就连跟着家人前来的楼朝雨、周如音和何元英几个,也都吓出了浑身的冷汗。 她们看看前面气定神闲,一直陪在樊太妃身边的安与时,回过头来,都在紧盯着自己的父兄的神色。 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她们和安与时的私交再好,可如果家里人牵涉其中的话,肯定也跑不掉! 与她们不同,现在的安家,反而理直气壮的挺起了脊梁骨。 开玩笑! 和谋逆大罪相比,他们之前闹出来的那点风波,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而且他们还很感激,这一次这么多位亲王进京,让皇帝找到了机会,着手开始处理这些大事。 更显得他们这边微不足道了! 从此刻开始,外面的人再怎么谈论,也牵扯不到安家身上去了。 毕竟从亲王到大臣,一连七八位,四五家,这么泼天的大热闹,难道还干不过安家那点破事? 看往后谁还敢说安家的不是! 这么多人的小心思,安与时可管不了。 她现在只是好奇,司方峋那本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的折子上,到底有多少个名字? 若没有名字,那司方峋今日就是在诈降,到此也算收获颇丰。 第260章 过河拆桥呢? 可如果折子上有名字,那到现在为止,主动认罪的那几个大臣,已经是全部了吗? 若不是全部,剩下的那些,司方峋又打算怎么办? 不得不说,安与时现在是越来越八卦了。 但天可怜见,她活在这世上,总得有些娱乐才能打发光阴吧? 安与时很快就有了答案…… 昨天一场宫宴下来,人人心怀鬼胎,能够平安结束,就已经算是了不得。 就连她之前给的菜谱,让御膳房做出来的那些新菜,也同样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直是一早,她才看见青竹一脸慎重的走进来。 “女娘可知道,昨日夜里,京中有不少大臣携家眷夜半离京,可是他们才出了上京城不久,就都遭遇马匪劫杀,不仅家财被抢夺一空,人,也无一生还!” 不怪青竹的声色会这么严肃,这消息,属实是有些可怕了。 “全部?” 安与时的心跳也不由得开始加速,压低声音追问道:“有多少大臣连夜离京?他们走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吗?也是在同一处被马匪劫杀的?” 青竹轻轻摇头:“最让人心慌的就是这里,听说有六位大臣,携带家中满门夜半出逃,走的也都是不 同的方向,更是不同的时间,可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被强盗劫杀!” “而且从他们家财的被抢夺,到所有人的死,都是一模一样的!” 安与时眉心一跳:“这消息,有没有瞒下来?” “没有。”青竹摇摇头,肉眼可见的更为忐忑。 也不怪青竹慌乱,实在是这些消息,听着太吓人了。 “那不用管。”安与时反倒勾了勾唇:“该死之人,怎么着也是要死的,何况他们罪大恶极,能死的这么痛快,已经算不错了,之所以消息不做隐瞒,也是皇上想给天下人的一个警示,再想谋逆祸国,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几两!” 马匪劫杀,而且还是这么多加一起,死的这么蹊跷…… 再加上那些大臣之家,如果不是过于心虚,又何必夜半出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畏罪潜逃! 那么在这种前提之下,他们就算是死了,不也是活该吗? 就算司方峋没有把手尾收拾干净,那也是故意的。 昨天给了他们机会坦白,一个个的都藏着掖着,还以为能够逃出生天。 现在一大家子都魂归故里,算是知道厉害了吧? 当然她也不否认, 其中确实有不少人都是无辜的。 比如刚出生几年,甚至只有几个月的质子孩童…… 他们什么都不懂,又怎么可能牵连其中? 可在什么社会,就是什么样的规则。 可能也是她已经穿越的足够久了,太过适应自己的身份,所以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没毛病。 若对他们仁慈,岂不就是对忠君报国的勇士的不公平? 看安与时这么冷静,青竹也逐渐缓过劲来。 “女娘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 说完这些,青竹又笑了笑:“女娘还不知道吧?皇上今天早上下旨,给了女娘好大的封赏,不如女娘先猜猜,给了女娘什么样的封号?” 安与时两眼一瞪,顿时就觉得不对。 在现在这个关头,司方峋居然给了她风封赏,还给她定了封号? “你快快说来,不要卖关子!” 看安与时这么着急,青竹有一瞬间的错愕。 定了封号,那必然是封了郡主,难道这样对安与时来说,不是个好事吗? 何至于这般激动? “说是,要封女娘为安国郡主,赏赐已经排到裴府去了,旨意没送来,则是为了先昭告天下,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娘对大赫 王朝的贡献有多大,女娘帮着安定朝帮的事情,又有多少,必定得公之于众……” 眼看安与时的脸色越来越差,青竹都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啪! 安与时把手里的簪子摔回桌上,没好气道:“这个节骨眼上赏赐我,是什么意思?要让我成为天下之敌?美其名曰是封赏,把我的所谓功绩都传扬出去,可实际上呢?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下马的亲王和大臣,是我一手促成的!” “他们的党羽何其之多?现在我成了出头鸟,不是摆明了要冲着我来吗?他根本就是在害我!” 青竹浑身一惊,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面还藏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是皇上对女娘不是一向都很好吗?应该不会吧……他若真是这个意思樊太妃也不会放过他的!” 安与时冷哼一声,樊太妃那边是怎么想的,她暂且管不到。 但是司方峋其心可诛,别想就这么摘过去! 青竹还想着继续劝,就看到安与时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安与时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等她跟上,人已经冲到司方峋面前了。 瞧着气氛不对,她也不敢造次,连忙低着头退了出 来,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 安与时气急败坏,指着司方峋就开始质问。 起先司方峋看到安与时过来,还满脸笑意,被这么一问,自己先愣住了。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不敢置信的瞪了回去:“你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吗?这才给你弄下去的封赏,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别人想要都求不来,你倒好,还跑过来质问朕了?朕给你好处还给错了不成?” “还金山银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给我挖了个坑!?” 安与时越想越火大,要不是看着司方峋身上这身黄袍,她都想冲上去掀桌子了。 想她穿越到现在,一路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哪一次不是苟着的? 越苟,越能找到大胜的时机! 结果苟着苟着,还为皇帝办了这么多事,自己的老底,反倒被皇帝给掀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司方峋懵懵的,眼睛里面满是无辜。 到现在,他也还仍旧搞不懂,安与时究竟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一直以来,安与时被人欺负,被自家人嫌弃,不就是因为以前默默无闻吗? 他给安与时莫大的荣耀,就是为了让安与时翻身! 第261章 你白眼狼? 从今往后,安与时在家人面前必定更有底气,谁也不敢再薄待了她去。 结果这丫头倒好,反过来找他麻烦了? “臭丫头!”司方峋故意板着脸,“给你的好处,你就接着,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严肃不到三秒钟,他就又一脸无奈。 “快别闹了,朕没工夫陪你瞎玩,自己出去折腾去!”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要爆发。 可下一秒,裴允忽然走了过来。 仅是一道身影,就生生把她的怒气止住…… “阿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安与时惊奇的瞪大眼。 裴允顿住脚步,看看安与时,又看看司方峋,腮帮子瞬时紧咬:“怎么?你们觉得我来的不是时候?” 安与时一愣,紧接着就笑了。 现在裴允是变成了吃醋包?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样的裴允格外有魅力……? 她故意不说,就看着裴允的脸色越来越黑,然后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控制不住。 就是苦了司方峋! 司方峋身为一个皇帝,现在却在裴允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还有比这更加凄惨的吗? 而且裴允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还完全没弄明 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有什么国事没处理好? 导致皇叔大发雷霆? 咕咚。 救命…… 这世上到底谁还能救救他? 现在去找樊太妃求助,还来得及吗? 司方峋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觉得这种氛围实在是受不住,只好张口:“这……咳咳!” 裴允那一眼瞟过来,活像眼睛里藏着一把刀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打算生剥了他? 再偷看,裴允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黑…… 不,是更黑! “裴将军!” 司方峋忍无可忍,大叫出声。 然后……他就萎靡了。 “裴卿,你这个时辰过来,可用过早膳了吗?不然,朕陪你用点?” “噗!” 安与时是真的没忍住。 好歹也是个当皇帝的人,敢不敢再怂一点? 裴允面无表情:“铜城城郊山石滑落,损毁城墙民舍近铜城三成之多,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眼看就要乱了,皇上居然还有闲工夫担心下臣有没有用饭?下臣可真是愧不敢当!” 司方峋脸色一僵,他又不知道此事! 倒是裴允,哪来这么大火气? 明明安与时就在宫里,谁还能给皇叔气受? 不对 ! “山石滑落!?”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听到的是什么。 “铜城就挨着上京城,相距不过百里,近日上京城里光见天阴,也不见雨落,怎的忽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裴允的眉心跳了跳,觉得司方峋是在问废话。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心里乱了,司方峋和其无辜,怎能提前知晓天灾人祸? “上京城是不见下雨,但铜城连日降雨已有半月之久,此事我也是听说了的,只是一直以为这就是春雨罢了,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引起如此大的灾祸。” 安与时眉心紧拧,不免有些心焦。 事关百姓,她当然会揪心。 “皇上,原因是什么可以慢慢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灾情,要赶紧处置妥当那些百姓,救治灾情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方峋从惊骇之中回过味来,连忙点头:“你说的不错,朕这就下旨!” “来人!” “立即命工部调集人手赶往铜城,务必要把灾情尽快控制住!” “再命铜城郡守好生安置百姓,若有灾民汇集京城,命人好生引领,谨防闹事,不得有误!” “吩咐御医院,提前备好时疫方子 ,一旦灾情变疫.情,可立即进行防治!” 说完这些,司方峋又看向裴允:“裴将军,若灾民众多,你纠察司也要加派人手,以免造成乱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司方峋可比对太监吩咐的时候,要温和的多。 裴允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其他的时候,垂头领命:“臣领旨!” 看这边司方峋吩咐的差不多了,裴允也要走,安与时想了想,扭头跟了出去。 司方峋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想到自己还要接见不少大臣,摇摇头,没有多管。 说句实在话,那两位,也不是自己能够管得着的! 外面,安与时亦步亦趋的跟着,脑子里面想着事,也没注意裴允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也没撞上裴允的后背,反倒是裴允先反应过来,接住了她。 裴允拉着她的胳膊,很快又皱着眉头松了手:“走路留点神。” 安与时看着裴允飞快撒开的手,挑眉解释:“我去找皇上,是因为我听说他要对我大行封赏,这于我自己的计划是没有益处的,也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一时没有收住脾气,才闹到了他跟前。” 裴允微微怔住,点了点头。 安与时眉目含笑,又接着说:“我人虽在皇宫里,但和皇上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要给我赏赐,给我封号,也并没有提前和我商量,倒是阿兄,他有跟你商量吗?” 裴允眉头一颤,不知怎的,整个人就这么松懈了下来。 原来安与时和司方峋在宫里并不怎么相见? 还有,从什么时候开始,安与时不在他面前叫司方峋无忧了? 换做以前,安与时对司方峋可是毫不客气的。 当面就不加收敛,更不用说背着人的时候。 ‘无忧’、‘无忧’的,也叫个没完。 “没有。”裴允敛了敛心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本身你能住进皇宫,深受樊太妃喜爱和信任,已经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了,就算你想藏着,也藏不了几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这些。” 听到裴允这么说,安与时下意识的觉得紧张,可很快,她又放松下来。 “阿兄说的也对,既然不能藏着,那干脆,就当个被众人以为是被骄纵惯了的,嚣张跋扈的,多闹腾几次,别人也就不会再高看我了。” 见她这般,裴允只想笑,是绷紧了唇线才不至于暴露。 换做旁人,都怕被人小瞧了去。 第262章 山石滑落 偏安与时不同。 “阿兄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出宫吧,我也得想想,这节骨眼上能做些什么。” 安与时微微一笑,冲裴允大方摆手,扭头跑了回去。 望着安与时离开的背影,裴允有些出神。 这丫头,平时看着风风火火的,事关自己的时候,面对敌人也毫不手软。 心倒是真的善。 明明自己的处境也火烧眉毛,居然还能想到要救济灾民,甚是难得。 在这一方面,安与时的品性确实没得说。 她回到樊太妃这边的住所,思来想去,其实能做的也不多—— 本身现在就已经够张扬的了,如果还插手政事的话,且不说司方峋那里已经思虑周全、吩咐妥当,就以她的身份来说,也不适合。 “把这几封信递出去,让她们三个速速看了,回我消息,若是打算一同去,就让她们三个先准备着,我这里出银子,等到粥厂置办齐全,宫里也忙得差不多了,我就抽身和她们一起去救济灾民。” 青竹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出去,不过女娘放心,以楼家女娘、周家女娘和何家女娘的品性,一定会一起的,绝不会推脱延误。” 安与时点了点 头,她也知道,自己在上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这几个朋友,已经是顶不错的了。 就是没想到,不只是她想到了这个主意,上京城里不少大臣都上赶着捐银赠物。 粥厂和救济棚办了一个又一个,都快把上京城到铜城的官道盖满了。 对于这一点,安与时倒是喜闻乐见。 自打早上在司方峋那里,和司方峋一起听到裴允说起这事,到现在刚用完午膳,左右才三个时辰的功夫。 就听说了近千流民大举进京的消息! 本身铜城那边发生灾情才不久,一下子有这么多灾民涌了过来,上京城的百姓们不仅议论纷纷,也万般惶恐。 再加上早有司方峋的吩咐,要求上京城的官员务必好生安置,因此底下人,一时之间也不敢用什么冷面无情的铁腕手段,只能一个劲的劝。 没过多久,城门口那边就乱的厉害。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官员们,得知消息也挺快的,一个个的也就活动起来了。 其实安与时能猜到说一千道一万,那些大臣们之所以忽然这么心善,还是因为司方峋昨天才处置了几位官员,又以雷霆手段,杀了几家畏罪潜逃的大 臣的缘故。 本身那些牵连其中的大臣们,都藏得很深。 所以剩下的这些文臣武将,不管是有没有参与其中的,总归也有些来往,又怎能不担心自己也被司方峋疑心上? 因而今日这一次,铜城的山石滑落,诱发大量灾民流离失所,于他们而言难道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赶紧出人出力,让天子和百姓们都看到她们的善心才是上上之选啊! 不仅是他们,就连住在宫里的亲王们,也不约而同打起了这方面的主意。 从消息传开到现在,也就小半天的功夫,上京城里几乎人人大善,那些逃到上京城来的灾民们,也都过上了比在家中更为松快的日子。 虽说都是因为私心,但这样对那些百姓们,或许还真是一件好事。 安与时知道外面乱,也没有非要往前凑,愣是挨到了第二天,等到下人传消息回来,说是粥厂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来自己也去御医院多写了两张治疗时疫的方子,这才出宫赶过去。 可是才刚一过来,她就有些后悔。 “昨日就听说,这些人办粥厂几乎把官道都占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占得这么宽!” 安与 时光是看着就摇头。 那些富贵人家为了彰显自己的善心,恨不得把自家粥厂办的比屋子还气派。 再加上,上京城里各大人家都参与其中…… 本身就是为了求表现的,如果在这些方面落了别人的下乘,那还怎么博人眼球? 还怎么让皇帝看见他们对待百姓的一片心意? 因此一来二去的,偌大的官道,竟被这些一片一片的粥棚,占了多半的位置。 本身能够并行三辆马车的,现在过一辆都吃力! 更别提一路上数不尽的灾民! 再加上那些过来施粥放粮的人手,以及本身就要路过的黎明百姓,和上京城里寻城的官差们…… 别说过马车,就连过个人都够呛! “女娘,前面实在是太乱了,要不咱们还是别过去吧,站在城楼上看看也是一样的。” 青竹实在是担心,人这么多,就算里面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可是把安与时磕了碰了也不好啊。 安与时光是看着这些人头攒动…… 不对,是人挤人,几乎挪不动脚的场面就头大。 再听到里面呼来喝去的吆喝声,越发头疼了。 青竹看安与时这个样子,猜到是外面太乱 ,没能听清,只好又扯着嗓子再重复了一遍。 这下,安与时真听到了,点点头指了指城墙上方,愣是拿出证明身份的腰牌,才从人群夹缝中挤了上去。 上去眺望,又发觉现场远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混乱。 刚才只是站在城门口,看着外面人多又很挤,就好像前世人人都在赶车的大型春运现场…… 可是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春运,这是好几年的春运叠加在一起! 把整个官道官道周边的荒地,以及城门口内外,都要占完了! 都看不清谁是谁,哪里是哪里! “楼朝雨她们来了吗?不会都挤到里面去了吧?”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安与时就觉得惊心动魄。 连她都觉得无从下脚,压根就不敢往里面挤,更别说那几个娇滴滴的女娘。 青竹也在干着急:“听说是来了,可具体人在哪,根本就不知道啊,想要找个人问问,一时也找不到那几家的人!” 安与时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巨响。 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粥棚被人硬生生的击垮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快叫人来,我有话要吩咐!” 第263章 果然要出事 许是之前,安与时跟着樊太妃露了不少脸,所以城门守卫也都很给颜面。 才刚传了话下去,一听说是安与时在这里,就都赶过来了。 “不知女娘有何吩咐?但凡是咱们兄弟能做到的,一定好好办!” 虽然现在都是在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人手压根就不够用,但谁叫安与时身份高、地位高,还受宠呢? 谁都得罪不起,那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安与时沉声道:“外面的官道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就没有想法子疏散一下吗?别的不说,若是现在忽然有驻地军队赶回来,快马加鞭的,要怎么从路上通过?就算侥幸通过,又有多少人会因此受伤?” 城门的守卫们都没想到,安与时把他们叫过来,居然是为了说这件事。 原来是为了百姓,而不是为了私心啊! “说来惭愧,女娘有所不知,官道地方太窄了,粥厂又办了这么多,一个接一个,而且咱们身份低微,根本就不敢过于管束……” 话没有说尽,安与时也能猜到了。 就是他们权限太低,想管管那些粥厂,却连说上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再多看不惯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夹 着尾巴做人。 想了想,安与时冲青竹点了一下头,看青竹给出自己的腰牌,才又说道:“那你们现在去好好整治一下,不论如何,不能占了交通要道,百姓无处安置,就把官道旁边的空地稍作休整,扎营也好,搭棚也罢,能够遮风挡雨就行,先解决温饱问题,余下的可以慢慢想主意。”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不肯配合的,你们且说是我的命令,若还是不肯听命行事,来找我就是。” “是,女娘!” 这群守卫立马应下。 他们忽然又像想起了似的,赶忙改口:“小的们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还望郡主赎罪!” 听到这称呼,安与时反倒是愣了一下。 也对,她如今已经是郡主了,还是‘安国郡主’。 看来方块给自己一些名头,确实方便。 “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办差,这些事本来也不是我该管的,只是我既然来了,又察觉出不对劲,难免要插手一二,回头若有人怪罪,尽管说是我,若差事办得好,不仅朝廷有赏赐,我这里也是有的,都去吧。” 看着这群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急速离开,安与时忍不住叹气。 外面忙乱 成那个样子,就算现在整改,估计也得一两天,才能看到效果。 也不知道在这期间,会不会出什么事。 才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好大的喧哗之声。 与此同时一并响起来的,还有不少人的尖叫和哀嚎。 她连忙转头往下看,青竹已经拉着她,指向骚乱出现的方向了。 “女娘你快瞧瞧,那群人在做什么!?” 青竹张望了两眼,又说:“好像是住在宫里的几位郡主,而且和女娘交好的几位女娘,也在那里!” 定睛一瞧,有两个女子鲜衣怒马,带着不少亲王的护卫冲进了人群里,撞翻临时搭建的粥棚,粮食和热水洒了一地不说,柴火也都湿了,冒出阵阵黑烟。 看那样子,似乎还砸到了不少百姓,哭天喊地的闹个不休! 重点是,那两个女子确实眼熟。 而青竹说的,楼朝雨、何元英和周如音,确实都在。 刚好还就在那附近。 现在看样子也很明显,两拨人是对上了。 “走,过去看看!” 安与时也想不了太多,当下带着青竹匆匆赶去。 这一次进来,要比之前顺利很多。 毕竟出了事,大家也都知道,需要有人来处理, 所以都自发的让了一条小道出来。 还没有钻到最里面,就听到双方都很暴躁的对骂之声…… “你们是不长眼睛吗?这里这么多灾民,又有这么多粥棚堵着,你们居然还骑马冲进来,是想怎样?故意为之,叫人受伤?” 这么火爆脾气,张口还毫不留情的,除了楼朝雨也没别人了。 周如音也在旁边帮腔:“你们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这些灾民已经够可怜了,被你们这么一撞,直接重了伤,要怎么医治?” 何元英更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脾气:“和她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她们赶紧把医药费交出来,弥补这些灾民,否则的话,我不会和她们善罢甘休!” 纵然三个人都如此气盛,那两个郡主骑在马上,依旧笑的猖狂至极。 “哈哈,本郡主能怕你们?要动手是吗?现在就上啊!” 一听到这话,何元英提着剑就要过去,好在被人用力拽住了。 安与时甚至还能听到,何元英气急败坏让人松手的动静…… “人多又如何?粥厂多又如何?这是官道,不是你们自家的地方,我们堂堂郡主,还是两位,不过就是出城游玩了一趟,回来之后 都快钻不进去了,难道要在外面风餐露宿吗?” 另一个郡主,出口更是不留情:“既然你们不肯让路,我们直接闯进来,也是无奈之举,至于这些受伤了的人,难道不是活该?” 吵的正在紧要关头,安与时在青竹的护送之下,终于钻了进去。 抬眼一看,周如音和楼朝雨都气的面色涨红。 何元英死死捏着手里的长剑,都已经要出鞘了。 而那两位郡主,一时之间,安与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名字什么封号。 倒确实脸熟,是这次才跟着那些亲王一起,回到上京城的郡主不错。 现在她们高高骑在马上,不可一世的俯视着在场中人,丝毫没有撞到伤者的愧疚与悔改,只有得意洋洋。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眼看有几位伤者趴在地上起不来,还有两个都流了血,一时半会儿也没工夫加入进去争吵什么。 她直接冲上前,开始给受了伤的灾民医治。 说句实在话,这种紧急的外伤,反而撞在了安与时的枪口上。 前世身为军医,最会的不就是这些吗? “安与时!”周如音大叫一声,惊喜的很:“原来你也到这里来了,不对,是你终于来了!” 第264章 麻烦来了就不会走 楼朝雨却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乱成这样,你……” 其实楼朝雨是想说,眼下遇见了这么棘手的麻烦,安与时贸然跑过来,是躲不过去了的。 就算安与时不怕,但也够头疼的呀! 安与时看看她们,又看看那两位郡主,颇为无奈。 “都到现在了,少说这些,快派你们的人把这里收拾收拾,腾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再搭个棚子,命人去取东西去,我好给这些伤者医治,否则的话,越闹越大!” 万一出了人命,那才真是更不好收场。 周如音和楼朝雨都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去了。 何元英没带多少人来,干脆就和青竹一起,守在安与时的旁边。 纵然不能帮着打下手,但能盯着那两个郡主,不动什么手脚,也能安心些。 现场倒是勉强控制住了,可那两个郡主见此情形,非但不走,反而还下了马,悠哉悠哉的站在旁边看起了戏。 安与时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愣是把每一个人的伤处都看完。 确定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又临时找人拿来纸笔,开了方子。 还允诺会命人开好药,送给这几个人 ,这才缓过神。 见安与时的眼神瞟了过来,那两个郡主越发不可一世。 偏又见百姓们对安与时万分爱戴,还一个劲道谢,更让她们不服气。 “安女娘,在宫外见到你,还真是不大习惯,难得有缘,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见安与时面色冷淡,另一个嗤道:“我们好意相邀,你不来就算了,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怎么,当真以为你这个所谓的安国郡主,就是所有郡主之首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有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就能插手所有人、所有事,甚至是对着我们发号施令了?” 这两个人,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横冲直撞,摆明了不好惹。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没被她们带歪。 “你们远来上京城,或许不懂规矩,就算你们身份珍贵,可既然你们伤了人,那也是要同罪论处的,绝不会因为你们远来是客,便对你们格外开恩!” 看安与时这么冷静严肃的样子,这两个郡主,还真被吓到了一瞬。 可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她们再一次笑出声来,比之先前更加张狂。 “哎哟哟,安女娘,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呀!不过也 是,连堂堂二亲王殿下,和六亲王都差点被你拉下马,我们这些区区郡主,又算得了了什么呀?” “这话可就说错了,二亲王确实逃过一劫,可是六亲王,是着着实实的被她给害了的,东乐姐姐,我们可得小心点!” 听到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挑衅语气,安与时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东乐…… 一个东乐,一个西阳。 这两个人,不都是和明珠郡主玩的很好的两个吗? 明珠郡主就是出了名的嚣张,也难怪她们两个同样是这副德行。 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的,若不是性情相近之人,绝对玩不到一起去。 这话,果然有些道理。 她定了定神,冷笑出声:“六亲王确实下了马,可那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居然做出了谋逆不轨之举,难道不该抓吗?” 安与时看着她们两个,又挑眉道:“六亲王能够做出那种事,就是不把黎民苍生放在眼里,现在你们说出这种话,是觉得圣上对他的惩罚实属不该,是为他喊屈报冤吗?” 才刚说完,楼朝雨立即就找回了还嘴的底气:“就是!你们两个也不把百姓的性命 放在眼里,明显和六亲王就是一路人,说不定你们早有勾结,只是这一次侥幸逃脱!现在,是藏不住你们的嘴脸了吧!” 现在安与时和楼朝雨说的,虽然有点过于夸张,甚至是借题发挥的意思。 可也让这两个郡主彻底慌了神。 东乐就先指着楼朝雨破口大骂:“你放肆!区区官家之女,居然敢对本郡主口出狂言,是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本郡主这就把你抓起来,杀了泄愤!” 楼朝雨都气笑了,可是一张嘴,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这两天本来就累,再加上方才受到惊吓,又被这两个郡主给气到了,难免有点旧疾复发的意思。 周如音冲过来,一把把她拽住,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你们是郡主又如何?安与时也是郡主,怎么不见安与时如此草菅人命,嚣张跋扈?分明就是你们自己有错在先,现在还敢强词夺理!” “再说了,我们只是官家之女又如何?置办粥厂、周济百姓,是我们的好心,可不像你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居然还伤人性命!” 铮! 现场已经够乱了,何元英还直接把剑拔了出来。 “少跟她们废话,要打要杀只管上!唧唧歪歪的说一堆废话,算什么本事?” 周如音有一瞬间的哑口,她怎么感觉,自己也被何元英给骂了? 其实也是因为,最近何元英和楼朝雨、周如音都走得很近。 现在看到楼朝雨弱不禁风的,还被气成这样,咳的心肝脾肺肾都快出来了,心生不忍,才格外急躁,嘴上更没个把门的。 而被何元英这么一打岔,那两个郡主也回过神来了。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到时候谁脸上都不好看,大家都要挨罚,得不偿失。 再加上她们今日口上失言,已经被安与时抓住了把柄,如果闹到皇上面前,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可要让她们就这样服输,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西阳郡主冷哼一声,左右看了看,状似漫不经心的嘲讽:“你们自己睁开眼看看清楚,这里都被你们挤成什么样了?我们从外面赶来,本就不知这里如此拥挤,更不知道这里这么多的粥厂,这么多锅炉,还挤了这么多的灾民!” “明明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周到,藏了这么多祸患,我们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至于你们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第265章 小坑怡情 “上纲上线?”周如音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们才更应该睁大眼看清楚一点!现场这十来个受伤的灾民,还是安与时出手才医治好的!你们伤人在先,居然还倒打一耙,真当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住你们?” “什么叫我们伤人在先?非说起来,也是你们自己,把粥厂办的如此拥挤,就连官道也让你们给占了,如若不然的话,我们就是一路飞奔到上京城里,也撞不到任何一个人!” 西阳这话,算是说到点上了。 不止身边的东乐跟着理直气壮起来,就连安与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虚。 这些隐患,是她刚一过来就看在眼里的。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辩驳不得。 被这么说,楼朝雨她们,同样一时哑口无言。 没错,如果不是这里被堵塞了,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安与时面容淡淡,稍稍低了头:“两位郡主说的不错,这件事情我们,也确实有点过错,那既然如此,现在伤者在这里,我们双方就一方承担一半的医疗费用,直到这几个伤者好全,如何?” 这两个郡主都没料到,安与时说低头就低头了,而且还这么快。 她们的第一感觉, 就是其中有诈。 安与时接着又说:“二位郡主心地仁善,又身份尊贵,总不至于连这个银子都给不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方才太过疾言厉色的缘故,还望二位郡主海涵。” 看安与时这么低头,自己这边的几个人心里都不太好受。 可那两个郡主,都快爽到飞起来了。 早有这个态度不就好了吗? 非得闹一场! 现在,安与时算是回过神来,知道双方身份悬殊,不敢再造次了? 也对,她们可不像六亲王,干了那么多自找死路的事。 她们可是都清清白白的,安与时要真是因为她们几句话就大闹起来,那到最后,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想通了这一层,这两个郡主愈发高傲。 “也就是几两银子罢了,我们当然出得起!” 东乐冷哼:“到时候需要多少费用,你尽管说,当时就能给你!” 西阳也傲气十足:“别说到时候给你了,就算现在给你又如何?拿去,这是五十两银子,多了你自己留着花,若少了,你再来找我们要!” 接到这个荷包,安与时勾唇一笑:“刚才,我们果然是有眼不识珠,误会了二位郡主,想来,以两 位郡主这么大气的个性,所谓伤到百姓一说,其实也就是无心之失,而且仔细论起来,也是我们这边的错。” 看安与时越说越离谱,楼朝雨和周如音都急了。 何元英更是两眼瞪大,只当自己是见了鬼。 真的假的? 安与时是这种个性? 感觉不太像…… 可既然安与时并非这么贪财好利,趋炎附势之人,现在又为何要主动示弱? 安与时没有管她们现在怎么想,就看着这两个郡主越来越得意的眼神,自己的姿态,则越发谦逊。 她接着说道:“以二位郡主的高洁之姿,想必方才如果不是因为中途出了点岔子,现在早就和大家一样开设粥厂,周济灾民了吧?” 安与时笑得越发温柔,眼神之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些仰慕。 “两位郡主如此心善,开设的粥厂,肯定也比我们做的更为豪华大气,今日,我们应该都有幸能一睹风光了!” 没错,安与时就是在扯淡。 这两个人,伤了百姓就想跑,只给区区的医药费算什么? 她就是要让这两个郡主,为了面子,不得不出一把力气。 办的好不好不打紧,能解决燃眉之急,那才是最重 要的。 至于这两个郡主的无礼之处,现在也不着急。 她们待在上京城还没几天,要回去也不是这两日的事,时日还长呢! 往后多的是机会还回去! 而且她觉得,以这两个人的个性,应该不会让她等太久。 果不其然,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彩虹屁,东月郡主和西阳郡主,脸上就挂不住了…… 她们是憋不住笑。 “算你有眼光,我等又不是那种心狠之辈,看到这些百姓如此命苦,自然于心不忍!” “如果不是你们非得找我们麻烦,粥厂早就办起来了!” 听到西阳这么说,东乐有一瞬间的僵硬。 还真要办粥厂吗? 西阳冲东乐挤挤眼睛,不就是个粥厂而已,能花多少银子? 她们的封地都不算太过贫瘠,这么点小钱,还出得起! “那好啊,我已经让人去挪地方了,一会儿地方挪出来,就让二位开设粥棚吧?” 安与时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此刻,两个人看向安与时指着的方向,才发现那里果然已经空出来了。 官道两边的荒地,已经在搭建棚子,也有不少灾民跑过去帮忙。 人数众多,就算工程再大再复杂, 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像模像样的。 别的不说,先把人挪过去,把官道给空出来,轻轻松松。 而且也就几个人还在说话的功夫,官道上就已经能够自如通行一辆马车了。 刚才那几个被撞塌了的粥棚,现在也被收拾干净,空出了两块空地。 ……一切都是刚刚好! 像是为了她们量身打造! 这时候,安与时伸手朝那边一指,然后冲两位郡主挑了挑眉:“都是为了救灾,时间宝贵,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先去忙吧,若缺了什么尽管来说,我们这里有的,一定鼎力支持!” 都说到这里了,东乐和西阳就是反应再慢,也明白安与时刚刚是故意把她们往高处架。 就是在给她们挖坑! 可现在都已经架到火上了,也不能再说她们本来就没想着要出力,从而直接甩袖走人。 说白了,到了现在这一刻,她们是不想管也得管! 而且那个粥棚,她们确实要开始,也必须开始搭建了! 却见安与时偏在此刻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 东乐和西阳恨的牙根痒痒。 “我们怎会缺什么?你且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慢走不送!” 第266章 居然是安景州 看着安与时这般欠揍,两个郡主都快忍不住了。 就安与时这个人,为人之阴险,比在宫里的时候更加难缠! “坑我们?好,我记住了!” 东乐下意识的就要往前冲,关键时刻,自己收住了,指着安与时,恨的咬牙切齿。 安与时微微歪头,一脸无辜:“两位郡主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她扔下这句话,顺势抄起楼朝雨的胳膊,又冲周如音和何元英招了招手,直接转身。 “看两位郡主忙的说话都有些糊涂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忙自己的吧,也不能落了人家的下乘呀,你们说是不是?” 楼朝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反过来握住安与时的手,笑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些闲人,可不能在这里碍了两位郡主的事,赶紧都回到我们自己那边去才是!” 何元英还懵懵懂懂的抓着剑,一时间,冲上去不是,走也不是。 犹豫了好几圈,才跟了上去。 周如音也稀里糊涂的,但是反应较快些,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安与时:“原来你刚才说那些话,都是故意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被她们那两个吓住了呢!” 楼朝雨哼了一声:“ 我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与时是那种人吗?那两个人到处惹事,等着吧,一会儿肯定会叫她们好看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才你和我一样,也是云里雾里的好不好?我都看见你脸上的表情了,现在装什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看着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安与时只能伸手大力一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吵得起来?看现在的天色都快黑了,灾民越来越多,我们得赶紧抓紧些。” 把重心放在周济灾民上,几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 但一想到刚才吃瘪,她们心里还是不舒服。 就算最后让东乐和西阳都被迫出点血,周济平民,可这又算什么? 于大象而言,这不过是一块蚊子肉! 也就刚才看着那两个人的表情有点解气,但现在一想,还是憋屈! “与时,难道她们这样找我们麻烦,就这么算了吗?” 周如音拽住安与时的衣袖,怎么想都不甘心。 旁边何元英也用力点头:“与时,你别怕她们,就算她们是亲王之女又如何?我们四个人加在一起,身份怎么也怎么着也能越过她们去!若你怕,我动手就是,想 来就算闹起来,我家父兄也是能帮我压住的,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这口恶气必须出了!” 安与时嘴角一抽,刚想着解释一下,忽然看见远处人群里传来一阵阵骚动。 仔细一看,是一个浑身邋遢,还有些黝黑的男子。 他大力又狂躁的从人群理钻了出来,吓到不少人。 乍一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眼熟…… 楼朝雨当时就瞪大了眼睛:“与时,那不是安家二公子,安景州吗?” 安与时顿时蒙住。 仔细一看,那不是离家已久的安景州,还能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仅安与时觉得疑惑,大家也都想不太通。 自打之前听说,安景州从安家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就连安老夫人死在牢狱之中,他也一直没有露过面。 没想到,竟会在今日,还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见到他。 这么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的,莫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头? 又和这么多灾民混迹在一起…… 难道他跑去了铜城? 和其他灾民一起受灾了,这才跑了回来? 认出了安景州人的,都在心里暗暗猜测。 安景州却没管 那么多,目光穿过人群,远远的看了安与时一眼。 然后就暴跳如雷的冲到东乐和西阳面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怪她们吓到,在她们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现在这么大动静的冲过来,是想做什么? “你们两个好生放肆,居然敢那般对我妹妹!” 安景州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找到机会,直接开始宣泄:“怎么?你们是以为她身后无人,便可对她随意欺凌辱骂?” “我告诉你们,往后再看口出狂言,我安景州第一个不放过你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刮掉你们一层皮!” 东洋和西阳都快石化了。 越听越不对劲,更是气得发笑。 “你妹妹谁呀?” “我们何时欺凌你妹妹了?” 两个人这么一问,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些被安置在一边的伤者。 难道是因为,刚才她们不小心撞垮了粥棚,导致不少百姓受伤,而这些百姓里面,就有一个是这个男人的妹妹? 现在过来,是想讹银子的? 她们两个尚且迷茫的很,这边,安与时这几个却是惊呆了。 安景州方才说什么? 不对,安景 州现在闹这一出的意思是,他又把自己当成安与时的哥哥了? 几个人脑袋一偏,齐刷刷的望向安与时。 而安与时眨眨眼睛,跟大家一样费解。 谁能知道,安景州在这个时候窜出来,还会放出这种话? 而且他在东乐和西阳面前这般说,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又想玩兄妹情深的戏码吗? 安景州就像是被点着了的炸药一样,看到东乐和西阳都很不屑,整个人越发暴躁,连青筋都爆起来了。 再说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嘶吼:“我告诉你们,我妹妹性情是很软,极易被人蒙骗,更容易被人欺负了去,可你们别以为她刚才迫于无奈对你们服软,就是你们占理!若你们敢再这样对她,我照旧不会放过你们!” “记住了没有!” 听着安景州说话颠三倒四,整个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东乐郡主顿时一脸嫌恶:“你是个疯子不成?你妹妹是谁?受了多重的伤?十两银子够不够?” 看安景州不肯接银子,西阳嗤道:“你还嫌不够?本郡主告诉你,做人莫要贪得无厌,能有这么点补偿,已经是我们大发善心了,若你还敢趁机讹人,可没人能救你!” 第267章 护妹狂魔?假的 啪嗒。 东乐彻底没了耐心,把手里十两银子随手一抛,扔到安景州脚边。 “拿了赶紧滚,若还敢闹事,本群主不会放过你!” 现在东乐和西阳只想赶紧把安景州给打发走,本身心情就不大好,现在又被这么个人冲过来大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她们的涵养了。 如果安景州还敢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她们下手太狠! 安景州看到那十两银子,就像是受了更大的刺激。 抬脚一踢,直接把银子踢进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被谁捡了去。 “你们当本少爷是什么人?敢这样折辱本少爷?” 安景州吼的一审气势,可是看上去,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本少再跟你们说一遍,如果你们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跟你们不死不休!” 西阳当场就忍不住了,直接招手叫人:“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赶紧打出去!还有,他妹妹到底是谁?本郡主要看看,他妹妹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脸,敢让亲哥到本郡主面前指手画脚!” 东乐也不屑的哼了一声:“若他再敢胡言乱语,冲过来造次,就尽管打他!打折了手脚,算本郡主的!” 安景州的状态越来越疯狂, 也不管站在眼前的是两个女子,抬手就要冲上去。 无奈对面人更多,转眼就把他给架住,压根就动弹不得。 紧接着,就是一群人把他围着,只听到里面拳拳到肉的痛殴之声,再听不见别的。 楼朝雨拉了拉安与时的袖子:“这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你不去管管?” “我有什么好管的?”安与时面容清冷,完全没有被触动分毫。 安家的人,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眼里除了利益,再没有别的。 就算安景州相对还小,或许还留存着那么一点血性,可放在原主的前世,他也是刽子手之一! 而她也不认为,安景州是受了什么刺激,也和高砚书一样,回想起了前世之事。 巧合,一个就够了,个个都来,那也太扯了些。 那么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又是安家处心积虑的某种计谋! 在她面前卖惨,装蒜,就想让她心软,然后安家就能继续拿捏她…… 痴人说梦! 明摆着眼前就是个坑,她又怎么可能会去踩? “就不该管他们!” 周如音义愤填膺的,比安与时还要生气:“除了你以外,安家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 人,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咱们还没长教训吗?如果现在冲上去,可能就中了他们的计!” 看吧,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周如音这个局外人都知道。 安与时自然要记得更清楚些。 所以安景州今天这个苦肉计,注定是要落空咯! 再者说了,既然是可恨之人,那挨挨打也没什么不好。 何元英摇摇头,没说话。 在他们何家,父母恩爱,兄妹和睦,就连争衣抢食都很少发生,更不会出现像安家那样的情况。 所以对于安与时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深感不幸,却不大能理解。 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些事,远不是他该管的。 几个人都憋着嘴,打算转身离开。 不想,安景州愣是从那两个郡主的家丁围殴之中冲了出来。 现在鼻青脸肿,嘴角流血,也没有喊一声疼。 他只眼巴巴的看着安与时:“妹妹,你放心,有我在,决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往后就是别人说你一句重话,我也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此生,绝对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安与时脚步一顿,回头望过去,发现安景 州眼睛里蕴藏着太多东西。 复杂到她看不透。 难道,巧合,在发生了一次之后,还真能发生第二次? 安景州也没机会说太多,他眼巴巴的看着安与时,可也没等到一句话,这又被那些家丁拽了回去。 拳打脚踢,没个停歇…… 安与时冷眸微转,是打从心底里的没有半丝颤动。 苦肉计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难为安景州了。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安家的人冲出来,要把安景州给保下来吧? 毕竟是安家的嫡出幼子,若真打出了毛病,安应淮怎么可能受得了? 才想到这里,果然就有安家的下人冲了进来,睁大眼睛抓着人到处问,想知道被围殴的那个人,是不是真是自家二公子。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全都冲了上去。 现场顿时一片混战。 然后他们就从人群之中,把已经快不成人样的安景州给拉了出来。 “二少爷?” “真是二少爷!” “完了,二少爷被人打成这样了,快,快去告诉大公子!” 紧接着,就有人冲到另一边去,剩下的则护着安景州,和东乐以及西阳两个怒目相对。 东乐和 西阳都措手不及。 她们只当那真是个发了疯的灾民,却没想到,安景州竟真是哪家的贵公子。 可是好好的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现在好了,自己找事出来,结果又要推到她们头上! 今天这些麻烦,是怎么躲也躲不掉吗? 两个人越想越心烦,不约而同的瞪着安与时。 都怪她! 要不是碰见了这个煞星,她们怎么可能这么倒霉? 也是因为安与时一番话,她们才会留下来置办什么粥棚,如若不然的话,就更不会碰上这么个麻烦了! “听说,安与时就是一个被自己家赶出来的,然后寄居在她表兄家里,两个人不清不楚的,拉扯到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腌臜事!” “也就这样巧言令色的人,才会想尽办法去讨太后和皇上的欢心,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子居然也被她蒙骗过去了,对她那般宠信,莫不是有什么妖法?” 东乐和西阳现在很心烦,越想越不对味,猜测也越发稀奇百怪。 因为除了这些离奇的解释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了啊! 就在这时候,安景川被安家的下人带了过来。 第268章 反正你们爱演 安景川冲到现场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安景州的伤势。 “景州!” 安景川冲过去大叫一声,看安景州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顿时猩红了双眼。 现场距离楼朝雨和周如音她们的粥棚并不远,安与时和她们待在一起,看的自然一清二楚。 撇开别的不说,安景川和安景州这对兄弟,倒还真是好的不得了。 “你们也太过于猖狂了!” 安景川现在占理,也顾不得什么最近必须低调做人的家训,冲东乐和西阳开口,更没多少顾忌。 “就算你们自视甚高,也不得如此猖狂,这里是上京城,不是你们的封地,由不得你们作威作福!” “安景州是我安家次子,现在被你们打成这样,就算到了皇上面前,你们也说不清!” 说到这里,安景川倒是想起来了,一回头就看见了安与时,当即眉心一跳,接着又说:“还有安与时,她是我安家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今天来这里,是为桐城灾民出一份力,结果却被你们数落的连人都不如,怎么,你们是看她孤身一人,所以故意欺辱她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安与时更加。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 的耳朵,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备受宠爱’? 谁宠爱她? 安家吗?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由此也可见,安家果然是又想了什么馊主意,故意出来恶心她的。 方才安景州只是开胃菜,现在的安景川,才是正餐? 真真是可笑! 还好她冷心冷清,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信安景州的这副做派,否则的话,现在肯定又要被恶心坏了。 东乐和西阳对视一眼,同样不敢置信。 都说安与时和安家关系并不好,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像是很护着安与时的样子? 这两个人,还都是安与时的兄长? 安家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古怪! 东乐扯了扯嘴角,有些忍不住了:“我说你们安家的人,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一个两个的蹦出来,说我们欺负了安与时,可你们就算没长耳朵,也该长了眼睛,我们怎么欺负她了?方才到最后,我们也算是相谈甚欢,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一下,这也扯得上欺负?” 西阳更没好气,撇了安景州一眼:“还有他!是他自己突然蹦出来,说的话不清不楚,还指着我们两个人 的鼻子骂,怎么?我们身份尊贵,就更该谦逊有礼让人辱骂吗?他自己跑过来发疯,就算是挨打也活该,你要去皇上面前分说,那就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更理亏!” 她们两个也是被烦的厉害了,安景川和安景州这两个人,就像是个戏精,不断在她们面前蹦哒,搞得还莫名其妙。 任谁都忍不住! 既然非要闹,那就闹大,反而还痛快些。 这头,安与时摇了摇头,懒得再看。 楼朝雨和周如音兴致冲冲的,还想过来拉她一起。 “不必看了,闹不起来的。” 安与时嗤笑着摆了摆手:“安景川那个人,和安应淮一样,是个老狐狸,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们不会做,今日他们说白了,就是为了做戏,现在戏已经做完了,如果真和东乐以及西阳拉扯下去,到最后谁都讨不到好,所以他们会赶紧收手的。” 安与时才说完这些话,那边的动静果然就消停下来。 周如音和楼朝雨一起上前看,发现安景川嘴上说的厉害,实则却已经在带着人,把安景州抬起来往回走了。 就是个纸老虎! 东乐和西阳本身还有点头疼,现在嘲笑起来,是丝毫不加 收敛。 安与时摇摇头,只觉得丢人。 她就说嘛,就算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该彻底脱离安家。 祖籍上面的那种脱离! 现在倒好,就是因为当初没能把自己从安家祖籍上划出去,现在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安家不合,可是一到安家丢人的时候,她也总是要被连带上。 尤其是像今日这样的场合,安景川和安景州两个人,像是吃了药似的,非得指着她,说她是妹妹。 明明没那个本事,还得先丢个大脸! 现场那么多铜城的人,还有东乐和西阳在,解释又解释不通…… 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得站上去解释吧? 那样的话,反而欲盖弥彰。 总之,她身上的污名,拜安家所赐,只怕是再也洗不掉了! 安与时越想越恨,扭过头去,只觉得没脸见人。 过了一会儿,她越发忍不了,干脆让青竹叫了人过来。 “刚才安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跟我说了,他们要大办粥厂,只可惜这里地方不够,因此在场所有人的粥棚,一应开销,都由他们包了,今日夜里,你们就直接去安家支取银子!” 这番话,虽然出现的有些古怪,可是 大家都看在眼里。 方才安景川和安景州,还真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安与时说她是他们的好妹妹。 还说什么谁也不能欺负了安与时。 既然如此,且不说安与时和安家的不合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那现在这些话,总该不是假的才是。 而且安与时,确确实实就是安家的血脉! 那既然连安与时都这样说了,他们就这么办呗,总不能把安与时给得罪了吧? “果真如此吗?那安家可真是大善,回头咱们可得上报上去,让他们大受嘉奖才是!” 安与时立马就笑了:“当然是这样了,刚才那些话,可是他们一字一句给我说的,不信的话,你大可去问他们,如果他们敢说一句不是,那就证明他们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了,诓骗天下人,其心可诛啊!” 说到这里,她又阴险一笑,接着说:“至于这些事,当然是得报上去,还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才好,你们可能不知道,安家人上下宅心仁厚,最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罪,甚至还说什么,要掏掏空自家银库,派人取物去铜城,把这些受灾百姓们的房屋重新修建好,这般好心,真是令人钦佩!” 第269章 闹个不休 本来听着,还觉得疑惑。 现在,楼朝雨和周如音都噗嗤一笑。 青竹也无奈的很,看了安与时一眼,等这几个守卫走出去以后,自己揣着一大包银子跟上去了。 且不说安家人会不会上当,但如果来日,安家撕破脸皮,可不能把自家女娘牵扯进去。 所以那些从安与时那处得到命令的守卫们,现在就得打点好。 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不会影响到女娘就可以。 安与时也承认,她刚才有点冲动了,幸好有青竹帮她善后。 安家那几个人,实在可恨,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还非得想着要拉上她。 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口气憋着出不来,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还都在肆无忌惮的取笑,更让安与时心里憋屈。 好像自从穿越以后,她很少有过这样的时刻。 一时之间,也只能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这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楼朝雨和周如音,却越想越气。 “你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来说嘴了?等着,我这就教训她们去!” “我也去!” “行了行了,你们去能做什么?” 没等安与时阻拦,何元英先赶了上来。 安与时顿 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拦下来,不去闹事就好。 可谁知道,何元英又把她的剑抄了起来,仰首挺胸,一副要去作战的模样。 “看我过去,杀她们个片甲不留!看谁还敢笑话与时!” 在这一瞬间,安与时的脑门都大了。 “我拜托你们几位女侠,此事能这么解决吗?都消停些,等着就是了!” 知道安与时心里烦躁,几个人也没有再闹下去。 其实她们也知道,这样直接找上门,不一定讨得到好。 可她们心里就是不乐意! 以她们和安与时之间的关系,别人嘲笑安与时,和嘲笑她们有什么区别? 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天杀的,现在笑得这么猖狂,别叫我们找着机会!” 楼朝雨气的呼吸急促,说话的嗓音也有些变了。 安与时抬手,把楼朝雨拉到一边把脉。 “你的身子一直也不怎么好,现在更该好生保养,不过一点小事罢了,生那么大气做什么?连我都不甚在乎。” 楼朝雨气鼓鼓的收回手:“照你这么说,我是白操心了?” “我也就是说你两句,你又这么大气性做什么?”安与时白了她一眼,她脸上这才好转了些。 是个有 个性的,就不爱听别人说好话。 其实安与时也知道,楼朝雨现在心里的症结,就是和她一样的憋屈。 就她们几个来说,确实很少受气。 也就只有周如音,由于和周婧芙呆的多,所以从小到大,没少受委屈。 她么。 原主是,她不是。 可是这段时间,大家都是顺风顺水的,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这么想着,安与时也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 难道是自己这一路上走来,太过顺遂? 一直都有人护着,而且都身居高位,无人可撼动。 导致她越来越心高气傲,甚至有些不可一世了。 细想起来,很多时候,她也确实是很逾矩的。 可由于樊太妃和皇帝,以及裴允的纵容和保护,她对于自己身份的那一层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 说白了,如果有资本,想要猖狂,那也无可厚非。 可问题在于,现在的她有那个实力吗? 银子倒确实是足够的,钱财上,整个大赫王朝,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越过她。 她又忍不住想,自己手里的银子资产,还想着要和裴允分一半,可裴允不过是顶着裴家子嗣的名声,实则并非裴家子,是而是皇家子…… 也难怪 ,裴允以前一直都不肯接受,她要分过去的,关于裴家的和孟家的产业。 既然以前就不肯要,那以后就更不可能要。 所以,她手里的东西,比从前足足又多了一倍。 可自己拿着这些资源,虽说是找了几个孟家的舅公回来,实际上也没有做太多事情。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骑到头上,然后她才反击。 外面看着是不可一世的,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次次都很被动。 就比如这一次,她看似强大,也受宠,拥有别人都不能有的优先和特权。 可她实则处处受限,不管安家欺负她,还是那两个郡主让她不爽,她都不能真的下手。 说白了,就是担心这,担心那,所以不敢活得太肆意。 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与时心里烦躁,手头上也没有足够的药材,就给楼朝雨施了个针。 看几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她也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安慰,只把精神都放在救治灾民上。 从铜城赶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现场粥场确实不少。 可是来的人太多了,每一处都人手不够,她们这些浇灌这长大的千金小姐,也不得不出一份力。 别的不说,帮着递递东西也是可以的。 这么一通忙下来,也还算充实。 就是没想到,她们都已经开始逐渐忘却先前那个插曲了,东乐和西阳那边又整出了幺蛾子。 “真是稀奇,这些贵人们要救济灾民本来是好事,可怎么和灾民打起来了呢?” “就是,还说什么上京城外面围满了善心人,让我们赶紧过来,可谁知道,过来了之后还要受气,早知道,不如就饿死冻死在家里,挖点野菜也能撑过去!” “咱们还是离这些贵人们远些吧,拿了就走!” 人多的地方,闲话传的格外快。 安与时她们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灾民们,就已经有了埋怨之心。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奇怪。 周如音直接抓住一个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那大娘嘘了一声,想了想,这几个小女娘家确实也辛苦,而且又没有欺负过百姓,便也说出来了。 “你们几位是大善人,咱们确实不该把你们也骂进去,可你们知道吗?这天都黑了,大家又饿又冷的聚在这里,人又多难免要出事,谁心里都着急呀,想着赶紧把肚子给填饱了,才能等着下一顿的不是?” 第270章 有本事就砍了我们 大娘义愤填膺的:“谁知道,那边那两个自称是郡主娘娘的,说什么要给大伙做些好酒好菜,引得人人争抢不说,闹的也是不可开交,一些力气大的、有本事的,最先钻过去,不想到现在了,连一口热汤都没喝上,这不闹起来了!” 听到这话,几个人的眼睛越发瞪的大了。 安与时立马追问:“是两位郡主?是不是一个叫东乐郡主,一个叫西阳郡主?” 大娘用力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们!” 这么一听,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了。 也难怪现场会闹起来。 救济灾民的时候,能有口热汤热饭的就不错了,谁还能想到要弄什么酒菜? 可是既然有了好的,百姓众多,自然都想争着吃下腹中。 本身就是受灾了的灾民,家里的房子都还不知道在不在,未来一片迷茫,自然是现在有什么就争着什么,能先吃到嘴里,存在胃里,都能保证接下来几天饿不死。 所以怎么可能不会闹大? 楼朝雨和周如音围着大娘吵着要问细节,还没听几句,就又听那边传来好大的尖叫之声。 “杀人了,杀人了!这些所谓的贵人要杀人了!” “咱们是过来逃难的 ,谁知道一顿饱饭都还没吃上,就要被杀了,救命啊!” “有没有人能管管!?” 眼看不对劲,几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何元英第一个朝着长剑冲了上去。 楼朝雨和周如音也赶紧跟上,还一个劲的叫着何元英,让她慢些。 安与时心里有些担忧,让青竹先去叫人。 自己也要急着往那里去。 青竹很担心:“姑娘还是先别过去,等奴婢回来再去不迟!” “你不用担心我,我好歹还有些手脚功夫,一般的人伤不了我,何况还有个何元英在那,又有这么多家丁,怎么就至于被人伤着了?” 安与时是真不把这些当回事。 更让她忧心的,还是那些灾民,受灾的消息才传回来没多久,还不知道铜城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灾民就已经有这么多了! 万一不好好处置,往后上京城都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要说上京城,都还是小事,重点是这些灾民。 风餐露宿的,又有这么多老人和孩子,怎么才能好? 何况今天才第一天…… 算下来,是第二天了。 便已经有这么多灾民赶了过来。 若是铜城那边的山石滑坡情况还在加 剧,那灾民岂不是会越来越多? 不管怎么看,都是会令人用心的境况。 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由楼家的家丁带到了现场。 楼朝雨和周如音围在一旁看着。 何元英手持利剑,满脸的义愤填膺。 而那两个郡主梗着脖子,怎么都不肯服输。 乍一看,仿佛受了委屈是她们两个。 几个百姓倒是气的面红脖子粗,指着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骂骂咧咧。 “你们是郡主又怎么样?也不能把咱们百姓不当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们一碗粥,结果折腾了几个时辰都还没好,再晚些,我们都要活生生饿死在你们眼前了” “你少说这些浑话!”东乐郡主气急败坏,指着这个百姓就骂了回去:“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区区贱民,敢这般同本郡主说话?信不信本郡主扒了你的皮!” 西阳郡主和东乐郡主一样,气势十足的:“你们这群刁民,以下犯上,知不知道这是重罪!?就算……就算是要诛了你们的九族,那也是应该的!” 这话才刚刚说出来,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西阳郡主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就算平民 以下犯上,也不是这么大罪过! 何况这算是以下犯上吗? 果然,所有在场的百姓都被气笑了。 本来还没有参与其中的都只是在看戏,可谁知道,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什么意思? 以后贵人若有错,他们这些黎民百姓,连说都不能说了? 若是说了,就要被诛九族? 这可不是吵闹而已,这是想断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活路啊! “诛九族?好啊!我张老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两位郡主今日既然连话都放出来了,那就请先从我张老三开始吧!” “还有我!刘翠花!” “还有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全家老小也都在,二位请动手吧!” 一呼百应。 除了这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后面的百姓也都叫喊了起来。 这还是他们,那些和东乐郡主、西阳郡主闹起来的,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楼朝雨挑了挑眉,很是小人得势地冲周如音挤了挤眼睛。 周如音和她一样,也笑得分外开心。 先前是怎么回事来着? 看安与时的笑话? 现在还打算看吗? 也不是谁最可笑! 安与时勾了勾唇,毫不掩饰心里的暗爽。 可眼看情况有些控制不住了,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还没有要收敛一些的觉悟,仍旧趾高气扬。 “放肆,你们都放肆!”东乐郡主指着他们,怒道:“好啊,你们求着诛九族是吗?当本郡主不敢?” 她吼的杀气十足,像是真打算大开杀戒。 看她如此,有不少灾民还真就被吓到了。 按照常理来说,身份再怎么尊贵的贵人,也不会敢这样和百姓过不去。 可这里是上京城,万一这里的贵人就是胆子更大一些呢? 万一这两个郡主还就是敢来硬的呢? 也就是这么一下,被西阳郡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人脸上惊慌的神情,立马道:“你们方才谁说要被诛九族的?现在就站出来!一个一个的,一家一家的,立即带走!” 东乐郡主心里那点惊慌也没了,跟着恐吓威胁:“还有方才闹事的那些个,都出来!” 她们本来也没少带人出来,后来为了准备粥场,又召了好些人来。 现在全都围了上去,看上去还真有些骇人。 而那些百姓,充满无助,连连后退,是真的有些发怵了。 楼朝雨柳眉微蹙,轻声问安与时:“闹得这么大,要不要管管?” 第271章 我们没有错 安与时轻轻摇头:“看看再说,她们自寻死路,且让她们闹去,让底下人盯紧些,别让她们真伤到了百姓,等到侍卫赶来就好了。” “如此也好。”楼朝雨点了点头,拉上周如音,一起给各自带来的下人吩咐。 何元英有些心焦地看了安与时一眼,想了想,没急着出手。 她也就是担心那些百姓,但既然安与时说可能没事,那就一会再说吧……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是越发得意洋洋,甚至招招手,真让底下的去拿人了。 一看像是真要被砍头,这些百姓们都怕的不行。 而害怕到极致,往往就会变成愤怒…… 终于。 有个男子把头发一甩,怒道:“来啊,砍了我啊!抓了我!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皇城根里,你们这些所谓的郡主,究竟有多猖狂!” 说完这些,他还咬紧头发,往桌子上一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旁边这些带兵器的人赶紧动手。 一看如此,其余人也都大声叫嚷起来了。 “动手啊!” “咱们都看着,看她们到底能杀得了几个!” “大不了都死在这里,反正咱们也是落难了才到这里来的,又不 是犯了罪,看她们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对!动手啊!” 声势越闹越大……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的脸都要绿了。 她们又不蠢,说什么要诛九族,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这群刁民,怎么可能真的砍头? 她们又不是当官的,也没有这个权限! 何况就算真的要杀,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堂而皇之地杀! 更不能杀这么多人! 眼看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安与时轻嗤了一声。 原来也就这么点本事。 两人都听到了安与时的嘲笑,顿时都转头看了过来。 安与时挑了挑眉,毫不退缩。 “看什么看?”周如音往前面一站,直接挡在了安与时前面:“你们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收拾,别人看看你们的笑话又怎么了?” 一瞬间,两个人都咬紧了牙关,羞耻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如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哼,方才她们两个不就是这样的么? 现在被人奚落就是活该! 安与时好笑地把周如音拨开,直视着两个郡主的眼睛:“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错,那就只有劳烦你们两个,和这些 受了委屈的百姓们去衙门司里走一趟,好好分辨个对错了?” 东乐郡主眼睛发红,还是死鸭子嘴硬:“我们哪里有错?倒是你们……尤其是你安与时!好歹你也是深受樊太妃和圣上喜爱之人,我们进京,也是你安置招待的,如今你眼看着我们在这群刁民面前受辱,居然不置一词,甚至还站在旁边看笑话,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上面交代!” “对!”西阳郡主立马来了精神,跟着怒指安与时,一通指责:“安与时,你现在也是个郡主,还是刚被新封的安国郡主,封号之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而且你方才也是听到了的,这群刁民骂的是郡主,把你也骂进去了,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哈!”安与时都听笑了。 楼朝雨当场怒道:“与时和你们怎么会一样?昨日与时尚在宫中陪伴樊太妃,一听说铜城出了事,猜到会有灾民流落此地,就立即传信于我等,让我们办好粥场,等着周济灾民!” “不错!”周如音紧跟着说:“为了这里的事,她人没出来,银子先送出来一大笔!今日她亲临,也是出银子出力,连被你们撞翻了的人,也是被她医治好 的!就凭你们,只知道胡作非为,把救济灾民当成玩笑,怎敢同她相比!?” 看着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安与时悠悠接话:“撇开那些不谈,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自己办事不妥当,惹得无辜百姓们怨声载道,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尊卑有别,可是公道自在人心,难道大家还说不得你们?” “就为着几句抱怨,你们动辄便和百姓们争吵不休,甚至还闹着要抓人,要杀人,还要诛人九族?” “你们两个,今日如此猖獗,莫非是想故意惹事,煽动民乱吗?” 本身就没理可占,听到安与时这几个教训,就已经很不服气了。 现在发现安与时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连冲上去掐死安与时的心都有。 牙尖嘴利,其心可诛! 她们只是无心之失! 何况她们也是为了让这些百姓们吃点好的,何错之有? 都是这些刁民的错!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三位在附近同样周济灾民的亲王赶了过来。 他们隔得比较远,混乱是早就听说了,但也没当成一回事。 何况挤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可谁能知道,闹事出来的,居然是他们的孩 子! “你们这是……” “东乐,别怕,和爹爹说,是谁欺负你了?” “西阳,是有人招惹你们?打回去就是了,吵吵什么?没的让平民百姓看笑话!” 光是听到这些话,安与时就想扶额。 看出来了,这两人果然是被宠地不知天高地厚。 而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在看到自己家里人来,又听到这话,都红了眼睛。 一个两个的都扑上去嚎啕大哭,还不忘指指点点的告状。 本来,这三个亲王看到安与时在这里,就都是暗叫不妙。 这个小蹄子,专门和他们这些亲王过不去! 现在再听到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的哭诉,越发火冒三丈。 “安与时,你……” “参见五亲王,西郡亲王、东属亲王!” 他们才刚刚开始指责,青竹就带着城里的侍卫们来了。 人数极多,阵仗不小。 看看前方,连更宽敞的道路都清出来了。 明显来者不善! 这时候,楼朝雨冲身边的下人打了个眼色,那人立即钻进人群里,也不知道和谁说了什么。 下一秒,就有人大叫出声:“你们来得正好,知道这两位郡主是怎么欺辱咱们的吗?” 第272章 以退为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其余人也都开始阴阳怪气地大叫。 “想必两位郡主这么大的官威,动辄就要砍人脑袋诛人九族的,想必是几位亲王的家训了?” “可不是吗,都要把咱们所有人抓起来了,难道是闹着好玩的?” “敢问几位亲王,是不是也要把咱们抓起来?” “既然要抓,那就动手呗!” “就是啊,动手啊!咱们这些贱民,难道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 百姓们群情激愤。 几个亲王都是两眼一抹黑。 安与时和几个小伙伴,则安安静静地看热闹,绝对不多嘴。 这又不是她们造成的…… 可她们铁了心的不想多管闲事,几位亲王却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说句实在话吧! 自己的儿女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难道还能不知道? 现在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他们都不用继续打听,就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肯定是这两个不成器的,闹着要在这里玩,结果却被这么多人都抓住了把柄! 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安与时也在这里…… 就安与时这个人,没生事都能翻出别人的过错,把人给送进去的。 虽然说二亲王受罪是活该,是有眼无珠得罪了安与时。 但六亲王,什么时候招惹过她? 没招惹过她的下马了! 他们又不知道有没有被安与时惦记上,现在现成的把柄就送到了安与时手里。 偏偏皇上和樊太妃对安与时那叫一个信任和宠爱! 万一安与时跑回宫里上点眼药,那谁遭得住? 不过既然都思虑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不可抑制的在往下深想…… 留着安与时,始终都是个大祸害。 若能找到机会永绝后患,可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没办法,安与时实在是太喜欢多管闲事了,又仗着地位多番生事。 他们这些当亲王的,和如今的新帝根本就还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眼看还要被不断削减实权…… 还不够如履薄冰? 可架不住安与时在外面,借着身份之便,一次次给他们挖坑! 此女,断不能留! 想是这样想,以现在的棘手情形,他们也不敢直接在面上如何。 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个没脑子的蠢货似的,直接和这么多平民百姓对上。 若失了民心,那下场,可不会有多好。 “诸位,诸 位!” 他们努力挤出笑脸,充当着和事佬。 “两个孩子不懂事罢了,诸位何必与她们较真呢?” “是啊,她们是有口无心,绝对不会是那种意思!” “诸位,就看在孩子们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脾性太差的份上,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看着几个尊贵的亲王都如此低声下气,固然百姓们心中还有气,也都没再说话了。 可大家消停下来,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还是不知道收敛。 “父王,您怎么能跟这些贱民认错呢?他们就活该被抓,就是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就是啊,咱们是什么身份?他们这群贱民,竟敢取笑我们这些当郡主的!” “还有安与时,屡次生事,她也该被狠狠教训一番才是!” “没错!安与时也该死!而且你们知道吗?她先前就在找女儿的麻烦,甚至还有个什么兄长,忽然冲出来要杀了咱们,难道这样的委屈,是女儿该受的吗?” 啪! 东属亲王对着东乐郡主,抬手就是一巴掌。 旁边的西阳郡主吓了一大跳,同时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她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父王,你该不会也……” 啪! 西郡亲王出手,也一样毫不留情。 五亲王憋着怒火,瞥了她们两个两眼,又给西郡亲王和东属亲王使眼色,提醒他们管好自己的女儿。 然后,他才看向面无表情的安与时,笑得一脸讨好。 “安国郡主,这里面,肯定是有些误会吧?您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她们计较才是!” 安与时淡淡垂眸:“不敢当王爷这话,两位郡主说得对,臣女的身份,和她们天差地别,怎敢计较?” 看到安与时这么以退为进,楼朝雨和周如音马上就懂了。 “我们身份低贱,在两位郡主面前连大声说话都险些冲撞了二位,又怎能担得起几位亲王殿下的话呢?” 等楼朝雨说完,周如音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了那两个郡主一眼。 然后,她满脸的惊慌失措。 “方才要不是官差来得快,咱们都要血溅当场了,眼下,我们只求几位殿下能网开一面,千万千万,别和咱们计较才是!” 如此一来,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彻底被激怒。 恨不得把方才挨了一巴掌的委屈和怒火,全都发泄在她们身上。 “你们这几个巧舌如簧的,本来就是你们先招惹的我 们!” “你们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恶人先告状!真当本郡主不敢对你们怎样吗?信不信现在就杀了你们!” 眼看两个没脑子的,还越说越不像话,五亲王的脸色都黑了。 “够了!” “确实够了!”何元英抱着长剑,一脸冷漠:“几位亲王殿下,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现在二位郡主有错在先,不知悔改大放厥词在后,此事难以调停,还是交给官府来断吧!” 五亲王青筋直跳:“此事何至于闹这么大?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何元英人狠话不多,手一抬,指向在人群中候着的巡城守卫:“这些,恰巧就是家兄麾下官差,必会秉公行事,绝不冤屈任何一人!” 话到这里,她才懒得继续啰嗦,直接高喊一声:“带走!” 眼看情况不对,五亲王和剩下亲王伸手就想拦下。 安与时和青竹主仆两个,一边一个,把楼朝雨和周如音拽到一边。 百姓们见状,也都默契十足地站了过去。 不为什么。 让个路而已! “慢着!”五亲王大喝一声。 他好不容易才拉拢了东属亲王和西郡亲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第273章 都来发横财咯! 可是现在的情况…… 五亲王有点牙疼,眼看这些人压根就不想听自己的,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过去,亲自拦在中间。 看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现在才知道怕,小脸吓得煞白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才懒得管这破事! “诸位,好歹是郡主之尊,这么直接拿人,实在有失体统,要不还是……” “何来有失?”为首的侍卫冷喝:“今日情形,几位殿下又不是不曾见到,两位郡主故意生事,惊扰百姓……何况这些是灾民!何其无辜?” “这已是重罪一条了!” “还有,铜城来的百姓或许不知,几位殿下可能也不明白,但是安国郡主,安女娘,是大赫王朝忠臣后嗣,岂容他人侮辱!?” “这位楼家女娘、周家女娘,还有我何家女娘,都是上京城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女娘,来此施粥放粮,乃是善心一件,又岂能任人肆意辱骂挑衅!?” “五亲王殿下,就算尔等贵为亲王,也不可亵渎我大赫律法、上京城的规矩!所以,速速让路!” 这么一大番疾言厉色的斥责说出来,把五亲王和另外两位气得牙根痒痒。 说穿了也就是小姑娘家争吵罢了,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借题发挥! 绝对是在借题发挥!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更是慌了。 她们各自扯着自家父王的衣袖,终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不是,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父王,我们当真是无辜的!是我们被别人欺负了去,根本就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他们是欲加之罪!” 听着她们居然还在狡辩,五亲王动手的冲动都有了。 就不能不拖后腿吗? “都闭嘴!” 他怒喝,然后黑着脸色沉默了一小会,转而又和颜悦色地看向安与时。 “安国郡主,你看……” 安与时挑眉:“殿下,可是有事情与我商议?” “不错不错!”五亲王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往旁边一请:“还请郡主借一步说话!” 看五亲王还想拖延时间,何元英的脸都绿了。 要不是安与时也在其中,她才不会忍! 安与时看着五亲王走了几步路,悠悠开口:“若是关乎二位郡主之事,五亲王殿下在此处说便好。” 五亲王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 现在,安与时是在开玩笑吗? 他 都走开了,又反口? 安与时服了服身:“殿下明鉴,今日之事,若是只关乎臣女,那臣女是万万不会计较的。” 五亲王气得胡子都快掉了。 不会计较? 鬼才信! 现在谁不知道,安与时那心眼子比芝麻还小! 要不二亲王和六亲王怎么会出事? “若是只关乎臣女和这几位女娘,臣女等也愿意息事宁人。” 安与时不咸不淡的,看上去油盐不进,接着说:“只不过,今日两位郡主在灾民聚集之处惹是生非,蓄意滋事是真,恐吓百姓也无从辩驳,这,就不是臣女能够一力决定之事了。” 五亲王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陪着笑脸。 就是一副想要好好调停小辈龃龉的,慈爱长辈的模样。 “那郡主以为,她们若向被惊吓到百姓认错,此事,能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他这么说,安与时忽然来了主意。 要是真把人带到了有司衙门去,事情闹大,她倒是还好,但楼朝雨和周如音,尤其是何元英,可真就和这些亲王结了仇了。 她不一样,她是不怕什么的。 而且,就算把人拘到衙门里去又如何? 这些受了气的灾民,除 了出一口毫无意义的气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倒不如都后退一步,顺便为大家讨点好处。 多一个人当冤大头,这些灾民也能早一日恢复元气。 “认错?”安与时反问的时候,不忘看了何元英一眼。 何元英不解,但她想,安与时自有道理,也就让自己兄长的人先不急着动了。 安与时皱着眉头,接着问道:“要怎么认错?挨冷受冻的百姓们,收到惊吓的百姓们,他们的委屈,岂是区区一句道歉就能抵的过去的?” 楼朝雨总是最快明白安与时意图的,在一旁状似为难的帮腔:“还有被两位郡主伤到的百姓,虽说治病钱是给了,但他们或许就是一家老小的壮劳力,他们受伤,家人岂不是又要吃苦头?” “这……”五亲王忍不住咬牙。 他是想双方和解,没想到安与时这个毛丫头胆子大得很。 居然敢敲他的竹杠!? 是不想活了吗!? 可是周围这么多百姓都眼巴巴的看着。 还有东属亲王和西郡亲王,也都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他咬咬牙,假笑道:“那就,给大家多补偿些银子如何?” 安与时假装思索,没说话。 五亲王心里恨,面上只能继续:“一则,两个孩子也是好心,只是不懂事,好心办错了事,二来,百姓们眼下困苦,能得些银子,也能一解燃眉之急啊!” 听到这里,安与时才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在点头,这才笑道:“能这样,就最好了!咱们也算握手言和!” “是啊,是啊!”五亲王呵呵冷笑,不情不愿的命人多多取银子来。 握手言和个鬼! 正要当个‘大善人’,安与时却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每人补偿多少呢?受了伤的,一人十两,受到惊吓的,每人五两,如何?” 话音才刚落,百姓们立马开始欢呼。 “好啊!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安国郡主和几位郡主,果然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人,心系百姓啊!” “快快快,都站好,领银子了!” “别挤别挤,既然安国郡主都发了话,这个亲王也点头了,大家肯定都有的!” “是啊,按照方才领粥的规矩,都排好队!” 这么一动,都快挤得站不下了。 五亲王看着面前近乎暴动的所有人…… 少说一百来个! 一人五两,那就是五百两! 当他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第274章 知己一二实在难得 偏生这些百姓,还很不懂眼色地朝远处招手。 而且一个个的,都在朝那边大喊—— “嘿!那边的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过来领银子了!” “快来快来,这里有银子发放!” “赶紧了!迟了可就没了!” 眼看人越聚越多,粗略一算…… 发到天亮,恐怕都发不完! 五亲王眼前一黑,有些气急败坏:“他们又不曾受到惊吓,叫他们来做什么?” 有百姓顿时急了:“怎么没被吓到?他们只是被吓得跑开了,不信您问大伙啊!” “就是!他们只是被吓跑了,就是被这两个郡主吓的!” “亲王殿下,你们该不是想赖账吧?” “天爷哟,身份如此显赫,居然还赖咱们这些穷苦人的账!” “简直……” 百姓们只想要银子,谁管别的? 所以个别的撒起泼了,那是丝毫不在乎脸面的。 五亲王看到这场面就青筋暴起,怒道:“够了!” 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 却是一副,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敢吼破嗓子的气势…… “发钱!”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安与时? 等着吧! 看事情已成定局,何元 英摆摆手,给五亲王补了最后一刀—— “都看好了,在几位亲王发完银子之前,你们都好好盯着,别让此处再出事!” “是!” 官差侍卫们,回答地整齐划一。 楼朝雨和周如音都在偷笑,分别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帮着官差多盯着些,然后心满意足的邀起安与时往回走。 其实,安与时现在有点费解…… 不过就是发银子而已,满打满算,就算把在场几千个人的都发完…… 也就是个一两万? 堂堂五亲王,总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没有吧?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青竹好笑地悄声解释:“女娘可能不知道,这位五亲王,是出了名的守财奴!” “啊?”安与时都震惊了。 真的假的? 这么大一个亲王? 守财奴? “你竟不知道?”楼朝雨都惊讶了:“连我都知道的事!” 周如音也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还特地用让他出银子的法子来治他?” 这时候,何元英悠悠来了一句:“连我也知道的。” 大家都瞪大眼睛。 她也知道? 她的消息不是最不灵通的一个吗? 青竹低头暗笑:“奴婢是告诉过 女娘的,想必女娘近日事多,已经忘记了。” 安与时:“……” 有的时候,消息太灵通,也不是什么好事。 消息太多,可不就忘记了吗? “不管了,今日天都快黑了,粥棚明日再说!”周如音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意犹未尽,“正好今日人齐,又都还有些空闲,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楼朝雨微微蹙眉:“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最近灾民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咱们若是去玩笑取乐,少不得要被有心人暗暗记下,回头再参我们的父兄一本!” 何元英面不改色,又清清冷冷地来了一句:“若要找无人注意的地方,可以去我家的酒楼,都是自己人,无人胆敢泄露。” 大家的眼珠子越瞪越大,都不约而同愣住了。 何元英只当她们是疑惑,淡淡道:“新开的,为了打探消息所用。” 听到这话,几个人齐齐失语。 她……居然开始主动打探消息? 为了这个,特地开了一家酒楼? 天上莫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半晌,安与时才率先笑出了声:“既然是你的地方,又是你亲口相邀,那我们是肯定要去的!” 剩下两个也满脸笑容。 “没错没错,择日不如撞日,我们都要去!” “那就叨扰了!” 到了地方,发现这是一家看似寻常,却内藏玄机的酒楼。 也不知道何元英是从哪里找回来的妓子,在上面歌舞齐放。 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什么不大正经的地方。 可实际上,酒客男女都有。 甚至还有带着孩子来的。 见几个人都用稀奇的眼神盯着自己,何元英耸了耸肩:“听说有这些玩意,客人会更多些,而且她们基本卖艺不卖身,更容易结交知己,方便打探消息。” 听此,楼朝雨和周如音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不语。 何元英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安与时好笑:“大家都是朋友,倒也无妨的,就是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巧思?” “我阿母告诉我的呀!”何元英大方摆手:“她说了,不管做什么事,就要做好,最好是能做到极致,只要守好嘴巴就行了。” 周如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你还告诉我们?” 何元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因为我阿母还说,人生若能得一二知己,已经是极为难得之事,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听她这么说,安与时 忍不住有些好奇。 听上去,何元英的母亲是个心思缜密,又极为豁达的妙人。 也难怪能教养出何元英这样有个性的女儿。 不消人带路,何元英便领着她们进了雅阁。 很快有人上了好酒好菜,不多说不多问,甚至都不多看,上齐就下去了。 几个人瞧着都新奇,再加上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你阿母竟事事依着你,真是叫人羡慕!”周如音摇头叹气:“不像我,若非有与时当借口,我家母亲和祖父,恨不得把我日日拘在家里,就怕我在外面野惯了,变成和周婧芙一样的刁钻性子!” 楼朝雨也有一肚子苦水:“别说你了,我又何尝不是?就因为这副身子,家中日日叹息不止,何况我家情形,你们也是知道的,出了邹氏那么个祸害,他们就如惊弓之鸟,早不早的就给我看起婆家来了!” 原本,何元英都是安静听着,顺便给她们倒酒。 现在一听,她好奇地插嘴:“你们那个邹氏,我倒是知道,但为何因为她,便要给你寻婆家?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说实话,楼朝雨还从来没被问过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真是被问住了。 第275章 都是不得已 可是楼朝雨再一想到何元英方才说的,是把她们当成了知己,当下心下一暖,耐心解释道:“邹氏本是我父亲的填房,当年我父亲要娶她,除了看中她的皮囊,更多的是因为她出生小门小户,想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坏心,如此,我们楼家的内宅也能安稳些。” 她眼尾低垂,有些沮丧:“也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固然性子火爆些,却是个立不起来的,我家姐姐性情太过温柔,又早早进宫为妃,偏还胆小怕事,不争不抢,也没能帮扶到家里。” “倒也有几位兄长,固然学有所成,可都是不管内宅事物的,可怜我祖母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些……” 看何元英有些迷茫,努力想要弄明白的样子,楼朝雨笑出了声。 她端起杯子:“扯远了,我自罚一杯!” 一旁周如音是个急性子,忙忙道:“哎呀,她啰啰嗦嗦的说不明白,我来告诉你!” “总之呢,是楼家一次所托非人,害了全家,生怕她往后的婆家是个火坑,所以才万分当心,只想给她寻个万事如意的,那才能彻底放心呢!” 楼朝雨用胳膊肘撞了周如音一下,没好气道: “你就什么都懂?” 力气也不大,周如音并未被伤着,也不在意,只嘴上哼道:“你家的事,我家的事,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略一想就明白了,你又多心什么?” 安与时扯扯嘴角,这两个人,只要坐在一起,就果然安生不了多久。 “哦……”何元英恍然大悟的,“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周如音嘿嘿一笑:“你们瞧着朝雨现在脸红,但咱们都是一般大的年纪,谁还没有开始踅摸婆家呢?有什么好羞的?要我说,就该大.大方方拿出来谈谈,大家也好都帮着把把关!” 楼朝雨破天荒的没回嘴,惹得周如音都好奇了。 半晌,她看楼朝雨一脸哀戚的模样,顿时心下一惊:“你……你莫不是被我说哭了?” “去!”楼朝雨嗔怪地白了她一眼,紧接着眼眶发红:“我是不想嫁人!” “啊?”周如音夸张地叫了出来,然后面色松动,跟着一起戚戚然。 “要嫁给一个压根就不认识的男子,谁也不愿的,可你我身为女子,天命如此啊!” 话是这样说,周如音却越说越小声:“说起来,咱们都算命好的,怎 么着也是嫡出的官家姑娘,家人也还争气,不轮嫁到谁家,总还是正妻主母,再来,只要谨言慎行,别惹恼了夫家,不说蜜里调油,相敬如宾总是能的!” “好过那些可怜的庶出之女,或是乡野村妇。” “最起码,总比那周婧芙强得多呀!” 知道周如音是在安慰自己,楼朝雨止不住的苦笑。 她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又抢过倒了一杯,红着眼睛,看着安与时:“有些时候,我可真是羡慕你,就算孑然一身,可也是自由无羁的,谁能拘束你?” 安与时挑挑眉:“人生在世,各有苦乐,你羡慕我孑然一身,我又何尝不羡慕你们,父母亲人在侧,不论做什么都有人走在你们前头的。” 楼朝雨脸色微僵,这才想起来,是自己失言了。 “我说这话也不是有心的,你……” 知道楼朝雨不是个习惯低头的性子,安与时也不计较,淡笑着道:“我都明白,而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头疼之事,或许正是他人求之不得的,换个思路去想,或许就能好受些了。” “你真是……”楼朝雨摇摇头,对她无奈,“什么话到你嘴里 ,都像是有理了似的。” “哎呀,你其实就是不想嫁人嘛!”周如音摆了摆手,不屑的很,“谁都想在家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娘,可在这世上的女娘,谁不用嫁人呢?” “不啊。”何元英悠悠接话:“我阿母说,若我不想成家,她也不会逼迫我,若旁人逼我,她会帮我扫平一切。” 看几个人眼睛都发直,她又道:“我阿母说,女子就算不成家,也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这世间大多数女子都身不由己,她不愿我也那般情非所愿,所以,她会护着我的。” “若有朝一日,我有了自己喜欢的郎君,那就成家好了,若我就是想定了自己一个人活下去,那只要我不后悔,那也是极好的。” “所以我想,咱们都是这世间的女子,为何不能像我阿母说的那般,活得自在又肆意些?” 听了这话,几个人面面相觑。 和楼朝雨、周如音的震惊不同。 安与时是在想,何元英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超凡脱俗的理念,该不会也是…… 也可能不是。 不管什么年代,都会有格外开明之人。 起码光靠这些,还 不能推断出,何元英的母亲,是否和安与时一样。 “那还用问吗?”周如音苦笑出声:“你也说了,世间女子都是不得已的,穷人家的女娘,如何跟朝廷法度做抗争?谁不是到了年纪就谈婚论嫁,自此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呢?” 楼朝雨现在是完全笑不出来。 何元英那些话,谈什么安慰和劝诫? 压根就是扎心! “且不说别人家,就说我们,我们和元英你不同,我们身后的父母双亲,家族权势,都容不得我们那般洒脱自由。” “我们若不肯嫁,那不仅要面对世人的悠悠之口,也给家里平白多了个污点,自此在人前总得矮三分!” “就算父母肯,族亲怎么肯?这牵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已经不是我们一力可以抵抗的了!” 看楼朝雨说了这么多,周如音和她碰了一杯,接过了话头。 “受家族之养,总有一日是要回报的,像我们,早就知道,此生得不到话本子里那样神仙眷属的未来,能嫁得一个品性优异的良人,便已经是祖上恩德了!” “若恰巧,夫家能为娘家带来助益,那这门亲事,就已经是光宗耀祖的了。” 第276章 是庇护亦是牢笼 楼朝雨苦笑道:“若是夫家品性不好,可能为娘家带来好处,那也是好的,只是咱们命不好罢了。” “可不是!”周如音叹了口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若恰好,娘家父兄争气,咱们在夫家也能抬得起头来,过得也就能舒心些。” 听到此处,楼朝雨的苦笑更大声了些:“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而咱们这些当女儿的,说破了天了,也就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周如音看着楼朝雨,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这样灰心,这世上的婆家,也不全是那样黑心烂肠的,再加上你我也不是那等愚昧之人,只有娘家不倒,自己总有倚仗,再来就是不在婆家兴风作浪,那么日积月累下来,总能被人看见咱们的好,到时候又还有什么过不得的?” “话是这么说。”楼朝雨又是一声长叹,“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你我长大的这些年间,风云变幻几糟了?前路风雨飘摇,就算嫁到极为显赫之家,也难保就能一世无忧!” 这话,说到了几个人的心坎上。 一时间都沉默下来,相互举杯喝了好几盏。 可不是就是那样的吗? 想先皇,难道没有 盛极一时的时候? 司方峋一朝杀回来,谁都以为他年轻,根基不稳,可现在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远的不说,就说说安与时。 孟家那般显赫,说战死就战死了,全家无一生还,就留下安与时这么一个孤女,受尽欺凌。 还有安家,曾经也是风头无两,人人称道的。 可谁能知道,安家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那般对待? 眼下,不也是一团污遭? 老的死了,少的离家,亲人离散。 还有安应珍和周婧芙母女,搅得上京城里是风云变幻,跑去安家作威作福。 现在呢? 一个死于非命,一个所嫁非人。 更别说那刚进京就出了事的六亲王,和险些丢了性命的二亲王全家。 还有那些被牵连其中的大臣们。 要么,是全家下狱流放。 要么,是潜逃路上全家被杀! 想当初,他们难道不是风风光光的? 所以命这一个字,谁能说的好呢? 气氛实在太过沉闷。 安与时有些受不了,喝了半杯过后,执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笑道:“所以,咱们更得往上爬!” 大家都看了过来,就连何元英,也满脸疑惑。 “你们也 说了,世道就是如此的,我们不过凡人之躯,也不过是女子而已,要想改变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单靠我们几个人,如何办得到?” “可世道就算差些,也不代表咱们什么都办不到!” “比如你们所担忧的,要为家中增添荣光,不可避免地自我牺牲,嫁个能给娘家带来助益的人,可为何只能由父母兄弟帮着挑挑拣拣,自己却不能?” 几个人都听入了神,同时也疑惑万分。 “自己挑拣?如何挑?” 楼朝雨问出了声。 安与时说的那些,对她们来说,不是痴人说梦吗? “笨!”安与时伸手捏住楼朝雨的鼻尖,没好气道:“你们不能插手自己的婚事,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没有话语权吗?” “话语权?”周如音懵懵地眨了眨眼,“与时,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们听着,只感觉是在听天书。 这些酒有一点点上头,安与时自己都没发现,现在说话居然有一点摇头晃脑了。 “你们自己想想,现在在家里,谁说话最管用?” 楼朝雨想了想,道:“以前是我父亲,但自从他一意孤行娶回邹氏,险些害得全家人头落地……” “现 在,都是祖母说了算的,祖母也不再像从前,事事以父亲为尊了。” 安与时挑了挑眉:“那你仔细想想,从前为何是你父亲说了算?” “自然是因为祖父去世了,而我父亲又已经长成,身拜官职,又养着全家……” 说到这里,楼朝雨有些错愕,还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甚至还站起身来,好像悟到了什么似的。 忽然,她又转头,连眼睛都瞪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是因为我父亲争气,依照我祖父所言,好好做官,有了功绩,所以我祖母才愿意事事听他一言?” “像这次邹氏的事,归根究底,是因为我父亲种下的祸根,所以他在家也不敢独断专权了?我祖母也不再甩手不管,一把年纪了还要当家做主?” 她的眼睛亮亮的,有些羞怯,还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不敢和隐隐的惧怕。 “那照这么说,若我也能建功立业,不说家中的大小事,他们都会听我一言,就连我的婚事,他们也不敢再肆意安排了?” “可是……我们都是女娘,文不能去科考入朝,武不能登上战场,要如何建功立业呢?” 本身听着楼朝雨在说这些的时候 ,周如音跟何元英的眼睛也亮了。 可随着楼朝雨的疑问,她们也都跟着黯淡下来。 何元英摇摇头:“就算我阿母从来不逼迫我,可为此,她已经遭受祖父母和族中亲眷诸多白眼了,若我还闹着要上战场……我一身武艺,要上战场倒也去得的,可我阿母为我顶着压力,岂不可怜?” 剩下的楼朝雨和周如音越发气馁。 看看吧,就算何元英有那么好的阿母,也照样难以逃脱家族之困的。 对她们来说,家族是从小到大的庇护,是最坚实的依靠。 可也是个囚笼。 终其一生,如何离得? 现成的例子,不就是那周婧芙吗? 她跟着安应珍离开了周家,看似自由了。 实际上呢? 被周家彻底厌弃。 数次受辱也好,这次被周家恶意欺凌也罢,始终都没人站出来帮她一把。 失了家人亲眷的心,结果不就是这样的? 就连安家,也懒得再搭理周婧芙一次! 因为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而周婧芙这大半年来的事迹,对于整个上京城来说,就是个活生生的警醒例子。 再回到楼朝雨和周如音身上,她们本来就不是周婧芙那般的蠢货! 第277章 先是自己,才是其他 再加上现在活生生的例子。 楼朝雨她们几个,又怎么可能再去自寻死路? “与时,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注定是我们达不到的。”周如音笃定的摇摇头。 “哎。”楼朝雨轻轻喟叹,道:“如音说的是,元英也说了,连她也办不到,我们……” 她看看周如音,又看看何元英,摇了摇头:“罢了,能有你们几个一起,大家时常聚聚,说些私房话,也能疏散心中困苦,也是好的。” 安与时反倒笑了:“你们也是被困住了,不在于人,而在于心,在这世上,就算女子不能科举,不能为官,也不能上战场,可那又如何?” “难道我们就不能做点别的?” 看几个人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安与时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说的东西太过超前了? 楼朝雨紧紧盯着她:“你是说,就像你,进宫中当了女官?虽然只是暂时的,可就连总管太监他们,也都得听你的?” 周如音紧跟着接话:“还是说,像你那般医术高超,让全京城的人都对你尊崇不已?” “我懂了!”何元英一拍桌子,指着安与时发笑:“ 像你上次那般,带着我去查案!” 安与时的眉眼都疏散开了:“不错,就算世俗的道路,我们女娘走不通,也没法走,可那又如何?” “不管是换一条路走罢了,若是能走得通,不也算是功成名就?”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嫁人,就算身不由己,可那又如何?难道我们往后余生,只能围着那个男人过日子吗?咱们就不能有所好,有所求吗?” “即便咱们没有那般成功,可只要咱们自己能立得住,不那么依靠夫家和娘家,也能有立世的根本,甚至在家人需要的时候,还能出一份力气,难道不好吗?这难道就不是回报家族了吗?” 听了安与时这番话,几个人如梦方醒。 “我明白了!”周如音也站了起来,由于太激动,还差点撞翻了桌子。 “与时,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若能做出一番事业,那谁还敢小瞧我们?且不说什么功名,就说那花不完的银子,只要我有,难道我还会怕未来的夫家,动不动用休妻来威胁我?” 说到这里,她咬着牙,义愤填膺:“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里的事,现在也顾不上瞒着你们了,就我姑 母,她可是下嫁,夫家还没有我爹官职高呢,可就因为在朝为官,又格外富裕,觉得我们周家太过清廉,便处处以为高咱们家一等,还总是拿我姑母嫁妆少来说事!” “那些下人,都是被喂叼了的,对我姑母也诸般不服气,还总说她,若是不服气就滚回娘家,看她还能不能吃香喝辣!” “你们说说,气人不气人?” 周如音噘着嘴,挥舞着拳头:“换成我,而我又刚好有许多银子,那我肯定换上一大车的铜钱,狠狠砸那帮臭奴才的嘴!” 大家都听得好笑,又举杯喝了一盏。 楼朝雨道:“如音说的是,不过我倒是不想要什么银子,只是我家父兄虽然都有些出息,却都是最笨的,每每遇到记恨咱们家的族亲,总得吃些排头,让人憋屈的很!” “偏我身子不好,没少被人说嘴,就算气不过要多说几句,也要被他们冷嘲热讽的。” “我啊,就羡慕与时,若我也能立下什么功绩,也混个郡主当当,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实权,那往后,谁还敢在我家人面前胡说八道?” 说到此处,楼朝雨眸光一黯:“如此,我也能多的撑着 些阿姊,宫里那些娘娘,再见到她也得客气些!” “还有!就如如音说的那般,往后的夫家,也不敢小瞧了我去!” 何元英已经迫不及待了,抓起酒杯碰了一圈,急急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不想别的,就是因为我自小喜欢舞刀弄枪,而我阿母又极为纵着我,这么多年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若我往后真能开始查案,得些封赏……入朝为官,我倒也不敢想的,能不能去战场,我也不强求,就算只是能查查案子,就算只是圣上一句称赞,那我也是心满意足的了!” 几个人说完,又喝了一盏,然后齐齐看着安与时。 安与时抿了抿唇,缓缓道:“我啊……” 仔细一想,好像要的还挺多? 她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大声道:“我想天下再没有在生身父母跟前受尽委屈,甚至几近去死的悲苦女儿!” 一瞬间,大家都沉默了下去。 说起来,现在看到安与时,确实只能看到她面上的风光。 之前那些委屈和痛苦,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苦笑一瞬:“自然,这不可能。” “但我想,即便还有那般遭 遇的女娘,可她们也能有地方可去,有地方读书习字,或是学得一身赖以生存的本事,即便离了家,也不至于饿死!” “再有,我盼着这世上的医馆,和有真本事的大夫,能多些,再多些!这其中总会有心善之人,若是遇到了那样的女娘,能够救她们一命,让她们活下去。” “我还想着,这世上之人别总想着,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即便成家生子了又如何?难道就非得把所有都付出在夫君和孩子身上了么?” “她有了子女,就不是自己了么?” “总要让自己活得快活才是!” 一番话毕,宽敞的雅阁里落针可闻。 外面的酒客喧嚣,逐渐清晰入耳…… “说的好!”楼朝雨握住安与时的手,“这世上的女娘,可以是女儿,是夫人,是母亲,可也能是她自己!” 周如音眼眶发红:“就是,谁说只有他们男子能天高海阔任意翱翔,我们也是能的!” “哎呀,还说这些做什么!”何元英急得抓耳挠腮:“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快些好好商议,接下来又该如何才能办到?” 大家觉得好笑,但细细一想,也都很头疼。 第278章 不枉费我惦记你 就算想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又如何? 她们都是女娘家,能怎么做? 安与时又喝了一杯,觉得今日心情格外好,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音想要银子,那也简单,规规矩矩做个生意就是了,本钱不够,尽管跟我说,只是要找些得力的人好好办,还能免于抛头露面,被人议论!” “还有元英你,当今圣上很开明,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算真让你去查案,想必也不难,可你也该和家中好好商议,看他们同不同意,若是可行,接下来的,我帮你就是。” “至于朝雨……” 她拿起一支筷子,囫囵地指着楼朝雨。 这酒的后劲不小啊,她现在看楼朝雨,居然还有点重影。 “你想要名望,那便为百姓做些实事,如今正值乱世,偏乱世之中的机会才是最多的!” “就像这几日,铜城灾民流离失所,若你能想些法子,再多多出力,救灾民于水火,那皇上也能看到你的贤德,又岂会不对你加以封赏?” “就算你这里没能成,可只要你心系百姓,长此以往,天下人都能看到你的好,到时候,多的是人为你请命!” 三个人都连连点头。 还别说,安与时说的 这些法子,颇有道理。 或许,真的有希望? “那与时,你呢?” “与时?” “你这什么酒呀,与时都喝醉了!” “就寻常的酒啊,你们不都没事?” “得了吧,与时小的时候跟我一起偷尝她外祖父的珍藏,只舔了一口,就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还连累我被家里训个不停!” “那往后……还是别给她喝了吧?” “……” 这些,安与时都听见了。 她很想说,适量饮酒,是人生一大美事! 谁都不许拦着她! 可是她要张口,却昏昏沉沉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煞的,不就是贪多了点,怎么就至于这样?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忽然凌空飞了起来,霎时间头晕目眩的,都差点吐出来了。 “谁啊!?” 她捏紧拳头,用着自以为恶狠狠的语气:“趁我喝醉动手动脚,我让我阿兄一拳头把你打爆!” 裴允脚步一顿,眉头紧皱。 这时候,倒是还记得他? 再一低头,剩下的三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发现他的视线,立马缩了回去。 强壮镇定地低头喝茶。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表情一套一套的, 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元英才大着胆子抬头。 发现人早就不见了,这才长松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榻上。 “传说中的裴将军……怎么这么吓人?” 余下的两个后知后觉,发现煞神终于离开,顿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劫后余生的样子,就像是死过一次,才活了过来…… “与时回去以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就连咱们也是知道的,裴将军对她很不一般!” 楼朝雨的脸色变了变,又问:“想必你们也听过他们之间的传闻,依你们看,裴将军和她……是真是假?” 不约而同的,大家脸上都很古怪,就连何元英也是如此。 她们再一次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脸上也都飘起了可疑的红晕。 “咳咳!”何元英清了清嗓子,道:“是又如何?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好?” 周如音肩膀一松,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是,与时从前过得那般不易,能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那多好啊?说实在的,裴将军除了看上去凶了些、可怖了些,也……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了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才是 真。 虽年纪轻轻,却杀人无数! 是战功卓越,可招人眼红! 再加上,除了眼前帝王还算信任以外,实则毫无倚仗。 说句不好听的,一旦出了事,连个为他奔走的家人都没有。 又说树倒猢狲散,现在皇上是还器重他,可不也一样,明升暗贬地把他留在了上京城吗? 可见,裴允如今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安与时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如果再和裴允成了婚…… 那还真是两个可怜虫呆在一块了! 想到安与时同样飘渺的未来,几个人都觉得可叹。 再一想想,安与时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还惦记着她们,还想着帮她们做这做那。 她们就一点帮上安与时的余地都没有吗? 周如音叹道:“我是当真佩服她的,本来在上京城里人人喊打,却愣是靠着自己,反转了风评,变成如今人人羡慕的样子!” “那是自然了!”楼朝雨抬起下巴哼了一声,仿佛被夸赞的人是她。 “嗯!”何元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仔细问过了,一开始的时候,与时离开安家,安家想方设法地找她麻烦,可是到了如今,前后也不过就是小半年而已,安家就想求着她回去 了。” “正如她所说,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面对何元英从一开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再到如今的万事通,周如音和楼朝雨这两个,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 楼朝雨敲了敲桌子,神色认真起来:“那么话又说回来,咱们想办的事情,与时都替咱们考虑到了,那她想做的事呢?” …… 这边,安与时是不知道三个好友如何了。 她只知道,自己一路上晃来晃去的,还都是被迫! 好不容易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而且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裴允! 是他去接自己的? “裴……”安与时指着他,吐出另外一个字:“允!” 裴允愣住,她怎会这般称呼自己? “看来是真喝醉了。” 他有些头疼。 今日听闻安与时在城外受了不少委屈,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安与时正和她的闺中密友们闹得正欢,便也没有露面。 谁知道,这丫头紧接着就去何家女娘新开的酒楼里喝酒去了…… 闻着酒味,也没喝多少。 怎会这般酩酊大醉? 这时候,安与时忽然往他身上一歪,几乎是砸在他膝盖上。 “裴允,你还知道来接我,算你有良心!” 第279章 这称呼确定没有什么含义? 紧接着,安与时的声音越来越轻。 “也不枉费我这么惦记你。” 裴允一愣,惦记? 她会惦记自己? 而且最没良心之人,不就是她吗? 现在怎么…… 看安与时乖乖巧巧地伏在自己膝盖上,裴允心里没来由地一暖。 他伸出手,就像着了迷似的,想摸摸安与时的脑袋。 最近在宫中那般忙,定是累坏了吧? 平日里呆在裴府,日子从来都是悠哉又舒心的,不似现在。 再加上铜城出事,她就完全扑上去了。 以她的个性,必会为了那些百姓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裴允都有些疑惑。 别的女娘家,听说这些事也会悲天悯人,想着出一份力。 可是从来没有谁,会和安与时一样,恨不得身先士卒,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偏偏她还有点本事,想法也总是很新奇。 就像是天生下来,为了百姓谋福祉的。 这一切,并非裴允的臆测。 而是他先前在那雅阁外面,亲耳听到的。 那些事,是天下事,怎么就至于让她一个女娘来头疼了? 可那些事,似乎就应该是天下人的事。 因为有了安与时的忧心,所以变得合理。 手掌轻轻附在安 与时后脑勺上。 想着她醉酒,现在应该也难受,忽然就有些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可是再想到她和司方峋走得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心…… 裴允发现自己心里梗着,由于喘不过气而生疼。 他收回了手,倒也没有把安与时推开。 这丫头,或许还是不懂得男女情爱? 他是可以等的。 但如果司方峋也牵涉其中,那他,还等的到吗? 思绪越飘越远,裴允心里也越来越乱。 一不留神,下巴上忽然多了一只小手。 再低头,发现安与时醉眼惺忪的,极其不老实地在捏他下巴上的肉。 “裴允,你长胡茬了,怪刺人的。” 裴允张了张口,有些无奈:“你喝醉了,先歇着,到家就好了。” “我不!”安与时眼睛一瞪,才不肯听话。 她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就脑袋慵慵懒懒地靠在裴允腿上,还指着他质问:“你快说,你今日为何不来找我?难道你没听说,有人在城外欺负我的事吗?” 裴允有一瞬间被问住。 甚至有点怀疑,安与时到底有没有喝醉。 “好好好,你如今都不管我了,可见你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听着安与时 伤心做作的语气,裴允都要被气笑了。 原来喝醉了还有这副嘴脸? 平日看着倒是一本正经。 “还有,你现在也不去宫里看我了,这又是为何?你就不担心我?不想见我?” 面对这质问,裴允有点卡壳。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正要好生解释,安与时忽然用力,掐住他的脸。 “我来瞧瞧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裴允,你最近可变了太多了,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就跟我似的……” 裴允一怔。 什么? 夺舍? 安与时被人夺舍? 这么离奇古怪的说辞,又是从何而来? 是听了什么野道士胡说八道,还是看什么话本子看魔怔了? 安与时缓缓往上爬,和裴允几乎贴紧。 温柔又带有淡淡酒气的呼吸,喷在裴允脸上。 他心里莫名晃了晃,差点失了神。 她到底有没有喝醉? 才想着,车身忽然一晃。 安与时本来就没有好好坐着,双手也都松开了,一时不妨,差点就这么栽了出去。 裴允心里一紧,赶忙把人搂住。 还没来得及问外面怎么了,就见安与时拧紧眉头,痛苦地呓语:“好晕……” “……” 对此,裴允只有无奈 。 “将军,有几个小孩冲出来了,看着像是混进城中的灾民!”外面赶车的束鲁,后怕地叫了一声。 裴允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是几个半大的少年。 似乎是被裴允一身的气质吓到,本来想说什么的,也没说出口,惊慌失措地就都跑走了。 马车里,安与时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心情复杂地盯着看。 那几个孩子,衣衫褴褛的,脏的已经不成样了。 倒是还没怎么破。 但看着那一张张胆怯的小脸,应该不是上京城里本身就有的小乞丐。 铜城离此处不远,走过来,确实就该是现在该有的模样。 想必是在外面实在抢不到吃食,所以才会想着混到上京城里面来。 仔细想想,今日在外面分发粥食,看到的孩子确实不多。 就是有,也是被大人带着的。 若是与家人离散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在那么多灾民中抢到一口吃的? 再想想,今日在城外看到的老人家也少。 安与时想着这些事,脑袋里有些发胀。 “怎么了?”裴允放下车帘坐回来,看着安与时,满脸关切:“是不是不舒服?这就回家吧。” “不了。”安与时摇摇头。 她现在有些后悔, 先前怎么就非得故意装醉和裴允闹…… 看到裴允那副无奈的样子是好玩,但晕起来也是真的要命。 现在脑袋都要转不动了! 她后知后觉,才看到裴允的表情有些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也捏地很紧。 “我得想些法子,让那些灾民妥善安置,但我并无官职,若是一再插手,恐怕又被旁人抓着不放,回头又借故去参你一本,所以得找皇上请命。” “有了手谕和任命,办事也方便些。” 听到安与时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裴允的眉宇稍稍松了些。 安与时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则在暗笑。 顿了顿,她又道:“眼下,宫宴已经办完,宫中也没什么大事了,我想着,若是没有妨碍的话,还是住回府上去。” 裴允下巴线紧绷:“你决定就是。” “那……”安与时没有改口,仍是那样唤他:“裴允,袁叔说你近日也甚少回去,待我回去以后,你还要住在纠察司吗?” 几乎是一瞬间,裴允锐利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他紧张地盯着安与时,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去逼视她的内心。 ‘裴允’? 不是‘阿兄’了? 这个称呼,有没有代表着什么? 第280章 巧妇难于无米之炊 还是说,只因为安与时醉意未消? 她也就是看着胆子大些,现在迎上裴允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虚了。 她脑袋一低,索性身子一歪,再次往裴允身上一倒。 裴允心里乱,下意识地接住。 看她眯着眼睛,迷迷糊糊,一时好笑又无奈,认命地当起了人肉枕头。 反正,她的心思难猜的很。 不过先前听到了她说的那些,什么女娘也能念书习字,什么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和医馆都能更多一些…… 宏愿难成。 被却并不难的。 外面的束鲁又问:“将军,是往宫里去吗?” “嗯。”裴允应了一声。 束鲁像是赶车无聊,没话找话:“属下甚少看到女娘喝醉,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裴允低头看了安与时一眼,稳稳扶着她的头,按捺住内心的悸动,低声道:“想来是如此。” “女娘她……” 才说到一半,束鲁像是又看到了什么新奇的,惊讶道:“将军,守城门的侍卫往安家去了,这么大晚上的,去安家作甚?” 听到这话,裴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与时。 安与时像是睡得很安稳。 可是昏暗的马车之中,她的嘴角微勾 起,是谁也没发现的。 守卫去安家,当然是去要账的了! 谁让安家人死不要脸,到现在还想跟她牵扯上? 接下来,就让他们去跟安家扯皮吧! …… 安家。 终于找回了安景州,安应淮激动地无法安眠。 他深夜还在祠堂里,点了一炷香,恭恭敬敬地奉了上去。 “祖宗有德,终让我一家团圆!” 说这些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供奉在角落里的牌位。 安老夫人,李氏。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说了出去。 “祖宗勿怪,安家行差踏错,险些全家覆灭,今时今日,也算暂且分明!” 不是他要拐弯抹角骂自己的老娘,实在是因为安老夫人干了太多的错事! 要不是因为安老夫人一味纵容安应珍和周婧芙,那整个安家还不是安安稳稳的,一辈子也不会出事? 就因为安应珍和周婧芙在安家后宅里作威作福,才会让安与时忍无可忍,最后和家人决裂! 安家才会成为整个上京城最大的笑柄! 现在,安老夫人已死。 安应珍也早没了。 周婧芙嫁入周家,虽是不能为安家谋回来什么福祉,可关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为安家摆脱 了一个大.麻烦。 两边逐渐远了些。 外加上京城里从来都不缺什么谈资。 这一来二去的,安家也总算了恢复了一定的安宁。 如今,安景州也被找了回来。 是闹出了一点风波,也惹人非议。 可说到底,安景州是为了维护安与时,也是在灾民里被人发现的。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回头只要往外面说,实则他们几个孩子的兄妹情都好的很。 安景州会出现在那么多灾民之中,也是因为善心,为了帮助穷苦百姓! 往后再多来几次这样的事,安家的风评不就彻底逆转了? 就像是安与时。 曾几何时,她在上京城都快和人人喊打差不多了。 可说好,还不就好了? 所以说,这些事,并没有什么难度…… 安应淮在这里心思翻转,新上任的苏管家,急急忙忙找了过来。 “老爷,南城门的侍卫忽然来了,说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特地过来拿银子的!” “拿银子?”安应淮的眼神里充满怀疑。 苏管家用力点头,眉宇间的愁绪怎么也散不开:“奴才仔细问过,这就是他们的原话!” 安应淮深吸一口气,安景川这个儿子, 他最是满意。 因为最像他。 万事万物,永远都是为了安家考虑。 而且目光长远,将来必成大器! “走,去看看!” 或许,是安景川这两日跑出去周济百姓,看出只要好生抓住机会,成为百姓们心目中的大善人,自家风评能有极大的好处,所以才会夸下海口。 而且拿银子给城门的守卫,和直接给那些灾民不同。 这可是会过了明路的! 回头再一上报,皇上还不得论功行赏? 想到这里,安应淮脚步一顿:“这样,你先让人去给他们上杯好茶,再去取……三五百两银子出来!” “可是……” 苏管家有苦难言,看安应淮这么急匆匆的,也不敢反驳,只好去了。 来到库房,看到箱子里少到可怜的一千多两现银,再看看所剩无几的,几张单薄的银票,他垂头丧气,恨不得对着脑门来几下。 自打接手安家的管家事宜之后,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按理来说,安家的产业不少,又是上京城里闻名的世族,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不至于穷到满打满算,所有家底只剩下那么一两万的地步。 可他仔细研读了账本,才发现 安家的账目早就有问题了。 安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为了帮安应珍和周婧芙母女铺路,就没少填补银子。 那时候安家的家底还很厚,自然随便出。 再加上那时候基本上都是安应珍在管家,这现成的机会,还不卯足了劲捞油水? 不仅衣食住行几乎要越过宫里的娘娘们去,就是出去交际应酬,也事事要整个人上人! 还有,安家从上到下,那会都是大手大脚的,只当家里有座金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俭省。 再多的银子,也架不住这样的嚯嚯! 早在几年前,安家的财政,就已经是寅年吃了卯年的,收不保支了! 现在,还想着花? 说句难听的,一旦到了家中大公子要娶妻的时候,恐怕都要寒酸了! “管家,前面老爷在催呢,要您快着些!” 有小厮匆匆跑过来传话:“另外,老爷还说了,多拿些银子去前头,最好是现银,来个三五千两的!” 听到这话,苏管家眼前一黑,一股无名火都要升起来了。 他一个当下人的急得很,可恨安应淮这个正主居然还万事不急! 按理来说,关于安家的情况,他早就和安应淮说过了,很该有个数才是。 第281章 安家的翻身日 苏管家知道,外面有下人在,所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跟安应淮说这事。 想了想,他也只好先把现银一千两数出来,又拿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亲自端着去了前厅。 想来是安景川也听说了,这会披着外衣也坐在这里。 在外人面前,是万万不能露怯的,这个道理,苏管家很明白。 他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跟安应淮请罪:“老爷莫怪,奴才在库房里找了许久,恰好这两日去置办周济灾民所需的东西,因而现银所剩不多了!” 安应淮笑得就像是一个土大款:“那就拿银票出来!” 饶是为了主人家的颜面,苏管家也险些没有绷住。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找个借口混过去:“奴才找了,还有两千两银票,剩下的票面大,一时也兑不出来,若是不着急的话,还是等过两日,奴才忙完了,再去兑些现银回来吧!” 他话不说死,那银子兑出来以后,给不给这些侍卫,那是一句话也不说。 看安应淮还有点不乐意,苏管家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放在安景川身上。 只希望这个更沉稳些的公子,能帮着拦一把。 谁知 道安景川那样子,比安应淮还要阔气:“那你明日就去兑,兑了就给,莫耽误了正事!” 苏管家脸上一僵,只能低头应下。 无奈自己是签了身契的,世世代代只能在这苏家。 不然的话,他何苦在这里,守着安家这样的家业虚度光阴? 不是他自夸,以他多年放在外面掌管庄子的真才实学,但凡是给他稍微正经些的家业管着,定能大展拳脚! 要知道,他自打长成,被放在外面掌管庄子以后,就是安家所有产业里,收益最高的一个! 而他,也是真真正正做到了物尽其用,治下有方! 本来被调回来当管家,他还挺高兴,觉得学有所成,终将能有出力的时候。 可谁知道,一回来就是这么个烂摊子! 他的身契,乃至于全家的身契,都在安家。 除非主家愿意放人,除非到死也离不开。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且不说什么和主人家同生共死,一家老小恐怕都要折在里头! 尤其是,他家里那婆娘身子骨不好,若没钱买药,恐怕……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家世世代代为了安家当牛做马,祖上那点主仆情谊,早 就已经耗尽了! 也不能怪他现在想着要另谋出路。 苏管家心里千回百转,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给了银子和银票,把那些守卫们好生送了出去。 再回来,赶走了多余的下人,才把库房的情况,再一次和安应淮说明白。 “不必担忧!”安应淮半点也不担心,“我安家百年世族,老夫和景川又都有官职在身,就算家里穷得叮当响,可只要有饷银在,那也饿不死!” “何况,你或许还不知道,可这一次,那些守卫跑到安家来,给咱们做好人的机会,那也是安与时在从中斡旋!” 安应淮越说越得意,安景川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父亲,我想与时妹妹应当是有了回复之心,否则的话,她何必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给咱们?” “不错!”安应淮心满意足的,“为父仔细想了想,估摸着,是因为从前在家中欺负她的人,如今死的死,嫁的嫁,所谓人去如灯灭,再多的怨怼,如今也该放下了。” 安景川站起身来,感慨万千:“当初她还在家中,若非祖母一味偏袒,姑母和芙儿又暗中欺凌她,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般。” 安 应淮叹道:“是啊,好在,如今家中清清静静,只剩下咱们父子三人,等到她来日归来,那咱们也算阖家团圆了!” 听着这些话,苏管家只觉得不敢置信。 果真如此吗? 而且逼着安家现在出银子,算什么露脸的机会? 分明就是雪上加霜! “有件事,咱们不能忘了!”安应淮忽然来了精神,冲安景川说道:“与时手里还拿着孟家的产业,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所以等你妹妹回来以后,咱们务必对她好些,嘘寒问暖的才是!” 安景川面容严肃:“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也正是因为之前为着那些遗产,和她有过一些龃龉,往后就是人回来了,咱们也一定不可轻易提及!就算提,也得是她先开口!” 一瞬间,安应淮欣慰不已:“不愧是老夫的长子,思虑周全,万事妥帖!” “父亲谬赞了,儿子还年轻,自知还需要多多历练,不敢骄傲自满!” “好,好啊!”安应淮听了安景川的话,眼眶都红了,“你有这般心性,还怕安家名声不好吗?现在啊,为父只担心你二弟,他的性子也犟,这 次是回来了,恐怕也不好规劝!” 安景川笑道:“父亲放心,此事,儿子早就想到了,他当日离家出走,是以为咱们对与时不公,正巧,现在咱们一家人之间,只是少了一个台阶!” “这台阶又容易下的很,而只要与时哄好了,景州发现咱们对与时是好的,自然也会收收心,在家中安稳度日……” 听着父子两个在密谋这些,苏管家心里不敢苟同,很有眼色地悄然退了出去。 谁知道才刚走出来,发现安景州站在窗边,安安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话。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里面的安应淮和安景川都没发现,也就没出声,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转身走了。 见苏管家垂头丧气地离开,安景州目光深沉,也悄然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发现下人都急的团团转,正要出去找他。 噗通! 小厮跪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二公子,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就别再离家了吧?瞧着家中已经不复从前的热闹,若二公子再离开,那岂不真是骨肉离散吗?” 安景州审视着小厮。 这个从小跟着他长大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忠心。 第282章 人心难测 否则,又岂会明知主子心里不快,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所谓骨肉,更是让安景州觉得可笑。 谁家骨肉至亲,是和他们家一个样的? 不过,他也没发作,反倒不顾一身伤势,把小厮扶了起来。 “夜深了,说什么废话?” 他嗓音沙哑,语气平淡:“我身上不舒服,随处走了走,可还有温着的汤药?端过来,与我喝了。” 看他这副平淡沉稳,一点都没有当初那般非要离开安家样子。 再听说他要喝药。 小厮立时欢喜地像是要过年:“有,有的!公子且等等,奴才这就去端过来!” 安景州神色淡漠,什么也没说,慢慢回到床边,靠在床头养精蓄锐。 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今日在外,看着安与时受辱,却怎么也赶不过去的样子。 最后倒是也赶过去了,可也没能护着自己的妹妹。 如此下去,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赎了那份罪孽? …… 第二日。 安与时才醒来,就发现自己脑袋生疼。 “哟,醒了?” 听到打趣自己的声音,努力睁大眼睛,才发现是樊太妃坐在自己床边,正一脸关切,又略带责怪地 看着她。 “樊祖母。”安与时凑了过去,不管不顾往樊太妃怀里一滚。 看她这样子,樊太妃的心都要话了,像是哄孩子似的,拍打着她的肩。 “怎么了?是在宫里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才出去买醉?喝得那样人事不省,打了天雷也不一定能动一下的,是心里憋屈地厉害?” 安与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什么呀?那是因为我不胜酒力,也就浅酌几杯而已,就醉成那样了……” “哈哈!”樊太妃被逗得爽朗大笑,不多时,又满脸心疼。 “其实老身知道,你看着乖巧,实际上是个不羁的性子,日日呆在皇宫里,本来就闷着的,又还有那么多讨厌的人,也难怪你心里不痛快。” 发现樊太妃语气自责,安与时赶紧坐了起来,认真道:“樊祖母可别这样想,能呆在您身边,多多陪伴,与时心里格外安稳。” “就不必哄着我开心了!”樊太妃宠溺地拿外衣裹着她,笑着道:“我也是年轻过的,在你这个年纪,我也受不了这样多的拘束,和这么多的规矩。” “好在你也争气,还真就像模像样地把宫宴办好了,又配合皇帝敲打了那 些亲王,想必接下来的十天半月,宫里是安生的!” “而且我也知道,你就和你外祖父母一样,有着一副天生的菩萨心肠,现在定是忧心那些百姓,是不是?” 看樊太妃都把自己摸穿了,安与时只能红着脸笑,然后大方承认。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樊祖母,与时正想着,若是宫里得闲,就离宫去小住几日,若能为百姓们多出一份力,那也是积德的事,等到大体安稳了,再回来陪着您。” “那可就说好了!” 樊太妃接着道:“你要多多回来陪着我,现在没出阁,还能祖孙俩一起腻歪,等到你嫁了人,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 安与时故意瞪大双眼:“怎么会呢?我未来的夫君,知道当今的太妃娘娘如此疼爱我,变着法地想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会阻止我进宫来?只怕将来被夫家指使,来的次数太多,让您一看着就心烦!” “你这丫头,嘴巴是越来越皮了!”樊太妃又好笑又好气地点了一下安与时的额头,没好气道:“若你将来的夫家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又能怎么对你真心实意?不如不嫁!” “对!”安与时立马顺着杆 子往上爬:“就不嫁!伺候樊祖母一辈子!” “混丫头!” 樊太妃越发气得很,可同时也开心。 这个孩子呀,在她面前越来越亲近了,这是真把她当成自家祖母了呢。 有个如此可爱贴心的孙女,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此生,也算是圆满了。 “好了,难为你对百姓的一片仁心,皇帝早上来请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会给你一份手谕,往后你若想主理救灾之事,便是名正言顺的,免得再有人烦你!” 樊太妃招了招手,老嬷嬷立即把明黄色的圣旨送上。 安与时心满意足的接在手里,心想着,正好,免得她再去找司方峋要了。 见此,樊太妃免不了又多叮嘱了几句:“皇帝还说了,从国库里边给你拨一万两银子,用于救济灾民所用,对你而言,这数目不算多的,但你也得谨慎些,不求做的多出色,重要的事,办事得周到些,求不可急功近利,反倒叫人拿住把柄!” “谢樊祖母提点,与时一定会小心谨慎,不叫祖母担心!” “好孩子,吃了早膳再出宫去。” 听了这话,安与时有点无语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都快到吃午膳的时辰了…… 好不容易出了宫,还没等去找人,就听说她们早在老地方等着她了。 ——其实就是何元英新开的酒楼。 反正都是自己人,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根据地。 在过去的路上,步应抓着时间,跟安与时说了昨夜在安家发生的事。 这段时间,安与时一直在宫里,步应在宫外,除了打理一些一直在做的事,比如寻找孟家旧部之类的,就一直是负责打探外面消息的。 “那照步叔所说,现在手里多了几个可用之人?” “额……是的。” 其实步应是在说安家的事,没想到安与时忽然说起了这个,顿时有点无奈,只好又道:“都是有点血性的人,往常在老国公那里,还算尽心,但是如今……” 他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如今的世道不大好,再加上时隔数年,因此,究竟可用不可用,还需要女娘仔细斟酌!” 安与时听得懂。 所谓人心难测,那些人是值得尊敬,可谁知道这几年过去,有没有变呢? 还得试过才知道。 “正巧,我这里有两件事需要人去办,第一,买它两三千份的干粮!” 第283章 被人盯着又怎样? “几千份?”步应瞪大眼睛:“要这么多?” 安与时面不改色,道:“不仅要的多,还要的急,此刻刚到午时,最晚申时,我要瞧见东西送到城楼上。” “第二,等东西都到了以后再来寻我,到那时,我需要人看好南城门外的秩序,要让所有人的粥场停下来,再好生理一下那处分发粮食的规矩,因此,不得有人闹事。” “第三,我还需要人,把来到上京城外的灾民逐一登基,后续还得对上户部户籍,此事,最晚三天就得办妥。” “最后,找个机灵点的,去找到安家那个苏管家,探探虚实,若有真本事,如同传闻那般理事有方,那最好能成为咱们的人,往后帮我打点产业。” 安与时想了想,眼下也就这些了,便又补充道:“这些事,轻重缓急各有分别,需要的人手也都不少,你尽管分派下去,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没了人手,让他们自己想辙,也正好,让我瞧瞧他们的本事。” 步应沉声应下:“属下知道了,女娘先去吧。” 看安与时这个样子,现如今怕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不再像往常那般,只希望身边能有和家人有 关联之人。 而是实实在在的有用之人。 若是那些只知道吃干饭的,确实无甚留下来的必要! …… 这边,安与时已经见到了大家。 现在都想着多做点正事,所以几个人的关系不仅越来越熟络,明显也更亲近了不少。 楼朝雨和周如音斗嘴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们跟何元英也越发不分彼此。 安与时瞧着外面人多,再想起这里的厨子做饭,味道虽然不差,可也没有裴家的好,便道:“自今日起,我就回裴家住着了,往后咱们若有事商议,就去裴家吧,免得到这里耳目众多的,颇为不便。” “甚好!”何元英深觉有理:“在这里,打探消息极为容易是不假,可是鱼龙混杂,难保什么时候就被旁人盯上了,还是小心些的好。” 楼朝雨走了过来,直接伸出手:“这些事情,听你们的就是了,也不需要说这么多,只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瞧瞧!” 安与时愣住:“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周如音更急些,“自然是皇上的圣旨啊!我们可是听说了的,皇上正式给了你任命,说只要你愿意管,那救济灾民之事,便由你来负责,连 京兆府都只能听你的!” 听到这话,安与时很有些惊讶。 让青竹把圣旨取出来以后,她才又问:“这事情,我自己都是出宫前才知道的,你们又是如何听说的?” 楼朝雨和周如音凑在一起看圣旨,两个人都是头也不抬。 “就是今日早朝,听说,是皇上和大臣们商议铜城灾情的时候,主动提及的!” 说到这里,周如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又道:“对了,与时,听说当时安家的两个都大力赞同皇上的说法,还提议皇上从国库给你拨三万两银子,方便你安置灾民呢!” 安与时眉头紧皱。 她说呢,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原来是拜安家所赐啊! “银子确实拨了,一万两。”她随口说了一句,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然后才发现,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了?” 楼朝雨急得拍桌子:“你还问怎么了?此事是安家提议的,这笔银子,你又怎能接下?” 好像,拿了也没什么吧? 在安与时看来,安家要害她可以没有理由,但是司方峋和樊太妃,都没有必要对付她啊。 毕竟,她可是负责给他们调 养身子的。 撇开一切交情不谈,他们一个身为至高无上的国君,另一个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太妃,怎么着也不至于对最信任的‘太医’动手吧? 又不是安应淮那样的蠢货! “可是,一旦你拿了这笔银子,就会被所有人盯上,到时候且不说我们,就是你,也会被无数人盯上的!” 周如音的这些话,算是说到何元英心里去了。 她用力点头,咬牙切齿的来了一句:“尤其是安家!” 看她们这样,安与时觉得好笑。 果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连敌人都越来越一致了。 不过,知道大家的担心不是假的,她也认真起来:“其实不必如此谨慎,昨夜都已经上衣过了,咱们可都是要办大事的,怎可在这些地方畏首畏尾?” “若总是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的,能成什么事?而且说句不好听的,难道我此刻低调行事,就不会有人盯着咱们了吗?” “既然都是一样的结果,倒不如甩开手脚大干一场,咱们也好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了。” 反正,安与时作势就是这副脾气,不喜欢当缩头乌龟。 要么就不做,既然要来真格的 ,那就干脆放开手脚。 听到这番话,几个人骨子里居然都生出一大股子热血来了。 是啊! 凭什么别人盯得紧,她们就得瑟瑟缩缩的? 眼下办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她们昨夜回去以后,也是和家人商议了…… 虽是没有说的太过明白。 可她们才刚提及安与时的名字,家里就都欣慰又支持。 这么看下来,就是再难办的事情,也一定能够办成! 周如音顿时就笑开了:“好,与时,咱们就听你的,好好干!” 楼朝雨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见大家都还有干劲,再加上她们背后的家族…… 就算都不是盛极一时的,但只要齐心协力,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好,那咱们就大.大方方地来,看谁能拿咱们怎么样!” 何元英点点头,直入正题:“按照昨日所说,朝雨,你最近要多上点心,正是你的大好机会,我嘛,倒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如音应该也是要等等的。” 两个人都点头,尤其是周如音,认真道:“我自己想过了,眼下,确实不是去做什么生意的时候,不必着急。” “错!”安与时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擦嘴。 第284章 你们都滚蛋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安与时一个人身上。 她的语气还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元英方才说,现在是朝雨的好机会,这没错,可这也同样是你们两人的好机会。” “首先是元英,你有功夫在身,城门的将士们,也恰好是你父兄麾下的,本就相熟,更方便行事,那你何不借此机会,把掌管南城门秩序的活要过来?虽然是个苦差,可更方便你后面的计划,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了这话,何元英愣在原地,一双眼珠子越来越亮。 安与时又看着周如音:“还有你,想做生意是不是,可想好了要做什么?” 乍然被这么问,周如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昨夜翻来覆去的没睡着,都想过了的,像酒楼客栈之类的,我又没做过这些生意,也不必费心了,但我长这么大,学过女红,也惯会挑衣裳,挑首饰,所以我想着,不如找些绣娘回来,开个绣坊,你们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安与时眼前也是一亮。 绣不绣衣服之类的,她确实不敢想。 但是她会描花样啊! 而且是前世的那些新奇花样! 想必是能帮上周如音 的。 再有就是…… “光是一个绣坊,其实不算稀奇,但咱们家中都有产业,那如音,你何不把这些都利用起来?” 听安与时这么说,周如音都愣住了:“这……要怎么利用起来?” 大家也很不解。 安与时微微一笑,缓缓道:“比如,从丝线,到棉花,到布料,再道绣纹、衣襟、款式,甚至还可以加上一应配套的香包和首饰,可以是成套的,也可以是一样一样单独卖的,把它们都挂起来,或是摆在架子上,不管是谁,只要一进了那个门,一定都会挑花了眼的!” 看周如音瞪大眼睛,她又接着说:“若是贵人,便找那些好布好花样好首饰,若是寻常百姓,也能买到手帕香包什么的小物件,如此一来,你的铺子里,还会差生意吗?” 以周如音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来说,什么布料绣纹的花样,是见过不少的,不会被人给坑了去。 再者,小女娘家天生就是爱漂亮,她就更加了,是她们几个里面最会打扮的,可见眼光独到。 还有更重要的新意…… 反正安与时就是穿越来的,不论多寡,总能帮上一点忙吧? 而此刻,周 如音已经彻底惊呆了。 紧接着就是热血沸腾,冲过去抓着安与时一顿晃。 “与时,你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安与时被晃得头晕,还是何元英拉了一把,才终于逃离魔掌。 “别晃我了!”她撑着脑袋,难受的紧,无奈道:“我已经让青竹准备好了五千两银子,作为你开业的本钱,等你回头成了小富婆,再还我就是。” 周如音眼圈通红,拼了命的点头。 安与时无奈苦笑:“再有,这些天,铜城来的灾民许多,他们大多都是没了家宅的,一家人流离失所,肯定想找个地方做工挣银子,那正好,你安排人去其中找些手巧的绣娘,又是雪中送炭,只要你对下出手大方,一定都对你忠心耿耿,不敢耍什么花样,往后也能省心些!” 发现安与时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她们和安与时相比,还是差的有点远。 什么事都得靠着她。 安与时又笑了:“既然你们的事都有了进展,接下来就说说正经事吧!” 事关灾民,无数双眼睛盯着,还是皇上亲口任命。 谁也不敢懈怠。 好在关于 此,安与时早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再加上前世经历过几次自然灾害救援,眼下,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此次,上京城最重要的就是安置灾民,我想着,既然铜城每况愈下,已经流离至此的,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往后,多半也是想留在上京城的。” “幸而眼下朝堂人人自危,都想在百姓面前挣个贤良名声,那咱们大可以利用他们这份心思,赶紧把灾民安置好。” “现在城外各处都是粥棚,可大家还是风餐露宿,等到什么时候一场大雨,疫病恐怕也会跟着来,不得不防!” 安与时分析了这么多,楼朝雨也没闲着。 她略加思索,便道:“所以,得给他们找能居住的地方,倒也不用多好,起码能遮风挡雨!” “不错!”安与时点点头,笑看着楼朝雨。 这样的眼神,是鼓励。 楼朝雨也就放心大胆地接着说了:“可是现在粥棚太多,是差不多能喂饱大家,可长此以往也不行啊,恐怕还是得想法子,空出些地方来,以免人多了,总是挤着,也容易出事!”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听话呢?” 才说到这里,青竹便进来 通报:“女娘,步叔来了!” 她和安与时一样,都是那么称呼步应的。 “是不是已经办妥了?” 看青竹点了点头,安与时满意耳一笑,立即起身道:“关于此事,我已有准备,过去瞧瞧吧!” 几个人都没想到,她们还在这里头疼下一步该怎么办,安与时却早有打算了。 当下跟着来了南城门,上了城门楼,发现城外还是和之前一样的。 甚至人更多,秩序也更差了。 吵闹争抢的动静,更是随处都有。 “咦,这是什么箱子?还有这么多麻袋……”楼朝雨仔细,看到了城门楼上下几乎堆满了东西,“闻着,好像还有一股香味?” 安与时神秘一笑,没有解释。 她看了一眼步应,后者手一抬,立即有人抬了一架大鼓上来,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敲。 动静不小,几个就近的人都得捂着耳朵…… 外面那些百姓,再吵也吵不起来了,包括远处的不少灾民,也都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见此,安与时才上前一步,朗声道:“听好了,即刻起,所有粥棚立即撤走,自铜城而来的灾民,不得进城,留在此地领好东西,听候吩咐!” 第285章 她是在找死吗?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发现安与时有话要说,都还满脸期待。 毕竟谁都知道,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昨天安与时和几个女娘一起在这里,对大家尽心尽力。 可是谁也没想到,安与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从外面来的,就是希望能赶紧进城,找到一个活计,安家落户。 如此一来,手头上的银子,才能撑着一家人活下去呀! 可是现在安与时却说,他们谁都不能进城? 而且必须都留在这个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让他们饿死冻死在这里吗? 还有所有的粥厂,也一起被撤走? 这是不打算管他们死活了! 不仅不打算管,还不准让别的善心人管,天理何在? 所有人都很激动,而且是越来越激动。 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交头接耳,再到现在的大声嚷嚷,完全压制不住。 站在城门楼下的何元英,也是满头的官司。 就算他们穿着一身官服,也难以压制这样的暴动。 “都冷静些,听她把话说完!” “不许再大声吵闹了,好生听安国郡主说话!” “都肃静些,肃静!” 可是不管在场的守卫们怎么喊叫,那些 百姓就是不为所动。 反而越发激动。 而且除了百姓,现场还有许多为了展现自己的贤明,来到现场周济百姓的。 他们看在眼里,也都觉得无奈。 这安与时吧,现在是安国郡主,才被圣上亲封的郡主之位!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大家都知道,安与时不仅是郡主,还是今日在朝堂上,得了圣上的话,要主理这一次赈.灾救民的事。 所以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就算发现不对劲,也没那个胆子和安与时对着干。 别的不说,安与时的背景实在强。 皇上和樊太妃又总是称赞不已。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得起的! 虽然也不乏有人在背后偷偷窃笑…… 就比如五亲王,和东乐郡主、西阳郡主这两位。 他们现在站在一堆。 昨天本来是一片好心,结果被安与时给暗算了,谁心里都不痛快。 可他们也不能放过摆在眼前的机会,还是得来,厚着脸皮也得来。 百姓们怎么看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们得干点实事,才能在皇上面前,展现那么一两分的善心。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她们两个的父亲,也都在同为亲王。 身份尊贵 ,莫名其妙被安与时给摆了一道,现在都还嫉恨着呢。 “她这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东乐郡主冷哼:“百姓们都聚集在此处,就因为有这些粥厂,他们才能够略微饱腹,现在要把东西都撤了,百姓们该怎么办?难道活活饿死?” 西阳郡主也笑了,只不过笑得一脸狰狞:“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大善人呢!可笑的是,皇上居然还给她封了一个‘安国’的封号,安国是什么意思?安邦定国,家国百姓都很安定!可现在看看,难道铜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她分明就是胡来!” “呵,百姓们分明就是越来越不安了才对!” “咱们呀,就在这里看着吧,看着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两个郡主在这里七嘴八舌,当长舌妇,五亲王却听到心里去了。 昨天下午到晚上,他整整损失了十一万的银子。 十一万两! 这可不是小数目! 而且十一万的雪花纹银啊,以他现在的爵位,纵然是个亲王,封地也还算富饶,可那又怎样? 难道这十一万两雪花银很好赚吗?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现在的安与时在他眼里,和杀父母之仇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两个郡主,虽然除了牙尖嘴利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可方才说的话,还是给了他灵感。 既然安与时要自找死路,那他何不多推一把? 助安与时一臂之力? 这么一想,五亲王眼前一亮,立马叫来人,悄声吩咐道:“找几个人混进灾民之中,记住是混进去,别穿着你们这些上好的衣料,找些破布烂绳把身上裹着,趁机闹点事情出来!” “是!王爷放心,奴才们都明白的!” 他们这些底下人,和安与时倒也没什么仇怨。 可是安与时让自家主子不痛快,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就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这边。 城门楼上方,安与时冷眼旁观。 看着底下纷纷嚷嚷,再看一眼何元英,忙得满头大汗。 准确来说,应该是急出来的。 她挑挑眉,示意守卫继续敲鼓。 大鼓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也把在场的百姓们的动乱都压制了下来。 许是鼓声过于振奋威武,大家在一时半会之间,也不敢再闹腾了。 他们纷纷盯着安与时,想看看安与时究竟还想作什么妖。 故意欺辱百姓,那可是能够告到 皇上跟前去的! 就算安与时是个郡主,也休想胡来! 安与时知道大家心情激动,换她,变成一个灾民,无依无靠,只能指望这些所谓善心人,发放一点稀薄的米汤过日子。 在面对这种情形的时候,也一样会慌。 可她自认问心无愧。 就算大家难以理解又如何?那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大家都听好了,现在粥厂是很多,可大家扪心自问,真的人人都能吃到一口吗?难道你们家中,就没有小孩和老人饿着肚子?难道你们每一次都能抢得过人家?” “我说现在把粥厂撤走,并非不再管你们的意思,而是要把现场弄得更规范些,确保人人都能吃上一口热的,都能保住性命!” “别的不说,你们自己看看,越来越多的灾民,不仅这里的官道被占了,就连另外几处城门外的官道,也被占了!一旦像昨日一般有人纵马疾行,你们能保证自己人人都不受伤?” “更有甚者,为了争那么一口米汤,挤垮了多少粥棚?踩踏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心里都有数吗?” “本郡主既然站在这里,如果真是不打算管你们了,直接把人叫走,还需要跟你们说什么?” 第286章 早就算到了 “所以,你们现在都给本郡主稍安勿躁!好生听本郡主安排,否则的话,耽误的还是你们自己!” 安与时这么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的,大家果然都冷静许多。 而人就是这样,都有从众心理。 就算有几个刺头,可是看着大伙都安静下来了,又知道安与时招惹不得,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放缓了些脸色。 方才疾言厉色,也是为了压制一二,既然大家都很配合,自己自然也该温和一些。 “诸位都听好了,从外地来此的,先到空地原地坐下,不要随意走动,不要奔跑尖叫,就算是要寻找家人,也要慢着些,不要闹事!” “今日,我已准备好了几千份的干粮,所以就算粥棚撤走,也饿不着你们!” “其余者,听主家命令在此置办粥厂,开仓放粮周济百姓的,先把火灭了,再把锅炉撤走,好生保管自家的米粮!” “在场百姓中,有力气大的,希望早些把事情办妥,大家都能喝上一口热粥的,就过去帮一把手!” “可也要记住我方才说的,莫要喧哗吵闹,免得让在场的官差,以为你们是在蓄意闹事,回头吃了棍子 ,可就怪不得谁了!” 一番话说完,大家的情绪果然都平复了下来。 倒也不是别的,而是安与时即便没有全部跟大家说清楚,可大家也能从安与时的这些话里猜测到,是要把现场好深的整治一下,让大家都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尤其是一些体弱多病的,他们本来就谁也抢不过,又行走不便,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每每看到人家都能在粥厂那里吃到一口热的,都眼热不已。 本来还以为,可能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吃食而吃不到,最后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谁知道真有贵人发现了他们的苦处,要为他们伸张正义。 这自然是好了! 而人人都有家人,家人之中也难保有这些年老体衰的,顾及到自身,即便是强壮之人,也能理解安与时的苦心。 于是三三两两间,都极其配合。 身旁的楼朝雨和周如音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心里有数,要不然,我都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这些百姓们是可怜,可是再一想想,他们若是乱起来,咱们也得吃瓜落!” 两个人都明显后怕了。 其实别说是她们,安与时也知道,这些 是不是随便玩玩的。 而她能倚仗的,也就是前世积累过的那些经验和见识,在这里也刚好用得上而已。 再加上自己有那么点身份和地位,更方便行事了些。 “朝雨,你就按照我的样子,好生处理这些事就行了,如果南城门外能够变得规整些,另外几处城门,也按照这样的法子,争取在这几日之内就平定下来,免得闹出什么乱子。” 楼朝雨知道,安与时就是在给她让功劳,让她能有个施展的机会。 “你放心,我把你方才说的,和你的样子,都记在心上了,纵然不能学个十成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说话间,楼朝雨还故意用胳膊肘撞了安与时一下。 几个人都低笑出声。 周如音又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是还清静,一会儿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好,而且你们看看,元英满头大汗的,估计这几日下来,要瘦好几圈吧!” 何元英现在,确实焦头烂额。 这么多百姓,和昨天相比,恐怕又多了一倍。 大概估算起来,得有七八千人了。 这还只是南城门的一处…… 虽说南城门,是上京城距离铜城最近的一个城门。 可是 也有也不乏有很多灾民,在赶到上京城以后,发现此处道路不通,而绕到其他地方试图进城的。 恐怕另外几处加起来,比这里的还要多! 且由于灾民来的太多,一时之间,谁也没敢把人直接放进城,都聚集在城门外,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有安与时发话,大家都稍微冷静了些,无奈其中总有人心里格外急躁。 尤其是他们各自席地站好,或坐好以后,需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赖以生存的粥厂逐一撤走…… 其实除了锅炉和米粮之外,棚子是没有被拆掉的。 但大家就是慌。 又有守卫按照安与时的吩咐,先动手整改了一两处的粥厂,把棚子设立的更窄小一些。 而且相连的几个棚子,都是同样的深度和大小,避占用官道。 至于那些设立在官道正中央的粥厂,是直接被拆掉了,只留下道路两侧的…… 看似混乱,其实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也就是把多余的拆掉,把长了的改短一点,把不够深的加深一些。 现在人手足足够,而且每个粥厂基本上都有对应的主人家,他们都是派了家丁的,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有力气,又能干。 再加上还有不少热心灾民的帮忙,很快就办好了。 经过统一规划,看着是更整齐了些,而且道路中央,也空了出来。 最起码两辆马车是能并肩通过了的。 再每隔一段距离,也就是七八个棚子相连的地方,就会有一个供几个人能同时通过的缺口。 在粥棚的后方,也就是这些缺口通往的位置,则是一大块一大块被刚梳理出来的空地。 已经有人上前,开始打木桩,打算就地搭些能够遮风挡雨的棚子,供大家暂时安置。 本身就蹲守在原地的百姓们见此情形,也都赶上去帮忙。 等到搭建好了,自己和家人也能有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总好过风餐露宿。 现在又还没到大热天,万一哪天一场寒雨下来,人人都能被冻坏。 而眼看现场都差不多了,安与时又开始让人,就在城门楼下支了几张桌子,把那些干粮搬了一部分下去。 步应的事情干得很好,叫了些人来,而且连户部的人也叫来了。 还带了铜城那边的籍册备案,打算现场逐一登记。 也方便随时进行比对。 看着这边如火如荼,另一边的五亲王和,东乐郡主、西阳郡主都急得不行。 第287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她居然是打算这么办的?” 东乐郡主气的火冒三丈。 谁都看得出来,安与时这是打算动真格的,而且好像还颇为有效。 那照此一来,安与时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岂不就会越来越好了吗? 那又不是她们想看见的场景! 说句大实话,百姓们如何与她们何干? 没了百姓,她们反倒能活得更好些! 免得这么多贱民挤着,饭也烦死了! 而且要不是这么多灾民在,她们也不必过得如此辛苦,在这里瞎耗力气就算了,那些百姓居然也不对着她们曲意逢迎! 甚至还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要让她们看着安与时得到更多的民心,然后再得到更多的赏赐,怎么可能肯? 同样都是人,而且都是女娘,难道谁就比谁差些? 偏不愿意看到安与时得意! 西阳郡主恨到咬牙:“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否则的话,樊太妃和皇上心里一高兴,说不定还要封她个什么公主当!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压咱那一头?” “我呸!”东乐郡主被气炸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当公主?给本郡主当奴婢还差不多!” 她们两个的父亲,一直都是胆小如鼠的。 就算在各自的封地,也不敢放手大干出什么成绩,只希望一直平平安安,能够把他们官职保住。 现在看两个女儿又想闹事,就都急了。 “你们都老实些,别再找是非!她有樊太妃喜爱,皇上也对她格外宽纵,不是你们能得罪起的!” “不错,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本分一些,她要干什么你们都别管,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只要这次事情办得好,百姓交口称赞,皇上也不会薄待你们的,回头你们也能有自己的封赏!” 一听自己的父亲都在这么说,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两个人,都很不情愿。 安与时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没了亲娘,父亲不疼的孤女而已。 也就是凭着一张巧舌如簧,才哄了皇上和樊太妃的欢心。 这样的人,最是虚伪! 她们才不怕呢。 只想赶紧撕开安与时那张脸,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可是亲爹都这般说了,两个人也不敢当着面违拗,只能状似乖巧的先行应下。 两个亲王松了口气,又冲五亲王拱了拱手,自己忙去了。 能忙一会儿算一会儿,多让几个百姓看 到,回头够跟皇上交差就行了。 至于到底都干了多少实事,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不能是出头的那一个,也不能是垫底的那一个……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笑眯眯的看着自家的亲王父亲走开,随即都把视线放在五亲王身上。 如果五亲王发话的话,那她们办事不就更加方便了吗? 可没想到的是,五亲王也只是看着她们两个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转头走了。 两个人都气的不行,这算什么? 一个两个三个的长辈,都是胆小鬼? 难道区区一个安与时,就没有人能摆平了吗? “哼,既然都不想管,我们自己去不就行了?” 听东乐郡主这么一说,西阳郡主立马来了精神:“怎么,难道你有主意了?” 东乐郡主得意一笑:“这还不简单吗?你刚才没有听见她说,她准备了许多干粮?你说说,若是那些干粮把百姓吃出了毛病,谁还能保住她?恐怕到时候,就算皇上也想要了她的命吧!” 听着这些,西阳郡主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你等着,我这就先过去看看!” “那要小心着些,别被人抓住了!” 惹事归惹事,可一旦闹出了问题,那可不是逗着玩的。 “放心吧,我都知道!” 西阳郡主得意一笑,要干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 如果随便找人去做,一旦被抓住的话,自己也能逃一劫。 所以最妥当的办法,就是亲自去。 正好安与时那边也忙着,那就先趁机去探探虚实。 走过来一看,安与时和周如音、楼朝雨,都还站在城门楼上,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西阳郡主加快脚步,冲到那几张桌子前后,看了一些那些干粮。 其实也就是一些饼子和馒头之类的,一大包一大包的,有一些还冒着热乎气。 有许多百姓都看见了,眼馋的很。 西阳郡主站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也没人关注自己,便试探性的往深处走了两步。 这里距离守城侍卫休息的地方很近,百姓也不敢凑过来,所以显得格外清静。 从先前到现在,也还没过多久,已经有很多干粮都被搬了下来,堆放在一起。 这些干粮存放在各自的包裹里,没人动,然后又都存放在箱子里,上面还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很快,就已经快成 为一座小山那么多了。 搬东西的侍卫们人来人往的,谁也没盯着她看,就好像她压根就不存在,又或者是完全没关注到她。 她又凑近了一些,本想打开箱子看看,所有干粮是不是都一样,结果忽然又有人扛着箱子走下来。 看到她在这里,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便冲着她笑。 西阳郡主本来想走的,见此情形,也就带着大着胆子不走了。 居然不管她? 以为她和安与时是一伙的? 既然没人管,那不是更方便吗? 又多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对这里下手很容易,打算转身去找东乐郡主。 谁知道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东乐郡主没看见,反而看到五亲王。 明明穿着一身华服,气派不已,却和那些看不清是什么来路的,大户人家的下人站在一堆。 有说有笑的不说,还在那儿帮手干苦力。 西阳郡主撇撇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仅是个守财奴,还这般自甘下贱,真不知道父王为何要与他结交!” 殊不知,这边西阳郡主走了,另外一边,五亲王也把她看在眼里。 “哼,两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第288章 必须有人填账目 自打昨日大出血以后,五亲王就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能够和别人结交,那就要尽快和那两个没用的亲王,断开关系。 生出的两个女儿都这么蠢,想必当爹的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就算绝交了又如何? 还不是只会拖自己后腿! 要实在不行的话,就想法子掌握他们封地的实权,回头要么弄点人来,要么就弄点财来,总归不能让自己亏。 而且自己花出去的那十一万两纹银,一定得有人善后收尾! 现在光是想起来,五亲王就气的胸口疼。 按理来说,他是为了帮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才会被安与时摆了一道。 白白出那么多银子!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和那两个亲王哭穷的时候,那两个亲王却反过来同他哭穷。 还是说什么封地几年无有所收,早就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 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居然也敢拿出来骗他? 摆明了就是在糊弄他! 因此这种人,万万不可当做同僚,只能当成垫脚石! 他转过头去,继续和这个人家的家丁笑呵呵的。 “萧大人可真是善心啊,派你们在这里,出银子出力气,想必给你们的奖赏也不少, 是个大方的人家吧?” 这些家丁,原本只能在同样是奴才的圈子里混一混。 顶多就是仗着背靠大树,在百姓们面前也能稍显得意些,可从来也没经历过这种,连亲王都愿意和自己多聊几句的场面。 因此现在受宠若惊。 再听五亲王这话,他们忍不住开始往深处想。 莫不是五亲王,打算在上京城里长久待着了,又嫌身边的仆从,不够得力,所以才打算把他们挖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 自家主人官职不高,也太过清廉了些,平日较为俭省,他们也就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拿到那么一点赏银。 而且还很少! 虽说蚊子也是肉,可是一个是官家,一边是亲王,这瘦死的骆驼怎么都比马大,亲王出手,肯定比自家大人更加大方才是! 原本,五亲王是想套套近乎,顺便套套话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个下人居然想到这一面去了。 却听他们说:“哎哟,五亲王殿下,您是不知道,咱们家主人哪,算是什么善心呢?压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不是,咱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底下人,也就只能乖乖听话而已,要说回去能有 什么赏赐,那是做梦呢!” “五亲王殿下,咱们家的大人,要是像您一般,愿意和咱们说说话就好了,就能知道咱们在外面,出人出力,累个半死,回去以后还要挨训,可实在是惨!” 五亲王听得两眼发懵,这算什么? 他随便打了个哈哈,转头去了另一边。 这次,他不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而是直接装出一副很烦闷的模样。 “哎呀,这个心上任的郡主,老夫可真是看不懂!不好好在家绣花弹琴,跑出来凑什么热闹?事关灾民之事,也是他一个女娘家能管的?” 旁边的下人听到,本来就一肚子火气,也忍不住插了两句嘴:“可不是?管了就管了,不早在咱们准备粥厂的时候说,偏得现在什么都弄好了再来说,还让咱们把东西都给拆了!” “合着辛苦的不是她呢!” “动动嘴皮子,说拆就拆,说装就装,她倒是轻松,怎么不自己过来试试?” 看着这群人怨声载道,五亲王就知道,这次找对人了。 他压住笑意,冷哼一声:“到底是个小女娘家,什么事都不懂,却偏要出头,可惜人家有皇命在身,咱们都得听她的!” 说到 这里他又摇了摇头,接着感叹:“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娘,能办成什么大事?什么时候栽了个大跟头,惹出了祸事,就知道厉害了,往后哪里还敢多管闲事?” 他状似无心摇摇头,又往别处走。 可别小看这么几句话,虽然只是煽风点火,可是这些当下人的,就是贪得无厌又死不足惜之辈。 平日里做牛做马,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怨气。 现在又因为安与时那么几句话,被迫多出苦力,肯定恨的要死。 因而只要有人煽动,说不定就会开始闹事了。 到时候看安与时怎么收场! 而且他也不指望这些人主动去做什么,只要等他的人差不多得手,这些人跟着起哄就行。 而关于这一切,安与时一无所知…… 不过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会有人闹点事出来。 毕竟,她的仇人也不少。 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害怕而已。 眼下该收拾的粥棚已经差不多了,那些给灾民遮风挡雨的棚子,也已经搭出了支架。 趁着大家都还有干劲,安与时和楼朝雨趁热打铁,让人先去把那些老弱妇孺叫过来,登记户籍名册。 那些有力气的,现在 都热血上头,听说是要礼让老幼,倒也都愿意让一步。 因此现在的展开,还算井然有序。 而这些灾民们有些出来的急,有些却都还算及时,大多数都是带了户籍出门的。 有户籍,才能办通关文碟,才能进入其他的城池。 现在倒是给安与时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周如音也没闲着,棚子就算搭建好了,顶上也得铺上稻草遮雨遮阴,旁边也得围上帷幔,要不然的话,到了晚上还是冷。 于是她便带上人,去灾民之中找那些妇人们,再叫人去上京城里,募集布料和针线。 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赶制出来。 等到夜里,大家也就能有个暖和的地方了。 趁此机会,她还能看看大家的女工手艺怎么样,若要好的,尽快聊好,回头等自己要做生意的时候,不就有现成的绣娘了? 登记户籍的那几个长桌的地方,转眼就排了不少人。 安与时和楼朝雨看在眼里,都跑下去帮忙。 登记一个,发放一份干粮。 至于其中有没有错漏,也只能等事后再查。 可眼前的都是正经八百的户部官员,又有不少守卫在测,想来这些百姓们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第289章 真膈应 其实今日,青竹和闻夏、听雪都跟着过来了。 几个人都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衣裳,在人群里四处帮忙呢。 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安与时也没有必要拦着,就随她们去。 现在青竹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凑近安与时在耳边说道:“女娘,在灾民之中,有人闹事!” “虽然还没有闹大,可是不停有人在煽动,说什么女娘这样做,就是故意折腾百姓,有些不明就里的已经信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出乱子!” 安与时眉头紧皱,其实青竹说的这些,她早就预料到了。 但是眼前灾民太多,她一时候还没想到足够好的法子,若是控制不住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能看得出来,那些故意煽动情绪的是谁吗?” 青竹无奈摇头:“人实在是太多了,奴婢认不出来,但是看着都还眼熟,而且他们穿着百姓的衣裳,纵然能猜出他们并非普通的灾民,可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他们的来路!” 楼朝雨凑了过来,冷声说:“不必问,定是有人闹事!只是不知道,今日都有谁来这里?” 青竹立即说:“大部分来了的官员,或者各家 公子女娘,其家中都是受过女娘医治的恩情的,奴婢过去打探了一下,都很支持女娘的做法,应当不是他们。” “除此之外,便是五亲王,还有东乐郡主、西阳郡主这两位郡主,以及她们的父王,再来就是……安家!” 楼朝雨立即警惕起来:“安家?” 在她看来,昨天五亲王才被安与时摆了一道,就算怀恨在心,也不至于今天就立刻找事情。 怎么着也得等等机会吧? 而且才刚吃了教训,就不怕今天又栽了吗? 至于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这两位,似乎也不大可能。 主要是,她们来上京城的时间并不久,手里的人都是被着重关注的,一旦是他们有什么动静,立马就会有人来报。 如果要另外找人…… 人心倒是可以收买,可是现在上京城里的局势谁不知道,有人会故意弃明投暗吗? 所以看来看去,最有可能的,肯定就是安家! “与时,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安家那些人贼心不死,肯定就是冲你来的!” 安与时点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 昨天安家发生的那些事,她都知道了。 现在安应淮和安景川,都迫不及 待的想要和她修复关系,说不定还想从她手里得到什么好处,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故意和她作对? 明明都还指望着她,如果她真出了事,对安家更没有好处。 不过,五亲王? 还有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 她们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着眼前不断增加的灾民,都急急忙忙的等着登记和领取干粮,她也只能先把纷杂的思绪按下去。 “先好好的把眼前的事情办好,现在人手不够,都小心着些吧!” 而且,何元英都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若真是有人故意闹事,什么吵闹和争夺东西之类的,出点力气压制一下就行了,到时候杀鸡儆猴,应该也就没人再敢胡来。 才刚这么想,安应淮和安景川就闻声找过来了。 看到他们,安与时就眼前一黑。 这两个人还真是无处不在! 而且一直不长教训。 见安与时懒得搭理他们,他们居然也不生气,反而还是笑呵呵的。 安应淮先开口:“与时啊,累了吧?既然你今日这么忙,就该早些同我和你大兄说,你瞧瞧,咱们来了这么久,就是来帮你的,可是一直也没找着你,现在你就有事 要忙,不如我们两个也一起出份力,多个人帮手,你也轻松一些是不是?” 看他们两个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安与时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而且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故意当着这么多百姓说这话,不就是想让别人误以为,他们父女关系很好吗? 事实上,也真的是如此。 安应淮的话说完还没多久,百姓之中就有人接话了。 “原来这位就是安国郡主的父亲呀,还有这一位,是安国郡主的兄长吗?果然都是一样的气派!” “安国郡主可是一个大善人,还是你们教养的好,若是咱们的孩子,往后能有这般出息,咱们就是死也能安心了!” 现在在场的都是老人家,各有子女。 经过这次,山洪落石的灾情,只盼着一家安安稳稳。 若是侥幸家人没有出事,那便心满意足。 而眼下为了能活得更舒坦些,只想尽力讨好在场的官员。 尤其是他们看着,安与时身份地位,还有做事的气派,都与常人不同,便一心想要拍拍马屁。 虽然谁也没想到,这马屁是拍错地方…… 可是百姓们的心意, 安与时也不能当众指责。 她只是觉得膈应。 更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解释什么。 因为一旦让安应淮和安景川来了劲,那她就掉进了这两个人的坑,回头再听他们添油加醋说点什么,就更麻烦了。 顿了顿,她冷着脸说:“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一大把年纪,就该好好在家里养着才是,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果不其然,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已,就让现场的灾民侧目纷纷。 毕竟,谁见过当女儿的,敢这么和父亲说话? 安应淮看在眼里,居然越发得意,对着安与时笑得无比欠扁。 “乖女儿,你就是再忙,也不该如此疾言厉色,当父亲的和当兄长的,自然不会怪罪你,可是吓到百姓了该怎么办?这女娘啊,还是应该温柔一些!” 安景川在后面,倒是没有跟着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微笑。 同样让安与时火冒三丈。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瘟神! 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而且脸皮越来越厚了。 昨天分明是想让他们出点血,好知道她的厉害。 可没想到,两个人都像是来劲了似的,反而还缠着她不放。 当真没完了吗? 第290章 都是她的错 安应淮现在却无比满意。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知道安与时的心思,肯定是已经回转了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如果安与时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现在就算有百姓在场,也不会这般乖巧的。 看看吧,现在完全不像从前那般对他们疾言厉色,而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了。 所以说,这风水转来转去,终究还是会转回到他们安家。 而只要和安与时之间的父女关系,兄妹关系,能重修于好,那么安家的富贵,就到不了头! “来来来,现在父亲来帮你!你看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身子本来就不好的,若是累瘦了,为父心里怎么过得去?” 现在,安应淮就是铁了心的要厚着脸皮,在外人面前保持好和安与时之间的关系。 且不说内里究竟如何,但是这面上,必须过得去。 安与时现在有点心烦,但是仔细一想,自己也确实累。 而且安应淮和安景川现在,都指望着能从她手里捞点油水,一定会卯足了劲的表现。 正好,她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现场就让这两个免费的苦力来干,应该也不会出岔子。 “那好吧,那就有劳 你们二位了!” 安与时当场让开地方,没有任何二话。 看楼朝雨的脸色不太好,她还冲楼朝雨眨了眨眼睛,拉上人,直接往另一边走了。 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去看看别处的情形,免得出大乱子才是真。 走了几步,楼朝雨还是气的厉害。 “他们两个就是故意的!现在在这里的都是灾民,从外地来的,也不知道你和安家的关系究竟如何,他们故意那般说,就是想让别人都知道,你是安家的女儿!” “而且还想让别人以为你不孝不仁不义!回头大家骂的都是你,而不是他们!” “若是换成上京城的百姓,肯定不会被他们蒙骗了去!” 看楼朝雨这么义愤填膺的,安与时只想笑。 这一下,楼朝雨气的更厉害:“你还笑得出来?这可是关乎到你自己的事,难道你就这样让他们得逞吗?”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也有些无奈:“他们就是这般不要脸面,我又能如何?在今日这么忙的时候,难道要当着那么多的百姓的面,就和他们争个长短吗?” “就算我争赢了,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们屡次三番找上门来,我也实在是烦,倒不如就 让他们先嚣张着,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一劳永逸……” 如果只是单纯让那父子几个,不再来自己面前蹦哒,那自然是容易。 可也不够解恨。 现在安老夫人确实是死了,安应珍也罪有应得,还有那周婧芙,这辈子应该也没个善终。 可是完全还不够啊。 原主曾经遭受过的苦难,那些罪魁祸首,虽说确实逃不了干系。 可是安应淮这个当父亲的,以及安景川和安景州这两个当兄长。 他们的冷漠,才是真真正正的起因! 若原主有依靠,又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欺负了自己呢? 如果安应淮真的愿意给她当靠山,当好这个父亲,那么安应珍和周婧芙对原主做过的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安与时知道。 看安与时这副满脸深沉的样子,楼朝雨也心烦。 但再一想,安与时现在可比她有主意,也只好先应了下来。 “好吧好吧,你总是有道理,我是拗不过你的!” 嘴上这样说,楼朝雨心里还是着急:“可你自己也千万要小心些,别再着了他们的道了,而且从外地来的灾民并不了解事情始末,人数又 多,万一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纵然真相会有大白的那一天,可你好好的一个女娘家,为何非要受这份委屈不可?你呀,就是半分辱骂和委屈都不该受的,因为罪魁祸首是他们,不是你!” 听到这话,安与时看着楼朝雨笑。 楼朝雨本来还没当一回事,慢慢的觉得头皮发麻。 “你这般看着我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安与时摇摇头:“我是在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家人对我刻薄又如何?身边还是不乏对我好的人,就比如你。” 楼朝雨故意抖了抖身子,还瞪了安与时一眼:“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赶紧的吧,一转眼的功夫,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再耽搁下去,天也要黑了,到时候他们那些要闹事的,反而更方便!你可别在今日栽了跟头!” 楼朝雨说这话的时候,冷喝一声,转头就走。 果然是一贯的傲娇样子。 安与时看的好笑,摇摇头,走到另外一处去帮忙。 而他们都没有发现,在那些正在登记名册和领取干粮的背后,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换了两套灾民才有的衣裳,鬼鬼祟 祟的接近了。 “正好她现在不在,咱们赶紧的!” 西阳郡主笑的得意洋洋,拉着东乐郡主,趁人不注意,一溜烟的冲到了最里面。 现在这里也没个人守着,满是箱子。 东乐郡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有些忧愁:“这里这么多干粮,可是时间太紧了,我找到的毒药也不多,够用吗?” 西阳郡主挤挤眼睛:“管他呢!能毒死几个人就好了,只要死那么几个,咱们就能抓住安与时的错处,到时候看她百口莫辩!” 东乐郡主点点头,眉头舒展,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似的。 她笑道:“你说的没错,咱们不能就这样放过安与时,而且现在无人盯着,没有人看到咱们,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一切都会是安与时的错,而咱们独善其身,一点事都没有!” 说话间,两人已经打开了一个箱子,胡乱的扯开了几个包袱,拆开纸包,把里面灰褐色的药粉都撒了上去。 可是馒头白白的,药粉是灰褐色的,一看就不大干净。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偏她们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第291章 我们都要死了吗?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泼点水上去,确保看不出来就行了!” 说干也就干了,她们身上带着有水囊,当场泼了上去。 这些药粉混在一块儿,看着更脏了些,可是却逐渐渗了下去。 “这样能行吗?”东乐郡主很忧虑。 西阳郡主咬了咬牙,狠心道:“别怕,那些百姓都是饿怕了的,就算脏了,也照样会吃,等吃出了毛病,咱们再跳出来找安与时的麻烦就行,现在先走,免得被人发现了!” 两个人倒还算警觉,办了这些事,转头就开溜。 可她们也没走的太远,而是混在人群中,就这么盯着。 或许真是她们走运,前面桌子上摆放的那些干粮,转眼就分发完了。 又有人过来拿取。 这一抱不要紧,刚好还就抱到了她们刚才动了手脚的那一箱。 两个人看的满脸兴奋。 “拿了拿了,他们拿的就是那一箱,肯定很快就会出问题,咱们就在这守着,不走了!” 西阳郡主兴奋不已,东乐郡主也是如此。 两个人都瞪大眼睛,钻在人群里面,一直往长桌那边看。 中途还不忘找一找安与时的身影。 发现安 与时在另外一边,正在查看那些棚子搭建的怎么样,也没有注意,便都越发激动。 只要安与时今日出了事,她还能猖狂的起来吗? 不可能的! 而且皇上不是一直说,要秉公严明? 那他们就看看,到时候皇上和樊太妃还敢不敢有包庇之心! 若是他们真敢包庇,那这些亲王们,可不会依! 眼看被她们动了手脚的那一箱干粮,已经被拆开了,而且已经拿出了他们刚才弄过的那个包袱,两个人只觉得有上天助力。 今日一定能成事! 甚至都像是已经看到了,安与时跪在所有人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叫上一壶好酒,先庆祝一番。 也就在她们的期待之下,那包干粮的第一个馒头被拿了出来。 负责分发刚好的是安景川,他看了一眼,皱了眉:“怎么这么脏啊?是被弄到地上了吗?” 旁边帮忙的小侍卫立即解释:“公子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按照安国郡主的吩咐,急急忙忙找回来的,整个上京城的铺子可能都往这里送了,或许是哪一家没注意,送东西的时候太着急了,打翻在地上也未可知,而且看这样子, 像是沾了酱油的……” 他们还在这里分析,后面跟着的百姓们,当时就闹起来了。 尤其尤其是几个老人家,万分眼热,都恨不得冲上去抢。 “沾了酱油的馒头就给咱们吧,里面有盐,咱们也能添一口力气!” “是啊,你就给我吧,我回头跟我儿子换!” “要不给我也行!” 眼看人人都想抢,安景川摆出了当官的架子,没好气的道:“都吵吵什么?按照顺序来,轮到谁就是谁的!” 他把馒头往桌子上一拍,谁也不敢再吵了。 而暗处一直盯着的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两个人都兴奋的跟过年有的一拼。 尤其是在她们眼睁睁的看着,有百姓兴高采烈的领到馒头,然后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的时候…… 当然其中也有几个舍不得吃,满心以为,那些灰褐色的东西当真是酱油,只想给自家的儿子留着。 但这都不重要,只要有人吃下去,只要有人毒发,那今日安与时就逃不过去! 就在她们眼看着的时候…… 一个已经把馒头吃了一半的妇人,忽然捂着肚子痛苦倒地。 而且口吐白沫,手脚挣扎,看着就像是下一秒就要 断气似的,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窃笑不止。 西阳郡主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先找到安与时一顿骂再说。 先骂一顿出口气,然后把安与时拎到现场,让她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再看着她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绝望至极的跪在地上,到处求饶…… 那个场面,想想就觉得激动! 东乐郡主还有一点理智,拉了西阳郡主一把:“咱们先别直接出面,看看再说,而且现场这么多人,就算咱们不去做什么也不会出岔子,他们也不会放过安与时的,我们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西阳郡主有些着急,她之所以搞了这么多事出来,就是想看安与时抱头痛哭的那一刻。 如果不能亲眼见到,那她干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现场已经乱起来了,而且有很多官差们围上去。 两个人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一身灾民才会穿的破烂衣裳,也怕被有心人盯上,只好先按捺住。 东乐郡主紧盯着现场的情形,眼前一亮,知道大计得逞,又拉了西阳郡主一把:“走,咱们先去换衣裳,等再过来的时候,人应该也已经咽气了,到时 候正好为这些死者申冤!” 也就在她们两个人刚走,由于现场闹得不可开交,又有人一直在尖叫,安与时已然赶了回来。 她冲进来一看,发现是有人中毒,当下脑子里闪过一万种猜想,而后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都让开!叫附近的大夫都赶过来给我打下手!赶紧去啊,别愣着了!” 青竹动作最快,推了周围傻站着的人一把,赶忙去把安与时的医药箱拎了过来。 在场侍卫多,何元英也闻讯赶来,及时控制住了情况。 让安与时得以给中毒了的人诊治。 她才一把脉,眉头就紧紧皱起。 这是有人在下毒! 目光一扫,周围都是急切又恐惧,甚至充满了愤怒的灾民。 再来就是迷茫的官员们。 包括安应淮和安景川在内,那表情,看上去都明显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混在灾民之中,趁乱下毒? 她略一思衬,没有直接说。 可是看她不说话,百姓们却都急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吃了你们给的馒头就这样了,难道是中毒了吗?他们是不是要死了!” “咱们也吃了你们给的馒头,难道咱们也会跟着死吗?” 第292章 看着吧,逃不掉了! “你们的干粮有毒,能毒死人!谁还敢吃!?” “你们的干粮,咱们可不敢要了,还是赶紧把粥厂重新搭好,给咱们发粥啊!” “就是就是!” “……” 这些人都在吵闹,听的安与时咬牙。 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这些人能有一口吃的,若不是他们出钱出力,还能上哪儿找去? 如果换了一个地方,别说一口粥了,连一口热水都不一定能喝上! 可这群人,在有吃的时候,万事都好,一旦出了一点岔子,便都开始反过头来找他们麻烦。 半点都不记好! 要不是为了长远打算,这个烂摊子,她还真不想管了。 无奈之下,安与时也只能调整好情绪:“大家别着急,你们看看那些早已领过干粮的,吃下腹中,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到现在为止,突然昏迷倒地的只有这么几个,可见只是这几个干粮不太干净而已。” 听见安与时这么说,楼朝雨立马接话:“安国郡主说的对,而且安国郡主本身就是一代神医,有她出手,这些人的性命都能保住!” 这个时候,安应淮和安景川倒是没有添乱。 一并和其他的官员们一 起,安抚现场的灾民。 “说的不错,我女儿一手医术,那是上天入地,如同神仙下凡,大家就不必担心了!” “我家妹子也是初次做这么大的事,出现一点纰漏,也是理所应当,大家就不要上纲上线了,况且我家妹妹也没有说这就是中毒了,说不定只是吃坏肚子,要不这一箱就先封存起来,放到一边,剩下领干粮的,领别的就好了!” 光是听到这两个人拿着长辈的语气,对安与时的事指指点点,就让她怒火冲天。 恨不得把这几个患者身体里的毒血都抽出来,直接灌进他们两个的嘴里! 人不要脸,树不要皮,这两个人是成了精了! 其余官员,则没有管安应淮和安景川父子是如何趁乱故意拉近和安与时的距离的,也跟着一起安抚。 “大家千万别害怕,这是天子脚下,咱们都是朝中官员,如何会毒害百姓?” “大家若是不放心,且看着咱们亲手把这一箱干粮先封存起来,再搬别的来!” “各位看看,我随手拿了个饼子,当着大家的面咬一口……” 还真有心急的官员,没听到说有毒,便以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直 接拿了个饼子出来开始吃了。 安与时听的心里一紧,她没有明着说是有人下毒,是担心灾民们接受不了,直接动乱。 可她也难以确定,这些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万一剩下的干粮里,也被人掺了东西,那该怎么办? 才想着,青竹就已经抱了一个包袱过来,摊开来给安与时看。 安与时闻着味道很对,看了看颜色,也正经,这才稍稍放心。 与此同时,步应也把先前那一包有问题的干粮拿了过来,给安与时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只有这一包有问题,味道之浓,连我也闻得出来,想必动手之人,只是在这里动了手脚,还来不及对所有的东西下手!” 安与时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都检查一下,多盯紧些。” 就算是在商量这些,也不妨碍她给这些中毒了的人下针催毒。 眼看着这几个都吐了出来,又把了脉,确定不会造成重大的后果,才施施然起身。 也刚好,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 那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个劲的往这边张望,也不知是在讨论什么,一个要走过来,另一个又给扯住了。 鬼鬼祟祟的,的一看就有事儿! 安与时暗暗记在心里,也没有急着发作。 她先看着侍卫们,把这几个已经平稳下来的患者都带了下去,好生安置,这才又强行打起一副笑脸。 “大家都安心,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没有什么大碍,而且只要吃几副药,很快就会好了,恰恰本郡主自己就是个大夫,给你们配好药材就是,也不需要你们再去花银子。” 听到安与时这么说,再看那几个患者,确实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还有一些苍白,剩下的灾民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又见有官差叫他们,继续登记户籍领干粮,不消多久,也就又恢复了秩序。 安与时站在原地,看似是在和楼朝雨聊天,实际上,她的耳目都已经盯上了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 没过多久,步应就跑回来禀报:“底下人听得清清楚楚,她们两个在那里争论,说什么下的毒药不管用,要去找见血封喉的剧毒,由此才能害得了女娘!” 楼朝雨听的心惊。 但是看安与时这一副淡定的样子,就猜到安与时是想引蛇出洞,不得不耐住性子,低声暗骂:“居然是她们两个?不 拿百姓的性命当命,死了也是活该!” 安与时点点头,脸上还是笑着的,叫人完全看不出来她现在心情怎么样。 “既然她们是在自己找死,难道咱们还能拦着吗?随她们去吧。” 说完,安与时想起了昨日那个,奋力反抗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的男子。 那个人,倒是还有点勇气在的,也是一身的正气。 她偏过头,对步应低声吩咐了几句,步应笑着点头,立马去了。 昨日步应一直在暗处保护安与时,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认得。 而只要那个人对安与时有用,说不定来日提拔起来,也能成为手底下的一把好手。 正好,他昨日今日都在灾民之中四处走动,发现了好几个根骨不错的,既然女娘有这份心思,那应该都能收为几用。 不远处,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一直在关注着安与时。 反复确定安与时没怎么盯着她们,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去准备。 一次失败了不要紧,算安与时走运。 接下来再来一次,看安与时怎么逃得过去! 而且安与时经过把脉之后,居然没有发现其中有毒,可见本事也就那样,根本就不足畏惧。 第293章 小人得志 看这两个活宝走了,安与时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剩下等着了。 可偏在这个时候,五亲王又跑过来了。 看到他来,安与时还挺惊讶的。 昨天明明结了仇,现在却笑眯眯的,谁都看得出来,是另有所图。 “安国郡主?安国郡主啊!” 五亲王直接钻过人群,挤到安与时身边,笑出了满脸的褶子:“郡主好本事啊,小小年纪,把这里办的像模像样!” 听到五亲王这么感叹,安与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承蒙五亲王殿下夸赞,与时愧不敢当。” 五亲王眼皮子一跳,他这么夸,当然不是真心的,谁知道安与时还真敢说这话。 臭不要脸! 且等着吧! 五亲王又往前凑了凑,一脸‘我为你好’的样子:“安国郡主,你一直在此处主持大局,是不知道啊,那些百姓们,凑在一堆,都在说你的闲话,说你这不好那不好的,看来昨日那两位郡主说的没错,都是一群刁民,你啊,是把心思放错地方了!” 安与时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明摆着话里话外都是个坑,她能接话才怪。 不想五亲王却孜孜不倦:“你还 年轻,心思是好的,善心也是有的,可你不知道,这些百姓,最忌讳一个,就是对他们不能太好!” “一旦好的过了头,那就算是恩情,他们也能当成是仇,哪天你一个做的不好,他们就都忘了好处,只记得你那一点错处!” “不然这世人怎么会说,底下的父母官是最难当的呢?饷银不多,出的力却是最多的,还处处不讨好!” 安与时笑了笑,看上去像是默认了,实际上还是没说话。 虽说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今日百姓之中一直都有人不老实,一开始还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在后面搞小动作,但是现在五亲王自己送上门来,她就明白了。 除了眼前这位五亲王以外,还能是谁? 就是没想到,五亲王堂堂一个亲王,那般尊贵,居然也会玩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甚至都觉得不齿。 心眼小,手段又多,不会要你的性命,却会让你头疼。 对付这样的人,得一针见血才行。 要不然的话,来来回回的牵扯,还不够烦的。 见五亲王一直盯着她,她也施舍性的说了句话:“五亲王殿下之言,是中肯的,想必也是为官多年得 来的经验,与时受教了。” 五亲王暗暗咬牙,这妮子居然油盐不进。 就顺着说一句话怎么了? 那样的话,他也好先跑到皇上跟前去告状去! 告她个亵渎职责,不爱百姓之罪! 要不然等安与时忙完了,反过头去找皇帝告他的状,他又该如何解释? 不过他也不着急,这点小事,安与时不上当就不上当吧。 便是到时候告上去了,他也多的是话辩解。 他表现的好像,有许多推心置腹的话想和安与时说一说。 而他身份确实更尊重一些,安应淮和安景川看在眼里,都想费尽心思跑上去巴结,可和人家连个眼神都不给,只能灰溜溜的蹲在一边,继续干着苦力。 安与时将计就计,跟着五亲王上了城门楼。 远远看过去,粥棚早就已经搭建好了,很多人又重新开始熬粥放粮。 另外,两边空地里的棚子里,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灾民。 有些人已经拿到了干粮,围坐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吃着。 还有一些人,还没跑过来排队,一直在往那些拿着干粮,却没吃的灾民们身边凑,看着想要去抢。 还有一些,正在争夺地盘,吵的 不可开交。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可是看着也挺激烈的。 五亲王也看着那边,叹了一口气:“与时啊,其实咱们两个,昨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再者说来,昨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充其量也就是,咱们都想对百姓好,只是起了些争论而已,而你的才华,本王也看在眼里是有几分敬佩的。” 一上来就开始戴高帽子,这个话术,安与时很熟。 因为她自己也很喜欢用。 只不过,现场一直乱糟糟的,虽然与之前相比已经很有秩序了,可是再这么下去,还是没什么好处。 要想个法子,直接治本才行! 再偏头,看了一眼五亲王,好像是个送上门来的? 现在看起来,忽然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看安与时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像眼神之中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仰慕…… 五亲王忽然很神气。 他袖袍一甩,扬起下巴,得意的不行。 到底还是个小女娘,什么事都不懂,什么事都得让人教。 而安与时和安家的那档子事,他昨天已经听下人仔细说过了,没有父母兄弟帮持,只能凭着一张巧嘴,在皇上和樊太妃面前卖乖,也是有点 可怜的! “说起来呢,樊太妃对你亲眼有加,听说是把你当自家孙女看的,那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 五亲王趁机拉近距离。 安与时则笑得格外的甜,一看就是上当了的样子。 五亲王越发满意:“所以你看现场的情形,不管怎么着,再这样下去,都不用到夜里,恐怕就要打起来!” “他们都是灾民,彼此之间打架斗殴,又不是去闹事,到时候你该怎么管?” 安与时点点头:“殿下所说,也确实是与时心中忧虑之事,只是与时还没有想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安与时终于打开了话夹子,五亲王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小丫头非得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才终于开始松口,倒是挺难对付的! 不过再硬的石头,到了他手里,也得软下来。 “既然你虚心求教,本王就再教教你。” 五亲王笑的那叫一个得意。 光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安与时就莫名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小人得志! 从一开始的老夫到,后来的本王,变得倒是够快的。 五亲王指着出现了一些情绪的百姓那边,满腹才学似的,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 第294章 分明是你的命令 五亲王喋喋不休。 “你看看,那些百姓们之所以争这个,抢那个,说白了,就是不惧怕你这个小小的郡主!也不是本王看不起你,而是你实在年轻,又是个女娘,百姓不服也是常有之事,不过你也不必灰心,只要这些事情处理的好,来日不怕得不到百姓的爱戴。” “而他们少了惧怕,你也就少了一份对他们的掣肘……” 安与时听的不耐烦,毫不留情地打断:“还请殿下说明白,说快一些,若是耽误了时辰,恐怕一会儿又要出事。” 其实她是故意这般无理的。 目的就是试探。 看这个五亲王,到底要故意引诱她做些什么。 五亲王脸色一黑,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忍住了。 而且还很好脾气的冲安与时笑了笑:“是是是,是本王这个当长辈的,没顾及到你的难处,你可千万别和本王计较呀!” 说完,他还笑了两声。 安与时瞟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一下。 这一下,五亲王乐了,这小妮子居然这么好糊弄? 可安与时笑的却是,这个五亲王,就这么担心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有鬼吗? 也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成不了什么大事,能活到如今 ,也算是个奇迹了。 五亲王继续侃侃而谈:“对付这些刁民,就得心狠一些!自然呀,昨天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那两个丫头,比你还不懂事,太过急躁,失于办法,所以险些把事情闹大,更险些害了那些百姓,你可不能这般!” 他那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可真是越看越搞笑。 “对付这些百姓,你若是过于胆小,他们可就欺负到你的头上去了,这群人就是欺软怕硬的,所以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心软,就该狠下心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若是他们敢忤逆你,就是下手重一些,也没什么的,反正也死不了人!但重要的是,能让他们都知道其中厉害,往后乖乖配合,你这里也方便不是?” “杀鸡儆猴这一招,本王相信,你是会的!” 说到这里,五亲王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安与时的肩膀。 安与时笑着转头,看了一眼他的手。 这爪子,哪天要砍下来才好。 其实谁说他不狠心呢,他这颗心可是最狠的。 穿越过来当天,就杀了一个人呢。 不过她现在也懂了,原来五亲王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想唆使她对百姓动手? “多谢五亲王 殿下!” 她一本正经的道了谢,看五亲王满脸期待,故意装作胆小,一脸惊慌之色:“可是殿下也说了,与时不过一介女子,行事怎好那般粗暴?还是等看看再说吧。” 一瞬间,五亲王的脸色就绿了。 刚才看着安与时那么恭敬的样子,还以为这丫头上当了,没想到这么贪生怕死!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大不了他出手就是。 只不过那份‘好名声’,一定是安与时的! 安与时目送五亲王离开。 中途五亲王转了好几次头,发现安与时都恭恭敬敬的,还颇为得意。 等人一走,安与时的脸便冷了下来。 这时候,青竹也出来了,看着五亲王离开的方向低骂:“不要脸的老东西,这是故意在给女娘你挖坑呢!还好女娘不会上当!” 安与时眸光阴冷:“找人盯紧一些,就算我不会上当,也难保他不会故意继续挖坑,咱们得争取一点边都别挨上。” 青竹笑了笑:“女娘放心吧,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而且有许多大臣,现在都在这附近,正好,奴婢把他们请过来喝喝茶?” 两件事一起办了,那不是更好吗? 安与时点了点头,走到拐角,正 想下楼看看,发现里面聚集着好多妇人。 她们围在一起,正在用针线缝制幔帐。 周如音也在。 一大群人,干的热火朝天的。 看进进出出和走来走去的侍卫们都很多,把里面的妇人和女娘们,吓的时不时抬起头来往外看,安与时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把门关紧的时候,周如音正好抬头,和她相视一笑。 再下去,安与时就坐在那些登记户籍的桌子旁边,专心致志的帮忙打下手。 才安生了没多久,何元英就带着好些人走了过来,步履匆匆的,脸色还极为难看。 仔细看过去,那是两拨灾民,刚才像是打了一架,现在人人脸上都挂了彩,衣裳也被撕烂了。 看样子,战况还有点激烈。 安与时眼珠子一转,多问了一嘴:“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这群人也不知道害了什么失心疯,看见官差和侍卫就打,打又打不过,躺在地上又哭又嚎的,怎么呵斥也不管用!” 何元英一肚子火气,又转头冲着这群人骂:“大家都是在为你们忙活,你们倒好,恩将仇报!现在被抓了,谁也别怪!” 这群人,一看就全都是刺头,反正都已经被抓了,怕也 没用,比所有人都犟些。 现在更是有几个不怕死的,纷纷指着安与时。 “还不是她,安国郡主!” “没错,就是她害的,要不是她胡乱行事,对咱们老百姓非打即骂,咱们也不会看到人就打!” “就是,明明就是她派人先动手的!咱们是老百姓,却也不是你们的奴才,任打任骂,难道还不能还手吗?” 本来何元英的脸色,还没有那么差,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们说什么!?再胡说一句试试!” 安与时却眼前一亮。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 可她还没等说话呢,旁边的安应淮和安景川倒是先急了。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女儿,何曾吩咐人去对你们动辄打骂?” “凡事都要讲证据!若你们执迷不悟,胡乱攀扯,我安家不会放过你们!” 安与时忽然有点反胃…… 真的够了。 他们演父女情深和兄妹情深,还不过瘾吗? 现在还得演? “我们没有撒谎,那群过来动手的人,说的清清楚楚,就是奉安国郡主之命!” “我家老母亲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些,就被他们按在地上打,若非我竭力反抗,我老母亲焉有命在?” 第295章 安与时,你有罪! “安国郡主,现在你就在这里,那不如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分说分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歹毒的心思,装什么大善人,滚回你家里去,当千金小姐吧!” “滚回去,滚回去!” 看他们越闹越厉害,何元英急得几乎要跳脚。 她抓着剑,想要威胁他们赶紧闭嘴,可是担心愈演愈烈,唯有束手无策。 楼朝雨也听到风声赶了过来,等听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顿时又急又气,脸色都变白了。 安与时倒是不着急,她回头望了一眼,正巧看到周如音也站在二楼的城门楼上,这满脸焦灼的盯着自己。 她冲周如音轻轻摇头,周如音有些怔愣,想了想,退回去了。 安与时松了一口气,又往回看了看,发现那些被青竹请回来的官员,都围了上来,才终于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青竹护在安与时身前,更是尽心尽力:“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冷静些,别听信了小人谗言!” 发现安与时一改往日沉静,居然变得这般焦急…… 演的实在是有些过于用力了! 楼朝雨和何元英对视一眼,莫名其妙 的就冷静了下来。 顿了顿,她们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做似乎也不好,便也和青竹一起围了上去。 一团混乱之间,灾民们吵吵嚷嚷,这头则护着安与时一个劲的辩驳。 那些围上来的大臣们,见事情愈演愈烈,也只好站出来说和。 三两句之间,就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分说分说,将此事断个明白。 于是,把这群人和安与时一起,带到了城门楼上。 上楼梯的时候,路过旁边的第一个大房间,安与时往里面看了一眼。 发现周如音就站在门里,她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既然周如音在门缝里面偷看,就一定能发现她的动作。 周如音也确实沉住气了,没有出去。 安与时方才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按兵不动。 虽然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儿…… 但照着安与时的意思去做,总不会出错。 一群人都坐了下来,那些灾民们,则是站在中间。 这里只是城门楼,没有衙门大堂那么威武宽敞,但是围坐在一起,说几句话的空间还是有。 安与时低着头,一副百口莫辩的委屈样子。 青竹楼朝雨紧紧护在她身前,何元英则站在门边,无奈又头疼。 她真是搞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都开始说一切都是安与时的错了? 是怎么想都想不到,安与时和这一切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确定,安与时不可能忽然派人去打百姓吧? 所以现在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了!? 现在百姓们还聚在一堆,七嘴八舌的。 他们一直在说,安与时是怎么怎么派人去打他们,怎么怎么过分,怎么怎么惨无人道…… 安与时也不辩解,连带着青竹还有楼朝雨,也一样一言不发。 何元英看着干着急。 可她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那一种,现在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偏生又拿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为安与时证明。 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而除了何元英以外,那些在场的大臣也着急。 他们今天之所以过来吧,其实也就是想在这些灾民们面前,露个脸,顺便招摇过市一下,让上京城的百姓都看到,他们也参与救济灾民了。 来日有人往上报,他们也好自己往脸上贴金,在皇帝面前挣得一个好名声。 可怎么也没想到,一来就遇见这种事。 遇到这种事情也就算了 ,安与时居然还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委委屈屈的,一言不发。 也不为自己辩解! 这…… 他们倒是都有心帮着安与时,可安与时都不会自己说话,他们能怎么帮? 难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帮? 眼看一个个的,就好像屁股上长疮,怎么坐也坐不住了,安与时还是维持着低头的动作,连个脸色也不带改的。 纵使所有人都在不断使眼色,示意跟着安与时的青竹,以及站在旁边的楼朝雨出来说两句。 最起码的否认一下也行啊! 可偏偏这几个人,就像串通好了似的,死活就是不说一句话。 到了最后,这些大臣都已经无奈了。 现场的百姓则越来越激愤。 “倒是说话呀,是不是无话可说了?无从辩解了默认了是吧!?” “都说了,就是这个假惺惺的安国郡主办的!虽然我们搞不明白,她为何一边当什么善人,一边又派人来打我们,可我们都是无辜之人,总不能白白挨打吧!” “在场的都是朝廷里面的大官,你们也说,你们会秉公办理,还请诸位大人,给咱们这些低贱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他们义愤填膺的,越说越气愤 。 尤其是看到安与时始终不说一句话的时候,全当安与时是默认了。 恨不得当场把安与时生吞活剥。 对此,安与时依旧是不为所动。 现场的大臣都很无奈,都已经这样了,事实如何,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 虽然他们也一样,搞不懂安与时为何要这样…… 想是这样想,可他们也确实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直接就定下安与时的罪。 这可是新封的郡主呀! 炙手可热! 今天又才得了皇上的圣令,要处理这一次的治灾大事,还拿了国库里一万两银子。 谁敢轻易动她? 可是百姓们那边着急,他们不说话又不行。 无奈之下,几个人都把视线对准了安应淮。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是你女儿,你的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应淮现在也着急。 大好的局势,安与时怎么就闹出了这档子幺蛾子? “安与时,你倒是说句话!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戕害百姓的事情!?” 安景川更是急的跳脚,冲到安与时跟前来,要不是青竹挡着,都要拉着安与时的胳膊质问了。 现在,他唯有瞪着安与时:“让你说句话,你聋了不成?” 第296章 五亲王的高光时刻 安与时深吸一口气,看了众人一眼,眼眶红红的。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充满期待。 解释啊,倒是快点解释! 可是一转眼,安与时又垂下眼睛去,还叹了口气。 就像个八百棍都打不出一个响的闷葫芦。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气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安应淮和安景川。 不声不响的就又惹事,这不是胡闹吗? “你……你……” 安应淮怒不可遏的指着安与时,就像一口气上不来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青筋暴起,勃然大怒:“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女儿!?明明看着你无比争气,可你却对百姓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我是你的亲爹,也袒护不了你了!” 连安应淮都这么说,安景川也跟着像是极为痛苦的摇了摇头:“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这些灾民,本来就受了不少的罪,已经过得够苦了,你居然还做出这种糊涂事!” “再者说了,你一个女娘家,平日里看着也是心善的,怎么忽然就这么狠心了?难道是吃错药了不成?” 在五亲王走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安应淮和安景川对安与时的指责。 他眼前一亮,再看看 安与时,低着头,委屈巴巴的,好像已经解释过,却怎么都解释不通的样子…… 五亲王在心里暗爽,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自己手段通天,谁都拿她没办法?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他理了理没有什么褶皱的衣袖,大步流星的走进去,装作一副公平的口吻:“本王在底下,就听到你们吵吵嚷嚷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安与时暗暗挑眉,等的就是他来,没想到这么快。 安应淮早就想抱五亲王的大腿了,虽说放在以前,要去巴结人这种事,安家其实干的很少。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安家早已不复当日辉煌,让要想得到更多的权势和利益,不低头是不行的。 于是,他着急忙慌的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的,把方才之事都说了一遍。 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急着为百姓申冤的所谓清官,至于安与时? 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安与时看在眼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没往心里去。 反正从一开始,安应淮也好,安景川也罢,在她面前做出的那一副深情的样子,压根就假的可怜。 她就没有打算信! 早就料到是这样的货色了,又 怎么可能还会伤心? 如果安应淮和安景川能一直装下去,从头到尾不破防,那她才会觉得惊悚。 而五亲王发现,连安应淮都这般说,再看其余大臣,也都是一副摇头惋惜的模样,安与时更是无从辩驳,越发来了精神。 他袖袍一甩,一副清正廉明的模样:“安与时,就算皇上和樊太妃都极为宠爱你,也对你信任万分,可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本王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是一心为了百姓着想的,可是如今你看看?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就算是放到了皇上面前,难道皇上还会继续偏宠你?” “你呀你呀,实在是不争气!白白辜负了皇上和樊太妃的一番好意!” 安与时默默的掏了一下耳朵,五亲王这个人,还真是啰嗦。 而且是不是也太得意忘形了一些? 旁边青竹唇角微勾,和安与时交换了一个默契的视线。 现在人已经齐了,气氛也差不多了,外面也该准备好了吧? 可五亲王现在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抓着机会,一个劲指责安与时。 这不知死活的黄 毛丫头,昨天居然害得他白白没了十一万两纹银。 今天,不让安与时真见一点血,那他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是白活了! “安与时,说句实在话,身为长辈,看到你如此戕害百姓,本王深感痛心!” “可是为了你自己好,为了你能长个教训,以免来日重蹈覆辙,本王觉得有必要对你施以惩戒!” “因此,现在就算是皇上和樊太妃的谕旨到了跟前,也拦不住本王!” 他深吸一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然后他看着众人,尤其是看着眼前这些灾民,郑重道:“本王是个爱财之人,这是天底下人人人尽皆知的!可本王,更是一个疼惜百姓之人,绝不能因为安与时你才华横溢,有些本事,就轻纵了你!” “否则,本王怎么跟站在眼前的这些百姓们交代?” 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而在场的灾民,看到终于有人敢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都激动的双眼通红。 “草民多谢王爷!” “有王爷在,咱们就不怕受委屈了!” “还请王爷对这位郡主施以惩戒,最好别让她再来咱们跟前,免得害了这里的百姓!” “请王 爷对郡主施以惩戒!” 这些百姓齐齐跪地,更是齐声高呼。 五亲王高高的抬起下巴,这种滋味,他终于又再一次的体会到了。 “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他怒指着安与时:“孽障,你可知罪!?” 安与时装作怕到极致的样子,瑟瑟发抖的,猛然抬头。 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五亲王越发得意,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很多:“你身负皇命,在此处理大事,可你德不配位,百姓之中屡有争吵打闹,竟懵然不知!” “此为一罪!” “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害的百姓们怨声载道!” “此为二罪!” “你更耀武扬威,仗着权势,是非不分,欺凌百姓!” “此为三罪!” “你知错犯错,在此沉默以对,妄想逃出生天,更是毫无悔改之心!” “此为第四罪!” “现在,本王要对你四罪并罚!你可服气?” 安与时颤颤巍巍的起身,张了张口,像是已经怕到说不出来话了。 而现在的五亲王,仿佛自己就是青天大老爷,不可一世。 “本王现在,要敕夺你的安国郡主封号,贬为庶人,从今往后,不得再踏入皇城一步!” 第297章 五亲王说的可真是对 五亲王越说越激动。 “在你滚出上京城之前,还得对你施以五十大板的惩罚,如此小惩大诫,算是了了你今日欺压百姓的罪过!” “再有!你今日在此地胡乱生事,本王责令你,交出所有财产!” 说到这里的时候,五亲王眼睛微眯内里的贪婪,完全掩盖不住。 “到时候,本王自会拿着你那点私房钱,好生补偿今日在场的灾民!” 他说的义愤填膺,除却在场的百姓,在场的其余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且不说以五亲王现在的地位,能不能对安与时怎么样…… 就算安与时真的有错要罚,似乎也不是五亲王该管的。 此事,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先上报。 因为就连刑部或是京兆府,也不敢对现在的安与时怎么样。 必须得是一封折子递到皇上跟前,请皇上决断! 而五亲王大言不惭,先是仗着身份,嚣张的说要替百姓主持公道。 而且居然还是直接拿安与时开刀! 开刀也就罢了,竟还想趁机独占安与时的资产? 这上京城里谁人不知,安与时已经继承了孟家,和先安将军夫人的所有遗产? 他的这份私心,未免也太过明 显了! 现场的大臣们都在沉默,百姓们则兴高采烈。 “五亲王殿下简直就是咱们的青天大老爷!有您在,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多谢五亲王殿下!” “五亲王殿下英明!” “……” 眼看这些百姓已经跪在地上,开始对五亲王感恩戴德,在场的大臣都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安应淮和安景川。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脸色都极为难看。 当着他们的面,就要把安与时的资产都拿走,把他们当什么? 当他们完全不存在吗? 还是当他们是死的? 就算有朝一日,安与时真的被砍头了,她的那些资产,也应该由安家拿回来! 轮得到五亲王去指手划脚,甚至是占为己有? “五亲王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安应淮沉着脸,也顾不上什么巴结不巴结的了。 如果要断了他的财路,那就算站在眼前的是皇上,他也笑不出来! 安景川也是如此,一脸冷意的看着五亲王:“五亲王殿下所言,是不是有些过于急躁了?就算安与时有错当罚,可是动辄赶出京城,还要打五十大板,如此重的惩罚,她一个女娘家怎么受得了?” 安与时暗暗惊讶。 不会吧,到了这个时候,安应淮和安景川居然还真能说出两句人话? 肯定有诈! 果然…… 安应淮黑着脸,开始据理力争:“就算对她的惩罚是罪有应得,可她身为郡主,又是孟家唯一的后肆……” 安景川及时插话:“不,是后嗣之一,还有一个裴将军!” 安应淮点点头,接着道:“她手里拿着的,可是孟老国公的所有遗产,如此重大的事情,怎能由五亲王殿下说怎样就怎样?” “五亲王殿下,莫不是对昨日之事怀恨在心,所以才故意在今日这般说,要接收安与时的所有家财?” 看吧,才一两句话,就都转移到‘财’这一个字上面了。 都是贪得无厌的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 安与时冷着脸转移视线,心里有些着急。 怎么步应还没把事情办妥? 五亲王则暗暗咬牙,现在是什么情况? 安应淮和安景川都想分一杯羹? 他搓了搓手掌,心想着,如果把这事情闹大,闹了上去,那安与时该如何处置,可就轮不到他来说话了。 要人命,就得趁人病。 必须在回京之前,把这事情彻底办妥! “原来他手里还有孟老国公的财产?” 五亲王只做不知,一本正经的道:“那也容易!” “安与时从刚才起,就已经不是郡主之尊了,她既然犯了错,就该按照规矩惩处,惩罚的轻重与否,自然是本王说了算,你们若不服,就问问在场的百姓,连百姓都拍手称是,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少做这些包庇之举才是!” 他一甩衣袖,霸气的很:“至于赔偿,今日那么多灾民,比昨日更多了!昨日百姓不过半数,本王为了安抚一二,都出了十一万两雪花纹银!今日安与时闹出如此大事,知法犯法,为了弥补百姓,怎么也得加一倍!” 听到这话,安应淮和安景川脸都绿了。 而其余大臣站在旁边,束手无策。 他们也有眼尖的,派了自己的人,想要先进宫去找皇上,悄悄通报一二。 眼看安应淮和安景川还要再说,五亲王一脸倨傲:“你们莫要再说了,一个是她的生父,一个是她的兄长,若你们再行包庇,本王把你们一起办了,治你们一个教女不善之罪!” 安家到底已经不复当日嚣张,看五亲王如此猖狂,一时之间,也不敢再说话。 安与时勾了勾唇,冲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楼朝雨和何元英,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她拍了拍手。 “说的好!就该这般治理!” 她这振振有词的,倒让在场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与时才是来判案的,其他人才是罪魁祸首呢。 五亲王指着她,神气怒骂:“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拍手叫好?殊不知,一会儿要吃罪的就是你自己!” “也看得出来,你现在还是知错不改,要我行我素到底了?” “好好好!好的很!既你如此冥顽不灵,也休怪本王出手太狠!” “来人啊,动手!” 话音才刚落下,跟着五亲王的那些人,就都冲了上来,把安与时团团围住。 要不是青竹还挡在前面,恐怕已经直接拿人了。 也就在这一刻,步应就压着好些人冲了进来。 本来就稍显狭窄的屋子,在这一瞬间,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五亲王还等着看安与时被押着,跪在地上对着他磕头认罪,乍然之间出现如此变故,脸色顿时变了。 他正要高声呵斥,想看看是谁敢在此时坏他的好事,可是一看,被抓的人之中似乎有几个眼熟的…… 第298章 看不上你们这群废物 顿时,五亲王目瞪口呆。 完了完了,今日是栽了! 他中计了! 五亲王犹自心惊。 其他人却都还稀里糊涂。 步应本身就是孟老国公麾下的一个将领,一身杀气,不可忽视。 原本那些百姓们,在等着看安与时自食恶果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断,也多有不忿。 可是一看,步应如此阵仗,都不敢再说话了。 更别说其余的大臣,现在全都傻眼。 这闹了这么半天,到底是闹哪一出? 安与时笑眯眯的摆摆手,让人都让开,然后看着五亲王:“五亲王殿下怎么不接着说话了?你要拿我,拿就是了,要怎么罚,悉听尊便。” 在这种时候,安与时偏不以势压人。 她就这么反问,笑盈盈的,让五亲王恨的牙根发痒。 合着,安与时刚才就是装的? 原来安与时早就已经盯上他的人了? 那倒是早说呀! 早说的话,他早就跑了,又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现在还让他说,让他怎么说? 难道打自己的脸吗? 五亲王噌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安与时,忽然愤愤甩袖,转头就要走人。 想溜? 做梦! “慢着! ” 安与时不耐烦的很:“事情还没说完呢,让你走了吗?给我滚回来!” 忽然一下的角色调转,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方才,安与时还是只能眼巴巴等着,被降罪的那一个,现在反倒猖狂起来了? 那刚才等那么半天,究竟是为什么? 还有,五亲王不是很理直气壮的吗? 怎么现在又一个屁都不放了? 那脸色白的,倒像是见了鬼! 步应抬起下巴,看安与时还被五亲王手下那群人,不知死活的包围着,手掌一拍,外面顺时冲进来好几个红甲卫。 他们挤进人群,看安与时身边居然有人,当场动手,全部踢翻在地,然后牢牢护在安与时身边。 这下,步应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又一抬手,那些才被押进来的人,被重重的踢了膝盖窝,扑通扑通的全体跪下。 再接着,他亲自走到五亲王身边,抬脚一踹,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五亲王本来就已经猜到,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劫,刚才就是想趁乱赶紧走人。 回头进了宫以后,再去皇帝面前喊一喊冤,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可万万没想到,安与时身边的人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对他这个亲 王下手! 他一时气昏了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双手双脚并用的爬了一下,没能站起身来,就这么转过头,两眼猩红的瞪着步应,指着他怒骂:“你……你好大的胆子!” “还敢放肆!” 步应一声低吼,浑身杀气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杀人了似的,把所有人都吓得当场顿住。 尤其是五亲王,彻底呆了。 本身就没有怎么上过战场,现在都有些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 这时候,偏偏还听到安与时冷冷的来了一句:“提上来!” 步应长臂一伸,拽起五亲王的后脖领,直接扔在了安与时跟前。 五亲王趴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安与时。 现在这么嚣张…… 该死,安与时就是故意的! 刚才故意在他面前,展现的好像被吓怕了一样,让他冲昏了头,才会一时忘形! “你这个卑鄙歹毒之辈,居然敢如此对待本王?” 五亲王低声嘶吼:“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辈,皇上断断不会容你!” “笑话。”安与时不屑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把五亲王这点威胁放在眼里。 就司方峋的个性来说,得知她今日在此又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只会欢喜的像过年。 怎么可能怪她?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想必也累了吧,现在就歇歇,听本郡主说。” 安与时站起身来,目光扫过那些百姓,冲被步应押进来的那些人,驽了弩下巴:“还请几位都看看清楚,那些声称奉本郡主的命令,对你们动手的,是他们吗?” 整个过程转变的实在太快,方才还等着被降罪的安与时,现在变成了审案的那一个。 这些百姓,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现在都懵懵的。 听到安与时的话之后,果然都努力的去辨认,发现还真是这几个人,纷纷傻眼的点头。 安与时冷哼,盯着地上跪着的这几个:“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让红甲卫打断你们全身骨头,再慢慢逼问你们?” 听到安与时这话,大家都有些心惊。 原来安与时下手这么狠? 而五亲王眼前一亮,这般看来,是还没有一句实话的了? 他立马转头,用威胁的眼神盯着这些个人。 若有一个,敢在现在把他供出来,那就都休想活命! 可是红甲卫的厉害,这群人方才已经领教过了。 现在别说是五亲王,就是皇上在面前,亲手赐给他们一百 个胆子,也不敢再去挑战红甲卫的能力! 于是,纵然五亲王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群人也没有和五亲王对视一秒。 他们集体果断磕头认罪! “求郡主和诸位大人恕罪,小人们侍奉五亲王殿下的命令,在百姓之中,假称是得了郡主您的命令,才对百姓动手的!” 这话一说出来,其余几个全体破防。 争先恐后的,便开始拼了命的对安与时磕头。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眼看局势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五亲王急了,指着安与时,依旧骂的义愤填膺:“好歹毒的女子!居然贼喊捉贼,栽赃嫁祸!” “少放屁!” 青竹忍无可忍的冲过去,一脚踹在五亲王肩头,把人又踹翻了过来。 “女娘是什么人?当朝郡主裴将军之妹!她说要对谁出手,几万红甲卫供她差遣,京中侍卫无有不尊!犯得上使唤你这几个废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了青竹的这话之后,在场的这些大臣们,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是啊! 以安与时如今的权势,至于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吗? 而那些百姓们也终于发现,安与时远非他们可以开罪的人。 第299章 直接拿下 要是真像这些动手的人所说,安与时是看他们不爽,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直接找个借口把他们关进去,吃几天苦头就行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发现彼此脸色都苍白的很,顿时也跟着都跪了下来。 “郡主殿下饶命!是我们听信小人谗言,误会郡主了,还望郡主千万不要怪罪!” “郡主殿下明明是一片善心,我等却那般怀疑郡主,实在该死!求郡主饶命!” “郡主殿下,就饶了咱们吧,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啊!” 安与时摆摆手,她本来就没打算和这些百姓计较。 当下,也换她做一把好人,让步应等人把这些百姓都扶了起来。 然后,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五亲王。 “别的不说,五亲王殿下方才的决断,是不错的。” “痛打五十大板,赶出上京城,哦对了,还得敕夺封号,贬为庶人,更是上交万贯家财,用以安抚今日受惊的百姓……” 眼看着五亲王面色狰狞,一边脸抽搐的像是面瘫似的,安与时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这么好的主意,本郡主也该学着用一用,五亲王殿下说说,是也不是?” 才听 到这话,五亲王就猛的瘫软下去。 当然不是! 怎么能对他如此狠心!? “本王是如今的亲王,是当今世上的皇叔爷!安与时,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待本王!就不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你以下犯上,对本王出手实属僭越!” “到时候,就算是皇上和樊太妃,也保不住你!” 安与时不以为意地摊开双手:“本郡主也是当今郡主,还是皇上亲封的安国郡主,更是天下功臣,孟老国公全族的血亲后嗣。” “你一介早就被派往边地戍守的所谓亲王,都敢用这么肮脏的手段恶心本郡主,甚至还想借机谋夺孟氏家财,本郡主今日不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番话,被安与时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让五亲王哑口无言! 就这个五亲王? 嚣张啊,再嚣张一次给她看看? 真当她是个泥捏的! “来人!” “今日五亲王为谋得私利,无情利用百姓,更殴打百姓,对本郡主栽赃嫁祸,罪无可赦!” “着人立刻回宫,把五亲王的一干罪孽,亲口上报给皇上,再回禀皇上本郡主就按照五亲王为他自己制定的惩治手 段,给今日在场所有百姓一个交代!” “至于其余从犯,眼看灾民食不果腹、日子艰难,却仍旧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甚至假传命令,在百姓之中为非作歹,全部杖毙!” 说到这里,安与时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场一个人等。 “本郡主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效仿五亲王之过,借由百姓的身家安危谋夺私利!” “动手!” 红甲卫的执行力最是强悍,安与时的话音才刚落下,立即动手把人拎了出去。 那些听命行事的五亲王的奴才,眼看逃不过去,都开始吱哇大叫的求饶喊冤。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行刑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 听着是每一棍都打在了肉上,毫不留情,让人心里发颤。 最后,终于轮到五亲王。 步应要动手的时候,忽然把手一缩,皱着眉头抬起头来。 安与时一愣,才闻到空中居然弥漫着一股骚味儿。 低头看了一眼五亲王,顿时无语。 难怪没有再叫唤了,是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而且衣裤都已经被他自己弄湿了! 一介亲王,成了这个德行,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早知道会被吓 尿,当初何必多行不义?” 安与时嫌弃的摆了摆手,看人把五亲王拖了下去,又把现场收拾干净,还点了熏香,这才舒坦了那么一丝丝。 眼看其余人都要走,她却笑着勾了勾唇,又坐了下来。 “诸位别着急啊,这事情,要一桩一桩的处置,先坐下来喝盏茶吧。” 在场的大臣们都愣住,坐下来喝茶? 现在天都快黑了,还坐下来喝什么茶? 有心想要问一问吧,可是安与时那份气势,甚至都有点裴将军的意思了。 大家一时之间,反倒都不太好意思开口。 他们可不敢明着说,自己是对安与时有点发怵…… 主要是,和裴将军不同,安与时这个小女娘,颇有点做事看不出章法的意思。 而且从前,也不是没人和安与时走的近,就比如那个宣亲王夫妇,不就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巴结安与时,从而达到讨好樊太妃的目的? 可是到最后下场如何,人人都看在眼里。 因此他们就算有那份心,也不太敢真的去做。 还是远这些吧,挺好的。 谁让如今安与时的做事风格,和裴允那般相似? 要知道,裴允也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不 管是送礼也好,陪笑也好,永远都没有作用,甚至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因而更没人敢舔着脸凑上去。 除了安应淮和安景川。 在他们开口之前,安与时眉心一皱,青竹立即上前拦住。 “急什么?坐下喝茶就是了!” 青竹在安家,也耍过不少次威风了。 光是想起那些毫不留情的场面,安应淮和安景川都有些心有余悸。 现在,也只能是舔着脸先坐了回去。 就是不知道,方才他们一个劲的帮五亲王说话,从头到尾也没帮安与时个什么…… 会不会被安与时记恨上? 可是看现在,安与时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父子两个反倒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找他们发难,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吧? 安与时确实懒得理会。 她只是在等。 至于等的过程,在场这些人有多么煎熬,她一点都不在乎。 外面行刑的声音,已经逐渐停了下来,听着稀稀嗦嗦的,应该是已经没了命了,正要把他们都抬走。 对此,安与时是看也没看一眼。 就算是听命行事,可是对无辜的灾民下死手,甚至还差点打死了人家的老母亲,这种人,就是该死的! 第300章 抓个现行 而且,就算安与时不能僭越的砍了五亲王的头,难道还不能斩掉五亲王的狗腿子吗? 现在啊,她就等着,等另外两个找死的自己送上门! 正好,现在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对那两个来说,应该是大好的时机…… 城门楼下。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些红甲卫把几具尸体抬走。 “这里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难道是有人犯事了?” 东乐郡主深吸一口气:“管他的,这一次,咱们弄到了无色无味,还见血封喉的毒药,就该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动手的好,否则夜长梦多!” “说的没错,走!”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进去。 那几个在登记户籍的长桌,还在一如既往的干着活,排队的百姓们也都等在这里,一个一个的领着干粮。 看上去,确实没有多少变化。 而钻到后面来,发现早前已经分发过一大半的干粮,现在又多了许多,像是才刚抬下来的。 几个侍卫把东西搬好,喘了口气,说说笑笑的走了,依旧没有怎么管她们两个。 西阳郡主得意一笑:“我就说了吧,放心大胆的来,不 可能会出事的!这些人都是蠢货,根本就想不到那么深!” 闻言,东乐郡主点了点头,确实放心多了。 只是再观察一圈,发现有几个已经吃饱喝足的灾民,三三两两躺在墙根底下。 像是累坏了似的,也像是在躲懒,还用衣服盖着脑袋睡觉。 眼瞧着无人在意,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打开箱子。 又环顾一圈,确定没人发现,才拿出小纸包,开始往干粮里撒药粉。 撒完之后,两个人还心有余悸的都看了几眼,确定看不出个什么,才动手开始把包袱复原。 又小心翼翼的把箱子盖上。 成了! 正在两个人满脸兴奋,打算逃之夭夭的时候…… 那些躺在墙根睡大觉的灾民,居然都围过来了! 他们都是身强体健的大汉,不仅人高马大的,长得还有点凶悍。 现在把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围在中间,反倒把她们两个衬得像小鸡仔。 西阳郡主有点慌,吞了一口唾沫,梗着脖子质问:“你们围过来做什么?一群百姓,乖乖等着分发干粮就是,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东乐郡主双拳捏紧,也强装镇定:“不长眼的东西,都滚蛋!” 为首 的络腮胡男子笑出了声:“两位郡主好记性啊,连小人都不认得了?” 闻言,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都愣住。 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居然是昨日在她们发难之后,闹着跳脚,还让她们把人头砍下来的那个男子! 就是闹得最欢的那一个! “居然是你?”西阳郡主当场就怒了:“你还敢送上门来?昨日要不是你,本郡主怎么可能会被教训?” “别乱说话了!”东乐郡主也气,但还有点理智,急的就要拽住人,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那落腮胡男子砰的一下把箱子打开,把方才被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动过的包袱拿了出来。 “两位郡主好手段啊,居然敢对百姓下毒?走!现在就跟我去见官!” 一时间,两个人瞠目结舌。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 他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这里睡觉吗? 难道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们的?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下毒?我们听不懂!” 到了现在,两个人也只能一味的否认。 “你们敢栽赃当朝郡主,小心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看几个百姓都愣住,像是有点傻眼的样子,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只当是自己的 威胁起了作用,牵着手,撒腿就要跑。 可这些人都已经抓到现行了,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把她们放过? 现在也不管她们是女子还是郡主,直接动手把人拿下,拽着就往城门楼上走。 两个人本来还想挣扎,可是看到连守城门的侍卫都围了过来,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从头到尾,这些人,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楼上。 听着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大喊大叫的动静,本来喝茶喝到无聊的安与时,顿时来了精神。 她笑眯眯的把茶杯放下,冲在场的大臣们道:“来了,终于来了,这件事情一办完,天色也晚了,大家就回家吃饭吧!” 楼朝雨看的好笑,拉上同样一直神经紧绷的何元英,在旁边坐了下来。 接下来,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看着就好。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百姓和侍卫们一起,押着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直接冲了进来。 发现在场有许多大臣,还有许多一看就杀气逼人的红甲卫,顿时吓得低了头。 而这些大臣们,也都两眼发直。 安与时说什么终于来了…… 没想到来的人,就是东乐郡主和西阳郡? 而 且还是被几个百姓给压着的? 这……这也忒不成体统了! 他们还没得说话,络腮胡深吸几口气,不算太过于露怯。 他先双手把包袱交了上去,然后大声道:“启禀诸位大人,小人们在底下,亲眼见到这两位郡主在干粮里面下毒,这些干粮就是证据,还请诸位大人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下毒? 居然是下毒!? 而且下毒的人,还是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这两位? 真的假的!? 一双双眼睛齐齐瞪过来,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瞬间抬不起头。 安与时伸出手,青竹已经拿过包袱,打开来放在安与时眼前。 只是闻了一下,安与时就皱紧眉头:“见血封喉的剧毒?两位郡主真是大手笔呀,这是打算把今日在场的灾民都毒死,然后栽赃嫁祸给谁呢?” 旁边的楼朝雨冷哼一声:“除了想栽赃给你,也没有旁人了!” “先前忽然有人吃坏肚子,我就觉得不对劲,那些干粮,已经派人送到太医院去查验了,上面那些看似酱油的污渍,实际也是毒药,只不过毒性没有那么强,也是你医治及时,才没闹出人命!” 第301章 死不承认 楼朝雨咬牙切齿:“我们先前还在想,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对百姓下毒,如今算是知道了,原来就是你们啊!” “你们就是因为对安与时怀恨在心,所以才故意为之的,对不对?!” 看楼朝雨咄咄逼人,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都慌了。 居然全都被发现了? 不行,一定不能承认! 两个人硬着头皮,开始胡乱辩解。 “你们少血口喷人!什么叫做我们下毒害人?有证据吗?” “我们只是在站在那里看看而已,究竟是谁下的毒,谁说的好?说不定就是他们这群贱民贼喊捉贼!” 两个人转头就指着络腮胡,以及那几个帮着把人押上来的百姓。 一时间,他们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这也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她们被抓住,却反过来污蔑别人! 可恨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又是初来乍到的灾民,现在说话,管什么用? 尤其他们笨嘴拙舌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而这如果放在先前的话,现场的大臣,说不定还能信那么一两分。 可是刚刚才出了五亲王那档子事。 想一想,五亲 王也是这么指着一个骂一个的,还厚着脸皮,什么都不敢认。 结果呢? 最后被事实打的鼻青脸肿! 再者说,五亲王之所以对安与时怀恨在心,不就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守财奴,昨天却被安与时整得被迫大出血吗? 而之所以会那般,不就是由于这两个郡主,在百姓面前胡作非为,才被安与时抓住了机会? 说白了,这几个就是一伙的。 只不过之前出事的是五亲王,现在才轮到她们两个。 事实究竟如何,难道还需要再多说? 看着这几个百姓,明明就无从辩驳,可是在场大臣们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充满了质疑,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狠辣和不耐烦……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两个人都懵了。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吗?我们堂堂郡主,会在这些贱民面前撒谎?” “我知道了,你们和安与时才是一伙的!你们就看着她现在受宠,所以一个劲的想要巴结她,才半个字都不肯信我们的,对不对?那好啊!那就彻查看看,看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看错的究竟是谁!” 西阳郡主这么吼完,还给了东乐郡主一 个安抚性的眼神。 反正她们两个是偷偷摸摸的,改名换姓,还特地换了衣裳,才去买的毒药。 那卖药的掌柜根本就不认识她们。 而且她们根本就没有假手于人,也不存在什么人证。 因此就算彻查,也查不到她们头上! 更不必说,先前下毒的时候,可是从头到尾,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的。 现在这群百姓,也不过是看着他们在现场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证据? 安与时冷嗤:“不见棺材不掉泪!” 真当只是这样,就已经万无一失了吗? 从卖出毒药的医馆,买卖毒药所用的银子,银子的来源,再到她们两个改头换面,掩盖踪迹从这里离开,到去医馆的路上…… 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 只要找出目击者,再稍微这么串一串,就能把完整的路线给串出来。 到时候不也一样逃不掉? 现在嘴硬,是把朝廷的律法当成一个玩笑了! 安与时也懒得和她们争,当场直接下令:“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毒害百姓,其心可诛,直接送回纠察司去,让纠察司着重办理!” 安与时还很好心的跟她们两个解释了一下。 “二位是郡主,身份尊贵,非寻常人可比,因此你们牵涉其中的案件,必得由纠察百官的纠察司来主理负责!” “毕竟二位的身份不同寻常,若是要对你们用刑,或是需要砍了你们的头,出来纠察司以外,一般衙门可不敢随意动手!”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在一瞬间瘫软在地。 居然要把她们送到纠察司? 纠察司那地方,听说就算是大官进去,也基本上都出不来! 那她们两个女子进去,还能有命在吗? “我要见我父王!”东乐郡主灵机一动,喊了这么一句。 西阳郡主不甘落后,也跟着惊慌大叫:“你们谁敢动我?住手!都住手……我也要见我父王!” 眼看挣扎无果,就要被拖下去了,她们两个急得当场哭了出来。 可就算如此,她们还是不忘瞪着安与时大声警告:“安与时,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本郡主可是皇家血脉,你敢动我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安与时,你以为我们是可以任你欺凌的吗?把我们两个的父王叫来,快去叫啊!我们当场分说清楚!” 西阳郡主的脑筋转的快些,忽然又想起一个人 ,随之跪着的脊背,都挺直了好几分:“还有五亲王殿下!快把五亲王殿下叫出来,主持公道!” 看安与时居然还不动,周围的人脸色也怪怪的,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都以为安与时是害怕了,甚至还开始连连冷笑。 “怎么?不敢叫了?怕出事?到时候不好交差是吗?”东乐郡主抬起下巴,语气别提有多挑衅。 西阳郡主也骄傲的很:“安与时,别怪本郡主没有提醒你,以你的身份,对我们两个如此无礼,实在该死!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最好是赶紧把人叫来,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绝没有二话!” 反正只要有她们两个的父亲在,再加上五亲王,一共三个亲王,两个郡主,气势还压不到一个安与时吗? 到时候,就轮到安与时对她们摇尾乞怜了! 可不管她们两个叫喊的怎样嚣张,在场的人都只是淡淡的看着,甚至还开始纷纷摇头。 她们两个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对视一眼,错乱的不行。 一个安与时都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些大臣居然也不看三位亲王加在一起的颜面,从而帮她们说话? 第302章 不承认?打脸了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怪怪的? 就在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打算问个明白的时候,外面进来人传话—— “安国郡主,话已经传到宫中,皇上特地传来口谕——” “既然五亲王身为亲王,却知错犯错,甚至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此等行径,绝对不可姑息!” “安国郡主按照律法处置就可,不必再行上报,待处置完毕后,昭告天下令所有亲王大臣引以为戒便可!” 这番话,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尾浇在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头顶上。 五亲王,居然犯错了!? 而且不仅犯错,还闹到皇上跟前去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甚至都没有打算亲自审理,直接交给安与时来处置? 安与时何德何能? 这些都还只是小事,重点是,她们这边都还没有得手…… 不对,是在快被得快要得手的时候,被发现了而已! 还等着五亲王过来给她们撑腰呢,可结果五亲王居然先被抓住了!? 那他们现在又该如何? “拿下。” 安与时轻飘飘的两个字,这两个人的下场,就算是定了。 谋害百姓,罪不容诛。 就算最后侥幸留下性命,也 不可能再有郡主之尊。 或流放,或为奴为婢,这都是轻的。 底下人也嫌她们俩吵,捂住口鼻脱了下去。 算是留了那么一两分的清静。 等人带下去之后,安与时环顾一圈:“我知道,我年轻,又人微言轻,朝中的皇亲贵胄和大臣们,对我都颇为不服,可就事论事,谁要敢继续在这些灾民面前搞这些小动作,本郡主绝对不会放过!” 重话说在前头,安与时又站起身来,朝周围的大臣们屈膝福身:“今日,与时感谢各位大人秉公直言,相信百姓们,也会感念诸位恩德!” 眼看安与时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女娘家,处事就这般有章法,来日定然不容小觑。 于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容满面的附和了几句,这才离去。 等人走后,楼朝雨才拍拍胸口。 本来想和安与时说几句体己话的,可是看安应淮和安景川居然还赖在这里,只好先行离开。 正好,何元英方才看情势已经安稳下来,带上人去处理其他乱子去了。 她也可以跟着去看看,多学着些,明日去其他几个城门处,也知道该怎么上手。 安与时喝了口茶,带上青竹和步应,也打算 走。 可是才刚走到门口,安应淮和安景川就都拦上来了。 “与时,你等等!” 安应淮有些着急,张口就说:“你早就知道,那些闹事的是五亲王在背后指使?也知道下毒的人是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 看安与时一脸冷漠,安景川接着说了一句:“你既然心中有数,就该早知会一声,也免得为兄和父亲为你担心!” 安与时被逗乐了:“二位不会是在说笑吧?你们为我担心?刚才我被指责的时候,二位可没有怎么替我说话,反倒是打算大义灭亲呢。” 没等这两个人开始解释,安与时又冷笑出声:“不对,是我说错了,你们与我之间毫无瓜葛,纯粹就是两个看笑话的,现在笑话看完了,也该滚了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安与时早就想过,在有的时候,自己也该放缓一些架子,这样才能让安应淮和安景川有机可乘。 回头,自己也才能抓住他们的小辫子,一举把他们给折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没法子,每当自己瞧见这两个人,尤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不知死活的脸,就让她心里无名火起。 连借口都不想找,就想把这两个人生吞 活剥! 怎么就那么可恨? 更为可恨的是,他们和自己之间居然还有着血缘关系。 在没有足够的理由之前,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对他们做出什么。 天下人的嘴,可没那么好堵。 瞧着安与时的神色和语气,还是这副样子,安应淮和安景川脸上都有一瞬间的挂不住。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调整了过来。 毕竟一家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和和气气的说过话了,安与时又年轻,气盛是理所应当的。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都呵呵一笑。 安应淮对安与时道:“好孩子,你如今也算是有勇有谋,处理事情越来越有谋算了,不愧是我安家的女儿!” “是啊,妹妹,家里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你一直也没有回来,现在既然一切都好了,也是时候回来住了吧?” 看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安与时眯起眼睛。 她忍不住深刻怀疑,这两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啃了? 同样的戏码,上演了几百遍,都是差不多的结局。 这两个居然还是不死心? 不过…… 安与时都还没说话,他们见安与时没有什么反应,也 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能说得动她。 又开始嘚啵嘚了。 “与时,也不是大兄和父亲非要管束着你,而是你如今住在裴家,诸事不便,倒不如住回安家!” “反正安家离宫里近,离裴家也近,你要想进宫去陪陪樊太妃,也是方便的,要想去看看你的表兄,同样不耽误什么。” 有安景川的话在前面,安应淮觉得自己更好接了:“对对对,你大兄说的没错!” “你如今云英未嫁,一直住在裴家,反而不方便的很,就算你和裴允有了情意,可女娘家,更该矜持些,人生大事,更应该父母来谈!” “你先住回来,过些日子,为父看看那裴允的表现,若觉得他还不错,果然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为父再替你去商议大事!” 安与时都被气笑了,且不说她和裴允之间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可这些事,轮得到安应淮和安景川来插手吗? 还真是舔着个大脸,哪儿都有他们! 见安与时还是没有言语,这父子两个更加来劲了。 安景川伸手抓住安与时的胳膊:“既然你也累了,现在就跟我回家去,你从前住的那个院子,一直也没封起来,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 第303章 与时,你要懂事 安与时低头,盯着安景川的手。 看样子,安景川的手也得和五亲王的一样,保不住了? 说实在话,安景川说的这些,都把安与时给逗笑了。 那个院子没人动过,里面收拾收拾,还能住人? 安与时紧盯着安应淮的眼睛,实在是没有绷住,问出了声:“敢问安大将军,还记得当初我出生之时,在安家的院子是哪一处吗?” 安应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 现在问那些有什么用? “时隔久远,为父已经不记得了,而且到现在,你怎么还不改口?我是你的生父!安大将军来安大将军去的,没的生份了!” 要不是有‘父女’二字在前面顶着,安与时都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安应淮脸上。 “生父?原来大将军还记得,你是我的生父?” 许是安与时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痛恨,反倒让安应淮和安景川察觉不出安与时的怒气。 他两手一摊,笑得极为宽和:“你这孩子,我是个当爹的人,如何不记得?看来你果然是离家太久了,许多规矩都已经不记得了,为父也不愿意太拘着你,可你回来以后,该学的还是要学,这些 东西都得抓上,总不能等来日你年纪长了,嫁了人,成了命妇,还这么被人笑话……” “你才是个笑话!” 安与时冷声打断:“你倒是有脸的,敢说你是我的生身父亲,可我在安家的院子是哪一处你都忘了,还好意思说什么是父亲?” “也对,不仅是你,连安景川你也忘了吧?那年周婧芙跟着安应珍住进安家,她们所占的院子,这是你们亲口让我让出去的!” “就你安家那个宅院,要不是我母亲的名字还写在族谱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真是越说越火大,也不知道是哪一世的仇怨,现在她一看见安景川和安应淮就气不打一处来。 完全压抑不住! “还什么我住的那个院子,收拾收拾还能住人?那个院子有多小多破,你们都亲眼去见过了吗?且不论我在裴家住的如何,就说我去了皇宫,是住在樊太妃宫里的!是何等气派,你们想也能想到,如今却想拿安家那个老破小角落打发我?” 安应淮和安景川都呆愣在原地,全然没料到,安与时会忽然就这个问题开始发难。 “这……” 安应淮有点手足无措: “你若在意一个院子,那回头再把你一开始住的那个,还给你就是了,反正现在也没人住……” 安景川反应快些,连忙打断:“父亲的意思是,你要住哪里都使得的,现在安家地方大,不论你喜欢哪一处,都重新修葺出来,给你住就是了,就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 说到这里,安景川眼珠子一转,直接来个趁热打铁:“不过你也知道,这段时日以来,安家的情形不怎么好,要修葺宅子吧,始终是要银子的,也缺人手,所以还是等妹妹你回家之后,咱们再慢慢商议。” 想来安与时也是个聪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会不懂。 不过,虽说说的是这下,安景川倒也不忘保证…… “但你放心,方才父亲和为兄说的,都算数,不管你喜欢哪一处,不管你喜欢什么模样,全都听你的!” 看他们两个这副振奋的样子,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是安应淮和安景川要施舍安与时了。 安与时连连冷笑,转头就走。 眼看安与时又像之前一样油盐不进,父子两个都急了,忙追了上来,就在楼梯口把安与时扯住。 要不是青竹眼疾手快扶了一 把,差点都要摔下去了。 安与时瞪大眼睛,有点震惊于这父子两个现在的厚脸皮。 居然都敢对她动手了? 她是忍了又忍,才没有言辞剧烈的戳穿。 而说实话,演了这么久,现在安应淮也有点绷不住了。 尤其是看安与时这张冷冰冰的脸,越发没好气。 “你这孩子,为父和你大哥今日特特地过来帮你,为你出了那么多力气,而且好话说尽,你竟还不知足?” 安应淮在唱红脸,安景川就在旁边唱白脸。 “妹妹,已经闹了这么久了,都快一年了,各退一步吧!你始终是安家的血脉,还是要回去的,一直在外算个什么事儿?” 安应淮接着说道:“真是搞不懂,你母亲,怎么也能算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怎么生出来的你就这么犟?” “你自己仔细想一想,从你当日负气离家出走,一直到如今,害得安家出了多少乱子?从你祖母到你姑母,再到你的亲堂姐,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竟还不知道错!?” “今日,你就跟为父回家!” 和安与时一样,在安应淮每每看见安与时的时候,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他倒没有 那么愤怒,更多的是有点愧疚,再加上一点亏欠。 再往深处想,便是恼羞成怒。 他可是一个父亲! 从古至今,哪有一个当父亲的,在儿女面前认错? 更何况安与时只是一个女儿,而且还是继室生的! 现在,安家已经付出了诸般代价,不管安与时前半生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公,也该放过了。 这世间多少世家大族,谁家女儿没有受过委屈? 怎么轮到安与时,就连这点气都受不住? 气性就这么大吗!? 知道安应淮过于着急,在安与时这里,只能起到一个反效果。 安景川深吸一口气,接着劝说:“与时,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你身为女儿,怎可对父亲如此不知礼数?” “父亲和为兄,今日也不逼着你必须要回去,可你差不多也就得了,不可再使小性子!” “况且父亲说的对,这些时日以来,安家出了多少事?有多少事情是因为你而起?你就是有再多的气,现在也该出够了!” “实在也是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 “你总不能让安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304章 好处多到数不完 越听越不像话,青竹冷着脸就冲上前一步,被安与时拦下了。 安与时现在反倒异常冷静,就这么一言不发,静静的盯着安应淮和安景川。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头走了回去。 “这个不孝女……” “父亲,今日先这样吧!” 安景川赶紧拉住就要冲出去的安应淮,低声劝道:“与时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徐徐图治的好!” “怎么能不着急?”安应淮的胡子都快气得抖掉了:“现在家中是什么情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难道还需要我再给你解释?” 话是这样说,不过安应淮自己也知道,要想劝安与时回去,没有那么容易。 他就是没好气,不管对安与时说好话还是歹话,安与时都听不进去,让人无从下手。 烦! “父亲,道理,儿子自然知道,可这件事情急不来呀!” 安景川压低了声音:“您细想想,正如五亲王先前所说,孟氏的所有财产,都在与时手里,而且此事人尽皆知!” “咱们现在家中最缺什么,最需要她拿出来什么,都得是她主动拿出来的,绝不能逼迫于她!否则,坏人就是咱们了! ” 看安应淮听到这番话之后,脸色好了那么一些,安景川又叹了一口气:“而且父亲您看,现在与时处事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咱们要想把她弄回家里去住,还拿到她手里的东西,只能来软的,绝对不能来硬的!” “否则的话,不就是功亏一篑了吗?” 不得不说,安景川的嘴皮子,和安与时一样溜。 安应淮听了这么一波分析,果然很快就清醒过来:“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此事万万不可着急!” “与时能不能乖乖回来,能不能乖乖交出银子,这关系到咱们安家的将来,关系到你我的前程!” “有没有银子倒还好说,主要是,只要一回来,那么皇上和樊太妃就都知道咱们和他重归于好,再也不会因为咱们的家事,而对你我有所偏见!” “朝中那些同僚们,从今往后看着你我,不也能客气些?同样的,不管是什么事,都能更方便!” 安景川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安应淮给劝住了。 “父亲,就是这个道理呀!” 安应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安与时方才走进的屋子,想了想,没有过去打扰。 “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 差这两日,既然她还有气,就让她自己先呆着,过两日再说吧。” “父亲英明!” 父子两个商量的彼此心里都有了个底,正要下楼,忽然发现底下走了两个大臣上来。 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莫不是被听见了吧? 不曾想,迎面走来的人,只不过是有些东西落在上面了,过来拿而已,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看见安应淮和安景川,联想到这两个,白白有个好女儿却没能抓住机会,硬生生的折腾到了如今气数将尽的地步,心中也是觉得晦气。 只是平淡的打了个招呼,这就走过去了。 安应淮不服气的冷哼,不似平时一般当缩头乌龟,莫名就多了几分底气。 “不识相的东西,狗眼看人低!” 声音不小,错身而过的两个大臣自然也听到了。 他们齐齐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瞪着安应淮。 其中有一个正要说句什么,被另一个给拉住。 “算了算了,同他计较些什么?这些天以来,他们两个四处蹦哒,今日还在这里一直大放厥词,以自己是安国郡主生父的身份自居,难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还是别逞之口舌之快了!” 话是这般说, 但真要说有几分恭敬,那是绝对没有的。 否则也不会当着安应淮和安景川的面,那么直白的说出来。 而安应淮和安景川都被压了太久,现在反倒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着吧,要不了几日,安与时就会跟着他们乖乖回家,到那时候,这些人只能跟在后面,老老实实的拍马屁! 看谁还敢给安家甩脸色! 看安应淮和安景川甩袖离去,两个大臣摇摇头,满脑门的官司。 这算个什么? 不过是回来拿个东西,居然还要白白受点气,看来如今这差事,也不好当啊! 两个大臣拿了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直到他们所有人都走后,安与时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靠近楼梯的这间屋子里,周如音也慢慢打开了门,站在廊上和安与时遥遥对视。 安与时笑看着周如音,挑了挑眉。 周如音方才听了全程,正生着气呢,一看安与时这样,当场就愣了一下。 这意思是…… 她眼珠子一转,一下就有了主意,冲着安与时点了点头。 然后,她便这么悄无声息的又退了回去。 等安与时走了,才又走回里屋坐下,跟这些秀娘们一起继续缝制。 那些棚子所用的幔帐,现在已经快做完了,在屋子里堆的跟小山似的。 而现在外面又没了什么动静,大家也都松快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的,提着一口气,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有人便忍不住说了:“方才听着的,是哪家大人在外面逼问一个女娘,是亲生的女儿吗?” 有一个说了话,周如音也没多说什么,其余人也都打开了话匣子。 “是呀,我听着古怪的很!怎么这父亲和女儿之间,气氛这么奇怪?” “当今世上,竟还有当女儿的,敢离家出走吗?不仅离家出走了,害得家里一团乌糟,竟还不肯回家?” “你们没听完吗?不仅是把家里给害了,像是银子什么的,也败光了!” “哎哟,上京城里这些事儿,听着就怪瘆人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怎么教的呀?” “可不是,我这么一想,若是我家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看她们讨论的如此激烈,周如音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诸位不是上京城的人,可能都不知道,方才在外面的呀,是安大的将军,他的那位女儿,正是一直在帮大家尽心尽力想法子的安国郡主!” 第305章 担心就直说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谁能想到,她们说几句闲话而已,居然会说到安国郡主的头上? 可不敢的! 周如音就像什么都没发现,接着说:“或许大家还不知道吧,安国郡主和安家之间的事情,在我们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一打听就知道了。” “这事情呢,还得从去年说起,要说安国郡主,怎么着也是安大将军亲生的,又是唯一的女儿,本该被好好疼惜着,对不对?” 这可是周如音自己主动开始说这些的,所以在场绣娘们,要多听几耳朵,也怪不得她们了吧? 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瞧着,周如音也不失众望,接着往下说。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上京城里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安家和安与时的那档子事。 从当初安与时被扔在紫金寺外,差点回不来,带着一身伤势出现在家门外,结果却被暴打一顿,还险些被关禁闭…… 再到后来,安与时搬出安家,住进裴家。 然后安家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屡次找安与时的麻烦! 到了后来,安应珍和周婧芙,惦记安与时那些财产的事,抢了安与时婚事的事,还有想要 安与时命的事…… 以及到了最后,安应珍和周婧芙是如何自食恶果,安老夫人是如何白白的被自己的子女们送了命…… 都不用怎么添油加醋,就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往外一说,是非黑白,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就都有数了。 “天爷呀,这是当亲爹的吗?” “哎哟,我的娘耶,我们这些乡下人,粗俗不堪的,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就是!就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尚且不会对子女这般,没想到这样的大户人家,居然也有这样那样的腌臜事!” “岂止?虎毒还不吃子女呢,这个安家,实在是太可恨了!” “要我说,还是这个安国郡主自己争气,如果她没有那么讨喜,没有那么能干,也没有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现在早不知道死的多惨了!” “都是命!你们没听见吗?安国郡主那可是孟家的后人,孟家是什么人,咱们也是知道的呀!” “我远远瞧着,安国郡主那么天仙一般的人物,是咱们这辈子做梦想都不敢想的威风,偏生有这么样的家人……我都替她晦气!” 大家义愤填膺,倒是说到正事上面来了。 “ 可不是,刚才大家都听见了吧?那个安大将军,是怎么逼问安国郡主的?这要是我,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安国郡主也真是可怜,瞧着是样样都好,怎么天生就摊上了这样的家人?刚才那话里话外,是找她要银子的吧?” 到底是在谈论大户人家的私事,大家起先还有些害怕,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可是看着周如音也在旁边连连点头,时不时还插上一嘴,也就更放心大胆的讨论起来了。 尤其是有周如音在旁边刻意引导,这一来二去的,很快就统一了战线。 …… 这边,周如音干的如火如荼。 另外一边,安家还没死心。 安应淮和安景川父子两个,回到家中以后,虽说是已经在城门楼那里商量好了,可是越想,两个人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大好的机会,若是就这样溜走了,往后该怎么办? 现在就该趁热打铁才是! “来人!快点来人!” 安应淮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等人一来,立马吩咐:“快点做些好菜,多多做一些,本官一会儿亲自送过去!” 安景川匆匆赶过来,还带上了大把的点心和几件厚披风 ,刚好就听见这几句话。 “原来儿子和父亲想到一块去了,儿子就正打算去给妹妹送些东西!” 看安景川这副说起安与时的时候,自然而然,兄妹情深的样子,安应淮欣慰的不行。 “好,好啊!你是个好孩子,不愧是当兄长的,现在也越来越妥帖了!” 想想也是,这一家子骨肉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安景川含蓄一笑:“父亲谬赞了,儿子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安应淮拍着安景川的肩膀,感慨万千:“你有这份心就是最好的,一会儿,准备好了东西,你亲自送过去,要看着与时好好吃下,再陪她说会儿话,劝她不要那么劳累!” 才刚说完,他就又改了口:“不!你不能一个人去,还是咱们父子两个一起去!”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得让她知道,我们都是真心疼爱她的,务求就这一次,就让她回心转意,咱们家,可是再也不折腾不起了的!” 不管怎么看,都得抓紧时间,要不然的话,父子两个的官职也干不了多久了。 既然官职干不下去,收入就有问题,往后还怎么养得起这么偌大的一个家 ? 何况,安家并不是说只要能吃饱饭就行,他们还是想恢复往日荣光的。 再加上安景川和安景州都已经大了,这两个儿子,也总得成婚呀! 哪一样缺得了银子? 这两个人的算盘,几乎都打到了安与时的脸上去。 安与时那边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浑身都不得劲。 与此同时,裴允也早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具体来说,是今日在南城门外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别的,他都相信安与时能够一次解决,可是到了安家这里…… “将军,五亲王被带到纠察司,正在受刑,他敢算计咱们家女娘,底下的弟兄们不需要吩咐,就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束鲁在仔细跟裴允回禀相关事情。 “东乐郡主和西阳郡主那两位进了纠察司以后,一直哭个不停,幸好也有女娘给的好东西,转眼就老实下来了。” 束鲁呵呵一笑,看裴允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免也跟着有些忧虑。 “将军是在担心女娘吗?安家那两个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恐怕女娘还有的烦,要不然,咱们出手吧?” 既然是在担心,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 第306章 居然有人主动惹安家? 只要女娘能开开心心的,将军不也就放心了? 裴允揉了揉眉心,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在迟疑,究竟该怎么出手。 安与时一直以来,都表现了对安家退避三舍。 可是一直逃避,是不是就从侧面说明,安与时对安家还是有感情的? 她的冷漠,是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果他对安家下手,安与时会不会怨他? 裴允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就连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安家,迟迟没有对安家下死手,也是这个原因。 而且安与时曾经似乎也说过,要留着安家,往后说不定还有用。 这个用处究竟是什么,裴允倒是知道。 但安与时这么说,到底是安家真正的有,还是单纯的不想赶尽杀绝? 除了安与时自己,谁也不知道。 束鲁看在眼里,没说话。 他还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吗?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是想的多,怕的多! 反而束手束脚了,当初杀伐决断的气势,也都没了。 沉默了许久,束鲁实在是憋不住了:“将军,属下还听说一事,周家女娘在帮女娘,那些一心看戏的百姓帮咱们家女娘说话,而且话很快就已经传 开了!” “灾民们现在三三两两,闲言醉语,都在细数安家的不是,据在场的探子来报,这一切,似乎是咱们家女娘自己设置的!” 这点小事,他其实不想说,可是看自家将军实在忧心,他也只好尝试着禀报。 果然,裴允终于舍得抬眼看过了:“有这等事?” 束鲁笑了笑:“旁人不知道,将军还能不知道吗?咱们家女娘,又岂是那等任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的性子?况且这两日下来,实在是受了不少气,能憋到现在,属下都觉得稀奇!” 话可能是难听了些,但大家都知道啊,安与时确实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况且这样的事,安与时基本上只对外,不对内。 对待自己人的时候,安与时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而且万分体贴,生怕大家受了一点点的委屈。 还经常找尽借口给大家赏赐。 为此,兄弟们私底下还在说,如果来日的将军夫人不是这一位表小姐的话,恐怕都是不习惯的…… 自然了,这些话,谁也不敢在裴允面前说。 跟找死没有区别! “既然如此,就帮一把。” 裴允也是实在捏不准,有些迟疑的下了决定。 他更 担心的是,自己做错事,反倒让安与时不高兴。 所以只能在暗地帮一帮。 其他的事情上,他都可以竭尽全力,唯独这件事…… 他不太敢。 但如果别人非要就这件事情帮安与时,那他也不会拦着。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家对于安与时来说,就是个难以摆脱的祸害。 这边,束鲁领命下去。 另外一边,安应淮和安景川两个人,兴冲冲的提着东西,带了好几个奴才,才堪堪拿完。 不知道的,只当他是去走人家。 他们生怕误了时辰,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南城门。 可是在城门楼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安与时。 问了一堆人,也没问到下落。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带上人和东西,亲自去找。 两个人一人拎着一个食盒,看安应淮兴冲冲的冲在前面,安景川反倒觉得不对劲。 “父亲,你有没有发现,大家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 听安景川这么一说,安应淮也朝四周多看了两眼。 这么一看才发现,大家看着自己和安景川的眼神,果然奇奇怪怪,不仅眼冒凶光,还都暗戳戳的交头接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 犯了众怒。 安应淮愣了一下,也没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安慰道:“这也正常,咱们手里拎着吃的,怀里拿着保暖的衣服,正是这群百姓目前最缺的东西,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看到这些岂不眼热?” 安景川点点头,深觉有理:“那咱们可得小心一些!” 他还回头吩咐:“都护住自己手上的东西,别被别人抢了,若是回头小姐没能吃到,这些有你们好看!” 安与时现在就被步应和青竹护在人群中间,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也没人注意到。 事实上,他们和安应淮安景川的距离非常近,也把这父子两个的话语都听到了耳朵里。 对此,安与时只觉得讽刺。 真是笑话,她现在会缺安家一口吃的,一件穿的? 这些东西,倒是原主在去世之前最缺的。 可那时候,安家有一个人,哪怕任何一个,发了一点点的善心吗? 从头到尾都没有! 现在也不过是被利益所驱使,才会上赶着来求表现。 虚伪至极! 看这两个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还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 恰好,楼朝雨陪着何元英在另外一边巡逻过来。 两个人 和安与时交换了视线,默契的点点头。 然后,何元英和楼朝雨就这么直接走到了安应淮和安景川面前。 “这么大晚上的,你们二位怎么来了?而且提着这么多东西到处乱转,是嫌现场还不够乱吗?” 对于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好好对待的人,何元英给不出任何一点点的好脸。 安景川一愣,当场就有些生气。 安家再差,现在也还是官职在身。 他安应淮也是个大将军! 而他在朝中也是名正言顺的,轮得上何元英这么一个女娘家来质问? “你是真把自己当个官了?”安景川不屑讽笑,倒也没打算争论下去,转而问道:“看见我家妹妹了吗?我没有事找她。” 楼朝雨拉了何元英一把,换自己上前一步,先是笑着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眉毛一挑:“你家妹妹?我跟与时交好,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看安景川满脸错愕,楼朝雨笑着继续:“安与时和安家之间,不是早就已经脱离关系了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你家妹妹了?” 这下,别说是安景川,就是安应淮脸上也有些难看。 他们今日过来,本不是为了找事,只是为了在安与时面前表现一下。 第307章 还能玩不过你们? 可是安家父子连人还没见到,这两个小女娘家,反倒跑过来蓄意挑事,又是何道理? “呵呵,小女娘。”安应淮皮笑肉不笑的,“想楼家也不是没有家教的地方,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女儿?难道你家村长就没有教过你,不得妄议别人家的家事?” 楼朝雨脸上淡淡的:“安大将军,小女说的是实话,又不是杜撰,怎么就成了妄议?” 看着周围的百姓们越聚越多,楼朝雨直接挑破:“何况小女刚才也听说了,今日,安大将军和大公子,找着安与时一个劲质问,要逼安与时回家去住,可安与时是楼家的恩人,恩人有难,小女身为楼家人,怎能不管?” “现在正巧在此处碰见,小女纵使身份低微,免不了也要劝二位一句,所谓覆水难收,有些事情,还请二位不要强迫。” 这话一说出来,安应淮和安景川面如黑炭。 还说不是妄议? 这都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他们的脸了! 恰恰在这个时候,周如音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周家和安家之间,可是向来不对付的,现在更是一点颜面也不必留。 “说的对呀,您二位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当过一个父亲、一个兄长, 现在是看安与时身份高贵,民心所向,所以才又想着把她接回家去吗?” 周如音豪不客气的讽笑,似乎是嫌现场还不够乱,又加了一句:“当初安与时在家的时候,也没看见你们对她有多好,甚至任由她被人欺负,如今她自己有了出息,你们却又找上门来,这……也不怪咱们妄加揣测。” 楼朝雨在旁边赞同的点头:“若是心中坦荡,又何必又是送吃食,又是送披风的?早日对她多加关怀不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她在自己家里还备受欺凌。” 何元英素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现在也忍不住了。 有一件事,她早就不吐不快! “你们可别忘了另外一件事,当初安与时年纪轻轻,独自一个女娘家离开上京城,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了边地,把孟家全族的尸骨都带了回来!” “结果呢?功劳成了安家的,罪名都让她背了,而且还都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害他被上京城的百姓,乃至于天下的百姓,指着脊梁骨骂了许多年!” 楼朝雨嘴角一勾,要想安家这对父子犯众怒,何元英这句话,算是说到正点上了。 她接着说:“是呀,安大将军,还有大公子,这些事情,大家 可都没忘记呢。现如今安老夫人和安应珍虽然死了,可她们是罪有应得的,你们又往安与时跟前凑干什么?到底是一家子人,骨肉至亲,看着她如今过得还算不错,该祝福才是,怎么现在还屡次找他麻烦呢?” 周如音哼了一声:“大将军和大公子勿怪,小女们本就是目光短浅之人。最喜欢胡乱揣测了,因而小女在旁边冷眼旁观,以为大将军和大公子,现在是看安与时荣耀加身、家财万贯,才又想起这个女儿的好来了?” 安应淮和安景川面对三个女娘的连连质问,当场都懵在了这里。 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不仅被三个小女娘当众戳破,还这般直接!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难道现在他们安家就真如丧家之犬一般,人人都可以肆意欺凌了吗? “你们放肆!”安应淮黑着脸,“你们别忘了,你们都是闺中女娘,怎可对别人的家事说三道四?还有没有家教?要不要体面!?” 看气氛差不多了,而且步应也在旁边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安与时把披风脱了下来,大步走到了前面。 发现安与时过来,安应淮和安景川都眼前一亮。 方才那 点口角之争,他们都不想管了。 而是都围上安与时,献宝似的把带来的东西往她面前送。 安与时漠然地盯着,过了一会儿,她眉眼低垂:“安将军和大公子若有话,在暗处同我说变好了,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对着我的几个朋友恶语相向?” 不就是装吗? 她也会的。 安应淮和安景川,瞬时惊愕万分。 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被这么多人围着质问的窘境,安与时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丫头,怎么连一点良心都没了!? 但是再稍微一想,安与时对安家本来就淡淡的,现在这样,说不定是误会了什么。 “妹妹,你别听她们胡说,为兄今日和父亲一起给你送东西来,是担心你饿着累着,本来就没有其他意思,是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应淮也反应过来,跟着解释:“丫头,为父是个什么心性,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为父又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几个女娘家过不去?实在是她们自己不懂事,围着咱们,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为父和你大兄心中不愤才说了那么几句重话,也没有旁的意思啊!” 安与时厌恶的蹙眉,这么时间过去,这父子 两个是长记性还是怎么的? 倒是比安家其余人都更沉得住气些。 安与时也不就这个问题和他们多做纠缠,而是撇了那些食盒和披风一眼。 再然后,她的眼睛就有一些红了。 “我知道,大将军和大公子,都想让我赶紧搬回去,毕竟安家的财务早就已经是赤字了,入不付出,只有我带着那些财产回去,才能解决安家的难题。” 她一个抬眼,看到安应淮和安景川,两眼瞪大,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鸭蛋,心里在暗爽。 脸上却还是柔柔弱弱,外加万分委屈的样子。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我从小到大受尽了委屈,在安家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天当大小姐的日子,所有下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灾星,随意折辱,我的长辈弃我如敝履,我的父兄待我如牲畜,因此,我不愿意回去!” “可世人皆知,我是安家的女儿,我是逃不掉的!可你们如此急功近利,又是威逼又是利用,如今还故意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想把我架在高处下不来,是想着,我若依旧不肯接,从而遭到世人唾骂,还是想着,若我接了,便得乖乖跟你们回家?” “你们……你们究竟把我的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