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烨无月疯批帝王强娶豪夺》 第1章 两心相悦,无缘相守 大漠的战场留下了年轻的周小将军,明艳张扬的嫡公主凋零于大晋。 ——楔子 大雪纷飞,万径人踪灭,周烨出征的那天,上京的雪下的格外大。 “周烨!周烨!” 凌冽的寒风,掩盖不住宋溶月的呼喊声,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人,红衣猎猎,宛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肆意张扬,明艳夺目。 周烨身穿赤红战甲,长身而立,寒风当中,红袍翻飞不休,双眸锐利如鹰隼,轻轻一扫,皆是肃杀寒凉,腰间未出鞘的长剑裹挟着冬日冷意,带着涌动寒光,四起的杀意。 肆虐的风雪,挡住相爱的两颗心,极寒之地亦能开出花来。 宋溶月站在周烨面前,下巴高傲的扬起,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周烨,本公主命你活着回来,不容有误!” 周烨单膝下跪,语气一如往昔“是,臣谨遵公主吩咐!” 时间紧迫,宋溶月做了此生最出格的举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将士的面,拥抱了周烨。 红的衣裙,红的战袍,在风雪中交织飞舞。 宋溶月将头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盔甲很硬,很凉,男子的胸膛却很是宽阔,怀抱更是温暖安宁。 周烨紧紧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红裙很软,很暖,少女的身躯娇小柔软,还带着淡淡的幽香。 将士都默契的低下了头,大雪让青丝变白发,执手相看泪眼,一个拥抱代表了一切情谊。 周烨最是信守承诺,答应宋溶月的事从小到大,从未失约过。 大宋原本也是个富庶之国,君主贤明,国力强势,这一切在去年发生改变。 文帝十二年,三月,信王联合秦王,靖王发动战乱,意图篡位,史称“三王之乱”这场战乱历经一年,死伤无数,动摇了国之根本。 护国大将军周应怀,和其子周烨在此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宋文帝封周应怀为辅国大将军,其子周烨不要加官进爵,不要金银财宝,只想迎娶嫡公主宋溶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周烨身为太子宋铭煜的伴读,早已和宋溶月两情相悦,能嫁于心爱之人,本应是件极好的事。 宋文帝下旨,等明年公主年满十七,嫁于周少将军周烨为妻。 奈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文帝十三年,十一月,大晋太子景泽辰率八万大军来犯,大晋太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曾利用雪崩大败匈奴,埋葬了数以千万人的性命,其中不乏无辜百姓。 大宋刚历经“三王之乱”国库空虚,兵力不足。 短短月余,大晋军队连破大宋数座城池,为保家国,周烨请旨出征,现在的大宋最多只能派出五万兵力。 五万对八万,兵力悬殊近一半,此战打的艰难,而且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一旦输了,大宋危矣。 这场战打了一整年,大漠的战场尸横遍野,黄沙埋骨。 文帝十五年,四月,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太子和大公主亲自相迎,沿途官兵戒备,百姓夹道欢迎。 宋溶月红衣华服,妆容精致,墨发迎风飞舞,笑颜如花,殷切的期盼着他的到来。 她的小将军回来了,这一年她日日为他祈福,皇帝下令节俭,皇后以身作则,阖宫上下省吃俭用,百姓和世家贵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用省下的钱财买衣物,粮草,运往前线。 不愧是周烨,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就是厉害,嫁衣早已绣好,就等他回来了。 草长莺飞四月天,春暖花开,真是个好日子。 宋铭煜目光沉重,昨夜他已收到了消息,周烨以身殉国了,他看着身旁笑盈盈的妹妹,拳头紧了紧,喉头梗塞的厉害。 城门缓缓打开,宋溶月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城门处看去,她怔怔的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棺木,白纸洒落,周家军满脸悲恸。 百姓噤声,空气似乎凝滞了,安静的环境中有人在低低的抽泣着。 周烨呢?他为什么不在?为什么?! 宋溶月呆呆的愣在原地,良久,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来到棺木面前。 她目光空洞洞的,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头蔓延至全身,就连呼吸都是痛的,她哆嗦着手扶上棺木,颤声喊道:“周烨”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她腿一软,身体朝后倒去。 “月月”宋铭煜伸手接住了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宋溶月拼命的摇头,她抓着宋铭煜胸前的衣服,用力的摇晃着他,泪水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月月”宋铭煜将她摁在怀里,双眼猩红。 和煦的春风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冷。 宋溶月从他怀里出来:“开棺” 周家副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面:“公主使不得” 宋溶月暴怒的呵斥道:“本公主命令你开棺!” 没人敢动。 “砰!”宋溶月的拳头的砸在棺盖上,血迹从指缝涌出。 “月月”“公主” 宋铭煜抱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拖。 “你放开我!” 宋溶月发了疯似的挣扎着,头上的梨花发簪因她的剧烈的挣扎而掉落,披头散发嘶喊着。 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手染鲜血,无论何时都优雅高贵的嫡公主此刻就像个疯子。 周围的百姓不忍再看,别开脸,低下头。 宋铭煜无力的闭上眼,沉声道:“开” 棺盖被掀开,浓浓的尸臭带着腐烂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着。 宋溶月不管不顾的趴在棺椁前,一点点的检查着,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她认识周烨十五年了,对他的身形很是了解。 赤红的战甲,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面容看不清,不过依稀能分辨出生前英俊的容颜。 她伸手朝胸口处摸去,一枚平安符赫然出现在掌心里。 平安符沾满了血迹,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绣的。 是他,原来真的是他..... 毕竟绣的这么难看的东西,也只有他才会贴身戴着。 宋溶月攥紧平安符,哭着哭着突然笑了。 宋铭煜扶住棺木,艰难的把泪水逼回去,周烨是他唯一的好友,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 “周烨,你食言了” 宋溶月悲痛欲绝的喊道,哭的撕心裂肺:“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周烨再也无法回答她了,周烨不善言辞,也没对她说过一句爱,但熟悉周烨的人都知道,周烨爱宋溶月。 嘴上不说爱,眼睛里却盛满了爱意,藏都藏不住。 沉浸在悲痛中的宋溶月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还好,身旁的宋铭煜接住了她。 棺椁又重新盖好,抬往辅国将军府,周夫人得知消息后也昏了过去,周应怀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宋文帝加封他为镇军大将军,下旨厚葬,命太子扶柩。 这一战,周烨打赢了,代价却是年仅二十一岁的周小将军,永远留在了大漠的战场。 周烨一生无败绩,他用命,换了来战役的胜利,用命保住了大宋的领土,可他却没有娶到心爱的姑娘。 就差一步,她便是他的妻,他爱了十几年的姑娘,他用军功换来的未婚妻,终究还是阴阳两隔。 “周烨!”宋溶月惊惧的叫道,她睁开眼睛,猛的坐起来。 宋文帝,惠贞皇后,宋铭煜,宋溶萱全都一脸担忧的围在她床榻前。 惠贞皇后坐在床榻边上,握住她的手,拿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冷汗:“月儿” 宋溶月神色慌张,看向寝宫门外,唇瓣动了动:“父皇,母后,周烨呢?他回来了没有?” 时间停止了,压抑的过分! 宋溶月默默的流着泪。 十岁的宋溶萱伏在床榻前,拿小手擦着宋溶月脸上的泪水:“皇姐,你别哭了” “父皇,母后,儿臣嫁要给他”宋溶月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好要嫁给他的怎可食言? 他食言了,她不能食言。 宋溶月看向宋文帝,宋文帝痛惜的目光凝视着她,并不说话。 宋铭煜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惠贞皇后眼角有泪水滴落,宋溶萱趴在宋溶月腿上。 宋溶月踉踉跄跄的从床榻上爬了下来,跪在宋文帝面前,磕头道:“儿臣求您了父皇,母后” 宋文帝仰头,防止眼泪掉下来,艰涩的开口:“月儿,父皇无能” 宋溶月一怔:“父皇” 宋铭煜上前把她扶起来:“大晋太子派人送来了和亲的书信还有聘礼,求娶....嫡公主宋溶月为太子妃,大晋也送来嫡公主景雅婷” “希望以此来结两国安好,你若是嫁,他用占领的三座城池来给你当聘礼,你若是不嫁,大晋会再一次发兵” 他说的异常艰难,如果可以他宁愿带兵亲征,哪怕战死沙场,也不愿让妹妹去和亲,但现在的大宋没有粮草,没有兵,拿什么去打? 宋溶月身形一僵,任由惠贞皇后把她抱在怀里。 宋文帝心如刀割,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够窝囊的,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可大宋真的不能再战了,他不仅是她的父亲,还是大宋的君主,他要为黎明百姓负责。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弱而颤动的声音响起,如同杜鹃啼血:“儿臣....嫁” 她首先是大宋的嫡公主,其次才是宋溶月。 周烨食言了,她也食言了。 大晋太子景泽辰派亲信给她送来了百抬聘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全城百姓跪地相送,文武百官全都到场,宋文帝和惠贞皇后亲自把她送到城外。 宋溶月被册封为永宁公主,她穿上亲手绣的嫁衣,这件嫁衣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一针一线,皆绣满了她对周烨的爱。 嫁衣很美,穿在身上却极其讽刺。 大婚那天,送亲的队伍和周烨的出殡的队伍擦肩而过。 红白之事撞到了一起,轿子上的帘子没有拉上,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凤冠霞帔,红唇娇艳欲滴,美目盼兮,发髻高挽,今日的她美的惊心动魄。 宋溶月泪眼婆娑的看着棺敦,她知道是周烨,他看见了,看见她成为新娘子的样子了。 见过你红盖头下的容颜,也算是娶了你了。 大宋到大晋,路途遥远,路程走到一半时,大宋的送亲队伍和大晋的送亲队伍碰了照面。 一家驿站两队送亲的队伍。 “大宋公主,可愿出来一叙”景雅婷敲着木门。 宋溶月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姑娘,她生的很是标致,脸上薄施粉黛,圆圆的鹅蛋脸,细长的柳叶眉,笑起来时还有个可爱的小酒窝。 她礼貌的说道:“你就是大晋公主” 月亮高挂半空,亮亮堂堂的,一派诗情画意的美景。 宋溶月和景雅婷在院子里相对而坐,桃花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浅粉的颜色装在白瓷酒杯里,看起来格外的醉人。 宋溶月端着酒杯,浅斟慢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渐起波澜,似醉非醉,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美的不可方物。 景雅婷不由得看痴了,她啧啧几声:“大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宋溶月红唇轻启:“大晋公主可真是好心态” 景雅婷豪迈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既来之则安之,嫁给谁不是嫁,听说你兄长是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嫁于他,我也不算亏” 宋溶月问:“公主是否有心上人?” “没有”景雅婷道。 “真好”宋溶月垂眸,长睫颤着:“没有心上人自然是嫁谁都无所谓,只不过你我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景雅婷染了蔻丹的手指轻握酒壶的手柄,酒水缓缓倾斜进杯中:“都说嫡公主尊贵,可再尊贵又能如何?不照样要远嫁和亲” 宋溶月轻笑:“原来你远没有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景雅婷心里苦涩:“我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怎么可能真一点都不怕” 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国度,还谁都不认识,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会不害怕,但害怕又能如何?她反抗不了。 宋溶月宽慰道:“放心吧公主,我兄长和母后会待你好的” “我乃和亲公主,他自然要待我好,至少面上要过得去,不过帝王家的感情我自是不信的” 景雅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风光朗月,繁星点点,不知为何?总感觉这里的月亮没有大晋的圆。 “倘若有天大晋和大宋开战,我怕是要以血祭旗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随风消散,灵动的眸子不见半分色彩,瘦弱的肩膀无力的坍塌,凄美又破碎。 宋溶月红衣墨发,娇媚的脸庞微微扬起,五官更是妖媚到了极点,流光溢彩的眼眸泛着湿意。 她道:“我不也一样,到时候我们结伴上路,也不算太孤单,说不定投胎的时候,我们还能投到同一户人家” 酒杯碰撞,两个美丽的姑娘不约而同的干了杯中的酒,相视一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的不肯让它掉下来。 两个国家的和平,却要两个弱女子来撑起,可倘若有一天,上位者真要发动战争,又岂是两个姑娘能阻止的。 第2章 旧人重逢,万事因果 锣鼓喧天,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送亲的队伍到了大晋的都城,盛京。 城中万人空巷,百姓站在道路的两旁,伸长脖子朝前看去,都想一睹这大宋第一美人的风采。 “驾!” 飞虎军开道,道路的尽头有人骑马而来,马蹄飞奔,马背上的红袍加身,黑发用金冠束起,男子俊美如斯,深棕色的瞳孔深邃如海,唇角勾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出宫相迎” “看来殿下很重视这大宋公主” 众人一片哗然,百姓跪在地,眼神不自觉的往外瞟。 洞房花烛夜,宋溶月静静地坐在婚床上,龙凤烛默默的燃烧着,滴下的蜡油宛若泣血的哀鸣。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紧攥着床上大红的床单,指尖都在泛白。 红盖头被挑起,景泽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宋溶月:“月月,可还曾记得孤?” 宋溶月懒散的掀开眼皮,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眉头微拧,要不是见到这个人,这段往事,她怕是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四年前的狩猎场。 “嗖!” 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射中了奔跑的鹿。 宋溶月穿着骑装,红衣似火,容颜娇媚如妖,马尾高束,手持弯弓,骑马飞奔而来,又美又飒。 景泽辰失神了一瞬:“哪来的小丫头竟敢抢孤的猎物” “孤?”宋溶月愣了愣,眼睛打量着他:“你就是大晋太子” 听父皇说大晋太子带人来为父皇祝寿,而今日的狩猎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景泽辰顿时来了兴趣,问“你是谁?” 宋溶月高傲的扬起下巴:“我乃大宋嫡公主,当今圣上的长女” 景泽辰表情淡漠,眉眼清峻,凤眸危险的眯了眯:“抢了孤的猎物你该拿什么赔?” 宋溶月骄横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鹿是你的?既然本公主射中了那就是本公主的” 景泽辰道:“孤都已经追了它半天了” 宋溶月轻嗤一声,语气刁蛮:“追了半天都没射中那是你的问题,跟本公主有什么关系?” 景泽辰看着她,又娇又媚,还爱炸毛,他突然笑了:“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切!”宋溶月睨了他一眼,策马扬长而去。 “有意思,敢抢孤的猎物,那就....”景泽辰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向宋溶月远去的背影,薄唇抿出一丝凉意:“把自己赔给孤” 他本就计划着该如何把人弄到手,大宋经历了三王之乱,晋武帝命他攻打大宋,此战正好给了他机会。 他领兵八万,谁知那个周烨竟是个不要命的,将近一半的兵力悬殊,周烨竟还打赢了,他此生唯一的败仗便是周烨给的。 不过人死了,赢了又如何?大宋的左膀右臂被断了,根基动摇,他点名让宋溶月来和亲,她再不情愿也得来。 周烨是个厉害的,死了还怪可惜的,不过谁让他们是对手呢? 就是可怜他那如花似玉的妹妹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溶月是宋文帝的掌上明珠。 为了让大晋有所忌惮,从而好好待宋溶月,宋文帝非让大晋也送来嫡公主,不然哪怕兵戎相见,也绝不让宋溶月嫁。 “不记得”宋溶月无情的别开脸。 真烦人,为什么要求娶她,要不是大晋发动战争,周烨又怎么可能会死,该死的人是他才对,当时那一箭就应该射向他。 景泽辰并不恼,手背抚过她的脸颊:“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不过孤就喜欢你这样的” 宋溶月冷嘲热讽:“太子殿下这爱好可真够特殊的” 景泽辰定定的瞧着她,四年不见,她长开了不少,本就明艳的长相,愈发的美艳动人,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月月”他修长的手指勾开宋溶月的衣带。 宋溶月忙躲开他的手,双手交叉紧紧护着自己的衣物,往角落里缩了缩:“你干嘛?!” 景泽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手指滑过宋溶月精致的脸蛋:“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能干嘛?” 宋溶月推打着他,怒吼道:“你别碰我!” 她原以为她准备好了,谁知真到这一步,她还是害怕。 她越反抗,越能激发景泽辰的兴致,他搂紧宋溶月,把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闷声笑道:“月月,佳人在侧,孤可不是正人君子” 宋溶月被他压倒在床上,宋溶月不停的反抗着,男女力量悬殊,她的这点力气,对景泽辰而言无关痛痒。 景泽辰强硬的捏住她的下颌,把她的头转过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再配上她那委屈又倔强的表情,美人落泪,当真够惹人疼惜。 “刺啦!”景泽辰粗暴的扯烂她的衣服,眼眸微眯,痴迷的盯着她的身躯,雪白细腻的肌肤,越看越迷人。 宋溶月的身体抖动着,声音染上了哭腔:“不要” 景泽辰凤眸微扬,手轻轻摸着她的脸:“月月,现在才说不要,是不是有点晚了?” 夜很是漫长。 晨光透过床幔照了进来,宋溶月幽幽转醒,眉头拧成了死结,浑身酸痛,连动一下都困难。 宋溶月睁大眼睛,眼睛酸涩的厉害,想哭却哭不出来。 周烨,周烨,她再也配不上周烨了,她的小将军战死沙场,她却要嫁于间接害死他的人。 身上好疼,要是周烨,段不会这般强迫她。 景泽辰亲了亲她的额头:“乖,别生气了,孤今夜轻点” 宋溶月不搭理他,身上疼,心更疼,这个人为什么要活着,真想掐死他。 景泽辰心情不错,眉梢带笑,身为太子怎么可能会没有通房丫鬟,只是她格外的令他着迷:“我们该去拜见父皇母后了” 宋溶月费力的支撑起身子,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痕迹,她扶着床边缓慢的站起来,双腿都在打颤。 景泽辰好心的伸手扶住她。 “你起开”宋溶月丝毫不领情,用力的推开他。 景泽辰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脾气可真够大的,美丽又高傲,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宋溶月的腿都在打晃,好疼。 景泽辰大步走了过来,把她横打竖抱起来:“瞎逞什么强” 男子身上檀木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宋溶月嫌弃的推着他:“景泽辰!你放我下来!” 景泽辰冷冷的开口:“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孤的名讳” 宋溶月神色不屑:“别人或许怕你,但本公主不怕” 景泽辰深棕色的眼眸盯紧她,笑:“你这小性子,可真够招人喜欢的” 大宋的公主就是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身份尊贵,性子娇纵十足,长相媚祸如妖,眼神却偏又干净澄澈,纯欲交织,当真是个人间尤物。 宋溶月不甘示弱的回道:“你可真够讨人厌的” 烦死他了,跟几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一想到昨晚,她就恶心。 两国联姻的公主,晋武帝和孝靖皇后并没有为难她,对她还算是友善,毕竟他们的女儿在大宋。 再加上,宋溶月只是个弱女子,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身为一国帝后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女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她安分守己,就当养了个吉祥物了。 一个月后,东宫又迎来了喜事,太子新纳了侧妃江茹雪,是宰相的女儿,当今皇后的堂哥家的女儿。 宋溶月屏退左右,穿着中衣侧躺在软榻上,阖着眸子,神色哀伤。 想回家,想家人,想周烨,这个男人就是个禽兽,每晚都在折磨她,这样的日子好难熬,真想一死了之。 死了或许就解脱了,或许就能去找周烨了,可惨败不堪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他会不会嫌弃她? 大晋的气候比大宋要冷上不少,刚入秋她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景泽辰新纳了侧妃,宋溶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样他就不会一直缠着她了。 时间飞速的后退,夏蝉扯着嗓子在树上叫个不停,遮天蔽日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凉。 树下的女子轻摇手中的团扇,皓腕似玉,指若青葱:“周烨,你当真想好了,娶了本公主,可就不能再纳别的女子了” 本朝有律例驸马不能随意纳妾,除非公主同意,但宋溶月扪心自问不是个贤良大度的人,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夫君纳妾的。 周烨弯下腰,视线与她平视,深邃的眼眸锁紧她,透过眼睛,直接看到了她内心深处。 他的声音随着夏日的热潮一起翻滚进她心头,直叫她浑身发烫。 “臣只想要公主也只要公主” 宋溶月明媚潋滟的桃花眼湿漉漉的,双颊染上了红晕,娇媚横生,周烨五官极其英俊,眸中带着温润愉悦的笑意。 一个很平凡的夏日午后,因为他变的与众不同。 宋溶月泪流不止,周烨,周烨,想他想的都快疯了,要是周烨还在,怎会让人这样欺负她。 一只大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宋溶月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身喜服的景泽辰正坐在她身边。 宋溶月坐起身,和他拉开距离:“今夜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来这里干嘛?” 景泽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刚才他看宋溶月独自躺在榻上落泪,单薄的身躯因哭泣而抽动着,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珠,哭的梨花带雨的。 他的心头顿时一紧,原以为她是因他纳妾而哭的,本想好好安慰她一番,谁知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景泽辰钳住她的双肩:“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宋溶月敷衍的开口:“殿下说笑了,臣妾是太子妃,为殿下纳妾是是应该的” 他不来她只会开心,又怎会难过?他又不是周烨。 “宋溶月!”景泽辰怒视着她,手上的力道加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宋溶月没忍住痛哼了一声,小脸皱起,景泽辰松了松手。 他的贴身太监,李福安垂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殿下,侧妃娘娘还在等着,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景泽辰没有回答他,问宋溶月:“你说孤该不该去?” 宋溶月的语气平淡,一点都不在意:“江侧妃可是殿下的青梅竹马,殿下莫叫人家等久了” “滚!” 景泽辰暴怒的声音吓的李福安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他厉声质问:“宋溶月!倘若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周烨!你是否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宋溶月身躯一震,原来他都知道,她破罐子破摔,开口讥讽道:“你也配跟他比” 一阵强劲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让她耳边的发丝都跟着晃动了几下,宋溶月无谓的盯着他高扬的巴掌,他要是敢打她,她一定会还回去! 反正景泽辰也不敢杀她,不过就算杀了她又能如何?正好和周烨团聚。 景泽辰放下手,目光冰冷的盯着她,他竟然对她下不了手。 俩人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屋里的氛围很是古怪,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曾经光滑洁白的脖子上现在布满了欢爱的痕迹。 她的皮肤白,还娇嫩,稍微一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景泽辰的目光渐渐变得狂热起来,宋溶月心里一惊,这只野兽又要发狂了,她当机立断,下了软榻就往外跑。 刚跑两步,便被一只大手捞了过来,景泽辰从背后抱住她,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景泽辰!”宋溶月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要不要脸!你就是个禽兽!” “禽兽?”景泽辰挑眉,笑容玩味:“那孤今夜就禽兽给你看” 宋溶月娇弱的身躯砸在床上,男子颀长的身影压了过来,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意味深长的看着身下的人,眸色阴暗带着病态的偏执。 这个女人越看越有意思。 平日里美艳张扬,高贵优雅,娇纵起来霸道又蛮横,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就是不知道死心塌地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想占有她。 “你给我滚开!”宋溶月一巴掌朝他脸上拍了过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放着美娇娘不要,偏要来她这里找骂,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景泽辰扼住她的手腕,垂下眼睑,英俊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神色薄凉,说出的话骇人的恐怖:“周烨已经死了,你是孤的女人!从身到心必须完完全全属于孤!” 宋溶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怕是在做梦!” 景泽辰轻启薄唇,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孤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孤还就不信,孤能比不得一个死人!” 宋溶月心中冷笑连连,他连周烨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周烨可是个正人君子,洁身自好,对别的女子敬而远之,周烨对她的是尊重,而景泽辰对她只有偏执的占有。 景泽辰抬手灭掉几盏蜡烛,宋溶月身上的中衣在手中碎裂,这一晚宋溶月只觉得生不如死。 第3章 爱恨交织,纠缠不放 食饱餍足的景泽辰起床去上早朝,太监和宫女伺候着他洗漱更衣,玄紫色的蟒袍穿在身上,愈发衬的他身量挺拔,长身玉立。 他掀开床帘,床榻上的人双眸紧闭,一头乌发随意的铺散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漂亮的脸蛋尽显妩媚风情。 景泽辰俯下身,在她那诱人的红唇上轻啄一下,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身旁侍候的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这大宋公主可真是好手段,新婚之夜竟能勾的太子殿下连新娘子都不顾了。 还有太子殿下的脾气可算不了多好,偏执又狂妄,有时连帝后都拿他没办法,皇帝的子嗣平庸的平庸,死的死。 皇帝年龄也大的,身体每况愈下,朝政可以说是他一手把持,他的太子之位无人能撼动。 景泽辰刚走没多久,江茹雪带着丫鬟腊梅来到了承恩殿。 秋词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公主,侧妃娘娘来向你请安了” 宋溶月的大脑昏昏沉沉的,身上痛的连动都动不了,浑身酸软无力,她哑着嗓子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叫她先回去” 江茹雪一言不发的走在路上,少女生的很是好看,一袭粉红色衣裙,腰肢纤细,黑发如瀑,头上翡翠金步摇轻晃,摇曳生姿,杏目流转,清纯若仙。 身旁的腊梅抱怨着:“这太子妃也太不把娘娘放眼里了,昨日是娘娘的新婚之夜,她霸占着太子殿下不放,今日娘娘来请安,她却连见都不见” “住口!”江茹雪呵斥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腊梅悻悻的闭上嘴。 江茹雪脸色不太好,新婚之夜被夫君晾了一晚上,量谁都好不到哪去。 这大宋的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子殿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要不是他愿意,宋溶月使尽手段也留不下他。 先静观其变,要是这大宋公主对她真有威胁,那就别怪她无情。 日上三竿,宋溶月依旧沉沉的睡着,秋词察觉到不对,她掀开帘子一看,宋溶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身体不停的哆嗦着。 秋词慌乱的惊叫道:“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来的很快,宋溶月毕竟是一国公主,才嫁过来就出事,大宋那里也不好交代。 见太医出来了,景泽辰语气生硬,问:“怎么样了?” 太医躬身行礼,斟酌着说词:“回殿下,娘娘身子弱,还请殿下在行房事的时候稍微克制一下” 景泽辰坐在床榻边上,接过宫女递来的冷帕子敷在宋溶月额头上,看着宋溶月烧的通红的小脸,一抹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握着宋溶月滚烫的手:“月月” 在宋溶月的梦中,周烨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缓步朝她走来,他一身云段窄袖锦袍,紧实的腰身束以银白腰封,长发用银簪半束,唇角勾着淡淡笑意,平日里冷淡眼神此时却温柔的很。 他道:“公主,臣今日来教你骑马” 宋溶月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的锁着,她无意识的呢喃:“周烨,周烨” 景泽辰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在一起了,眼中墨色翻涌,脸色阴沉的可怕,该死!都这个时候了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周烨! 宋溶月痛苦的哭诉道:“疼,周烨我身上好疼” 看到宋溶月眼角流下的泪水,景泽辰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她总能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 秋词端着药走了过来,不善的目光看着景泽辰,假仁假义。 景泽辰拿过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的喂进宋溶月口中:“把药喝了,喝了药就不疼了” 药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宋溶月抗拒的偏过头:“苦,我不要,周烨” 景泽辰眼角下垂,满脸戾气,黑着脸继续喂药。 宋溶月全都吐了出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周烨,周烨,周烨....” 秋词看的心惊肉跳的:“殿下,公主怕苦,还是让奴婢来吧” 景泽辰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女人,他就不信他拿不下! 景泽辰看着被褥上的药渍,真是个娇气鬼,喝个药这么费劲。 他放柔语气,轻声哄道:“我在我在,乖,先把药喝了” “苦,不喝”宋溶月又把药吐了出来。 景泽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怒火,他喝了一口药,俯下身吻住她的唇,把药一点点的喂给她。 费了大半天劲,宋溶月终于把药喝进去了,景泽辰拿手帕给她擦着嘴,心里很是烦闷。 宋溶月低喃着:“周烨,周烨....” 景泽辰压抑的怒火在宋溶月一声声周烨里陡然喷发!他气的双目赤红,阴鸷的眼神盯着宋溶月,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一把掐住宋溶月的脖子,大手蓦然收紧。 周烨有什么好!哪怕他死了这个女人都忘不掉他! 宋溶月脸色变的惨白,嘴唇抖动着,梦中周烨温柔的看着她,她拼命的朝他跑去,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哪怕她跑到呼吸困难,将近窒息,她依旧碰不到他。 她抱住景泽辰掐她脖子的手,滚烫的温度刺激到景泽辰神经,他卸掉手中的力道。 宋溶月被掐的几乎窒息,身体不断地瑟缩着,抱着他胳膊的手都在打颤,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周烨别走,我求你别走,别丢下我” 景泽辰看着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指印,莫名的有些懊悔:“不走,我不走” 宋溶月用脸蹭了蹭他的胳膊,娇声道:“周烨” 瞧着瓷娃娃般易碎的宋溶月,景泽辰心头各种滋味翻涌着,那年似火的红衣晃花了他的眼,骄傲张扬的她占据了他心。 景泽辰的目光慢慢变得偏执起来,他看上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跟她耗!她逃不掉! 宋溶月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景泽辰放轻给她涂药膏的动作,涂完药后,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又让宫女拿来了新的被褥给她盖上。 梦里是她和周烨在草原策马驰骋,梦醒之后,是景泽辰那张讨人厌的脸。 景泽辰端坐椅子上,长睫轻垂:“身上还疼吗?” 宋溶月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背过身,不搭理他。 景泽辰扶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把她的手平摊在他掌心。 她的手不大,才到他手指第二个关节多一点,十指纤纤,肤若凝脂,红色的蔻丹涂的恰到好处,景泽辰觉得上好的羊脂玉也不过如此。 他哄道:“月月,是孤不好,孤知道错了,孤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宋溶月抽着自己的手,景泽辰似是在跟她故意作对,握着她的手不放,宋溶月索性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 景泽辰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把人折腾病了他确实有点理亏,他耐着性子哄着:“你都已经睡一天一夜了,先起来吃点东西” “没胃口,不想吃”宋溶月嗓音嘶哑,她眉头一皱,嗓子怎么这么疼,就像是被人使劲的掐过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睁开眼,目光狠厉的看向景泽辰:“你掐我干嘛?” 听见她这么说,景泽辰唇角浮起阴森的笑意,身上带着浓浓的戾气:“还不是因为你念着周烨” 宋溶月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掐死我?” “舍不得,这么美的人,死了多可惜”景泽辰的手指滑过她脖子上的红印,温柔的嗓音却让宋溶月身体震颤。 “反正你也逃不出孤的手掌心,我们慢慢耗!” 宋溶月微抬眼皮,眸光幽冷,像他这种人自私凉薄,脾气阴晴不定,是不会真心对一个人好的。 燕窝鸡汤,佛跳墙,虾仁鸡蛋羹,黄焖鱼翅......十几道美食摆满了小餐桌。 景泽辰用毛绒毯子将她裹了起来,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亲自喂她吃饭,体贴入微,特别像个好夫君。 宋溶月很讨厌他的靠近,坐在他怀里更是如坐针毡,她的每根头发丝都在表示着抗拒,但她现在精神不济,而且全身都是痛的,已经没力气再闹了。 她的嗓子不舒服,吃的食不知味,他就是个恶魔,或许他对自己有真心,但更多的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占有欲,偏执到可怕。 秋词低头走了进来:“公主,殿下,江侧妃来了” 景泽辰专心的投喂着宋溶月,难得她这么听话,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叫她进来” 江茹雪带着宫女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心猛的一沉,太子不重女色,后宅内也只有孝靖皇后送的两个美人。 分别是王奉仪王可欣和赵奉仪赵清清,她们的位分还是宋溶月给升的,宋溶月的本意是想让这两个人使点手段把景泽辰给弄她们屋里去。 结果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老实,根本不争宠,对她更是恭敬的不得了,这倒是让宋溶月郁闷了好久。 江茹雪哪怕和景泽辰从小一起长大,哪怕选了她做侧妃,也就只是对她稍微亲近了一点,现在却将这大宋公主抱坐在怀里,还亲自喂她用膳。 她紧了紧拳头,压下心里的酸涩,盈盈一拜:“臣妾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姐姐” 景泽辰示意她免礼。 江茹雪大方得体的笑:“臣妾听说姐姐病了,特意送来了上好的药材来给姐姐补补身子” 宋溶月看了看丫鬟端着的药材,还真是下血本了:“有劳妹妹挂念了,秋词,快去把东西收好” 江茹雪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的落在景泽辰身上,景泽辰连眼角都没给她一个,反倒是宋溶月一直在观察她。 宋溶月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萎靡不振的躺在床榻上,微微侧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看书的景泽辰。 她低哑的声音响起:“景泽辰,她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既已娶了人家,就不该冷落了她” 景泽辰抬首望向她,狭长的凤眸中氤氲着暴戾,眼底闪着嗜血的暴虐“啪!”他将手中的书狠狠的摔在地上。 秋词挡在宋溶月床榻前,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屋内的宫女跪趴了一地,蜷缩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声音森冷:“你可真是孤的好妻子!” 宋溶月见他走了,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离开了,见到他就烦,最好永远不要来。 秋词拿来药给她擦上,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秋词手上的动作小心到不行,双眼红肿,哽咽道:“这大晋太子也太可恶了,他怎能这样对公主” “你先扶我躺下,我身上疼的厉害”宋溶月神色恹恹,头晕乎乎的,她现在不想提景泽辰,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不想回想。 日暮降临,夕颜轩内,江茹雪坐在罗汉床上,胳膊肘抵着桌面,用手支撑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她都已经嫁过来好几天了,太子却连夕颜轩的大门都没踏进来,难道太子真的喜欢这大宋公主? 江茹雪眼中藏着狠厉,等过两日先去探探宋溶月的底,看看她的态度。 “娘娘,娘娘”腊梅跑了进来,“殿下来了” “当真”江茹雪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腊梅回道:“已经到殿门口了” 江茹雪整理了一下衣服,扶了扶发髻,确定并无不妥之后,开口道:“快,快去接驾” 景泽辰面无表情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江茹雪欠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景泽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免礼” “谢殿下” 江茹雪起身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景泽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她刚坐下,腊梅很有眼色的把刚做好的羹汤递给江茹雪。 江茹雪接过后笑盈盈的送到景泽辰面前:“殿下,这些小厨房新做的银耳莲子羹,还请殿下尝尝” 景泽辰冷然道:“先放下” 看到江茹雪乖顺,安静的模样,景泽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江茹雪羞涩的敛眸,长长的睫毛颤着,双颊飞上两片嫣红,她清晰的感应到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动。 景泽辰有点心不在焉的,脑海里面浮现出宋溶月那张娇艳魅惑的脸,喃喃自语道:“要是她能像你这般乖巧该多好” 江茹雪一心沉浸在幸福与甜蜜当中,根本没注意景泽辰说了什么。 第4章 病态占有,心生绝望 当景泽辰再一次踏进承恩殿的大门已经是八日后的中午。 这八日他宿在侧妃江茹雪那里两天,两位奉仪那里各一天,其余时间都是住在书房。 他没来宋溶月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连喝药都不觉得苦了,只是她好想回家,好想家人,好想周烨。 漆黑、孤寂的夜晚最能勾起人的思乡之情,生了病的人脆弱又敏感,有好几次宋溶月哭着从梦中醒来,又哭着昏睡过去,还好有秋词陪着她,不然她真的不知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秋词看见景泽辰,迎上前:“殿下,公主刚喝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景泽辰脚步一顿,诧异的问:“她还没好?有没有宣太医来诊治?” 不是已经退烧了吗?这都第几日了?怎么还在喝药? 秋词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许,要不是他公主怎么可能会病这么重:“公主这两日着了风寒,一直在发低热,太医说公主有点水土不服,不太适应大晋的气候,需要多休养几日” “孤知道了” 景泽辰来到床榻前,他的大手抚上宋溶月的额头,确实是有点热,他小心的掀开盖在宋溶月身上的被子,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好了,又拉开她身上红色的寝衣,身上的青紫也消了不少。 他把寝衣拉好,为她掖好被子,看着宋溶月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脸颊,他心口猛的一缩。 低声对身后的李福安吩咐道:“让人把奏折都送这里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睡梦中的宋溶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喊着:“秋词,我要喝水” 恍惚间,有人抬起了她的头,她费劲的撑开眼皮,半眯着的眸子明亮了些许,隐约看到了周烨,再仔细一瞅,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湮灭,是景泽辰。 那种失落感犹如从天堂跌入无边炼狱,叫人痛的生不如死。 宋溶月饱满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起了干皮,迟迟不肯开口喝水。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景泽辰身上的檀木香,宋溶月眉头蹙起,她讨厌这个味道,和景泽辰有关的一切她都讨厌。 “把水喝了再跟孤闹,或是孤含在嘴里喂你”景泽辰说着便要把水拿开。 宋溶月夺过水杯,靠坐在床头,抱着水杯慢慢喝了起来。 景泽辰拨开她额前因出汗变得湿哒哒的头发,宋溶月躲开他的手,把头扭向一侧。 景泽辰低笑一声。 果然,还是宋溶月深得他心,见过她,总觉得别的女人差点意思,这小脾气,小性子,真是哪哪都招人喜欢。 宋溶月不理他,继续喝着水,这人也太不要脸了,真是哪哪都招人厌烦。 景泽辰好脾气哄她:“月月,孤都已经来跟你认错了,你就别生孤的气了” 宋溶月把杯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阴阳怪气的开口:“殿下言重了,臣妾怎敢跟殿下生气” 景泽辰盯着她,病中的她少了一份平日里的张扬与蛮横,反倒是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病态的容颜难掩倾城之姿,长长的睫毛好似翩飞的蝴蝶,潋滟璀璨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真是个小妖精,总能在不经意间勾走人的心魂。 宋溶月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她别开脸。 男人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精致的下巴,她的下巴被迫扬起,眼睛对上了景泽辰凤眸,那双深棕色眼眸带着狂热的占有欲,好似是无尽的漩涡,带着极拒的危险,强大的吸力更是让人避无可避。 景泽辰突然俯身贴近她,宋溶月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仰,景泽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强势的把人圈禁在自己怀里,霸道的吻住了她。 “唔~唔”宋溶月被亲的心里直泛恶心,她的身体不停的扭动着。 景泽辰闭着眼睛,加重手上的力道,宋溶月的身躯密不透风的紧贴着他,男子强健的手臂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宋溶月红了眼眶,美目中满是泪水,她隐忍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娇媚的容颜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整个人凄惨又无助。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强迫她?他真的好可怕,囚身虐心,每一次都不顾她意愿的强占她。 他不是周烨,世上也不会再有人把她当成明珠,虔诚又真挚的爱慕着她。 宋溶月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她躲在金銮殿后面偷听到的那句话。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当着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诉说着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公主是璀璨的明珠,臣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将明珠捧于手心” 她虽看不见他,但她可以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星眸含笑,唇角微扬,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景泽辰吻到忘情,她的唇柔软香甜,尝过一次再也舍不得放开,他从未这般亲吻过一个女子,以前哪怕是在床上他也不会去亲她们,而宋溶月这个小妖精总能让他破例。 妖就是妖,举手投足间皆是千万种风情。 就在宋溶月被吻的快窒息时,景泽辰终于放开了她,只是人依旧被景泽辰抱在怀里,俩人挨的极近,宋溶月一抬头便能吻住他的下巴。 宋溶月呼吸不均:“你放开我!” 景泽辰嘴角噙着笑,手臂收缩,眼神幽深如海,似要将眼前的人溺毙。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偏执:“孤要跟你纠缠一辈子,是不可能放开你的,乖乖听话,孤会对你好的,月月,孤不舍得动你,但你的贴身丫鬟就不一定了” 宋溶月身体抖了抖,随后怒吼:“景泽辰!你要是敢动秋词一根手指头!本公主跟你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景泽辰轻蔑的笑了:“月月,你没有跟孤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也不可能有跟孤动手的机会!” 宋溶月剪水秋瞳般的眸子望着他,景泽辰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顿时让她脊背生寒,全身的血液似都凝固了。 男子野兽般狂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要听孤的话,只有你听话了,你身边的人才有好日子过,把周烨给孤忘掉!” 宋溶月咬了下唇,眼眸闪动,长睫无力的垂下,眼睛变的黯淡无光,极为苦涩的开口:“景泽辰,我不就是在年少时抢了你一头鹿吗?你可至于这样对我?” 景泽辰眼神阴戾,周身涌动着骇人的冷意,薄唇冷勾,每个字都裹着令宋溶月害怕的绝望:“没办法,谁让你抢了孤的东西,孤此生最恨别人觊觎孤的东西!” 宋溶月眼中聚着豆大的泪珠,一头鹿赔上了她一生,十四岁的她被父母和兄长宠的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怕为何物,所以哪怕知道他是大晋太子她也丝毫不惧。 景泽辰笑的温柔,眼底一片阴霾:“月月,现在的大宋是否还能承受住孤的怒火?” 宋溶月的脑子嗡嗡响,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 景泽辰稍稍垂首,吻掉她眼角的泪水:“这么好看的眼睛,哭肿了孤会心疼的” 宋溶月吸了吸鼻子,景泽辰就是个疯子,她不敢激怒他,大宋已无周烨,倘若景泽辰再一次攻打大宋,将无人可阻他。 大漠之战纵然大晋战败,但对大晋的影响并不算严重,大宋的胜利是惨胜,是周烨用命换来的胜利。 她哭的声音都哑了:“臣妾累了,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孤今日留下”景泽辰把头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香,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橙子和柑橘混合的味道,闻着就想让人咬一口。 宋溶月心如死灰,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臣妾身体还没好,没办法伺候殿下” “没关系”景泽辰口中含着她小巧的耳垂,舌尖轻轻舔着,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宋溶月身子发僵。 秋风萧瑟,卷起一地的凄凉。 “太子妃的低热一直反反复复,真是一群废物!孤留你们何用!”景泽辰脸上怒气涌现,暴怒的声音震慑众人。 “太子殿下息怒”屋里的人跪了一地。 “行了,怪他们作甚”床帘里,宋溶月懒散的侧躺在床榻上,秋词正拿着巾帕为她擦拭着身体。 太医开了药后又叮嘱了几句,景泽辰挥了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蜡光摇曳、跳跃,地上映照出缠绵的影子,蜡炬化成灰烬,红颜终有一日成枯骨。 景泽辰坐在床榻边上,一条腿随意的平放在床上:“你这身子可真够娇弱的” 宋溶月轻嗤一声:“我是因为什么病的?景泽辰你非让我骂你,你才舒服是吗?” 日日被他那样折腾,就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他只顾自己,从未考虑过她的身体能不能受的了。 景泽辰确实理亏,他揽住宋溶月的肩膀:“月月,孤以后会注意的,等你身子好了,孤带你去郊外骑马” 宋溶月言辞犀利:“你离我远点,我的病自然就好了” 景泽辰凤眸里缱绻着无尽深情,还有病态的痴狂:“在这东宫当中也只有你才敢这般没规矩,可孤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宋溶月被看的浑身发毛,这眼神可真吓人:“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景泽辰微冷的指尖滑过她精巧的锁骨,上面还残留着他留下的印记:“被娇养了十几年的人,性子怎么可能真会改?” 宋溶月身体紧绷,愤声骂道:“景泽辰你是不是欠的慌?” 景泽辰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着她:“孤是喜欢你,若换成别人孤早就仗杀了” 他可是一国储君,岂能容许别人忤逆他,后宅的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玩物,而宋溶月是个例外。 景泽辰的大手卡住宋溶月的脖子,宋溶月冷眼望着他,景泽辰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她的命就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一用力,她这秀颀的脖子便会被折断。 而她却是一脸的从容与淡定,她是笃定他不会杀她吗?这个女人越是靠近,越是叫他欲罢不能。 给他一种抽丝剥茧的快感,想要一层层的扒开她,看她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宋溶月心里冷哼一声,他的喜欢她可要不起,也不稀罕要,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喜欢,她抬脚就要去踹他。 景泽辰松开她的脖子,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她的脚踝纤细,他一只手便可握住:“说不过孤就想踹孤?” 宋溶月咬紧牙关:“放手” 景泽辰欣赏着她的脚,雪白晶莹的,他把她的另一只脚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仔细观摩着。 脚背光滑细腻,还隐隐透出几根青筋,脚趾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娇小玲珑又不失美感。 景泽辰的眼底晦暗不明,一直盯着宋溶月的脚在看。 宋溶月心中暗道不好,这只野兽又撩出爪牙了。 景泽辰移开视线,淡然一笑:“别说,还挺好看” 宋溶月都怀疑景泽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她蹬着腿:“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放开我!” “月月,在孤这里你可以随便闹,不管你装成什么样子,孤都不会对你失了兴致” 景泽辰和宋溶月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第一次发现她的脚生的这样好看,长得好看的女人,真是哪都是好看的。 宋溶月从未这么厌恶过一双眼睛,就像是看物件一般:“我看你真是疯了” 屋里的灯尽数被熄灭,冷清的月光钻过门窗的缝隙想要窥探屋内的风景。 宋溶月躺在他臂弯里,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腰间,隔着薄薄的寝衣,她清晰的感应到男子身上的温度。 炙热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灵魂,让她心里烦躁的厉害,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夜对于她而言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宋溶月睁开眼睛,黑暗中只有身旁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倘若是没有大漠之战,她和周烨的孩子都该有了吧。 赐婚圣旨下来后,她满心欢喜的绣着嫁衣,她不喜欢女红,但嫁衣能自己做的她绝不假手于人。 周烨亲自挑选着聘礼,每一件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他的同僚和手下的士兵可没少因此取笑他。 都说他小题大做,明明只是吩咐一句话的事,他却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他却振振有词的说:“公主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别人挑选的我不放心,公主的事在我这都是大事” 最后的最后,为保家国,少年将军周烨战死沙场,为了和平,公主宋溶月远嫁他国。 她穿上了亲手嫁衣,却不是为他而穿,他亲自挑选的聘礼,却再也没有送出去的那一日。 泪水无声,早已浸湿枕巾。 第5章 坦诚相见,化敌为友 宋溶月的病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才完全好,景泽辰几乎每日都来陪她,把宋溶月气的牙根直痒痒,身为太子怎么能这样闲? 好在,景泽辰念着她生病没碰过她,景泽辰在别的女子那里很是懂得雨露均沾,很少会特别偏宠谁。 在病中,宋溶月也不大爱见人,索性免了三人的的请安,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喝了药比较嗜睡,她早上起不来。 大晋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十一月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宋溶月屋里燃起了上好的红罗炭,屋里温暖如春,倒是暖和的很。 宋溶月对这东宫里的下人很是大方,哪怕是最低等的宫女和太监都有炭火用,毕竟又不是她的钱,她干嘛要给景泽辰省钱,景泽辰也不在乎这点银两,就由得她闹去了。 宫里的两位奉仪的生活质量也因宋溶月的到来而直线上升,江侧妃那里更不用说了,好东西不断,江茹雪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宋溶月到底想干什么? 下了两天的雪,今日难得放晴,宋溶月穿着狐裘披风,抱着暖手炉,在宫里慢慢的逛悠着。 大晋的东宫和大宋的东宫也没差多少,都是一样的金碧辉煌,都是一样的窒息。 宋溶月坐在亭子里,亭子外的溪流裹着冰渣,缓缓流动,偶尔还能看见几条游动的小鱼。 亭檐挂着的冰柱被太阳融化,一点点的汇聚于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银杏树的枝头挂满了寒霜,枝干奋力向上生长,希望有天能挣脱桎梏,逃出这深宫的瓦墙,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十八岁之前在大宋的皇宫长大,十八岁之后嫁入这大晋的皇宫,她宋溶月一生都未离开过这座名叫“皇宫”的牢笼。 周烨曾答应过她,成亲后带她去游历世间,答应带她去看看山川美景,可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异国他乡,永困宫中,这应该就是她的一生,宫里人心难测,就是不知道她能活几时。 “见过姐姐” 娇柔动听的声音拉回了宋溶月的神思,她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江茹雪穿着织锦皮毛斗篷,巴掌大的小脸藏进毛领里大半,杏眼圆润而明亮,浅色的衣衫把她衬得楚楚动人。 要说宋溶月是妖,那江茹雪就是仙,清纯淡雅,就连女子见了都心生怜爱。 “坐”宋溶月淡淡的开口。 江茹雪坐在她对面,问:“姐姐可还适应这里的生活” “适应又如何?不适应又能如何?既来之则安之”宋溶月面容平淡,她眸色微深,突然对江茹雪莞尔一笑,“妹妹,可愿与本宫交个朋友?” 江茹雪抱着暖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似是试探的开口:“你抢了我的夫婿,占了我太子妃的位置,你就不怕我趁机陷害于你?” 宋溶月不紧不慢的说道:“妹妹乃高门贵女,和亲公主代表了什么你难道不知?况且世家大族培养出的女儿当真只会拘泥于情爱?” 江茹雪眼睛闪了闪,她又问:“万一是因为别的事呢?” “还能有什么事?”宋溶月反问,“本宫是太子妃,但本宫不会是皇后,这一点你比本宫更清楚” 江茹雪脸色微变,她没想到宋溶月看的这般通透:“殿下如此宠爱姐姐,焉不知不会将凤位给姐姐” “他愿意,你爹愿意吗?朝中大臣愿意吗?江山与本宫孰轻孰重,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江茹雪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溶月,宋溶月是个聪明的,还是一国公主,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与她交恶。 宋溶月直言道:“只要你诞下长子,这凤位必是你的” 江茹雪嗓音温柔,眨着大眼睛,看上去很是无辜:“姐姐怎么能确定是妹妹先有孕?” 宋溶月抬手,她手腕上鲜红的玉镯子,经过阳光一照,好似流动的血液,红的妖冶。 “好看吗?皇后娘娘赏的” 她笑的肆意,宛若盛开的曼珠沙华,凄凉而又妖媚。 江茹雪心里一咯噔,问“殿下知道吗?” “这是我和他商量好的”宋溶月收起笑,她把手放下后,裹紧自己的披风。 江茹雪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姐姐真是太抬举妹妹了” 宋溶月分析着利弊:“妹妹是聪明人,本宫也不愿沾染是非,不管本宫日后受宠与否,本宫都是对你最没有威胁的那一个,与其让别人受宠来日诞下麟儿,威胁到妹妹的地位,不如选一个最不可能的” 江茹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复杂,深宫当中有个人彼此照应也好,纵然她喜欢太子,但他也清楚太子是个凉薄之人,是靠不住的。 宋溶月聪明,背靠大宋,又有太子的宠爱,要是真斗起来,自己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斗过她。 她今日跟自己说这些,无疑是表明自己对地位不感兴趣,不想参与宫斗,只想安稳度日。 江茹雪道:“不管妹妹以后如何,只要妹妹还活着,定不会让旁人欺负姐姐” 宋溶月的目的达到了,江茹雪城府不浅,和她斗只会两败俱伤,她不想因为景泽辰而斗,她又不喜欢他,但她也不想被别人白白欺负。 既然选择活着,肯定要选择最舒服一种方法,她又没有受虐倾向,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以江茹雪的聪明,她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宋溶月开口邀请道:“妹妹要是无事可多来承恩殿坐坐” 江茹雪吞吐道:“你当真对殿下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宋溶月抬首,朝前方看去,路过的宫女太监皆是垂着头,躬着腰,步履匆匆,行一色的衣物。 她迟迟没有回答,就在江茹雪以为她不会说时,只听她轻声道:“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体验过独一无二的偏爱,又怎会感动于他施舍的一点情意”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效果很是好,俩人的性情还算投机,很能聊的来,一来二去,还真有把对方当成姐妹。 其余两位奉仪更是不必多说,完全的无权无势,对江茹雪而言,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她也不是什么心思狠毒之人,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去害人。 宋溶月更是大度的不得了,整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宋溶月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超太子了。 她们觉得,与其去讨好一个脾气古怪又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不如和太子妃好好相处。 王可欣年龄最小,心思单纯,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喝喝,赵清清很是会审时度势,是个会做人的,四人相处的倒也算愉快。 清晨,四人来到承恩殿来给宋溶月请安,穿着锦衣绣袄的宋溶月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她端庄在上方。 三人规规矩矩的行礼拜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宋溶月微笑着点头:“坐吧” “谢娘娘”三人齐声道。 宋溶月双手自然交叉,一只胳膊放在椅子两边摆放的玉枕上,姿态优雅:“本宫起迟了,让诸位妹妹久等了” “娘娘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妾身可念着娘娘宫里的糕点,巴不得多在娘娘宫里多待一会” 十六岁的王可欣长得很是可爱,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脸的天真与娇憨。 她的话逗的殿内的人掩嘴轻笑,宋溶月道:“有空常来坐坐,糕点管够” 王可欣眉眼弯弯,声音软糯:“只要娘娘不嫌妾身贪吃就好” “不嫌弃” 宋溶月看着天真烂漫的王可欣,她眼睫微颤,她的皇妹宋溶萱也是这般单纯可爱,喜欢跟在她身后,甜甜的唤她皇姐。 她远嫁的那天,宋溶萱抱着她的大腿,哭的嗓子都哑了,就是不知道她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她大概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娘娘”赵清清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就连说话都很温柔,“你可是不知道,她刚才已经吃完一碟子糕点了,就这还嚷嚷着没吃够” 王可欣不乐意了,她瞪着赵清清:“姐姐,娘娘面前可不能瞎说” 江茹雪忍俊不禁:“本宫可以作证,赵奉仪说的都是实话” “娘娘”王可欣委屈巴巴的看向宋溶月,“她们都欺负妾身,你可要为妾身做主” 赵清清打趣道:“哎哎!这怎么还带告状的” 宋溶月弯起唇角,语气散漫:“今个就罚你们陪本宫用完午膳再走” “是”三人颔首:“妾身甘愿领罚” 王可欣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问道:“娘娘,能点菜吗?” 屋里的人又笑了起来,一连串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这王可欣可真是个开心果。 宋溶月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能” “多谢娘娘”王可欣欢天喜地。 “娘娘,娘娘,我想吃娘娘家乡的粉蒸肉....”王可欣叽叽喳喳的报起了菜名。 宋溶月吃不惯大晋的菜,景泽辰专门找来了会做大宋菜的厨子,厨子手艺不错,但宋溶月总感觉差点什么。 宋溶月,江茹雪,赵清清看向她的眼神略带羡慕,真好,有吃有喝就开心,无忧无虑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 如果没有景泽辰的纠缠,这样的日子宋溶月觉得还不错。 第二年,一月,江茹雪被检查出有两个月身孕,帝后大喜,无数的赏赐涌入东宫,来拜访的命妇几乎要踏破夕颜轩的门槛了。 宋溶月的承恩殿门可罗雀,不过她也不在乎,没人来她也乐得自在,她吩咐宫里的人好好照顾江茹雪。 也让人停了两位奉仪的避孕汤,同年四月,赵清清也怀了孩子,这一下可以谓是双喜临门。 哪怕怀了孩子,江茹雪和赵清梨依旧对宋溶月恭恭敬敬的。 这后宅中一共就四个女人,也不存在什么勾心斗角,四人凑在一起,嗑着瓜子,吃着糕点,喝着茶水,顺便给孩子绣点小衣服,小鞋袜,一聊就是一天。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宋溶月刚用完早膳,夕颜轩的宫女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说侧妃要生了。 宫里接生的稳婆早已准备好了,宋溶月又安排宫人去传太医,以备不时之需,还派人去通知了景泽辰一声。 夕颜轩的宫人忙的脚不沾地,宋溶月刚进来便听到江茹雪痛苦的呼喊声。 宫女端着水盆行色匆匆,盆中的鲜血刺激的宋溶月头皮发麻,生个孩子可真够不容易的,她问:“怎么样了?” “回娘娘”有宫女回道,“侧妃娘娘情况还算稳定,娘娘不必担心” 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五个时辰已过,江茹雪的嗓子都哑了,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宋溶月坐立不安的,心一直都在紧绷着。 “哇!”的一声啼哭,带来了生命的新生,稳婆激动的喊道:“生了生了” 宋溶月长舒一口气,手心里黏腻腻的,这时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冒出了不少冷汗。 稳婆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来到宋溶月面前,恭贺道:“恭喜娘娘,江侧妃生了个小皇孙” 宋溶月问:“江侧妃如何了?” 最有资历的太医开口道:“回娘娘,侧妃无碍” “把小皇孙抱来给本宫瞧瞧” 稳婆小心翼翼把孩子放进宋溶月怀里,帮宋溶月调整姿势,抱着软乎乎的小孩宋溶月的喜笑颜开。 宋溶月逗着娃,大气的开口:“赏” “谢娘娘” 今夜东宫里的下人,每一位都拿到了赏银,大家都在感叹这主母好生大度,真不愧是一国公主。 刚生产完的江茹雪眯着眼睛,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宫人们忙进忙出的。 江茹雪看到宋溶月进来了,挣扎着想起来:“姐姐” “别动别动”宋溶月忙止住,她坐在床边,把孩子放在她身侧,“看多可爱” 小婴儿吮吸着手指,睡的香甜,江茹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颜,她把视线转移到宋溶月身上,发自肺腑的感谢道:“谢谢姐姐” 她听宫人说了,她生产期间宋溶月一直都在外面守着,还专门找太医在一旁看着,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而她心悦的那个男子,却忙的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她拼了命的为他生孩子,他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每次来她房里,更像是在执行任务一般,哪怕在怀孕期间都不曾多关心她几句,她这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以后她要好好爱自己,爱孩子,好好的跟宋溶月当姐妹。 第6章 身不由己,深宫孤苦 宋溶月眸光流动,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再谢,我们姐妹间可就要生分了,再说了这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江茹雪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你真的不为自己打算了吗?” 在后宫里,没有孩子傍身,一但失宠,就再无依靠。 宋溶月敛眸几瞬,纤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血色的玉镯衬得她手指如玉,皓腕如雪。 “我可吃不了这生孩子的苦”她忽而笑了,笑红了眼眶,“再说了,我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江茹雪微怔,沉思片刻,握住她的手:“这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妹妹和姐姐一起养,姐姐也是妹妹的亲人” 宋溶月拍拍她的手,这对姐妹经此一事算是彻底交了心。 “太子殿下到—” 听到小太监尖锐的声调,宋溶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瞧着宋溶月这变脸的速度,江茹雪差点笑出声。 要问这东宫当中谁最不待见太子殿下,宋溶月当属第一。 男子锦衣华服,衣服用金丝勾勒出繁杂的图样,在烛光下金灿夺目,再华贵的衣服也压不住男子俊美的容颜。 “月月”景泽辰看到宋溶月眉眼带出温柔的笑。 “见过殿下” 江茹雪的礼仪很是周到,景泽辰对她摆了摆手,眼睛一刻都没舍得从宋溶月身上挪开,宋溶月压根不搭理他。 她站起身:“殿下先来看看孩子” 景泽辰来到床榻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胖乎乎,肉嘟嘟的小娃娃让他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他难得说了句关心的话:“为孤生下长子,侧妃辛苦了” “不辛苦”江茹雪柔柔一笑。 宋溶月准备偷摸离开,她才迈出一步,就一步,景泽辰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宋溶月逃跑被抓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今日就多陪陪妹妹和孩子,臣妾先告退了” “月...” 景泽辰的话还没说完,宋溶月早已没影了。 江茹雪无奈的摇头,尊贵如太子殿下,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情”这个字,当真难解。 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盛夏之夜,寂寥无声,月光倾泻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燕雀高飞,四季更替,世事变迁。 宋溶月带着秋词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和灯笼的光将她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 一年了,她嫁到大晋也有一年了,这一年她仿佛过了大半辈子一样,她以前怎么没发觉时间过的这么慢? 景泽辰的爱令她窒息,想到这里宋溶月心里一阵冷笑,那是爱吗?强制爱不是爱。 或许在别人那里是爱,但在她宋溶月这里永远不可能是爱,爱应该是互相尊重的,而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占有。 景泽辰以爱的名义将她困于这大晋的东宫,世人皆赞他痴情,说他给大宋公主送去百抬聘礼,派亲信护送,成亲那日更是亲自出宫相迎,哪怕有了侧妃,依旧专宠太子妃。 给太子妃找大宋的厨子,豪掷千金买鲛绡制成的衣物只为博太子妃一笑,出席宫宴时太子殿下一直护在太子妃身侧,太子妃过生辰时满城烟火,场面盛大..... 盛景中的人都说她宋溶月好福气,身为异国公主,却能得太子殿下如此宠爱。 可曾有人想过,她背井离乡的孤苦,未婚夫战死沙场,他下葬的日子便是她远嫁的日子。 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是尊重,是父母手足在身边,是和爱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然后再....生个可爱的孩子。 本来这一切她都有,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一辈子都回不去大宋了,一辈子待在皇宫里。 秋词能很明显感觉到宋溶月的情绪,她知道她的公主想家了。 公主虽然性情娇纵,高傲又张扬,但她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她们这些宫人更是好的没话说。 在她的长乐宫,哪怕是最低等的宫女和太监逢年过节的都有新衣和赏银,偶尔还会给他们改善伙食,别的宫里的宫人大都羡慕可以在长乐宫当差的人。 她作为贴身宫女更是不必多说,跟公主来大晋是她心甘情愿的,本来公主是不想带她的,是她自己求来的。 宋溶月停下脚步,仰起头,防止泪水掉落,当真是可笑,她宋溶月最是骄傲自信,什么时候成为这多愁善感的人了。 赵清清远远看到那个在月光下孤寂的身影,月光明晃晃的照在她身上,红衣妖冶如血,裙摆用金线勾边,流光溢彩的光泽随着流动的月光轻泻于地。 媚骨浑然天成,惊艳妖娆,眸含秋水,目光流盼之间尽是伤感与悲凉,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微抬的下巴,美艳到让人惊叹的侧颜。 哪怕她身为女子都无法拒绝宋溶月的诱惑,怪不得太子殿下会这么喜爱她,不过也恰恰是这份喜爱造就了她悲剧的人生。 赵清清犹豫了一瞬,缓步走到宋溶月面前,俯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宋溶月回过神,抬了抬手:“免了” 她看着赵清梨微隆的小腹,眉尖蹙起:“你有身孕,天这么黑了,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赵清清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笑:“妾身的寝殿离这不远,娘娘去妾身那里喝杯茶吧” 茶香四溢,糕点精巧,屋里的摆设虽算不得贵重,但胜在简洁,大方。 屋里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宋溶月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水:“找本宫前来有什么话要说?” 赵清清用杯盖浮了浮茶水,水面泛起浅浅涟漪,压低声音:“娘娘,你身子康健,且太子殿下经常留宿在娘娘那里,你就没怀疑过自己为何没有身孕吗?” 宋溶月闻言一笑,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的说道:“生与不生对于本宫而言都无关紧要,本宫是大宋的公主,皇室的血脉还是不要混淆的好” “娘娘”赵清清神色一怔。 是了,她都能想到的事,以宋溶月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宋溶月想了想:“等孩子生下来本宫再给你晋一晋位分” 赵清清心中大喜,立即起身谢恩:“谢娘娘恩典” 宋溶月温声道:“快起来吧,怀着孩子别动就跪”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赵清清坐下后,自语道,“妾身倒是希望是个女孩” “为何?”宋溶月不解:“诞下皇子你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赵清清垂眼,低声解释着:“妾身说好听点是太子殿下的妾室,说难听点就个地位高点的奴婢,妾身没有母家,要真是个皇子妾身害怕他卷入权利的漩涡之中,也害怕妾身护不住他” “而公主就不一样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有皇家的身份在,嫁了人婆家也不敢给她气受” 宋溶月看的羡慕,她也曾经偷偷幻想过她和周烨的孩子会是怎样的? 要是男孩长大了肯定跟周烨一样,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要是女孩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个巾帼女英雄。 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惜到最后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宋溶月压下心头的情绪,笑:“赵奉仪看的好通透” 赵清清眼神放空,回忆起从前,慢慢的开口:“妾身小时候家里穷,弟弟妹妹加一起共有六人,妾身十二岁那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父母愁白了头发,母亲带着我们去山上挖树根吃,父亲每日都在想办法赚钱” “可就算如此依旧食不果腹,眼看弟弟妹妹就要饿死了,当时有人牙子来庄里买丫头,妾身没办法,只能用五两银子把自己给卖了” 宋溶月眸色一沉,橘黄色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宋溶月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耸动的双肩。 赵清清的声音哽咽,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他们就把长得好看的先留下,等年龄再大点好卖给大户人家当通房或是姨娘,好多赚点钱” “妾身有幸被选给太子殿下当通房丫头,又遇到了个好主母,现在还有了身孕,妾身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宋溶月唇角紧绷,盯着面前的茶水一言不发,其实她一点都不大度,只是因为不爱,她不在乎。 赵清清说的真诚:“能遇见娘娘是妾身的之幸” 宋溶月用手支撑着下巴,略微抬眸,睫羽轻颤,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就就这么看着她。 赵清清被她看的脸都快红了,这太子妃可真是个“妖” 宋溶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把本宫看的也太好了” “妾身说的是实话”赵清清顿了下,似是想到了别的事,“妾身曾有个交好的姐妹,她被一户人家的老爷看中,抬入府中当姨娘” 她脸带着哀容,声音微微颤着:“结果还没出半年,人便没了,草席一裹,直接丢入了乱葬岗” 宋溶月面容凝重,这个世道女子本就不易,长得好看,又无依无靠的女子,更容易遭人惦记。 “进入这东宫,妾身每日都活的提心吊胆的,妾身害怕太子殿下,生怕惹了他不快,太子殿下也并未把妾身当回事,在这宫里待了两年多,见到太子殿下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宫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妾身和王奉仪的日子过得实属不易,妾身年长,在家的时候也没少照顾弟妹,日子苦点也没什么,就是可怜王奉仪了” 赵清清一字一句道出了生活的不易,太子不给她们名分,每次侍寝后都要服用避孕汤,她偶尔侍一次寝,宫里的人对她还是有几分尊重,不敢过多的为难她。 王可欣就不一样了,景泽辰嫌她年龄小,一直都没碰过她,导致她生活的比下面的奴婢还不如,要不是有赵清清护着,她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后来娘娘嫁了进来”她的语气已经不复刚才的沉重,反而变得轻快起来:“给妾身晋了位分,在平日里也不曾苛待妾身分毫,还允许妾身生孩子,妾身真的从心底敬重娘娘” 赵清清看向宋溶月的眼有水光在流动,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心酸,还有庆幸。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以前就想着有口饱饭吃就够了,现在她不仅能吃饱穿暖,住的舒服,还有了孩子。 孩子生下来后也能自己养着,这一切都多亏了太子妃,以她的位分其实是没有资格养孩子的,也没资格住这么好的院子。 太子妃的恩情值得她记一辈子。 宋溶月感觉眼睛酸酸的,这些事对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景泽辰把掌家之权给了她,她是故意多花银两的。 她自己不想花,就全花给宫里的人,她知道管家没少向景泽辰告状,谁知道景泽辰压根不在乎,她折腾一阵后就不管了。 没想到就算她不管,宫里人的待遇也没下降,这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干了件好事。 宋溶月长叹一口气,有感而发:“都是女子,都是深宫中的苦命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看向赵清清,“好好养着身体,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差人去准备” “谢娘娘”赵清清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没有宋溶月,就没有她今日。 俩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看似聊了不少,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夜色浓重,时辰已经不早了。 宋溶月站了起来,轻轻抚平裙摆的褶皱:“本宫也乏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恭送娘娘” 赵清清目送宋溶月离开。 丝线在红衣上汇出大片的藤蔓花蕊,藤蔓自下而上的攀爬着,四周开满花蕊盛开,胸前的那一朵开的尤其艳丽。 就好像是吸了心头血般,开的妖艳,以血养花,伤及自身。 赵清清思虑万千。 她能看出来宋溶月不快乐,她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忧愁。 她本该是明媚张扬的女子,应该活的随心所欲,现在的她只余一副空荡荡的躯壳,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心早已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没有孩子,还是异国公主,她现在美貌倾城,太子痴恋于她,可要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几年呢? 那时的她又该怎么办? 第7章 血染战甲,黄沙埋骨 三妻四妾,早已成为常态,在这半年里发生了不少的事,赵清清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宋溶月晋了她为昭训。 东宫又进了新人,定远侯的小女儿,薛舒窈,一个天真娇纵的千金小姐,和江茹雪一样是侧妃。 刚出阁的女儿家难免会对爱情抱着几分幻想,景泽辰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有着一副好皮囊,能力出众。 薛舒窈对他一见倾心,使出浑身泄劲去讨好景泽辰,只是希望景泽辰能陪她说说话,陪她吃顿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景泽辰一向薄情,最是讨厌后宅中的女子争宠,他给她们该有的身份、地位还有孩子,但她们就要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在后宅里待着,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的示好反而引起了景泽辰的反感,景泽辰下令,除了太子妃,其余人禁止靠近书房。 宋溶月表示多此一举,她什么时候去过书房,求她去她都不去,她巴不得景泽辰离她远远的。 薛舒窈陷入两难境地,景泽辰只对宋溶月一人特殊,她羡慕,甚至有点嫉妒,但宋溶月对她真的很好,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一时不知该拿什么心态来面对宋溶月。 宋溶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在这后宅中,江茹雪爱他,薛舒窈也爱他,赵清清和王可欣怕他,宋溶月最是不待见他,可他偏偏就是喜欢宋溶月。 偌大的东宫,在感情这方面,竟无一人得偿所愿,当真是可笑至极。 黑云压顶,风吹的树枝哗啦啦的响个不停,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四周流动的空气令人窒息,就连吹出的风都是热的。 “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四起,压抑了一下午的狂风暴雨到了晚上终于爆发了。 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风声大作,窗户吱呀的响着。 闪电劈下,昏暗的房间被点亮,床榻上的宋溶月不停的抖动,手指紧攥被褥,头不停的晃着,脸色异常苍白。 大漠黄沙中,响起了胜利的号角。 “将军!将军!”悲鸣的呼喊声夹杂着哭腔,身披盔甲的将士半跪在地上,七尺男儿个个哭的声泪俱下。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血染战甲,长剑插入地中,周烨握住剑柄,单膝跪于地上,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呼吸微弱尽无。 周烨艰难的抬头,朝上京的方向望去,隔大漠黄沙,千山万水,跨过重重阻碍,望向在宫廷当中,那个尊贵明媚的嫡公主,她是个如明珠般璀璨的人。 明珠已放于他面前,他却无缘捧于手心。 他爱她,从小爱到大。 过往种种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浮现,她的一颦一笑皆令他心动,她的喜怒哀乐紧牵着他的心。 周烨颤抖的抬起手,放于胸口处,那里有她绣的平安符。 “抱歉公主,臣食言了” 他低喃道:“臣惟愿公主此生安好” 大漠的风沙吹散了他的声音,大漠的战场留下了年轻的周小将军。 “轰隆!”又是一阵雷声。 “啊!” 宋溶月猛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底的惊惧未散,双手紧紧抓着被褥。 她瞪大眼睛,泪水模糊了双眼,周烨,她又梦到周烨了。 宋溶月脑海中浮现出少年周烨的身影。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红梅悄然开放,朵朵梅花绽开在枝头。 周烨一身黑衣,站在白雪梅花之间,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的绑起,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黑色的发带随风轻轻飘荡。 少年对她扬唇一笑,星眸璀璨夺目,天地万物似是都失了颜色。 花瓣夹带白雪在俩人眼前落下,谁都没有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黑色的衣袍冷如寒夜,他的眉目中的温柔足以融化一切;红色的衣袍热烈似火,女子美艳动人。 梅花树下,黑红的衣带在风中交织飞舞,谱写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冬天的风,吹动了周烨的墨发,吹乱了宋溶月的心。 周烨不善言辞,长得俊美无双,每次见到她都是一本正经的行礼道:“臣见过公主殿下” 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神却略微躲闪,耳尖更是红的滴血。 她喜欢吃城南的桃花酥,周烨每次进宫之前都会绕大半个上京给她去买,会装作若无其事的给她。 他从来只做不说,每一句:“臣谨记公主吩咐”都是周烨的承诺。 他答应她的事,只有一件没有兑现。 少年将军本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却因大漠之战,以身殉国。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秋词点亮床边的灯,掀开帘子,看着宋溶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焦急。 “秋词”宋溶月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洇湿了一大块被子,她抽噎着,“我想回家,我想父皇母后,想皇兄,想萱儿,想周烨” 她扑进秋词怀里,瘦弱的身躯,猛烈的抽动起来:“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公主”秋词红着眼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宋溶月泣不成声,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讨厌这样的一切,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家” 黑漆漆的天空似乎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雨如水柱般倾斜而下,雷声轰隆隆的响个没完没了。 “公主不怕”秋词伸手抱住她,轻声哄道,“有奴婢在,奴婢会一直陪着公主的” “呜呜”的痛哭声在屋里回荡,听着宋溶月悲痛欲绝的哭声,秋词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雷电交加的夜晚,主仆二人抱头大哭。 或许是因为屋外的雨太大,又或许是夜晚最能勾起人的思乡之情,宋溶月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夜晚崩溃,白天一切照旧。 后宅中没有勾心斗角,这倒是令宋溶月轻松了不少,薛舒窈虽然性格拧巴,但对宋溶月还是挺尊重的,五人相处的也挺好的。 宋溶月和景泽辰吵吵闹闹的过日子,景泽辰渐渐学会了服软,学会了示弱,也学会了死缠烂打,宋溶月无可奈何,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只要不提周烨和感情俩人就能和睦相处,一提到势必是场大战。 宋溶月二十一岁那年,晋武帝崩逝,太子景泽辰即位,号曰“晋昭帝” 太子妃无所出,且是大宋公主,不能为后,江侧妃孕有二子,还是宰相嫡女,出身高贵 ,册封为后“顺惠皇后” 宋溶月为皇贵妃,封号“元”册封大典一切按皇后的规格,和皇后一起协理六宫。 薛舒窈今年生下一子,她被封为贤妃,赵清清为惠嫔,王可欣为宁婕妤。 景泽辰登基的第三个月,开启了一场大规模的选秀,景泽辰说,他就选这一次秀,官员得知此事后,恨不得把家中的女儿都报上去。 宋溶月,景泽辰,江茹雪,太后,四人都在场,宋溶月根本就不想去,景泽辰连拖带抱的把她强带了过去。 美人各有千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溶月看的眼花缭乱的。 此次入选的一共有五人,太傅的孙女沈惜颜,户部尚书的女儿李姝珍,兵部侍郎的女儿郑雨薇,大将军的女儿孙思琪,大理寺少卿的女儿陈苏蕊。 按照父亲官职的大小,依次被封为嫔,婕妤,美人,婕妤,才人。 新人进宫,要安排住的地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把宋溶月和江茹雪忙坏了。 宋溶月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什么玩意,都不是正室了怎么还有活?但架不住江茹雪眨巴着湿漉漉的杏眼看着她。 真是的,长这么好看干嘛?害得她连拒绝的话都舍不得说。 忙活了五天,终于把一切都办妥了,今天嫔妃们都进了宫,宋溶月和江茹雪都派人送去了不少珠宝首饰和衣服布料。 关雎宫,宋溶月的寝宫,景泽辰登基后专门派人修缮的,就连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特赐她一人居住。 宋溶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景泽辰今夜应该不会来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真是烦死他了,只要进后宫,十次有八次来她这里。 红色的缎滚边寝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精巧的锁骨,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斜下来,两条腿又细又长,她赤脚踩柔软的地毯上,莲步轻移,无时无刻不在夺人心魄。 “月月”宋溶月刚走出来,人便落入景泽辰怀里,景泽辰把头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宋溶月握紧拳头,很努力在的保持平静,真是阴魂不散:“今日宫里才进了新人,你应该去看看她们” 景泽辰单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凤眸微扬:“朕又不喜欢她们,朕喜欢的是爱妃” 宋溶月垂眸,看着他的衣服,明黄的衣衫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巨龙,锋利的爪子足以撕碎一切:“你不喜欢她们又为什么要纳她们?” 景泽辰低笑:“吃醋了” 宋溶月无语的扯了扯唇角,转身就要走,吃醋?他也配,她只是可怜那些女子,如花似玉的年龄,一生都将埋葬于深宫。 “爱妃”景泽辰又把她拉了回来:“你也是一国公主,岂能不知选秀纳妃不过只是一场交易,朕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就是了,朕会保护好你的,朕就选这一次秀,后宫以后绝不会再进新人” “等朕到三十岁,朕将不会再宠幸任何一位妃子,朕守着你好好过日子”他试探性的问道,声音里带上了微不可查的祈求:“你能不能试试爱一爱朕?” 宋溶月抬眼,轻声道:“陛下,人不能既要又要” “要是朕偏要呢?”景泽辰的语气染上了怒意,凤眸微眯,残忍又凶狠。 宋溶月冷然道:“臣妾无能为力” “周烨已经死了!”景泽辰那双嗜血的眼眸中怒气乍现,“一个死人值得你念念不忘这么久吗?!朕有哪点比不上他周烨”他摇晃着宋溶月的双肩,怒声道:“宋溶月你告诉朕!” 宋溶月看着他,一字一顿:“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周烨” 景泽辰的大手,紧紧的攥着宋溶月的手腕,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宋溶月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 他恶狠狠的警告道:“宋溶月!身为人妻就要有人妻的样子!” 宋溶月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事一样,她的唇边浮现一抹嘲讽:“陛下怕是忘了,你的妻子另有其人” 景泽辰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静静地看向她,那双凤眸不同于往常的冷冽与偏执,反而带着柔情与专注,还有一种难言的情绪。 “是”他道:“朕是不能给你皇后的位置,朕是大晋的君主,要为江山社稷考虑,不能立别国女子为后,不然朝堂又将动荡,到时大晋的百姓该怎么办?” “朕给你皇贵妃的位置,册封礼仪皆是按照皇后的规格办的,平日里皇后有的你也有,还给你协理六宫之权,准你不用跪拜任何人,包括朕,朕把能给的都给你了” 宋溶月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水雾,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凉薄之人,怎会真正为一人心动。 他微仰起头,嗓音沙哑,自嘲道:“你总是觉得我对你的爱是施舍,其实那是我的全部” 宋溶月咬了下唇:“景泽辰,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景泽辰忽然笑了,深棕色的瞳孔在烛灯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放开抓住宋溶月的手,她白皙的手腕已经红了一片。 “你不就是想要周烨吗?朕确实给不了,也不会给,月月,不管几个世界,你都只能是朕的人,哪怕是死,你也要跟朕葬在一起” 宋溶月无力的开口:“后宫多的是女人,你又何苦抓着我不放” 景泽辰提高音量:“朕又何尝不知后宫多的是女人!可朕就只想要一个你” 宋溶月语气平淡的问:“我不是在你眼前吗?” 景泽辰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脸,语气温柔:“我想要你的心” 宋溶月冷冷的说道:“我的心早就死了” 景泽辰的手一顿,眼神立马冷了下来,面庞如结了冰般冷淡着:“死了那就重新活过来!宋溶月,朕这辈子跟你耗定了,爱与不爱,你都是朕的人!” 第8章 新人请安,恃宠而骄 景泽辰一把将宋溶月拽进怀里,他的力气很大,拽的又狠,宋溶月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额头磕的生疼。 下一秒,她的身子腾空,宋溶月抗拒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能干嘛?”景泽辰脸上笑容玩味,英俊的眉眼低垂,“自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景泽辰!”宋溶月被他压在床上,她拼命的抓住自己的领口,厉声质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对我!我不是你发泄欲望的工具!” “刺啦!”景泽辰粗暴的撕碎她的衣服,咬着她的肩膀,他咬的很重,宋溶月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松开口,满意的看着那枚牙印,笑的凉薄:“身和心朕总得要一样,既然你不愿把心给朕,那就把你的身体给朕” 宋溶月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翌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来到凤藻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新人不仅要拜见皇后,宋溶月这个皇贵妃也是要拜见的。 她们等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没见宋溶月的前来,新人中有能沉得住气的人,也有沉不住气的人。 李姝珍的秀气的脸上渐渐开始浮现出不耐烦,一个被贬妻为妾的人,还是大宋的公主,架子摆的比皇后还大。 她骄横的埋怨着:“这皇贵妃也太不把娘娘放眼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没来向娘娘请安” “她呀!”郑雨薇阴阳怪气的跟了一句,“她肯定是恃宠而骄,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薛舒窈,赵清清,王可欣,三人不约而同的瞥了她俩一眼。 沈惜颜规规矩矩的坐着,腰背挺直,自然大方,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陈苏蕊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孙思琪脸上看不出情绪。 “住口!”江茹雪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动了几下。 她呵斥道:“皇贵妃岂是你们能议论的!皇贵妃有陛下的特许,可以不用请安,你们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吗?” 李姝珍和郑雨薇被吓的身躯一抖,她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匍匐在大殿中央,牙齿都在打颤:“臣妾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孙思琪捏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高冷与淡漠,沈惜颜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端庄得体的样子,陈苏蕊嘴唇紧抿,藏在衣袖中的手不安的绞缠着。 薛舒窈和王可欣看着她俩的眼神略带怒意,随意议论皇贵妃,当真是让人讨厌,赵清清暗暗观察着几人。 江茹雪轻垂眼眸,淡淡的扫了跪在下面的俩人一眼:“本宫和皇贵妃是姐妹,本宫耳中听不得皇贵妃半句不好,倘若再让本宫听到此类的话,一律按宫规处置!” “都听到了吗?!” 她的语调不高,看似在询问,实际是在警告。 下方的俩人身躯抖若糠筛,慌忙应道:“听到了,听到了” 江茹雪估摸着宋溶月应该不会来了,她道:“贤妃,惠嫔,宁婕妤留下,其余的跪安吧” “臣妾告退” 五人行完礼后,依次离开。 屋里也没有外人了,江茹雪恢复平日里的温柔贤淑,温声细语的提醒道:“后宫进了新人,品行怎样你我都不知道,你们都小心点,别吃了亏” 三人颔首,表示知道了。 王可欣嘴里吃着糕点:“放心吧皇后姐姐” 江茹雪看向她,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圆乎乎的小脸,忍不住笑道:“尤其是你” “我记住了,我会小心的”王可欣随口应道,手里拿着芙蓉糕吃的正香。 江茹雪无奈的叹口气,提醒她也是白搭,她是不会放心上的,转而看向赵清清,清清,你们住在一块,你多看着她点” “嗯”赵清清微笑着点头。 薛舒窈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月姐姐今日是怎么了?今天新人需要向她请安,她怎么没来?” 江茹雪解释道:“昨个晚上陛下留宿她那里了” 四人心里有数了,没起来,薛舒窈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关雎宫看看她?”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白云懒洋洋的在空中散着步,千姿百态的菊花开的正艳。 关雎宫布置的很是奢华,房间很大,里面的设备一应俱全,墙上挂的字画皆是名家所绘,各种古玩玉器,羊绒编制的手工地毯铺满每个角落,春带彩翡翠茶具....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图纹,每个细节都在彰显着精巧与华贵。 宋溶月昨晚被折腾了大半宿,今早起来的时候浑身就像散架一样,困眼朦胧,她穿着寝衣,赤脚踩在地毯上,每走一步都是折磨,如果秋词搀扶着她,她怕是要摔倒了,要不是因为太饿了,她才不起来。 景泽辰刚下早朝便来了,身上还穿着朝服,龙袍所用的丝线皆是金线,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衣角涌动着波涛汹涌的明黄。 挺拔的身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整个寝殿因他的到来多了几分凝重。 他将宋溶月抱到梳妆台前,吩咐宫女伺候她洗漱,随后进去换了石青色暗花长袍,金色滚边,胸口和肩膀各绣金龙,腰束玉带,凤眸冷傲,深不见底,身上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景泽辰换好衣服,宋溶月也洗漱完了,早膳也陆陆续续的摆到了餐桌上。 宋溶月坐在他怀里浑身不自在,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挣扎着要起来:“你放开我,我自己吃” “别动”景泽辰用一只手臂,便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她,他用筷子夹了个蟹黄包喂到她嘴边。 宋溶月生气,不肯张口,冷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不吃是吗?朕不介意亲口喂你” 她看着嘴边的包子,唇边不禁勾起了苦笑,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从不考虑她的感受,也从不知道尊重是何物,这样的他有什么值得爱的。 他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宠物,只是想征服她,他口中所谓的爱能有几分? 宋溶月神色恹恹,吃的心不在焉的,好困,好累。 李福安走了进来,低头躬腰,眼睛根本不敢随意乱看:“陛下,皇后娘娘带着贤妃娘娘,惠嫔娘娘还有宁婕妤来了” 宋溶月还来不及欢喜,只听他干脆利落的拒绝道:“不见,叫她们回去” 李福安低头称是,后退几步,转过身朝外走去。 “景泽辰!” 宋溶月这一嗓子吓的李福安一激灵,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倒,直呼陛下名讳可是大不敬,这阖宫上下也只有皇贵妃娘娘才敢有如此胆量。 宋溶月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们!” “今日朕要和爱妃独处,谁都不能打扰到我们”景泽辰拿着勺子优雅的喝着砂锅海鲜粥。 这是大宋的食物,这些年跟宋溶月一起用膳倒是让他习惯了大宋食物的味道。 宋溶月嗤之以鼻:“我不想和你独处” 景泽辰喉结上下滚动,语气狂妄又霸道:“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宋溶月气的火冒三丈,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景泽辰一脸淡定的喂着她吃饭,她这生气的样子真像一只小野猫,当真是可爱的紧。 用完早膳,景泽辰抱着走进内室,房间很是宽敞,香薰袅袅,里面的温度也比外面高上一点,浮雕回纹的架子上挂着大小不一的丝绸浴巾,还专门用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隔出沐浴的区域。 宋溶月神情倦怠,眼眸半眯,昏昏欲睡,景泽辰抱着她坐在软榻上,他的手指灵活的解开了她的寝衣的带子。 “景泽辰!”宋溶月顿时困意全无,他抓住那只解他衣带的手,“你干嘛?现在是白天!” “朕知道” 景泽辰的胳膊卡住她的腰,防止她乱动,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把她的上衣给脱了下来,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种满了红痕。 “你放开我!”宋溶月咬牙切齿的掰着他的胳膊,身体朝前倾,不顾疼痛的奋力挣扎着。 现在的她浑身酸软,这点力气对景泽辰而言就跟没有似的。 宋溶月挣扎期间景泽辰已经把她身上的衣服剥的干干净净,景泽辰看到她全身的红印与青紫,瞳孔猛的一震,眼神中弥漫出疼惜、愧疚、还有后悔....他又伤到她了。 青天白日的,一丝不挂的被他抱在怀里,宋溶月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手忙脚乱的用手挡住关键部位。 “别遮了”景泽辰抱着宋溶月走进屏风里面,“你身体的每一处朕都看过了” 宋溶月脸色发僵,该死!真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屏风里面放了大浴桶,雾气氤氲,水面飘浮着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泡会药浴身上就不疼了”景泽辰小心的把她放入水中。 宋溶月的脚刚接触到水面,水烫的她脚趾瑟缩,条件反射的把脚抬了起来:“烫” “烫点才有效果,万一再像上次那样发高热就不好了”景泽辰放慢手上的动作,让她慢慢适应水的温度。 昨晚他失了理智,把人折腾的太厉害了,真怕她再像上次一样病恹恹的在床上躺一个多月。 热水烫的宋溶月皮肤红红的,身上的酸痛确实缓解了不少,漂亮的小脸也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 宋溶月侧头,看到了左肩膀上那枚青紫的牙印,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她真的很讨厌他的强势霸道,讨厌他每次都强占她,讨厌他强制的爱。 伤过她又对她温柔以待,这算什么?背井离乡,永困深宫,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她过上了自己曾最讨厌的生活,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大宋最骄傲张扬的嫡公主,活成了大晋深宫中的怨妇。 宋溶月心烦意乱的:“你出去,叫秋词进来” 景泽辰坐在不远处,惬意的品着龙井茶:“朕说了今日谁都不能打扰我们” 宋溶月冷嘲热讽道:“不让秋词和宫女进来,难不成你伺候我洗澡?” 景泽辰放下茶盏,深深的凝视着她,轻挑下眉,腔调散漫:“有何不可” 他把衣袖挽起来,从架子上拿了块小浴巾,半蹲在浴桶旁,用浴巾沾着水为她擦洗着身体。 宋溶月呆呆的看着他的动作,他这是认真的吗? 普通人家的男子都鲜少有会伺候夫人沐浴的,更别说一国之君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真的就这样半蹲在她身边,为她洗澡? 要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要是她不知情爱,不懂帝王之心的凉薄,没见过深宫的黑暗,她肯定会陷进去。 可她宋溶月的心早就随周烨去了,比起景泽辰的爱她更想要自由,要尊重,她不想当他的玩物,更不想费尽心思的讨好他。 景泽辰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成亲三载,他已经摸清宋溶月的脾气,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虽然他知道这一点,但他的脾气也属实算不得多好,俩人的性格都强势,都不肯服软,都不肯低头,一吵架他就控制不住的会伤害到她。 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留下她,恨也好,爱也罢,他就是想占有她,想把她永远困在自己身边。 感情褪去,宋溶月心底只剩一片冰冷,只要她还在这深宫中,她就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景泽辰,她不想当笼中鸟,金丝雀,她厌恶帝王强势的专横。 宋溶月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混合了雾气的睫毛湿漉漉的:“你要让我泡多久?” “半个时辰”景泽辰感觉温度不够热了,他拿水瓢往浴桶里舀着热水。 宋溶月出了不少汗,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头皮上,口干舌燥的:“我要喝水” 景泽辰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溶月又道:“我要吃水果” 景泽辰吩咐宫人切好送过来,他端着果盘亲自喂她吃。 “.....” 在宋溶月第N次提出要求时,景泽辰终于忍不住了,他黑着脸,从后面捏起宋溶月的下巴。 冷声道:“宋溶月,你还真把朕当奴才使唤了” 宋溶月对上了他的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皮笑肉不笑:“是你说要伺候我洗澡的,陛下,你乃天子,要一言九鼎” 景泽辰用手托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摸着她的脸,沉声道:“朕自然会一言九鼎,今日朕肯定会把娘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第9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宋溶月理所应当的开口:“陛下,臣妾这浑身酸痛的,你给臣妾按按” 景泽辰冷着一张脸,手却很诚实,轻柔的为她按着摩,他的手劲控制的刚刚好,那些酸痛的地方,被他这么一按,瞬间舒服了不少。 宋溶月舒服的哼了几声,她本想刁难他一下,谁知他这按摩的技术这么好,宋溶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享受着景泽辰的服务。 不知不觉间,宋溶月竟在水中睡了过去,景泽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毫无防备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不管怎样,宋溶月这个人他是不会放手的,他缠定她了。 时辰一到,景泽辰便将宋溶月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温柔的擦干她身上的水,又唤来几位宫女给她绞干头发,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后,把她塞进柔软的被窝里,又叫来太医给她检查下身体。 景泽辰的衣服被水打湿了不少,他重新换了身衣服,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看起了奏折。 风藻宫,庭院里的石榴树参天蔽日,黄色的树叶搭配上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红果实,秋风拂过,红果实轻轻摇晃,娇艳欲滴,散发着阵阵芬。 两岁的大皇子景皓轩带着一岁半的景嫣然在玩小蹴鞠,小孩子精力旺盛,可把跟着他们的宫人累的不轻。 景皓翔比景皓文大了两个月,分别是薛舒窈和江茹雪的孩子,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躺在摇篮床里,转悠着大眼睛,小嘴一张一合的,可把这几位的心都给萌化了,小小的婴儿搞的她们母爱泛滥。 有娃一起逗,有好吃的一起吃,日子过得还是挺温馨的。 赵清清绣着小孩子的衣服,棉柔的布料上,花草鸟蝶纹绣的很是逼真。 这几年赵清清闲来无事学起了刺绣,这几个小孩子的衣物,还有她们几人身上的香囊皆是出自她手。 薛舒窈翻看着手中的医书,生于世家大族,只能压抑自己的爱好,学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努力的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 嫁了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夫君几次,独守空房,这倒是让她能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比如医术。 景泽辰并不关心她学什么,只要她安分守己就行,是宋溶月在知道她喜欢医术时,专门给她找来了医书,药材,还让太医院的太医教她医术。 王可欣吃着刚出炉的酥饼,一口咬下去,酥的掉渣,她拍拍掉在身上的饼渣,吃的不亦乐乎。 江茹雪的手中飞快的拨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算珠上下浮动,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每一笔账目她都要算清楚,她不能像宋溶月一样想干就干,不想干就随手一扔自有人替她收拾。 身上的凤袍禁锢着她,让活成母仪天下的皇后,让她变得端庄大度。 宫女端来剥好的石榴,还有鲜榨的石榴汁。 江茹雪素手捏起一粒石榴籽,看着又红又嫩的石榴籽,眼前浮现了一身红衣,坐在亭子里,霜雪满枝头的银杏树下,那个孤独的看着溪水的身影。 她缓缓开口:“月月自从进宫就开始惦记我这院里的石榴,现在石榴能吃了,她却来不了” 王可欣的小脸皱起:“月姐姐也太惨了,皇后姐姐,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 “帮不了”江茹雪无能为力的开口:“陛下想要干的事,没有人能改变,我们身为嫔妃,怎能干预皇上找谁侍寝,再说皇上也不会听我们的” 王可欣不满的抱怨着:“皇上也真是的,放着新进宫的美人不去宠幸,偏要抓着月姐姐不放,害得我们连见都见不到她” 赵清清专心绣着孩子的小肚兜,身上环绕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极了:“陛下最是喜欢月姐姐,我们所有人加一块都不及月姐姐受宠” 王可欣侧头看向赵清清:“但月姐姐并不想要这些” 风吹动四人的衣带,树叶轻飘飘的落在薛舒窈的书上,她摘掉树叶,苦涩的扬起唇角,声音很轻:“得到的不想要,想要的得不到” 江茹雪抬手,温柔的把薛舒窈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在这深宫当中又有几人能得偿所愿?” 小皓翔睡醒了,小手揉了揉眼睛,咿咿呀呀的对着薛舒窈挥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 薛舒窈瞧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心里舒畅多了:“也对”她轻轻拍着儿子,“我现在有儿子,有地位,还有好姐妹,才不稀罕他那点真心” 江茹雪的视线看过玩闹的兄妹,以及睡的香甜的小儿子,不知是再对薛舒窈说,还是再对自己说:“这才对,要他的真心有何用?” 鸳鸯戏水的红色床幔轻如薄纱,精致华贵又不失飘逸,帐中人影更是绰约多姿。 “唔”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小脸下意识的蹭了蹭丝绸软被,被子上的枝干交错生长,一朵朵梅花在被子上争相开放。 女子绝美的容颜比梅花更艳丽,她缓慢地睁开了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眼眸还带着些许的迷离,懒懒散散的窝在被窝里。 景泽辰站在床头看着她,眉眼带笑,凤眸里藏着柔情,真是只小懒猫:“娘娘睡的可还舒服?” 这一觉睡的宋溶月身心舒畅,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舒服” 景泽辰坐在床边,手背滑过床上人的脸颊,痴迷道:“月月的倾国之姿朕真是百看不厌” 宋溶月的声音懒洋洋的:“皮囊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朕就是喜欢月月,喜欢看着你”景泽辰盯着她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带着狂热的偏执,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占有欲。 宋溶月眉心微拧,偏头躲开他的手:“你总有一天会看腻的” “不会”他回答的笃定,炙热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 “这么肯定?”宋溶月撩起眼皮,对上他的眼睛,“等我年老色衰的那天,你还能不腻?对着一张长满细纹的脸,你还能说出喜欢?” 景泽辰的视线并不躲闪:“朕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难道不是?”宋溶月的语气带着讥讽。 男人有几个不喜新厌旧?他可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美女环绕成群,等她容颜老去的那天,他真会不嫌弃? 景泽辰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深棕色的眼眸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宋溶月没有抽出自己手,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黑衣墨发,衣服绣着锦绣云纹,阳光穿过床幔投射到他脸上,清隽得不似凡人。 记忆有点模糊不清了,依稀记得那年秋天。 十五岁的少年长的英俊不凡,一身黑衣,衣服绣着锦绣云纹,端着药碗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她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他对她笑的温柔。 “公主再喝一口,等我下次来了给你带桃花酥” 她从小就怕喝药,十二岁那年,刚入秋不久,天气忽冷忽热的,她不小心着了风寒,皇兄带着周烨来看她。 她不肯喝药,周烨耐着性子哄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平日里苦的舌头都发麻的药她竟然尝出了一丝甜。 要是他还活着该有多好,他才二十一岁,她今年也二十一岁了,过了这个年,她就比他大了,原来他都已经走三年了。 景泽辰用手指拭去她眼睛的泪水,问:“不信?” 宋溶月这时才发觉自己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不信” 景泽辰俯下身,亲吻了她泛红的眼睛:“时间自会证明朕的真心” “陛下难道还没发现吗?”宋溶月嗓音发颤,“臣妾这个人没有心” 景泽辰这次没有生气,吻绕到她耳后,在她耳边厮磨着:“不管你有没有心,不管你的心是谁的,你的人只能是朕的,我们来日方长” 宋溶月抿了抿唇没说话,说再多也是徒劳,她逃不出这深宫,回不去大宋,景泽辰的薄唇落在她脸上,脖子上,小心又谨慎,生怕再像昨晚那般伤到她。 景泽辰在宋溶月身上尝到了销魂蚀骨的滋味,有了她,世间万物也不过如此,等他完成那件事,就守着她好好过日子。 宋溶月的眼神空洞洞的,像一口枯井,再无波澜。 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整个大宋的命运都系在她身上,要是以己之身能换来大晋和大宋的和平,她认了。 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景泽辰笑了:“午膳吃什么?” 宋溶月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想吃米饭,加一些风腌小菜,再来一盘辣子炒鸡” 用完午膳,宫殿里的人都退守在门口,给俩人留出空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景泽辰将宋溶月抱坐在自己膝盖上,强健的双臂环过她,熏烟缭绕,檀木香的味道弥漫四周。 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美妙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泻而出,让人身临其境的感受一个男子对女子真挚又热烈的爱。 琴声代表心声,一首关雎将他心中的爱意宣泄而出。 光洁如玉的宣纸铺在桌面,沾着墨汁的笔尖划过纸面,他握着她的手写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骑着骏马,手持弯弓的红衣姑娘出现在画纸上。 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七年过去了,爱的还是你。 宋溶月远没有景泽辰那般好的兴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就是因为那次的初相遇,他才对她纠缠不休,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未认识他。 景泽辰抱着她坐在暖阁里,桌子上放着切好的红橙,大宋盛产水果,这橙子也是大宋的特产,是他专门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宋溶月吃了一小块,觉得味道不如在大宋时的好,坐在他怀里,当真是难受的很,她问:“能不能放开我?你都已经抱我一整天了,你不嫌累的慌吗?” 今天她的脚几乎没沾地,连鞋袜都不曾穿,披头散发的,身上还穿着寝衣,她都要受不了自己了,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真不知道这个人哪来这么多奇怪的癖好,大白天的都不让她把衣服穿好。 景泽辰的手搂着她的腰,低头瞧着怀中的人,软绸的寝衣贴身又舒适,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如瀑的长发倾泻到腰间,轻轻滑过他的手。 娇媚如妖,柔媚入骨,红颜祸水的长相偏生了双干净澄澈的眼眸,这样的她美的让人心动。 他道:“月月,如果我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人,我真的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让你过上想过的生活”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连见到我的机会都没有”宋溶月抬眸看向他,冷笑,“大晋点名让我和亲,这中间肯定有你的手笔” 景泽辰的凤眸中藏着一抹痛楚,她这是在怪他强取豪夺,不过强取豪夺又怎样?至少人到手了不是吗? 她的人只能是他的。 “没有权利我见不到你,有了权利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 “我是故意的”他没有反驳,坦率的承认了,他的侧脸在烛灯的映照下眉骨分明,眼里恢复了昔日的淡漠。 “其实我知道攻打大宋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提醒了父皇,奈何父皇不听我的,当时我想得到你,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宋溶月脸色泛白,眼眸中的痛,刻骨铭心,她感觉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过了好久她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周烨的死呢?” 景泽辰的心被她眼神刺的发疼,心头蓦地升起怒火,待看到宋溶月眼中皲裂的痛,他的火气只能生生的压在心里。 回忆起往昔,漫天黄沙中,那个身着赤红战甲,手持长剑的人浮现在他脑海中。 “最后一战,周烨本可以不用死的”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只要他撤退,他就能活下来,但只要撤退,他必输无疑,为了赢,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以最惨烈的代价取得胜利” 宋溶月头脑发懵,周遭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只余下一句:“周烨用命做赌注” 景泽辰把她紧攥的手摊在自己手中,免得她掐伤自己。 “一把剑,一匹马,孤身闯入阵眼,破了我的千翼阵” 他的千翼阵变化莫测,进可攻退可守,可以说是战无不胜,阵眼更是凶险万分。 自千翼阵创始以来,周烨是唯一一个破阵之人。 第10章 用尽手段,囚她一生 景泽辰明显的感受到手中力道变大了,他反握住宋溶月的手,眸光犀利,脸色变的无比凝重,语气里带着欣赏和惋惜。 “他穿着赤红的战甲,但我清晰的看到他身上的红,是鲜血染成的,他的步伐缓慢,一步一个血脚印,脊背挺的笔直” “我当时看到这一幕,心里是震撼的,我敬佩他,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他不得不承认周烨真的很优秀,这么多年来只有周烨给了他棋逢对手的感觉,用命做赌注,当真够狠。 那一场是大宋的生死局,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赢了无非就是从大宋那里多捞点好处。 可惜他没用尽全力,可惜了兵力悬殊,让他没能跟周烨堂堂正正的较量一场。 夜空冷冷清清的,天空如浓墨般漆黑,只有无尽的萧瑟。 白釉莲瓣烛台,釉色莹润光洁,莲花的花瓣片片分明,花瓣的中心燃着白色的油脂,摇曳的灯火跳跃在俩人脸上。 莲花清雅,出淤泥而不染,女子眼睛里满含泪水,像莲花瓣上滚动的水珠,轻轻一碰便会掉落。 她的嗓音有点哑:“所以说周烨的死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男子眉眼清峻,俊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光晕,深棕色的眼眸映着烛火,长睫沾染上了暖意。 “月月,就算没有你,大晋和大宋也会打这一战,毕竟当时朝中大臣都支持攻打大宋,只是我不会去领兵” 宋溶月盯着他胸前的银扣,上面镌刻着盘龙纹,盘龙缠绕,禁锢了一生。 景泽辰的大手把她的头摁在怀里,她的耳朵贴在他心脉起伏的地方,男子的心跳强健有力,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身上还带着檀木香的味道。 宋溶月在他怀里却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冷,他身上的檀木香对她而言更像是催命的毒药,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领兵亲自征确实掺杂了私人感情,三王之乱让大宋武将凋敝,周家世代守护大宋,周老将军年事已高,周家其余的孩子领兵作战远不如周烨” 宋溶月攥着他肩头衣服的手指紧了紧,周烨是天生的将领,镇压三王之乱时他带领军队势如破竹,屡战屡胜,没有他,这场战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大漠之战关乎大宋的命运,此战周烨必会前来,我知道你和周烨有婚约,我想看看这个周烨有什么本事,我们在战场上交手数次,谁都没占到便宜” 景泽辰的衣服被宋溶月的眼泪打湿,要不是兵力悬殊,周烨也不会死。 “我知道大宋国力空虚,只要我一直耗下去,周烨必败,周烨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周烨用命赢了我” 景泽辰顿了下,指腹擦出她眼角的泪水:“我也算输的心服口服” 他承认他输了,输给了周烨。 战场上输了,宋溶月这里呢? 他看着怀里泪流满面的女人,他得到她了,那他就不算输,他用一生来跟她纠缠。 该如何爱一个人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想要的就要靠自己去争取,不惜任何代价。 他踩着兄弟的尸骨登上皇位,他看上的人,用尽手段也要囚她一生一世。 宋溶月的身躯在他怀里抽动着:“和亲呢?” 景泽辰搂紧她:“和亲肯定也还会有,这一切都是避免不了的,战争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大宋的三王之乱,要不然朝中的人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宋溶月无声的流着泪,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该怪谁了? 皇叔父和皇伯父挑起战争,让大宋根基动摇,大晋因此钻了空子,景泽辰因为喜欢她,选择领兵亲征,要是他不去,说不定周烨就不会死。 她为什么要抢他的鹿? 景泽辰捧起她的脸,她的脸上未涂脂粉,脸色因过度伤心变得苍白,一双桃花眼略肿,眼尾泛红,眼眶中的泪水似玉珠般滚落。 纵然知道宋溶月是在为周烨而哭,他的心里也再燃不起半分怒火,看到她的眼泪,他什么都妥协了。 他的声音平淡:“还有什么想问的,今日我都告诉你,今日你可以为周烨流泪,也只有今日” 宋溶月不说话,挂着泪珠的长睫毛湿漉漉的,垂着眼,眼泪一颗颗的落在景泽辰的衣服上。 景泽辰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眼眸微漾,或许他真不应该这样逼她,越是伤害她只会把她推的越远。 周烨已经死了,她再念念不忘也是徒劳,人是她的,心....他早晚要拿下。 “月月,我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会改的,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也不会再强迫你了” 宋溶月抬眸,精致的脸颊挂满了泪痕,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景泽辰,我不喜欢后宫的生活,我想我的家人,我想回家” 她不想要他的爱,她想离开这里,她想回到故土,想为父母养老送终,想看着皇兄荣登大宝,想陪着皇妹平安长大,想守着周烨的灵位一辈子,带着周烨的遗物去游历世间,看看山川美景,长河落日。 景泽辰把她垂下的头发拨到身后,手叩住她的后脑勺,额头相抵:“我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的” 俩人的身影落在窗棂,男子的身形高大将女子整个人都笼罩在怀中,亲密相依,缠绵悱恻。 宋溶月最后一滴眼泪落下,湮灭于他的黑衣中。 皇宫里的生活还算安稳,太后常伴古佛不问后宫事务,皇后贤良淑德,厚待后宫众人,皇贵妃为人和善,贤妃,惠嫔,宁婕妤三人更是为皇后和皇贵妃马首是瞻,新进宫的五人暂时还算安分。 秋来百花杀尽,唯菊花一枝独秀。 新进宫的五人无一侍寝,就连皇后那里皇帝也不去,除了皇贵妃,其余人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以前的四人早已习惯了,新进宫的有几位可不少在背后骂宋溶月,说她狐媚祸主,说她不敬中宫。 可偏生又拿她没办法,皇后不允许任何人说宋溶月的不好,太后不问,皇帝宠着,她们进宫这么久了,连皇帝和皇贵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宋溶月都快被景泽辰给烦死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粘人粘成这样? 下了早朝就来她这里,或者找人把她叫去勤政殿,又或者把她带到御书房。 景泽辰为她描眉绾发,给她椒房之宠,不管宋溶月怎么作他都不生气,就算是宋溶月摘走了他象征帝王身份的玉扳指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当即就把扳指给了她。 各种赏赐流水般的涌进她宫里,其中有不少东西是来自大宋。 景泽辰乐在其中,宋溶月反倒是郁闷的不行,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月了,一个月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才选过秀?能不能换个人嚯嚯? 她都一个月没见到后宫姐妹了,还有那四个可爱的小宝宝,天天对着景泽辰那张脸,她马上就要疯了。 宋溶月的软肋被景泽辰拿捏的死死的,半哄半威胁,这招对宋溶月永远有用,她最在意什么,他最清楚。 后宫中的人生活的怎样全看他心情,他的心情怎样,全看宋溶月。 牵扯到后宫众人,宋溶月就算有千万般不情愿也得屈服,每日作天作地的,她都嫌累的慌,后来她也懒的再作了。 景泽辰批奏折,她坐在一边看书、练字、画画,或者找些话本子看,这些年她早已把大晋的文字认的七七八八了。 慢慢等着,好好瞧着,看看景泽辰这份爱到底能维持多久? 等她容颜老去,她不信这个坐拥天下的帝王还能一如既往的爱着她。 景泽辰很是享受这样的生活,要是早知这样就能跟宋溶月好好相处,他就应该早点改改自己的脾气,真的不应该一生气就粗暴的占有她。 景泽辰是个勤勉的帝王,知人善用,风行雷厉,用雷霆手段震慑朝堂,这些天宋溶月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她隐隐感觉景泽辰似是在筹谋什么事? 她对朝堂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也不想深究,只要他不向大宋发难,其余的对她并不重要,再者说了大晋的朝堂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半月了,宋溶月终于逮到机会了,有几位大臣和亲王前来商议国事,景泽辰终于没功夫管她了。 宋溶月立马让秋词去凤藻宫送信,她要吃火锅,要辣的,要喝她酿的菊花酒,把薛舒窈和赵清清还有王可欣都叫上,把小宝贝们都带来。 江茹雪听的哭笑不得,一边笑骂着她贪嘴,一边让人赶紧去准备,把前些日子摘的石榴全都拿了出来,这可是专门给她留的。 夕阳黄昏,橙色的余晖落在宋溶月肩头,微风拂面,燕雀从头顶飞过,宋溶月手里拿着一朵刚从御书房摘的粉红菊花,步伐轻快的朝凤藻宫走去。 宋溶月此时就像出笼的鸟儿,本就是活泼张扬的性子,被景泽辰关了一个半月,都快闷坏了。 蝴蝶围在她身边打转,宋溶月微仰着头饶有兴致的盯着蝴蝶。 天气渐凉,女子穿着红色的披风,披风流光溢彩的,华贵迤逦,好似将天边流霞披于身上。 沈惜颜刚从御花园回来便看了宋溶月,待看到宋溶月的衣着打扮,以及长相,不难猜出她是谁。 她带着丫鬟甘棠迎面走来,对着宋溶月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宋溶月略微抬手,示意她免礼。 沈惜颜恭敬的站在她面前,举止大方,优雅得体,礼节什么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宋溶月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打扮很是素净,浅色的宫装绣着几朵白兰,云鬓用几枚圆润的珍珠发钗随意点缀,长相虽不是多惊艳,但胜在气质温婉恬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笑道:“要是本宫没猜错,你应该是沈嫔” 沈惜颜轻轻点头:“娘娘好眼力” “当真是温婉娴静,娇美可人”宋溶月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选秀那天离的远看的不算很清楚,今日近距离一瞧,真是越看越漂亮,气质也很好,不愧是盛京第一才女,后宫就是不缺美人。 沈惜颜被宋溶月的笑晃了神,皇贵妃娘娘长得可真够祸国殃民的,她一个女子都受不了她的笑容。 她柔声道:“娘娘谬赞了,娘娘天生丽质,仪态万千,臣妾只是蒲柳之姿” 宋溶月把手中的粉色菊花递到她面前,沈惜颜木讷的伸手接过,不懂她的意思:“娘娘” “鲜花配美人,皇宫不比家里,规矩众多”宋溶月说的真诚,笑的温柔,沈惜颜抿着唇,垂下眼眸,手中的菊花开的灿烂。 这皇贵妃一点架子都没有,看起来很好相处。 宋溶月盛情相邀:“不过偶尔一次不守规矩也不打紧,我要去皇后娘娘宫里用晚膳,我们一起” “可....” “走了”沈惜颜话还没说完,人便被宋溶月拉走了。 沈惜颜的视线落在拉着她手腕的手上,唇角忍不住扬起。 进了宫就跟透明人一样,和她住在一起的陈苏蕊胆子小,跟她也说不上几句话,孙思琪太高冷了,再加上她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俩人更无话可说,其余两人住在一起早早的处成了姐妹,她也插不进去。 皇后娘娘处事都是按规矩来,根本不主动亲近谁,剩下的更不用说了,宋溶月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 凤藻宫的石榴树渐渐变得枯黄,石榴也所剩无几,树叶轻飘飘的落下,归于尘土。 宋溶月带着沈惜颜来到了凤藻宫,江茹雪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见宋溶月进来了,赶忙站起来,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 “雪儿”宋溶月小跑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抱怨着:“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个半月我过的有多惨” 江茹雪笑着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沈惜颜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小吃惊,白日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端庄,高贵,特别像九天上的仙子,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她们或多或少都对皇后娘娘心存敬畏,没想到这私下里却如此的平易近人。 宋溶月来到沈惜颜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热情的介绍道:“我今日又带了个人过来” 江茹雪侧头看了过去,是沈惜颜。 沈惜颜大大方方的向前一步,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江茹雪摆了摆手。 她算是看明白了,宋溶月这是又发挥她自来熟的本事了,当真羡慕她这交际能力,她们这阵营看样子又要多个姐妹了。 第11章 梨花如雪,落满肩头 “好生热闹,我们可是来晚了”薛舒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过来。 三人同时抬眼望去,三位长相貌美,气质不俗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江茹雪杏目流转,笑:“不晚不晚” “见过贤妃娘娘,见过惠嫔娘娘” 她们几人看到沈惜颜明显愣了一瞬,薛舒窈最先反应过来,轻轻点点头,赵清清和王可欣也忙给她行礼。 “元母妃” 景皓轩和景嫣然拉着小手,迈着小短腿向她跑来,俩人一左一右抱住宋溶月的腿,仰头看着她。 “宝贝儿”两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可把宋溶月稀罕坏了,一个月半月没见似乎长高了一点,她蹲下身,一手牵一个,“亲一亲元母妃” 两个小家伙很是配合,在她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宋溶月指了指沈惜颜:“这是你们沈母嫔” 两个小家伙吐字还不怎么清晰,奶声奶气的喊道:“沈母嫔好” “真乖”沈惜颜被叫这声母嫔叫的心都软了,小孩子就是可爱,她蹲下来摸了摸他们的头。 景皓轩和景嫣然不约而同的在沈惜颜脸上也亲了一口,沈惜颜被亲懵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小孩,真是越看越喜欢。 宋溶月弯起唇角:“看来皓轩和然然很喜欢你” 女孩子的友谊很简单,没过一会便熟络起来。 王可欣端着一盘糕点放到沈惜颜面前,热情的开口:“沈嫔姐姐尝尝,皇后姐姐这里的芙蓉糕最好吃了” 沈惜颜咬了一小口,止不住的点头:“好吃好吃” 赵清清拿出自己绣的香囊:“这是我今日新绣的,沈嫔妹妹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沈惜颜接过一瞧,这海棠花绣的栩栩如生,针脚细密,丝毫不比宫中绣娘绣的差,她用纤细的手指仔细摸香囊:“绣的真好看,谢谢惠嫔姐姐” 宋溶月吃着石榴和江茹雪说着话,看着宋溶月面前的石榴,薛舒窈头头是道的分析了起来。 “石榴性温,不能贪食,贪食易上火,对....” “薛舒窈!”宋溶月打断她的话,她最怕薛舒窈给她讲大道理,自从这个人医术上有点成就,一天到晚的把养生挂嘴边,“你再说本宫就把你撵出去” “月姐姐,火气大伤肝.....”薛舒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嘴皮子别提有多溜了。 宋溶月的耳朵都要起茧了,她生无可恋的抚上自己的额头:“贤妃娘娘,您能闭上尊口吗?” 看着宋溶月的囧样,其余几人很不厚道的掩嘴轻笑,凤藻宫一派和谐的景象。 月亮悄悄的爬到半空,清亮亮的月光照的宫殿金碧辉煌的。 宫人端着膳食依次而入,鲜香麻辣的红油锅,清淡养生的菌汤锅,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肉类和蔬菜。 牛羊肉肥瘦相间,肉片纸薄均匀,肉质细腻鲜美,鱼肉片又嫩又滑,色泽鲜红的大虾....新鲜采摘的蔬菜,还有一碟手工面条。 青白瓷的酒壶倾斜,金黄的佳酿从壶嘴里缓缓流进酒杯中。 沈惜颜欲言又止,小声的问身边的宋溶月:“月姐姐这在宫里喝酒会不会有点不合规矩” 她祖父是当朝太傅,家教极严,规矩众多,家中女子更是要谨言慎行,一点出阁的事都不能做,也不能随意饮酒。 宋溶月丝毫不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开心最重要” 王可欣喝光杯中的酒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皇后姐姐酿的酒味道可是一绝,你不喝肯定会后悔的” 江茹雪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放心喝,有我在怕什么” 赵清清也道:“放心喝” 薛舒窈拍拍她的肩膀:“有皇后姐姐和月姐姐在,不会有事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让一向循规蹈矩的沈惜颜生出了叛逆的心理。 火锅汤底也开始翻滚起来,六人都动起手来,热腾腾的火锅吃起来很是舒服。 私下里几人完全没了平日里端庄高贵的模样,尤其是宋溶月和薛舒窈还有王可欣,三人都偏爱辣锅主打一个拼手速,抢菜都能抢出花来。 薛舒窈又给宋溶月念起了养生之道,宋溶月被她念叨的脑子嗡嗡的,这还不到二十岁就这么啰嗦,以后年纪大了可怎么办? 最后宋溶月用一块肉成功的堵上了她的嘴。 薛舒窈吃着肉,得意的笑了,这个方法真是百试百灵。 沈惜颜刚开始还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后来被她们带的也活络起来,以前在家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 现在却是餐桌上欢笑声不断,她莫名的喜欢这种气氛。 一个不速之客的到了打破了和谐的氛围,李福安胳膊上搭着拂尘,躬着腰:“奴才给诸位娘娘请安” 江茹雪在菌菇汤里涮着青菜:“李公公前来是有何贵干?” 李福安:“回娘娘,陛下有旨,请皇贵妃娘娘去紫宸殿” 江茹雪和薛舒窈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沈惜颜不禁感叹,皇贵妃娘娘真是宠冠六宫。 宋溶月拿筷子往嘴里送着食物,她小脸红红的,饱满的双唇因为吃了辣的缘故,变得红彤彤的,娇艳欲滴,红的诱人。 “不去,本宫在用晚膳,没时间” 沈惜颜听到这句话差点咬到舌头,这皇贵妃连陛下都旨意都敢拒绝,胆子可真够大的。 李福安语气依旧恭敬:“娘娘,陛下说要是您不去,他会亲自来接您” 宋溶月放下筷子,深吸口气,生硬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本宫即刻就去” 沈惜颜眉头拧起,她怎么感觉皇贵妃并不待见皇上。 一顶软轿停在紫宸殿门口,抬轿的太监压下轿子,秋词掀开帘子,小心的扶着宋溶月下轿。 景泽辰刚沐浴完,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系着寝衣的衣带,发丝随意的落在身后,眸光冷傲,俊逸矜贵中透露出一丝慵懒。 看到宋溶月进来了,他迈开长腿朝她走去,步伐略微凌乱,他晃晃悠悠的来到宋溶月跟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夫人” “公主”秋词一惊,上前拉着宋溶月的胳膊,想把她解救出来,宋溶月对她摇摇头,景泽辰的脾气阴晴不定的,万一秋词被他伤到了可怎么办? 秋词退回宋溶月身侧。 宋溶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伸手去推他,她越是反抗他抱的越紧,宋溶月不耐烦的喊道:“景泽辰,你放开我” “不放”景泽辰叩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磁性的声音带着低哑。 宋溶月问身后的李福安:“这是怎么回事?” 李福安斟酌着说词:“娘娘,陛下他....他喝的有点多,大概...大概是醉了” “都给朕出去”景泽辰把头埋在她颈窝处,她身上酸甜的味道总是让他心安。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溶月脖子上,痒痒的,让宋溶月脊背发僵。 “这是醒酒汤,还请娘娘给陛下喝了”李福安指了指桌上的汤盏。 宋溶月敷衍的说道:“本宫知道了” 秋词一步三回头,她不想离开,她怕景泽辰再对公主做什么事,但公主让她走,她要听公主的吩咐。 宋溶月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用手拍拍他的背:“景泽辰” “夫人”景泽辰低头看着她,深棕色的眼睛幽深而耀眼。 宋溶月睫毛轻颤,耐着性子和他周旋:“先把汤喝了” 景泽辰得寸进尺:“要夫人喂我” 宋溶月嘲讽道:“我不是你夫人,我只是你的一个妾” 皇贵妃再尊贵,终究是妾,担不起大晋帝王这一句夫人。 景泽辰放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晦暗不明的眸光锁紧她:“你是我夫人,唯一的夫人” 宋溶月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喝汤” “不喝”景泽辰耍起了无赖:“你不喂我,我就不喝” 宋溶月才不惯着他,沉声道:“爱喝不喝,不喝拉到!” “夫人”景泽辰大抵真有点醉了,一双凤眸带着些许迷离。 宋溶月再次重申:“喝不喝?” “喝”景泽辰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委屈的表情特别像一只小狗,“你别生气” 宋溶月被喝完醒酒汤的景泽辰摁坐在梳妆台前,他在一堆首饰盒里翻找着,宋溶月一脸的不耐烦。 醉酒的人向来没有理智,宋溶月也懒的搭理他,像只提线木偶似的任他摆布。 景泽辰打开檀木盒子,只见那簪子色泽浓厚均匀,细腻温润,簪体修长,簪首雕立凤首,簪身雕饰着凤羽,看着精巧无比。 他把簪子小心翼翼的插入宋溶月的发髻中,在烛火的映照下发簪极近透明,明亮似冰:“这冰种翡翠发钗戴你头上就是好看” 宋溶月从铜镜之中看到了那枚发簪,平静的眼底掀起波澜。 她出生的那晚月光皎洁,院子里的梨花沐浴在如水般的月色中。 那时还是王爷的宋文帝抱着刚出生的她,喜的眉飞眼笑,这可是他第一个女儿。 他看着窗外的盛开的梨花,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他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这孩子就叫溶月” 宋溶月出生的第二天,她父皇被封为太子,好事成双,宋文帝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个小福星,因此对她的宠爱更甚,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她喜欢梨花,因为长乐宫有一棵超大的梨花树,所以父皇把那里赐给她居住。 生于梨花盛开的季节,梨花树下赠发簪。 记得是在十六岁那年春天,那时和周烨的婚约刚订下没几日。 梨树的枝干延伸生长,一簇簇梨花犹如翻滚的浪潮,繁密的花枝几乎遮挡住了长乐宫的大门。 宋溶月半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翻看着手中的书,雪白的梨花瓣飘落在书上。 她伸手取下梨花,树上的梨花纷纷扬扬的坠落,好似梦幻的白雪。 宋溶月一愣,这也没风啊?梨花怎么都落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洁白如雪的梨花里,藏着一位少年,他蹲在树枝上,一只手晃动着枝干,微垂着头看着她,五官俊美,一双璀璨的星眸闪着碎碎的笑意。 宋溶月坐起来,笑意盈盈,仰头喊道:“周烨,你在树上干嘛?” 自从俩人订下婚约,他有事没事就往她这长乐宫跑。 周烨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宋溶月面前,他半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朝她摊开手掌,一枚小巧精致的白玉发簪赫然出现在他掌心里,簪头梨花悄然绽放。 “梨花赠佳人,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宋溶月羞红了脸,睫羽不停的颤抖着,抬手去拿发簪,指尖碰到掌心,异常柔软的触感。 男子抓住她的手,修长温热的手,烫的宋溶月双颊绯红,浑身发热,心都快跳出来了。 周烨盯着宋溶月的眼睛,他那深邃的双眸,似乎蕴含着万千星辰,眸光微动,散发出璀璨的光辉,眼底的温柔和宠溺,像海浪一样席卷着宋溶月。 宋溶月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但她并没有发觉,就这么呆呆愣愣的看着他。 周烨唇角轻扬,握起她的手,稍稍垂首,微凉的唇落在她手背上。 这是他的公主,是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人。 宋溶月神色羞答答的,眼中的幸福与甜蜜都快溢出来。 梨花如雪,落满肩头。 梨花树下的那一吻,是第一吻,也是最后一吻。 宋溶月的心一阵阵抽痛,似是有一把刀在她心头反复拉扯,那种痛堪比凌迟,眼睛干涩的厉害。 越是难受,越是平静,原来痛的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五年了,那枚发簪她如珠如宝的收着,见不到他的时候她就看着发簪,他去打仗的时候她整日里戴着那枚发簪。 现在她把发簪藏在首饰盒里,连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其实很胆小,她怕看了,自己就忍不住随他去了。 现在她还不能死,她是和亲公主,凭借着景泽辰对她的这份喜欢,至少他暂时不会向大宋发难。 还有大晋的和亲公主,她俩曾彻夜长谈,一起喝过酒,同病相怜,也算是相熟,一但她死了,她在大宋的日子势必不会好过。 头上的发簪越看越碍眼,这是凤凰,是皇后专属:“这是凤钗,我戴不合规矩” 她说着便要摘下来,景泽辰摁住她的手,哪怕喝醉了,他的语气依旧狂妄而霸道。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第12章 爱是枷锁,困住一生 景泽辰平日里冷漠矜贵,半醉半醒的他一个劲的闹腾宋溶月,一会要给她梳头发,一会要给她上妆,一会又挑衣服让她穿..... 宋溶月的火气已经到嗓子眼了,忍的实在辛苦,要不是打不过他,宋溶月高低要揍他一顿。 夜色渐浓,月明星稀,入了秋的夜晚冷清清的,殿外的宫灯黯淡,枯黄的树叶随风卷落,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的走过。 宋溶月躺在床榻上,背对着景泽辰。 景泽辰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深棕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异常的兴奋:“夫人,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你别不要我” “睡觉”宋溶月闭着眼,很不耐烦。 醉酒的人可真够吓人的,都缠她一个半时辰了,闹腾的头疼。 景泽辰的头蹭了蹭她的背:“我听夫人的,永远都听你的” 宋溶月没说话,男人的话不可信,帝王的话更不可信。 “夫人” 景泽辰见宋溶月不理他,他把宋溶月的身体转了过来,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抖动的睫毛,秀挺的鼻梁。 他不睡,折腾的宋溶月也没办法睡。 宋溶月被他亲烦了,睁开眼,神色漠然,清澈的双眸里蕴藏着寒霜,她冷声道:“景泽辰,你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景泽辰认真思考了一会,大脑有点乱哄哄的,不过意识尚存。 “真醉假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便喜欢上了你,我也想让你当我的皇后,我也不想纳妃,可世家权势过大,我需要世家的支持” 女人多是非多,勾心斗角的把戏他见识过太多了,他每日把宋溶月带在身边,就是防止有人加害于她。 宋溶月眼眸微眯,这些事她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点,毕竟她父皇的后宫也是这样。 “我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坐上太子之位,和我争皇位的四位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世家的支持,太子之位是坐不稳的” 景泽辰说的薄情:“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后宫里的嫔妃皆是为了安抚世家,稳定朝堂” 他是先皇后的儿子,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去世,现在的太后是他姨母,只有两个女儿。 他是嫡子不是长子,上头有四位兄长,下头有三位弟弟,兄弟反目成仇,各种明枪暗箭,一次次死里逃生。 没有好处,世家又怎会心甘情愿的给他卖命,这次选秀的嫔妃有大用处,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宋溶月垂眸:“联姻牺牲的是女子的一生,践踏的是她们的心意” 联姻,家族得到了至高的荣耀,皇帝巩固了政权,可那些十几岁的姑娘却要永困深宫。 四四方方的高墙,伴君如伴虎,宫中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你害我,我害你,斗来斗去的又有什么意思? 索幸和她交好的几人都是良善之人,女子本就不易,深宫里的女子更是身不由己,她愿意用最大的善意来对待她们,但如果有人要害她,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又没亏待她们,我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我也没让她们讨好我,我也没花言巧语的哄骗她们,我也没强迫她们” 景泽辰一连串的话堵的宋溶月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开口:“她们为你生儿育女,就算不爱,你也要厚待她们” “孩子只有我想让她们生她们才能生下来”景泽辰狭长的凤眸尽是寒凉之意,不带丝毫的感情,“地位也只是我制衡前朝后宫的手段,我是大晋的君主,每一步都要把利益做到最大化” 宋溶月听的脊背生寒,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怕,更心狠:“她们都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吗?” 景泽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宛若深渊:“月月,帝王没有几分爱,我把我仅有的爱都给了你” “景泽辰,你无情的时候是真无情”宋溶月避开他的视线。 似是酒劲上来了,景泽辰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帝王最忌感情用事,最忌心慈手软,心不狠,如何能压住蠢蠢欲动之人,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 宋溶月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帝王向来凉薄,父皇跟母后是年少夫妻,父皇喜爱母后,但这并不妨碍他宠幸别的女子。 母亲全心全意的爱着父亲,但作为一国之母她必须贤良大度,必须做好表率,不能争风吃醋,要协理六宫,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压在心里。 都说女子善妒,倘若要是不爱,又何来妒这一说。 “你再给我点时间,等我稳定朝堂,我不会再宠幸任何人”景泽辰的头不安分的蹭着宋溶月胳膊,女子的身体娇软馨香,搞的他心痒难耐的,真想把人吃干抹净。 宋溶月紧盯着他,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事?稳定朝纲,他准备怎么稳定?世家权力过大,选秀的的秀女。 难不成.....宋溶月灵感乍现,心潮起伏,怪不得他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真是好手段,走一步算十步,把每个人都算计在内,朝堂上的人,后宫嫔妃,皆是他棋盘中的棋子。 他站在顶峰,手执棋子,落子之处,风云诡变。 她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该如何行动,只是隐约能猜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个问题不能深究,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她岔开话题:“景泽辰,你要真爱我,就放开我” 景泽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真是聪明,竟能猜出他的心思。 “我放不开,也不会放”他的手臂收缩,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 男子身上传来滚烫灼人的温度,宋溶月眉头紧蹙,身体往后靠,景泽辰的力气大,她挣脱不开,她的腿蹬着景泽辰腿。 景泽辰被她动的来了反应,他的腿缠住宋溶月乱动的腿,喉结滚动,危险的开口:“你再乱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宋溶月立马老实下来,窝在他怀里不敢动。 景泽辰的腿松开她,困倦的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月月,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给我生个孩子” 宋溶月眸光幽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他生孩子:“我怕疼,不生” “不生就不生,我有你就够了”景泽辰不再说话,呼吸绵长,似是沉沉的睡去了。 宋溶月初次见孝靖皇后,她便把手镯赏赐宋溶月,本意是不想让她生下皇长孙,甚至可以说是不想让她生孩子。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宋溶月压根没打算生孩子,就算没有这个手镯她也会想办法避孕。 景泽辰和宋溶月都是在宫里长大的,这点手段俩人一眼便看穿了。 她记得那是她来到大晋的第二天,刚给帝后请安回来。 景泽辰进来后,屏退左右。 宋溶月正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他来了,她也只是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而后继续低头品茶。 景泽辰大步来到她面前,看到她手腕处的镯子,神情一滞:“把手镯给取下来,以后不许再戴了” 宋溶月放下茶盏,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可是母后赏的,岂有摘下来的道理” 景泽辰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红麝香”宋溶月回道。 “知道你还戴,快取下来”景泽辰说着便去摘她手上的镯子。 “景泽辰”宋溶月抽着自己的手,“我不想生孩子” 景泽辰钳住她的下巴,猛的往上一抬,宋溶月的头被迫仰起,景泽辰凤眸冷厉,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溶月面容冷淡:“我怕疼,怕喝药,也吃不了生孩子的苦” 景泽辰眼神阴鸷,眸光深沉:“要是孤偏要你生呢?” 不想给他生孩子哪有这么好的事。 宋溶月轻垂下眼眸,再次抬眸时,美目中流转着两颗豆大的泪珠。 “殿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尾迅速泛红,“我父皇曾有个妃子很是疼我,整日里给我做糕点吃,我很喜欢她,有天她怀孕了,我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景泽辰就冷眼看着她,淡漠的眼神中带着探究,刚才还盛气凌人,现在突然示弱,是想装可怜吗? 但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他也不例外,眼泪对他根本没用。 宋溶月眼中氤氲着薄雾,水蒙蒙的,让人分辨不出内心的想法,眼眶中的泪珠颤颤巍巍的,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 她哽咽道:“当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生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快生下来,结果血崩了,我和母后隔着门窗都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父皇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召来了,一屋子的太医忙了好几个时辰,人依旧没能救下来,当时她也不过才二十岁,那个孩子是个小姑娘,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我害怕,真的害怕” 宋溶月的声音微微颤动,眼泪簌簌地落下,瘦弱的双肩耸动着,如同被风雨摧残的梨花,苍白又易碎。 眼泪落到景泽辰手背上,晶莹剔透的,他定定的瞧着宋溶月。 她生的娇媚,眉眼间皆是风情,媚色无双,眼睛更是极美,笑时最勾人,哪怕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上你一眼,都能让你的心为之一颤。 刚刚肆意张扬,娇蛮任性,灵动又妩媚,现在哭的梨花带雨的,莫名的让人心软下来,对上这样一个美人,任谁都舍不得再说上一句重话。 景泽辰眸光一动,慢慢松开了手,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行了,不想生就不生了” 他的视线落到宋溶月手腕处的玉镯上,红色的镯子极衬她的肤色,皓腕如雪,手腕更是纤细娇嫩。 “这个戴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不想生就喝避孕汤” 宋溶月跟他讲起了条件,一点不见刚才伤心的模样:“我也不想喝药,要不你喝” 景泽辰神色无奈:“世上哪有让男子喝了避孕的药”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戴着了”宋溶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景泽辰察觉到不对,脸色冷了下来:“宋溶月,你刚才是不是在骗孤?” 女子心思玲珑,聪慧狡黠,去帝后宫里请安时,乖巧安静,仪态自然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人人都说大晋太子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初见时,宋溶月不仅不怕他,还抢走他的猎物,伶牙俐齿,张牙舞爪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 昨夜在床上更是让他舍不得放开,让一向自制力强的他差点失控,哭的时候我见犹怜。 骄横霸道又会示弱,懂得拿捏人的心思,当真是有趣的紧。 “没有”宋溶月摇头,淡然一笑:“殿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她怕是假的,不想给他生孩子才是真的。 刚才的眼泪也不似全是假的。 时间太久远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模糊记得,婉妃,人如其名,清扬婉兮,美人纷纭的后宫掩盖不住她的倾城之姿。 人温柔又和善,做的一手好糕点,跟她母亲关系最要好,经常拿糕点来投喂她,会拿手帕给她仔细的擦嘴角的残渣,也曾将她抱坐在腿上给她讲故事。 婉妃薨逝的那天,她趴在她床前,哭的撕心裂肺,八岁的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她不想生景泽辰的孩子,以景泽辰的精明想瞒过他太难了,迟迟没有身孕他肯定会起疑。 刚才的事宋溶月心里也没底,景泽辰冷心冷血的,眼底浮现的暴虐也是真的,她真怕景泽辰强迫她必须生孩子。 示弱是她走到绝路的手段,没想到这还真有点用处。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景泽辰握起她的手腕,仔细端详着她手上的镯子:“等会孤找人检查一下,把药的分量减轻一点,伤了身就不好了” 这个镯子经过改良,避孕的同时把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要是想生孩子,把手镯摘下来,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了。 夜静悄悄地,借着一点亮光,宋溶月看到了男子清峻的容颜,哪怕在睡梦中,他眉宇间仍旧透露着一股狠戾,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强势又偏执,可怕的占有欲令她窒息,这种爱,她不想要,也不敢要。 宋溶月低喃道:“景泽辰,你的爱就是枷锁,困住了我一生” 第13章 探病关怀,治愈人心 入了冬,新进宫的五位嫔妃开始轮流侍寝,景泽辰是懂雨露均沾的,一人一天,初一和十五去皇后那里,其余时间都在宋溶月那里。 宋溶月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待见”三个大字,奈何景泽辰就跟眼瞎似的。 最近景泽辰忙着颁布新令的事,准备启用寒门子弟,改革律法,想以此削弱世家的权利。 政法推行起来不易,景泽辰召领心腹大臣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宋溶月难得清闲,姐妹几个在宫中逗弄着四个小娃娃。 江茹雪酿酒算账可是一把好手,薛舒窈医术有所成,医者仁心,她一个世家小姐也肯放下身段为宫里的太监宫女治病, 赵清清绣技一绝,手艺丝毫不逊色针织坊里最优秀的绣娘,王可欣美食吃腻了,自己动手捣鼓了起来,别说,还挺有做饭的天赋。 沈惜颜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教景皓轩和景嫣然认起了字,宋溶月觉得跟她们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废物,不过没关系,姐妹厉害就行了。 只是感叹过后只剩无尽的沧桑与凄凉,她们优秀,漂亮,各有所长,却只能拘泥于这后宫。 要是世道能对女子多几分宽容,想必她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金砖绿瓦,高墙楼台,锁住了女子的一生。 景泽辰的后宫应该是最和谐的了,一共就十个人,想斗都斗不起来,也没有斗的机会。 芙蓉阁,华清宫侧殿,中药味弥漫着,伺候的宫人也不多,大殿内安安静静的,屋里虽暖和,但却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里面的孤寂。 后宫经过宋溶月和江茹雪的联手整治,拜高踩低的事少了很多,哪怕是不受宠的嫔妃,分例上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曾少。 孙思琪靠坐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棉被,她拿手帕掩嘴,低低的咳着。 女子长相很是标致,白皙的皮肤稍显病态,眉目清秀,眼眸平淡无波澜,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 丫鬟湘云坐在下方,一手握住孙思琪的右手,另一只手小心的为她涂上冻疮膏。 她看着孙思琪红肿的指关节,眼眶忍不住发红,孙思琪的手又细又长,却因冻疮红肿的不成样子。 湘云念叨着:“到了冬日婕妤的冻疮又发作了,这段时日万不可再碰凉水了,昨日婕妤还着了风寒,您也太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孙思琪看了看手上的冻疮,语气很丧:“反正也没人在意” 湘云急急的安慰道:“婕妤,可不能说这丧气话” “皇后娘娘到—” 听到太监声音尖细的声音,孙思琪忙让湘云扶着她起来,江茹雪此时已经带着一众嫔妃走了进来,外面寒风凛冽,她们身上还裹挟着冬日的冷意。 孙思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娘娘” “免了免了”江茹雪摆手:“仔细别冻着了” 身后的宫人接下她们脱下的大氅,宫女搬来凳子让她们坐下,宋溶月坐在下方首位。 江茹雪坐在床榻边上,细心的给她掖好被子:“今早听说你病了,现在可有好些” 孙思琪心头突然一暖:“有劳娘娘挂念了,臣妾以无大碍” 薛舒窈问:“孙婕妤妹妹,可否让本宫给你检查下身体?” 孙思琪犹豫了一下,拒绝道:“此等小事还是不劳烦贤妃娘娘了” “妹妹你不知道”王可欣看向孙思琪,笑着说道:“贤妃姐姐最是喜欢给人看病,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沈惜颜也跟了一句:“贤妃姐姐的医术精进了许多,让她给你看看,我们也好放心” 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孙思琪伸手出,谦逊道:“那就谢谢娘娘了” 薛舒窈的手指搭在她脉搏上,细细检查了一番,她收回手:“风寒不算严重,按时喝药很快就能康复,只是你手上的冻疮怕是有些年头了” “八岁时生的”孙思琪眼睫微颤,“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那一年她继母生下儿子,父亲的精力都在他们母子身上,下人阳奉阴违,虽说不曾克待吃穿用度,但对她的事都不怎么尽心。 薛舒窈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个陶瓷小盒子,盒子上印着花团锦簇的图案。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对治疗冻疮有奇效,来,我给你涂上” 孙思琪受宠若惊,虚弱的咳了几声:“娘娘,不可” “有何不可?进了宫大家都是姐妹,理应互相照应”薛舒窈打开盒子,熟练的给她上药,还帮她按摩疏通经络。 孙思琪感觉那些个痛痒的地方抹上药膏,被她这样一按,瞬间好受了不少。 赵清清拿了个毛茸茸的暖手筒,放到她面前:“这是我缝制的暖手筒,出门时带着也省得手吹风” 暖手筒两边各有一圈毛,中间绣着散点式小簇花,里面填充着厚厚的棉花,好看又保暖。 孙思琪的心也像手中的暖手筒一样,变得又软又暖,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谢谢....惠嫔娘娘” “听说盛京的栗源板栗最是好吃,这是我今个专门让人从宫外带回来的,我们大家一起尝个鲜” 宋溶月接过秋词手里的食盒,大家好奇的往前凑,好久没见到宫外的东西了。 打开盖子,浓浓的栗子味盖住了药味的苦涩,火炉里的炭火溅起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栗子颗颗饱满,色泽发亮,似是用糖炒成的。 “好香,好香,看起来好好吃”王可欣咽了咽口水,此时大家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孙思琪不解的问:“宫外的东西不是不能随意进宫吗?” “妹妹有所不知”沈惜颜看向宋溶月,话说的异常暧昧,“只要是月姐姐想要的,怎会没有?” 宋溶月白了她一眼:“不要提及不相干的人好吗?” “是”沈惜颜捂嘴轻笑,“臣妾遵命”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宋溶月热情的开口,众人也不客气,嬉笑着剥着栗子,屋里冷清的氛围驱散了不少。 宋溶月三两下剥开栗子壳,喂到孙思琪嘴边,笑意盈盈:“尝一个,还热着” 孙思琪怔怔的张开嘴,栗子甜香软糯,满口的栗香,冲淡了因喝药变得发苦的嘴,热乎乎的栗子,让她全身都暖和了。 宋溶月问:“好吃吗?” “嗯”孙思琪的手攥紧被褥,眼中水波荡漾。 她五岁之前也有个幸福温馨的家庭,父亲只是个四品武官,家中虽有小妾,但她母亲管理很好,家中也算和谐。 她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他,对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 厚重的门帘隔绝了外面肆虐的寒风,门帘后面伸出一颗小脑袋,一阵寒风吹过,门帘后的人立马把脑袋缩了进去。 小孙思琪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问:“娘亲,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孙母慈祥端庄,容貌秀丽,她给孙思琪绣着衣物,纯棉的衣物贴身穿起来很是暖和:“快了,别站门口,当心冻着”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小孙思琪在玩着绣球,孙母在缝制衣服,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孙父精神抖擞,长得人高马大的,面容严肃,看起来甚至有点吓人。 “爹爹”小孙思琪放下绣球欢快朝孙父跑去。 孙父严肃的面容顿时变得和蔼起来,他弯腰抱起女儿转了一圈,孙母走过来眉眼带笑的看着这父女俩。 他将孙思琪放下,从怀里掏出油纸袋:“乖乖,看爹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是栗子”孙思琪的眼睛亮晶晶的。 “还热乎着,赶紧吃”孙父粗糙的大手剥着栗子,孙思琪咂吧着小嘴。 孙母拿帕子慈爱的擦去她嘴角的碎渣:“好吃吗?” “好吃”孙思琪点头,“爹娘,你们也吃” 她以为这是千千万万个日子最平常的一天,谁知这是她母亲陪她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将贵妾扶正,继母也有一双儿女,对她谈不上好坏,物质上不缺,也会找人教导她该学的东西,但没有多余的关心给她。 以前好歹还有祖母关照她,她七岁时祖母也走了,父亲升了官,越来越忙,脾气也愈发暴躁,她能不出现在父亲面前就不出现。 她母亲就她一个孩子,她跟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一般,未出阁前整日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好好的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在家中活的像个透明人。 进了皇宫,皇上更不会管她如何,来她宫里也是看她父亲镇北将军的面子上。 泪水不知何时溢出眼眶,江茹雪温柔的掏出手帕,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吃个栗子也不至于开心哭了” 孙思琪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再模糊的视线也挡不住她们眼中对她的善意,原来进了宫会有人关心她,原来后宫也有真情,原来她们每个人都这样好。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哽咽着,竭力吞下泪水。 一入宫门深似海,索幸能遇见一群心善之人。 宋溶月:“别都吃光了给我留一个” 薛舒窈:“这个是我的” 王可欣:“谁抢到就是谁的” 三人抢起了栗子,一点都不顾及身份形象,就跟普通人家的姐妹一样。 欢声笑语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孙思琪紧闭的心门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之处,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太阳钻出厚厚的云层,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宋溶月和江茹雪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俩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妖和仙的组合,出奇的和谐。 江茹雪问:“你怎么知道孙婕妤缺少家人关心?” “她外表看似冷漠,实际上她的眼神空洞洞的,眼里也没有色彩” 宋溶月抬头,阳光照在房檐上,金砖玉瓦闪闪发亮,四四方方的天空,平添了几分压抑,刺眼的光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笼中鸟,金丝雀,皇宫就像一个金灿灿的笼子,最是消磨人,宋溶月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说不定哪天,她会被彻底驯服。 她问:“还记得上个月去凤藻宫请安,皓轩来找你吗?” “记得”江茹雪点头。 “当时你将皓轩抱在怀里,拿拨浪鼓逗他玩时,我看到了孙婕妤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宋溶月咬唇,眸光暗淡了些许,轻声道:“我想....她应该是渴望母爱的” “又想到她母亲早亡,父亲另娶,她手上还有冻疮,不是亲生母亲,很多事估计也照顾不周,父亲是大将军,肯定很忙,长时间被人忽视,久而久之就养成她这样的性格” 江茹雪闻言如同醍醐灌顶,再一次感叹身旁人的聪明,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她都能观察的如此细致:“月月,你看人的眼光可真准” 宋溶月语气平淡:“只是我太闲了” 江茹雪摇头,很不赞成宋溶月的说法,她纠正道:“你这叫心细如发” “或许吧”宋溶月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在宫里长大,察言观色几乎成了本能,父皇再宠我,我也不能失了该有的分寸” “这后宫嫔妃大都是名门闺秀,不管心如何?至少面上是一团和气,我不想卷入后宫争斗,宫斗太残忍了,都是女子,都是被困在高墙里的人” “我愿意对她们好,也希望她们过的好,我只能努力维持眼下的和平,当然也观察她们能不能配上我的善心” 她最后一句说的凉薄,隐约带上了些残忍的意味,唇边浮起一抹冷笑,眸光犹如冬日寒冰,凌冽刺骨。 江茹雪侧头看向她,问:“如果有人要害你,你会手软吗?” “不会”宋溶月回答的干脆。 在深宫长大的人,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她一向奉承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原则。 江茹雪听了这一番言论,有种第一次认识她的错觉,她知道宋溶月聪明,骨子里高傲又自信。 为人处世很厉害,她嫁进东宫时,宫里的赵清清和王可欣早已被她收服,宫人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不管是后来的薛舒窈,沈惜颜还是现在的孙思琪似乎都是因宋溶月拉拢过来的,哪怕是她自己不也是宋溶月主动相交的吗? 会拿捏人心,又杀伐果决,这样的人,还好她心底是善的,如果是个恶人,当真够可怕的。 宋溶月看着江如雪不停变化的眼神,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月月”江茹雪直视她的眼睛,如实告知,“我不敢想象,和你交恶该有多可怕” 宋溶月轻轻一笑,她那眼睛水光潋滟,泛起浅浅的涟漪,眼角眉梢处的风景,胜过世间一切美景。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你我是不会有那一天的,对吗?” 江茹雪杏目流转,璀璨夺目,斩钉截铁的说道:“对” 第14章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瑞雪兆丰年,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妆添着大红的灯笼,漫天风雪遮不住红梅的一身傲骨。 除夕夜宴,帝宴群臣,皇亲宗室,朝臣家眷皆盛装出席。 长长的酒席一望无际,桌子上摆放的瓷器都是上好的青白瓷,碗筷都精致无比,美味佳肴摆满整个的宴席,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食欲大增。 宴席上的酒水都是陈年佳酿,官职稍微低一点能得这一壶酒实属不易,而这里每个席位都放了这样酒水,足以见得皇帝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冬日的寒冷包裹着整个皇宫,飞舞的雪花与悬挂的宫灯交相呼应,太极殿内温暖如春,歌舞升平。 景泽辰穿着明晃晃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九条五爪的金龙盘绕交错,在云层中乘云飞舞,翻云覆雨,俯视万物。 宋溶月和江茹雪分别坐景泽辰在两侧,宋溶月穿着正红色的衣袍,宽大的衣摆铺满了席位,在烛灯下熠熠生辉。 胸前一般绣着数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精致的云纹和祥云点缀其间,袖口也是十分讲究的,通常绣上细节繁琐的花纹,唯美且大气。 头上的沉甸甸的凤冠奢华精致,以龙凤为主,龙为金质,凤用点翠,大大小小的宝石数不胜数,龙含明珠,凤凰的眼睛用无数颗细小的珍珠点缀。 宋溶月的妆容更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尤其是眼妆,金色的细粉在双眼的眼头和眼中均匀的晕染开来,微微上翘的眼尾晕染着桃红的细粉。 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似醉非醉,媚态毕现。 她仿佛天生为红色而生,通身贵气,再艳丽的颜色都压不住她的风姿。 江茹雪穿着明黄的凤袍,杏眼清澈而明亮,眉眼间带着端庄与威压,雍容华贵,凤仪万千。 她身上凤袍的样式和宋溶月的一般无二,哪怕是凤冠都一模一样,俩人各有所长,美得不相上下。 后宫当中,红与黄皆是皇后专属,宋溶月这一身是在她册封时穿的,景泽辰明摆着是告诉众人,在后宫两宫并立,皇贵妃和皇后同等尊贵。 宋溶月本就是太子妃,贬妻为妾,景泽辰只说这一切皆为补偿,当时朝中大臣口诛笔伐,参宋溶月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尤其是江茹雪她爹那一派。 景泽辰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们在封后和封皇贵妃享皇后同等待遇中二选一,结果显而易见。 宋溶月的心绪不佳,除夕夜,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她的家在千里之外,已经三年了,也不知道父母的身子可还康健,不知道皇兄一家怎么样了?小萱儿长高了多少? 她仰头喝着杯中的酒水,一杯酒见底,她拿酒壶倒着酒,唇角处挂着的酒渍亮晶晶的,她喝酒的样子妖娆又妩媚。 大殿中男子的目光偷摸的落在她身上,太勾魂了,皇贵妃可真是祸国殃民,怪不得皇上这么宠她。 景泽辰手执酒杯,一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犀利的凤眸扫过下方众人,犹如深秋之风,萧瑟肃杀。 大殿中央的舞姬退场,片刻间,伴乐声再次响起,不同于刚才的轻快,这次的乐声优雅缓慢,基调静美。 十几位舞女依次而入,彩绸飘逸,花瓣在空中绽放,漫天花海中,一位女子凭空出现。 女子红衣薄纱,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衣料贴身,凸显出纤细的腰身,玲珑的曲线,她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舞姿轻灵,飘忽若仙,面纱掩面,额间一点朱砂痣,媚眼如丝,身段妖娆,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妖还是仙。 别说男子了,就连女子都经不住诱惑,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高台上的人,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宋溶月和几位嫔妃用眼神交流着。 江茹雪:“跳的可真好看” 薛舒窈挑了挑秀眉:“这么个美人会不会是哪个大臣送给陛下的?” 王可欣不再埋头干饭,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肯定的点点头:“还用说吗?一定是!” 沈惜颜看了看中间热舞的人,女子腰软无骨,婀娜多姿,沈惜颜对她们眨了眨眼:“你们猜陛下会不会收下?” 宋溶月轻轻一笑:“这么美人的人儿,谁舍得往外推?” 孙思琪:“我怎么觉得这美人的眼睛跟月姐姐有点像”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女子的眼睛上,仔细观摩了一会,视线再一次在空中聚集。 赵清清:“确实像,但没有月姐姐的神韵,她这是在故意模仿月姐姐” 江茹雪抬了抬眼:“估计是他们知道陛下独宠月月,才费尽心思专程找了个相似的” 宋溶月素手捏着勺柄,品尝着面前的菊花鸡汤“我还活的好好的,这帮子大臣都开始玩替身这一套了” “娘娘” 李福安躬身立在宋溶月身边,小声低唤,宋溶月和她们眉飞色舞的交流着,压根没注意。 “娘娘”李福安加大音量。 宋溶月回过神,问:“怎么了?” 李福安低声道:“陛下让您给他倒酒” 宋溶月侧头看向景泽辰,那人正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唇角轻勾,似笑非笑。 乐声缥缈悠扬,舞姿轻盈曼妙,景泽辰这一举动着实让宋溶月摸不着头脑,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歌舞不看,偏要她给他倒酒? 宋溶月缓缓站起身,强绷着脸上的笑容,来到景泽辰身侧,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酒壶。 景泽辰凤眸微扬,握住宋溶月即将碰到酒壶的手,往里一拉,宋溶月跌坐到他怀里。 宋溶月心里一惊,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殿内人的注意力大都被跳舞的人吸引,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大庭广众之下你干嘛?!” “月月”景泽辰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喃着,温柔的气息夹杂着淡淡酒味,喷洒在她耳根,“朕听闻你也会跳舞,什么时候能跳给朕看看?” 宋溶月只觉得周围温度陡然下降,好似置身于殿外寒风中,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会” 景泽辰撩唇一笑:“朕去过大宋,知道长袖舞因你轰动上京,可谓是一舞动京城” “陛下记错了”宋溶月继续嘴硬,“臣妾不会什么长袖舞” “朕是不会记错的” 宋溶月抬眸,看向跳舞的红衣女子,一条红绸在空中飞舞,似流星划过天际,裙裾翻飞,犹如万千花朵同时绽放,美不胜收。 当真是美,一看就只是下功夫苦练了,只是一味的模仿反而失了其本质。 “这位姑娘跳的舞不好看吗?”她啧啧道,“你看她这细腰,可谓是盈盈一握,臣妾一个女子都羡慕” “她的腰怎样朕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朕只知道你的腰才是最得朕心”景泽辰的手慢慢的往下滑,他的大手落在宋溶月腰上,把人往怀里带。 宋溶月气愤的咬着牙:“你这样宠妾成何体统?” 景泽辰的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她头上的凤冠:“你是我的妻,再说了朕是皇帝,要宠谁朕说了算” 宋溶月努力的保持脸上的微笑,柔柔的开口:“皇帝陛下,您能放开臣妾吗?” “这龙椅坐的不舒服?”景泽辰的手滑过她的脸颊,唇边浮现出冷意。 宋溶月实话实说:“不舒服” 景泽辰眸光冷锐,语气里带着几分恶劣和嘲弄:“不舒服也要搁这坐着” 如果条件允许,宋溶月此时此刻真想掐死他。 俩人这亲昵的相处,有的嫔妃看了羡慕,有的黯然神伤,独自饮酒。 “好!” 一舞毕,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美人乖顺的低头站在中央,景泽辰和宋溶月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席间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了起来,男人是礼部的尚书,礼部掌管科举选拔,国家礼仪制度等等。 他面容平静,眉宇间却隐隐透露着得意:“陛下,这是臣的义女,刘纤凝” 上次选秀他家族的女儿家全都落选,后宫中没个人终归不好。 大臣们这下才注意龙椅上的皇上正亲密地搂着皇贵妃,俩人郎才女貌,堪称一对璧人。 大家都在感叹皇贵妃真是盛宠不衰,皇帝并不重女色,却独宠皇贵妃一人。 景泽辰很给面子的夸赞道:“当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把面纱摘了让朕瞧瞧” 宋溶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知道人家跳的是什么吗?他都没有看好不好。 不过,宋溶月突然间有种预感,她感觉身旁这人有阴谋,其余嫔妃都保持端庄得体的样子,大臣们各怀心思。 “是” 刘纤凝轻轻取下面纱,莞尔一笑,娇媚又羞涩,这下大家的目光从刘纤凝脸上,又齐刷刷地落在宋溶月身上。 像,太像了,女子约摸十五六岁,长得宋溶月有六分相似,宋溶月忍不住攒眉咂舌,她皇妹都不一定能和她长这么像。 景泽辰的手指挑起宋溶月的下巴,笑的漫不经心:“爱妃,她长得跟你有点像” 宋溶月别开脸,用手扶了扶云鬓:“陛下莫拿臣妾开玩笑” “朕从不开玩笑”景泽辰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阴鸷的目光扫向他,“刘尚书,你找个和皇贵妃相似的姑娘前来献舞,是何居心?你是在侮辱皇贵妃,还是在侮辱朕对皇贵妃的心意?” 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深棕色双眸染上了一层戾气,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每个人,让在场的人心生畏惧。 这位帝王是实打实的杀出来的,还久经沙场,狠厉又无情,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陛下息怒”大殿中央以皇后为首,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垂首低眉,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宋溶月依旧被景泽辰搂在怀里,她的眼珠子乱转悠,有点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刘尚书连滚带爬的上前:“微臣不敢,微臣不敢,臣绝无此心,还请陛下恕罪”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宋溶月听声都觉得头疼。 景泽辰冷哼一声:“不敢?朕看你敢的很,连朕的心思你都敢揣摩了?” 揣摩圣意,这顶帽子叩下来,赐死都不为过。 “陛下,陛下...饶命,臣知错了”刘尚书语无伦次的喊着,砰砰的磕着头。 大殿内的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求情。 景泽辰瞟了刘纤凝一眼,刘纤凝吓的小脸煞白,景泽辰随意的开口:“这张脸留着也是碍眼” “来人”他朝外喊道。 殿内不知从那个角落冒出两名带刀暗卫,他们低着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景泽辰轻飘飘一句话决断生死:“带下去乱棍打死” 刘纤凝瘫坐在地上吓的连哭都忘了。 “是”两名暗卫抱拳,上前一人架一只胳膊,把人往外拖。 “陛下...呜”刘纤凝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堵住了嘴,消失于外面的黑暗中。 景泽辰眸色深沉,周身弥漫着嗜血狠戾的气息,冷声道:“刘尚书在朝为官多年,朕饶你不死,全家流放房陵,家产充公” 刘尚书心如死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被人拖拽走了都没发觉。 一场闹剧结束,各归各位,宴席内的歌舞再次响起,大殿内的气氛再不复刚才的轻快。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今日可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以刘尚书为首的那一派,不支持重用寒门子弟,再加上礼部还掌握着科举,实在不利于政策的实施。 陛下万不可能留着他,这次的事件只是个由头,也是对他们的警告,今晚的宴席,实乃为鸿门宴。 宋溶月喝着酒,勾唇一笑,阴险,太阴险了。 这步棋他怕是埋了好久,久到选秀的时候,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家中女子却无一人入宫。 前朝后宫相连,刘尚书肯定会按耐不住,再加上新政策一事,有损他的利益,他一味的阻拦让他失了圣心,为了家族,他才不得不另辟蹊径。 今日之事少不了景泽辰在后面推波助澜,他在文武百官中肯定安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景泽辰的眼睛。 他真是算无遗漏,把新政的阻碍都算的一清二楚。 礼部一换人,新政的推出肯定会顺利不少,刘尚书受罚,大臣们再想阻拦肯定会掂量掂量分寸。 第15章 雪落无声,思念一人 宋溶月想家,心里烦闷的厉害,一壶佳酿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千娇百媚,明艳撩人,美人醉酒凄美又破碎,一只大手夺走了宋溶月手中的酒杯,景泽辰喝光了杯中的酒。 宋溶月瞪着他,眼中带着醉酒的迷离,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想喝酒不会自己倒,抢我的干嘛?” 景泽辰望向宋溶月,细细打量着她,女子的小脸不知是醉酒还是屋里太热的缘故,变得红扑扑的,朱唇更是红的诱人,身上酸甜的果香混合着酒香,迷的人心魂俱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景泽辰可算是体会了,方才那些个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总归让他不爽。 真不应该把人打扮的这么好看,真想把人锁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他似乎是在故意逗宋溶月:“你拿的是朕的杯子” 宋溶月看到酒杯上金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用景泽辰的杯子喝酒,她坐在景泽辰的位置上,桌上的餐具都是景泽辰的。 想到这里宋溶月突然有点反胃,眉头死死拧着,扭过头,不想看见他。 景泽辰失笑,他把人拥入怀里,宋溶月的身体往一边挪动着,景泽辰的手搂的她动弹不得:“少喝点酒,多吃点饭菜”他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宋溶月嘴边,“尝尝这道江米酿鸭子” 宋溶月不吃。 “你真想让朕亲口喂你吗?”景泽辰把“亲口”两个字咬的极重。 宋溶月知道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只得乖乖把东西吃下。 景泽辰不顾帝王的身份,亲自喂宋溶月吃饭,这一举动落在不少人眼中。 以前他们也见过,但当时宋溶月是太子妃,是妻,他们只会说一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真是恩爱,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现在宋溶月是皇贵妃,是妾,他们肯定会骂她红颜祸水,魅惑主上。 雪已经停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像一只巨大的猛兽,吞噬着往过的人,寒风割的人脸生疼。 宴会结束,宋溶月从殿内走出来,她喝的有点醉了,脚步虚浮,秋词和另一位宫女珊瑚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下台阶时,秋词谨慎的盯着宋溶月脚下,提醒道:“公主,您小心点” 宋溶月半眯着眸子,头脑混沌不清。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每日困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里,还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如果不是还有一众姐妹陪着自己,她怕是早已崩溃了。 宋溶月慢慢悠悠的来到轿子前,半个身子刚进轿子,便被人扯了出来,落入一个宽敞的怀抱。 秋词和宫女太监忙行礼道:“陛下” 景泽辰把人圈在怀里:“都退下” 人一走,四周空荡荡的,冷风一吹,宋溶月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沾染了冬日的寒气,看起来湿漉漉的。 宋溶月一动不动的盯着景泽辰在看,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好想你,思念溢出眼底,微冷的指尖轻缓而小心地抚摸着他的脸。 手指一寸一寸的摸过他的脸颊,她不敢发出声音,她知道是假的,但她不愿意醒来。 她想见他,哪怕是假的也无所谓。 那年梨花如雪,他赠她一支梨花发簪,今夜雪落无声,她独孤的想念着他。 宋溶月眼中的明晃晃的爱意像千万把剑同时插入景泽辰心头,有种万箭穿心的痛。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双拳握的咯咯响,周烨!又是周烨!这个女人把她当什么了?竟然看着他想着周烨! “宋溶月” 魔鬼般冰冷恐怖的声音把宋溶月从幻境拉回现实,就像一盆冷水迎头泼了下来,浇了她个透心凉。 宋溶月浑身一僵,面前的男子凤眼薄唇,五官深邃立体,深棕色的眼眸在灯下幽深暗炙,凉薄又无情。 周烨不见了,宋溶月的大脑似是不会运作了,手都忘记收回了,眼中的爱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她的反应,景泽辰唇角冷勾,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怒火,他握住那只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眉头轻挑,戏谑道:“这么喜欢朕?都不舍得放手” 他说的轻佻又暧昧。 “你放开我”宋溶月使劲的抽出自己的手,和他拉开距离,无情的说道,“今夜是除夕,你应该去陪皇后” “朕去哪里还用你教?” 灯笼暖黄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白雪皑皑,覆盖大地。 宋溶月蹙着眉,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瘦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酒喝多了,风一吹,头好痛。 景泽辰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你喝的有点多,雪天路滑,朕抱你回去,别再摔着了” “我坐轿子回去,不需要你管”宋溶月一点都不领情,绕过他,转身就走,突然脚下一滑。 景泽辰扶住她的腰,把人揽进怀里:“都告诉你要小心点了” 宋溶月口不择言的骂道:“我讨厌你,你别碰我” 景泽辰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阴冷的声音随着刺骨的风一起灌进宋溶月耳中。 “月月,我们已经成亲三载,你早已是朕的人,朕要干什么,容不得你拒绝” “景泽辰,你的强势,专横,还有极强的占有欲,真的很让我窒息”宋溶月大声的吵闹着,“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 景泽辰头疼的按了按眉心,醉酒的人果然闹腾的厉害。 趁其不备,宋溶月突然抬起腿,朝他膝盖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又快又狠,要换了旁人怕是要被她踹跪下去。 景泽辰被踹了个趔趄,稳住身形,随即一把将要逃跑的人捞了过来。 宋溶月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撞到景泽辰身上,撞的她头晕眼花的。 景泽辰凤眸冷厉,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踹他了!看一会回去怎么惩罚她。 宋溶月感觉头晕目眩的,本就不清楚的大脑变得更加混乱。 景泽辰的手臂一点点的收缩,狂热的占有欲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那是因为朕在乎你,朕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永远也别想离开!” 宋溶月下意识的痛呼一声:“你弄疼我了” “疼才能记住教训,以后不许再说离开这种话了” 景泽辰看宋溶月这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估摸着她酒劲上来了,今夜她喝的酒后劲可是很足的。 他裹紧宋溶月身上的大衣,抱着她向寝宫走去,人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雪地里一连串的脚印。 屋里烧着炭火,门口摆放的山茶花开的正艳,花色非常的鲜红,花瓣很多,层层叠叠。 衣物散落一地,床幔里,景泽辰不知疲惫的在宋溶月身上耕耘着,宋溶月酒精上了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娇柔呻吟声让人浮想联翩。 景泽辰早就把宋溶月的身体摸的透透的,她的敏感点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平日里宋溶月不肯配合他,导致他每次都要多费一番力气。 还是喝醉了的她可爱,乖顺的很,看来以后可以选择先灌醉她。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景泽辰扯过被子,盖在俩人身上。 宋溶月累坏了,闭着眼睛,趴在他胸口上,有几缕长发耷拉下来,落在她绯红的腮帮上,呼吸微微凌乱,鼻尖,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景泽辰撩开她的湿发,摇晃着她的肩膀:“月月,月月” 宋溶月哼唧了几声,闭着眼,大脑乱哄哄的:“你到底要干嘛?”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还带着一点性感的沙哑。 被子里景泽辰的手把宋溶月的弯曲着的腿往上拉,大掌扼住她的脚踝,眸光犀利诡秘:“再敢说走,朕就让人专门给你打造一副金锁链,把你给锁起来” 他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脚踝,光滑细腻,骨节突出,手感不错,要是真上了锁链万一磨破皮了就不好了。 又问:“还走不走了?” “我只是说说”宋溶月蹬着腿,这人好讨厌,要是能跑,她早就跑了,就是因为跑不掉,她才说的。 在大晋,她人生地不熟的,嫁过来三年,景泽辰就带她出去过几次,还是坐在马车里,根本不知道路线。 她和秋词又都不会武功,这里是景泽辰的地盘,到处都是他的人,她怕是刚出皇宫的大门便被捉回来了。 再者说了,她是和亲公主,又岂能随意出逃,要是真给了景泽辰出兵攻打大宋的借口,她怕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景泽辰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就他这占有欲,她一旦逃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景泽辰也要将她抓回来。 景泽辰松开手,昏暗的灯光将他脸部的轮廓蒙上了一层阴霾,嗓音暗哑:“既然说了,那就证明你有离开的想法,这种想法连有都不能有,说,你还要不要离开?” 宋溶月想睡觉,不想搭理他,没事找事,真烦人。 景泽辰威胁道:“要是不说我们就继续,一直到你说为止” “不离开,不....离开”宋溶月轻喃着,这种事能少一次是一次。 “这才乖”景泽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他抬手熄灭蜡烛,屋里瞬间一片漆黑。 新年期间,四方来贺,宴席必不可少,宋溶月见使者对景泽辰恭敬的模样,以及朝贡的礼品,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大晋的强盛。 忙活了三天,终于可以歇歇了,这几天不用上早朝,景泽辰一天到晚的赖在宋溶月的寝宫里,宋溶月每日苦大仇深的窝在床榻上。 太讨厌了!实在是太讨人厌了!能不能放过她?她想找姐妹们唠嗑,想去逗娃,不想看这个男人的脸。 漪澜殿传来了好消息,郑美人郑雨薇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宋溶月当即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又要多添一个小宝宝了,真是不错。 江茹雪也送去了不少东西,让宫人仔细伺候着,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屋顶上的积雪慢慢消融,房檐上的冰柱滴答滴答的滴着水。 大晋的冬天真的好冷,宋溶月从小在南方长大,很难适应北方的气候,她寝殿内的炭火都没断过,可以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周烨出征的那年冬天,是她见过最大的雪,来了大晋才发现大雪在冬天很常见。 暖阁里,宋溶月身上盖着被褥,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黑色棋子,棋子光滑圆润,愈发衬得手指雪白晶莹。 景泽辰坐在对面,食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瞅着面前的棋盘,分析着局势。 屋里静悄悄的,黑白二子分庭抗礼,在棋盘上厮杀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响清脆有力。 一子定输赢。 宋溶月扬唇浅笑:“你输了” “输了”景泽辰把手中的白子丢进棋篓里。 他早就输了,在爱上宋溶月的那一刻他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小宫女手里端着一件大衣,狐裘色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看起来既轻便又暖和。 宋溶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战利品,皮毛顺滑、柔软,是件珍品:“狐裘大衣” 她想,古人曾云“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看来想制成白狐裘势必要费上不少功夫。 “这是匈奴单于朝贡的白狐裘,你怕冷,朕就让针织局的人按照你的尺寸改了一下” 景泽辰说的很随意,仿佛不是价值千金的白狐裘而是胭脂水粉类的小玩意。 宋溶月看了一眼便让人拿下去了,拿勺子吃着刚端来的糖蒸酥酪:“我曾听闻,匈奴人最是彪悍,是大晋的死敌” 景泽辰坐到宋溶月身后,把她连人带被褥一起抱进怀里,下巴放在她肩头,宋溶月身体动了动,景泽辰抱的更紧。 “朕十六岁那年曾领兵亲征,把匈奴赶出了大晋的边境,越往北天气越恶劣,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对大晋俯首称臣” 这件事宋溶月也曾有耳闻,她问:“阴山之战对吗?” “你也听说过?”景泽辰的语调懒懒的。 宋溶月解决完最后一口糖蒸酥酪,放下勺子,用手帕擦着嘴,又问:“当时你为什么要对匈奴用雪崩的战术?” 景泽辰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6章 少女怀春,青涩美好 火炉里的炭火烧的猩红,桌上的山茶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火舌舔舐,将万物焚烧。 宋溶月侧头,对上了景泽辰的眼睛,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景泽辰,你虽不是个好人,但也不会滥杀无辜,雪崩之后的结果绝非人力可控,到时候肯定会有无数人丧命,其中不乏山下的无辜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 她顿了下,继而猜测道:“你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么多年了,她对景泽辰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大致摸清了。 虽说她不喜欢景泽辰,虽说景泽辰脾气阴晴不定,冷心冷血的,但她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帝王,景泽辰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景泽辰眸光一颤,声音很是平淡:“我要说没有呢?” 宋溶月微微一笑,自信的开口:“你能骗的了别人,但你骗不了我” “月月,你是有多了解我,才敢说出这番话,毕竟这件事,是我身上洗不掉的污点,那些文人曾戳着脊梁骨骂我”景泽辰漫不经心的笑着,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溶月嗓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若真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人,登基之后何必勤勉朝政,费尽心思的推出新政策” 景泽辰脸上的笑意渐收,凤眸不复往日的凉薄,他抱紧怀中的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真的这么看我吗?” “不然呢?”宋溶月目光澄澈如水,亮亮堂堂的。 景泽辰眼中闪着细密的碎光,像多年屹立不倒的冰墙,在一夕间陡然坍塌。 当年他九死一生回到盛京,迎接他的不是打了胜仗的欢庆,而是一本本弹劾他的奏折,就连他的父皇都不愿相信他。 那年他在祠堂里待了一天一夜,从此他在夺太子之位的路上不再心慈手软,彻底坐实了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传言。 没想到第一个说出他有难言之隐的人会是宋溶月。 景泽辰低喃道:“有你这番话就足够了” “所以原因是什么?”宋溶月问。 “现在我不想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宋溶月撇撇嘴,净干一些吊人胃口的事。 这时李福安垂首躬腰走了过来:“陛下,郑美人说她有点不舒服,想请陛下去一趟” 景泽辰把玩着宋溶月垂下的青丝:“朕又不会治病,找个太医去瞧瞧,以后这种小事不需要回禀朕” “是”李福安退了出去。 宋溶月愤愤不平:“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她是在为你怀孩子,你作为她的夫君,理应多关心一下她” “朕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景泽辰眼底泛起一层冷色,微凉的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你说朕没良心,那你呢?你对朕的心意视而不见,你有良心吗?你日日念着周烨,你把朕置于何地?” 阴沉的语气宋溶月全身的血液似都凝固了,她对上了景泽辰那双阴鸷的寒眸。 “是你强娶的我”她说的讽刺,俩人之间完全没了刚才和谐的氛围,“你把我困于这大晋的后宫里,不顾我意愿的强占我,还指望我会爱上你?” 窗台倒映着院外的雪色,微光投射到他脸上,景泽辰清隽的脸上怒气涌现,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眼中是嗜血的暴虐,不爱是吗?他一把掐住宋溶月的脖子。 他的手上并没有用劲,宋溶月冷眼看着他,俩人间剑拔弩张,气场不相上下,谁都不肯服输,虽她的命在他手中,但宋溶月丝毫不惧。 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暗潮慢慢地涌动着,四周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景泽辰先败下阵来,他放下手,眼中恢复了理智:“没关系月月,现在不爱,不代表以后不爱,朕有的是时间” “你还是去看看郑美人吧”宋溶月懒得跟他废话。 景泽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宋溶月:“.......” 清晨,众嫔妃来到凤藻宫给皇后请安,宋溶月今日难得也来了。 主位上的江茹雪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乌黑的长发挽起,两鬓的发丝柔柔的垂下,头上的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映得她端庄典雅,贵不可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温和而又不失亲近。 宋溶月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精致小巧的珍珠耳坠衬得面容艳丽无双,手里还抱着暖手炉,就连她坐的椅子,铺的坐垫都比别人的厚。 太冷了,要不是为了躲景泽辰她才不出来。 大家互相寒暄着,每个人旁边的桌上都摆放着新鲜的水果,上好的茶水,精美,可口的糕点。 王可欣和陈苏蕊吃着糕点聊着天,陈苏蕊在自己的小院里开辟了一块小田地,无事的时候种点花花草草和蔬菜瓜果。 王可欣自己捣鼓着吃食,缺什么菜就去陈苏蕊菜园里摘,彼此间也都熟络了不少,偶尔一群人也会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顿饭。 江茹雪看向郑雨薇平坦的小腹,温柔的开口:“郑美人,天冷,你是有身子的人,不需要每日都来请安” “多谢娘娘关怀”郑雨薇怀了孩子,气焰也变得嚣张了起来,“臣妾身子康健,不怕冷,就算是怀了皇子,也比不得有些人金贵”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微变,她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要问后宫最怕冷,还没孩子的人是谁,非宋溶月莫属。 宋溶月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拿茶盖拂着茶水,看着在水中打转的茶叶,轻声道:“要是本宫没记错,嫔位以下是没资格养孩子的” 郑雨薇整张脸立即变得无比难看,以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想抢走她的孩子轻而易举。 宋溶月是懂得扎心的,毕竟没有什么比抢走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更让人痛心的事。 屋里热闹的氛围顿时冷了下来,毕竟大部分嫔妃都是站宋溶月这里的,是不可能帮郑雨薇说话的,李姝珍唇瓣动了动,刚想说话便被人打断了。 宋溶月懊恼的开口:“你瞧我这说的什么话”她看向郑雨薇,“郑美人别放心上” 江茹雪及时打圆场:“过年的时候沧州刺史进献了一批翡翠,本宫命人制了玉镯和耳坠,听说翡翠对安胎有益,等会本宫让人送你宫里去” “谢娘娘赏赐”郑雨薇明显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不过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江茹雪瞧了宋溶月一眼,宋溶月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江茹雪差点被她逗笑,愈发小孩子心性了,她知道宋溶月只是吓唬一下郑雨薇。 大晋的冬天寒冷且漫长,宋溶月勤快了一天又犯起了懒,实在是太冷了。 记得刚来大晋的前两年,秋冬时可没少着风寒,这两年估计是慢慢适应了大晋的气候,虽然冬日里还是嫌冷,但至少不那么容易生病了。 景泽辰这几日也忙了起来,几乎不进后宫,他知道宋溶月怕冷,也就没让人传召宋溶月过来,宋溶月难得清闲下来。 一群小姐妹结伴来到关雎宫聊起了闲话家常,围着火炉,烤红薯和板栗,小酌几杯江如雪酿的梅花酒。 听薛舒窈絮絮叨叨的讲养生方法,什么冬日肝火旺,可以吃一些银耳百合莲子羹,什么栗子乌鸡汤补中益气,还有什么白萝卜排骨汤清热化痰,消食化积......总之她弄了一百零八道的养生食谱,一年四季都有。 赵清清手里绣着衣物或挂饰,荷包,香囊,手帕,衣服,鞋袜,屏风.....能绣的她一样都不落下。 王可欣和陈苏蕊是一对吃货,俩人整日里惦记着宋溶月这里的美食,吃过后再回去自己动手做,顺便再改良一下,有时候这俩人能在厨房里呆一天。 沈惜颜写着一手好字,熟读诗书典故,整日里给她们科普知识,什么“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还有什么“疏懒意何长,春风花草香”,她们觉得沈惜颜不当教书先生太可惜了。 孙思琪摆弄着屋里的花,花束经过她的修修剪剪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宋溶月一首《胡笳十八拍》将思乡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听者也闻之落泪,大家都被勾起了对家的思念。 中午天气暖和的时候,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烤肉的香味四溢。 吃喝玩乐,这日子过得还挺充实。 天气渐渐开始回暖,暖阳高挂,驱散了清晨的雾气,积雪消融,晴空万里,院中的植物冒出了嫩芽,已经有点春天的苗头了。 宋溶月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光秃秃的梨花树,心思却已飘回了大宋。 父皇母后坐在大树下,不远处是花团锦簇的姹紫嫣红,少年夫妻一路携手走过风风雨雨,早已是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皇兄念着她听不懂的治国理论,皇妹拉着她的手要她陪她玩。 “公主,郑美人来了”秋词的声音拉回了宋溶月的神智。 宋溶月支撑起身子,坐直身体:“让她进来” 郑雨薇在丫鬟彩霞的搀扶下款款走来,衣着素净,头上更是一根珠钗都没有,她跪地伏首:“娘娘,娘娘,臣妾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先起来,坐下说话”宋溶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郑雨薇忐忑不安的坐下,垂着首,唇角紧绷,藏在袖子里的手揉着帕子。 宫人将端来的茶水和糕点摆放在桌上,宋溶月的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双通透而明亮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 她问的随意:“你何错之有啊?” 郑雨薇不敢看宋溶月,紧张的舌头都快打结了:“臣妾....臣妾不该出言不逊冒犯娘娘” 宋溶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言不讳:“你是在怪皇上前几日留在本宫这里,没去看你对吗?” 郑雨薇神色大变,连连摇头否认:“臣妾不敢” “或许你们都觉得是我霸占了陛下的宠爱,也想过要是没有我,陛下肯定会宠爱你们” “你真觉得本宫能左右的了皇上的心意吗?他喜欢谁,要宠谁,向来都是由他自己做主” 宋溶月针针见血,句句入骨,每一个字都在郑雨薇的心头重重砸下,把她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 郑雨薇不说话,手中的帕子已经皱成一团。 宋溶月望着满院的景色,松树常绿,倒是让这偌大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生机。 “殊不知帝王之爱,凉薄如水” 郑雨薇一怔,抬起头看着宋溶月,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陛下乃天之骄子,能力出众,俊美无俦,你喜欢他很正常”宋溶月话锋一转,“但爱情应当是真心换真心” “不平等的爱,无疑是弱者对强者的迁就,强者对弱者的施舍,这种爱,能长久吗?会长久吗?你付出一颗真心,他却视为草芥,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郑雨薇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她喜欢皇上无疑,但皇上对她一直很冷淡,进宫半年,就侍过两次寝。 平日里她也见不到皇上,她熬了三个通宵费尽心思给他绣香囊,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朕不缺香囊,以后不必再绣了” 请他留下用膳,他说:“朕还有政务要忙,没有时间” 她亲手做了羹汤送去勤政殿,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李福安出来回禀道:“美人,陛下有旨,勤政殿乃后宫禁地,嫔妃不得私自前来” 这种事太多了,多的她都数不过来了,她所付出的一切从未得到过回应,哪怕是她怀了身孕,他也未曾关心过她。 这样还真有继续的必要吗? 宋溶月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是一腔真心错付,少女怀春,青涩而又美好,试问谁年少时不曾幻想过一段甜蜜的爱情呢? 但感情的事,向来身不由己,过多的痴缠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也会招来别人的厌烦,所以要懂得及时放手。 毕竟世间哪来那么两情相悦,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她尊重每一颗真心,也感慨痴心错付。 第17章 梨花树下,相约明年 “爱他,不如爱自己和孩子,不如和皇后娘娘好好相处”宋溶月道:“毕竟嫔妃的晋升向来都是由皇后娘娘做主” 听到这话,郑雨薇眼睛一亮,双眸神采奕奕的,是个清秀佳人:“娘娘,您不怪臣妾了” 宋溶月唇角微扬,眉眼漆黑平静,像精心打磨的玉石,晶莹剔透的:“我怪你作甚,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很多事过眼即忘” 郑雨薇脸色笑容绽放,整个人轻快了许多,欢呼雀跃:“谢娘娘” 宋溶月扬眸微笑,提醒道:“以后说话做事都要谨慎,拿孩子争宠这点万不可再做,进了宫,彼此间应当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算计” “深宫寂寞孤苦,有姐妹,孩子作伴,总好过等一份虚无缥缈的爱” 她的眼睛流光溢彩的,沐浴在阳光雨露中的宋溶月宛若一朵巧嫣盛开的梨花,凝脂欲滴,妩媚多姿。 郑雨薇站起身,对宋溶月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教诲” “起来吧”宋溶月把桌上的糕点盘子推到她面前,“尝尝这梅花酥味道如何?” 梅花酥外皮酥脆,馅料香甜,一口咬下去,酥脆的表皮包裹着细腻柔软的豆沙,别提多好吃了,再配上普洱茶,止渴又解腻。 宋溶月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嘴还是比较挑的,她这里的吃食绝对是满宫独一份。 而郑雨薇只是个美人,虽说不曾受过什么苛待,但在饮食方面,只能算上中规中矩。 郑雨薇连吃了两块糕点,有了身孕特别容易饿,她有些期待的问道:“娘娘,臣妾和李婕妤无事时能来娘娘宫里吗?” 宋溶月轻轻一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自然可以” 花开花落,又是一年,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百花迎来了春天,树上的蝉鸣唤起了盛夏,枯黄的落叶带来了深秋,北风吹来了冬天的雪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无聊的日子,守着繁琐的宫规。 这几年发生了不少的事,景泽辰的新政推发的愈发顺利,世家的权利大削,朝堂之上相互制衡,保持在一个比较平衡的状态。 轻摇赋税,惩治贪污腐败,贪污者,根据金额,有抄家,蹲狱,流放,斩首,灭族等等。 重视科举,严厉惩治徇私舞弊的行为,引得文人叫好。 重文亦重武,提高将士的待遇,参军的人数比往年都要多,审核也愈发严格,就算如此新兵的队伍仍旧在不断的壮大。 根据不同的行业制定了不同的方法,一系列的政策让景泽辰在民间声名大噪,人人都在称赞新帝。 江茹雪和宋溶月在民间也颇有贤名,皇后和皇贵妃一同治理后宫,互相信任,互相配合,厚待后宫嫔妃,对每一位孩子都视为己出,整个后宫从未有争风吃醋一说。 贤良淑德,宅心仁厚,这是百姓对顺惠皇后和元皇贵妃的看法。 昭帝二年,郑雨薇诞下一女,取名嫣韵,她也因此晋封为婕妤,封号安,允许她可以自己养孩子。 同年十二月,孙思琪诞下一子,取名皓逸,她被晋封为嫔,封号静。 陈苏蕊也被封了美人,温美人,沈惜颜和李姝珍都赐了封号,淑和容。 现在后宫里已经有六个小孩,四男二女,逗孩子可是她们的人生一大乐趣,景泽辰对几个小孩也是满重视的,至少尽到了一位做父亲的责任。 王可欣和陈苏蕊醉心钻研美食,做好后大的小的一起投喂,宋溶月和薛舒窈经常因为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属于谁而争论不休。 宋溶月突然提议说:“我们要是宫里混不下去了,就去开个酒楼,雪儿当掌柜,空闲时间酿点美酒,舒窈可以推出你的药膳,美容又养颜,清清和惜颜还有雨薇可以把你们的绣品和字画摆出来,让那些文人墨客鉴赏” “可欣和苏蕊负责掌勺,酒楼的装修和布局完全可以交给琪琪,我和珍珍谈琴和古筝吸引顾客,酒楼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知心” “知心?”李姝珍面露疑惑,大家都不解的看着她。 沈惜颜掩嘴轻笑,解释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王可欣灵光一闪:“要我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弄点大宋的特色菜,来个南北结合” 江茹雪紧跟着接了一句:“酒也可以弄个南北结合,我也可以试试酿大宋的酒” 沈惜颜争着说道:“牌匾的字我来写,我可是会好几种字体” “......” 十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下午,桌上嗑了一堆的瓜子皮,盘子里的糕点和水果都消灭了七七八八,茶水更是不知添了几次。 有喜亦有悲。 昭帝三年,仲夏,大晋太后崩逝,整个大晋最尊贵的女人,弥留之际一双浑浊不清的眸子痴痴的看着门口。 她抓着宋溶月的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极尽哀求的说道:“永宁公主,大宋....会好好待我的婷婷吗?你的.....父母和....兄长会保....她无虞吗?” 宋溶月泪流不止,喉头梗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的点头。 太后无力的放开手,一晃四十五载,她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她曾是江家最不起眼的庶女,姐姐无子,家族为了固宠,从家族里选女子入宫,她因长相貌美被选中,她以探亲的名义进宫,姐姐用尽办法将她引给先皇。 她先后生了两个女儿,其实她也曾有个男孩,只是没能生下来,姐姐病逝后,依靠家族势力,她成了继后,家族让她助景泽辰夺太子之位。 她的小女儿被迫和亲大宋,她身为母亲,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天,希望晋武帝能收回成命,可还是没办法改变现实,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远嫁。 从江家七小姐,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一国太后,一步又一步,她的人生都被人安排好了,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庶女到太后又如何?一辈子被命运裹挟着向前,她努力对抗命运,奈何命运从不眷顾她,保不住儿子,护不住女儿,看似什么都有,实际上她一无所有。 她是江家七小姐,是孝靖皇后,是大晋太后,唯独不是江芷烟。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最终,她带着对女儿的思念,带着对命运的不公,遗憾的瞌上了双眸。 只愿下辈子,不再生于世家大族,不再背负家族荣誉,只为自己而活。 “.......” 昭帝四年,三月,关雎宫里的梨花盛开,翻滚的白浪,引来了蝴蝶,惊动了鸟群。 后宫的嫔妃齐聚关雎宫,百媚千娇,雍容华贵,明眸皓齿,温婉可人.....美人各有千秋,宛如春日里的花朵,一同绽放,当真是赏心悦目。 梨花树下埋花酒,相约明年今日开启。 “哗啦哗啦”屋里响起了摇晃骰子的声音。 十人围坐在大圆桌前,手里“哗哗”的晃动着骰盅,比大小,输的人可要表演才艺的。 桌布是赵清清绣的百鸟朝凤图,花瓶里的百花争艳的花束是孙思琪亲手所插,桌子中间放着王可欣做的鲜花饼,原料是由陈苏蕊提供。 书桌上放着沈惜颜用簪花小楷写的诗词,字如其人,柔美清丽,上面的墨迹还未干,看样子是刚写没多久。 画卷轴打开,上面是郑雨薇只用几笔便勾出的蔷薇花。 屋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大家都手都握着骰盅,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宋溶月伸出手指:“1—2—3—开!” “哈哈哈!”陈苏蕊笑的花枝乱颤,早已没了刚进宫的时胆小,谨慎的模样,“三个六,我就不信你们的能比我的大” 江茹雪看着面前的骰子,道:“两个五,一个三” 薛舒窈看见自己的点数差点没晕过去:“一个三,一个一,一个二” 这也太小了,她这些年一心钻研医术,早就把学的琴棋书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时还真没有能拿出手的才艺,总不能给她们背一段药论吧? 她开始东张西望起来,一定有人比她的点数小,她的视线对面李姝珍的骰子上。 “三个一,哈哈哈!”薛舒窈幸灾乐祸的指着李姝珍的骰子,笑的前仰后合,“珍珍你怎么比我还厉害” “珍珍”孙思琪的性格也愈发开朗起来,“你和苏蕊一个最大,一个最小,别说还挺有默契” 李姝珍无语的瞥了她们一眼,三个一怎么了?没见过世面。 赵清清笑的恬静:“珍珍,该你表演了,你准备表演个什么?” 李姝珍想了想,笑道:“古筝” 她调完音,开始弹拨琴弦,古筝音色优美,清雅动人。 曲子旋律高亢激昂,磅礴大气的景象铺面而来。 “阳春白雪”宋溶月手臂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听的很是入迷,她曾用琴弹过阳春白雪,只是这浑厚的气势用琴可是弹不出的。 拨弄琴弦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自觉间仿佛置身于一副美景当中,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白雪还未消融,明媚的阳光照在白雪上,美不胜收。 李姝珍她本就生的秀丽,肤白如玉,如今她嘴角含笑,唇边还有两个可爱小酒窝,弹古筝时的她,自信又大气,很像一颗经过打磨的珍珠,璀璨夺目。 一曲罢,满座俱静,江茹雪意犹未尽:“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止” 李姝珍腼腆一笑。 “来来来,继续继续”郑雨薇招呼着李姝珍赶紧过来。 摇晃骰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又轮到宋溶月两眼一抹黑了,怎么又是她? 江茹雪看着宋溶月面前的两个二,一个一,摇头轻叹:“月月,你这手气可真够差的” “你已经弹过琴了”李姝珍眼珠一转悠,故意使坏道,“换一个表演” 宋溶月缓缓站起身:“等我一会,我去换个衣服” 梨花树下站佳人。 雪白的长袖舞衣包裹着她那纤细的身材,长长的袖子轻飘飘的泻于地上,腰间的束腰更显纤瘦的腰肢盈盈一握,妩媚的容颜更是被这身雪白的舞衣衬的艳丽多姿,干净透亮的双眸,魅惑中又平添了一丝清纯。 飘逸的舞袖忽地甩开,宋溶月迈着碎步或前进或后退,婀娜的纤腰前俯后仰,收放自如的长袖在空中流动起伏。 翻飞的舞袖惊落了树上的梨花,花瓣片片落下,伴随着女子的绝世舞姿在空中旋转飞舞。 腰肢柔软无骨,面容妩媚若妖,白衣胜雪,梨花洁白似玉,宋溶月在梨花树下长袖漫舞,舞出一幅摄人心魂的美丽画卷。 “好美啊!”赵清清惊叹不已。 坐在台阶上的的几人如痴如醉的盯着梨花树下起舞的女子,美!太美了!美的有点不真实。 陈苏蕊眼都不舍得眨一下:“月姐姐真是闯入人间的妖” 宋溶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红梅白衣,两抹色彩相撞,产生强烈的色差,少女一袭白衣站在红梅白雪间翩翩起舞。 那年的梅花和今日的梨花一样,片片坠落,只是看舞的人变成了一位玄衣男子,也只有一位玄衣男子,偌大的梅林只有她和他。 少女跳完舞,回眸一笑,百媚纵生,不想一舞动京城,只想一舞惊动你的心。 过了好一会,周烨才大步来到宋溶月面前,他脱下大衣披在宋溶月身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为她系好衣带,他那认真专注的模样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般。 大衣上似乎还残留着男子的体温,宋溶月长睫颤着,脸上是羞涩的笑意。 周烨的视线落到宋溶月脚上,她穿的是双白色的绣花舞鞋,鞋底轻薄,站在雪地里,难免有些凉。 他将宋溶月打横抱起,身子突然腾空宋溶月下意识的搂住周烨的脖子,周烨低头看着宋溶月的眼睛。 清亮的眸子倒映出少女的容颜,那双黑眸在阳光下如同群星点缀,流动着幽幽星芒。 他一字一句,诉说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就完婚” 宋溶月顿时羞红了脸,把头埋在他颈窝处,男子身上淡淡的乌木香夹杂着冷冽的梅香一起钻进她鼻尖,直叫她浑身发烫。 收尾时长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宋溶月低低的轻喃道:“周烨” 那年她十六,他十九,今年她二十四,他二十一,她都比他大三岁了。 第18章 深宫黑暗,彼此为光 宋溶月看向她们,坐在台阶上的九人都呆呆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难以诉说的震惊,很明显还没从宋溶月的舞姿中缓过来。 半晌后,江茹雪才缓过神,她率先开口问道:“月月,此舞唤何名?” “执手”宋溶月坐在江茹雪和薛舒窈中间。 “执手?”薛舒窈捡起垂在地上的长袖,“何解?” 宋溶月仰头,天空中的白云慢慢幻化成男子英俊的面庞,她缓缓开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沈惜颜念叨着,她伸头看向宋溶月,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个故事?” 宋溶月垂下眸子,声音淡淡的:“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和备受宠爱的公主,曾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将军用军功换得圣上为俩人赐婚,圣旨已下,只等来年公主年满十七,二人便可喜结连理” 她的眼中慢慢汇聚着泪水,宋溶月暂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然后呢?然后呢?”正在兴头上的王可欣忍住发问,“他们俩最后在一起了吗?” “北方国家来犯,将军请旨出征,在出征的前一天,公主在梅花树下为将军一舞” 宋溶月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声音稍微有些哽咽:“执手偕老,你生我生,你死我相随” “结局如何?”陈苏蕊问。 “将军战死沙场,公主远嫁和亲,曾经的誓言,终成一场空” 气氛因宋溶月的话而沉重下来,大家都无语凝噎,好可惜,就差一步。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白色的舞衣上迅速晕染开来,每次一想到周烨,她的心总是一阵阵的抽痛,就像有把刀一片片的割着她心头的肉。 不敢想他,却又忍不住的想他,这都六年了,没有他的世间,当真够乏味。 大宋最尊贵的嫡公主又如何?人人都羡慕她出身高贵,羡慕她被大晋的君主放在心尖上宠爱,可她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未婚夫战死,背井离乡,被不喜欢的人强占,每日待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里,红墙太高了,高到她看不见半分希望。 宋溶月抬眼,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她看着院中的梨花,突然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诗。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初读的时候不知诗中意,而今却是诗中人。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宋溶月侧头看去,江如雪唇角微扬,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笑意荡漾,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优雅高贵从骨子里透出,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牡丹花,纯洁美好又不失华贵。 是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好姐妹,在这寂寞冰冷的深宫里,她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救赎。 宋溶月反握住她的手,弯唇一笑,如庭院里挂满枝头的梨花一般,弥漫着芬芳。 李姝珍的语气惋惜:“将军和公主也太惨了,明明是这么相爱的一对,最终却是阴阳两隔” “这一切都是因为战争”郑雨薇也忍不住感慨,“要是没有那场战争,他俩一定会幸福的” 残阳将天际染的绯红,南归的鸟儿成群结队的飞回,羽翼划过绯红,徒留一抹残影。 “我薛家是开国功臣”薛舒窈似是被刚才的气氛感染了,心情莫名地沉重,“这大晋的江山是我薛家的先祖和大晋的第一任皇帝晋明帝一同打下的” 大家的目光朝她看去,薛舒窈美丽的小脸上已经没了昔日的笑颜,曾经灵动的小鹿眼里染上了一层悲伤。 她慢慢的开口,长睫无力的垂着:“先祖深知功高盖主的道理,江山一稳立刻将兵权上交,晋明帝为彰显皇恩浩荡,给薛家封了个定远侯的爵位,世代世袭” “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薛家儿郎少有善终,大都战死沙场,侥幸活着的也留下一身的伤病,我爹的腿受了伤又挨了冻,烙下了腿疾,天气一冷,他的腿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薛舒窈的眼泪流了下来,两行清泪滑过她洁白的脸颊,她抿了抿唇,苦涩的泪水流进嘴里,坠落进心间。 宋溶月身上没带帕子,拿衣袖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赵清清也拿帕子温柔的为她擦拭眼泪。 原来每个人都不易,各有各的苦。 “我那些叔叔伯伯也是如此,我之所以想学医术,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治好他们的病,也希望自己能进入军营,为受伤的将士们治伤” 薛舒窈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但我爹不允许我学医术,他说我一个姑娘家怎能学习这些东西,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才是正理” “和大宋的大漠之战” 听到这话,宋溶月给薛舒窈擦眼泪的手一顿,大漠之战,周烨埋骨的地方。 “我大哥战死沙场,大嫂得知消息后动了胎气,难产血崩,拼下性命生下腹中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刚出生的麟儿,便撒手人寰” 薛舒窈的身体颤抖起来,眼泪一颗颗的砸落,她趴在宋溶月肩头呜咽的痛哭着。 她大哥最是疼她,他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又四,薛衡之,薛家大公子,他也曾是锦衣狐裘的世家公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生的很是俊俏,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身姿挺拔如苍松,英姿勃然,一柄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盛京官员见了他无不称一声“薛小侯爷” 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大哥,却陨落于大漠的战场。 几人都围在她身边安慰她,宋溶月轻轻拍着薛舒窈的背,眼中带着深深的震惊,薛舒窈的大哥竟然战死在了大漠的战场。 那他和周烨是不是交过手?他是不是死在了周烨的剑下? 薛舒窈止住了哭声,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先帝将我指给还是太子的陛下当侧妃,无疑是为了安抚薛家,我曾经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但现在,那点热情早已被他的冷漠耗尽” “幸好,耗尽了”她眼含热泪,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的轻快。 年少时她犹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一个人,爱的毫无保留,她也是个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却放下身段去讨好他,只是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可那个男人的心好冷,半点柔情都不肯分给她。 江茹雪的杏眸里藏着丝丝缕缕的落寞之色,她又何尝不是呢?她自小便喜欢他,可他的眼神从未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她以为他天生淡漠,以为他生性凉薄,对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直到看到他对宋溶月的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那一刻才明白原来他也会爱人。 还爱他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不敢爱了。 赵清清,王可欣,陈苏蕊,沈惜颜,她们心里没有感觉,她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估计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郑雨薇李姝珍看着满院的春日盛景。 梨花翻滚如浪潮,因为宫殿比较暖和,所以各种名贵的花草争先恐后的开放,花鸟虫鸣,堆砌而成的假山怪石,一汪清泉自泉眼汩汩流出,从假山上流淌而下,池中偶尔还有几条锦鲤跃出水面。 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竟给人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宠妃的宫殿就是不一样,曾几何时她们也羡慕过,后来见的多了,她们也就习惯了,也就不再期待了。 孙思琪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对年轻俊美的帝王也存了几分真心,好在她及时止损了,她现在只想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 “我家不也一样”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眸光幽深。 她轻叹口气:“我大伯战死沙场,伯母殉情,三叔废了一条手臂,一生仕途无望,堂哥年纪轻轻留下一身的伤病,我爹身上有各种刀疤枪伤,最严重的当属箭胸口上的那一箭,离心脏就差一寸半” 薛舒窈看向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我真的很讨厌战争,最恨挑起战争的人” “我也是”孙思琪道。 薛舒窈转而看着宋溶月,声音微微颤着:“希望大晋和大宋再也不要打仗” “放心吧!大宋和大晋会和平相处的” 宋溶月握着薛舒窈的手,眼眸弯成了月牙,她的眼睛轻轻地弯着:“还有我们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氛围被宋溶月这句话话而点燃,大家都热血沸腾的,手牵着手围抱成一团:“好姐妹,一辈子!” 她们生活在世间最繁华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外表光鲜亮丽,实则禁锢了自由,约束了本性,活的小心翼翼。 但她们不愿为黑暗所吞噬,没有光,那她们便努力成为那道光,哪怕自身深陷黑暗,也愿用那点微弱的光去照亮身边的人。 屋顶的琉璃瓦片反射着一抹斜阳,落日滑过水平面,奇形怪状的假山似要于天际融为一体,远航的飞鸟回归。 紫宸殿内,有位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他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恭敬的对坐在书桌前的人说道:“陛下,这是冥风传来的消息” 景泽辰身边有三大得力干将,冥风负责情报网,冥邢统领暗夜,专门负责刺杀,冥凡掌管着飞虎军。 其中这三人以冥凡为首,而冥凡还是景泽辰的贴身侍卫。 景泽辰头也不抬的看着面前的奏折,伸出左手。 冥凡立即上前把信放于他手中,又退回刚才所站的位置。 景泽辰打开信封,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的眼中墨色翻滚涌动,似是在酝酿一场风暴:“真是贼心不死” 他冷声问:“康王许了他这位未来的岳父什么好处了?” 冥凡低头回道:“谋逆成功娶她女儿为摄政王妃,他以后会是未来的国丈” “康王是想先当摄政王?”景泽辰放下手中的信,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冥凡道:“康王登基难免有谋权篡位的污点,当摄政王既能把握朝政又能博一个好名声” “朕一手提拔的将军,有朝一日也会背叛朕,这些年他买官鬻爵真当朕不知吗?不收兵权只是在测验他的忠心,果然有了权利就会滋长野心” 人性向来如此,他早已看透。 景泽辰凤眸犀利,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你让冥刑带上几名夜卫盯紧他俩,通知其副将,一旦发动兵变,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里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身上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强势气场,哪怕是用最平淡的语气,依旧能让人心生敬畏。 “是!” 冥凡从紫宸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悬挂着的灯笼幽幽的发出亮光。 一顶小轿停在门口,看清从上面下来的人,他上前躬身行礼:“见过娘娘” 宋溶月点点头,迈开腿朝殿内走去。 后殿里,景泽辰盘腿坐在炕床上,借着炕桌上的翡翠雕龙纹烛灯看着书。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垂,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闪着光泽,冷白的灯光为他增添了一份淡漠与疏离,清隽的眉眼帅气逼人。 宋溶月进来时,这一幕跃入眼底,当真是郎艳独绝。 周烨若是还活着,应该也会如这般的惊艳绝伦。 “夫人,为夫好看吗?” 景泽辰的尾音勾着笑意,带着几分蛊惑,在这样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撩人心弦 宋溶月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夫人,没事别乱叫” “过来”景泽辰把书放到桌上,朝她勾勾手。 宋溶月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景泽辰将人拉坐在自己怀里,炙热的目光一寸寸的描摹着她容颜。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的眼角眉梢处少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魅惑众生的妖媚,每一阶段的她,总有自己独特的美。 宋溶月清晰的看到景泽辰眼中的狂热,她当即转移话题:“我方才瞧见冥凡出去了,你和他又再计划什么阴谋,又准备拿谁开刀?” “有人要谋逆”景泽辰声音冰冷,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谁?”宋溶月狐疑道,“康王” 景泽辰悠悠笑道:“还挺聪明” “你整日里看折子,谈话都不避讳我,我想不知道都难,我真怕那天因知道你太多秘密而被灭口” 宋溶月漫不经心的说着,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 第19章 美色误国,人言可畏 “不会有那一天的”景泽辰的手叩住宋溶月的后脑勺,问:“月月,你会背叛我吗?” 宋溶月蹙眉:“你这问的什么话?” “你只管回答便是”景泽辰对上了她的眼睛,模样一改往日的淡漠,认真的过分。 宋溶月问:“重要吗?” “重要,只要你说我便信” 景泽辰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却让人感觉心头蓦然地一紧。 他能容忍任何人的背叛,唯独忍受不了宋溶月的背叛,倘若真有一天宋溶月背叛了他,那他怕是会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宋溶月神色从容,平静地诉说着事实:“我好端端的背叛你干嘛?你们兄弟间的争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背叛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狡兔死,走狗烹,如若我真背叛了你,那他们成功后将第一个拿我开刀,整个大宋的安危系于我身上,我不敢去赌人性,也不会去赌人性” 宋溶月直视着景泽辰的眼睛,她的眼睛流光璀璨的,在烛光下有种摄人心魂的蛊惑。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宋溶月,这些年她也在不断的成长,她也是真心希望大宋和大晋能和平相处。 “月月”景泽辰气定神闲的收回手,腔调松懒,“你这么好,让朕如何舍得放手?” “你何时打算放手过?”宋溶月素手拈起一块莲子糕,优雅的吃着糕点。 如果景泽辰肯定放过她,她早就跑的远远的了,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景泽辰扬唇一笑,他从未打算过放手,他看上的人只能是他的:“月月,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我这位七弟?” “谋逆当诛”宋溶月笑的无辜。 景泽辰唇角弧度渐深,不慌不忙的接着问:“参与这件事的将军呢?” 宋溶月眉眼含笑,笑容恬静可人,嗓音轻缓而温柔:“满门抄斩,就算不诛其九族至少也要诛他三族” 景泽辰突然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掺杂着愉悦:“月月,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和朕才是一类人” 宋溶月的面容立刻冷了下来,她把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扔:“谁跟你是一类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杀伐果决,该狠的时候,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半点妇人之仁都没有”景泽辰眸色沉沉,似是能洞察一切。 初见她时,宋溶月身上的那种明艳动人,肆意张扬深深的吸引住了他,而他也是第一次产生了想独占一个人的想法,后来她嫁给他,她凭一己之力在东宫站稳脚跟。 他登基为帝,她竟把他后宫嫔妃收服的服服帖帖的,他的后宫和谐的过分。 该善良的时候善良,该狠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更不会让不值得的人消耗她的善。 景泽辰猜测在宋溶月心里应当是有条线,那条线将她的善和恶划分成两部分,而她站在那条线的中间,权衡利弊之后,最终选择了善。 “不然呢?”宋溶月说的随意,“总不能让他们骑到我头上,既然做了,那就要承担后果” 她顿了下,又问:“参与谋逆的将军是谁?” “你觉得呢?”景泽辰没有回答。 “我怎么知道,大晋的兵权一分为二,你手里握一部分,另一部分由定远侯府和东南西北四位将军平分”宋溶月摸着下巴分析起局势,“我这一时还真猜不出是谁” 景泽辰提醒道:“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 宋溶月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她对朝堂的布局并不算太了解:“我不知道谁最有可能,但我只知道定远侯府是最不可能” “为何?”景泽辰惊讶于她的回答。 “薛家世代效忠大晋,从开国到现在至少有二百多年了,定远侯府能长盛不衰,一定是懂明哲保身,知进退,而且他们家族深得圣心” “像谋逆这种事,是万不会做的,不然定远侯府百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至于东南西北四位将军,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宋溶月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个怪圈,有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太快了,快到她抓都抓不住。 她继续猜测道:“镇北将军应该也不会吧?琪琪孕有四皇子,他完全没必要跟着康王”她看着景泽辰,问:“剩下三位是谁?” 景泽辰并没有打算告诉她,他懒洋洋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吊我胃口”宋溶月白了他一眼。这人可真够讨厌的。 景泽辰凤眸微扬:“你知道他们谋逆打的什么名号吗?” 宋溶月歪头想了一会,唇角浮起一抹冷意:“诛妖妃,大宋公主魅惑主上,恐对大晋不利又或者说我是大宋派来的内奸,他们要肃清朝纲” “朕的月月就是聪明”景泽辰的两只大手爱不释手的玩着宋溶月的小手。 宋溶月拧起眉心,这么多年了,她依旧不喜和景泽辰做亲密的动作,她缓了口气:“康王养的应该有私军,你有没有找到养私军的位置?” “离京郊一千米开外有座青峰山,他养的军队就藏在青峰山里”景泽辰不以为然的说道。 宋溶月:“他们什么时候行动?” 景泽辰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下个月” “清明祭祖”宋溶月惊呼出声,这也太快了。 景泽辰低头看向她,长睫轻轻地扫下一片阴影,叮嘱道:“在宫里好好待着,朕会留一部分夜卫和飞虎军保护你的安全” 宋溶月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带皇后吗?” “不带”景泽辰摇头,“朕会让皇后生场病” 宋溶月忙道:“不能对身体有伤害” “不会的”景泽辰保证道,“她好歹也为朕生了两个孩子,朕是不会真伤害她的” 宋溶月轻抿了下唇,干干巴巴地说道:“那你注意安全” “不舍得朕了?”景泽辰眼里染了丝丝笑意,深邃的眸子,像星光落入深海。 “景泽辰,如果这大晋注定要有一位君主,那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再者说了你万一死了,他会放过我们这些嫔妃吗?我年纪轻轻的可不想给你陪葬” 谋反一旦成功,后宫嫔妃个个貌美,免不了被叛军糟蹋,那是她视为亲姐妹的人,怎能忍心她们被人这样欺辱。 还有皇子和公主,他们肯定难逃一死,那些小家伙,一口一个元母妃的叫着她,她早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所以于情于理,宋溶月都不希望景泽辰出事。 景泽辰揉了揉她的脑袋:“朕都计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朕是不会让你守寡的” “我才不会给你守寡”宋溶月伸手撇开他的手。 景泽辰眉尾一扬,点评道:“月月,善良是你最大的优点,同样也是你致命的缺点” 宋溶月闻言一笑:“善良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善良的人,人本就是善与恶的结合,当善与恶出现分歧时,就看你怎么选了?” “我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上,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的离开,如果有天,真的有人要害我,那我也不介意亲手把刀插进他的胸口”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眉宇间充斥的凉薄与狠戾和景泽辰如出一辙。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善的不彻底,恶的不全面,矛盾交织,且看到最后善与恶那个会占上风。 景泽辰听罢愣了愣,他看向宋溶月的目光慢慢发生变化,如果宋溶月是名男子,那大宋未来的君主是谁还真不一定? 他不知怎么了,突然间问了一句:“你觉得朕还有善的一面吗?” “自然是有”宋溶月的话一点点的滑入景泽辰心间,“明君怎会不善” 烛灯点亮了黑暗,女子眉眼精致,美丽的容颜在烛灯下好看的不似真人,烛灯面对男子而亮,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终是窥到了光明。 “夫人,这段时间别回关雎宫了,住我这里”景泽辰看似为商量,实际为通知。 宋溶月生硬的勾起嘴角,她现在收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真是的没事乱说什么。 她皮笑肉不笑:“能拒绝吗?” “不能”景泽辰狂傲道。 宋溶月盯着景泽辰,目光中有带着不解与疑惑:“你这是要故意坐实宠幸妖妃的传言?” “我这叫心之所向,我宠你唯一的原因便是我心悦你” 景泽辰抓起宋溶月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让她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心脏强劲有力,血脉蓬勃涌动,宋溶月只觉得烫手,感觉全身不适,她想抽出自己的手,景泽辰抓的紧,她挣脱不开。 她不想要他的爱,这份爱太疯狂了,景泽辰的强势,深宫的禁锢,真的很让人窒息。 她真的没办法对一个强占过她的人产生爱,也没办法接受是景泽辰将她困于深宫,更没办法接受周烨是死在他手里。 两国交战,是命运使然,不恨他,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她叫道:“景泽辰...” “别说话,我不想听”景泽辰的食指放在她唇上,他的语气阴恻恻的,阴暗的眼眸里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宋溶月脊背紧绷,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的她半句声响都发不出。 “这才乖”景泽辰在她额头上奖励的落下一吻,低沉的嗓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勾的人心生绝望,“已经很晚了,该就寝了,夫人” 宋溶月一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垂下的眸子里藏着恐惧,这种语气她是真的害怕,字字如刀,刀刀致命。 她宁愿和景泽辰吵架,宁愿他发火,也不愿听他这种阴恻恻的语气,活像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 洗漱完后,景泽辰将人扒了个干净,被折腾到快散架的宋溶月在床上神色恹恹的躺了一整天。 自那以后,宋溶月整日被景泽辰拴在身边,百般无赖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好在,这种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演,她已经习惯了。 朝阳东升,一抹阳光透过窗户钻进屋内,在地上投下片片光影,屋内的一切一览无余,景泽辰坐在桌前看折子,宋溶月斜靠在椅子上看书,这场景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画面。 花草树木懒洋洋的舒展枝叶,接受着阳光的洗礼,鸟儿在屋顶上慢悠悠的散着步,和平的表象下,有人搅乱了盛京的风云。 不知从几何时,街坊小巷中突然流传了一句歌谣。 “宠幸妖妃,失为明君,妖妃惑主,大晋危!” 歌谣一出,百姓之间人心惶惶,再加上宋溶月确实多年荣宠不衰,景泽辰更是给了她皇后的尊荣,让歌谣的可信度又增添了几分。 一时间狐媚祸主,祸国妖妃一类的骂词层出不穷。 盛京中流传着宋溶月蓄意魅惑主上,居心叵测,如此情景,来大晋肯定别有用心。 有些谣言甚至上升到了大晋和大宋两国的关系上。 弹劾的折子压满了案头,大臣们每日都在进言,有的甚至说要处死宋溶月,以正宫规。 景泽辰冷眼旁观,压着折子拒不表态,为了将戏做全套,假意派人去寻找流言的源头,实则为暗中收集证据。 宋溶月让秋词去打探消息,回来好讲给她听,秋词讲的绘声绘色的,逗的宋溶月笑声连连。 真有趣,要她真有祸患江山的本事,那这大晋的江山早就跟她姓宋了。 人言可畏,有的话骂的实属难听,基本上都是骂宋溶月的,要是真探究起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应当是景泽辰才对。 是他宠幸的宋溶月,宋溶月可什么都没做,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快把她淹死了。 世道就是如此,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女人,以最宽容的态度来对待男人。 宋溶月想到曾经看过的话本子,说美色误国,说妖妃害人。 还有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诗句。 从古到今美色误国的言论层出不穷,可美丽又有什么错呢? 真正误国的不是美色,而是那个坐在龙椅之上,只顾享乐的人,他才是最终的得利者,却把恶名都推给了别人。 盛世需要美人来点缀,乱世需要美人来顶罪。 帝王若真有能耐,岂会让一个女子来搅乱朝堂,无能就是无能,何必把一切都归咎于女人。 流言在后宫里也流传开来,江茹雪她们见不到宋溶月急的团团转,宋溶月让人先告诉她们稍安勿躁,她不会有事的。 她们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第20章 乐极生悲,大雨如注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乌云密布天空,层层积压下来,明明是大中午,天却阴沉的跟傍晚似的,雨水冲洗着苍翠树木,花朵从枝头打落,回归大地,雨中的景物,雾蒙蒙的一片。 大雨打到青石板的积水上,溅起朵朵水花,春季的凉风夹杂着草木泥土的味道从门窗的缝隙处钻进屋内。 永信宫大殿中央,红木长桌上的青花缠枝香炉里,有一缕烟雾袅袅上升,九位女子围在在一起。 “也不知道雨薇把我们都叫来所为何事?”江茹雪面对着门而坐,她前两天着了凉,脸色还稍微有点苍白。 陈苏蕊低头吹了吹手中的香茗:“我的小白菜还没松完土” 赵清清柔柔的开口:“我给你们做的端午节香囊还没绣完” 王可欣眨了眨眼睛:“我的锅里还蒸着糕点” “皇后姐姐”薛舒窈侧头看向身边的江茹雪,问:“你的身子怎样了?” “已经完全康复了”江茹雪微笑道。 薛舒窈看她的脸色确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转而看向对面的宋溶月:“月姐姐” 宋溶月盯着屋外的雨,手里的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桌上的茶水。 这都三天了,也不知道景泽辰的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他可千万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事了,这满宫的姐妹和孩子可怎么办? 薛舒窈见宋溶月心思飘忽不定的样子,加大音量喊道:“月姐姐!” “啊!”宋溶月着急忙慌的回过头,“怎么了?” 薛舒窈狐疑道:“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宋溶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情况未明,告诉她们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 孙思琪抬眼看向她:“是不是在担心谣言?” 李姝珍气愤的拍了下桌子:“也不知道是谁散播出去的,听风就是雨,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真相就乱说” 宋溶月勾起唇角,随意道:“这点流言我还不会放在心上” “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干嘛?”郑雨薇缓缓从里屋走了过来,她扬了扬手中的画,“我前些日子刚做完两幅画,今日找你们来,想让你们来品鉴一下” 画卷上,三层的高楼高耸入云,亭台楼阁连绵相连,飞檐斗拱,彰显着大气高端的气息,哪怕连大门上都绘出了精美的纹路。 “好漂亮啊!”宋溶月瞪大眼睛,大家都忍住感慨一声。 王可欣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兴奋:“这是我们的酒楼?” “我和思琪一起完成的,这幅是酒楼的外观,这一幅是酒楼的内部结构”郑雨薇边说边打开另一幅画。 这幅画几乎铺满了桌上,画上的酒楼,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用陶瓷玉器点缀其中,窗户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木质的楼梯增添了古韵 ,幽雅清新。 一楼搭了个大台子,专门用来表演的,对着门口的地方是掌柜的桌子,桌上摆放着笔,纸,算盘....再往后是厨房,里面的厨具一应俱全。 二楼摆放着桌椅,可以边吃饭边欣赏下面的歌舞,三楼是包厢和雅间,窗户上还悬挂着帘子。 后院有一棵超大的梨树,梨花吞吐着白色的花蕊,十位女子跃于画上。 白衣女子在树下翩翩起舞;古筝前有女子用葱白的手指拨弄着琴弦;酒坛开启,女子凑近坛口用手轻轻扇闻着酒香;看医书的女子眉头轻皱。 女子面容温和,仔细的绣着手中的绣品;来回走动的女子手中的书本卷起,拍打着另一只手;女子的衣袖挽起,胳膊上挎着篮子,在绿茵茵的菜地采摘着蔬菜。 碟子里的桂花糕被消灭了一半,女子胳膊撑着桌面,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糕点;花瓶里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女子拿剪刀修剪着花手中的花杆;女子手提画笔,画卷上蝴蝶翩飞,蔷薇花盛开。 王可欣指着画卷上吃桂花糕的人:“这人是我” “这个是我”赵清清唇边带笑,指了指绣东西的人。 “画的好像”江茹雪看着画中的活灵活现的人物,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郑雨薇笑嘻嘻的拉着沈惜颜的衣袖:“名字专门留个惜颜来写” “好,我一定认真写”沈惜颜拿起毛笔,酒楼的门匾上洋洋洒洒写下“知心酒楼”四个字。 字体洒脱飘逸,豪放不羁,这倒是和她平日温婉娴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歪头用笔杆敲了敲脑袋,莞尔一笑,在第二幅后院的空白处用簪花小楷写下:“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宋溶月站起来举起茶杯:“希望我们有天真能走出这深宫牢笼,开一家属于我们的酒楼!” 薛舒窈也举杯站了起来,双眸灵动:“为了那一天,干杯!” “干!” 茶杯碰撞的声音混合着外面的雨声,奏写出一篇新乐章。 一群不速之客不请自到,屋外风雨大作,李福安带着一群带刀的侍卫踏进永信宫的大门。 侍卫个个面无表情,李福安神色凝重,空间被割裂成两部分,他们身后大雨满天,身前安乐祥和。 屋里的众人朝他们看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宋溶月心里突然一咯噔,她沉声问:“你们这是干嘛?” 李福安没有回答,直接点明前来的目的:“陛下有旨,请静嫔娘娘接旨” 江茹雪率先站了起来,除了宋溶月,大家也都紧跟着起身,跪在李福安面前,孙思琪跪在中间:“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将军谋反,现已被俘,不日斩首,静嫔孙氏,作为其女,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三日后赐死,钦此!” 李福安的声音如同尖刀划破空气,刺耳的人耳朵生疼。 “谋反,赐死”这四个字在众人耳边来回的回荡,她们感觉自己的大脑似是不会动了,不然她们怎么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孙思琪双目无神,原本盛满光辉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她伸手接过圣旨,哀莫大于心死,声音是毫无波澜的平静:“臣妾领旨,谢主隆恩” “带走”李福安一声令下,侍卫立刻上前。 “慢着!” 宋溶月挡在孙思琪面前,这下大家都反应过来了,一个两个全都挡在了孙思琪面前,把她和侍卫隔开。 为首的侍卫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皇贵妃娘娘,还请不要阻拦属下办公” 宋溶月唇角冷勾,寒声道:“本宫要是偏不让呢?” “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李福安好声好气的商量着。 宋溶月轻蔑的笑了:“本宫何时是守规矩的人?” 李福安脸色一青,皇贵妃娘娘要执意阻拦他还真不敢强行把人带走,万一要是不小心伤到她,小命难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孙思琪从她们身后走了出来,对她们笑着摇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雨水如瓢泼般淋遍全身,身上的衣裳尽湿,凉风一吹,孙思琪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思琪!思琪!” 焦急的声音从雨中传来。 她回过头看着从屋里追出的人,雨水顺着脸颊滴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你们快回去,不要管我” 九人站在门口大声的朝她喊道:“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郑雨薇来回踱步,急得团团转:“我们现在可怎么办?皇后姐姐,月姐姐你们快想想办法?” 江茹雪抬眼望向前方,雨帘如瀑,从飞檐上奔涌而下:“我们只能去求陛下了” “陛下会同意吗?”李姝珍说的很没有底气。 江茹雪收回视线,坚定道:“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不管怎样都要试上一试” 宋溶月估摸下时间,猜测道:“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御书房” “走!” 时间紧迫,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直接朝大雨中冲去。 永信宫到御书房,这段路似是有一辈子这么长。 整齐的发髻因激烈的奔跑而散开,头上的发饰不知散落到何处,身上的绫罗绸缎更湿的彻底,雨水流进眼睛里,眼前的路模糊不清。 大雨将地面冲刷的异常湿滑,摔倒了,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一刻都不敢耽搁,这一路上,九人都没少摔。 精致的绣花鞋沾满泥泞,衣裙也摔破了,身上肯定摔伤了,但她们仍旧不管不顾的朝前跑。 御书房的牌匾未曾有半分沾染上春日的雨水。 台阶下,九人撩起衣袍,膝盖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长发湿漉漉的耷拉下来,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她们满脸的哀戚与决然:“陛下,求您饶静嫔一命!” 她们一声声的朝屋里恳求着,雨声如注,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屋里能不能听见她们的祈求。 但她们没办法,深宫孤苦,长夜漫漫,她们之间互相扶持才一路走到现在。 景泽辰坐在书桌前处理着谋逆一事的折子,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问:“外面怎么了?” 李福安去外面瞧了一眼,低头走进来,回禀道:“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嫔妃在大雨里跪着,希望陛下能网开一面,饶庶人孙氏一命” 景泽辰本批改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头:“皇贵妃在吗?” “在”李福安道。 景泽辰气的生生折断了手中的檀木笔杆,他将断裂的笔摔在桌面上,大步的朝外走去。 御书房沉重的朱红大门打开,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往上看,明黄的衣角随风飘荡。 年轻的帝王神情淡漠,仿佛是一座冰雕不带任何温度,他下了台阶,径直走向宋溶月,李福安急匆匆的上前,立在他身后,为他撑伞。 景泽辰把宋溶月拖拽起来,宋溶月吃痛一声,双腿打着晃,重心一个不稳,人摔进景泽辰怀里。 她冻的脸色发白,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发颤:“你放开我!” 景泽辰又气又恼,强势把人摁在怀里,双臂紧紧的抱住她:“非要把自己折腾病才罢休是吗?” “我不需要你管”宋溶月单薄的身躯在风雨中瑟缩着,景泽辰颀长的身形将她遮的密不透风,强健的臂膀搂的她动弹不得。 江茹雪手忙脚乱的抓住景泽辰的袍角,哽咽道:“陛下,静嫔久居深宫,镇北将军所做的事她皆不知情,还请陛下看在她是四皇子生母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说罢,重重叩首。 “请陛下开恩!” 身后的人皆叩首,皮肉撞击石砖,在雨中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下下的砸在心间,钝钝生疼。 景泽辰冷眼旁观,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们,阴冷的眼神一扫,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她们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他怒声训斥道:“够了!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竟带着一众嫔妃在这里胡闹!” 江茹雪垂首,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很像风雨中的花朵,我见犹怜。 景泽辰的目光落在沈惜颜身上:“以后四皇子的生母不再是孙氏,而是淑嫔”他冷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李福安,传朕旨意,封淑嫔为妃,把四皇子送到她那里,从此四皇子只有淑妃一位母亲” “是”李福安道。 骤然晋封沈惜颜并没有感到高兴,一心惦记着孙思琪的事:“陛下” “还不谢恩”帝王的声音比刺骨的雨水更加寒凉。 雨水抽打在沈惜颜脸上,让她的眼睛都难以睁开:“谢主隆恩,陛下....” 她想继续求情,却被人打断。 “朕心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你们要是愿意跪,朕也不拦你们” 景泽辰不再多言,抱起宋溶月转身离去。 “景泽辰,你放我下来!”宋溶月攥着景泽辰的衣服,用力的摇晃着,奈何撼动不了他分毫。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放我下来!” 大门关合,一道门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同样也隔绝了希望。 她们眼中那点支离破碎的光一点点消失殆尽,谁都没有离开。 李福安躬着腰来到江茹雪面前,劝道:“皇后娘娘,凤体为重,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带着各位娘娘回去吧,今这雨下的这么大,万一要是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江茹雪扭头看着在雨中摇摇欲坠的姐妹们,又看了看紧闭的门,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这个男人的爱与不爱太过明显,绝情的时候是真绝情,半分希望都不肯给。 李福安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太监吩咐道:“送娘娘们回去” 第21章 伤痕累累,希望难寻 金漆龙纹大屏风内,雾气氤氲,景泽辰强硬的剥开宋溶月身上的湿衣物,把人扔进浴桶里。 “景泽辰,我求你留她一命”宋溶月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她的眼睛微肿,一双桃花眼蓄满泪水,看起来好不可怜。 景泽辰刚换上干净的衣服,胸前的巨龙彰显着身份的尊贵,他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说的凉薄:“朕的儿子不能有个谋逆的母族” 宋溶月的胳膊搭在浴桶边上,素白细长的手臂上有一处擦伤,露出了红红的嫩肉,血迹斑斑,膝盖也青紫了一片,尤其是左膝盖,大有要肿的趋势。 她哀求道:“景泽辰,思琪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镇北将军做的事,你不能算到她头上,不知者无罪” “月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不能只享受好处,而不承担责任”景泽辰嗓音冷淡,眼底是一片冰冷。 “景泽辰”宋溶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泪珠一滴滴的掉进浴桶里,水面激起了浅浅涟漪,“我求你了” 景泽辰没说话,接过宫女端来的汤碗,用勺子喂到宋溶月嘴边:“把姜汤喝了,驱驱寒” 宋溶月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乖顺的张口喝下,商量道:“那你让我们见见她” “先喝完”景泽辰并不松口,继续喂着她姜汤。 姜汤的辛辣混合着眼泪的苦涩,一起进入口中,味道怪异的很。 离床不远处,炭炉里面火焰烧的正旺。 宋溶月靠坐在床头,身上穿了件米白色提花软绸中衣,贴身的衣料将她姣好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如丝绸般丝质柔软的乌发轻垂腰间,尽态极妍的面容稍显憔悴,有种破碎的美感。 她的左腿搭在景泽辰的大腿上,景泽辰正小心翼翼的给她的膝盖上着药,她的膝盖又青又紫的,肿起了一大块。 “疼”宋溶月下意识的痛呼一声,双手攥着被单,牙齿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最怕疼了,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痛的腿连动都不敢动。 “现在知道疼了”景泽辰的语气凉嗖嗖的,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少。 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一会没看住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再敢有下次,直接找个锁链把她锁起来。 宋溶月的声音哑哑的,还带点鼻音,为了救孙思琪,她只能向景泽辰示弱:“景泽辰,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就留她一命好不好?把她赶出宫也行,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 “月月,不要仗着朕宠你”景泽辰凤眸微眯,声音又冷又硬,“你就在这里跟朕讲条件!让你们见她最后一面,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 “你就一定要这么绝情吗?思琪侍奉了你三年,还为你诞下一子,平日里也从无错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宋溶月坚持不懈的说道。 上完药,景泽辰把宋溶月的腿上的裤子拉下来:“镇北将军都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死活,朕又何须在意” “朕从不是仁慈之人,镇北将军是朕一手提拔的,他背叛了我,难道不该杀吗?你也说过,谋逆当诛,就算不诛其九族也要诛他三族” 宋溶月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什么跟着康王谋逆的人会是镇北将军。 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女儿和外孙的的死活吗?她本以为镇北将军只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忽略了孙思琪。 现在看来,他这个当父亲的根本就不在乎孙思琪这个女儿,是了,不是每一位父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权利太诱人了,为了它可以连骨肉至亲都不要了,她竟没想到这一层。 宋文帝视宋溶月如珠如宝,在他的一众儿女里,宋文帝最疼的便是宋溶月,被爱包围长大的她,本能的忽视了这方面。 “感情用事,最不可取,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况且她只是朕的一个妃子”景泽辰唇角定格一抹冷笑,“再者说了朕也不缺她一个妃子” 宋溶月看向他,眼中带着探寻之意:“要是今日的人换成我,你会不如对思琪这般对我?” “你不是她,不要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景泽辰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在他心里再多的女人都不能和宋溶月相提并论,要真是宋溶月,他怕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她开脱。 宋溶月似是看到了希望,急忙忙的开口道:“你不会对不对?景泽辰人怎么可能不感情用事,你就....” “宋溶月!你真想让朕即刻赐死她对吗?” 景泽辰眼神冷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犹如淬了毒的冰冷从他嗓子里溢出:“再敢求情,朕赐她凌迟!” 宋溶月垂下眼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不敢赌,凌迟太残忍了。 大雨溅起了水雾,周遭的一切在雨中都变得朦朦胧胧。 凤藻宫,嫔妃们围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热茶,一个个的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里衣,显然是刚沐浴完。 薛舒窈蹲在陈苏蕊面前,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晃动她的脚,她原本纤瘦的的脚踝,现在已经红肿了一片,好在只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 陈苏蕊痛的眼泪飙升,两只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清秀的面容因疼痛扭曲。 薛舒窈趁其不备,迅速的将她扭伤的脚踝推回原位。 “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陈苏蕊喊出声来,其余众妃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薛舒窈放下她的脚,询问道:“好点了吗?动一下试试” 陈苏蕊慢慢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虽然还有点疼,但跟刚才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她轻喃道:“好像真的不怎么疼了” 听到陈苏蕊说没大碍了,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 “最近几天走路注意点”薛舒窈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陛下那里行不通,月姐姐又被陛下强行带走了,我们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思琪被赐死吗?”李姝珍坐立难安,眼中满是焦急。 江茹雪无奈的叹口气,眉头紧蹙:“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给月月了,如果月月也没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那思琪真是难逃一死” “为什么会这样?”王可欣喉咙发紧,“明明几个时辰前我们还在一起看画,还一起想着我们的酒楼,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 沈惜颜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很没有底的安慰道:“先不要灰心,还有三天,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惜颜说的对,不能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江茹雪纵然心急如焚,也没忘先安抚她们的情绪。 “你们身上的伤怎样了?”薛舒窈看了看她们,“都上药了吗?” 大家同时摇头。 “先上完药再说,不然伤口容易发炎”薛舒窈打开自己的药箱,还好她刚才第一时间让人把药箱给送了过来。 特殊时期,她们也不想多生事端,也就没让太医前来。 薛舒窈把里面消肿止痛,止血化瘀的药都拿了出来。 她们身上青的青,肿的肿,还有不少的擦伤,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么严重的罪,上药时痛的一个两个都惨叫起来。 为了避免着凉,每人又喝了一大碗的姜汤,几人商量了一下午,也没讨论个所以然来。 毕竟,她们在景泽辰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根本不足以让他收回成命。 雨已经停了,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吵醒了屋里的人,微弱的烛灯穿过床幔,床上的宋溶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她头疼的皱起了眉,淋了雨,有一点受凉了,在被景泽辰灌了一碗汤药后,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现在头还是有些晕。 宋溶月穿好衣服,扶着床边缓缓的站了起来,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走去,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有没有生病? 她刚走到门口便被人伸手拦下,守门的侍卫说:“娘娘,娘娘,陛下有令,要您好好养伤,不能出去” 宋溶月扶着门框,呵斥道:“看你们谁敢拦本宫!” 两个侍卫立即跪在她面前,左边的那个开口道:“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细雨斜风作晓寒,宋溶月站在门口,一股凉风吹过,嗓子突然一阵干痒,她用手掩住嘴,虚弱的咳了几声。 侍卫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可是皇上的心头宝,可不能有事:“娘娘,您还是请回吧,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会杀了我们的” 见宋溶月不肯回去,他们将头磕的砰砰响,很快额头上便渗出了血迹,宋溶月见状只得妥协。 景泽辰是懂拿捏她的软肋的,他知道宋溶月最是心软,才用这种方法来逼她。 宋溶月刚转过身,忽然有人从后面将她抱了起来,一抬头,景泽辰此时正怒容满面的看着她。 “你真想让朕把你锁起来吗?!”他微怒的语气混合着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莫名的让人心生恐惧。 宋溶月被他放到床上,她的眼神空洞,目光游移不定:“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你说过会让我见思琪的” “朕是答应过你,但不是现在”景泽辰给她盖好被子,把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 病情万不能再加重了。 宋溶月扯了下唇角,问:“那是什么时候?” 他冷淡的回答道:“最后一天” “景泽辰!”宋溶月怒从中起,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活吞了眼前的人。 “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宋溶月朕警告你!下次再敢受伤,朕就把你的贴身宫人全都杖毙!” 景泽辰想了下,尔后补充道:“就从秋词开始” “你....你”宋溶月瞪着他,气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秋词可是从小陪她到大,那个傻姑娘,不管不顾的跟着她来到了大晋,连自己的心上人和家人都不要了。 秋词八岁进宫,进宫之前有个很要好的邻家哥哥,叫张永平,每年的宫人探亲日,他都会跟着秋词的家人前来,每次一来,都要给秋词送来好多东西。 后来他学习木匠的手艺,他踏实能干,又肯吃苦,没过几年便在上京盘了一家铺子。 宋溶月曾偷摸的跟着秋词见过他一面,人是挺憨厚老实,对秋词那更是好的没话说,明明自己身上穿的是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 却给秋词买十两银子一对的珍珠耳坠,虽然那耳坠的款式丝毫比不上宋溶月随时赏给秋词东西,但这份心意难的可贵。 检验一个男人的真心不是他给了你什么,而是他愿不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给你他的全部。 十两银子,对于皇室子弟而言,或许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有时连吃一盘糕点都不一定够。 但对一个靠手艺挣点小钱的人而言,十两银子够他省吃俭用攒几年的了,秋词给他银两他不仅不要,反过来还要给秋词银钱。 他只说:“虽然我没进过宫,也不清楚宫里的情况,但我知道有钱好办事,有银两,你还能在宫里也能生活的好一些,你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 宫女只有满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宫,但宋溶月已经决定等她和周烨成完亲后,就让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来,她要嫁来大晋,她本想提前将秋词放出宫,还给秋词备了一份嫁妆。 谁知秋词是个死心眼,说什么都要跟着她来大晋,来大晋一切都未知,生死难料,宋溶月自是不愿的。 秋词在宋溶月的长乐殿外跪了整整一夜,宋溶月不答应她,她就长跪不起。 临行前,宋溶月让他出宫给家人和张永平道个别,毕竟这一走,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秋词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全都给了家人和张永平,宋溶月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只知道,秋词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的厉害。 素日里会盯着那对耳坠发呆,秋词陪着她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晋,忠心护她,所以只要她宋溶月还活着,就不允许任何人动秋词一下。 哪怕那个人是景泽辰。 第22章 商量对策,争论不休 夜如墨般浓稠,缕缕白光泻出窗外,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着,地上的积水被照亮,伴随着灯笼摇晃的幅度变得忽明忽暗。 被风雨摧残的后的夜晚,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景泽辰坐在床边,一手托起宋溶月的胳膊,另一只手小心谨慎的为她擦药,一边擦药还一边念叨着:“仔细这点,这伤口万一留疤了可就不好了” 宋溶月的肌肤娇嫩,还光滑白皙,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般温润细腻,一身的冰肌玉骨,要是真留下疤了该有多可惜。 等伤口愈合了,一定要给她用最好的去疤药,一点疤痕都不能留下。 宋溶月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朕的人,朕不允许自己的东西有一点损伤”景泽辰的语气嚣张又霸道。 宋溶月气急败坏的骂道:“我是个人!不是物件!我只属于我自己!” 景泽辰抬起眼眸,床头的烛火跌入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眸中潋潋游动着幽幽光芒,神秘莫测,却又沾染上了几分乖戾。 “月月,在你嫁于朕的那刻起,你便只能是朕的,关于这点,你要牢牢记住!” 宋溶月咬紧牙关,狠狠的瞪着他,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人?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可怕的占有欲改掉? 不想和景泽辰讨论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她把话题扯开:“景泽辰,思琪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置她于死地!” “朕要赐死谁,需要理由吗?”景泽辰说的无情,“要怪就怪她爹连累了她,朕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孙氏还活着,她将是皓逸一生的污点” 宋溶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角迅速泛红,尾音发颤:“你爱你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怜悯一下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亲” 景泽辰冷笑:“她岂能跟朕的儿子相提并论!” 他将宋溶月的胳膊放下,拿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一副矜贵优雅的样子,很难想象刚才那冷酷如冰刃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宋溶月提高音量,反驳道:“皓逸也是思琪的儿子!” “那她就更应该为自己儿子的前途考虑!”景泽辰把手帕扔到桌上,神色极其的不耐烦,“朕现在不想听和孙氏有关的事,你要是不想让她多受罪,就莫再求情” 宋溶月哑口无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蝶羽颤着,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下思琪的性命。 景泽辰把宋溶月的表情尽收眼底,太过注重感情,可不见得是件好事,终有一日她会栽在这上面,自私点不好吗? 不过现在想想,若是宋溶月真的自私,那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宋溶月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神情倦怠,病还没完全好,事想多了,头有点发蒙。 宫女用托盘装着药碗,低眉顺眼的走了过来。 景泽辰抬手,用手背碰了碰碗面,温度正好,他将要端到宋溶月面前。 宋溶月瞧着黑乎乎的药汁,眉眼皱成了一团:“太苦了,我不想喝” “那朕含在嘴里喂你”景泽辰轻挑下眉,笑的一脸暧昧。 宋溶月无语的扯了扯唇角,脸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原来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真是长见识了。 她自是不愿让景泽辰喂她的,一咬牙,捏住鼻子,直接囫囵的将药吞了下去,她喝的急,来不及咽下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洇湿了一小块衣襟,端的是妩媚风情。 景泽辰看的心神荡漾,这小妖精喝个药都能勾的人心痒难耐的,要不是她还病着,他一定当场将人吃干抹净。 宋溶月把碗撂到桌上,苦的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天啊!太要命了,舌头都快麻木了,口中分泌的全都是药的苦味。 景泽辰眸光幽深,笑意分明,他伸手拿过托盘上的纸包,骨节分明的大手三两下便将纸包打开,拿起一块果脯放入她口中,随后用大拇指指腹温柔的擦去她嘴角的药渍。 宋溶月口中嚼着酸甜的果肉,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很快药效便上来了,她困的直点头。 景泽辰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温声细语的哄道:“早点休息,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宋溶月大脑乱哄哄的,下巴放在他肩头,困乏的瞌上眸子,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绵延,似是睡的很沉。 景泽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子,盯着的她的睡颜看了好久好久。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只对她一人心动,什么时候她的心也能为他动一次? 景泽辰特意叫太医在药里多加了些安眠药的成分,不然宋溶月也不能睡这么沉,现在她需要好好休息,无关紧要的人,可不能打扰到她养身子。 时间飞速地朝前行驶,这几日宋溶月把能使的招数都用了,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去色诱景泽辰。 奈何景泽辰就算是情到深处也有理智尚存,不管宋溶月怎么努力,景泽辰就是不松口。 景泽辰还断绝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她素日里连秋词都见不到,伺候她的宫人全都是生面孔,一个两个跟哑巴似的,连多余的话都不和她说。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景泽辰安排的,宋溶月整日急的冒火,食不下咽的,景泽辰一日三餐盯着她必须吃完,为了避免她多想,安神汤每晚更是必不可少的。 转眼到了最后一天的晚上,皎月如明镜高悬,亮亮堂堂,一派诗情画意的美感,柔和的月光为斗拱交错、金迷纸醉的宫殿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 凤藻宫里一群人围在桌前密谋着一件大事。 薛舒窈通过不眠不休的努力,成功做出了假死药,王可欣把药藏在她给孙思琪准备好的饭菜里,又用几块金元宝买通了送饭的太监,让他把装着假死的药的饭菜给送了进去。 以孙思琪的聪明,她肯定能猜到那颗药是做什么的。 像孙思琪这种被赐死的废妃,到时候肯定是草席一裹,直接丢入乱葬岗。 她们又花不少银钱打点关系,安排了人接应,等抛尸的人都走了以后,他们就会把孙思琪藏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三天后药效一过她就能醒来。 她们也给孙思琪准备了一笔钱财,等风头过了,改个名换个姓,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都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再回盛京了。 宫人都退守门外,九彩凤戏凰灯台上的蜡烛默默的燃烧着,经过火焰洗礼的凤凰宛若浴火重生。 王可欣收起了平日没心没肺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上此刻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给人一种突然间长大的感觉。 “要是计划暴露,你们就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不行”江茹雪拒绝的干脆,她靠在椅背上,精致的眉眼间透着几分虚弱,美丽的面容也带着病态的苍白。 淋了雨,让她本就没好利索的风寒又加重了。 关于王可欣的提议,在座的七人没一个赞同的。 “你们听我说”王可欣给她们分析着利弊,“我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唯一的姐姐也下落不明,就算死了也不会连累别人” “可你们不一样”她劝说道,“你们都有孩子,有家族亲人,你们要为他们考虑” 其实她们都知道王可欣说的办法是计划暴露后损失最小的了,可她们怎能忍心用王可欣的命去换孙思琪的命呢? “那也不行,我们可是一家人,怎会让你独自去冒险?”赵清清握住王可欣的手,一双明亮如清水般的眸子里倒映出王可欣的身影。 “我答应过你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事情真败露了,还是让我来吧” “清清,你和可欣都别争了”薛舒窈眼底一片乌青,神情也有点萎靡不振,“药是我做的,要顶罪也应该由我顶才对” “我来!”李姝珍一拍桌子,大有豁出一切的架势,“贤妃姐姐有孩子,你要为皓翔考虑,我又没有孩子,我来最合适” 陈苏蕊也争着说道:“我也没孩子,应该我来” “我来!” “不行,我来!” 沈惜颜和郑雨薇也加入了这场生死的争夺战。 一时间屋里争论不休,谁都不想看着自己的好姐妹送出性命。 江茹雪开口打断了她们的争吵:“你们都别争了,我是皇后,一切我说了算,我爹是宰相,我还有两个儿子,我这保命的筹码够多,皇上不会轻易对我怎样的” 王可欣的头脑第一次转的这么快:“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背后的家族怎么办?万一皇上一怒之下牵连到他们,你们会安心吗?能安心吗?” 大家都沉默了,她们都家族里也有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她们不能慷他人之慨解旁人之囊,不能将家族置于险地。 “所以啊!”王可欣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就把这个逞英雄的机会留给我吧,我也想当一次英雄,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 “可欣,这是我们一起的决定,你不能这样做” 赵清清还是不同意,要去也应该是她去,她也没有家族,只有一个女儿,皇上是不舍得牵连自己的孩子的,她相信姐妹们会照顾好她女儿的。 “一个人出事,总比我们都出事来的强,如果注定要有个人出来顶罪,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可欣冲她们微微一笑,笑容恬静,好似昙花一现,只留有片刻的芳华:“我们要往好处想,说不准我们都会没事” 她们争论了大半宿,说什么都不同意让王可欣顶罪的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宋溶月站在窗户前,影子投在屋内的金砖地板上,匀称、高挑的身材,每一处轮廓都堪称完美,曼妙的身姿,如同柳树一般婀娜多姿。 宋溶月没有生过孩子,哪怕她今年都二十多了,身段依旧宛若十六七岁的少女。 景泽辰坐在书桌前批改着奏折,他低着头,长睫轻轻垂下,五官俊美的无可挑剔,一双丹凤眼犀利且贵气。 登基四年,周身气场比以前更加强势,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帝王的霸气,叫人从心底里生出敬畏。 宋溶月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两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凑近,凶神恶煞的盯着他:“最后一天了,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 景泽辰淡淡的说道:“不急” “景泽辰!”宋溶月吼道。 景泽辰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欠欠的:“唤我一声夫君,朕提前半个时辰放你出去” 宋溶月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景泽辰得意的扬了扬眉梢,眼尾上翘,心情很是不错。 逗宋溶月果然很有意思。 “夫君”宋溶月的声音比蚊子哼哼的声音都小。 景泽辰唇角弧度渐深:“大点声,朕听不清” 宋溶月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再喊一声夫君吗?为了能早点见到思琪,忍了! 她加大声音,又喊了一遍:“夫君” “唉!”景泽辰语调拉长应道,声线里带着满满的愉悦,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宋溶月过来。 宋溶月心不甘情不愿的绕过桌子走了过,景泽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 他贴着宋溶月的耳边,厚颜无耻的说道:“亲我一下” “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溶月黑着脸,目露凶光,如果此时此刻手中有根针,她一定要把景泽辰的嘴给缝起来,看他以后还怎么说这些混账话。 “亲的朕高兴了,再让你提前半个时辰”景泽辰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宋溶月盯着景泽辰的薄唇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好吧!她还是下不去嘴。 就在宋溶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景泽辰的声音传来:“朕的耐心有限” 宋溶月努力的咽下怨气,双臂吊住景泽辰的脖子,眼一闭,英勇就义一般吻上了景泽辰的唇。 唇上的柔软传来,景泽辰一时有些懵,宋溶月的吻技很是青涩,景泽辰掌握了主动权,慢慢的引导着她。 景泽辰轻巧的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一点点的索取着,宋溶月只得尝试回应他,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景泽辰吻到忘情,这是她第一次回应他的吻,宋溶月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心头的反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23章 皇位之争,何其残忍 申时,太阳开始偏西,景泽辰终于把宋溶月给放了出来,宋溶月不顾自己腿上没痊愈的伤口,走的飞快,生怕景泽辰反悔。 她先让宫人去各宫通知其余嫔妃,让她们前去冷宫,一起去看孙思琪,她也坐上步辇急匆匆的朝冷宫赶去。 从紫宸殿到冷宫,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环境开始慢慢变得荒凉起来。 断壁残垣,破墙残瓦,院中杂草丛生,墙角处都生出了青苔,几棵大树歪歪扭扭的生长着,野草遍布,厚厚的蜘蛛网结的密密麻麻。 阴暗的角落,滋生了蛇鼠蚊虫,破败的窗户和木门在风中吱呀吱呀的响着,破旧的屋檐积着未干的雨水。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发霉的气息,碎瓦枯叶落了一地,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打开,嘎吱的响声冲击着耳膜,叩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尘土扬起,孙思琪独自坐在屋里,姣好的面容稍显憔悴,衣衫整齐,青丝简单的挽成随云髻,褪去华服玉钗的她,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看到她们时,孙思琪对她们扬唇微笑,宛若从淤泥里生出的莲花,纯净高洁,不曾沾染分毫的污秽。 “思琪” 大家激动的朝她跑来,孙思琪也站起身,小步的朝她们跑去,十人抱坐一团,又是哭又是笑的。 孙思琪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略微有点干哑:“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江茹雪的眼圈红红的。 王可欣拉着孙思琪的手,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哽咽道:“你都瘦了” 孙思琪拍拍王可欣圆乎乎的肉脸,视线一一从几人身上扫过,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还能再见你们一面真好!”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郑雨薇眼中泪光闪闪,“我们说好要当一辈子的姐妹的,你可不能抛下我们” 薛舒窈压低声音:“我们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一切都交给我们吧”赵清清温柔的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陈苏蕊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我们还要一起开酒楼,你先出去找块好地方” “一切有我们”李姝珍声音在发颤,眼中酸涩,“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能团聚了” 孙思琪并不接话,只是一味的对着她们微笑,不知为何?宋溶月看着她的笑,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思琪的笑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给人一种人就在眼前,但只要一触碰便会消散的错觉。 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 孙思琪来到沈惜颜面前,握着她的手:“惜颜,皓逸养在你身边我很放心,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从今往后,你就是她亲娘” “不要,我不要”沈惜颜流着眼泪拼命的摇头,故意说道:“我一定是最坏的养母,说不准还会打骂他,不给他饭吃,你不能放心,你的儿子你要自己养” 孙思琪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对她莞尔一笑,随后走到宋溶月面前,轻轻地拥抱住她,凑近她耳边说道:“月姐姐,谢谢你” 谢谢你当年带人来到芙蓉阁,为她昏暗的人生点亮了一盏灯。 “思琪”宋溶月说着,泪珠滚滚从眼眶落下。 孙思琪放开宋溶月,转身看着众人,眼里的泪水反射着细碎的光:“也谢谢你们,能遇见你们我很高兴,也很幸运”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昭帝元年,她十六岁,如今是昭帝四年,她十九岁,进宫三年,能遇见她们是她的幸。 那年冬日寒风凛冽,她们带着一身光与温暖闯入她的世界,从此她的世界被点亮,升起了属于她的太阳,四季如春。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现在不止是宋溶月,每个人心里都透露着强烈的不安。 孙思琪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噗!”一口黑红的血液从口中吐出,孙思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思琪!”宋溶月吓的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伸手接住她,宋溶月蹲在地上,眼泪一颗颗的砸在孙思琪的脸上。 大家都吓坏了,慌不择路的围在她身边。 孙思琪躺在宋溶月的臂弯里,虚弱的对她们笑着,薛舒窈蹲在她身边,为她把脉。 薛舒窈的眼泪立刻冲出眼眶,她语无伦次的嘶吼道:“鸩酒!我给你的假死药,你为什么不吃!” 原来,她没吃,大家的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流。 “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怎会舍得连累你们,怎会让你们置于险地,你们要是因我出事了,就算我侥幸活下来了,也难逃良心的谴责” 孙思琪脸色开始发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嗓子里混合了血液,每一个字都说的黏糊不清。 “别为我哭,我想我娘了,现在我是要去见她,你们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希望....下辈子再遇见你们的时候,我只是孙思琪,我还要和你们当好姐妹” 沉浸在悲痛中的大家,连擦眼泪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艰难说道:“要是有天我们的酒楼要是开张了,别忘了给我上三炷香,告诉我一声” 众人竭力咽下泪水,重重的点头。 “我娘来接我了,我要走了”孙思琪的眼神溃散,她生硬抬起头,最后看了她们一眼,素日里端庄优雅的她们,此刻一个个的全都哭成了泪人。 “能够遇见......你们,真好.....” 她微弱的声音消散于世间,年轻鲜活的生命走向凋零。 “思琪!”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屋里响起,她们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思琪你醒醒!” 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无声的诉说着离别,春意盎然,大地一片欣欣向荣的盛景,她却如同秋季的枯叶,随风飘落,归于尘土。 为了给孙思琪一个体面的葬礼,宋溶月只能再去求景泽辰,最终孙思琪被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希望她下辈子不再被家族所累,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 关于宋溶月红颜祸水,狐媚祸国的谣言也已澄清,是康王故意散布出来谣言,企图动摇民心,意在篡位。 镇北将军三族以内的人被判斩立决,参与谋反的官员一律斩首,康王赐自尽。 行刑当日,鲜血浸透了菜市口的地面,染红了天空的一角,一条条生命消亡于刽子手刀下。 皇权的争斗,残酷如斯,皇位,是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何其残忍! 康王府,鸦雀无声,临窗而立的男子身姿修长挺拔,英俊的面容是一片平静与淡然。 大门被推开,景泽宇回首望去,为首的男子缓步走来,暗青色的广袖锦袍,用金丝线绣出繁杂的图样,极尽尊贵与奢华。 薄唇轻抿,高挺的鼻梁,俊美矜贵,身形颀长,冷冽的凤眸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李福安将毒酒放在桌上,退出门外,把大门关好,给他们兄弟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景泽宇不慌不忙的走到景泽辰面前,调侃道:“皇兄,你这是来送臣弟最后一程的?” 景泽辰面无表情的说道:“泽宇,没想到你我兄弟之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权利、地位,太诱人了,臣弟没能抗住诱惑,有负兄长期许” 景泽宇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将死之人,更像是一位对着哥哥耍无赖的弟弟。 他问:“只不过皇兄是怎么发现的?” “争夺储君之位时,你假意与朕交好”景泽辰眸光深沉,俊美的脸上一片冷漠,他沉沉的开口:“其实朕也曾全心全意的相信过你,查到真相时,朕第一次希望冥风的情报网出了差池” 景泽宇心头的蓦地一紧。 “当年朕在阴山差点丧命,是你让人贪污了军粮,事后还把一切都推到了三皇兄身上” “也是你总是仗着年龄小,装成心直口快的样子,在不经意间挑拨几位兄长的关系,还让他们抓住阴山的事不放,好让朕落个被万人唾骂的罪名,从而彻底丧失当储君的可能” 听完景泽辰的话,景泽宇低头沉默不语,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纨绔之气被精明沉稳所取代。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问:“那你为何要留我到现在?” “因为朕需要除掉三皇兄,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先除了三皇兄这个心腹大患,好断了大皇兄的左膀右臂,至于你,朕在等你露出马脚,顺便看看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心存异心” 景泽辰眸光幽冷,声线冷硬如冰:“泽宇要不是你,朕还真不一定能狠下心,是你教会了朕对任何人都不要心慈手软,更不要相信所谓的骨肉情深!” “是吗?”景泽宇挑眉笑道,“看来臣弟倒是阴差阳错的办了一件好事,皇兄不管你信与不信,臣弟起初和你交好是真心实意的” 景泽辰面不改色,眼神却一点点的软了下来。 想要你的命是真的,兄弟之间的情谊也是真的。 “只是权利的诱惑太大了,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也生了夺位的心思,念头一生,犹如河水决堤,行差踏错,最终万劫不复”景泽宇来回踱着步,慢条斯理的说着。 景泽辰忽然间开口,问道:“你后悔吗?” 景泽宇闻言脚步一顿,他负手背对着景泽辰,嗓音低哑:“后悔有用吗?大错已铸成” 没用,都知道后悔没有,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景泽辰是不可能留一个谋逆之人的性命。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我愿赌服输,兄长,若有来生,愿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 景泽宇朝窗外看去,残阳如血,庭院深深,绿荫点缀,雀鸟回归,看起来是一片的祥和安宁。 “日暮已经降临,我的一生也终将走到尽头” 他转过身,径直来到景泽辰跟前,对着他躬身一礼:“五哥,七弟在这里祝你万寿无疆,寿与天齐,坐拥万里江山,儿孙满堂!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 “七弟我先行一步!”话音未落,景泽宇大步走到桌前,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景泽辰瞳孔猛缩,手抬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 酒杯滚到景泽辰脚边,景泽宇踉踉跄跄的扶着椅子坐下,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衣襟处血迹斑斑。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感受生命的流逝。 后悔吗?他再一次问自己。 不悔!大晋的皇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他也想大展宏图,也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后悔!他辜负了五哥的信任,他将后背交于自己,自己却在他背后狠狠的插了一刀。 “不该当背信弃义的小人”这是景泽宇生前最后的念头。 景泽辰挪动脚步来到他面前,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叹息道:“泽宇,希望来世,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 太阳完全没入了山间,独留月亮悬在半空,月华渐浓,层层倾泻而下。 景泽辰从屋里走了出来,路过李福安身边时,丢下一句:“厚葬吧” “是”李福安低着头说道。 景泽辰下到最后一阶台阶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徒留了一地的无可奈何。 恍惚间,有两个五六岁的孩童出现在走廊里。 后面的小男孩奋力追赶:“五皇兄你别跑” “快来追我啊”前面的小男孩扭头说道。 两个孩童穿过景泽辰的身体,朝前跑着,景泽辰的视线也随之跟看过去,两个孩童跑出院子,再也寻不到踪迹。 景泽辰再一次回过头,稍微停顿几秒后,决然的收回视线,抬腿向前,淹没于茫茫夜色当中。 皇家不该有情,可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他们也曾兄友弟恭过,也曾在繁星漫天的春季坐在屋顶饮酒谈人生,炎炎夏日时在树下休憩纳凉,秋收时漫步赏枫叶,大雪纷飞的季节在湖亭里煮茶赏雪..... 只是兄弟情再重也重不过江山,输了,一无所有,一杯毒酒了此残生,赢了,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种种恩怨皆在身死之际烟消云散,只余一句“厚葬吧” 第24章 端午佳节,故人已逝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盐梅已佐鼎,曲糵且传觞。 时间的齿轮永不停歇的转动着,转眼之间又到了端午节。 逝去的人一柸黄土,消失于世间,再也寻不到踪迹,活着的人被命运推搡着向前。 端午佳节粽飘香,夏天的太阳无情的燃烧着大地,烈日当空,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光点。 凤藻宫,殿内的冰块冒着丝丝寒气,手摇风扇吹着冰块,屋里倒是凉爽的很,八人围坐在大圆桌前,桌上的鲜果在井水里湃了一早上,现在吃正是适合。 晶莹剔透的葡萄上面还带着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切好的西瓜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鲜桃饱满多汁,荔枝香甜。 冰镇的酸梅汤,白色的酥山好看又好吃,冰酪软绵爽滑,冰凉止渴,冰荷叶粥清热解暑...... 沈惜颜手里剥着葡萄,眼睛朝门口看去:“月姐姐怎么还没到?” “她估计又被陛下叫走了”王可欣嘴里嚼着荔枝,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李姝珍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酸梅汤:“盛宠太过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一点自由都没有” “月姐姐哪是盛宠”陈苏蕊往四周看了看,招招手,示意她们凑近点,大家用手撑着桌子,身体往前倾。 只听她神秘兮兮的说道:“分明是陛下死缠烂打缠着月姐姐不放” 大家忍俊不禁,屋里很快便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王可欣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说的对!说的对!” “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这下可被我逮到了” 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屋内的人不约而同的望去,只瞧有一女子漫步走来。 宋溶月今日穿的清凉很,丝绸质地的抹胸淡蓝色长裙轻薄又透气,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下摆绣着碧水蓝天图,肩披同色系薄纱,袖口和两侧的摆叉绣着洁白的梨花。 三千青丝盘成发髻,冰种翡翠凤簪和玉步摇互相映衬,玉色的珠子轻轻垂下,一步一摇。 生的妩媚近妖的她,穿上这一身,竟透露出一丝丝不染尘世的纯,当真是艳丽至极。 郑雨薇嚷嚷着:“月姐姐,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 “我求了我们这陛下半天,他才勉强答应放我出来,还说什么要我酉时之前必须回去,不然下次就不放我出来” 宋溶月接过宫女递来的凉帕子,净着面和手:“我也不知道这一天天的到底招谁惹谁了,弄得我跟个犯人似的” 大家听着也不知说什么好?喜欢景泽辰的心里酸溜溜的,不喜欢他的,当个笑话一笑而过。 江茹雪拍拍身边的空位:“快来坐” “这天可真热”宋溶月来到江茹雪身旁坐下,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晕。 身边的沈惜颜把还冒着凉气的酥烙端到她面前:“吃个酥烙解解暑气” 宋溶月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入口即化,冰凉解暑,顷刻间压下了盛夏的燥热,没几下,宋溶月便将一碗冰酥酪给解决完了,她心满意足的擦着嘴,舒坦了。 丫鬟露珠用端来了一托盘的香囊,赵清清把香囊分给她们:“这是我给大家绣的端午香囊” 圆形的香囊的颜色各异,外形精致典雅,用针线绣出朵朵盛开的鲜花,每朵花都绣的栩栩如生,丝绸的锦缎柔软光滑,束口处的流苏上坠着各色的圆珠子。 “绣的可真漂亮” 屋里不断响起夸赞的声音,她们看看自己手里的香囊,又左顾右盼的看看身边人的。 赵清清指着手中的香囊:“你们每个人都有一朵独一无二的花” 宋溶月是梨花,江茹雪是牡丹,太阳花是薛舒窈,百合则是赵清清喜欢的花,沈惜颜的是兰花,王可欣是昙花,蔷薇肯定是郑雨薇的,李姝珍是珍珠兰,陈苏蕊的是绣球花。 每朵花都有它独特的含义,是赵清清专门根据她们每个人的喜好绣的。 薛舒窈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的开口:“不要小看了里面的香料,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有艾叶,白芷,薄荷,玉兰花等十几种草药和香料制成,不仅可以驱虫祛病,还能提神醒脑” 江茹雪把香囊凑近鼻尖嗅了嗅,然后很给面子的赞叹道:“薛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过奖了”薛舒窈谦虚的摆了摆手。 瞧着薛舒窈这尾巴快翘上天的样子,大家都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宋溶月看到了托盘上剩下的那个香囊,那是一枚碧色的香囊,上面的荷花开的正盛,一朵接一朵,千姿百态,蜻蜓在上方盘旋。 她道:“这个莲花是不是给思琪的” 屋里轻松的气氛被打破,好似有片看不见的乌云笼罩在上空,压抑的过分! 赵清清稍微发颤的手指一点点的摸过香囊,眼中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她点点头:“是” “等会我们去祠堂把香囊给她送过去,我们都有可不能少了她的”陈苏蕊眼里闪着点点泪光,声音梗涩,“不然,她该说惠嫔姐姐偏心,没给她绣了” 祠堂是她们私设的,只是为了能有个祭奠的地方。 江茹雪秀眉轻皱,面上愁云密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定要提醒你们的家族谨言慎行” “嗯”大家应道,“知道了” “你们都有家族,就我没有,现在想想还挺不错,至少不用担心被连累”王可欣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下大家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复杂,探究,不解......各种各样的目光一同落在她身上。 王可欣捏起一颗葡萄,一边剥皮一边不在意的说道:“你们别这样看我” “可欣,你家到底怎么了?”宋溶月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除了赵清清以外的人,最关心的问题,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王可欣讲她家里的事。 王可欣放下手中未剥完的葡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痛。 她缓缓地开口:“我爹走的早,我娘靠卖糕点的手艺养活我和姐姐,日子虽说清苦了点,但我很满足” “收摊的时,是我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候,娘亲会把没卖完的糕点给我和姐姐吃,桂花糕好香好甜,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流下,多少年了?至少有十六年了吧?藏在记忆深处的桂花糕曾是她苦涩人生中唯一的甜。 坐在王可欣两旁的郑雨薇和陈苏蕊默契的从身上掏出帕子,为她擦拭着眼泪。 “傍晚,我们一家人坐在桂花树下,我和姐姐吃糕点,娘亲为我们缝补着衣物,慈爱的对我们笑着,姐姐总说她吃不完,把剩下的都留给我吃” 王可欣那对浸在泪水中的眸子,又黑又亮,却染上了凄惨的无助:“姐姐也就比我大两岁,她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我,保护我” 她感慨道:“那时,夕阳西下,秋风渐凉,桂花坠落肩头,桂花香甜的味道包裹着我们一家三口,那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记忆被一点点的抽丝剥茧开,十多年过去了,记忆本该模糊不清,但不知为何?她能清楚的回想起每一处细节。 母亲将她因调皮而被划破的衣物上绣出漂亮的花朵,她伏在母亲膝上,母亲有时会用她那粗糙的大手抚摸她的头。 姐姐跟着母亲学着刺绣的手艺,还会偷偷的捏她的脸,说她只是贪吃贪睡的小懒猫。 午夜梦回之际,在那棵大桂花树下,她和姐姐在捡掉落的桂花,母亲在厨房忙碌着,还有从外务工回来的父亲。 梦好暖,好美啊!让她舍不得醒来,皇宫的好冷,好黑暗。 幸好!她遇见了一群真心待她的人,姐妹间的情意在她心间如昙花般绽放出刹那光芒,留下的永恒的瞬间。 王可欣微翘的睫毛沾湿,鼻头泛红,嗓音沙哑:“在我十岁那年,娘也走了,伯父伯母欺负我和姐姐没有家人撑腰,霸占了我家的房子,还把我和姐姐都给发卖了,好给他儿子换彩礼钱” 真相竟如此残酷,大家眼中的心疼早已溢出眼眶,看起来最可爱单纯的她,心里原来藏了这么多事。 “几经流转来到盛京,在人市结识了惠嫔姐姐,人牙子见我和姐姐长得还算不错,想把我们卖个好价钱,也就不怎么苛待我们,平日里姐姐和惠嫔姐姐很护着我” 王可欣的眼神慢慢变了,那是一种难以诉说的平静,好似历经千帆归来,初心从未改变。 “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姐姐被一户人家看中,买了她当姨娘,姐姐临走前,对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要开心,要快乐,让我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 “我自不愿跟姐姐分开的,当时我抱着姐姐不肯放手,但我一个小孩子怎能抵得过大人的力气,姐姐还是被他们强行带走了” 她从未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历经风霜磨难,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当真不易。 这些年她一直谨记姐姐的话,活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尝过最名贵的糕点,但她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一块桂花糕。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王可欣眸色深深,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底仍浸着悲伤。 宋溶月的脸色也变了,她抬眼看向斜对面的赵清清,赵清清察觉后,面容沉重的对她点点头。 王可欣继续说道:“我十四岁那年和清清姐一起被送入东宫给现在的陛下当通房丫鬟,当时陛下嫌我年龄小,根本不管我,把我扔到后宅里自生自灭,下面的奴才都欺负我,还好有惠嫔姐姐保护我” 宋溶月眼波微荡,奴大欺主,她刚嫁入东宫时,下面的宫人大都不服她,她不识大晋的文字,账本看不太懂,下人阳奉阴违。 不过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不服,那就打到服为止!太子妃的名头该用也要用,恩威并济,半个月她就把宫里的下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大晋的文字学起来也不算难,她先学了账本上的字,见识了景泽辰富得流油的私产后,她为了试探景泽辰的底线,故意花钱如流水。 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收服了赵清清和王可欣,给她们升位分,一方面是怜惜她们在东宫的不易,另一方面是希望她们能让景泽辰不再缠着她。 “两年后,月姐姐嫁了进来,从那以后我和惠嫔姐姐也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话已经说完了,王可欣故作轻松的对她们笑了笑。 周遭的空气似都凝结了,沉默的呼吸声震耳欲聋。 宋溶月一双璀璨的桃花眼看着王可欣,眉梢好看的扬起,微笑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你还有我们” “对!谁说你没家人的,我们不都是你的家人吗?”李姝珍义愤填膺的说道:“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揍他” “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愉悦的氛围开始聚拢。 江茹雪打趣道:“瞧把你能的” “在这后宫里有最大的两个人撑腰,我可不歹横着走吗?”李姝珍的下巴高傲的扬起,双手叉着腰,摆足了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笑声带动了屋内欢快的气氛,屋外的石榴树带着最火红的花朵溢满枝头,鸟群的双翼划过天际,就连太阳都收起炙热的光辉,变得温煦起来。 各种口味的粽子,五黄和五红都是端午节不可缺少的东西。 午膳时,美味佳肴摆满了大圆桌,吃了粽子,喝光了一壶黄酒,桌上的饭菜也被消灭了七七八八。 大家喝了个微醺,借着酒劲诉说着自己对家的想念,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的囧事,一起哭,一起笑。 循规蹈矩的她们,这一刻把所谓的礼仪规矩全都抛之脑后,现在她们只想做自己。 孙思琪不在,她们也没忘记她该有的那份,给她上了三炷香,上了贡品,九人一起敬了她一杯酒。 香燃烧的很是旺盛,烟雾缭绕,缥缈虚无,她们看向烟雾后面的牌位,眼含热泪的笑着。 烟雾之后,似也有个女子,对她们笑的温柔。 第25章 外出游玩,风景如画 太阳渐渐开始沉入山间,宋溶月乘坐步辇来到紫宸殿。 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身深紫色长袖衣袍华贵、奢侈,隐隐流动着璀璨的光泽,紧实的腰身束以月白色的锦带,上面挂着龙纹形佩,愈发显的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你晚了半刻钟”景泽辰冷冷的开口,语气很是不爽。 宋溶月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所以呢?” “一个月不许提离开的事”景泽辰说完转身朝屋里走去。 “景泽辰!”宋溶月急急的追了上去,跟在他后面喊道:“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景泽辰停下脚步,转过身,低头看着宋溶月,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着点勾人的意味,他俯身贴近宋溶月的耳边,温柔的嗓音带着病态的偏执:“朕不管,没完成约定,就要接受惩罚” 宋溶月惊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这种语气真的很吓人,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景泽辰搂住她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宋溶月痛的眼泪飙出,牙齿紧紧的咬着唇瓣,指甲更是深深的陷进肉里,这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景泽辰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那枚青紫的牙印,寡淡的说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回来晚” 宋溶月咬着牙,愤声骂道:“我迟早有天会被你气死!” 景泽辰菲薄的唇轻勾,他站直身体,眼睛在宋溶月身上游走着,淡蓝色的衣裙很衬她的肤色,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腰如细柳,高挑的身材窈窕玲珑,多一分则腴,少一分则寡。 人间尤物,莫过于此,只不过这穿的也太娇艳了些。 他霸道的开口:“这件衣服以后只能穿给我看,不许穿出去” 宋溶月抬起头,不服气的瞪着他:“你现在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景泽辰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不止这一件,同种类型的衣裳一律不许穿出去” “景泽辰!你别太过分!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宋溶月口不择言的吼道,气的牙都快咬碎了,娇媚的面容也因生气涨的通红。 景泽辰闻言只是轻挑了下眉,语调拉长而慢:“就凭朕是你夫君,就凭你有求于朕” 宋溶月怒目圆睁,怒声道:“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 景泽辰看着宋溶月张牙舞爪的样子,感觉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瞬间炸起了浑身的毛发。 他突然笑了,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闪着静谧的光,他调侃道:“宠物?哪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宠物” 宋溶月觉得再和他说话,自己真会被气到升天,她怒气冲冲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脸别开。 磁性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景泽辰蹲在宋溶月面前,摇晃着她的肩膀:“月月,月月” 宋溶月打开他的手:“你起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这脾气真是愈发大了”景泽辰钳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宋溶月眼眸垂下,面上还带着未消的薄怒。 整日里被他强带在身边,还不让出去,现在连她穿什么衣裳都要管,她一个大活人活的像个提线木偶。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这种爱人的方式很深情吧? 估计也会有人说她不知好歹,可这种强制,逼迫,囚禁的爱有什么好的?真的会有人喜欢这种爱人的方式吗? 爱情不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另一个人,而是应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景泽辰凤眸微眯,看向宋溶月的目光目光真挚而又狂热,指尖顺着她的脖子慢慢往下滑:“月月,你说朕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他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唯有宋溶月入了他的心。 宋溶月哼了一声:“八成眼瞎” 景泽辰松开手,无奈一笑,自嘲道:“眼瞎就眼瞎吧,谁让朕喜欢你呢?” 宋溶月没理他,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好了,别生气了”景泽辰眸中柔意轻泛,“等朕把这两日的政务处理完,带你出去玩” 自他登基以来,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好久都没有带她出去玩了。 宋溶月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想出去,但不想和景泽辰一起出去,她问道:“你能不去吗?” 景泽辰薄唇轻启,平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景泽辰用三天处理完政务,在第四天的清晨,和宋溶月一起换上常服,让冥凡带几名飞虎军的人,他前几天就让宫人把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坐上马车,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处风景美如画的地方。 天空湛蓝,白云飘然,绿树环绕,绿茵茵的草覆盖了大地,小鸟叽叽喳喳的从空中掠过,美丽的蝴蝶扑腾着翅膀落在鲜艳的花朵上。 不远处还有水流,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湖面波光粼粼,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晶莹夺目。 “这水好清”宋溶月站在湖水边上,“还有鱼!” 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优雅的摆动着尾巴。 “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宋溶月不由得念道:“原来这句诗描写的景物竟是这般美丽” 景泽辰站在她身后,宠溺的看着她,看来这几年在皇宫里真是把她闷坏了。 宋溶月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和袖子,用脚踩水玩,水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弯下腰,双手放入水中,鱼儿轻巧地从她手边游过。 “哗啦——”宋溶月扬起了一大片水花,高扬的水花划破空气,飞溅的水珠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宋溶月欢快的笑声回荡着,双眸中流露出少女的纯真,笑的肆意开怀,这时的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景泽辰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双凤眸锁紧宋溶月的身形,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好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宋溶月了,看来以后可以选择没事时多带她出来玩玩。 “太好玩了”宋溶月意犹未尽的上了岸,懒洋洋的屈膝坐在草地上,欣赏着周边的风景。 清风拂面,吹动着额前的碎发,山谷静幽幽,野花的顽强生长着,用自己仅有的色彩装点盛夏。 景泽辰来到宋溶月面前蹲下身,大掌握住她的脚踝。 宋溶月蹬着腿:“你干嘛?” “把脚上的水擦干净,别再滑倒了”景泽辰从身上掏出帕子,微抬起她的脚,拿帕子细细地擦着她脚上的水珠。 “我自己会擦”宋溶月伸手出抢帕子。 景泽辰躲开她的手:“别乱动” 宋溶月垂眸看着他,男子低着头,英俊的眉眼低垂,鼻梁挺高,微垂的睫毛又浓又密,轻轻地颤动着。 这一幕,与记忆深处的人慢慢的重叠起来。 芳草碧树,池水清清。 “水里可真好玩”宋溶月弯起唇角,声音轻灵,还带着一丝欢悦,宛如缓缓流淌的溪流,清脆悦耳, “公主,您先坐下,奴婢先把你脚上的水给擦干净” 秋词刚扶着宋溶月坐在凳子上,周烨的身影出现在俩人面前。 秋词俯身行礼:“周将军” 周烨摆摆手,眼睛一直看着宋溶月:“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秋词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周烨,周烨蹲在宋溶月面前。 待看到宋溶月裙摆处露出的双足,他的耳朵悄悄地红了起来,手都不知该放向何处,手忙脚乱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宋溶月捂嘴偷笑,在上京像周烨这般年龄的男子,早已妻妾成群,他却连看见女子的脚都害羞。 周烨小心翼翼的为宋溶月擦脚,握着她脚踝的手在微微的抖动着。 宋溶月的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周烨,三天未见有没有想我?” 周烨抬起眼,漆黑的双眸闪着浅浅的星芒:“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他的声音很轻,像根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让宋溶月的心酥酥痒痒的。 “那月月有没有想我?” 这一声“月月”叫的宋溶月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周烨第一次唤她的闺名。 宋溶月红着脸,声音变得软软糯糯的:“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周烨扬唇一笑,眼眸深邃而含情。 宋溶月笑容明媚,故意说道:“女子的双足可不能随便给男子看,除非是夫君,周烨,看来你这辈子注定要给本公主当驸马,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求之不得,只愿月月不要反悔”周烨眸色幽深,好似万千星辰同时坠落,蕴含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宋溶月的心也跟着万劫不复的沉沦下去。 宋溶月坚定道:“不悔” 景泽辰看着宋溶月飘忽、空洞的眼神,眉心一皱:“你又再胡思乱想什么?” 宋溶月的眼神慢慢聚焦,声音闷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景泽辰握住她的两只手,问:“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你”宋溶月把头别开,不再看他,眼角泛红。 周烨!周烨!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周烨,真的好想他。 “那我给你烤鱼吃”景泽辰温声细语的哄着。 真是恃宠而骄,不过能咋办?都是自己宠出来的。 宋溶月小声的嘟囔道:“我想把你给烤了” “想吃我?”景泽辰暧昧一笑,尾音勾着笑意,“在床上可以” 宋溶月回过脸,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能要点脸吗?” 景泽辰也不再逗她了,随手捡了几颗石子,他站在湖边观察了一会,只听“噗通!噗通!”两声,有几条鱼从水里飞出,落在岸边,在地上活蹦乱跳的蹦跶着。 “真是好功夫”宋溶月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景泽辰手法娴熟的将鱼开膛破肚,用水清洗干净,有两名侍卫抱着刚拾的柴火回来了,冥凡在一旁升起了火堆。 冥凡他们低着头,用眼神交流着,他们这陛下为了哄娘娘高兴,都屈尊为她烤鱼了,由此可见,陛下当真是宠爱皇贵妃娘娘。 宋溶月朝正在烤鱼的人喊道:“喂!景泽辰,能会烤吗?” “你会?”景泽辰扭头问道。 宋溶月摇头:“不会” “你就老老实实坐在等吃吧”景泽辰回过头,熟练的转动这火架上的烤鱼。 宋溶月用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怕你做的难吃,荼毒我的胃” “能吃上我烤的鱼,那是你三生有幸”景泽辰洋洋得意的自夸着。 宋溶月撇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三生有幸,我可不稀罕” 没一会儿,烤鱼的香气钻进宋溶月的鼻尖,宋溶月咂咂嘴,闻起来还不错。 面前男子的背影渐渐幻化成另一个人,宋溶月惊得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脑袋,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究竟是谁。 是景泽辰,不是周烨,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又把景泽辰认成周烨了?她也没喝酒啊? 他俩虽说身高体型差不多,但长得并不像啊?她为什么会认错人?难不成是她太想周烨的缘故? 临近中午,冥凡在草地上铺了一大张布,把带来的吃食一一摆在上面,景泽辰烤好的鱼也用盘子装好端了上来。 烤鱼外表焦黄酥脆,上面还涂抹着调料,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景泽辰给宋溶月递了双筷子:“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宋溶月用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口中品尝着,肉质细嫩,入口即化,调料搭配的更是恰到好处。 真没想到景泽辰还有这手艺。 宋溶月淡淡的来了句:“凑合” 看夕阳西下,赏落日余晖,俩人去山顶看了日落,感受大自然所带来的震撼。 华灯初上,亮如白昼,临近晚上景泽辰又带宋溶月参观了盛京的夜市。 十里长街,人群熙熙攘攘,宋溶月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一玩起来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景泽辰管东管西的,非要宋溶月戴上帷帽,让她把脸挡住,那些个男子的眼神落在宋溶月身上,总归让他心头不爽,他的人只能他看。 还不许宋溶月乱吃外面的食物,更不许宋溶月多看其他男子一眼,宋溶月觉得景泽辰就是来扫她的兴的,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 不过好在外面很热闹,很好玩,没一会宋溶月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这一天宋溶月当真玩了个尽兴。 要是没有景泽辰,她玩的应该会更开心 第26章 烈日当空,回家省亲 七月份的天正是热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晒的树叶都蜷缩起来,燥热的风翻滚着夏日的热浪,动物都躲进阴凉的地方避暑,唯有树上的蝉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宋溶月穿着轻薄的纱衣,斜躺在贵妃椅上,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从古到今,虐恋情深是亘古不变的大热话题,梁祝化蝶,牛郎织女的故事可谓是从小听到大。 宋溶月看的津津有味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最终反目成仇,相爱相杀,真带感! “月姐姐!月姐姐!”陈苏蕊带着一身夏日的酷热,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她的脸色泛红,汗水顺着额头缓缓往下流,眼睛似乎也有点红肿。 “怎么了?你先别急,慢慢说”宋溶月坐直身体,把手中的书放下,示意秋词给打盆凉水来。 陈苏蕊坐在宋溶月身旁,抓着她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里带着哭腔:“月姐姐,我爹来信说我娘病重,已经快不行了,我想回家看看我娘,但我见不到陛下,月姐姐,我求你帮帮我,你不能不去给陛下说一声?” 说着,陈苏蕊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发出低沉隐忍的呜咽声,像个因迷路而找不到家的孩子,凄惨又悲凉。 她也不想让宋溶月为难,但她没办法,这偌大的后宫只有宋溶月才能在景泽辰跟前说上话。 宋溶月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接过秋词递来的湿帕子,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苏蕊,我只能尽力一试,但陛下会不会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景泽辰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要是去找他,指不定又要答应他一些变态的条件,估计又要被他拴在身边了。 好不容才熬完所谓的一月之期,这下不知道又会被他关多久,不过要是能换得陈苏蕊回家的机会也算值了。 “谢谢月姐姐”陈苏蕊又感激又愧疚,但凡她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办法,都不会让宋溶月出面。 皇帝的心太冷了,像她这种无子又无宠的嫔妃,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估计他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给她。 宋溶月放下手中的帕子,抬手抚过她额前的发:“今日陛下召众大臣商议国事,我只能晚会再去找她,你先在我这里坐一会” 陈苏蕊感激涕零的点点头,随后才开口说道:“月姐姐,其实我是姨娘生的,但母亲却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疼” 宋溶月明显愣住了,要知道庶女是没有资格参加选秀的,大晋的选秀还是比较民主的,除了正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必须参加外,其余的全凭自愿。 “我娘本是府里花房的丫鬟,我爹在一次醉酒后强要了我娘”陈苏蕊轻吸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稳定,“我爹并不是个负责任的人,宠幸过我娘后连个名分都不给” 宋溶月秀眉微蹙,男人为何都这般薄情寡义,为何就不能从一而终呢? “还是嫡母知道这件事后主动给了我娘名分,我娘也是在那一次有了我,嫡母也有一个女儿,只比我小几个月” “嫡母慈善,大度,对我们一众庶出的儿女很要好,我娘很感激嫡母的恩德,经常带着我去嫡母那里,嫡母可怜我和我娘无依无靠,素日里很照顾我们” 陈苏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轻轻扬起,由此可见她的嫡母真真是个贤良大度之人。 “在我九岁那年”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黯伤,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伤痛,“我娘为了救落水的妹妹而去世,嫡母见我年幼无依,也为了答谢我娘的恩情,把我记养在了她的名下” “我也因此成了府里嫡出的小姐,嫡母对我和妹妹一样好,平时妹妹有的,嫡母也不会缺了我的” 宋溶月注视着她,眸色愈浓,命运可真会弄人,轻而易举的将每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妹妹和嫡母一样善良,把我当亲姐姐看待,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很要好,后来陛下选秀,嫡母并不想我和妹妹去参加,她只想让我们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陈苏蕊的眉头慢慢紧锁,眼眶微微有点发热,哑着嗓子,哽咽道:“是我爹瞒着嫡母把我和妹妹的名字报了上去,嫡母知道后,平日里连说话都温声细语的人,第一次跟我爹吵的不可开交” 她爹重男轻女,家中的女儿都是他用来讨好权贵的工具,她记得她入选时,她长这么大以来,她爹第一次对她有好脸色,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要她多帮衬家里的意思。 陈苏蕊眼中泪光闪闪,放在双膝处的手不自觉的紧攥成拳:“当时我和妹妹都希望自己落选,谁知却事与愿违,妹妹落选了,我却选上了,嫡母知道这件事后,抱着我哭了一晚上 ,说她对不起我娘” 宋溶月听着只觉得难受,当时她远嫁的时候,她母后又何尝不是抱着她哭的泪流满面,大晋太后临死之际还念叨着自己嫁到大宋的女儿。 “嫡母给我说了好多话,让我一定要保全自身,不要去争夺皇帝的宠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走的时候,妹妹哭着.....追着我的马车在后面跑,当时我也坐在马车里哭,我是....真的不想进宫”陈苏蕊泪如雨下,哭的泣不成声,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她刚进宫的时候真的好害怕,也好无助,她更害怕年轻的帝王,阴鸷又冷漠,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感觉浑身凉嗖嗖的。 不过还好帝王并不喜欢她,也很少会让她侍寝,她谨小慎微的活着,平日里在自己院中种点花草和蔬菜打发时间。 直到有天,宋溶月带人走进了她的菜园,那是个冬日的午后,她正在给萝卜和白菜浇水。 一回头,她看到了宋溶月,江茹雪,薛舒窈,赵清清,王可欣,沈惜颜,孙思琪,她们七人正缓步朝她走来。 冬日的暖阳透过单薄的云层照在她们身上,她们扬唇浅浅一笑,眉眼弯弯,那一刻似有一道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们在她的菜园里待了一下午,她们之间的友谊也从那时开始,在这深宫里,那一点温暖,也是她们给的。 陈苏蕊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嗓音因哭泣而变得嘶哑:“月姐姐,其实在我心里嫡母早已是我的亲娘,我爹说嫡母一直念叨着我,也一直在等我回去” 宋溶月拿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陈苏蕊:“我一定会尽力让你们母女见一面的” 陈苏蕊双手握着茶杯,再次感谢道:“谢谢月姐姐” 正午,日头正是毒辣,景泽辰穿着明黄色的龙纹寝衣斜靠在床上,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他准备等会午休。 李福安放轻脚步躬腰走了进来:“陛下,皇贵妃娘娘来了” 景泽辰把书扔到床头的桌上:“让她进来” 宋溶月莲步轻移,淡紫色的纱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优雅的起伏着。 景泽辰拉着宋溶月坐下,侧头看着她,笑的散漫不羁:“爱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是不是想朕了?” 宋溶月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景泽辰,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景泽辰用手支撑着头,一双眼睛在宋溶月身上来回的游走着。 他对宋溶月的话不感兴趣,只对她这个人感兴趣,他强大的自制力,在宋溶月面前不堪一击。 宋溶月强忍心头的不适,努力的忽视景泽辰炙热的目光,做足了乖巧柔顺的样子:“温美人母亲病重,已经快不行了?你能不能让她回家省亲?让她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瞧见宋溶月这副乖乖女的模样,景泽辰突然间来了兴致,不过这温美人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他问:“温美人?是哪一位?” 宋溶月的嘴角无语的抽了抽,他的后宫现在就剩九个人了,这都记不住:“陈苏蕊,大理寺少卿的女儿” 景泽辰还是没印象:“不记得了” 宋溶月重申道:“你同不同意?” “月月”景泽辰表情淡漠如常,眉眼清峻,“你难道不知嫁入了这皇宫,是不可以再回家的吗?” “知道”宋溶月答道。 “知道你还来”景泽辰慢悠悠的说道。 宋溶月强绷着微笑,嗓音轻柔:“景泽辰,能不能回家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是朕一句话的事”景泽辰似是在故意逗宋溶月,他反问道,“但朕为何要同意呢?” 宋溶月装不下去了,忽而扬高声音:“那你怎样才肯同意?!” 景泽辰挑着眉,低声笑道:“不装了?” 宋溶月骄横道:“景泽辰!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到底同不同意?!” 景泽辰凤眸微扬,戏谑道:“月月,这就是你求朕办事的态度?” “怎么?”宋溶月说的讽刺,“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求你?” “这倒不用” 景泽辰抓住宋溶月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拽,宋溶月跌进景泽辰怀里,景泽辰捏着她的下巴:“只要你把朕哄高兴了,说不准朕就同意了” 宋溶月趴在他胸口上,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你要我做什么?” 她就知道,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朕的生辰快到了,朕想让你给朕准备一份礼物”景泽辰眸中泛起涟漪,眼中隐含笑意。 宋溶月问:“什么礼物?” “你自己看着办”景泽辰道。 宋溶月仔细想了想,眸光流动,闪着碎碎的光泽:“你的生辰是九月十三,今个才七月二十一,这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她等不了那么久” “朕可以先让她回去”景泽辰绕到她耳后,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如果你准备的礼物朕不满意,那她就要受罚”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溶月脖颈,男子身上的檀木香在宋溶月鼻尖挥之不去,宋溶月努力保持镇定:“我一定好好准备,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景泽辰又道:“月月,朕缺个荷包” 宋溶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是不戴荷包吗?:“那等会我让针织局给你做一个” 景泽辰看着她的眼睛:“朕要你做的” 宋溶月拒绝的干脆:“我不会,我的女红差” 她绣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属于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的那种,除了周烨。 景泽辰懒懒散散的开口:“没关系,朕不嫌弃” “行,我给你做” 目的达到了,宋溶月果断的从他怀里出来,站起身就要走,多留一刻钟都是折磨。 “你干嘛去?”景泽辰叫住了她。 宋溶月解释道:“回去” 景泽辰大手一捞,又把宋溶月给拽了回来,他的手臂卡在宋溶月后腰上:“来都来了,哪还有走的道理,利用完朕就想跑?” 宋溶月随口胡诌:“我要去给苏蕊说一声” “朕会派人去通知她的,月月,朕只给她三天的时间” 景泽辰把头埋在她颈间,在她脖子上吮吸起来,很轻,很痒,吻的宋溶月全身发软,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反感。 她嫁给景泽辰也有六年了,还是适应不了和他亲密。 宋溶月气愤的咬牙骂道:“景泽辰,这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景泽辰闷笑一声,磁性低沉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还穿的这么勾人,你难道不是来勾引朕的?” 宋溶月今日穿了件薄如蝉翼的淡紫色纱裙,腰束素色缎带,颈口微张,外罩一件较为宽大银白色轻纱,玲珑有致的身材在轻纱中若隐若现,看的人浮想联翩。 再配上宋溶月这张娇媚似妖的容颜,一双深情又带点无辜的桃花眼,像是在勾引你,又像只是在不经意间看了你一眼,琢磨不透的感觉最是磨人。 “我......我.....我没有”素来口齿伶俐的宋溶月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确实是来勾引景泽辰的,毕竟有时色诱比任何方法都有用。 她见不到自己的母亲,如果能让陈苏蕊得偿所愿也是好的。 第27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炎日炙烤着大地,屋内冰块氤氲着寒气,轻纱罗帐,丝毫不见屋外的暑气。 景泽辰靠在床头,手指轻摸着怀中女子的青丝,男子清隽俊逸,凤眸淡漠,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你也只有在有求于朕的时候才肯对朕上心,偏生朕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问:“月月,为何不管朕怎么努力都碰不到你的心?” “景泽辰”宋溶月抬起头,眸色清浅如画,“你所谓的努力也只不过是感动了你自己罢了,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能想要什么?你唯一想要的便是要离开朕,朕是不可能同意的,爱也好,恨也罢,朕就是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景泽辰的语气里是病态的疯狂,放在宋溶月后腰处的手臂一点点的收缩着,禁锢的宋溶月动弹不得,眸子里流露出毁天灭地般的狂热气息。 宋溶月的后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她痛呼出声:“景泽辰!你弄疼我了!” 景泽辰卸掉手臂上的力道,暗哑的嗓音如野兽般狂躁:“你要是敢离开我,所承受的只会比这更疼!” 宋溶月此时异常的平静:“反正我也逃不掉,没有你的允许,我甚至连着勤政殿的大门都出不去,我们俩就这么过下去吧” 她加重语气,每个字都咬的极重:“相看两生厌!” “生厌?”景泽辰眉梢轻挑,幽幽笑道,“朕对你只有爱” 宋溶月冷嘲热讽道:“话不要说太满,当心被打脸” 景泽辰凝视着宋溶月的眼睛,眼眸里深情似海,几乎要将人溺毙:“月月,你是我心之所向,情之所钟” 宋溶月轻叹了声气,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无力感:“景泽辰,你知不知道你的爱令人心生绝望?让人窒息?” “不知道”景泽辰如实回答,眉宇间狠戾之色渐起,“朕只知道,看上的东西就要牢牢的攥在手里,就算强抢又如何?至少朕得到你了” 他想占有她,只想让她属于他一个人。 在他斗垮一众兄弟,登上太子之位后,心中并没有他所预想的那般畅快,甚至连成功的喜悦都没有。 他的内心反而更像一口干涸了许久的枯井,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波澜,只余下沙漠般的荒芜。 后来他的性格也越来越偏激,朝堂之上他运筹帷幄,暗自培养死士,杀伐果决,手腕狠厉,让朝中人惧怕。 直到遇见了宋溶月,少女红衣烈马,明媚又张扬,自此她便成了他无欲无求的人生里唯一的执念。 他想得到她,不惜任何代价! 宋溶月忽而笑了,眼角轻轻地上挑,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她想,她算是彻底看明白景泽辰了。 景泽辰好奇她在笑什么? 宋溶月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眼睛四周略带红晕,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景泽辰,有没有人教你该如何爱一个人?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景泽辰神色明显一怔,他不懂宋溶月话里的意思。 “疯子,在感情方面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别的地方你运筹帷幄,算无遗漏,在感情方面你偏执又自卑” 景泽辰根本就不懂爱,在感情方面他笨拙的就像个孩子,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只知道喜欢就要拥有。 被人背叛的过往造就了他的多疑,他知道宋溶月不爱他,他同样也怕宋溶月会背叛他。 宋溶月盯着他的俊美的容颜,一字一顿,将景泽辰的内心系数剖白:“你不相信人心!” “你不相信人心”这句话一直在景泽辰耳边回荡着,他薄唇紧抿,心里惊起狂风巨浪。 他拿什么相信?手足尚会因皇位相残,更何况是外人? 景泽辰面容冷清,眼底汇聚着阴狠和森寒,他冷冷的说道:“那些所谓的信任,早在朕十六岁时便随雪崩一起埋葬在了阴山之下!” 宋溶月巧笑嫣然:“景泽辰,你把我困于身边,不就是想证明我不会离开你吗?” 在迷雾中行走的人,终寻得了方向,宋溶月终于弄明白景泽辰这可怕的占有欲是怎么来的了。 可怜又可悲,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是个成功的失败者,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白骨森森,造就了一条万人孤寂的帝王之路。 景泽辰稍稍垂首,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那你会离开吗?” 他知道宋溶月一直想回家,一直想要离开他,所以他才用这种最偏激的方法来证明宋溶月是属于他的。 “不会” 宋溶月轻飘飘一句话,于景泽辰而言有万斤之重。 她是走不掉的,她要是敢逃,景泽辰铁定会率飞虎军朝大宋发难,她见识过飞虎军的可怕,训练有素,每个皆是精兵强将。 北方民族天生强悍,全盛之期的大宋面对飞虎军勉强有一战之力,现在的大宋根基尚未恢复,根本不足以抵挡飞虎军的铁骑。 宋溶月弯起唇角,温言软语,清清亮亮的眸子里是一片赤诚:“你可以试试相信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背叛你” 她是不会背叛景泽辰的,不仅是为了大宋,还为了后宫的一众姐妹和孩子,孩子们尚且年幼,只有景泽辰活着,他们才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大晋的百姓也是无辜之人,在景泽辰的治理下,大晋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和平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 世家权利大削,权利牢牢把控在景泽辰手中,倘若景泽辰有什么意外,大晋必将大乱,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斗在所难免。 别的宋溶月也不奢求什么,她只希望大晋和大宋能和平相处,希望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景泽辰呼吸一滞,沉默半晌,他的声音带了点颤意:“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宋溶月慢慢道。 枯竭的枯井重新冒出水源,荒漠之地出现了沙洲,景泽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宋溶月点头。 她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只有景泽辰全身心的相信她,在她有求于景泽辰时,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被他当宠物圈养,只能对他听之任之,关键时刻一点作用都起不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不想让后宫中再出一个孙思琪,她想护着姐妹们安稳度日。 景泽辰翻身将宋溶月压倒在床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语气恶劣:“你再也不可能离开我了,我永远都不会放你走!哪怕有天我要下地狱,我也会拖着你一起!” 宋溶月瞧着景泽辰的眼睛,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倒映出她的剪影,眸子里如火焰般的占有欲似要将眼前的人焚烧殆尽! 下辈子的事谁能说的准,跟他痴缠一世已耗尽她全部的精力,若真有来生,她只愿与景泽辰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景泽辰”宋溶月嗓音柔和,“我乃和亲公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受万民奉养,自要为万民负责,我是不会逃的,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你没必要一直把我锁在你身边” 那年的大漠之战,葬送了周烨的性命,葬送了薛舒窈大哥的性命,葬送了无数将士的性命。 她已经失去了周烨,不愿再失去大宋,也不愿有人再因战争,而像她一样永失所爱。 周烨征战沙场,用命扞卫了大宋的领土,她作为和亲公主,也愿以己之身守护大宋和大晋的和平。 百年之后,黄泉路,奈何桥,就是不知周烨是否还在等她? 景泽辰没说话,一直盯着宋溶月在看,宋溶月笑容妩媚娇柔。 宋溶月从来不是自哀自怨的人,荆棘丛中她亦能走出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 景泽辰如蜻蜓点水般在宋溶月红唇上轻啄一下:“先陪朕午休一会” 床幔被轻轻地放下,遮掩住了床上的风景。 夏日的蝉鸣昼夜不疲的鸣叫着,陈苏蕊回到家后,陪伴母亲走完了生命中最后一程,陈夫人走的很安详,了无遗憾。 她也见到了携一家三口回来奔丧的妹妹,陈苏曼,陈苏曼嫁的不错,嫁的人是陈夫人妹夫家的侄子。 知根知底,人也是个勤奋踏实的,去年俩人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看着就幸福。 真好!陈苏蕊心里很庆幸,还好被选中的人是她,如果她和妹妹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获得幸福,那她希望那个人是她妹妹。 陈苏曼见到姐姐喜极而泣,陈苏蕊在家的这三天,姐妹俩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张床上,俩人聊了好多,大都是小时候的各种琐事。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一转眼她们已嫁为人妇。 宋溶月为了给景泽辰绣个荷包,特意去请教了赵清清,做女红可真够麻烦的,要不是怕景泽辰发现端倪,她真想让赵清清代劳。 经过宋溶月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成功绣出了金龙腾云的的样式,虽说绣工属实算不得多好,但景泽辰依旧每日戴着招摇过市。 宋溶月心想,还好绣的至少能看下去,不然可就丢人了。 景泽辰似是把宋溶月的话听进去了一些,不再整日把宋溶月关在身边,适当的给了她一点自由。 宋溶月则是在给景泽辰准备生辰礼。 八月中旬,永信宫传来了好消息,李姝珍已有身孕月余。 宫里已经有一年多没添小孩了,又要有新生命降临了。 太阳悄悄爬上枝头,凤藻宫里齐聚了后宫众妃。 李姝珍的手交叠放于腹部,唇角淡淡的扬起,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要当母亲了,这种感觉好奇妙,她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王可欣瞧着李姝珍的肚子,兴奋道:“咱这宫里又要添小宝宝了”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李姝珍的眼睛亮晶晶的,提到孩子时整个人都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江茹雪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浅尝辄止,她将茶盏放在桌上:“都好,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宋溶月也发自内心的为李姝珍高兴,有了孩子,在这后宫里又多了一份保障,只是她怕是体会不到为人母的乐趣了。 她提议道:“雪儿,要不趁珍珍有孕,我们把大家的位分晋一晋?” 江茹雪赞同的点点头:“确实该晋位分了” 大家心里隐隐有点小期待,又要升职了,每月的份例也要随之增多了。 宋溶月开口道:“按照后宫的规矩应有贵妃两人,妃位四人,嫔位九人,婕妤,美人,才人无定数,现在每个位份人数都不足” 景泽辰的后宫嫔妃数量算是少的了,素日也不怎么进后宫,除了宋溶月,其余的专挑嫔妃最适合受孕的时候去。 “这样吧”江茹雪看向薛舒窈,“皓翔今年也三岁多了,就晋舒窈为贵妃”又转而看向赵清清和沈惜颜,“清清是大公主的生母,晋为妃位,惜颜刚封妃没多久,不易再晋封” “可欣和雨薇还有珍珍晋为嫔位,苏蕊为婕妤” 江茹雪给她们六人晋了位分,除了陈苏蕊每个人皆是一宫主位,等过些时日,寻个由头,把她的位分再升一升。 被晋封的六人喜上眉梢,宋溶月和沈惜颜对她们表示恭贺。 宋溶月看了看她们:“那雨薇和珍珍你们俩要有一个迁宫,可欣也是” “长秋宫离永信宫最近”江茹雪看向郑雨薇和李姝珍,问:“你们俩谁搬到哪里去?” 郑雨薇率先说道:“珍珍有身孕不太方便,还是我搬吧” 宋溶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眸光流动,笑着说了句:“可欣就住祥云宫吧” “嗯”王可欣点头示意知道了。 江茹雪眉眼含笑,端庄又大气:“挑个良辰吉日,举行册封礼” 六人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行了跪拜大礼:“谢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这一句动可直接把宋溶月和江茹雪惊到了,平日里别说跪拜大礼了,就连常礼几乎都不行。 “好了好了”江茹雪摆手,让她们赶紧起来,“又没有外人,来这套作甚?” 宋溶月附和道:“你们这大礼行的,弄得我和雪儿都不好意思了” 六人笑意盈盈的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第28章 预设赌局,压定赌注 陈苏蕊兴致勃勃的望向宋溶月,双眼弯弯,心情明显不错:“月姐姐,你最近在忙活些什么?” 宋溶月如实说:“我在为陛下的万寿节准备贺礼” “啊?”郑雨薇摸不着头脑,吃惊道,“这种事你不是一向都是让下人准备的吗?” 郑雨薇的疑惑同样也是她们大家的疑惑,要知道宋溶月往年的寿礼都是随随便便让下人从她库房里挑的,那态度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宋溶月缓了口气,信口胡诌:“我和陛下比赛下围棋,结果输了,只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原来是这样,大家心里明了。 赵清清抬眸看向她,好奇地的问道:“那你准备了什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宋溶月神秘一笑,“现在先保密” 她继而问道:“你们为陛下准备了什么?” 赵清清微微一笑:“我绣了一幅万寿图” “万寿图”宋溶月惊叹不已,“清清你可真是大手笔” 她看见女红就头疼,要是让她绣幅万寿图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赵清清嗓音带笑,解释道:“我只是没有什么能送出手的贺礼,绣万寿图就当打发时间了,这幅万寿图,然然也有出力” 沈惜颜打趣道:“然然小小年纪就懂刺绣了,看来真是随了你了” 赵清清眸子里带着碎碎的笑意,毕竟母亲都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我准备了用和田玉所制成的砚台,还有一坛自己酿的酒”江茹雪嘴角绽放出一抹笑。 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念着皇帝的,自小便喜欢的人,想要放下太难了。 郑雨薇唇角轻扬,笑道:“我给陛下画了幅万里江山的寿图” “前些日子我五弟猎了一头黑熊,他把熊皮给了我,我让人给陛下做了一件大氅”薛舒窈顿了下,尔后补充道,“我还给陛下做了个药枕,安眠效果最好了” 宋溶月摇头叹息:“这天送大氅,舒窈你是懂送礼的” 八九月份的天,夏日的暑气还未消退,尤其是午后,天气热的厉害。 “你这就不懂了吧!”薛舒窈得意的笑了,她自夸着,“我这叫防患于未然,都快入秋了,冬天还会远吗?” 这话说的宋溶月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啥毛病。 王可欣手中轻捻块芙蓉酥:“我准备了糕点美食” 陈苏蕊口中嚼着八宝莲子糕,有点口齿不清的说道:“我做了饮品和寿桃” 沈惜颜眨了眨大眼睛,睫毛轻颤:“我准备了一套翡翠茶具” 李姝珍挽唇一笑:“我准备了紫檀木雕八仙祝寿图屏风,还有一盒上好的檀木香” 宋溶月听罢,轻嘘一口气:“你们准备的寿礼可真够用心的” 有了身孕的人一般都比较敏感,李姝珍似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她垂下眼眸,极为苦涩的开口:“再用心又如何?他不是照样不会看” 是啊!他是不会看的,在座的有几位同样被这句话刺痛。 都知道他不会看,但她们依旧尽心尽力的准备着,他能不看,她们却不能敷衍了事。 不受宠爱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万一要是她们送的贺礼犯了皇帝的忌讳,那倒霉的可不仅仅是她们自己,还有她们背后的家族。 要是她们的付出有回报也就罢了,可皇帝的那颗心堪比万年玄冰,不管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暖化一分一毫,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真一点都不在乎。 帝王年轻有为,又有一副好皮囊,总能勾起几分姑娘家对爱情的向往,但帝王之心寒凉似冰。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她们都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是这么度过的了,念着盼着,从天黑等到天亮,帝王却早已抱着美人颠鸾倒凤。 她们也想恨、也想怨,但又该怨恨什么呢?帝王从未对她们有过承诺,也从未花言巧语的哄骗她们。 从一开始,帝王就没打算分给她们半点真心,就是这种明目张胆的不爱,让她们连骗骗自己都不能。 宋溶月尴尬且生硬的转移话题:“这怎么怀个身孕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李姝珍指尖微动,强行绷着表情,缓慢的开口:“上个月是我进宫三年来第五次侍寝” 皇帝鲜少进后宫,因为宋溶月经常被他带在身边,宋溶月不在他身边时,进后宫他大多时候会去宋溶月那里。 李姝珍清晰的记得,那次皇上身边的李福安来她宫里传旨,说皇上今晚过来,她当时心情激动的无法言说,又是沐浴更衣,又是亲手做羹汤的。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皇上看见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改道去了关雎宫。 她也曾在背后说过宋溶月狐媚祸主,嫉妒她独占皇帝宠爱,可不知何时,她的心境在慢慢发生改变。 或许是送进永信宫的各种奇珍异宝,珍贵药材,绫罗绸缎开始,或许是宋溶月从未怪过她在背后说的那些话,又或许是那个女子太耀眼,太温暖了。 “自打我生了韵韵后,就再没侍过寝” 郑雨薇沉默几秒,低声道:“陛下每次来我宫里都是来看韵韵的,他们父女俩玩,我从来都插不进去,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 “你这算什么”薛舒窈努力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但微抖的身躯还是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现在陛下要见皓翔从不来我宫里,直接让人把皓翔抱走,我上次侍寝好像还是在东宫的时候” 十六岁嫁给他,新婚之夜更是对他一见倾心,结果呢?她捧出一颗真心放于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 宋溶月属实惊到了,景泽辰对待后宫嫔妃的态度比她想象中更无情,有了孩子后,他竟就不再宠幸她们了。 怪不得,除了江茹雪外,她们就只有一个孩子,他肯让江茹雪怀上第二个孩子,应当是打定主意让她做皇后。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丁点儿多余的感情都不肯给她们,无情的很。 赵清清,王可欣,沈惜颜,陈苏蕊,她们四人心里不免有丝庆幸,还好她们不爱皇帝。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心不动,则不伤,她们不爱帝王,自然也不会因他的冷落而伤心难过。 江茹雪微怔,沉吟片刻,斟酌了下用词:“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君心难测,不期盼,便不会失望” 她永远忘不了初次有孕时,头三个月她孕吐的厉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那是还是太子的帝王在干什么呢? 江茹雪想起来了,他在哄他的太子妃,太子妃胃口欠佳,他用高价寻找会做大宋膳食的厨子,太子妃心情不好,太子便让人送来常服,带她外出游玩。 回来时,见到她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有了身孕就不要到处乱走,好好在自己屋里待着” 说完牵着宋溶月的手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素日里,他都是唤宋溶月的闺名“月月” 月月,多亲昵的称呼,到她这里从江侧妃再到皇后,他怕是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宋溶月这个人,太好了,好的她连妒忌她的恩宠都做不到。 在江茹雪被孕吐折磨的食不下咽时,是宋溶月让厨房想方设法的改善餐食,让太医精心照看...... 当时的宋溶月掌着东宫的管家大权,宫人们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对她的话更是唯命是从,又深受宠爱。 而江茹雪只是个无宠的侧妃,宋溶月要是想给她使绊子太简单了,但宋溶月不仅没有,反而待她很好,可比景泽辰对她好多了。 江茹雪没办法对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产生妒忌和怨恨,更何况,是皇帝一直缠着宋溶月的,跟她没关系,就算没有宋溶月,皇帝也不会喜欢她。 郑雨薇也道:“是啊!不期盼,便不会失望” 见识过帝王偏宠一人的样子,才明白他对她从未有过片刻的上心。 她曾见过,帝王搂着皇贵妃在御花园里赏花,皇贵妃一脸的冷漠,但帝王却能笑着哄她。 要是换成她,估计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宋溶月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她所有不幸的遭遇皆是来源于景泽辰爱她,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际是万千不幸于一身。 如果景泽辰不喜欢她,说不定周烨就不会战死,而她说不准也不用嫁来大晋。 “这大喜的日子提他干嘛?”为了不让她们再沉浸于伤心的情绪中,她只得再一次转移话题,“我们先想想珍珍肚子里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为好” 沈惜颜知道宋溶月的目的,也紧跟着接了一句:“我们先来设个赌局,先来猜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提到孩子,大家都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走了,毕竟男人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孩子。 薛舒窈瞅着李姝珍的肚子,思索道:“珍珍孕吐还挺厉害的,这点跟我怀皓翔的一模一样,我猜是个男孩” “不不不”王可欣摇头表示不赞成,“珍珍喜欢吃辣,民间有传言说酸儿辣女,我看这胎会是个女孩” 江茹雪反驳道:“这可不一定,我怀皓文的时候可谓是无辣不欢,我感觉应当是个男孩” “我和珍珍住在一起,最是清楚不过她的习性,她现在贪吃贪睡的,我有韵韵的时候也是这样”郑雨薇颇有道理的分析着。 李姝珍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什么贪吃贪睡,说的她好像一头猪,郑雨薇很不厚待的捂嘴偷笑。 “我这也没怀过孩子,就随便压一个”沈惜颜考虑下,“压男孩” 陈苏蕊踌躇了会,还是拿不定主意:“我也没怀过,就跟着淑妃姐姐压了,我也压男孩” 赵清清收回看李姝珍肚子的视线:“你们都压男孩,那我就压女孩吧” 看宋溶月迟迟没说话,李姝珍开口问道:“月姐姐,你呢?” 宋溶月眼珠子一转悠,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能都压吗?” “你想的美”江茹雪立马拒绝,“还都压,就显得你聪明了啊?” 宋溶月理直气壮的开口诡辩:“我怎么不能都压了,万一是对龙凤胎呢?” 王可欣成功的被宋溶月的理论收服了,拍了下手:“我看月姐姐说的在理” 郑雨薇:“好像是有点道理” 薛舒窈:“确实有道理” 看大家都快被宋溶月给说动了,江茹雪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宋溶月,顿时心生一计:“你别钻空子,就算是龙凤胎你今个也要猜一个,猜那个先出生” 宋溶月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人可真会拆台,江茹雪炫耀般的对着宋溶月嫣然一笑,宋溶月生无可恋的挑了挑眉。 不得已,宋溶月只得猜一个:“那我也压女孩,正好四对四” 赌局设好了,该下赌注了。 李姝珍唇角勾了抹笑,道:“你们拿什么当赌注?” “夜明珠”宋溶月慢悠悠的说道。 江茹雪问:“西域小族进贡来的那颗?” “自然”宋溶月丝毫不在意的点头。 大家惊的倒吸一口凉气,那颗夜明珠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光泽透亮,珠圆玉润,耀人眼目。 夜晚时足以将整个院子给照亮,听说夜明珠不仅能赏玩,还能去身上的病气,硕大一颗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的存在。 她们也只是在进贡时远远瞧上了一眼,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了宋溶月手中。 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皇帝若是得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宋溶月。 江茹雪从头上拔下一枚发饰:“我就拿赤金凤尾玛瑙流苏” 薛舒窈取下手腕处的镯子:“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 沈惜颜身上并没有戴多少首饰,她想了想:“金镶珠宝蝴蝶簪” “包金羊脂玉耳环”赵清清摸着佩戴的珍珠耳环,这个品质一般,不太好能拿出手。 “蓝银珠花”王可欣也从头上拔下一枚头饰。 郑雨薇用手托着下巴,想拿什么当赌注合适,她道:“金镶红玛瑙抹额” 陈苏蕊灵感一闪:“碧玉珠项链” 赌局已经设定,赌注也已下好,只等来年五月便可揭晓答案。 第29章 生辰贺礼,一舞倾城 万寿节,举国同庆,昭帝登基四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良辰美景知几何,富丽堂皇的太极殿内,歌舞升平,盛况空前,为恭贺皇帝寿辰,文武百官献上无数奇珍异宝,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不少的姑娘家争先恐后的表演才艺,希望以此能得到帝王的青睐。 大殿中央的美丽女子一首古筝曲惊艳四座,坐在高台之上的却听的兴致恹恹。 宽大的广袖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寒意,景泽辰手执着白玉金镶酒杯,面无表情的慢品着杯中的陈年佳酿。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宋溶月的席位上,宋溶月刚离去一会,还不许景泽辰跟着,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景泽辰迫切想知道宋溶月会给他准备什么呢?成亲六载,这是她第一次用心为他准备贺礼。 李福安凑近景泽辰耳边低语道:“陛下,皇贵妃娘娘请您去湖边的凉亭一趟” 景泽辰听罢心头一喜,放下酒杯,站起身,从后面离开。 大臣和嫔妃见皇帝的举动有点心存疑惑,不过也都不敢多言。 夜幕降临大地,皓月当空,尾星点点,月色洒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夜色深沉,为单调的湖面增添了浓重的一笔色彩,如同一幅浓妆淡抹的水墨画。 岸边树影婆娑,灯笼悬挂在树枝上,将周遭的环境照的亮亮堂堂的,颇有如诗如画的感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景泽辰还未靠近湖边,只听有铃铛轻轻的响起,铃铛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静谧的夜晚尤为突出。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快了一些,湖水连夜色,湖边站佳人。 宋溶月身着一袭大红的长袖舞衣,腰间宽大的束腰处用红绳系着一枚铃铛,本就娇艳的容颜更是被这身衣服衬的妩媚似妖,微翘的桃花眼带着若有若无的媚意。 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一点随意的微笑,就足以勾的人意乱情迷。 景泽辰在离宋溶月不远处停下脚步,凤眸紧锁着面前女子的身形。 宋溶月扬唇一笑,周边景象刹那间失了芳华,长袖随身而动,腰间的铃铛也随之响起,铃铛响而不乱,长袖甩开又忽地收回,眼波流转,魅惑众生。 皓月星空,湖边有美人,一舞惊鸿,美人好似踏月而来,但却不是天上仙,而是勾人心魂的妖。 景泽辰如痴如醉的盯着面前起舞的女子,女子曼妙的舞姿令人沉醉,他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这一切只是梦境。 是幡动,还是风动?是铃铛在响,还是心在跳动? 好美,能一舞动京城,是有原因的,貌美倾城,聪慧机敏,又多才多艺,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这样的女子最终被他收入囊中,不管过程如何,至少他得偿所愿了。 一舞终了,四周慢慢归于平静,宋溶月对着景泽辰灿然一笑,美的让人不敢靠近,却又让人向往。 宋溶月看着景泽辰痴迷的眼神,知道自己差不多成功一半了,真不枉费她花了将近月余来编排这支舞。 景泽辰大步来到宋溶月面前,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宋溶月的脸,炙热的目光一寸寸的描摹着她的眉眼。 宋溶月今日特意上了妆,眼尾处涂了较为粉嫩的细粉,又用细细的金粉晕染,让她看起来又多了种梨花带雨的无辜感。 景泽辰俯身朝宋溶月亲了下去。 宋溶月下意识的想躲,却被景泽辰抢先一步拉入怀中,腰间的铃铛再次响起,响的让人心神俱动。 景泽辰强势的占有着她,他强健的双臂于宋溶月而言无疑是枷锁,将她一层层的捆绑起来,这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逃脱桎梏。 皇权之下,深宫里禁锢,为了大宋,为了能让身边的人过的好,一向骄傲的她,也不得不在权势面前低下头。 宋溶月被亲的全身都软了,景泽辰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 他问:“月月,此舞唤何名?” 宋溶月摇头,呼吸略微有点凌乱:“我还没想好,这支舞是为你而跳,名字也由你来取” 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懒的想名字。 景泽辰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月亮:“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尔后又看向宋溶月,“这舞就叫皎月” 宋溶月微微一笑:“今日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凉亭内,景泽辰搂着宋溶月坐在桌前,他指着桌上的食盒:“这又是什么?” “打开看看”宋溶月笑的恬静。 景泽辰有点好奇的打开食盒,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碗里的长寿面色香味俱全,汤汁纯白,面条劲道,碗里整齐放上一圈青菜,上面还卧着一颗荷包蛋。 “长...长寿面”他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多少年没吃过长寿面了?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吧。 “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宋溶月将碗端到景泽辰面前,“快趁热吃” 景泽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色香味俱全,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宋溶月觉得差不多算是过关了,为了让景泽辰满意她这段时间可谓是绞尽脑汁,她可不能让陈苏蕊因这件事受罚。 “砰!” 绚丽无比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漆黑的夜空被点亮,景泽辰抱着宋溶月共赏着满天烟火, 宋溶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祝贺道:“景泽辰,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景泽辰看着宋溶月的眼睛,她的眼睛生的很好看,水灵灵的,宛如一汪清泉,他的心被泉水浸湿,软的不成样子。 他知道宋溶月的目的,但他不在乎,她只要对他用心便可。 宋溶月笑意盈盈的问道:“生辰礼可还满意?” “满意”景泽辰把头埋在她颈窝处,酸甜的果香味,是独属于宋溶月的味道。 他的嗓音哑哑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月月,我再也不会宠幸别的妃子了,我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属于你的位置我也会给你” 他本来计划的是三十岁就不再宠幸别的妃子,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些年,世家的权利都被削减的差不多了,大权在握,他的计划也算是完成了。 他膝下已有四子两女,现在李姝珍也有了身孕,子嗣的事也不必再忧心,太子就从他们几人里面挑。 宋溶月听的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她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像是完成任务般:“会的,会在一起的”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从来都没有。 景泽辰抬起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比天空的烟火更加耀眼。 “月月如果你只是在演戏,那就陪我演一辈子的戏,我只要你留下” 他只要宋溶月,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死后永坠阎罗,也绝不放手! 宋溶月轻轻点头:“我会留下的” 她会留下,不为别的,只为大宋,就是不知道,她死后能否再见到周烨? 大晋的冬天又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呼啸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冷。 宋溶月懒洋洋的窝在暖阁里,看着最新一期的话本子,这故事写的让她怎么说呢? 什么叫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死去惩罚别人呢?真是想不明白? 秋词从外面进来,冷的忍不住搓了搓手,她道:“公主,大事不好了” 宋溶月将手中的话本子翻了到下一页:“发生何事了?” 秋词道:“容嫔的弟弟贪污军银,陛下要将他斩首示众,还狠狠的责罚了户部尚书,现在容嫔娘娘正跪在御书房门前,请陛下饶她弟弟一命” “糊涂!”宋溶月眉心狠狠一跳,她猛的将手中的书合上,“陛下最是痛恨有人贪污,她跪在那里只会惹陛下厌恶,从而引火上身,牵连到自己和孩子” 景泽辰是什么人啊?岂是她跪上一跪就能让他收回成命的? 秋词面带担忧的问:“公主,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容嫔娘娘哪里是帮还是不帮?” 宋溶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陛下是不可能放过她弟弟的,我只能尽量让陛下不牵连到她” 一个两个怎地都不长记性,不是谋逆就是贪污,真是嫌自己活久了。 宋溶月穿好衣服急匆匆的朝御书房赶去。 御书房门口,李姝珍脱簪待罪,有孕四个月的小腹微微隆起,衣衫单薄,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她的贴身丫鬟茯苓跪在她身后。 宋溶月赶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李姝珍整个人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她蹲在李姝珍身侧:“珍珍,快起来跟我回去” 李姝珍像是找到主心骨般,骤然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冰冷的手抓着宋溶月的手:“月姐姐,我就志成一位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丢掉性命” “你听我说”宋溶月另一只手裹紧李姝珍身上的披风,“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要为自己和孩子考虑,这大冷的天,你又怀着孩子要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李姝珍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宋溶月和茯苓一起搀扶着她站了起来:“快些回去,我进去替你向陛下求情” 李姝珍半靠在茯苓身上,泪眼婆娑:“谢谢月姐姐” 宋溶月对着茯苓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娘娘,等回去宣个太医给她瞧瞧” “是”茯苓低头道。 宋溶月畅通无阻的来到御书房内,景泽辰正坐在书桌前批改着奏折。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来,见宋溶月没穿披风,景泽辰的眉头一皱:“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他招手示意宋溶月过来,有求于人,宋溶月只得温顺的走过去。 景泽辰拉着宋溶月坐在自己身侧,他的大手包裹着宋溶月的小手。 宋溶月解释道:“我刚才在门口瞧见容嫔了,见她穿的少,便将披风给了她,她是有身子的人,要谨慎些” 景泽辰心下了然,他问:“你也是来求情的?” 容嫔跪在门口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愿意见,更不想听她的那些求情的话。 “不是” 宋溶月的回答出乎景泽辰的意料,只听她道:“我只希望你不要牵连到容嫔和孩子” 景泽辰又问:“还有呢?” 宋溶月讨巧卖乖:“你真要将容嫔的弟弟斩首?” “你知道他贪污了多少军银吗?”景泽辰英俊面容被一层冷霜覆盖。 宋溶月心里直呼不妙,看样子李志成贪污的银两可不是小数目。 景泽辰冷然道:“二十五万两白银” “这么多!”宋溶月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他用来干嘛了?” 二十五万两,他该不会把军队的银两都贪污了吧?要是真是这样,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 景泽辰冷笑一声:“李志成这个人不学无术,小小年纪沾染了一身的坏习性,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他利用他爹户部尚书职务之便,偷用军银” 宋溶月听的心惊,李志成和李姝珍确定是亲姐弟,为何差距这么大? 李姝珍虽说脾气有点火急火燎的,有什么说什么,心里一点都藏不住事,但本性是好的。 这李志成是什么情况,完完全全的被养废了。 “用军银在烟花楼豪掷千金,买下了烟花楼头牌,偿还在赌坊欠下的赌债,还请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逍遥酒楼醉生梦死” “事情败露后,官兵在烟花楼里找到他,当时他衣衫不整的睡在女人床上,还喝的酩酊大醉” 景泽辰越说越气,阴鸷的凤眸怒气涌现,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嗜血狠戾气息。 他的神色凉薄,面上阴云密布:“幸好现在没有战事,不然户部尚书一家都难逃死罪!现在朕只斩首他一人,限户部尚书一月之内将军银尽数补齐,不然他全家就等着被流放” 宋溶月沉默了一会,最后挣扎一下:“李志成可是户部尚书的独子” “朕没治户部尚书管教不严之罪已是格外开恩!”景泽辰漠然道,“月月,你难道想让朕徇私枉法?” 宋溶月垂下眼睑,轻声问:“那你能不能不要牵连到容嫔和她腹中的胎儿?” 景泽辰捏了捏宋溶月的小手,神色已不复刚才的怒意:“朕本想等她孩子生下来再处置她,现在有了夫人求情,只要她不再惹朕心烦,那朕就不罚她了” 宋溶月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景泽辰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既这样说了,肯定就不会牵连到李姝珍和孩子了。 第30章 闯下大祸,亲人逼迫 宋溶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那户部尚书一家你准备怎么处理?” 景泽辰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不想让朕罚他们?” 宋溶月摇头轻叹:“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不然人人都像李志成这样可怎么办?只是能不能看在容嫔有孕的份上,从轻发落她的家人?” 不罚是不可能的,他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那些军银包含了将士们的吃穿用度和日常训练所用的兵器、马匹,现在被李志成偷用,户部尚书他这一大家子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李志成的命她是保不下来的,再说了像李志成这种人也没有保的必要,不过要是能为李姝珍保住家人也是好的。 景泽辰揉捏着宋溶月的手,沉思片刻:“户部尚书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只要他能在一个月内将军银补齐,朕准他告老辞官” 宋溶月努力的忍着想抽回自己手的冲动,轻声道:“他管教不严,至使其子闯下大祸,能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景泽辰挑了挑眉梢,笑的暧昧:“月月,朕已经准你所求,你该怎么回报朕呢?” 宋溶月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留下来陪我”景泽辰不紧不慢的说道。 宋溶月“......” 一天到晚的缠着她也不嫌腻的慌。 永信宫,李姝珍用手撑着头,闭着眼斜靠在软榻上,眉头紧蹙,神色倦怠。 刚才江茹雪带着一众嫔妃来看她,才走没多久,她们都劝李姝珍保全自身,不要出现在皇帝面前,以免被牵连。 她们都了解皇帝的脾性,知道皇帝决定的事根本不会因她们而改变,她们不是宋溶月,她们在皇帝心中毫无地位。 李姝珍也知道她们说的在理,但李志成是她唯一的弟弟,可他确实闯下了大祸,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父母和族人。 毕竟她的父母还挺宠爱她的,虽说有点偏爱弟弟,但对她好也实实在在的,她真的不愿父母因这件事受累。 “娘娘,娘娘”茯苓站在榻前叫道,“皇贵妃身边的秋词来了” 李姝珍睁开眼睛,忙道:“快请进来” 秋词进来行礼道:“奴婢见过容嫔娘娘” 李姝珍点头示意,她着急忙慌的问:“秋词,月姐姐让你前来是不是事关我弟弟?” 秋词把宋溶月的话如实相告:“娘娘,此事陛下震怒,公主也无能为力,公主让奴婢转告娘娘,还请娘娘保全自己和孩子,万不可再去求情” “陛下已经答应公主,不会牵连到娘娘,也准许尚书大人告老还乡,不做惩治,还请娘娘一定要保重自身,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李姝珍听完,心里各种情绪翻滚涌动着,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宋溶月肯定付出了不小的努力,她既愧疚又感激,她何德何能,能得此挚友。 秋词见李姝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还是沉浸在弟弟要被斩首的悲伤里,于是秋词劝道:“娘娘,听奴婢一句劝,李公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犯下死罪,陛下不迁怒已是格外开恩,还请娘娘为多为自己和皇嗣考虑” 李姝珍回过神,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知道了,你先替我多谢姐姐,等姐姐得空了,我亲自去谢恩” “那奴婢先告退了” 秋词后退几步转身离开,李姝珍给了茯苓一个眼神,让茯苓去送送她。 天气愈发冷了,两天前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树梢和屋顶处还残留着尚未融化的雪花。 离李志成贪污一事已过十天,这几日后宫嫔妃轮流来永信宫来开解李姝珍,毕竟怀着身孕的人容易多想,情绪起伏不定的,再加上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怕她再有个好歹。 李姝珍也慢慢的放下了此事,虽然她也不舍得弟弟年纪轻轻就丢掉性命,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皇帝根本就不在意她,就算是怀了他的孩子他也是不在乎的,再去求情真的会生出不少事端,说不准到时候她也难逃一死。 如果她孤身一人也就算了,可她身为母亲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万一皇上再因她的求情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可怎么办? 这个孩子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深宫寂寞,长夜漫漫,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的期盼。 又过了两日,李姝珍的母亲吴若岚递了牌子借李姝珍有孕前来探望为借口进了宫。 吴若岚见到李姝珍行了跪拜大礼:“臣妇见过容嫔娘娘” “娘,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李姝珍赶忙上前将吴若岚扶了起来。 母女俩坐在暖阁里,吴若岚先是拉着李姝珍的手寒暄了一番,问问她过的怎么样?在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又问了问她腹中的胎儿如何了? 李姝珍久不见母亲,激动的眼中泪光点点,进了宫,格外怀念那些在家中的日子,怀念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年少时光。 说着说着重点来了,吴若岚抓着李姝珍的手,哀求道:“娘娘,志成是咱家唯一的香火你不能不管他,还请娘娘救救志成” 李姝珍神色一怔,默不作声的抽出自己的手,怪不得母亲今日回来,原都是为了弟弟:“娘,我在陛下跟前根本说不上话” 吴若岚的手轻轻抚摸着李姝珍的小腹:“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嗣,是龙种”她又道,“陛下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娘娘几分薄面的,娘娘你能不能再去求求陛下,保下志成一条性命” “志成今年都已经十八了,都是你和爹对他的无底线的溺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我在宫里尚且如履薄冰,拿什么去救志成?” 李姝珍的情绪越说越激动,她死死的攥紧双拳,双肩抖动着。 她是喜欢皇帝,但她对皇帝的畏惧远大于喜欢,皇帝心狠又无情,如若不是宋溶月的求情,她怕是要被去母留子了。 吴若岚神色一冷:“娘娘这话的意思是不救志成了?” 李姝珍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无能无力” 吴若岚冷哼一声,说的讽刺:“说到底娘娘还是舍不下荣华富贵,进了宫就把父母和家族的恩情忘的一干二净” “娘!你怎能这样想我!”李姝珍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吴若岚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刺进她的心头,如果有办法救她会不去? 她眼含热泪:“从小到大你和爹都偏宠志成,如今他酿成大错,都是你和爹一手造成的!” 吴若岚似是察觉到刚才的话不妥,她的语气放软了几分:“娘娘,你真的要弃志成于不顾吗?家中若无男丁,你爹百年后,还有谁能为你和腹中的孩儿撑腰?你帮志成就是在帮自己” “我是真没办法”李姝珍摇头道。 “我就志成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就不活了,到时候我们母子一起上路也省的拖累娘娘”吴若岚流着眼泪,一声声控诉着,仿佛李姝珍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李姝珍看着母亲的样子,突然间觉得很累,她疲倦的开口:“娘!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娘娘,你不是跟皇贵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最要好了吗?你能不能让她们帮忙求求情” 吴若岚的算盘打的啪啪响:“皇贵妃深得圣恩,此事要是她肯出面,说不定会好办的多”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皇贵妃已经去求过情了,爹爹能全身而退,我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已是皇贵妃求情后的结果” “娘,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何就不能为我想想?”李姝珍沙哑的嗓音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美目中血丝聚集。 “你是姐姐要多让着点弟弟” “他还小,你这当姐姐的要多帮帮他” “.......”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她就比弟弟大了不到两岁,每次姐弟俩闹矛盾,她都是被要求退让的那一个,为什么大的一定要让着小的? 父母是疼她,但更疼爱弟弟。 李姝珍眼底裹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微微颤着:“你真的以为你的女儿圣眷优容吗?其实你女儿在皇上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 吴若岚还是不死心,她就李志成这么一个儿子,她再一次的恳求道:“娘娘,还请你再想想办法” “我没办法”李姝珍下来逐客令,“若是无别的事,娘还是请回吧” 吴若岚撒起了泼,她以死相逼的哭诉道:“志成可是你亲弟弟!你要是不想法子救他,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正好让天下人看看容嫔娘娘是个多无情无义的人,竟然能逼死生母!” 说着她站起来,一咬牙,猛的朝屋内的顶梁柱撞了上去。 “夫人!”茯苓和宫女拦住了她,拼命的把她往后拖。 “你们别拦我!”吴若岚大声的喊道,“儿子都要被斩首了,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还不如一死了之,省的活着拖累人” 李姝珍看着这场闹剧,身躯止不住的瑟缩,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从心头逐渐蔓延至四肢,让她浑身力气尽失。 如果母亲一点都不爱她,那她今日完全可以冷眼旁观,可母亲也是疼爱她的,也曾在她生病时彻夜守着她。 母亲的爱共有十分,弟弟独占六分,她只有四分,但恰恰是这四分的爱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狠下心来。 “我答应你!”这句话耗光了李姝珍全部的精力。 吴若岚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姝珍看向她,缓声道:“我答应你,再去向陛下求情” 吴若岚脸上重新恢复了慈母般的微笑:“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李姝珍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了:“茯苓,送客” 目的达到了,吴若岚看着女儿难看的脸色,心头浮起了愧疚之色,这时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卡在了她的脖子,让她那些关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吴若岚走后,李姝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差点从座椅上滑落。 茯苓忙伸手扶住她,看着李姝珍毫无血色的脸,吓的魂飞魄散,她惊惧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李姝珍弯着腰,捂住胸口,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茯苓,我也是她的孩子,为何她的眼里只有弟弟,难道在她心里,我这个女儿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茯苓见状听闻也红了眼眶,她作为陪嫁侍女,从小和李姝珍一起长大,她也没想到吴若岚会这么狠心。 别人都在劝李姝珍保全自身,护好自己与孩子,而吴若岚作为生身之母,却不惜以死相逼,让李姝珍牺牲自己去救李志成。 吴若岚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李姝珍心头剜下一大块肉,让她的心血肉模糊,留下血淋淋的伤口,痛的生不如死。 茯苓用盆里的温水将帕子打湿,拧干后为李姝珍擦去脸上的泪痕,她忧心忡忡的问道:“娘娘,您真要再去求陛下,依奴婢看要不去求皇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 李姝珍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她垂下眼睑,苍白的唇动了动:“月姐姐和皇后姐姐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不能拖累她们” 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皇贵妃已经帮过她了,她知道皇贵妃不喜皇帝,她不愿让皇贵妃再为了她委曲求全。 皇贵妃视她为姐妹,她又何尝不是呢?若她真有意外,命如此,她认了。 景泽辰正在御书房内看折子,李福安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陛下,容嫔娘娘又来了?” “让她回去”景泽辰头也不抬,脸上表情冷漠,他冷声道,“如若她执意要跪,那便由着她” 李福安斟酌再三,小心谨慎的问道:“可娘娘腹中的皇嗣?” 景泽辰冷笑:“她一个当母亲都不在乎,朕又何须在意?” 他说的无情,让人听着不禁心底生寒,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第31章 回忆往昔,治病救人 宋溶月一到冬天就犯懒,她懒洋洋的窝在软榻上,手臂撑在长方形玉枕上,用手撑着头,侧着身体,心不在焉看着火炉里燃烧的炭火。 秋词坐在下方,为宋溶月按捏着腿:“今日容嫔母亲进宫,公主是不是想皇后娘娘了?” 宋溶月苦涩一笑,眼底悲伤渐起,语气很是落寞:“这都六年了,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父皇母后了,还有皇兄和萱儿,萱儿今年也十六岁了,也不知道许给了哪家的公子” 秋词笑着宽慰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感情那样好,三公主又是陛下最小的孩子,陛下一定会为她指一门好亲事的” “父皇有六子三女,他最疼的就是我们兄妹三人” 宋溶月的声音淡淡的,眸子里虽一片平静,但却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里面的悲痛:“我出嫁之时,父皇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他说终有一日会派大军迎我回大宋” 秋词抬头看向宋溶月,眸光中带着几分期盼,她也想回去,但可能吗?不过只要能跟着公主在那里都一样。 公主待她的好,值得她用生命来报答。 “但你也看见了”宋溶月的语气略显疲惫,每个字都仿佛背负了沉甸甸的负担,“这些年大晋皇帝也勤勉朝政,大晋现在的国力比晋武帝在时翻了数倍,飞虎军能以一敌十,兵强马壮” “大晋皇帝是不会放我走的,如若父皇执意派兵迎我回去,两国势必又是场恶战,我不想让两军再交战了” 秋词沉默良久,眼睛湿润:“公主,其实你可以任性一次的” 宋溶月轻垂着眼眸,母庸质疑:“我是大宋的公主,一切要以大宋的百姓为先,战争让无数家庭破碎,我不想因我一人让两国再起战火” “周烨为了大宋付出了性命,我牺牲所谓的自由又有何妨?” 这一瞬间,秋词才真真正正的发觉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宋公主早已不复存在。 她陪着眼前的人走过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时光,见证了少女踏上和亲之路的决然,而今正是花信年华的她却毅然的将国家和平的重任独自扛在肩头。 现在的秋词见识到了宋溶月身为一国公主担当,见识到了什么叫舍一人而为苍生的大义,没有人比她更能担得起公主的尊贵与荣耀。 说到周烨,宋溶月眼中蕴藏着的痛,让人看着便心生绝望,那种痛似乎是已经历过世间最大的苦楚,万念俱灰,看的人揪心。 如果不是要来大晋和亲,她会丝毫不犹豫的抱着周烨的牌位嫁入将军府。 秋词强颜欢笑:“公主想周将军了” 宋溶月的手抚上心口,喃喃自语:“他永远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在我心里的地位” “周将军年轻有为,长得又一表人才,在上京想嫁于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但他却不给任何女子近身的机会” 宋溶月闻言,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秋词见宋溶月笑了,于是她继续说道:“更不会跟旁的女子多说一句话,上京人都说周小将军寡言少语的,想多听他说几句话比登天还难” “每次周将军见到公主耳根都是红的,想看公主又怕唐突了公主,把公主的每句话都放在心尖上” 秋词是宋溶月和周烨爱情的见证者。 少年将军,一身傲骨,皎如玉树临风前,惊艳绝伦。 永宁公主,骄傲尊贵,倾国又倾城,风华绝代。 少年将军的爱真诚而又炙热,宋溶月是公主,因为她是大宋皇帝的女儿,但周烨却将她宠成公主。 少年将军终是为一人折腰,他愿永远做她的将军,永远守护着他的公主。 忆起和周烨的往昔,宋溶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双眸里流露出少女时期的娇羞与纯真:“我只是随口一说喜欢城南五芳斋的桃花酥,他却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带,怕我只吃一种糕点嫌腻,除了桃花酥还会有别的糕点” “他是皇兄的伴读,经常进宫,那些年我把五芳斋的糕点尝个遍,只要他家一出新品,第二天我必会吃到” 宋溶月眉眼含笑,水波潋滟的眼眸激起阵阵涟漪,言语轻快自若,好似真的回到了和周烨在一起的日子。 秋词轻笑着打趣道:“何止是糕点,若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周将军也会第一时间给公主送来” 宋溶月面上浮现出两抹红晕,仿佛是涂了胭脂般红艳,女子的脸红,胜过世间最贵的胭脂。 就在俩人聊的正开心时,宫女珊瑚低头走了过来:“娘娘,容嫔娘娘身边的茯苓来了” 宋溶月愣了一瞬,随后道:“让她进来” 今日不是李夫人进宫的日子吗?茯苓为何会来找她?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茯苓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宋溶月面前,哭的泪如雨下,含糊不清的哭道:“娘娘,还请....皇贵妃娘娘救救.....我家娘娘” 宋溶月的心一咯噔,沉声问:“你家娘娘怎么了?” “我家娘娘小产了!”茯苓悲痛欲绝的哭喊道。 “什么!”宋溶月猛的坐起身,惊的花容失色,“好端端的怎会小产?!” 秋词急急的劝道:“公主你先别着急” “我家娘娘又去求陛下了,陛下就任由她跪在御书房门口,娘娘跪了一个时辰,晕过去了,陛下让人把娘娘送回自己宫里,还不许太医诊治” “娘娘现在已经见红了,还请皇贵妃娘娘救命”茯苓的头重重的叩在地板上。 “现在去找太医他们也不敢来”宋溶月顾不得伤心,头脑飞快的高速运转着,她当机立断,“茯苓你快去临华宫请贤贵妃,秋词去把父皇给我的药找出来” 永信宫,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着作呕,躺在床上的人面如土色,微弱的呼吸极尽消散,身下的血,浸透了床单被褥。 郑雨薇伏在榻前,哭的泣不成声:“珍珍,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 嫔妃们都哭着用手帕擦拭眼泪,为什么会这样? 薛舒窈一边给李姝珍把脉,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宋溶月手忙脚乱的把药瓶塞进薛舒窈手里:“舒窈,我这里有止血丹”又指了指秋词手中抱着的木盒子,“和治病的良药,你看看珍珍能不能吃?” 她来大晋时,为了以防万一,宋文帝给她带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止血丹对止血凝血更是有奇效。 薛舒窈面容凝重的倒出来一颗,凑近鼻尖闻了闻,面上顿时一喜:“能吃” 有了这颗药可就好办多了,到时候喝药排出体内赃物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止不住血了,薛舒窈把药放入李姝珍口中,微抬起她的下巴,药丸顺着喉咙滚动。 见她吃下去了,大家长舒一口气。 薛舒窈有条不紊的安排道:“我先开一服药,我药箱里有现成的药材,你们先煎了给她喂下,再拿参片放入她口中,这里别围太多人,你们出去等,我想法子给她止血” 一时间,永信宫忙的脚不沾地的,喂完汤药后,薛舒窈用银针刺入李姝珍的穴道,站在不远处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了薛舒窈。 薛舒窈屏气凝神,小心谨慎的施着针,额头上很快便冒出了一层汗珠,她的贴身丫鬟玉露拿帕子娴熟的给薛舒窈擦着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宋溶月急的来回踱步,江茹雪身体紧绷着,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沈惜颜和赵清清担忧的频频往里面望去,王可欣和陈苏蕊还有郑雨薇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的向上苍祈求着。 “不好了!不好了!”守门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有一群侍卫闯进了永信宫” 大家都心猛的一沉,咬着牙关,身体控制不住的震颤,她们感觉全身都在发冷,好似置身于冰窟之中。 皇帝这是打算赶尽杀绝?她们才失去孙思琪,难道又要再失去李姝珍? 宋溶月朝里面喊道:“舒窈,你什么都不要管,放心救珍珍,外面有我” 她看了众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去,江茹雪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宋溶月扭头,给了江茹雪一个放心的眼神。 五名侍卫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宋溶月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身后的宫人立刻将寝殿的大门关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溶月立于台阶上,冷漠的觑了他们一眼,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从骨子里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威仪,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五人顿时被她的气场吓退,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为首的侍卫强装镇定的躬身行礼:“回娘娘,陛下有令,贬容嫔为庶人,打入冷宫” 宋溶月冷呵道:“都给本宫滚回去!” 侍卫们一时进退两难。 宋溶月眸光骤冷,犹如寒冰利刃,看的下面的侍卫们如芒在背,头皮发麻,他们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今日本宫就站在这里,你们要是想将人带走,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宋溶月的声音不算大,却隐含着睥睨天下的狂傲,让人不敢抗拒。 “只要本宫还活着,尔等休想踏进这寝殿半步!” “爱妃好大的脾气” 景泽辰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不少的宫人,五名侍卫纷纷跪下行礼,景泽辰站在院子中央,冷冷抬眼朝宋溶月看去。 宋溶月不避不闪,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景泽辰的视线。 景泽辰身上的雄厚的帝王之气勃然爆发,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般的席卷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宋溶月的气势一点儿都不比他弱,俩人之间暗潮涌动,无声的较量着,谁都不肯示弱半分。 周围的人被俩人身上强大的气场所波及,他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双腿不停的打着颤。 屋内,陈苏蕊急的团团转,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惊惧道:“怎么办?!怎么办?!陛下来了?!” 不止是陈苏蕊在场的每个人都被恐惧包裹着全身,薛舒窈依旧聚精会神的给李姝珍治疗着,李姝珍身下的血渐渐止住了。 江茹雪一咬牙:“走,我们出去,不能让月月独自一人面对”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俩人之间的较量。 江茹雪带着一众嫔妃来到景泽辰面前,俯首跪拜:“臣妾参见陛下” 景泽辰也不说话,任由她们跪着,有两个太监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景泽辰坐下后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服,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 现在是冬天,哪怕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但院子里的地板依旧是冷的,没一会儿她们就感觉膝盖处传来钻心的刺痛。 宋溶月看不下去了,她下了台阶,三步并成两步的来到景泽辰跟前:“你要做什么?” 景泽辰抬眸淡淡的看着宋溶月,那双深棕色的凤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他的嘴角残忍的勾起:“朕许久没见爱妃,心中甚是想念” 宋溶月冷睨了他一眼,牙尖嘴利,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我们不是今早才见过面吗?” 景泽辰唇边带着笑,眼底却寒冷彻骨:“这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到底要干嘛?”宋溶月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她们都还在地上跪着,她可不想听景泽辰的废话。 景泽辰呵斥道:“朕要干嘛?朕倒是想问问你们要干嘛?!” 帝王犀利的目光透露着冷冽,身上弥漫着至高的威严,不威自怒,跪在他面前的六人身躯止不住的瑟缩,连头都不敢抬。 宋溶月倒是不怕他,但心里却急得不行,这个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今天上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溶月努力的理清思路,为何李姝珍又去求景泽辰了?她不是答应了她们不去了吗?难道和她母亲有关? 景泽辰面容冷峻,淡漠的双眸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们一眼:“容嫔是朕亲口下令不许太医医治,你们是在违抗朕的旨意吗?” “臣妾不敢”六人重重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 第32章 故意发难,风云变迁 宋溶月头脑清晰的反驳道:“谁违抗你的旨意了,贤贵妃不是太医,不算违抗” 景泽辰笑的凉薄:“爱妃当真是伶牙俐齿” 他伸出手强势的将宋溶月拉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单手紧搂着她的腰,宋溶月冷漠的把脸别开。 帝王锦衣华服,玄青色的长袍上金龙点缀,阳光洒照在他清隽的容颜上,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朕前来为何不见贤贵妃接驾?身为贵妃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宋溶月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干嘛?她可不信景泽辰会为了这件事亲自来问罪,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跪在地上的六人低头敛眸,江茹雪在大脑中把最近发生的事都理了一遍,还是没弄明白原因。 难道救一个容嫔真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他不是向来不关心这种事的吗?难道和贪污的事有关?这也不对,他到底要干嘛呢? 宋溶月和江如雪都想不明白的事,其她人就更不明白了,她们并不了解帝王,沈惜颜隐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帝王这是要趁机发难,赵清清看出了表象,但看不清原因和目的。 王可欣和陈苏蕊心中只有对帝王的畏惧,郑雨薇一心想着李姝珍,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她和李姝珍自进宫以来便熟识,俩人的关系是最要好的。 “皇后平日里就是这样治理后宫的”景泽辰阴冷的目光落到江茹雪身上,说出的话堪比冬日寒风,刺骨的冷,“如若皇后无能,不如趁早退位让贤” 江茹雪心下一惊,恭敬叩首:“臣妾知罪还请陛下息怒” 景泽辰淡声道:“既然知罪,那便在这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宋溶月刚想说话,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爱妃少说话,说的越多罚的越重” 景泽辰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去把贤贵妃给朕叫出来,陈氏即刻送入冷宫” “慢着!”宋溶月叫住离开的侍卫,回过脸看着景泽辰,“你答应过我不罚她的” 景泽辰眸光微凉,声音是毫无感情的冷漠:“朕是答应过你,但有人不知好歹,连朕的孩子都保不住,你说朕留她有何用?” 郑雨薇此刻顾不得害怕了,膝行上前,抓着景泽辰的袍角,饮泣吞声的苦苦哀求道:“陛下,容嫔也是救弟心切,她不是有意的,还请陛下恕罪!” 景泽辰抬脚将她踢离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扯出来。 “啊!”郑雨薇身形一个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离她最近的江如雪和沈惜颜忙伸手去扶她。 宋溶月咬牙切齿的盯着景泽辰,这人今日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景泽辰扫了一眼跌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郑雨薇,心中没有半分怜惜,他冷声道:“当真是姐妹情深,要不你进冷宫陪她?” 宋溶月脸色沉沉,好声好气的商量道:“你到底要干嘛?我们有事能不能好好说?别动手行不行?” 景泽辰钳住宋溶月的下颌,面容似寒霜般冷淡:“月月,不要仗着朕宠你,你就这里跟朕讲条件” 这时薛舒窈从寝殿内出来了,她快步走到景泽辰面前,规规矩矩的跪拜道:“臣妾参见陛下,臣妾接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景泽辰松开手,问的随意:“人救下了吗?” 薛舒窈磕磕绊绊的说道:“救.....救下了” 众人心里不免松口气,救下就好。 景泽辰的声线冷硬,轻描淡写道:“朕竟不知贵妃医术如此之好” “回陛下”薛舒窈老老实实的回道,“只是皮毛而已” 宋溶月问:“你到底要干嘛?” “别说话”景泽辰淡扬的唇角染上了些许冷峭的弧度,“朕来了贤贵妃都不出来,看来贵妃是真没把朕放在眼里” “臣妾没有”薛舒窈矢口否认。 景泽辰又看向江茹雪,训斥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却连妃子的规矩都没教明白,你当这个皇后有何用?” 江茹雪抿了抿唇,没说话。 薛舒窈大惊失色,俯身叩首:“陛下,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懂规矩,此事跟皇后娘娘无关,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 宋溶月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她乖顺的窝在景泽辰怀里,嗓音温温柔柔的:“是我让她们来的,是我的错,还请陛下不要牵扯到旁人” 景泽辰的手拂过宋溶月的脸,声音缓和了不少:“知道自己有错就别说话” 江茹雪忍着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恭顺谦卑的说道:“臣妾有错,是臣妾无能,臣妾没治理好后宫,臣妾甘愿受罚,但这件事跟贤贵妃她们没关系,还请陛下饶恕她们” 景泽辰就等着这句话:“既然皇后知道自己无能,那皇后便将凤位让出来” 众人一惊,皇帝要废后。 江茹雪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帝王神色如常,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如雪的面容瞬间变得僵硬惨白,一双杏眸变得黯然无光,呆滞而又麻木,还有一抹深深的绝望之色,好似坠身于无尽的深渊,万念俱成灰。 就在大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时,帝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朕看皇贵妃能担此大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不....呜~呜”宋溶月刚喊出一个字,景泽辰的大手把她的嘴死死的捂住。 他道:“传朕旨意,皇后能力不足,无法担起后宫之主的重任,现废除皇后,贬为贵妃,封号敬” 宋溶月急了,使劲的掰着景泽辰的手,拼了命的挣扎着。 景泽辰把宋溶月摁在怀里,自顾自的说着:“皇贵妃,秀毓名门,秉性端庄,温婉淑德,着,册封为后” 他又道:“李福安收回敬贵妃的朝服、金册和凤印” “是,奴才遵旨”李福安一脸的平静与淡然,显然是早已知晓此事。 景泽辰说完便放开了宋溶月,宋溶月一把将他推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朝他喊道:“我不要!皇后娘娘并无错处,你怎可废后!” 江茹雪呆呆傻傻的看着景泽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废了自己了? 原来这就是他今日来的目的,怪不得他会突然发难,救容嫔只是个借口,废后才是真的。 面容冷峻的帝王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宋溶月,颀长的身形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让人避无可避:“你才是朕明媒正娶的妻,这后位本该就是你的” 冬天的风吹的脸颊刺痛,流过泪的双眼又干又涩,景泽辰早已带着宋溶月远去,徒留她们跪在冷风中。 江茹雪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 身侧的沈惜颜和赵清清手忙脚乱的扶住她,几人都围了过来,薛舒窈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看着江茹雪心如死灰的样子,大家止不住的心酸,皇帝好狠的心。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江茹雪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顷刻间泪水夺出眼眶。 薛舒窈检查过后,扶住江茹雪的肩膀,红着眼眶安慰道:“姐姐别哭了,他不值得” “这些年我为他生儿育女,对他从未有过半分忤逆!朝堂不稳时立我为后,在朝政稳固之后毫不留情的把我一脚踢开!” 江茹雪放声悲泣,摁住自己的心口,哭的撕心裂肺:“他好绝情!真的好绝情!我到底是哪点对不住他,他要这样作践我!” 她错了,错的离谱,她知道他是帝王,不敢奢求跟他恩爱不易,只求和他相敬如宾,希望他看在他们从小就认识的份上能给她几分体面。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把她伤的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江茹雪觉得此时此刻就像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她的心,让她疼的眼前阵阵发黑,几近昏厥,最终江茹雪承受不住悲痛,直接昏了过去。 “姐姐!”大家惊的魂飞魄散,一时间整个永信宫乱作一团。 景泽辰连拖带拽的把宋溶月带回了关雎宫,寝殿内燃烧着炭火,花香沁人,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春天。 暖阁里,宋溶月和景泽辰面对面坐在炕上,宫人们全都退守门外。 宋溶月气急败坏的拍了下桌子:“景泽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泽辰端着茶盏,眉眼清峻,神色清朗:“我说过你才是我的妻,你以为这句话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你无故废后,就不怕朝中大臣反对吗?”宋溶月声理俱争。 对于她而言是皇后还是皇贵妃根本不重要,但对江如雪就不一样了,无缘无故被废,她该有多伤心? 景泽辰将茶盏放在桌上,冷傲的说道:“这些年朕早就肃清了朝纲,那些个世家现在就是一具空壳子,大权在朕手里,他们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利” 拨开层层云雾,一切的真相都明了,宋溶月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景泽辰,户部尚书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景泽辰凤眸微扬,眸子里闪着细细的笑意:“朕的月月就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宋溶月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慢慢的景泽辰收敛起笑容,语气略带沉重:“还记得阴山之战吗?” 宋溶月眉头轻轻蹙起,这事还和阴山之战有关? 景泽辰眸色深沉,眼底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当年的阴山之战,要不是他,康王又怎能如此顺利的将军粮贪污,没有食物,没有棉衣,我手下的将士冻死无数,我这才不得已利用了雪崩” 宋溶月心想这就是阴山之战的真相,怪不得他会利用雪崩,到了那种境地,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不过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为什么任由那些人骂他呢? 她犹豫再三,问:“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景泽辰轻嗤一声,自嘲道:“有什么好说的,说了又能改变什么?我从来都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我,我要让自己记住轻信别人的代价!” 宋溶月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被这样的人缠上,她注定一生无法解脱。 “朕活着回来后,他为了保命暗地里投靠了江宰相,他可是许了宰相不少的好处,他知道朕动不了江宰相” 景泽辰阴鸷的双眸冷若寒潭,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狠戾,如同黑夜潜伏的鬼厉,残忍至极! “宰相职权过大,朕刚登基时他明里暗里的要挟朕,仗着是朕的堂舅,就干预朕的各种事,要不是他干涉朕,朕登基时便会立你为后” 他说的每个字都裹挟着冷冰冰的无情:“这些年朕将他的亲信尽数拔除,户部尚书是最后一个,要是他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的,朕不介意保留他的职位,就当他支持朕夺位的报答了,如若不然,朕不介意亲自送他一程” 宋溶月低估了景泽辰对她的执念,这份令人窒息的爱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是你找人教唆李志成偷用军银” 景泽辰的唇角勾起,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不屑一顾:“要不是有人默许,就李志成那个脑子能偷的了军银?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溶月灵光乍现,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设计的,怎会让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要是她肯定会自己收入囊中。 她啧啧道:“那些银钱应该都在你手中,景泽辰你可真黑!” 景泽辰闻言一笑,凤眸微眯:“二十五万两白银对户部尚书而言不算什么,他能凑齐,他不是想活吗?那朕就让他好好活着” “他平日最是疼爱李志成这个儿子,那朕就让他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然如何消的了朕心头之恨!” 宋溶月眸光加深,看透一切:“所以你准许他告老辞官,这样你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景泽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宋溶月在心里直笑自己天真,和景泽辰玩心眼,她还真玩不过,景泽辰心里清的跟明镜似的。 景泽辰不是个会被感情影响到的人,他运筹帷幄,一环扣一环,把朝中大臣,后宫嫔妃个个耍的团团转。 宋溶月讽刺道:“景泽辰,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朕何时骗你了?”景泽辰迷茫道。 第33章 属于你的,全都给你 宋溶月懒懒的斜靠在炕边,一只胳膊撑在方枕上:“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罚户部尚书一家,我来找你的时候还偏要装成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景泽辰盘腿而坐,胳膊随意的搭在桌面,慵懒惬意:“是你说的要从轻发落她的家人,朕也如实告诉你了,这怎么算骗?” 宋溶月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质问道:“容嫔有身孕,你就由她跪在门口?” “朕已经允你所求不罚她”景泽辰扬唇,不慌不忙的说道,“是她自己执意如此,朕已经让人叫她回去了,她不走,朕又有什么办法?”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不知?”宋溶月怀疑的看着他。 景泽辰摇头:“不知” 宋溶月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她再一次问道:“容嫔再来找你,真的跟你没关系?” 景泽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眸是一片坦诚,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 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当然他也懒得去追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溶月信了他,毕竟景泽辰是个敢做担当的人。 “你真让容嫔进冷宫”她说着说着察觉到不对,捞起手边的方枕狠狠的朝景泽辰的脸砸去,勃然大怒,“景泽辰!” 景泽辰一个不察,被砸了个正着,疼倒是不疼,方枕是棉花做的,还是挺软和的,他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好好的她生那门子的气? 他道:“朕没惹你吧?” 宋溶月冷着脸,眼底燃着怒火,她咬着牙,凶神恶煞的瞪着他,厉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不让太医诊治,就是知道贤贵妃懂医术,我肯定会找贤贵妃帮忙” “贤贵妃在治疗过程中断不会轻易离开,所以你掐准时间出现,找借口发难,好因此废后,你根本没打算让容嫔进冷宫” 景泽辰淡然道:“朕答应过你不罚她,定不会失信于你” 答应她的事,他不会食言,一个女人而已,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宋溶月,那他肯定会信守承诺。 宋溶月见景泽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忍不住发问道:“你的孩子都没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 景泽辰把方枕放在身后靠着,满不在乎的说道:“朕又不缺那一个孩子,只要朕想,有的是人愿意给朕生孩子” 孩子尚未出生,哪来的感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根本不值一提。 听着景泽辰无情无义的语气,宋溶月眉心猛的一跳:“你真无情!” 景泽辰起身来到宋溶月身边坐下,把她抱进怀里,稍微垂首看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似要将眼前人吸进去一般:“朕不是无情,朕是只对你有情” 宋溶月在心里轻叹口气,真是造孽,这弄的她还真有点像祸国妖姬。 她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真的要废后?” “自然”景泽辰点头,信誓旦旦,“朕一言九鼎” 宋溶月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利害:“我是大宋的公主,还没有子嗣,不能为后” 景泽辰的目光真诚而又热烈,一字一句,坚不可摧:“你是谁并不重要,刚登基时朕无法给你后位,现在谁都没办法阻拦朕的决定” 宋溶月眸光微动,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我不在乎” “我在乎”景泽辰毫不犹豫的说道,“属于你的位置我一定会给你,不然我当时为何要用三座城池,百抬聘礼迎娶你,我不会让你给我当妾的,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 宋溶月面露尴尬,她并没有觉得皇后和皇贵妃有什么区别,她不喜欢景泽辰,是妻还是妾于她而言都无所谓。 景泽辰握起宋溶月的左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动着她手腕上的红色玉镯,“朕的孩子你可以随便挑,想养谁都可以,当然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不生,我也不养别人的孩子”宋溶月情绪有点激动的说道。 孩子可是她们在深宫里唯一的寄托,她可不能干这种让人家母子分离的事,母子分离不管是对母亲还是孩子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孩子身上流有一半大宋的血,是个女儿还好点,万一要是个儿子可怎么办?有着大宋血统的儿子,注定一生只能碌碌无为。 景泽辰英俊的眉眼间充斥着柔情,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女子娇媚可人,一颦一笑皆美的动人心魂。 他诉说着不可撼动的承诺:“朕已经让礼部选定册封的日子,正月二十,朕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封后大典,月月,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宋溶月抬眸,拒绝道:“我不需要,也不想当皇后” 景泽辰霸道的开口:“你说的不算” 宋溶月忿忿不平:“景泽辰,皇后那么爱你,还为你生下两个儿子,你就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朕也爱你,你不是一样对朕的心意视而不见” 景泽辰一只手微抬起宋溶月的下巴,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宋溶月美艳的小脸,眼中带着深深的眷恋,还有几分病态的偏执。 “月月,朕说过,哪怕是死你也要跟朕葬在一起,只有皇后才能跟皇上合葬,朕要跟你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语气轻轻的,却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哪怕死了,也要和你纠缠不休。 景泽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溶月脸上,宋溶月惊的寒毛直立,太吓人了。 宋溶月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也对,景泽辰要做的事,岂是她能改变的? 她低垂着眼睑,心乱如麻,她真的到死都无法摆脱掉他吗?生同衾,死了还要同穴。 十四岁时,她那一箭,不仅射中了一头鹿,还为自己射来了这段痴缠一生的虐恋。 不过只要大宋平安无事,她怎样都无所谓。 宋溶月长而微翘的蝶羽轻轻颤了颤:“景泽辰,我要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景泽辰问:“什么话?” “你会不会攻打大宋?”宋溶月对上他的眼睛,她的眸中似含秋水般潋滟勾人。 “月月”景泽辰坦坦荡荡的回答,“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朝大宋发难的” “此话当真”宋溶月再次确认道。 景泽辰笑意粲然,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中眸光清润:“千真万确,你只需记住,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翌日早朝,景泽辰宣布了贬江皇后为敬贵妃,要立宋溶月为后的事,大臣们大都闭口不言,这些年他们清楚的见识过帝王的手段,狠厉又可怕。 有人怕,自然也有人不怕,有位姓张的大臣提出反对:“陛下,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品行端正,且孕有二子,怎可无错而废,皇贵妃乃大宋公主,非我大晋子民,又怎可为大晋国母” 帝王冷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立谁为后是朕的家事,既然是家事肯定是由朕做主,况且敬贵妃都说了,自己难当大任” 张大人有理有据的劝道:“陛下,立后是家事亦是国事,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无缘无故废后,让天下人怎么看待陛下” “张大人怕是忘了,到底谁先是朕的妻,只有皇贵妃才是朕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宰相大人作为敬贵妃的生父都没意见,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景泽辰说着还不忘睨江宰相一眼,江宰相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忙不迭的把头埋的低低的。 这些年帝王把他完完全全的给架空了,他要是再敢多说话,怕是这条命都难以保全,他是真没想到,最后竟栽到了自己外甥手里。 他心里那叫一个悔,当年不应该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和皇帝的亲戚关系还有从龙之功就干涉帝王的决定,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张大人一时无言以对,一句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御史大夫作为言官也主动站出来劝道:“陛下,张大人说的在理,还请陛下三思” 景泽辰嘴角浮起一抹冷意,他狂傲不逊的说道:“朕心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朕今日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朕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陛下!你立别国女子为后,把大晋的祖宗基业置于何地!倘若皇贵妃诞下皇子,陛下是不是还要将他立为太子!” 御史大夫群愤激昂,掷地有声的控诉着:“这无疑是将大晋的江山拱手让人,陛下如此行事如何对的起诸位列祖列宗” “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祖宗基业为重”他跪在大殿中央,重重叩首。 这下有不少人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是帝王真将皇位传给一个有着大宋血统的孩子可怎么办? 到时候这大晋的江山岂不是要跟皇贵妃姓宋? 大臣们纷纷跪拜叩首:“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祖宗基业为重!” 景泽辰饶有深意的开口:“你们怎么知道列祖列宗会反对?要不你们替朕去问问?” 众大臣心下一惊,这谁敢去问,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御史大夫抬起头,他的两鬓斑白,声音却很洪亮:“陛下执意如此,老臣有愧先帝所托,老臣愿以死明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罢,他站起身,猛的朝柱子撞去,离他最近的几位大臣死命的拉住他:“御史大人使不得!” 金銮殿内,一时乱糟糟的,坐在上方的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那不屑的目光像是看一群跳梁小丑般,当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他们还以为这是四年前吗?那时候世家权力太大,他为了稳固朝纲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大权在握,谁都无法阻拦他立宋溶月为后。 景泽辰长袖一挥,用内力抽出冥凡腰间的佩剑。 “咣当——”一声,长剑掷于他们面前,阻止了这场寻死的闹剧。 顷刻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景泽辰朝下面望去,眸光犹如深秋之风,轻轻一扫,满是萧瑟肃杀。 恐惧自心头传遍全身,他们怎么忘了,这位帝王最是心狠手辣,上过战场,十六岁便将匈奴打的对大晋俯首称臣。 他的心是冷的,手腕强势,登基不到四年,把百年世家全都架空,比起历代君王的政绩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绝对是大晋有史以来,能力最强的一位帝王。 景泽辰眼神轻蔑,语气冰冷如薄刃:“不是想死吗?别死朕眼前,拿着这把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抹了自己脖子,要是你的血弄脏了朕的大殿,到时候怕是要用千倍百倍的鲜血才能冲洗干净”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人不敢反抗,也没人再敢提这件事,他们知道,要是真惹怒了这位狠厉的帝王,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立后的事拉开新的帷幕,景泽辰对这件事上了十二分的心,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新的凤袍和凤冠他早已让人准备妥帖。 一场大雪落满苍茫大地,蒙住了皇宫的金砖玉瓦,就是不知这皑皑白雪之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枷锁。 腹中胎儿的离去也带走了那个性子火急火燎,心直口快的李姝珍,现在的她沉默寡言的。 大多时候都是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孩子的小衣服,无数个夜晚她从噩梦中惊醒,抱着孩子的衣物失声痛哭。 她过不了心中的坎,在她心里,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把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身病易治,心病难医,本就因小产没好利索的身子因伤心过度、心绪郁结导致她一病不起。 宋溶月被景泽辰带在身边,江茹雪精神状况也不太好。 有些琐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薛舒窈身上,薛舒窈也有带人的去永信宫劝慰李姝珍,但效果甚微。 心病还须心药医,旁人再多的安慰也都是徒劳,只有靠她自己走出来。 江茹雪的情况也没好多少,景泽辰的作法对她的打击很大,不过江茹雪也不是那种自哀自怨的人。 外柔内刚,她可是宰相千金,骨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她浑浑噩噩过了日后,便重拾了信心,她可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人。 是不是皇后又如何?她还有两个儿子,好好教导儿子才是正理。 第34章 姐妹情深,封后大典 天气愈发冷了,整个永信宫死气沉沉的,太医一碗碗汤药灌下,李姝珍的情况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她们几人也轮流去永信宫去开解过她,或许哀莫大于心死,她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几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们真怕她从此一蹶不振。 关雎宫里,雪花挂满梨树枝头,丝丝缕缕的阳光钻出云层,落到银装素裹的梨树上,远远望去好似盛开的梨花,洁白无瑕。 暖阁中,宋溶月临窗而坐,长发柔顺的轻垂于腰间,质地如丝绸般顺滑,太阳的微光投射她脸上,娥眉淡淡的蹙着,娇媚的容颜上也因此沾染了几分忧虑。 眼波流转间满是忧愁之色,思绪万千,心事缠绕,更显得她楚楚动人,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秋词从外面走进来,坐在宋溶月下方,面上带笑:“公主,你都闷在屋里好几日了,今天气不错,奴婢陪你出去走走?” 宋溶月兴致缺缺,有气无力的开口:“不想出去” “公主”秋词晃了晃宋溶月的胳膊,笑盈盈的宽慰道,“不就是封个后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溶月无奈的叹口气:“秋词,是我太自负了” 秋词抬头看着宋溶月,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我本以为我看明白陛下了,谁知他这个人比我想象中更深不可测,尤其是他对我的执念,深到可怕,他真的会信守承诺,不为难大宋吗?” 宋溶月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面上的忧愁更甚,灵动的眸子也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她心里也是怕的,真怕那天大宋和大晋兵戎相见,到时候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受苦的还是黎明百姓。 秋词沉吟思索片刻:“其实依奴婢看,大晋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诚信还是会有的” 宋溶月眼底悲伤慢慢聚拢,不一会儿,悲伤便布满眼底:“当年的大漠之战,已经掏空了大宋国库,周烨战死,五万大军损失惨重,就算赢了,大宋依旧无法拒绝大晋的要求” “而大晋那八万大军,明显只是在试探大宋,输赢对大晋而言根本不重要,这些年大宋一直在休养生息,大晋的国力却在蒸蒸日上” 景泽辰的能力真的很强,仅四年便将大晋的国力推至顶峰,她真怕再这样下去,大晋会将大宋吞并。 近百年间,大晋和大宋一直都是和平相处的,曾经两国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还经常有交易往来。 直到大宋因三王之乱而导致国力衰弱,和平的表象这才被打破。 秋词听罢心头也有些担忧,不过她还是反过来安慰宋溶月:“公主,陛下是难得一见的贤明君主,太子殿下也能力出众,大宋一定会重回盛世的” 这话倒是让宋溶月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秋词机灵的转移话题:“公主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不妨说于奴婢听听,好让奴婢来为你排忧解难” 宋溶月抬手用指尖点了点秋词的额头:“你这油嘴滑舌的毛病都是跟谁学的” 秋词弯唇一笑。 宋溶月的手指摸着袖口上的凤凰绣纹,语气沉沉:“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雪儿了,我也没想到陛下真会立我为后,对她还如此的绝情” 自从景泽辰要立的旨意下来后,他便让针织局给宋溶月赶制了一批新衣服,大都是正红和明黄,上面无一例外都绣了凤凰。 宋溶月本不想穿的,但景泽辰让人把她的旧衣服全都收拾走了,她总不能不穿衣服吧? 秋词想了想:“敬贵妃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我知道”宋溶月点头,“可这心里还是担心” 权利和地位就像是开的最美的罂粟,它用最艳丽的色彩吸引人靠近,一旦沾染便能使兄弟反目成仇,父子相残。 被心爱之人亲手从皇后之位上拉下来,她的心里该有多煎熬,她是会看透帝王凉薄的本性呢?还是会因此由爱生恨呢? 秋词说的在理:“公主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直接去问问敬贵妃”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宋溶月的胳膊肘撑着桌面,用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愁云密布。 她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这件事我原先也不知情,造成今日的局面绝非我的本意,这些话都是废话,根本一点用都起不了。 “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找我了?”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宋溶月神色一怔,忙抬眼看去。 女子漫步而来,她身着盘金彩绣棉衣裙,外罩软毛织锦披风,发髻高挽,金累丝红宝石步轻轻晃动,摇曳生姿,熠熠生辉,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清纯脱俗,好似仙女下凡尘。 秋词起身行礼:“见过娘娘” 江茹雪轻轻点头,腊梅为她解下披风后,和秋词一起退到一旁。 她自然而然的往宋溶月身旁一坐,看着宋溶月这副难为情的模样,江茹雪忍俊不禁。 女子明眸善睐,杏眼明仁:“皇后是你还是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怎么当了皇后就不想认我这个姐妹了?” 宋溶月对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又娇又媚,还略带一点娇憨。 江茹雪见几时见过宋溶月这副样子,她一向最会拿捏别人的心思,看的最为通透,难得瞧见她这迷茫的模样,别说还真挺新鲜的。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怎敌得过我们姐妹情深,月月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无需自责” 宋溶月呆呆愣愣的问:“你真不怪我?” 江茹雪故作生气的说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当然不是”宋溶月脱口而出。 江茹雪扬眸微笑,声音平淡:“月月,我知道陛下是个怎样的人,在他心里只有你才是他的妻子,他登基时封我为后只是迫于我爹的权势” 宋溶月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怎么感觉江茹雪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江茹雪眼眸清亮明澈,从容道:“我和他一共有两次洞房花烛夜,我刚嫁入东宫的那晚,直到蜡烛燃尽,太阳初升,我还是没能等到他” 再次回忆起这件事,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内心竟毫无波澜,连一丝一毫的难过都没有。 宋溶月的眼睛闪了闪,那夜她被景泽辰折腾的浑身伤痕累累,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江茹雪缓慢的开口:“第二次是封后当晚,他是来了,但也仅仅是人来了,他连合卺酒都不愿意喝,初一十五来我这里看看孩子就走,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半句” 宋溶月听着便觉心酸,可若不是因为爱,谁肯这般委屈求全。 江茹雪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强忍着泪意:“我们这些人都是他平衡朝堂的棋子,现在棋已经下完了,棋子也就没用了” 宋溶月顿时手足无措,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时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次抬起头时,江茹雪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对着宋溶月莞尔一笑,仿若绽放于山谷的一朵幽兰,纯洁如水,芬芳馥郁。 “我经此一事也算彻底死心了,要男人有何用?有伤心难过时间还不如和你唠唠嗑” 她握着宋溶月放在桌上的手:“宫里的生活已经够寂寞的了,我不想让自己身边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宋溶月巧笑嫣然,也紧握着江茹雪的手,声音清朗坚定:“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们姐妹间的情谊都不会变” 过完年,气候逐渐回温,正月二十在眨眼睛到来。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云卷云舒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日子。 立后大典繁华且隆重,宋溶月站在梳妆台前,像提线木偶似的任由她们摆弄,在她身后几十名宫女依次排开,手里还端着各式各样的名贵首饰。 浮雕凤纹的衣架上,金灿灿的凤袍华贵得让人无法直视,纯色的正红在光线下,流光溢彩的,宛若天边最美流霞,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翱翔,金龙腾云,双袖和领口处是花团锦簇牡丹绣纹,裙摆曳地数尺。 听说这件凤袍是由大晋绣功最好的二十位绣娘,绣了足足半年才绣好,每一处细节都堪称完美。 绣花鞋小巧精致,鞋面也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鞋头各缀有一颗硕大的明珠。 凤冠更是奢华无比,纯金的凤冠以龙凤为主,九龙九凤,龙凤均口衔珠宝滴,红蓝宝石镶嵌其中,共计一百零八块,其余的宝石和珍珠更是数不胜数,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秋词作为宫里的掌事宫女今日忙的不可开交,她心细如发,各种琐事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六名宫女小心翼翼的取下凤袍,一层层的穿在宋溶月身上,繁重的凤袍好似落在身上的一道道枷锁,锁尽一生的自由。 青丝盘起,沉甸甸的凤冠压的宋溶月脖子酸痛,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凤袍凤冠,这是世间多少女子所向往的,但坐在梳妆台前的宋溶月面上无悲无喜,一点都没有当皇后的喜悦。 有几位嬷嬷正在为她上妆,宋溶月本就生的极美,过多的装扮反而显得有点画蛇添足,所以她们先是在她脸上扑了一层细细的脂粉,又简单的涂抹了些胭脂,让她整个看起来白里透红的,气色非常好。 但她们在宋溶月的眼妆上却是下足了功夫,根根分明的睫毛又长又翘,沾了粉色细粉的刷头在眼睛周围轻轻扫开,又洒上了一层细密的金粉。 宋溶月的眼睛是她五官中生的最好看的,这几位嬷嬷在后宫多年,为不少娘娘上过妆,后宫最不缺美人,但她们觉得,无人能跟眼前人相提并论。 现在整个皇宫里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每个人都为这场盛大的封后大典尽心尽力的忙碌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妆容总算化好了,宋溶月坐的腰都酸了,宋溶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惆怅不已。 她又一次穿上了凤冠霞帔,算是封皇贵妃的那次,这应当算是第三次了。 三次凤冠霞帔,却没有一次是为周烨而穿。 十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是周烨请旨去镇压三王之乱的前一天。 骄阳似火的盛夏,烈日当空,热浪蒸腾,蝉鸣此起彼伏,穿过层层枝叶的阳光,只剩下淡淡的光晕。 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男子的脸颊染上了薄红,嘴唇轻抿着,耳尖微微泛红。 “公主,等臣凯旋,是否有幸能娶公主为妻?” 他的声音伴随着夏日的蝉鸣一起钻进面前女子耳中,烫的她的脸颊瞬间通红。 宋溶月摇着团扇的手一顿,扬起小脸,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沾染了羞涩,宛若含羞的花瓣:“你想娶我?” 周烨瞳孔漆黑如墨,深邃的黑眸沾染了笑意,点点星光在眼底涌动,唇角微扬:“这是臣从小到大的心愿” 宋溶月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本公主定让你得偿所愿” 这竟是差不多快十年前的事了,从太子妃到皇贵妃再到皇后,今年是她嫁给景泽辰的第七年。 十五岁的宋溶月是大宋最尊贵明媚的嫡公主,二十五岁的宋溶月是大晋最高贵端庄的皇后。 今日是封后大典,后宫嫔妃们皆穿上朝服前来祝贺,一个个打扮的很是隆重,就连病了好几个月的李姝珍也来了。 陈苏蕊和王可欣围在宋溶月身边打着转,饶是见惯了宋溶月的倾城之姿也不免被今日的美的移不开眼。 王可欣惊叹道:“真美啊!” 陈苏蕊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月姐姐真是天生丽质,真乃人间绝色” 宋溶月的视线一一看过她们,她们每个人人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视线定格在李姝珍身上,胭脂水粉遮不住她病态的容颜,整个人清瘦了不少,下巴也变尖了,曾经合身的衣服也变得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宋溶月拉住李姝珍藏在袖中的手:“你的身子还没好,应该多休息,这种场合没必要来,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李姝珍虚弱的摇了摇头:“我没事,贤贵妃姐姐说我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宋溶月叮嘱道:“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嗯”李姝珍点点头。 第35章 举国同庆,热闹非凡 封后大典,举国同庆,盛京城内到处灯结彩,就连树上都挂满了红绸,皇宫内更是热闹非凡。 吉时已到,礼乐奏响的声音不绝于耳,长长的大红色龙凤纹地毯一望无际,浩浩汤汤的队伍如潮水般涌进关雎宫。 宋溶月站在门口,听完册文,礼部的官员和女官授予她象征皇后身份的金册和凤印。 秋词小心地搀扶着宋溶月坐上凤舆,身后的宫人将她的裙摆整理好,凤舆华贵精致,颜色鲜艳耀眼,漆金的顶部,有凤凰展翅于飞。 轿围以明黄色缎子作底,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十六名身强体健的宫人抬起凤舆,朝金銮殿的方向走去。 大红的地毯一路延伸到金銮殿,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和亲王还有后宫嫔妃立于两侧,高台之上,帝王负手而立。 景泽辰身着大红色金龙长袍,肩膀两侧巨龙盘旋,长袍拖地,两只张牙舞爪的金龙在云层里翻滚着,腰间的龙纹金丝腰带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今日这场面比起封后大典更像是帝后大婚。 乐声越来越大,景泽辰抬眼望去,冷峻的面容此刻也变的柔和起来,眉眼带笑,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宋溶月一步步的朝大殿走来,长长的裙裾在身后展开,景泽辰下了台阶去接她。 他来到宋溶月面前朝她伸出手,宋溶月将手放在他手中,景泽辰牵着她的手登上高台,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声阵阵,气势磅礴,声音在天空上方回荡着,经久不散。 婚房设在了紫宸殿,里面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景泽辰的紫宸殿后宫嫔妃里唯有宋溶月一人可随意进出。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龙凤烛燃烧着,宋溶月坐在床边,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大红的喜被上是大片大片的富贵牡丹。 被褥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意为“早生贵子” 俩人喝了合卺酒,宫人伺候俩人换上红色的寝衣后,全都退了出去。 景泽辰揽住宋溶月的肩,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她:“月月,你终于成了我的皇后,我等这一日等了好久” 宋溶月像只乖巧的猫,柔顺的窝在景泽辰怀里,一双眼眸好似一潭死水,平淡无波。 景泽辰柔声问:“是不是累到了?” 宋溶月揉了揉自己扁平的肚子:“我饿了” 封后大典的繁缛礼节太多了,累的她腰酸背痛的,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她只吃了一点糕点,现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景泽辰失笑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为夫给你露一手厨艺” “你会做饭?”宋溶月不可置信的开口。 他可是皇帝,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常的生活起居有一大帮子的宫女太监伺候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厨的人。 景泽辰展眉微笑,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下好看的不似真人:“复杂的不会,简单的还是会一点” 小厨房内,宫女和太监站在一边,低头用眼神偷偷交流着,这大喜的日子,皇上竟带着皇后娘娘来厨房了,还要亲自给她下厨做饭,可从未有哪位嫔妃有过这待遇,皇后娘娘可真是圣眷优容。 景泽辰在厨房里环视一圈,厨房里各种食材一应俱全:“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宜吃太多,我给你下碗面” “你的手艺如何?”宋溶月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单手托腮,怀疑的开口。 “应该能吃”景泽辰挽起衣袖,开始洗菜切肉,景泽辰的武器虽是剑,但这刀功竟也不赖,没几下便将菜和牛肉全都切好了。 宋溶月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心里只剩怅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也没想到景泽辰能爱她这么多年。 帝王向来薄情寡义,她不明白为何景泽辰会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执念,难道仅仅是因为年少时的那一眼?那一眼真的值得他放弃后宫佳丽三千吗? 罢了,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反正她也逃不掉,就跟他这么过下去吧,身边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心里的人只能是周烨。 热气腾腾的两碗面端上了桌,宋溶月和景泽辰坐在一起,面条诱人的香味钻进宋溶月鼻子里,她饿的直咽口水。 景泽辰取了双筷子给她:“尝尝” 宋溶月瞧着这碗面的卖相,面条细细滑滑的,大块的牛肉,用青菜和小葱点缀,还有一颗荷包蛋,光闻香味便让人垂涎三尺。 她拿起筷子,将面搅拌均匀,娇艳的容颜在朦胧的热气里若隐若现,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看起来还不错” 景泽辰看着宋溶月一副馋猫的模样,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宋溶月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面,细嚼慢咽,吃相很是优雅,别说景泽辰的手艺还真挺不错。 一碗面吃的宋溶月身心通畅,吃饱喝足后,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不见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 景泽辰注视着宋溶月,凤眸中流露出款款深情:“月月,原来给爱人洗手作羹汤也是一种幸福” 宋溶月喉头梗塞,湿漉漉的眸子看着景泽辰,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周烨,她不喜大晋皇宫的生活,她受不了景泽辰偏执又疯狂的爱。 景泽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宋溶月的脸,眼眸中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别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宋溶月眼底带着深深的无力,她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令人窒息的爱了,真的很让人绝望。 景泽辰抱着宋溶月站了起来,大步朝屋里走去,宫人立刻将门关好。 红色的床幔垂下,景泽辰的手指滑过精致的宋溶月的脸蛋,嗓音含笑:“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宋溶月没说话,手中紧攥着软滑的大红色丝绸床单,认命般的接受了现实。 窗外的明月高悬,曾经的凤藻宫如今改名为安阳宫。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只是里面摆设的物件早已换成嫔妃该有的规格。 金珐琅九桃薰炉内燃烧淡淡的熏香,一缕熏烟慢慢飘散。 七位容貌秀丽的女子围坐在长桌前,餐桌上摆放尚未吃完的山珍海味,新酿的梅花甜酒格外的醉人。 江茹雪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鱼羹:“今夜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薛舒窈纤细的手指捏着勺柄,轻轻一笑:“他爱月姐姐,爱到不顾朝臣反对也要立她为后” 赵清清夹了块樱桃肉,细细的品尝着:“忍了这么多年,还真是难为他了” “刚大权在握,他就立刻封月姐姐为后,这封后的场面还如此隆重”沈惜颜想了想道,“这应该是大晋开国以来最盛大的封后大典” 王可欣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他还亲自走下高台去接月姐姐” 说到这件事,江茹雪放下手中的勺子,惆怅万千,明明已经死心了,可内心深处还是潜藏着一抹难言的悸动。 “我记得我封后时,他别说走下高台接我了,就是连扶都不愿扶我一把,听说月月的凤冠的图案还是他亲手所绘,一件凤袍他让绣娘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几遍” “而我的却是他让李福安吩咐内务府按规矩置办的,封后大典也是中规中矩,他从不过问半句” 她的封后大典帝王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哪像今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江茹雪眸色暗沉,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她平静的开口:“陛下还把婚房设在了紫宸殿,我当了差不多快四年的皇后,从未在紫宸殿过过夜” 能在紫宸殿过夜的,从来只有宋溶月一人,皇帝的一颗心全都吊在了宋溶月身上。 世间之事,唯有爱情是强求不得。 见识了如此宏伟壮观的封后大典,陈苏蕊也不住感叹:“我们这陛下爱一个人还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这么深情的帝王,我还是头一次见,我想要不是当年世家权势过大,他应该只会要月姐姐一人” 郑雨薇眼中泛着点点湿意:“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漫漫长夜,这偌大的宫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十八岁进宫,满打满算,她现在还尚未满二十二岁。 往后几十年的余生里,她就要独守空房了,以前或多或少他会来一趟,以后,他大概再也不会来了。 喝的或许有点醉了,薛舒窈的双颊泛红,她嗤笑一声:“还红颜未老恩先断,我们何时有过恩宠?” 嫁给他也有六年了,从未得到过他的半分偏爱,却要困在这高墙里一生,一道圣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轻飘飘的决定了她的命运,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从来都没有,我们都是依靠家族的势力才进了宫”郑雨薇望向殿外被灯笼照的亮堂走廊,微微眯了眯眼,“若人生有选择的余地,我想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去看看大漠黄沙,小桥流水,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策马驰骋,我还想把看到的景物全都画下来,说不定还会流传千古” 郑雨薇越说越兴奋,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碎碎的光点,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薛舒窈也借着酒劲说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想进入军营当位女军医,或者背着我的药箱去游历世间,当个江湖郎中,治病救人,不求名利” “到时候江湖上一定都是我的传说,我薛神医的名号肯会家喻户晓的” 江茹雪素手执着酒盏,她看着杯中泛着浅浅涟漪的酒水,杏眸流转,耀眼夺目:“我就不一样了,我想酿出世界最好喝的酒,到时候我再开个酒肆,说不准我就是富甲一方的女商人” 作为府中的嫡长女,生来就是要进宫的,她是美名远播的盛京第一美人,是人人艳羡的宰相千金。 在各种规矩礼仪的教导下长大,父母一次次的告诉她,事事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她长这么大,从未有天是为自己活过。 沈惜颜也兴致勃勃的说着,眉眼弯弯:“我想当教书先生,桃李满天下,我教的学生一定个个都是状元郎,那我就是状元之师” 她祖父可是太傅,教导过不少的皇子,就连现在的皇帝都曾是她祖父的学生,她也想像祖父一样,可惜身为女儿身,哪怕她有着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也无法站在那一方讲坛上,教书育人。 “我要当最厉害的绣娘,我做的衣服一定会是最受欢迎的” 赵清清喝的也有点醉,醉酒的人是脆弱的,勾起了她对亲人的思念,颤声道,“说不准这样我就不用把自己卖了才能给家中的弟妹换口吃的” 多少年了,有差不多十四年了,何处才是她的归宿,她早已没有家了,万家灯火,却无一盏是为她而亮。 女儿是她现在唯一的期盼,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 陈苏蕊眼中带着醉酒的迷离,有点口齿不清的说道:“我娘说花草果蔬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细心浇灌,对它费心思,它就一定能开出最鲜艳的花朵,结出最美味的果实” 她的眼睛明亮了几分:“我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田地,种满鲜花和各种瓜果蔬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王可欣看着桌上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心头突然又酸又涩:“我现在的厨艺可以说是与日俱增,我也想让爹娘和姐姐尝尝我做的饭,我一定会是最棒的大厨,他们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爹娘已经不在了,就是不知她的姐姐如何了?今生今世,不知还能否再见上一面? 陈苏蕊笑意盈盈的紧跟着接了一句:“还有我们的酒楼,它一定会是盛京第一大酒楼” “说的对”薛舒窈晃晃悠悠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含糊的说道,“为了我们的酒楼,干杯!” “干!” 七人的酒杯碰撞,她们不约而同的饮下杯中的酒水,在这深宫里,她们幸好还有彼此,也只有彼此。 第36章 古筝声响,琴弦断裂 龙凤烛直到天亮才燃尽,正午的阳光悄悄的钻进屋内,宋溶月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洞房花烛夜,果真是难熬。 “醒了”身旁男子略带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宋溶月蹙着秀眉,浑身酸痛的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你怎么没去上早朝?” 景泽辰垂眸浅笑:“帝后大喜,朕罢朝三日” “哦”宋溶月神色恹恹的敷衍道,整个人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景泽辰眉角眼梢带笑,心情明显不错,他扬唇含笑道:“先起床用午膳” “想睡觉,不想吃”宋溶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继续睡。 景泽辰从后面抱住她,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知道你昨夜累到了,你负责好好休息,别的事有我” 宋溶月没说话,也不想说话。 后宫佳丽三千,皇帝独宠皇后,在民间实乃佳话,盛京都在感叹皇帝情深似海,为了皇后,让六宫形同虚设。 宋溶月成了皇后,自然就要担得起皇后的职责,她以前也处理过后宫的事,再加上还有江茹雪的帮忙,管理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关雎宫,梨树上的雪花被盛开的梨花所取代,梨花翘首枝头,风一吹,满院飘香雪,春天也迎来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大雪。 院子里,有八人围坐在金丝檀木小圆桌前,桌上简单的放了些水果糕点还有一坛梨花酒,酒坛的外表还沾染了些许新鲜泥土,一看便知是刚挖出来的。 江茹雪揭开酒口的盖子,一股淡淡的梨花酒香弥漫开来:“这是我们去年埋的梨花酒” 梨花树下饮花酒,还记得去年三月,十人在梨花树下相约今日,说好了一起开启这坛梨花酒。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相约十人,赴约八人。 “十个人埋的,喝的人就剩八人了”郑雨薇满饮杯中酒,愁绪道,“珍珍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太医说她撑不过三个月了” 王可欣微皱着眉,伸头看向薛舒窈,忧心忡忡的问:“贤贵妃姐姐,难道真没别的办法了吗?” 薛舒窈摇头叹息,端起酒杯,颇为豪迈的一饮而尽,她握着酒杯喃喃道:“孩子没了,珍珍的心也死了,心都死了,人怎么可能再好起来?” 陈苏蕊愁眉苦脸的:“这皇宫吃人,进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宋溶月纤长的手指轻握着青白瓷酒杯,唇角轻勾,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在这风云诡变的局势中,又有几人能得善终?至高无上的皇权下,我们渺小的不值一提,生与死皆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赵清清仰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一碧万顷,真是个好天气:“四四方方的天看着可真压抑” 沈惜颜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梨花色白,纯洁无瑕:“金砖玉瓦,红墙高阁,是我们逃不掉的命运” 江茹雪红唇微扬,清丽淡雅,开口自嘲道:“逃不掉,也无处可逃,这是我们生在世家大族所付出的代价” 宋溶月眼眸微眯,不知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安慰自己:“再难也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一坛梨花清酒,解不了心中万千思愁,金丝铁笼,雀鸟难飞,数尺红墙下,埋葬了红颜枯骨。 永信宫,无处话凄凉,整个宫殿上空似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透不进一丝太阳的光亮。 茯苓和一位小宫女愁云满面的站在走廊里。 小宫女红着眼眶,哽咽道:“咱们娘娘都病了这么久了,陛下一次都没来看过” 茯苓叹息道:“娘娘好好的时候陛下都不来,病了就更不会来了” 春去夏至,五月份的天沾染上了夏日的酷热。 古筝悠扬的旋律在寂静的永信宫响起,坐在古筝前的女子身形消瘦,犹如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叶子,凄凉又无助,苍白如雪的肤色中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美,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却异常的明亮。 拨弄琴弦的手指白的过分,隐隐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她慢慢的开口,轻轻地唱。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素日里她的声音宛若黄鹂般清脆响亮,而今却变得低哑,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似乎还有一丝解脱的轻快。 听的她四周站着的八人蓦地湿了眼眶,她们静静地看着她,曾经最是沉不住气,心直口快的她,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泪水顺着李姝珍的脸颊滚落,宛若一颗颗透明的珍珠:“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生的秀丽,肤白貌美的,如今眼含泪水,神色黯然,身形单薄,悲凉的声音更是听的人心头止不住的发酸。 一曲作罢,周遭只余低低的啜泣声。 李姝珍对着她们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窗边,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钻进了屋内,看起来好温暖。 她盯着窗边射进来的光,似是沉溺在久远的往事中,眼神里充满了追忆之色,还有一抹女儿家的羞涩。 李姝珍缓缓的说道:“还记得初次见陛下时,我谈的就是这首曲子,当时他坐在那里,一直望向窗外,我一首曲子都谈完了,他都没发觉” 那夜,月光皎洁,男子临窗而坐,凤眸微眯,洁白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脸上,光晕描绘着他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眉眼好看的不可思议。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她,看到这一幕,让她的心万劫不复的沉沦下去,不敢奢求帝王独宠,只想得到他哪怕一点点的宠爱。 痴心妄想,到最后全都是痴心妄想!不该喜欢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站在她身后的宋溶月眼眸里泛着湿意,其余几人神色悲痛。 明明是五月份的天李姝珍却觉得有凉意爬上了四肢,让她全身发冷:“这皇宫冰冷的没有人味,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金尊玉贵,里面的人羡慕外面自由无束” 郑雨薇蹲在李姝珍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珍珍,珍珍...你还有我们,你不能放弃” 小产伤了身,落下了病根,还受了冻,她的身体算是彻底垮了。 李姝珍冰凉的指尖擦去她脸上的泪,没有血色的唇瓣动了动:“我累了,雨薇你要多保重”随后她又看向七人,“还有你们,都要好好的” 七人郑重的点点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茯苓是我的陪嫁侍女,我给她留了些银两,我走后,等她年龄一到,就放她出宫吧”身体太弱了,李姝珍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费力。 宋溶月眼底蓄满了泪水,哽咽道:“嗯,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李姝珍靠坐在椅子上,等恢复力气了才开口道:“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 八人神色一愣,怎么会不记得,如果孩子还在,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出生了。 “昨夜,我梦见她了,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长得可很漂亮了” 李姝珍扬起唇角,病态的面容上浮现出慈母般的笑容,身上也多了几分生机,眼睛亮亮的。 说着说着突然她潸然泪下,嗓子又干又哑,泪流满面:“她说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她不怪我,她对我说,今生无缘当母女,来生她一定还要当我的女儿,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让我心疼” “珍珍,我们好好养病可以吗?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薛舒窈漂亮的大眼睛红肿的厉害,她语无伦次的劝说着,“你相信我好不好?” 李姝珍摇了摇头,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愈发沉重起来:“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下面那么冷,我怎忍心让她一人去,我要去找她,我一定会好好爱她,只要她一个孩子” 她才不要让她的女儿当姐姐,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就只要她一个好了。 “我也等不到酒楼开张了,开业那天别忘了给我和女儿说一声,若真有来生,我再也不要进宫” 大家连擦眼泪的心思都没有了,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李姝珍重新坐直身体,再一次弹起了古筝,古筝曲调欢快自如,她嘴角带笑,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浮现在她脸上。 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激昂,好似出笼的鸟儿一般,终于可以展翅高飞,遨游于天地。 “铮——铮” 古筝发出闷响,琴弦断裂。 御书房内,景泽辰埋头处理着奏折,李福安躬腰垂首的走了进来,回禀道:“陛下,容嫔娘娘没了” 景泽辰看着手中的折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语气平平:“按规矩葬了” “是”李福安道。 夜晚静悄悄的,月亮时隐时现,零星散落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有的甚至在慢慢消散。 李姝珍的葬礼结束了,年轻鲜活的生命终是被这深宫给磋磨殆尽。 天阶夜色凉如水,八人身着素服,头戴白花,步伐缓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重的步伐在寂静的夜里响的有些突兀,重重的砸在每个人心头。 薛舒窈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疲惫:“珍珍走了” “走了”赵清清长睫颤了颤,温声道,“她应该已经见到女儿了” 陈苏蕊强忍着落泪的冲动,笑着说道:“现在她肯定很高兴” 王可欣嘴里念叨着:“高兴好啊!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沈惜颜眼圈红红的,垂下眼眸,轻声道:“听说她母亲也病了,还一直念着珍珍的名字” 江茹雪勾唇一笑,笑容带着讽刺,心酸,还有苦涩:“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晚了,再念叨又有什么用?” 郑雨薇面带薄怒:“当初要不是她,珍珍也不会小产,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消香玉殒” 李姝珍的事,茯苓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了,任谁都没想到,李姝珍的死,她母亲绝对占一大部分。 宋溶月抬起头,天空冷冷清清的,如浓墨泼洒般漆黑深沉,女子清秀的面容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她低低的说道:“珍珍希望下辈子,有人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她的父母对她好吗?挺好的,只是没有弟弟重要,她无法怨恨自己的父母,那就只能怨恨自己了。 生病并不是导致她离去真正原因,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郁郁而终才是罪魁祸首。 夜风吹动树叶,树叶沙沙作响,好似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宋溶月和众人分别后,独自带着宫人回到寝殿中,神色倦怠。 “回来了”一道声音传来。 宋溶月抬眼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烛光闪烁,男子随意的斜靠在主位上,双眸微垂,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头上的玉簪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光泽,浑身透露着慵懒又高贵的气质。 景泽辰起身来到宋溶月面前,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宋溶月精疲力尽的开口:“景泽辰,我感觉好累,你不累吗?” 这段她一箭射来的孽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景泽辰的大手抚摸她的发丝,半哄半威胁,眸色暗沉,让人看不透他内心所想:“不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月月只有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你在意的人才能平安的” 宋溶月的声音闷闷的:“年少的那一眼,真的值得你执着于此吗?” “值得”景泽辰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宋溶月仰起妖艳的小脸,眨了眨大眼睛,怀疑的问道:“你确定不是在报复我抢了你的鹿?” 景泽辰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让我记住的从来不是鹿,而是你” 他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美人,但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宋溶月,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一只鹿,改变了她的命运,一只箭,让她跟景泽辰今生纠缠不休,今生的命运她认了,只愿来生,让他们错过吧!再也不要相遇了。 第37章 大军压境,两军对垒 风起云涌,世事变迁,宋溶月嫁来大晋的第八年,十月,大宋皇帝宋文帝驾崩,同年十一月,太子宋铭煜即位,号曰“宋顺帝” 文帝近年来夙兴夜寐,废寝忘食的处理朝政,仅用五年,便消除了三王之乱所带来的影响,大宋百姓的生活也肉眼可见的富足了起来。 辛劳成疾,不分昼夜的辛劳累垮了文帝的身子,药石无医,听闻文帝在昏倒之时,手里还拿着一本未批完的奏折。 文帝在位二十三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是位难得的贤明君主,大宋举国皆哀,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穿缟素。 宋溶月得知此事后,大病了一场,养了大半年才堪堪将身子给养好,景泽辰给宋文帝设了祠堂,好让宋溶月能有个祭拜的地方。 顺帝登基两年,大宋彻底恢复了昔日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比起以前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昭帝八年,宋顺帝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万大军压境,欲迎永宁长公主回国。 景泽辰自是不肯放手,亲自带领大军前往前线,现如今两军在襄关僵持不下。 两国划南北而治,襄关是两国的界线,襄关以北是大晋,以南是大宋。 战况一触即发,两国军队互相试探,都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景泽辰离开的一个月后,宋溶月坐不住了。 关雎宫,宋溶月坐在主位上,紫色的衣裳衬得她雍容典雅,贵不可言,岁月却丝毫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经过时间的打磨,愈发的魅惑撩人。 她微微垂首,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冥刑,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带本宫去找陛下” 冥刑急忙道:“娘娘,陛下临走前有令,让您在宫里好好待着,再说战场也太过危险,娘娘乃千金之躯,怎可去那种地方?还请娘娘三思” 宋溶月眸光冷清,一双璀璨的桃花眼里凉意骤起:“冥刑,你难道想让本宫自己去?” 冥刑言辞恳求的劝道:“娘娘,娘娘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属下万死也难赎其罪” 宋溶月冷声道:“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杀了你?” 冥刑一点惊慌都没有,很是平淡的说道:“就算娘娘杀了属下,属下也不能带娘娘去” 宋溶月心里那叫一个无语,真不愧是景泽辰的得力干将,软硬不吃,还是一根筋,真是麻烦的很。 她笑意静静,嗓音温温柔柔的:“你要是不带本宫去,本宫要是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娘娘”冥刑慌了,要是皇后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回来非活剥了他不可。 宋溶月神情严肃,眼底微波流转,眼神清澈,明如秋水:“冥刑,天下百姓何辜,战火一起,生灵涂炭,上位者更应该明白征战的目的是什么?” “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她道,“可现如今四海生平,国富民强,和平安宁的生活来之不易” “再这样下去两国只会两败俱伤,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太平盛世将毁于一旦” “两国交战,是因我而起,也只有我才能阻止” 她的声音淡淡的,不容置喙的开口:“冥刑,本宫是大宋公主,同样也是大晋皇后,本宫比任何人都希望两国安好” 冥刑听罢神色怔了片刻,他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女子,女子眸光澄澈如水,下巴微微上扬,高傲耀眼,眸光闪动,肆意张扬,言语坚定,大气决然。 或许这就是身为一国公主的担当,骨子里流露出皇室子弟的尊贵与骄傲,身为一国之母更是端庄大气。 他不由得心生敬畏,恭敬的开口:“属下谨遵娘娘吩咐” 宋溶月微微一笑,宛若冬日暖阳,温柔和煦,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又过了两天,宋溶月把后宫的事务交给了江茹雪,和姐妹们简单的告了个别,冥刑带着十名武功高强的夜卫护送宋溶月前往前线军营。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着路,两个月后的下午抵达了襄关,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凉了。 大晋军营里,景泽辰站在地形图前,分析着现在的局势,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滑过地图,脸上表情淡漠,深邃的眼眸透着蚀骨的寒意,战袍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冥凡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景泽辰凤眸里闪过一抹暴戾,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的转过身,抬眼朝门口看去,宋溶月穿了件青色窄袖弹花暗纹蜀锦衣,头发简单的挽起,发髻里随意的插着两支玉簪。 因连日的赶路,她娇媚的容颜上略显疲态,身形也消瘦了不少,有种易碎的美感,看的人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景泽辰眸光阴冷,周遭隐隐涌动着一股暴虐,莫名的叫人心生恐惧,宋溶月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可怜冥刑了。 他现在低着头,吓的冷汗都出来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霉头。 宋溶月淡声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给陛下说” 冥凡和冥刑闻言像阵风似的一溜烟便不见了。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景泽辰大步走到宋溶月面前,一把攥起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宋铭煜一来,你就迫不及待的跟了过来......”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宋溶月打断他的话。 景泽辰看着她,眉眼间的狠厉却消减了不少。 宋溶月内心坦荡的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景泽辰,我既已答应了你,那我定会信守承诺” 景泽辰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寻找破绽,最终他缓缓松开手:“那你来是干嘛的?” 宋溶月嗓音轻柔:“我是来劝皇兄退兵的” 景泽辰微微皱了皱眉,问:“退兵?你想怎么劝?” “我去大宋那边的军营”宋溶月解释道。 景泽辰干脆利落的拒绝道:“不行!” 宋溶月心平气和的商量道:“景泽辰,我会回来的,秋词还在皇宫里,我是不可能抛下她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万一宋铭煜不肯放你回来呢?”景泽辰眸色暗沉,深棕色的眸子冷若寒潭。 宋溶月笃定道:“皇兄不会的,皇兄会尊重我的决定的” 景泽辰眼神晦暗不明,显然,他不放心宋溶月前去,万一宋溶月真不回来了可怎么办?不回来,还可以抢回来。 “景泽辰,我们说好要好好过日子的”宋溶月主动拉住景泽辰的手,眼神明亮坚决,耐心安抚道,“相信我好吗?早点退兵,我们也好早日回去” 景泽辰目光微动,将宋溶月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眼神在一点点的软化,声音却依旧冷冽刺骨:“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将踏平大宋” 宋溶月微笑着点点头,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现在两边军队戒严,边境四周更是有重兵把守,没有景泽辰的允许,她根本不可能出的了这边境。 要是她偷跑过去被景泽辰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景泽辰要是发起疯来,那两国势必要有场恶战。 宋溶月走到凳子旁坐下,问:“你和我皇兄交过手了吗?” 景泽辰坐在她身旁,轻挑眉梢,不以为然的说道:“交过了,你这个皇兄是个人物,但领兵作战还是差点火候,一看便知他没怎么上过战场” 宋溶月神色如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景泽辰看的好准。 她皇兄从出生来便一路顺遂,嫡长子,父皇母后感情和睦,皇兄自小就聪明,父皇对他从小便抱有期望。 父皇刚登基没几个月,便封了七岁的皇兄当太子,皇兄勤奋上进,胸怀大志,又有强大的母族,皇帝的宠爱,无人能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而景泽辰却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久经战场,他皇兄几乎没有上过战场,就单论领兵作战这一点,她皇兄还真不定能比的过景泽辰。 “不过周熠比起周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景泽辰挑起宋溶月的下巴,眸光骤冷,笑容顽劣,“你说他俩是不是亲兄弟?为何差距这么大?” 宋溶月垂下眼睑,长睫不安的颤着:“景泽辰,周熠才二十出头,年龄还小” 世上有几人能和周烨相提并论? “二十三了,不小了”景泽辰伸手搂住宋溶月的腰,语调懒散,“月月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对他们下杀手” 这些天,他只守不攻,本以为周熠作为周烨的亲兄弟,能有几分本事,可惜了,连周烨的一半都赶不上。 宋溶月脸色凝重:“景泽辰,倘若大宋退兵,大晋会退兵吗?” 景泽辰双手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阴暗的眸中带着病态的狂热,语气也变得阴鸷起来:“只要有你在,我肯定会退,可若是你不在,那飞虎军只能一路向前了” 宋溶月只觉脊背生寒,他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阴森森的语气,还有他那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 她道:“一言为定” 男子眉眼清峻,凤眸轻扬:“一言为定” 宋溶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急急的开口道:“是我让冥刑带我来的,你可不准罚他” 景泽辰扬唇一笑:“听夫人的” 翌日,太阳初升,军队里纪律严明,各司其职,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整个军营里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景泽辰将宋溶月送到军营门口,临行前还是拉着宋溶月的手,忍不住叮嘱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宋溶月巧笑嫣然:“不会忘的,相信我” 她抬腿要走,景泽辰拉住她的手不放,宋溶月双眸灵动,笑容恬静:“景泽辰,我会回来的” 景泽辰慢慢的放开了手,宋溶月翻身上马,“驾!”马蹄飞奔,扬起地上的尘土,景泽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大宋的军营,男子坐在桌前,拿着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男子眼神淡然,眉宇间充斥着上位者的孤傲,散发出傲视天地的强势。 有位士兵急匆匆的跑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公主来了” 宋铭煜擦剑的手一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眸中隐含期待,似是在确认般的问道:“你说谁来了?” 是月月吗? 士兵说出了他最想要的答案:“永宁长公主” 宋铭煜眼睛一亮,仿佛有星辰在眼底闪烁,他把剑随手往桌上一扔,猛的站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宋溶月站在军营门口,双唇紧抿,紧张不安的缠绕着手指,激动的心怦怦乱跳,近乡情怯,她今日可算是体会到了。 “月月”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溶月骤然湿了眼眶,她回头望去,眼泪颤颤巍巍的在眼眶里打转。 男子已过而立之年,一袭暗红的盔甲英姿勃然,眸光犀利,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已然成为杀伐果绝的帝王。 “皇兄!”宋溶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声音颤抖不已。 宋铭煜眼中闪着细细的碎光,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抖动着。 宋溶月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多年积压的情感似是找到了宣泄口,她抱着宋铭煜失声痛哭。 单薄的身躯猛烈的抽动起来,压抑,痛苦的哭声从灵魂深处艰难地发出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宋铭煜伸手紧紧的抱着她,眼中水雾流动,他深吸口气,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这些年让她受苦了。 兄妹俩久别重逢,紧紧相拥,妹妹哭的泪流不止,哥哥眼眶泛红,让人觉得心酸不已,守门的士兵看的热泪盈眶的。 宋铭煜的大手温柔的擦去宋溶月脸上的泪水,眼睛上下打量着宋溶月,瘦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他的嗓音发颤:“一别十年,月月可还曾安好?” 宋溶月抽泣着,声音都哭哑了,眼睛,鼻子,脸全都红了:“有劳皇兄挂念,一切安好” “先随皇兄进去” 宋铭煜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向营帐里走去。 第38章 兄妹谈心,请求退兵 大宋军营里,宋铭煜和宋溶月坐在一起,宋铭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又问了问宋溶月的生活状况,大大小小的琐事都问了个遍,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宋溶月眼睛酸酸的,心里却是好久没感受到过的温暖。 听完宋铭煜的话,宋溶月也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宋铭煜听完,沉默良久,他看着宋溶月眉心微皱:“你要让我退兵?” 宋溶月点头,劝说道:“对,皇兄大宋好不容易才恢复昔日的繁荣,切不可再因我一人而让两国再起战火” 宋铭煜眉眼漆黑,深邃的眼眸意味不明,他的声音有点干哑:“月月,当年父皇病的神志不清的时候,谁都认不出来,但嘴里却一声声的喊着月儿” 两年前的大宋皇宫。 福宁殿,大宋皇帝的寝宫,床榻上的宋文帝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他两鬓斑白,脸颊瘦的已经凹陷下去,面色灰败,眼睛浑浊模糊,呼吸也越发困难。 惠贞皇后为宋文帝掖好被子,她看着面前男人消瘦,病弱的模样,用手捂住嘴,泪如雨下。 她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他时,也不过才十六岁,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十二年了。 当初他想要裕国公府的支持,家族也很看好他,这才用一纸婚约将俩人绑在一起。 刚嫁给他时,她对他并无多少感情,但她觉得他这个人还算可以,至少她并不排斥嫁给他。 她为他出谋划策,他护她周全。 后来她将一颗真心交付,他唯将她放心头,她陪她站在万人之上,他给她百分百的信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能嫁给他,她从不后悔。 永文帝费力的抬起眼眸,污浊的眸子一一扫过站在榻前啜泣的儿女们,他的视线停在了宋溶萱身上,仔细看了看,随后移开。 一时情急,他剧烈的咳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起来,急急喊道:“月儿,月儿,我的月儿呢?” “陛下”惠贞皇后吓坏了,含着泪,忙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宋文帝紧紧攥着惠贞皇后的手,嘶哑着嗓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急切的询问道:“昕柔,我们的月儿去哪了?他是不是又生我这个父皇的气了?又躲起来不肯见我了?” 惠贞皇后苏昕柔嘴角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温声细语的安慰道:“陛下,月儿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真生你的气,等会你带点好吃好玩的去哄哄她,她保准什么事都忘了” 宋溶月闹小脾气的时候,总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那些宫女太监怎么喊都不出来。 每当这时,宋文帝总会站在她门前,说他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几分钟宋溶月就会乖乖的把门打开。 宋文帝低声轻喃道:“月儿最好哄了” “最好哄了”惠贞皇后笑着点点头,竭力的咽下泪水。 宋文帝浑浊的双眸突然恢复了清明,变得垂头丧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月儿是去大晋了,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合格,竟要牺牲自己的女儿才能才能保住这大宋的江山” 他看向宋铭煜:“铭煜,你过来” 宋铭煜红着眼眶跪在床榻前:“父皇” 宋文帝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叮嘱道:“父皇本来是打算亲自接回月儿的,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了,铭煜,你登基以后,切记一定要迎月儿回国” “会的”宋铭煜双眼赤红,郑重的保证道,“儿臣会的,儿臣一定会将月月接回来的,请父皇放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文帝松开宋铭煜的手,握着惠贞皇后的手:“昕柔,我不能陪你了,这些年,委屈你了” 惠贞皇后反握住宋文帝的手,哭泪流满面:“臣妾从未觉得委屈,陛下待臣妾的好,臣妾都知道” 他俩的婚姻虽起源于一纸婚约,但到最后却都交付了一颗完完整整的真心。 轰轰烈烈是爱情,平平淡淡亦是爱情。 宋文帝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擦着惠贞皇后脸上的泪水,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来生....你可愿与我做一对寻常夫妻?我一生只爱你一人,只有.....你一位妻子,执手偕老,生死不弃” 哪怕身居高位也无法事事顺心,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他将她保护的很好,无论何时他都坚定的站在她那一边。 身体太虚弱了,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 惠贞皇后丝毫不犹豫的开口:“愿意,槿安,我愿意”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不再是帝后,而是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他叫她昕柔,她唤他槿安。 “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宋文帝的眼神渐渐开始溃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丧龙钟敲响,文帝二十三年,宋文帝病逝于福宁殿。 宋溶月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掉落,她呜咽的哭着,绝望又悲痛,滚烫的泪水交织出心底的最深的伤痛。 父皇临走之前还牵挂着她,她却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年远嫁,上花轿时回头的那一眼,竟是永别。 她哭道:“他是最好的父亲,是我最敬佩的父皇,哥,我好想父皇,真的好想他” 宋铭煜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月月,跟哥哥回家吧” “哥”宋溶月抬起头,双眼红肿的厉害,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母后在父皇走后也缠绵病榻,太医说已经快不行了,只是因为她心里有未完成的心愿,才苦苦支撑着” 宋铭煜的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哀容,眼底悲伤弥漫,丝丝缕缕的,好像一张编织的大网。 他沉声道:“月月,母后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想再见你一面,要不然我也不会将计划提前” 宋溶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呆呆的摇着头:“皇兄,我是走不掉的” 景泽辰是不可能放他走的,她说了半天他才勉强答应她让她来这军营,来个军营都这么费劲,更别提让她回大宋了。 宋铭煜用手指拂去宋溶月眼角的泪水,放柔语气,安慰道:“你已经回到这军营里了,皇兄一定会护住你的,他景泽辰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法闯进这里将你带走” “皇兄,你乃一国之君......”宋溶月双目无神,麻木的开口。 “朕知道”宋铭煜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双肩,“朕是一国之君,但朕这个君主要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保不住,那朕岂不是太无用了” 宋溶月睫羽轻颤,电光火石之间,双目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亮:“你和景泽辰交过手,你应当知道景泽辰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这些年我在大晋,见识过他的能力有多强” “大宋才重回盛世,切莫因为一人,再让大宋百姓受苦”她盯着宋铭煜,认真道,“皇兄退兵吧” 女子的眼眸亮亮的,宛若世间最璀璨的明珠,耀眼夺目。 宋铭煜还是不肯松口,黑眸沉沉,犹如万丈深渊:“月月,以前让你和亲是迫不得已,现在皇兄是不可能再把你留在大晋,朕要坐稳江山,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妹妹” 宋溶月改变思路,因哭泣过的嗓音还略带沙哑:“皇兄,我是大晋的皇后,景泽辰对我很好,他不顾朝臣反对立我为后,还不能证明他的真心吗?” 宋铭煜明显一愣,这点他是知道的,景泽辰会立宋溶月为后,他属实也是震惊到了,毕竟没有哪国的皇帝会立一个别国女子为后。 不过,他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人心难测,他现在对你好,不代表以后会对你好,月月,他是一国之君,皇帝能有几分真心?”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皇兄再来接我也不迟,皇兄我要和他在一起”宋溶月抱着宋铭煜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像小时候一样对她撒起了娇。 宋铭煜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她,震惊道:“月月,你真喜欢上他了?!真要和他相守一生?!” “皇兄”宋溶月故作羞涩的垂下眼眸,看起来真有点像心事被戳破的女儿家。 这要是换成别人,估计真会被宋溶月给骗过去,但宋铭煜可是帝王,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怎会被宋溶月轻易的骗过去? “月月,他景泽辰有三宫六院,又岂会对你专一?” 宋溶月讨好卖乖,用尽了毕生的演技:“皇兄,那都是为了稳定朝堂,迫不得已才纳的,你和父皇不都有不少的嫔妃吗?” “瞎说”宋铭煜急了,“你皇兄明明就只有一位皇后,一位贵妃,贵妃还是大晋公主” 宋溶月唇角微扬,刻意放柔了的声音带着羞涩,颇像怀春的少女:“他现在独宠我一人,他都答应过我了,再也不会宠幸别的妃子了,这些年他的确也做到了” 宋铭煜脸上的表情没有松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他步步紧逼,又问:“那你为何没有孩子?” 宋溶月微微一笑,乖巧的回道:“是我自己不想生的,我怕疼,也怕喝药,皇兄你也是知道的” 关于这点宋铭煜是知道的,要是因这个原因不想生孩子倒也说的过去。 宋铭煜原本坚定的内心开始变得摇摆不定:“他同意了?” “嗯”宋溶月摇晃宋铭煜的胳膊,巴巴的看着他,“皇兄,你就答应我吧” 宋铭煜无奈的叹口气,幽幽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宋溶月反驳道:“皇兄,我都二十八了,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再大也是我妹妹,老姑娘怎么了?你皇兄能养你一辈子” 宋铭煜的指尖点了点宋溶月的额头,惋惜道,“周烨已经走了,你能再找到中意的人也算是件好事” 宋溶月眼底的痛一闪而逝,她的意中人,从来都没变过,唯有周烨。 她弯起唇角,笑道:“那皇兄退不退兵?” 宋铭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朝营帐外喊道:“来人” 门口守卫的士兵听见声音,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陛下,公主” 宋溶月不明所以然,皇兄这是要干嘛? 宋铭煜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派人去大晋的军营,告诉大晋皇帝,要想让公主回去,需他独自一人来接,如若他要是不来,那公主便随朕回大宋” “是”士兵后退几步,转身朝外走去。 宋溶月迷茫道:“皇兄你这是何意?” 为何非要景泽辰亲自来接她?她自己也可以回去啊? 宋铭煜心平气和的说道:“朕要看看他对你的真心有几分,如果他敢来,那朕姑且信他,这样你留在大晋朕和母后才能放心” “如若他不敢来,那他所谓的爱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这样的男人,朕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留在他身边” 宋铭煜眼神闪烁着,透出一股狠厉的光芒,带着上位者傲世天下的强大气场,令人的心头一颤。 宋溶月眉心狠狠一跳:“皇兄” 景泽辰是大晋的帝王,孤身前往大宋的军营,还是在两军交战之际,他独自前来无异于羊入狼口,自投罗网,他真的会为了自己孤身犯险吗? 要是她只是宋溶月,那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景泽辰来的,景泽辰不来,她就能回大宋了,就不用日日面对他了。 可她不只是宋溶月,她是大宋的永宁长公主,是大晋的皇后。 景泽辰不来,她皇兄是不会放她走的,而景泽辰也不会任由她离开,那岂不是又要打仗了? 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了两国不再起战火,如果景泽辰真的不来,她又该怎么办呢?该如何劝说皇兄才好呢? 要是景泽辰来了,那这些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可景泽辰真的会来吗?景泽辰会相信她说过无论何时都不会背叛他的话吗? 宋溶月顿时觉得心乱如麻,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宋铭煜揉了揉她的青丝:“月月,你莫再多说,你是朕的妹妹,整个大宋都是你的后盾” 宋溶月抿唇,没有说话。 第39章 孤身犯险,大宋军营 太阳西沉,燕雀南飞,深秋之际,一派萧条的景象。 大晋军营里,景泽辰临窗而立,他身穿绛红色盔甲,身姿挺拔如松柏,剑眉如鬓,凤眸冷傲,微抿的薄唇透出淡漠的气息。 “大晋皇帝陛下,我家陛下说,要想让公主回来,需得你独自去接,你若是不来,公主便随我家陛下回大宋” 他回想起刚才大宋士兵传来的话,身上顿时迸发出嗜血的狠厉,屋里紧张的气氛令人胆寒。 是圈套吗?他心想。 “我会回来的” “我们说好要好好过日子的” 宋溶月临走之前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去大宋的军营确定不是场阴谋? 可万一要不是呢? 宋铭煜为何非要他亲自去接?宋铭煜是为了接回宋溶月才发兵的,要想劝宋铭煜退兵,唯一可能便是宋溶月过的好,她愿意留下。 以他对宋溶月的了解,宋溶月肯定会宋铭煜说她心悦他的话,难道是宋铭煜想看看他对宋溶月真心?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并不排除宋铭煜想以此为饵,诱他上钩的可能。 毕竟要是他被擒了或是死了,大晋军队的士气肯定会一蹶不振。 去还是不去?景泽辰有点摇摆不定。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当年,宋溶月窝在他怀里,美目盼兮,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一片赤诚,她道:“景泽辰,你可以试试相信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背叛你” 景泽辰收敛起自己身上的骇人的气场,凤眸流转,静谧深沉:“月月,我用这条命再赌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真想要我的命,那我如你所愿”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输了,也不过是赔上一条命而已,赢了,宋溶月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他了。 他转身朝外走去。 营帐外,镇南将军为首的三位将领跪在景泽辰面前,阻止他前去大宋的军营。 “陛下,去不得!” 镇南将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有理有据,声嘶力竭的劝道。 “大宋皇帝让陛下孤身前去,焉知不是阴谋?陛下乃国之根本,万不可以身犯险,还请陛下三思!” 几人齐声道:“请陛下三思!” 景泽辰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朕心意已决,朕相信皇后” “陛下!”镇南将军喊道。 景泽辰面容冷峻,声音冰冷刺骨:“都回去!这件事朕自有定夺!” 见帝王面露不悦,几人也不敢多言。 “冥凡,冥刑随朕进来”景泽辰话音未落人便已经走进营帐。 冥凡和冥刑忙不迭地的跟了进去。 练箭场,身穿盔甲的士兵依次排开,拉弓射箭,一根根利箭带着凌厉的气势划破空气,箭头寒光闪闪,寒气逼人。 宋溶月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气定神闲的抬手搭箭,扣弦,白皙的手指捏着箭尾,拉弓,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弓箭对准远处的红色的靶心,只听“嗖!”的一声,箭如霹雳弦惊,直冲靶心而去。 “公主好箭法” 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宋溶月回头望去,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她瞳孔猛震,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点。 男子逆光而来,他生的极其俊俏,鼻梁高挺,剑眉星目,尤其是那双星眸,如同天空中最耀眼的繁星,炯炯有神锐利果断,朱红的铠甲穿在他身上,整个人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眼神交汇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尽数破土而出,十年的时间仿佛已过了千百年,好似在许多年前,也有位少年一声声的唤着她“公主” 你走后,有人像你三分,我便慌了神,心里竖起的一道道高墙,在看见和你相似容颜的瞬间,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年少时的心动,伴随一生。 宋溶月盯着他的脸,呆呆愣愣的低声轻喃道:“周烨”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眼前的人。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男子脸颊的刹那,梦如泡沫般幻灭。 “公主!”周熠吓的忙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情况?!! 宋溶月的手停在半空,溃散的双眸慢慢聚焦,又认错人了,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她尴尬的放下手:“抱歉,我唐突了” 周熠和周烨长的有五六分像,猛的一见和周烨相似的脸,让她一时恍了神。 周熠摸不着头脑,很是奇怪的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宋溶月眼神躲闪,用手指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没...没什么,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她生硬的转移话题,问:“周老将军和夫人身体可还好?” 周熠忧心忡忡道:“自从大哥走后,母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父亲身体还算硬朗” 宋溶月抬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子,感慨道:“十年未见,你也长大了,还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现在都已经成为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军了” 周熠苦涩的开口:“比起大哥我还差的远” 他大哥才是天生的将领,战无不胜,一生无败绩,周家军在他手中,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你大哥惊艳绝伦,世上无人能与之相较”宋溶月上前拍了拍周熠的肩膀,嫣然一笑,“但你也不差,现在整个周家的重任都在你身上,你一定可以带领好周家军的,我相信你” 周熠是周家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两位姐姐,一位哥哥,曾经周家有周烨这个长子撑着门面,周熠活的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 以前的周熠性子活泼跳脱的很,招猫逗狗,翻墙爬树的事可没少干,整日里把他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要不是周烨拦着,周老将军非得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不可。 现在周烨没了,周家的大梁,需得周熠来挑起。 那个曾活在兄长羽翼之下的少年,也成长为翱翔于天际的雄鹰,用自己的双翼,支撑起了周家的未来。 周熠拱手作揖:“谢公主吉言,臣定不负公主所望” 宋溶月颔首微笑。 周熠又问:“公主在大晋可还安好?” “好,我可是大晋的皇后,有谁能比我过的好?”宋溶月像是自嘲般的说道。 她可是整个大晋最尊贵的女子,大晋皇帝都为她废后了,她怎会...过的不好? 周熠轻叹道:“公主生活的好,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宋溶月唇角微颤,周烨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周熠看着宋溶月,声音在喉咙间颤动:“如果大哥还活着,我应当唤公主一声大嫂” 宋溶月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彻底被这一句大嫂所击溃,泪水溢满眼眶,她微扬起头,防止眼泪掉落。 眼泪模糊了双眼,残阳照亮了天空的一角,火红的色彩宛若少年将军翻飞不休的战袍。 周熠义愤填膺的说道:“公主,整个周家军都将是你的后盾,如若大晋皇帝敢负你,我定率领周家军踏平大晋” 宋溶月破涕为笑:“竟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公主,其实在周家军心里,你早已是他们的将军夫人”周熠眸光沉沉,像是沉溺于许久之前的往事般。 他缓缓开口:“周家军谁人不知,周家大将周烨心悦大公主” 这件事根本算不得秘密,周烨看宋溶月的眼神跟看旁人是不同的。 想看又不敢看,想跟你说话,又怕对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那年金銮殿之上,一身功名,换一纸婚约,只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 澎湃汹涌的感情自心底漫出,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宋溶月慢慢的开口念道。 “两性姻缘,一堂缔约,花有百样红,唯爱枝头雪,吾愿有三,一愿长烨有月,佳人在侧,二愿明珠璀璨,白首不离,三愿与卿携手,共赴鸿蒙,自此不羡鸳鸯不羡仙,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生生世世,吾独爱卿” 落日余晖下,女子的眼泪如珠似玉般的滚落,生的妩媚似妖的她,哭起来让人的心为之动容,这般美好的女子,不该流下如此凄苦的泪水。 周熠的眼尾迅速泛红,他颤声道:“这是大哥亲手所写的婚书,公主还记得” 宋溶月用手背拭泪,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从未忘过,今生无缘,但求来生” 她怎可能会忘呢? 长乐宫里,面容俊美绝伦的男子坐在梨木镌花椅上。 宋溶月走过他身边时。 周烨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突然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朝里一拉,猝不及防,宋溶月跌坐他怀中。 宋溶月的脸“腾”的一下烧的通红。 周烨单手环住她的腰身,磁性的声音勾着笑意,在她耳边厮磨着:“公主,我今日是来送婚书的” 宋溶月想站起来,但现在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整个人都被周烨抱在怀里,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这么亲密的动作,直接让宋溶月羞红了脸。 还好宫人都被打发走了,不然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她感觉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在她心上挠了挠:“送婚书用的着这样吗?” 周烨低笑几声:“月月害羞了?” “周烨,你放肆”宋溶月的声音又娇又软,甚至还带点儿撒娇的味道,根本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周烨的鼻尖碰到宋溶月滚烫的耳朵,嗓音撩人入骨:“那不如就罚臣一辈子跟在公主身边如何?” 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喷洒着,乌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环绕在心头,宋溶月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着:“你何时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 周烨眉眼漆黑如墨,黑眸里镌刻着深深的爱意:“以前不说是怕冒犯了公主,现在我是公主的人了,有公主撑腰,我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宋溶月听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婚书呢?” 周烨眼尾微微上扬,仿佛有星光落入双眸:“看了我的婚书,公主可要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宋溶月搂住他的脖子,眉眼微动,美艳动人:“那本公主许你当驸马,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周烨扬了扬眉梢,语气暧昧道:“我不仅想当公主的驸马,还想当公主的心上人” “心上人?”宋溶月的食指抵在周烨胸口上,故意问道,“那请问周将军的心上人又是谁呢?” 周烨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是月月” 这直言不讳的告白,宋溶月羞的把脸埋在他颈窝,不敢看他,耳边传来周烨愉悦的笑声。 十二年了,哪怕到现在她还是能清晰的记得男子的怀抱有多温暖,那样的一个下午,整个长乐宫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周熠皱眉:“那大晋皇帝?” 宋溶月眸光流动,笑着解释道:“你大哥有你大哥的好,他有他的好,和他在一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为了大宋,为了两国安好,她心甘情愿的留在景泽辰身边。 周熠问道:“公主,他会来吗?” “会吗?”宋溶月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 景泽辰对她有很强的占有欲,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离他身边。 宋溶月朝远方望去,在心里默默说着:“景泽辰,这是我第一次希望你主动来带我走” 夕阳西下,黄昏已至。 景泽辰端坐在椅子上,漠然道:“朕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冥凡和冥刑低头回道。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沉入山间,大地回归了祥和安宁。 营帐内,桌上烛灯闪烁,映着美丽女子的容颜,明艳,妖娆,魅惑众生,身旁的男子英俊潇洒,仔细一看,眉眼间跟宋溶月有几分相似。 宋溶月心不在焉的,都这个时候了,景泽辰怎么还不来?真没想到有天她会像个深宫怨妇一样,望眼欲穿的期盼着帝王的到来。 有士兵走进来,回禀道:“陛下,公主,大晋皇帝到了” 宋溶月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往外走,可算来了,这下应该就不会再打仗了。 “月月”宋铭煜叫住了马上要走到门口的宋溶月,“在这等着” 宋溶月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皇兄” 就景泽辰那个脾气,万一俩人再一言不合打起来可怎么办? “等着”宋铭煜的声音不容置喙。 第40章 剑拔弩张,比试剑法 夜色凉如水,蟾月如玉盘高悬,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安静的夜,树影摇曳,军营里灯火阑珊。 巡逻的士兵整齐而有序的走过,烟袅袅几许,是后厨的伙夫在士兵们准备晚膳。 景泽辰五官深峻,神色冷淡,月色下清隽的身影垂手而立,整个人坦然自若,寻不到半分慌乱,好似不是置身于大宋军营,而是在自家院中哪般随意。 “大晋皇帝,你还真敢来?”宋铭煜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男子缓步来到景泽辰面前,他身姿笔挺,宛如青松,眼中墨色深沉,仿佛漆黑孤寂的夜空。 浓浓的火药味在俩人之间弥漫着,一点就着。 景泽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凝聚着冰霜,他冷声道:“朕来接夫人回家,别说区区一个大宋军营,就算是刀山火海,阴曹地府,又有何惧?” “夫人?”宋铭煜眉心一皱,显然不认可这个称呼,他轻嗤一声,“大晋皇帝,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大宋可还没认你这个驸马” 景泽辰表情淡漠如常,平静的说着事实:“永宁公主可是朕用三座城池,百抬聘礼迎娶回大晋的,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天下皆知又如何?朕的妹妹离了你照样能过的好好的”宋铭煜脸色一冷,轻蔑地开口,“一个有着三宫六院的男人那点配的朕的妹妹?” 景泽辰冷嘲热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生来就有人为你铺好路,想要皇位,父亲直接给” 宋铭煜眼神不屑,挑剔道:“你若是无能,就莫再纠缠朕的妹妹” “纠缠?”景泽辰笑了,“是月月自愿留在朕身边,何来纠缠一说?” “究竟是自愿,还是你逼迫的?!”宋铭煜眸光骤冷,英俊的面容上布满阴霾,周身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般的朝面前的男子倾轧而去。 景泽辰一点儿都没被宋铭煜身上的气场影响,他淡然自若,气定神闲的说道:“自然是自愿,月月已是朕的皇后,是我大晋的国母” 宋铭煜唇线拉直,毫无情绪的说道:“月月也是我大宋的公主,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更不稀罕当你大晋的皇后” 景泽辰语气凉凉的:“宋铭煜,朕看在你是月月兄长的份上给你留了几分情面,你别得寸进尺” 宋铭煜说的讽刺:“你别忘了,你大晋十年前就是战败的那一方,更别提十年后了” 大漠之战,是景泽辰唯一的败绩。 “朕是输给了周烨,但不代表大晋输给了大宋,大漠之战,输赢对朕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朕又何必陪他周烨赌命?” 景泽辰狭长的凤眸微扬,眼底是丝毫不掩饰的轻视,语气狂傲。 “你大宋赢了又如何?周烨已死,最后还不是由朕说了算,周熠根本不成气候,战场上要不是朕手下留情,你觉得他还能完好无损的待在这军营里?” 大漠之战,他跟周烨玩战术,周烨跟他玩命,一场并不重要的战争,还不值得他付出性命。 只不过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对手,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够可惜的。 宋铭煜脸色僵了一瞬间,被景泽辰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周烨战死,宋溶月也不用远嫁和亲,这件事就是插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周熠确实和周烨有着不少的差距,其实周熠的能力已经算是挺强的了,但周烨太惊艳绝伦了。 在周烨的光环下,任何人都显得黯淡无光,哪怕是他宋铭煜也一样。 景泽辰冷漠的嘘了他一眼:“朕是来接夫人回家的,不是来跟你闲话家常的,朕的月月呢?!” 宋铭煜摸了摸下巴,很是不理解的问:“景泽辰,你这么差的脾气,月月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月月到底图你什么?难道就图你这张脸?” 仔细一想,他又道:“这也不对,月月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子,至少周烨长得并不比你差” “周烨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是徒劳”景泽辰语气不善,神色愈发沉重,“再者说了这是朕和月月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当兄长的操心了” 他把“兄长”二字咬的极重,显然是在说宋铭煜是个外人,不要干涉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他猜的果然没错,宋溶月确实对宋铭煜说她喜欢他,唉!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不过没关系,只要人在他身边就够了。 宋铭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反驳道:“月月的夫君可以是任何人,但她的大哥只能是朕,这么算起来,好像你才是外人” 景泽辰冷冷一笑,声音里带着怒意:“宋铭煜,你这意思是不打算放朕的爱妻离开了?!” 宋铭煜直截了当的质问道:“月月是大宋的公主,朕还不能叫自己的妹妹回家坐坐了?!月月只是嫁给了你,不是卖给了你,你有什么资格管她?又凭什么限制月月?” “确定是坐?而不是软禁”景泽辰脸色阴沉,开口讥讽道,“你怎么知道月月愿意留下,就算你是她大哥,也不能干预妹妹的家事!” 宋铭煜微挑下眉,朗声道:“朕和皇妹多年不见,自是要多留她几日,好好叙叙兄妹之间的情谊” 景泽辰不甘示弱的回道:“小别胜新婚,朕也有许多话要跟夫人说,好一解相思之苦” 宋铭煜面无表情的盯着景泽辰,嗓音微沉,威胁道:“这么说你非要跟朕对着干了?” 景泽辰狂妄地说道:“是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宋铭煜眼底的冷意如同染血的冰刃,刺骨锥心,景泽辰唇角冷勾,眼中迸发出嗜血的狠厉,令人毛骨悚然。 俩人之间剑拔弩张 ,门口的守卫被他俩这气氛弄得心惊肉跳的,浑身冷汗直流。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宋铭煜率先开口:“听闻大晋皇帝武艺高超,剑法不俗,不如跟朕比试一场,你若赢了,朕就让你见公主,如若输了,你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景泽辰寒声道:“正好朕也想见识一下大宋帝王的本事” 军营空地,灯火通明,俩人身后的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手中的长剑在灯光下,冒着幽幽寒光。 宋铭煜眼神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一抹残影,他手中的剑以掩而不及之势向景泽辰刺去,眨眼间便来到景泽辰面前。 景泽辰神色未变,随意的提剑一挡,两柄剑相击发出“嗡嗡”的声响,双方剑势凌厉,剑影闪烁间,俩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剑招不断的变换着,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剑光交错着,飞舞着,剑光闪闪,峥鸣声不绝于耳! 尘土飞扬,火光四溅,轰鸣的剑气划破空气,震的大地都在颤动,周围的士兵都离他们远远的,生怕被这强大的剑气所波及。 宋溶月百般无赖的坐在营帐里,胳膊撑着桌面,手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桌面。 希望景泽辰能收敛一点自己的坏脾气,不然俩人非打起来不可。 有个词叫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宋溶月胡思乱想之际,听到了外面的骚乱。 宋溶月起身来到营帐外,不远处乌乌泱泱围了不少的人,隐约还有刀剑打斗的声响。 她朝那边抬了抬下巴,问守门的士兵:“那边这是怎么了?” 士兵语气恭敬的解释道:“咱们陛下在跟大晋皇帝比剑” 宋溶月两眼一抹黑,这俩人怎地还真打起来。 她急匆匆的抬腿就要离去。 “公主”士兵伸手将她拦下。 宋溶月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意,好脾气的商量道:“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怎么到哪都有人拦她?皇兄也真是的,怎么跟防贼似得防着景泽辰?她又不能跟他跑了。 士兵搬出了宋铭煜的话:“公主,陛下让您好好休息,说没事别瞎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宋溶月脸上的笑容僵住,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才不关心景泽辰如何?景泽辰的武力值太高了。 这些年,她不知道皇兄的武功精进到何种地步了,万一景泽辰公报私仇,再伤到她皇兄可怎么办? 她道:“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士兵很是体贴的安慰道:“公主请放宽心,他们只是点到为止,是不会受伤的” 宋溶月的嘴角无语的抽了抽,难道他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刀剑无眼吗? 她不喜欢景泽辰是一回事,但也见不得他受伤,他要是有个好歹,大晋势必不会罢休。 她更见不得她皇兄受伤,要是皇兄伤到了,那她怕是欲哭无泪了。 宋溶月真后悔自己小时候没有习武,搞的谁都能拦她,她现在练还来得及吗? 景泽辰和宋铭煜对决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俩人出起招来一点都不留情,招招致命。 他们打的激烈,身边的士兵讨论的更激烈。 “上一次能和陛下过这么多招的还是已故的周将军” “周将军走后,陛下几乎不跟人比剑了” “许久未见陛下这么凌厉的剑法了” “这大晋的皇帝还真不一般” “.......” 突然,景泽辰的脚下的步伐变得诡异起来,手中的剑势也越来越狠厉,银光乍现!宛若蛟龙出海!势不可挡!直逼宋铭煜而去! 宋铭煜开始被动起来,没一会儿便完完全全的被景泽辰压制住了。 景泽辰手腕翻转,一个漂亮的挑飞,击落宋铭煜手中的剑,宋铭煜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剑刃紧贴他的脖子,再稍微往前推一点,他必会血溅当场。 时间似是静止了,空气凝滞了片刻,周边的士兵紧握手中的武器,一个个如大敌当前般的盯着景泽辰。 只要景泽辰敢动,他们定和他不死不休。 “你输了”景泽辰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赢早已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宋铭煜处变不惊:“输了” 能和他一较高下的,怕是只有周烨了,怪不得周烨用命才能赢他,当真是够强的。 景泽辰丢下手中的剑:“我要见月月” 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见宋溶月更重要的了。 宋铭煜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去请公主” 宋溶月很快便赶到了,明月皎洁,女子红衣墨发,银白的月光洒在宋溶月身上,让她的身上多了一份清冷和疏离。 红衣最衬宋溶月,她美的淋漓尽致,妖艳的五官,媚意荡漾,眼尾微微上翘,极其妩媚的桃花眼,看起来魅惑十足。 “月月” 景泽辰飞身一跃,直接来到了宋溶月跟前,长臂一揽,将宋溶月圈进在怀,他抱的很紧,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当中。 真真切切把人抱入怀中,景泽辰空荡的内心被填满,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为了将戏演足,宋溶月也回抱住了景泽辰,俩人亲密相拥,看起来还真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夫妻。 宋铭煜看到这一幕,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男人看男人最是准确,景泽辰看到宋溶月的那一刻,眼中是带着光的,有时身体比大脑更诚实,他这般的急切动作可不是能演出来的。 宋铭煜来到俩人身边,故意板着脸说道:“行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收敛点” 宋溶月从景泽辰怀里出来,眉眼弯弯,甜甜的喊了一声:“皇兄”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皇兄啊?”宋铭煜说话夹枪带炮的,好好的一个妹妹,就这么被人拐走了。 宋溶月嘿嘿一笑,总算是让皇兄相信了,这下两国就能和平共处了,可....真好。 宋铭煜的目光无意间落到景泽辰放在宋溶月腰间的那只手上,他顿时脸色大变,一把将宋溶月拽到自己身边,顺势站在俩人中间,把俩人隔开。 他语气沉沉:“别对朕的妹妹动手动脚的” 景泽辰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管的可真宽,自己夫人不在身边,看见别人夫妻恩爱就眼红” 宋铭煜反唇相讥:“朕可没有某人佳丽三千这般好的福气” 景泽辰淡淡的说道:“手下败将没有资格跟朕说话” “停!”宋溶月打断了俩人的争吵,问,“你俩多大了?” 她怎么发现这俩人越长越回去了,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景泽辰和宋铭煜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选择谁都不搭理谁。 第41章 梦中之人,物是人非 月亮星稀,秋季的晚风轻轻拂过,秋风揉碎了漫天星辰,细碎的星光随着秋风洒遍大地的每个角落。 男俊女美,三人站在一起,绝对是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宋铭煜和景泽辰互看对方不顺眼,俩人站在一起那火药味别提多重了,宋溶月表示真是幼稚。 有个士兵的到来打破了僵局:“陛下,公主,晚膳已准备好了,还请陛下和公主进去用膳” “朕没有准备你的晚膳”宋铭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景泽辰,言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景泽辰撩唇一笑,非常大度的开口:“没关系,朕和夫人吃一份” 宋铭煜气的脸都黑了,对刚才的士兵吩咐道:“多备副碗筷” 四方形的餐桌上,一道道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就算是在军营,宋铭煜也让人花了十足的功夫去准备。 就比如说餐桌上的野味,那可是宋铭煜专门派人去打的,还有中间的奶白浓香鱼汤,所用的鱼也是让人现去河里捉的。 宋铭煜坐在中间,在景泽辰想拉宋溶月坐下时抢先一步开口:“月月,坐皇兄身边来” 宋溶月本就不想和景泽辰坐一起,听见宋铭煜这样说,很是乖巧的坐在宋铭煜身边。 宋铭煜满意的笑了,果然,妹妹还是跟他最亲。 景泽辰冷着脸:“宋铭煜,你够了” 宋铭煜慢条斯理的盛了碗鱼汤放在宋溶月面前:“想吃饭就老老实实的坐下,当着月月的面,你还敢对她兄长大呼小叫的?你懂礼貌吗?” “朕比你懂”景泽辰只得坐在宋溶月对面,“那有人明目张胆针对妹妹夫婿的” 宋溶月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鱼汤,那模样要多乖就有多乖。 景泽辰那双清亮双凤眸在看向宋溶月时笑意粲然,灿如烟花,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宋铭煜很是看不惯景泽辰的眼神,嘲讽道:“想当月月夫婿的都能绕上京几圈,你还不够格” 景泽辰敛眸凛声:“月月早已嫁给朕,够不够格你说了不算” “嫁给你怎么了?又不是不能和离,或者休夫也可以”宋铭煜自顾自的说着,越说越觉得在理。 景泽辰冷冷的开口:“月月是不会离开朕的,你说再多也是无异” “现在不离开不代表以后不离开” 宋铭煜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宋溶月,他不解的问:“月月我们大宋的好男儿成千上万,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要什么没什么,还妻妾成群的男人?” 景泽辰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到了宋铭煜嘴里成了一无所有,干啥啥不行的人。 宋溶月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食物:“我也不知道,毕竟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答案” 宋铭煜宠溺的揉了揉宋溶月的头顶:“等你哪天想明白了,看不上他了,别忘了给皇兄说一声,皇兄好接你回家” “嗯”宋溶月眼睛轻轻弯着,像月牙似的,又娇俏又乖。 还是在家人身边踏实,这些年在大晋身浮飘零,一点归属感都没有,真希望哪天能落叶归根。 生前不能,死后呢?真不想埋骨异乡,更不想跟景泽辰葬在一起。 景泽辰看的心里酸溜溜的,宋溶月都没这样对他笑过。 他嘴角弧度轻扬,语气不善的讥讽道:“堂堂一国之君,跟个长舌妇似的,净干一些挑拨离间的事” 宋铭煜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堂堂一国之君,跟个强盗似的,净干一些趁火打劫的事” 这一顿饭吃的硝烟弥漫,随便一丁点火星子就能造成燎原大火。 宋溶月秀眉一蹙:“你俩怎么回事?能不能聊点正事?” 两国的君主跟个半大的孩子一样,还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了,要是让他们手下的人知道了,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既然月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宋铭煜脸上瞬间笑意全无,平淡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朕可以退兵,前提是你要好好待月月” “这是自然”景泽辰郑重的开口,“朕有生之年,绝不向大宋开战” 宋铭煜眼神如炬,一瞥之间仿佛能看透人心:“只要月月过的好,朕也绝不向大晋开战,如果月月过的不好,我大宋的铁骑定要踏平大晋” 景泽辰深深的看了宋溶月一眼:“我当年之所以要月月来和亲,唯一的原因便是我爱她” 退兵了,宋溶月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只是有种糖霜裹着苦药的感觉,浮于表面的糖霜融化后,回味的只有苦。 他的爱好讽刺,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才会这样爱人,用尽手段将她困于身边。 宋铭煜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蓄谋已久” 景泽辰淡然一笑,他何止是蓄谋已久,简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宋铭煜,朕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他从身上掏出一本折子,顺着桌面,推到宋铭煜面前。 宋铭煜看到上面的内容,眉头一皱:“贸易往来” 景泽辰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两国互利互惠,友好相处,我们五五分账,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有些不少的细节需要处理,还要颁布新的政策,来往的商人也需要准备专门的凭证,防止有人趁乱生事”宋铭煜滔滔不绝的说出了要注意的事宜。 景泽辰道:“你所说的问题朕都写下了” 一聊起正经事,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和谐了不少,俩人越聊越投机,毕竟都是君王,在这种为百姓谋福利,两国交好的大事面前可一点都不含糊。 宋铭煜提出的问题景泽辰总能对答如流,景泽辰的疑虑宋铭煜三言两语便能消除。 宋溶月虽听的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过大致的意思还是听明白了,朝政上的事她一知半解,还是安心吃饭比较适合她。 在大晋再好的厨子都做不出她想要的味道,还是家里好,真想永远待在皇兄身边。 谈话渐渐接近尾声,别说还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还有最后一件事”宋铭煜看向宋溶月,“朕要带月月回大宋一趟” 宋溶月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掉进汤碗里,碗中溅起的汤水犹如她此刻的心情,激起千层浪花。 她真的还能回家吗?景泽辰会放她回家吗? 宋溶月抬起头看向景泽辰,景泽辰的视线正好落到宋溶月身上,宋溶月蓦地红了眼眶,心头的苦涩一阵阵的往上涌。 眼里雾蒙蒙的,眼中含着两颗豆大的泪珠,她此刻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想把那些责任全都通通抛之脑后,想不管不顾的跟皇兄回家。 可她不能,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要是此时露了破绽,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两国交战,深受其害的还是无辜百姓,战场之上,无论输赢都有伤亡,将士们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和儿子。 她不能让无数将士用尸骨为她铺成一条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可以荆棘丛生,因为她有走出荆棘丛的能力。 但若是白骨森森,她怕是终其一生也难心安。 她不愿、也不能踩着别人的尸骨踏上那条回家的路。 她在大晋也不曾受到什么苛待,只是被红墙困住一生罢了,比起百姓安康,她这点牺牲微不足道。 景泽辰面上看不出绪,脑海里却在一瞬间闪过千百种可能。 宋铭煜奇怪于宋溶月的反应:“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宋溶月找借口糊弄道,“只是听说要回家太高兴了” 宋铭煜继续未说完的话:“朕的母后病重,朕要带月月回去见母后最后一面” “这是自然” 宋溶月难以置信的看着景泽辰,眼底带着浓浓的震惊,她没听错?这个恨不得把她锁起来的男人,竟愿意放她离开? 景泽辰淡声道:“岳母病重,朕理应随夫人一起前去” 宋铭煜身体稍稍右倾,伸头凑近景泽辰,目光冷厉,危险的开口:“大宋可是朕的地盘,你就不怕去了回不来?” 他其实对景泽辰的行为还是比较满意的,肯亲自陪宋溶月回家,说明他真对宋溶月上了心,勉强还算可以让他放心。 景泽辰一只胳膊搭在桌上,同样朝宋铭煜的方向前倾上半身,唇角微扬:“大宋君主何其贤明,定不会是背后耍阴谋诡计的小人”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又变了,周边的空气更是压抑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宋溶月心思早已飘回了大宋,只要景泽辰肯放她回家,至于他跟不跟着并不重要,他跟着说不定还能让母后更放心,也算是百利而无一害了。 宋铭煜漠然道:“有个词叫不择手段” 景泽辰嗤笑道:“还有个词叫防患于未然” “原来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怪不得敢孤身前来”宋铭煜眯起双眸,漆黑的眉眼暗沉如夜。 其实这也在他预料之中,景泽辰又不傻,自然会把可能发生的事都猜想一遍。 景泽辰轻蔑的笑了:“难不成朕真的任你摆布?” 他来之前就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他出事了也不会影响大局,再怎么样,他都不能拿整个大晋做赌。 宋铭煜坐直身体,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今夜月月留下,大晋皇帝请回吧” 景泽辰厚颜无耻的说道:“夫人都留下了,朕自然也要留下” 宋溶月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两个男人在这争,这俩人也就刚才说事的时候正常点,其余时间都在阴阳对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哪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来人”宋铭煜朝外喊道。 门口的士兵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吩咐下去,今晚多派些人值守,务必要守好公主的营帐,免得有贼” 宋铭煜说着还不忘睨景泽辰一眼,他口中的贼是谁?不言而喻。 “是”士兵道。 景泽辰嘲弄道:“宋铭煜,你真以为他们能拦的住朕” “能不能拦住是他们的事”宋铭煜自得道,“景泽辰你能以一敌十,那你能不能以一敌百呢?” 瞧着景泽辰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宋铭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想占自家妹妹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夜深忽梦君,相思入骨髓。 清冷的月光钻进营帐内,床上的宋溶月唇角微微扬起,似是做了场美梦。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 草地青袅袅,春风一线引飞鸢,一群宫女、嬷嬷正带着三岁的小溶月在绿茵茵的草地里放风筝。 小溶月长的很是讨人喜欢,白嫩嫩的小脸上镶嵌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润的小嘴,笑起来的时候,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月月”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八岁的小铭煜白皙的面容虽稍显稚气,但眼神中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身上更是洋溢着天生的贵气。 “皇兄”小溶月高兴的迈着小腿朝他跑去,抱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小铭煜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溶月看到他身后的男孩,奶声奶气的问:“皇兄,他是谁啊?” 六岁的小周烨长得极为好看,稚气的小脸上还略带一点婴儿肥,长而微翘的睫毛,漆黑的双眸宛若星空,晶莹剔透的。 小铭煜介绍道:“他是皇兄的好友,周烨” “见过公主”小周烨一本正经的上前行礼。 “周烨哥哥好”小溶月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小周烨被这一声哥哥喊的有点不知所措,他也有亲妹妹,不过为何公主喊他哥哥他心里总觉得甜甜的? 小溶月伸出小手主动去拉小周烨和小铭煜的手,歪着小脑袋:“皇兄你和周烨哥哥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好”小铭煜微微一笑。 手中的小手柔软无骨,让小周烨整个人都有点呆住了,他不自觉的牵起小溶月的小手,带着她去放风筝。 风筝高高飞起,一根线牵绊住风筝的命运。 三人坐在草地上,小溶月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飞的好高啊!” 风筝越飞越高,离地面越来越远,突然风筝线断裂,风筝飞向未知的远方,再也寻不到踪迹。 而她的少年亦如幼年的风筝般,离她而去,从此这世间再无周烨。 第42章 梦中惊醒,返回大宋 宋溶月从梦中惊醒,门窗小小的缝隙足以透进一束月光,晕染出一片光明。 她倚靠在床头,柔和的月光轻如薄纱,小心地覆盖在女子美艳的容颜,长睫下,水光潋滟的双眸迷离而勾人。 一点残红欲尽时 ,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 ,叶叶声声是别离 。 宋溶月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一点亮光,脑中却浮现出少年周烨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今日见到周熠的缘故,才让她今夜梦到了周烨。 离大宋越近,她越能清晰的感应到周烨,或许在她看不见的某个角落,周烨也在念着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宋溶月低喃道:“周烨如果我们能早点完婚该多好,这样至少我曾是你的妻” 夜深人静,思念如海浪一般,不停的席卷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溺亡了,心一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刺插入心中。 宋溶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如霜,她低下头,紧紧的攥住胸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周烨,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带我走,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肩上的责任压的她快要窒息了,她多想抛下一切,想不管不顾的去找周烨,可她不能。 她所守护的不仅仅是大宋万千子民,还有她和周烨的家,只要家还在,她活着就还有希望。 世间之物,有得必有失。 生于帝王之家,她有尊贵的身份,享有荣华富贵,关键时刻,她就要承担身为一国公主的所要肩负的责任。 “周烨这大宋的领土是你用命守下的,我虽不能像你一样可以征战沙场,但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两国安好” 宋溶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让人听之落泪:“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走黄泉路,过奈何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躯,猛烈的抽动起来,她死死咬紧自己的唇瓣,不敢让哭声泄露出去。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她的少年惊艳绝伦,战无不胜,他就应该骑最快的马,领最强的兵,剑指苍穹,意气风发,而不是落的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原来不管过了多久,那个少年将军的身影从未远去,镌刻在心头的爱,任凭时间的浪潮如何冲刷,依旧抹不去半分痕迹。 太阳冉冉升起,宋溶月昨夜哭了半宿,今早起来眼睛都肿了,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她是来军营,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再加上走的匆忙,自然也就没带胭脂水粉,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更不可能有这类东西。 宋溶月只得将帕子用凉水打湿,拧干后敷在眼睛上,来回几次后,眼睛终于不肿那么厉害了,眼里的血丝也消了不少。 就算如此,她走出营帐门时,还是吓了刚到门口的俩人一大跳。 景泽辰快步来到宋溶月面前,一脸紧张的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夜没睡好?” 宋铭煜也围了过来,眼睛上下打量着宋溶月。 宋溶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信口胡诌:“一时不太适应军营里的生活” 宋铭煜脸色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他道:“那我们尽早启程” 景泽辰眉峰微皱:“等会我去把军营里的事都安排好,好让镇南将军带军队回去” 他猜测宋溶月应该是想家了,这么多年了确实也该放她回家看看了。 宋溶月轻叹口气:“早知道我就把秋词带过来了,秋词也好多年没回家了” 来前线,路途遥远,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她就没带秋词。 景泽辰宽慰道:“现在再派人去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下次了” 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等这么久。 下次?还可能有下次吗?宋溶月心想,就景泽辰这可怕的占有欲,肯定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估计这是最后一次回家了。 宋铭煜眸光深幽,笑意分明:“如今回去正好能赶上过年” 景泽辰回到军营后,把各种事宜都安排妥当,让冥凡和冥刑共带着二十名暗卫和飞虎军随他前往大宋。 他并不打算暴露身份,于是就让他们都乔装成了大宋士兵。 镇南将军和几位将领苦口婆心的劝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把各种利弊都分析个遍,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但景泽辰是谁啊?他根本不是个会听劝的人,他们说再多也只就能换来景泽辰轻飘飘的一句:“朕心意已决” 第三日,宋铭煜率领大军带着宋溶月和景泽辰踏上了归途。 因为有宋溶月在宋铭煜特意让人弄了一辆马车,还在里面铺了厚厚的垫子,还在里面升起了火炉,免得冻到宋溶月。 怕宋溶月坐在马车里无聊,又派人给她寻了些话本子,还有一些比较稀罕的小玩意,好让宋溶月在路上能打发时间。 宋溶月看着马车里的小绣球和九连环还有各种木头雕刻成的小动物陷入了沉思,她今年是二十八岁,不是二十八个月。 一路上,宋铭煜跟防贼似的防着景泽辰,压根不给他和宋溶月独处的机会。 没有景泽辰的纠缠,宋溶月难得落了个清闲,再加上要回家了,心情美滋滋。 景泽辰倒是郁闷的不行,这也就是宋铭煜是宋溶月的哥哥,他不能动手,要是换个人,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因为这件事,俩人这一路上可没少阴阳怪气的骂对方,宋溶月发现就不能让这俩人凑一块,不然迟早要出事。 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回到了上京。 这天,城中人声鼎沸,道路被堵的水泄不通,人流如潮,城门口更是聚集了乌泱泱的人群。 因为是冬天每个人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寒冷的天气,冻不住火热的心。 有一个人兴奋的说:“我们陛下终于把永宁长公主接回来了” 身旁的人急得东张西望的,颇为自豪的说:“公主当年为了大宋远嫁大晋和亲,保了大宋边境十余年和平,现如今我大宋昌盛,终于可以迎长公主回国了” 人群开始骚的起来,玄甲军开道,站在道路两侧,隔开了一条路,人群熙熙攘攘的,每个人都踮起脚尖,努力的伸长脖子朝前看。 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来了!来了!” 大军进城,为首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马车徐徐而过,车里坐的是景泽辰和宋溶月,景泽辰不方便露面,所以和宋溶月一起坐在了马车里。 “陛下!永宁长公主!” 呼喊声一潮高过一潮,马车里的宋溶月听的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原来大家都还记得她。 这时,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肤若凝脂,光滑如绸。 百姓噤声,眼前的这一幕,犹如流星划过夜空,刹那即永恒。 女子内搭浅红色流彩暗花云锦棉服,外罩红色织金披风,披风上的金线经阳光一照,璀璨生辉,本该是妩媚似妖的她,此刻却给人一种恍若天上仙的感觉。 以一己之力,护两国安危。 十年前,少女身穿红嫁衣不远万里踏上了和亲的道路,十年后,女子身穿红色公主常服荣归故里。 在大晋她是皇后,但在大宋她永远是公主。 “恭迎永宁长公主”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 “恭迎永宁长公主!”络绎不绝的声音响起,百姓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隔着眼中的泪水,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们发自内心的声音却真真切切的传入宋溶月耳中。 人群里,有位衣着朴素,长相憨厚的青年男子焦急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怀中被裹成球的两岁小男孩,奇怪的眨了眨眼睛:“爹爹,你在看什么?” 男子收回视线:“看一位故人” 小男孩问:“那爹爹看到了她了吗?” 男子失望道:“没有” 最后,百姓们齐整整就像是经过训练般的跪地喊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气势磅礴,回声阵阵,在云霄里经久不散。 慈宁宫,苦涩的药味弥漫着整个房间,斜靠在床榻之上的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惨白的脸上,隐隐发青,眼神黯淡,溃散,明显大限将至。 身侧有两位宫女刚伺候她喝完药,正准备扶她躺下时。 宋铭煜带着宋溶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宋溶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眼前的人当真是她的母后。 记忆中的母后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美的不可方物,而面前的人,头发花白,面容枯槁,垂垂老矣。 十年的时间让曾经熟悉的一切变得如此陌生。 “母后您看谁回来了”宋铭煜边说边把身形僵硬的宋溶月往前推。 待看到宋溶月的那一刻,太后原本浑浊不清的双眸瞬间明亮了几分。 “月儿”她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紧张,眼中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梦到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母后!” 宋溶月泪如雨下,她跪伏在床榻前,扑进太后怀里,肩膀不停地耸动着,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洇湿一大块被子。 “月儿,我的月儿,你回来了”太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宋溶月,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宋溶月抬起头,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心头只剩酸涩:“儿臣回来了” 太后用瘦骨嶙峋的手擦去宋溶月脸上的泪水,眼神一刻都不舍得从女儿身上移开,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溶月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怀里,太后慈爱的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宋铭煜微扬起头,防止眼泪掉落,终于让母后得偿所愿了。 见了宋溶月,太后眉宇间的病气消减了不少,人也精神多了,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太后的视线落到景泽辰身上,就算现在她的大脑因生病而变得混沌不清,却仍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宋溶月解释道:“母后,他是大晋皇帝,来陪儿臣一起回来看您” 景泽辰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太后握着宋溶月的手的力道加大,一脸防备的看着景泽辰,怕眼前之人再带走她的女儿。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因为他,她的女儿才远嫁和亲。 宋溶月笑靥如花,安抚道:“母后,儿臣生活的很好,我们很幸福” “真的?”太后怀疑的问道。 “真的”宋溶月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太后撒起了娇。 太后面容含笑。 宋溶月陪母后待了好长时间,直到她睡着了宋溶月才离去。 长乐宫的大门打开,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如往昔,院子里一尘不染的。 隔了十年再回到这里,宋溶月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 宋铭煜眉眼带笑:“月月,长乐宫我一直都有派人打扫,还跟你走之前一样” “都一样”宋溶月来到梨花树下,指尖摸着梨树粗糙的纹理,“可惜现在梨花都凋谢了” 她仰头朝树上望去,树还是那棵树,可惜树上再无那个唤她公主的少年,也再也没有人为她下场梨花雪。 宋铭煜唇边勾着笑意:“这些天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明日你皇嫂和萱儿会带孩子来看你” 其实刚才她俩就准备过来,但宋铭煜没让,毕竟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宋溶月肯定也累坏了,就让她们明日再来。 “皇兄你也是”宋溶月眼神清澈,笑容满面,乖巧的回道,“你先替我向皇嫂问个好” 宋铭煜点点头,随后望向景泽辰,脸色一变,沉声道:“后宫禁止外男留宿,朕已经让人把离皇宫不远处的宅子收拾好出来了,还请大晋皇帝带着你的人去那里居住” 景泽辰眼神冷漠:“朕可是永宁长公主的夫婿,怎么看都不算是外人” 第43章 长乐宫内,亲人相见 夕阳映照半边红,落日的余晖笼罩了大地,金碧辉煌的宫殿被照的恍如仙境。 橙红的夕阳照在宋铭煜颀长的身形上,男子眉目疏朗,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这是朕的后宫,朕怕你见色起意,唐突到朕的皇后和女儿” “宋铭煜,你把朕当什么了?”景泽辰深情款款的看着宋溶月,语气温柔,“朕的眼里心里只有月月” 宋溶月强行绷着脸上的表情,她就应该去学学唱戏,这样演起来戏来说不准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这也多亏了宋溶月生了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要不然怕是早就被宋铭煜看穿了。 宋铭煜嘲讽道:“再有月月也不耽误你佳丽三千,妻妾儿女成群” 景泽辰冷睨了他一眼,嗓音淡漠:“你能换个说词吗?朕已经听你唠叨一路了,真不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 宋铭煜冷然道:“真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明摆着不欢迎你,还硬往上凑” 宋溶月生无可恋的抚上额头,又开始了,好生奇怪,素日里都是惜字如金,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倒好,吵吵个没完。 “行了,你俩再怎么说都是两国的君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两国的颜面,说话做事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她看向景泽辰:“你留在宫里确实有诸多不便,明日再来” “月月”景泽辰可怜巴巴的看着宋溶月。 宋溶月安抚的对他笑了笑,心思早已飞的远远的了,终于不用再跟他同床共枕了,想想都开心,有大哥撑腰就是好。 宋铭煜下颌微微扬起:“听见没?还不快出宫” 景泽辰来到宋溶月跟前,拉着她的两只手,好脾气的商量道:“你真让我走?” “一晚上而已,明早再来”宋溶月笑意静静,长长的睫毛微颤,眼尾稍稍翘起,妖艳倾城。 景泽辰心猛的跳漏一拍,他何时见过宋溶月这样的笑容?这下更不想走了。 他趁宋溶月不注意,俯下身,飞快在宋溶月红艳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 宋溶月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瞬,她快速的低下头,装成一副羞涩的样子。 宋铭煜瞬间炸了:“景泽辰!你当着朕的面还敢占朕妹妹的便宜!” 景泽辰爱不释手的揉捏着宋溶月小手,转头看向宋铭煜,淡声道:“宋铭煜,朕和夫人亲热你也要管?” 宋铭煜虽面容冷淡,但心里都景泽辰的表现还算满意,经过这些天和景泽辰的相处,宋铭煜对他也有了几分了解,景泽辰这个人还算可以。 再加上景泽辰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至少可以肯定,景泽辰对宋溶月是真心实意的。 多日来的舟车劳顿让宋溶月觉得有些乏了,她语调懒懒的:“你俩真是够了,都吵一路了,也不嫌累” 月伴长夜,冬日的冷风阵阵吹过,天上的星星冻的眨着眼睛。 汤泉池内,烟雾氤氲,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沁人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着,有点像混合的果香的味道,酸甜交织。 宋溶月依靠在池边上,把自己的身体全都浸泡在水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洗去了多日来的劳累,就像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祥和、温暖,舒服的她忍不住满足的长叹一声。 身后宫女在为她揉肩按摩,宋溶月被水雾环绕,眉宇间透着轻松与舒畅,卸下肩上重任的她,眉目流盼之间尽是纯粹、干净的明媚。 寝殿内,炭火燃的正旺,两位宫女将轻纱罗帐放下,屋里的蜡烛被熄灭,窗外的月亮渲染出一个和平安宁的夜晚。 翌日,宋溶月神采奕奕的坐在梳妆台前,眸子里泛起一缕光芒,好似蒙了尘的明珠重新焕发光彩,璀璨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大殿。 宫女彩霞正拿着檀木梳子为她梳头,另一位宫女彩云捧来一个木匣子:“公主,这都是今早陛下差人送来的,公主您看喜欢哪一个?” 宋溶月抬眼看去,各种金银首饰,有镶了红玛瑙和玉的,还有点翠的,尤其是那一对翡翠玉镯,质感浓厚,华贵精美,看着价格不菲,这么好的翡翠可不多见。 她看的眼花缭乱的,皇兄怕不是专门开了国库吧? 最终宋溶月选了一支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再配上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装扮好后看的身后的人眼睛都直了。 彩霞盯着镜子中的宋溶月:“公主可真漂亮,奴婢都没见过比公主更好看的人” “哟!真会说话”宋溶月扭头对她展颜一笑,“这小嘴可真够甜的” 彩霞顿时呆愣住了,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奴婢说的是实话” 彩云指着她打趣道:“公主你快看,她都被公主看害羞了” “瞎说什么呢?”彩霞立马炸毛了。 “外面人人都说”彩云朗声道,“上京城中若论美貌与风姿,无人能敌永宁长公主万分之一” “还有!还有!”彩霞抢着说道,“公主不顾个人安危远嫁大晋,保大宋十年无虞,让大宋能有时间休养生息,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宋溶月忍俊不禁:“两个丫头净会捡一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现在京中人人都在传,关于公主的话本子在京中流传甚广,还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把公主夸的那绝对是天上有地下无”彩霞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的都是对宋溶月的崇拜。 宋溶月真没想到自己有天还能被写成话本子,口口相传,这大宋的史书上说不准她还能留个名字。 彩云:“他们还说公主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下凡来普渡众生” 宋溶月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九天之上的仙子亏他们想的出来。 彩霞和彩云你一言我一语,把宋溶月逗的合不拢嘴。 这两个宫女年龄都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做事的时候手脚利索,性子也很活泼,能说会道的。 没一会儿,长乐宫里便迎来了贵客。 “皇姐” 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声音传来,斜靠在软榻上的宋溶月瞳孔猛缩,眼泪比大脑更忠于身体,待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先一步流出眼眶。 宋溶月抬眸望去,女子约摸二十,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光滑的脸庞,那双漂亮魅惑的大眼睛更是和宋溶月如出一辙,真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记忆里的宋溶萱,天真烂漫,单纯可爱,现在却是端庄美丽,落落大方,不过细细看来,还是能寻找出那一点儿让她熟络的影子。 “萱儿!”宋溶月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宋溶萱快步朝宋溶月的方向跑去,扑进宋溶月的怀里,宋溶月激动拥抱住了她,眼中泪光闪闪。 宋溶萱的嗓音在发颤:“皇姐,我好想你” 宋溶月放开她,手抚过她的脸颊,感慨道,“都长成大姑娘了” “皇姐”宋溶萱眼含热泪,“我都嫁人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宋溶萱嫁给了刑部尚书的次子,生了一儿一女,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看着就令人羡慕。 “我可是来晚了”女子身穿紫色长裙,外罩狐皮大氅,头上的双凤纹鎏金银钗映着美丽的容颜,大气端庄,雍容华贵,不愧是一国之母。 “皇嫂!”宋溶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伸手拥抱住她,韩静彤的眼眶蓦地红了,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韩静彤御史府的大小姐,十七岁嫁给宋铭煜,俩人成亲十四年了,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以前宋溶月还未出嫁时,她们相处的很是愉快,韩静彤还是把宋溶月她们姐妹俩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 韩静彤笑容温婉:“月月还真是一点没变” 宋溶月亲昵的挽着韩静彤的胳膊,弯眼一笑,甜甜的说道:“皇嫂倒是变了,越变越漂亮了” 韩静彤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姨母”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宋溶月的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宋溶月揉了揉他的头,惊讶的问:“萱儿,这是你的孩子,书澈” “嗯”宋溶萱轻轻点点头,“这是文茵” 宋溶萱身后的宫女抱着孩子来到宋溶月跟前,小文茵还不到一岁,白白胖胖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一双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宋溶月打转,搞的宋溶月母爱泛滥。 “萱儿,文茵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宋溶月握着孩子的小手,“小茵茵,会不会叫姨母?” 小文茵挥着小胳膊,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 “真乖”宋溶月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脸,好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了,稀罕的不得了。 “姑姑”宋筱念礼貌的喊道。 十三岁的女孩出落的很是标致,肤白貌美的,眉目盈盈,看着很是温婉可人。 “念念都长这么大了”宋溶月拉着她的手,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模糊记得,当年她离开时,小姑娘还没有她的腿高,一转眼已经成为小大人了。 宋溶月看向她身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小男孩,问:“你们俩谁是临渊?谁是临枫” 她走的时候这两个小家伙才出生几天,现在一个个都长成帅小伙了,这俊俏的模样简直是跟宋铭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中一个对着宋溶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姑姑猜猜看?” 宋溶月心里有数了,两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姑姑猜你是枫儿” 宋临枫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姑姑是怎么知道的?” 宋溶月摸摸宋临渊的头,轻笑道:“你父皇说枫儿最是调皮,一点都没渊儿省心” 宋临枫不满的嘟着小嘴:“父皇又在外抹黑我” “你本来就黑,还用抹吗?”宋临渊板着小脸。 宋临枫不甘示弱的嚷嚷道:“宋临渊,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宋临渊高冷的说道:“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兄长” “你不就比我早出生那么一会会吗?”宋临枫说着还不忘用手指比划着。 “一会怎么了?”宋临渊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也是你哥” 宋溶月瞧着他们兄弟俩斗嘴的模样,唇边溢出笑,她尔后看向韩静彤,笑吟吟的说道:“皇嫂,你这可有的忙了” 韩静彤无奈的叹口气:“他们兄弟俩一点都不让我省心,整日里吵吵的头疼” 宋溶月娇俏道:“皇嫂,这种头疼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长乐宫内聚集了一群小孩子,别提有多热闹了。 宋筱念作为大姐姐温柔又贴心,宋临渊和宋临枫带着陆书澈在玩,兄弟俩在一起嘴都没停过。 不过天不怕地不怕的俩人,对宋筱念这个大姐可是有着天生的畏惧,宋筱念一个蹙眉,兄弟俩老实的不得了。 陆文茵在软榻上爬来爬去的,小孩一点都不怕生,伸出小手,非要宋溶月抱,宋溶月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拿破浪鼓逗她玩。 宋溶月唇角扬起,明媚的笑容灿若似火的骄阳。 坐在下方椅子上的宋溶萱问:“皇姐,你在大晋还好吗?” 宋溶月专心逗娃,拨浪鼓的声音清脆悠扬,如同欢快的乐曲:“好,一切都好” 宋溶萱脸色凝重,担忧道:“听说大晋的冬天冷的很,滴水成冰,是不是真的?” 宋溶月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确实比家里要冷上一点,不过我早就适应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韩静彤看向宋溶月的眼眸中有心疼在弥漫着。 宋溶月心头一暖,还是家里好,她摇摇头:“一点都不苦,我在大晋的待遇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景泽辰在吃穿用度方面从来亏待过她,绫罗绸缎,珠钗环佩,奇珍异宝,华冠丽服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 可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看着满宫的堆砌的锦绣奢华,心里只有骇人的冷。 浮沉飘零,她就夜晚如迷路的孩童,寻不到回家的路,入目一片黑暗,她漫无目的的游走着,不知何处才是她的归途?也不知回家的路在何方? 第44章 亲人环绕,其乐融融 屋里燃烧的炭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小孩凑在一起欢笑声连连,小文茵在宋溶月怀里睡着了,宋溶月让奶娘将她抱了下去。 宋溶月眉眼舒缓,宛若秋水般的双眸中,笑意点点,好似有繁星在眼底闪烁。 韩静彤握着宋溶月的手:“多住些时日再走” 宋铭煜昨夜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她了,她也舍不得宋溶月走,但就算是她的家人,也要尊重她的决定。 宋溶月微笑着点头。 宋溶萱惊的瞳孔倏然睁大,声调也跟着提高了不少:“皇姐你还要走?!” 宋溶月柔声解释道:“我是大晋的皇后,自然是要走” “我们大宋现在也不怕大晋,你为什么还要走?”宋溶萱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好不容易才回来,她原以为皇姐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到大晋受罪了,谁知这次回来只是暂时的。 宋溶月轻垂下眸子,长睫扫落,遮住了眼中的那一抹酸楚:“因为大晋皇帝是我夫君,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 她也不想走,异国他乡,孤苦无依,哪有半分能比得上家里,和景泽辰同榻而眠的每一晚,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景泽辰用手中的权势,为她打造了个金灿灿的牢笼,欲禁锢她一生,而她注定无路可逃,也不能逃。 宋溶萱不解的问:“皇姐,你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为何会看上大晋的君主?” 她说的义正言辞,一脸的不屑:“当年她逼的你不得不嫁给他,像他这样趁人之危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宋溶月淡淡的笑了起来,只是双眼莫名的有点酸涩:“他好与不好,我心里有数,这些年他待我始终如一,我相信他” 宋溶萱拉着宋溶月的手,眨了眨大眼睛,商量道:“皇姐,你再考虑考虑”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宋溶月故作平常的开口,“他也跟我回来了” “他来大宋了?!”宋溶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在屋里四处游走,寻找能藏人的地方,“他人呢?!”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将她姐姐拐走,他究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宋溶月捂嘴轻笑:“被皇兄撵出去了” 宋溶萱乐了,眼睛弯弯:“这种事还是你要看皇兄的,还是皇兄靠谱” 她来宋溶月身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皇姐,你真要跟她走啊?” 宋溶月挽唇一笑:“嗯,我已经嫁给他了,他对我也很好” 韩静彤默默的观摩着宋溶月的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心里大概已经明了。 她温柔的喊道:“月月” “怎么了?皇嫂”宋溶月笑容和煦。 韩静彤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们去瞧瞧母后” 冬日的暖阳穿过云层照耀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湛蓝的天空慢悠悠的飘来几片白云,随着风的号令变换着各种形状。 太后静静的靠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青丝夹杂着华发,眼角处的细纹带着岁月的痕迹。 岁月不饶人,任谁都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 “母后”宋溶月伏在太后膝头。 太后笑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轻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粘人” 宋溶月如同孩子般的撒娇道:“儿臣想一辈子粘着母后” 太后看着趴在她膝头的宋溶月眼眸微动,原本苍白的脸上的浮现出一丝生气,浑浊的双眸也慢慢的清晰起来,一直疲态,沉重的身躯也轻快了许多,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韩静彤眼含微笑:“自从见了月月,母后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宋溶萱笑吟吟的说道:“还是皇姐有办法逗母后开心” 宋溶月枕着自己的手,闭着眼睛侧头趴在太后膝头,睫羽轻颤,嘴角微微翘起,模样甚是好看。 还是在母后身边最踏实,再金尊玉贵的生活也抵不过一家人安然无恙的聚在一起。 宋溶月这些时日吃的好,睡的香,暂时抛下肩上重担的她,回归了最初的性情,那个明媚张扬的长公主,那颗璀璨耀眼的明珠,在大宋大放异彩。 永宁长公主的事迹在京中广为流传,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可谓是口口相传,现在的上京城,宋溶月绝对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十年的时间让宫里多了不少的生面孔,原本在长乐宫的下人,基本上都不在了,不过以宋溶月的性子,没过两天又和宫里的下人熟络了起来。 宫女太监发现长公主可真是平易近人,跟了这么好的主子自然要忠心,要想法子哄她高兴。 宋溶月整日里被他们哄的心花怒放的,陪母后散散步,说说话,吃吃饭,跟嫂子聊聊天,逗逗娃,哥哥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妹妹也经常进宫陪她,这日子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她也见到了大晋的公主景雅婷,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少了一份曾经的洒脱。 俩人像初见般坐在庭院里,对月饮桃花酒,酒至半酣,同病相怜的俩人聊起了心里话。 说到自己母后时,景雅婷的眼泪犹如河水决堤,她的母后是世间为数不多爱她的人,她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去她坟前祭拜的机会都没有。 宋溶月有疼她,爱她兄长,她兄长愿意率大军御驾亲征,只为接她回家。 而她景雅婷,却是个完完全全被抛弃的人,是个被人遗忘的孤家寡人。 她的和亲是她皇兄一手促成的,原本她还不明白为何皇兄非要两国和亲,不过现在一切真相都明了了,他是为了得到宋溶月。 景雅婷满饮杯中酒,讽刺的勾起唇角,当真是可笑,他的爱情为什么要用她的人生来买单?她又不欠他的。 宋溶月心中纵有千种悲愁,却无人能诉说,千言万语汇在舌尖,在口中打了个转,又重新咽下。 酒杯碰撞,干了杯中酒,不为别的,只为同是漂泊在异乡的孤独者。 景泽辰倒是郁闷了,宋铭煜不让人放他进宫,他已经有五日没见到宋溶月了,他真想闯进皇宫揍宋铭煜一顿。 不过区区一个皇宫怎么可能拦的住景泽辰,上次来皇宫一趟,他特意将皇宫的地形记下,就是为了防宋铭煜这一招。 夜深人静正是见佳人的好时机,景泽辰换上夜行衣,灵活的避开巡逻的守卫,敲晕了守夜的宫女,顺利的爬上了宋溶月的床。 宋溶月半夜睡到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摸到身边有个人,吓的她魂都飞了,要不是景泽辰及时捂住了的嘴,怕是整个皇宫上空都会盘旋着她的叫喊声。 真是阴魂不散!宋溶月气的只想骂人,能不能让人多清静两天?! 景泽辰见宋溶月醒了,果断的将人吃干抹净,宋溶月被他折腾到虚脱,累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仅如此,景泽辰还堂而皇之的赖在了长乐宫,半威胁,半哄骗,把宋溶月的软肋拿捏的恰到好处。 宋溶月只得想办法帮他遮掩,本来好好的心情现在全都被他破坏殆尽了。 长乐宫里的宫人都觉得好生奇怪?怎么感觉公主没前几日开心了?他们逗公主,公主也不笑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在第三日,景泽辰跟来找宋溶月的宋铭煜碰了个正着,俩人凑在一起,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口角之争。 景泽辰嘲笑说:“这大宋皇宫的守备也不过如此,想进来轻而易举” 宋铭煜讥讽道:“夜闯女子闺房,竟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溶月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把景泽辰撵走,还能不露破绽? 宫里的守卫失职,若不是宋溶月拦着,他们免不了一顿罚。 一方面景泽辰的身份不便暴露,另一方面景泽辰的武功可以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凭几个普普通通的守卫怎么可能发现的了他。 宋铭煜又多调派一些士兵,加强了皇宫里的守卫。 很快迎来了除夕夜宴,大宋迎回了永宁长公主,自然要大办一场,为宋溶月接风洗尘。 宋溶月作为主角,听着那些大臣恭贺,她只能保持端庄得体的笑,晚宴结束后笑的脸都快抽筋了。 见识皇帝对永宁长公主的宠爱,更有甚者,想求娶宋溶月为妻,嫁过人怎么了?那是为了大宋,说出来那可是荣誉。 年龄也不是问题,主要是长得漂亮,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谁看了不迷糊?皇帝如此疼爱永宁长公主,谁娶了她,肯定能平步青云。 长得好看,皇帝偏宠,名声显赫,一时间宋溶月在京中比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抢手。 宋溶月听的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明白那些人想娶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仕途吗? 景泽辰气的想杀人,真想拿剑把他们一个个的都砍了,敢明目张胆的撬他的墙角,真是嫌自己活久了! 要不是宋溶月盯他盯的紧,那些个大臣家里怕是不得安生了。 冬天的夜晚漆黑而又漫长,借着皎洁的月光,宋溶月和景泽辰来到了慈宁宫。 主位之上,太后身着绛紫色宫服,脸上涂抹的胭脂水粉,勉强遮住了眼角的细纹,隐隐能窥见年轻时的风姿,头上的发髻处插着一支凤凰牡丹金步摇,金丝轻轻垂下,彰显着皇家的贵气,以及身处高位的无与伦比的威严。 宋铭煜面无表情的坐在下方,眼眸里不时流露出上位者独有的冷傲。 “母后,你找我们来所为何事?”宋溶月一来就笑嘻嘻的往太后身边凑。 太后看向宋溶月的眼神满是慈爱,而后望向景泽辰时,面容一沉,语气里充满了警告的味道。 “大晋皇帝,月儿是哀家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月儿一心要嫁与你,哀家是不会同意你们这桩婚事的,更不会让她嫁到这么远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景泽辰注视着宋溶月,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像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汹涌万分的大海,眼底透出的光,似要将眼前人拖入这无边的海域。 他郑重承诺:“太后娘娘请放心,月月是我此生挚爱,我只愿与她,天长地久长相伴,朝朝暮暮长相守” 宋溶月垂首敛眸,长睫颤着,他的爱只会让她觉得绝望,如果没有这份爱,那她就不用离开大宋,也不会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已经有周烨了,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景泽辰做再多也只是徒劳,只不过是互相折磨而已。 宋铭煜眸光幽冷,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景泽辰,一国之君要言而有信” 景泽辰一字一顿,语气不可撼动:“一言九鼎,如若有天我负了她,我定身死魂消,永无来世!” 太后满意于景泽辰的表现,她随后拉着宋溶月的手,忍不住的叮嘱道:“月儿,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不管过了多久,大宋永远都是你的家” 宋溶月鼻子一酸,轻轻嗯了一声,她乖巧的蹲在太后腿边,唇角微扬,眼中的笑浮于表面。 景泽辰走到太后跟前,掀起衣袍,曲膝跪下:“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俯身叩首! 宋溶月惊的瞳孔猛震,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景泽辰有多骄傲她是知道的,而那么桀骜不驯的人却肯为了她向母后行跪拜大礼。 不过震惊过后却只余悲凉与凄苦,景泽辰以爱为枷锁,囚她于大晋皇宫,这份偏执病态的爱,压的她窒息。 罢了!就这样吧!今生痴缠,只愿来生不复相见。 宋铭煜惊的手中的茶杯差点没端稳,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景泽辰还是一国的君王。 原来高傲如景泽辰,也会为爱人俯首称臣。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也被惊到了,忙伸手去扶他。 宋溶月反应过来,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她站在景泽辰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演足了夫妻恩爱的场面。 宋铭煜和太后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他们相信景泽辰会给宋溶月带来幸福的。 十年换二十天。 在过完年的第十天,太后在睡梦中离世,或许她自己也有预感,所以才在前一晚特意让人把宋溶月和景泽辰都叫了过来。 听说太后走的很安详,对于病了好久的人来说,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 太后跟先帝一起合葬于皇陵,葬礼结束宋溶月和景泽辰也该计划着启程了。 第45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启程的时间定在了十日后,满打满算,宋溶月在大宋也不过是待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时间紧迫,秋词的家离上京比较远,宋溶月实在抽不出时间。 只能派人去了秋词家里一趟,让人去给她家人报个平安,还给她家送去了不少银两。 所幸她家里一切安好,她父母还专门托人给秋词写了封家书。 她还让人去找了秋词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张永平,他准备了一个小匣子,让宋溶月带给秋词。 在临行前的第三天,宋溶月去找了大晋的公主景雅婷。 梅园里的红梅开的正艳,朵朵红梅绽开在枝头,散发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宋溶月站在梅花树下,巧笑嫣然:“公主,你想回大晋吗?” 她已经搭上了一生,而景雅婷还有再选择的余地,她不想让这大宋的深宫里再多一个伤心人。 景雅婷抬眸看着宋溶月,迷茫道:“我还能回去吗?” 她是和亲的公主,真的还能走吗? 宋溶月点头:“自然,你若是想走,我可以跟皇兄说一声” 景雅婷抿了抿唇,忐忑不安的问道:“你皇兄会放我走吗?” “当年让你来大宋无非是父皇不放心,是为了让大晋有所忌惮,现在已经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宋溶月道:“皇兄和皇嫂感情好,如今大晋和大宋也签订了和平共处的合约,你完全没必要再待在这里” 景雅婷微怔,沉吟思索片刻后,不由得红了眼眶,温声道:“母后已经走了,大晋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个牢笼罢了” 天下之大,竟无她的落脚之处。 宋溶月的手搭在她肩膀上,那双流光闪耀的眸子直视着她的眼睛,说的在理:“你已经为了大晋牺牲了十年的时间,往后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景雅婷喃喃自语:“喜欢的事?” 她喜欢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生活在红墙里的她,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风景。 外面的风景? 景雅婷的原本黯淡的双眸,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她静静的凝视着宋溶月,莞尔一笑,笼罩在眸中的阴霾在一时之间被尽数挥散开。 她的声音清朗而又坚定:“长这么大我还没出去过,我想去游历世间,去看看大好河山!” 宋溶月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魅惑勾人。 御书房内,宋铭煜坐在桌案前,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宋溶月站在他对面,俯下身,两只胳膊撑着桌子,把她的想法原原本本的给宋铭煜说了一遍。 宋铭煜看着手中的折子迟迟不发话。 宋溶月见宋铭煜不说话,果断的抽走他手中的奏折。 “月月”宋铭煜无奈的喊道,“我在忙正事” “我跟你说的也是正事”宋溶月讨巧卖乖,“皇兄,我给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宋铭煜眸色沉沉,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她若是走了,你在大晋我就更不放心了,有她在,至少会让大晋忌惮几分” 宋溶月摇头:“皇兄,没用的,景泽辰根本不在乎她这个皇妹,你留下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也威胁不了景泽辰” 景泽辰冷心冷血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已,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关心她的死活。 “可是......”宋铭煜皱起了眉头。 宋溶月继续劝道:“皇兄,你和皇嫂感情这么好,你完全没必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样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吗?” 宋铭煜若有所思,心中摇摆不定,他从始至终都没碰过景雅婷,她还年轻,要是以后遇见意中人完全可以再嫁,若真一直把人留下确实耽误了她。 可她要是走了,大晋完全没有顾虑,于宋溶月是不利的。 宋溶月见有点效果,认真的给宋铭煜分析着:“她跟我不一样,景泽辰对我是真心的,你又不喜欢人家,你就放她走吧” 宋铭煜盯着宋溶月,神色淡然,目光深邃锐利,似是能将宋溶月看穿。 宋溶月来到宋铭煜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刻意放柔的声音,又娇又甜,还带着撒娇的意味:“皇兄,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嘛?皇兄” 她摇晃着宋铭煜的胳膊,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宋铭煜被她磨的没办法,最终还是妥协了:“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皇兄”宋溶月欢呼雀跃,又补充道,“对了,皇兄,她不想回大晋,想去看看山川美景” 宋铭煜岂能不知宋溶月在想什么:“我会给她备齐行李的” 宋溶月喜的眉飞色舞的:“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 她见不到的风景,能有人替她去看看也是好的。 “你呀!”宋铭煜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皇兄你忙,我先回去了” 瞧着宋溶月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这性子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看来在大晋生活的还算不错。 听说景雅婷要离开了,韩静彤特意去和她道了个别。 要说景雅婷在大宋最舍不得的人是谁?当属皇后娘娘韩静彤。 在这偌大的深宫,那一点光和温暖是韩静彤带给她的,韩静彤体恤她在大宋无依无靠,把她当妹妹一般疼爱,她也把韩静彤当姐姐一般敬重。 原来深宫里不止有阴谋算计,还有姐妹情深。 景雅婷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从此天高海阔,活的自由自在,无拘亦无束! 宋溶月看的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这深宫的牢笼,能走一个是一个。 长乐宫,宋溶月屏退左右懒懒的窝在榻上,美丽的面容上愁云密布,双眸里只剩下压抑得如黑暗一般的悲伤,看的人几乎要透不过气。 还是要离开了,这一走,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来? 这段时间每天和景泽辰扮演恩爱夫妻可真够累的,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 十年了,不知她还剩下多少个十年,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周烨? 门两边的帘子被轻轻掀开,衣着华丽的女子缓步而来。 宋溶月瞬间换上了笑脸,她笑意盈盈:“皇嫂,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韩静彤坐在她对面,定定的看着她。 宋溶月被她看的心里发慌,她只觉得在韩静彤的目光下,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无处遁形。 皇嫂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宋溶月莫名的有点小紧张,要是被发现了,她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韩静彤叹息道:“月月,你去大晋你真的会开心吗?” 宋溶月神色从容,不慌不忙的说道:“皇嫂,你多虑了,我夫君在大晋,我和他在一起,怎会不开心呢?” 韩静彤面容严肃,又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宋溶月垂下睫毛,面不改色的答道:“喜欢” 韩静彤明显不信,她重申道:“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宋溶月紧攥着拳头,肩膀在微微颤栗,她盯着韩静彤的眼睛:“我喜欢他” 韩静彤提高音量:“你喜欢谁?!” 宋溶月神色略僵:“我喜欢景泽辰,真的喜欢他” “你真的喜欢他吗?!你喜欢的人真的是大晋皇帝吗?!” 韩静彤紧盯着宋溶月的眼睛,又抛下两个问题,步步紧逼,逼的宋溶月退无可退。 “我....喜欢,真的....喜欢”宋溶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韩静彤眸光如炬,看透一切:“还不说实话是吗?” “我说的是实话”宋溶月继续嘴硬。 韩静彤语气沉重,她威胁道:“非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皇兄是吗?是不是真想让他亲自来问你?” 宋溶月苦涩一笑,她认输了,只得承认:“皇嫂是怎么发现的?” 她本以为她装的已经够好了,连皇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都被她骗过去了,谁知却被皇嫂发现了端倪。 韩静彤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梨树,微微眯了眯眼,她轻声道:“月月,你的演技确实很好,骗过了你皇兄,骗过了萱儿,也骗过了母后,要不是我曾见过你看周烨的眼神,怕是连我都被你给骗过去了” 作为宋溶月的皇嫂她岂能不知宋溶月对周烨情根深种,今日的事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毕竟周烨已经走了十年了,景泽辰身居高位,能力出众,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又对宋溶月一往而深,宋溶月被她打动也并非没有可能。 眼神也不能代表一切,她前来更多的是来试探宋溶月,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宋溶月的心猛的一阵刺痛,周烨,是仅仅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让令她心痛的人。 那个爱穿黑衣,喜欢对她笑,温柔的唤她公主的少年,终是埋骨于大漠的战场。 韩静彤收回视线,眼中有悲伤在浮动:“你看周烨时眼里是亮晶晶的,笑容自眼底蔓延至双眸,而你看大晋皇帝笑容浮于表面,眼底最深处平淡无波,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年少时爱的人,无论如何都放不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无缘终老。 宋溶月眼睫垂下,轻扯唇角,慢慢地出了声:“皇嫂观察的好细致”一点细枝末节,她竟能找到答案。 演的终究是假的,真正发自内心的爱,是演不出来的。 “他喜欢你,不肯放你走对吗?”韩静彤温柔的嗓音一点点的瓦解着宋溶月的心理防线。 宋溶月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大宋才恢复国力,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不想让两国再起战火” 韩静彤细细打量着宋溶月,曾经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少女,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默默吞下苦果,不再单纯,只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自信从未改变。 她还是宋溶月,是大宋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韩静彤眸色温和:“月月,这份责任不需要你来承担,还有我和你皇兄” “皇嫂错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打仗劳民伤财,让无辜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百害而无一利,况且牺牲我一人就能办成的事,又何必动用千军万马?” 宋溶月眸光深深,犹如深不见底的万丈巨渊:“大宋是我的家,我有守护它的责任,我是一国公主,属于我的责任,我必会扛起来” 韩静彤沉默了,其实这些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宋溶月说的是最好的办法,但她不忍心让宋溶月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认为她过的好,其实那些只是她让他们以为的。 宋溶月笑的云淡风轻,精致的眉眼间尽是满园春色尚不及的风情:“周烨已经不在了,嫁给谁不是嫁,如果注定要嫁一个人,那就嫁最有价值的那一个” “既然我不能在感情方面得偿所愿,那在别的方面如愿也是好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大宋能安然无恙,这也是我的愿望” 宋溶月眼前浮现出在大雪纷飞的季节,少年出征时的坚毅身影来,一往无前,无畏无惧。 她低声道:“我想这也是周烨的愿望” 韩静彤眼中似有水雾笼罩,喉咙发紧:“月月” 凭一人之力,护两国安好。 宋溶月嗓音低哑,如同负重前行,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负担:“还劳烦皇嫂替我保密,万不可让皇兄知晓此事” 要是让她皇兄知道了,他和景泽辰之间又要有场大战了。 韩静彤眼眶微微发热,过了好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响:“我会帮忙保密的,山高路远,月月定要珍重自身” 宋溶月忍着眼泪:“皇嫂也要多保重” 翌日清晨,景泽辰带着宋溶月踏上了回大晋的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城门口,依依惜别,离别总是伴随着眼泪,车马很慢,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千言万语,最后只余一句:“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马车里,宋溶月潸然泪下,景泽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 马车渐行渐远,宋溶月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家乡。 山川草木,湖泊河流,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第46章 大雪纷飞,远方来信 积雪消融,柳树抽出新芽,百花盛开的季节有马车徐徐驶过,马车外表素雅,但精美的雕花纹路和一些小细节,无不在彰显着车主人尊贵的地位。 宋溶月看着万物复苏的美景,心里一丝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更没心思欣赏这景物。 快到大晋边境了,又要回到那个金灿灿的牢笼里了。 强取豪夺,权势滔天的是景泽辰,帝王的高高在上,皇家的凉薄,被人背叛的过往,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注定了景泽辰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性格使然,她改变不了他,为了大宋能安好,面对景泽辰的强势霸道,她只能乖乖就范。 以爱为枷锁,权势为牢笼,囚她一生。 景泽辰把宋溶月抱进怀里,那年惊鸿一瞥,自此她便入了她的心,他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不管是爱还是恨,他只想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马车内,安静的让人窒息,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 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夏日荷花绽放之际宋溶月和景泽辰回到了大晋皇宫。 关雎宫,绿叶和果实取代了梨树上的白雪,碧叶葱茏,硕果满枝头,夏季偶尔路过的风夹杂着淡淡的梨香,别有一番滋味。 宋溶月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把书信和木匣子给秋词。 书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报平安之类的话,还有让秋词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家里的人。 只是打开张永平给的匣子时,秋词沉默了,匣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一枚玉佩,几张银票,还有一封信。 银票的数额并不算大,加起来不到一千两的样子,估计这已经是他多年攒下的积蓄了。 那枚玉佩所用的玉也只是普通的青白玉,算不上名贵,不过胜在做工精巧,玉佩上雕刻的鸳鸯活灵活现的。 一滴眼泪砸在了手中的玉佩上,待秋词看完信,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一直都未曾成亲,前年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男孩,他这是准备一辈子不成亲了吗? 她本以为他离开这么多年,他早就应该娶妻生子,谁知他还是孤身一人,当真是造化弄人。 命运的轴轮转动不息,错过的人真的还能再续前缘吗? 一个是对她恩重如山的公主,另一个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这俩人都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二者只能择其一,公主对她有大恩,她不能不报。 坐在不远处的宋溶月听见啜泣声,心事重重的放下手中茶盏,长叹口气:“他还在等你是吗?” “嗯”秋词红着眼睛来到宋溶月跟前。 宋溶月瞧见她手中的玉佩,神色微愣,这枚玉佩她是知道的,是张永平一点点亲手雕刻而成的,是他送给秋词的定情信物。 当初秋词随她来大晋,便把这枚玉佩还了回去,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枚玉佩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秋词手里,看来上苍也不愿有情人分离。 她道:“秋词,回去吧!”她走不了,但是放秋词回去还是可以的。 秋词摇头哽咽着:“不,公主,奴婢不走” 宋溶月劝道:“你已经在大晋陪我十年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公主,奴婢这条命是公主给的,公主在哪奴婢就在哪,还请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秋词说着说着,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流,泪珠如雨下,沾湿了衣襟,滚落到坚硬的地板上。 宋溶月眸光暗沉,秀眉蹙起,显然不想让秋词再留下。 秋词见宋溶月不说话,“啪”的一声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响:“还请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宋溶月急急忙忙的上前把人扶了起来,眼中泪水盈盈,她为秋词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真是个傻的,非要跟我在这大晋受苦” 秋词忍着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当年,要不是公主将奴婢救下,奴婢估计早就没命了” “奴婢从九岁开始跟在公主身边,这些年公主待我有多好,奴婢都记在心里,我怎能心安理得的留公主一人在这里,自己回去享福呢?” 她刚进宫时,被分到了浣衣局,专门负责给各宫送浣洗完的衣服,有次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炎炎夏日,被罚跪在烈日之下。 夏天的日头毒辣,汗流浃背导致她缺水严重,嘴唇干裂,口干舌燥的,没一会儿她便觉得头昏眼花。 就在她认为自己快昏死过去时,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停在她面前,她机械般的抬头望去。 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的,她小小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刺眼的太阳,小姑娘的眼睛明亮纯粹,纤尘不染,她朝她伸出手,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细腻如玉,光滑如绸。 她忐忑不安的将自己粗糙的手放入她手中,小姑娘笑容美好虚幻,让她觉得这一切好似都是梦境。 秋词迷迷糊糊的跟着宋溶月回到寝殿,宋溶月还特意宣来太医为她诊治,秋词身体恢复后,宋溶月便秋词做了她的贴身宫女。 自那以后秋词便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浣衣局宫女,一跃成为嫡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 她救她于危难,她还她一生忠诚。 宋溶月笑着宽慰道:“我在这其实也挺好的” 秋词道:“公主,你好与不好,奴婢心里有数” 跟了公主差不多二十年,公主的心思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公主的情绪变化,她再清楚不过了。 秋词刚出去,有人结伴来到了关雎宫。 “月月”“月姐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七位美丽的女子争先恐后的走了进来。 “来了”宋溶月面带微笑的朝她们走去。 王可欣上来给了宋溶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想死你了” 陈苏蕊嘟囔道:“月姐姐,你不在,我们宫里别提有多无聊了” 宋溶月唇角含笑,走了快一年的时间,还真挺想她们的。 江茹雪指了指自己脸,抱怨道:“你跑的挺快,我一天天的替你管理后宫,累的那叫一个心力交瘁,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两条” 她这话说的,属实有很大的毛病,她脸上的皮肤紧致白皙,根本寻不到一丁点皱纹的痕迹,就是比起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多承让。 “辛苦了,辛苦了”宋溶月抱着她的手臂,做足了一脸谄媚样,“你不管怎样都是最美的” 江茹雪故作嫌弃的扒拉开她:“去去去,少在这油嘴滑舌的” 郑雨薇一脸八卦的问:“月姐姐,陛下带你去哪玩了?” 宋溶月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母后病重,我回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四周的环境安静了一瞬,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家人离世,确实是个让人感觉到伤心的话题。 宋溶月很快便把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们连接风宴都没备吗?” 赵清清最先接过话:“早就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江茹雪杏眸流转,轻笑一声:“我还特意开了一坛新酿的酒” 薛舒窈嬉皮笑脸的:“月姐姐,你一回来敬贵妃姐姐就把珍藏的美酒拿出来了,你不在的时候她小气的很” “薛舒窈”江茹雪瞪着她,凉凉的开口,“说这话的时候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 听着薛舒窈一本正经的回答,众人忍俊不禁。 沈惜颜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美酒佳酿,珍馐美食,迎我们最漂亮的月姐姐” 宋溶月笑逐颜开,调侃道:“多日不见,这夸人的本领渐长啊!” 王可欣弯眼一笑:“我和苏蕊亲自下厨,做月姐姐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能让两位大厨亲自动手”宋溶月乐道,“那我可真是有口福” 关雎宫的小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八人干脆都挽起袖子干了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最后的结果确是,赵清清,王可欣,陈苏蕊,郑雨薇四人,将其余四人给轰了出来,嫌她们阻碍自己发挥。 四人表示,做饭果然还是要看天分。 餐桌上,宋溶月和薛舒窈又因最后一块排骨属于谁而争论了起来,薛舒窈开始给宋溶月念起了养生之道,宋溶月听到脑子嗡嗡响。 好吧!她认输了,太可怕了,跟听和尚念经似的。 一年四季轮流交替,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 昭帝十一年,冬,大雪飘扬而至,片片鹅毛从天空坠落,白雪落满苍茫大地,将世间污秽遮掩的干干净净,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外面自有更广阔的天地,逃脱了红墙高楼的桎梏,就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皇宫的生活枯燥无味,翱翔天空的飞鸟,活成了金丝笼中的宠物,终其一生,不得自由。 关雎宫,地龙的热气通过火道传入屋内,地上铺着团花纹地毯,缎细的绒布覆盖着椅子,坐在上面又软和又舒服。 八人凑在一起,看着景雅婷寄过来的书信,走了差不多两年了,这是景雅婷第一次寄来书信。 宋溶月将手中的信打开,给她们念了起来:“嫂子,见字如晤,望一切安好,嫂子,见过世间美景,才恍然发现曾经的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 “大漠的长河落日,是世间最美的景物,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蓝天白云的映着下包容着万物,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令人心旷神怡,牛羊成群,策马驰骋,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着,登高望远,俯视万物......” 几人闻言脑海里不自觉的幻化出这些场景,大漠的长河落日,大海、草原......原来世间的美景她们从未亲眼见过,她们每天抬起头所能看到的只有四四方方的高墙。 宋溶月念书信的声音还在继续:“文字不足以描写出景物的万分之一,我特意画了几张画,我丹青一向很差,还望嫂子不要嫌弃” 她眼睛一亮,唇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对了对了,我还遇见个跟我结伴而行的江湖侠客,关于我们的故事以后再和嫂子细说” “不说了,我要继续启程了,愿皇嫂事事顺心,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和皇兄恩爱有佳” 宋溶月念完后无语的扯了扯唇角,最后一句话大可不必。 几人眼里都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赵清清的目光落到宋溶月旁边的另一个信封上:“这应该就是公主信上的画了,快打开看看” 宋溶月打开一看,最上面的一张,让几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这......”她们互相看了看彼此,不知该说些什么? 纸张上,画了个似圆非圆的黄圈,地上有一堆不知是什么都东西,有点像沙子,还有点像小石子。 沈惜颜疑惑的问:“她画的这是什么?” “这应该是落日吧??”郑雨薇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估计就连她也无法说服自己这画的是落日。 王可欣:“我看像鸡蛋黄” 陈苏蕊:“不对,像橘子” 这俩人真不亏是吃货,猜的东西都是和食物有关的。 宋溶月翻开下一张,又是一阵沉默。 稀稀拉拉几根草,画的还是七扭八歪的,有种随意生长的个性。 江茹雪盯着上面的画,狐疑道:“这是...这是....草原?” 薛舒窈眼珠子一转悠:“我看更像是野草” 宋溶月又翻开下面几张,大家看完陷入了沉思,画的很好,下次别画了。 她放下手中的信:“公主这画工还真不敢恭维” 郑雨薇弯起唇角:“没事没事,我来画给你们看” 书桌前,女子提笔作画,手中的狼毫轻沾一点蓝色颜料,笔如行云流水般在画纸上挥洒,郑雨薇的眼神认真而又专注,沉浸于画中世界的她,美丽又自信。 蓝天白云照映下的大海跃于画卷上,草原骑马驰骋,大漠黄沙落日...... 挥毫泼墨,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好美啊!”一连串的夸赞声响起。 薛舒窈心神向往:“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 沈惜颜失望的叹息:“我们是没机会了,希望公主能替我们多看看,多写点信,这样我们也算是见过了” 第47章 世间美景,跃于画上 画卷上,绿油油的草覆盖着大地,草原上牛羊成群,它们在悠闲的吃着草,看起来好不惬意。 年轻漂亮姑娘一身碧色劲装,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策马奔腾,齐腰的长发随风飘荡,风姿绰约,如同一朵鲜花在草地里绽放,一颦一笑皆带着自由与洒脱。 郑雨薇已经不记得景雅婷的样貌了,毕竟她只见过景雅婷两三次,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只能凭借宋溶月的描述,再加一点自己的想象把景雅婷画出来,勉强也算是有三四分相似。 脱离了深宫大院的景雅婷,活成了曾经的自己最羡慕的样子,也活成了宋溶月最羡慕的样子。 沈惜颜观摩着手中的画,赞叹道:“雨薇当真是丹青妙手” 郑雨薇放下手中画笔,挑眉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以后公主寄来的书信,一定要让雨薇好好观摩观摩,好让她把景物都画出来,这样我们也能大饱眼福”宋溶月欣赏着这高耸入云的高山图,这要是站在上面,肯定足以将周边美景尽收眼底。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大抵就是这样的景象了。 景雅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管过程如何?至少她最后得偿所愿了,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江茹雪用胳膊肘碰了身旁的赵清清,手指自上而下滑过画纸:“你看这幅,天空一碧万顷,白云飘然而过,天水相连为一色,天空的颜色便是大海的颜色” 赵清清侧头看了过去:“碧水蓝天,白云悠悠,当真是美极了!” 陈苏蕊笑着打趣道:“有个会画画的姐妹就是好,以后连找人画像的银两都省了” 王可欣明眸稍弯,笑意盈盈:“雨薇你以后要是摆画摊,我肯定天天去光顾” “给钱吗?”郑雨薇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王可欣嬉笑道:“谈钱多俗” 郑雨薇一脸的认真,说的那叫一个坦荡:“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个俗人呢?就是喜欢银钱这类的俗物” “我们姐妹间的情意岂是能用银钱来衡量的?”王可欣义正言辞。 “打住!”郑雨薇不乐意了,分的明明白白的,“各论各的,先论钱,再谈姐妹情意” “太绝情了,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太令我伤心了”王可欣捂住自己的心口,装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郑雨薇仔细想了片刻,大方的开口,“这样吧!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少收你一个铜板” “哈!哈!”郑雨薇的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一个个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当真是姐妹情深!但凡关系差一点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薛舒窈乐的合不拢嘴:“少一个铜板,亏你想的出来,太大方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大方的人” 郑雨薇得意的扬起下巴,自夸道:“那是!我肯定是最大方的” 赵清清瞧着郑雨薇这副傲娇的模样,笑得更欢快:“要是雨薇身后有个尾巴,估计早就翘上天了” 王可欣的嘴角无语的抽了抽:“那我可真谢谢你” 郑雨薇亲昵的挽着王可欣的胳膊,摆足了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王可欣表示不想理你,少一个铜板,她就这样跟她姐妹情深的? 宋溶月朝沈惜颜招手:“有画了,字也不能少,惜颜快来题字” 沈惜颜挪步桌前,纤纤玉指轻提笔杆,沾了墨汁的笔尖划过纸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 簪花小楷的字体柔美清丽,秀雅飘逸,赋予了文字独特的魅力。 陈苏蕊感叹道:“淑妃姐姐还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江茹雪唇角噙笑:“这可是咱盛景城中的第一才女,字肯定写的不一般” 闻言,沈惜颜眼眸微微眯起,沉溺于许久之前的往事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了?大概十一年了,她有十一年未曾离开过这座皇宫,外面是什么样的,她早已不记得了。 未出阁前,她是盛京城中才名远播的名门千金,及笄之后,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沈家的门槛。 父兄都有本事,根本不需要靠女子的姻缘来维系家族的荣誉,祖父最是疼她,允许她可以自己择选意中人。 她本以为自己能寻得如意郎君,她的夫君一定要能和她谈古论今,一定要文采出众,他们夫妇一体,恩爱有加,再生一双可爱的儿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可一道圣旨打破了她所有美好的幻想,让她那颗还未曾萌动心顷刻间枯死成灰。 选秀的旨意下来后,家中必须择女子进宫,当时家中只有她一个适龄女子,皇命不可违,就算她再不愿,也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为了能落选还特意去寺庙上了炷香,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以她的家世,入选几乎是注定的事。 但人都抱有侥幸心理,万一菩萨听到她的心声了呢? 可惜人世间的事,菩萨也不好多插手,她就这样进了宫。 帝王冷漠阴鸷,能力是挺出众的,但是他惜字如金的厉害,别说和他谈经论道了,就连多听他说两句话都是奢望,现在她更是干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她进宫十余载,皇帝来她寝殿的次数,她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过见不到也挺好的,她又不喜欢他,甚至还有点害怕他,被他那双眼睛看一眼,简直是如同坠入冰窟。 深宫寂寞,好在她还有个儿子,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跟亲生的没有区别,好好教导儿子才是正理。 只是她这一辈子就要埋葬于这深宫当中了,她其实挺不甘心的,但不甘心又如何?至高无上的皇权,不容挑衅,为了家族,她只能妥协。 问世间,情是何物。 是啊!情为何物?到底是多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直教生死相许?” 她不知道,估计也没机会知道了。 “都说字如其人,我们惜颜字好看,人更好看” 宋溶月的话拉回了沈惜颜的思绪,原本溃散的双眸慢慢聚焦。 她望向宋溶月,轻笑道:“月姐姐,若论样貌,你和敬贵妃娘娘才是佼佼者” 郑雨薇一一看过自己画的画,忍不住开口道:“红墙外的世界可真精彩!”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她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真真正正的感受一次大自然的魅力。 王可欣目中流露出艳羡的之色:“当真是羡慕公主,她总算是解脱了” “还有江湖侠客,她这经历可真够精彩的”薛舒窈想到刚才宋溶月念的信。 江湖侠客,仗剑走天涯,携手游历江湖,这不正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吗? “看来我们舒窈也想要位江湖侠客啊?”宋溶月随即又否认道,“不对,要是舒窈的话应该想要位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好跟她一起研习医术” 薛舒窈白了她一眼,一天天的净瞎说:“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就连孩子都十几岁了,那还有心思怀春?还神医,我自己就是神医好不好?” 她夸起自己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江茹雪很给面子的接了一句:“对,你最厉害的是薛神医,妙手回春,能够起死回生” 赵清清思虑周全:“我们下次收到的就不仅仅是一封信,说不准还有喜帖” 江茹雪也盘算了起来:“喜酒我们估计是没机会喝了,只不过红包肯定是要准备的” 几人又絮絮叨叨的谈论起来,屋外肆虐的风雪挡不住一颗颗火热的心。 古语:“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 冬至过后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两国突然爆发。 瘟疫最先在大晋出现,尔后又蔓延至大宋,短短月余,已感染上千人,带走了几百条生命。 景泽辰做事雷厉风行的,开放国库,保证药材和银两充足,在每个灾区都建立了隔离区,还派了专人照料。 封锁了来往的道路,除指定人员外,其余人不可出县城。 疫情严重的地区,百姓居家,不能随意走动,每天有人专门去家中送一些食物,还要检查家中有无发热者,每日的感染人数都要及时上报。 暂时没有疫情的区域,有固定的采买时间,且每家只能出来一个人负责采买食物,发现一例发热患者,全家及周边邻居,以及接触过的人,都要接受隔离检查,确定无碍后方可返回家中。 严查贪污,凡有地方官员阳奉阴违,贪污赈灾银两者一律抄家斩首。 在景泽辰的治理下,大晋的秩序还算稳定,至少没有爆发民乱,瘟疫蔓延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 大宋的情况比大晋要好的多,只是集中在一部分地区,宋铭煜也紧急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紫宸殿,景泽辰坐于主位之上,这些天忙着瘟疫的事,他都没怎么休息。 英俊的脸上稍显疲态,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充斥着血丝的眼眸中透露着疲惫。 下方大概有位四十岁左右的太医在回禀最近的情况。 徐慎东道:“刚开始只是发热,出现此症状的人都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并未放在心上,所以这才导致瘟疫蔓延” “得了瘟疫者只要身子发热就没办法再降下去,就算降下去了,不出半个时辰又会上升,还伴随着持续性的咳嗽,患者喘不过气等等,传染的速度极快” 景泽辰嗓音深沉而低哑,问:“你们可有寻到治疗的办法?” 徐慎东斟酌一下说词:“暂时还没有,只能先将感染瘟疫的人隔离起来,再在各宫焚烧艾叶,再洒以煮沸的酒,以此来防止瘟疫蔓延,微臣还让人做了药香囊分发各宫” 景泽辰映着光的侧脸显的有些冷,头微垂着,看不清神情。 他冷清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内响起:“徐慎东,你是太医院之首,要及时召集太医院太医会诊,尽快找出治疗的办法” “是” 徐慎东刚离开,宋溶月便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神色凝重的来到景泽辰面前:“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瘟疫可真够可怕的,也不知道大宋的情况怎么样了? “感染的人不在少数”景泽辰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一股倦意。 宋溶月忧心忡忡的叹息道:“现在连皇宫都不能幸免,更别说外面了” 瘟疫来势凶猛,弄的人心惶惶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提心吊胆的,也多亏大晋国库充盈,不然又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景泽辰两只手圈住宋溶月的腰身,把头埋在她身前,困倦的阖上双眸,也只有在宋溶月这里才能让他寻得片刻的安宁。 宋溶月身体紧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景泽辰抬起头,泛着红血丝的双眸,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疲惫不堪,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最近就待在我这里,不要到处走动” 宋溶月反驳道:“景泽辰,我可后宫之主,在这种时候,岂有当甩手掌柜的道理?” 景泽辰意味深长地说:“那请问皇后娘娘,你是懂药理呢?还是精通医术呢?” 宋溶月理直气壮的开口:“我又没说去治病” 现在不去添乱就已经是在帮忙了,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在别的事上多用点心,要保障后宫安稳。 她道:“这瘟疫来势汹汹,不可不防,我需得派人盯紧点,还要划分出专门的隔离区域,按照病情的严重程度送去不同的区域” “这些事在这里也可以办”景泽辰站起身,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朕召了大臣商议此事,先去前朝了,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宋溶月坐在椅子上,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最近她也忙的不可开交,宫里人数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疫情蔓延。 所以她要格外的谨慎,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一一过问,还好有江茹雪在一旁帮衬,不然她怕是要累死了。 第48章 瘟疫肆虐,希望难寻 黑云压城城欲摧,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一切的生灵都被这张大网所笼罩,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艾叶的焚烧的烟雾在上空环绕,酒精的味道在空气里挥发着。 来往的宫人低着头,行色匆匆,不敢在外面多逗留片刻,生怕感染了瘟疫。 死神站于顶端冷眼看着这人间地狱,他放肆的嘲笑人类的无能,用手中的镰刀无情的收割着人类的生命。 人类渺小,但绝不认输! 太医院的太医更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间就是生命,早点研制出药,就能多挽救一个人。 “类似风寒,又比风寒的传染性快,治疗风寒的药起不了实质性的效果”薛舒窈坐在桌前,桌面上随意的放着几本书,她左手翻书,右手执笔写字,一边写,口中还小声的念叨着。 太医院里的医书和药材比较全,方便查阅,说不定能快些找到治疗的办法。 一位约摸二十三岁的男子,提着药箱,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 男子长相很是英俊,眉眼柔和,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如潺潺流水,流露出温和之色,身型挺秀高颀,看起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他的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薛舒窈,不由得抬眼望去。 女子静静地坐在桌前,她安安静静的忙着自己的事,浓密的睫毛微垂,侧脸线条流畅而优雅,青葱玉指轻轻的翻动着书页,安静,专注,让人舍不得打扰。 男子犹豫一瞬,还是选择上前行礼问安,毕竟从女子的装扮来看,应当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岂有见了娘娘不去问安的道理? 他道:“微臣萧远帆见过贵人,不知贵人是哪位娘娘?” 听见声音的薛舒窈下意识的抬起头,一双干净清澈的小鹿眼又大又圆,既无辜又单纯,或许是神智还没完全从书中回归现实,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点迷茫,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可爱。 “贤贵妃” 女子脆如银铃的声音传入萧远帆耳中,他忙屈膝跪下:“参见贤贵妃娘娘” 薛舒窈微微点头,示意他免礼,她瞧着面前的人年岁不大,于是便问:“你是太医院新来的?” 萧远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轻垂着眸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微臣已经来太医院一年了,只是以微臣的资历只能给宫人看病” 薛舒窈嗓音轻缓:“你还年轻,好好历练,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萧远帆拱手作揖:“谢娘娘吉言,不知娘娘前来所谓何事?” 薛舒窈忧心道:“最近瘟疫肆虐,本宫来太医院翻阅医书典籍,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治疗的方法” “微臣刚从隔离区看诊回来,患者高热不退,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有些情况严重的甚至还出现了血淤的症状......” 萧远帆把自己看诊的情况全都讲了出来,希望能给薛舒窈提供一点思路。 “都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薛舒窈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听着症状怎么有点像古书上记载的伤寒” 她并没有真正的接触到感染者,只是听并不能完全下结论。 她站起身:“本宫先去看下患者的情况” 萧远帆听罢,神色一变,他急急忙忙的劝道:“娘娘,此病太过凶险,娘娘乃千金贵体,那种地方实在不是娘娘能去的” 后宫的娘娘都是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主,岂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人身疾苦,与我无异。凡来请召,急去无迟,我也是医者,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贪生怕死?” “若仅仅是因为有危险我便退缩,那我学医的目的何在?” 薛舒窈抬起眼帘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好似蝴蝶展翅欲飞,眼眸中流转着毅然与坚定,仿佛世界万物都无法阻拦她的决心。 萧远帆被这样一双眸子看的有些惭愧,是啊!医者仁心,遇见病患岂有不救的道理? 他道:“是微臣狭隘了,还请娘娘恕罪,娘娘这边请,微臣带你去” 很快,萧远帆带着薛舒窈来到了隔离区,整个隔离区死气沉沉的,就像头顶上灰沉沉的天空一样,让人看不到半分希望,压抑的人快透不过气。 这片区域,是宋溶月专门划分出来的,越往里病情越严重,地方虽然比较偏僻,但患者居住的环境还是可以的,干净、整洁,还有专人负责清扫。 萧远帆推开门,里面的摆设很是简单,煎药的锅炉,几张桌子,十来把椅子,桌面摆放着书籍和纸张,有的桌上还有一些药材,看来是哪位太医在配药。 屋里还有两道门用帘子隔开,想来是用来暂时歇息的。 徐慎东看到薛舒窈来了,放下手中的药材,来到薛舒窈跟前:“微臣参见贤贵妃娘娘” 他心里直犯嘀咕,贤贵妃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来询问情况的? 薛舒窈开口见山,直接讲出来的目的:“本宫要进去看看病患的情况” 徐慎东大惊:“娘娘使不得!” 他知道薛舒窈懂医术,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来问问,没想到她竟要亲自进去。 薛舒窈的语气母庸质疑:“本宫已经来了,不见到病患,断是不会离开的” 徐慎东为难的皱起眉头,这种事弄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万一贤贵妃出了什么岔子,他怕是也难逃一死,毕竟这人是他放进去的。 薛舒窈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徐太医,我跟你一样,只是医者,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希望” 初得瘟疫者,传染性没那么强,只要做好防护问题不算大,想到这里徐慎东道:“还请娘娘先穿上特定的衣服,用布蒙住口鼻,把手衣戴好” 徐慎东给薛舒窈找来东西都是最新的,全部用药水浸泡过的,布是双层的,里面是一些捣碎的药材。 薛舒窈用带子将腰部,袖口,裤口全部扎的结结实实的,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两只眼睛。 徐慎东板着脸,压低声训斥萧远帆:“你怎么能把娘娘带过来?要是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萧远帆解释道:“师父,娘娘执意要来,又岂是我能拦住的,说不定娘娘真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薛舒窈穿戴好出来后,徐慎东和萧远帆也已全副武装好。 不算大的屋子里摆放了几十张床,床上躺着的人皆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面容灰败,大脑更是因高热烧的混混沌沌的。 还有人专门负责照顾,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主动来的,通过太医考核的,都有银钱拿,越是严重的区域,银钱越多。 太医教给他们如何观察病人的反应,他们负责记录,给病人喂药等等。 薛舒窈屏气凝神的靠近床边,仔细观察一位病人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把她的手,脚,脖颈全都检查了一遍后,又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徐慎东看的心惊肉跳的,这贤贵妃娘娘怎么还上手了?虽然他也检查过,但娘娘的安危容不得疏忽。 薛舒窈又接连观察几人后,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心中猜想。 三人又回到刚才的屋内,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用特制的药水洗了手。 薛舒窈放下擦手的帕子,问:“徐太医,你觉得这病像不像伤寒?” “娘娘也察觉到了”徐慎东点头,“微臣也觉得像伤寒,微臣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和这病症相似的病例” 萧远帆听到薛舒窈的话,心中升起一丝钦佩,贤贵妃娘娘当真是胆大心细,而且医术肯定不俗,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得出结论。 毕竟这个结论他师父并不能确定,所以还尚未对外公开。 薛舒窈面容沉重:“我也见过,只是上面并没记载治疗的方法” 徐慎东失望道:“看样子还真是难办了” “这里就有劳徐太医了,我回去再翻看一下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薛舒窈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刚才的事。 “娘娘,萧远帆是微臣的徒弟,他虽年纪轻,但医术还是挺不错的,如果娘娘不嫌弃,就让他在一旁协助娘娘”徐慎东热情的推销着自己的徒弟。 要是能攀上贤贵妃这枝高枝,那萧远帆往后定能一路顺遂,他可是将萧远帆当半个儿子看的,自然要好好为他的前途打算。 “那就辛苦萧太医了” 薛舒窈对着萧远帆嫣然一笑,眉眼弯弯,灿若骄阳。 萧远帆眸子微弯,唇角浮现出上扬的弧度。 白昼褪去,黑夜主宰大地。 摇曳的火苗照亮女子美丽的面容,烛光跌入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像是朦胧的月光,洒落在水面,散发出静谧与柔和。 她的声音淡淡的:“每个宫里都焚烧艾叶了吗?” 秋词回道:“都焚烧了,按照公主吩咐,隔离区重点焚烧” 宋溶月嗓音平淡:“务必让人盯紧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遗漏” 秋词低头称是。 宋溶月把大大小小的事了解清楚后,又仔细叮嘱她们要注意的事,尤其是隔离区,千万要谨慎。 暖阁里,宋溶月顺手拿起一旁的书,借着桌上的灯光认真的看了起来。 窗台倒映着殿外如水般的月色,微光投射到她肩头,好似为她披上了一层轻盈的薄纱。 景泽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在看什么?” “医书,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治疗的方法”宋溶月把书放下。 景泽辰坐在她身边:“那你看明白了吗?” “没有”宋溶月苦大仇深道,“这每一个字单独拿出来我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完全看不懂” 大晋的文字她已经认全了,但这书上的内容,她确实有一大部分理解不了,看的头疼,真不知道薛舒窈是如何看下去?真是太佩服她了。 她又问:“外面的情况有没有好点?” “患病的人数增长的没有那么快了,但每天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死亡” 景泽辰眉眼含情的看着宋溶月,那深棕色的眼眸氤氲着无限的柔情,“多注意点身子,你怕冷,这个阶段着风寒可就不好了” “你也是”宋溶月顺口说了一句。 景泽辰笑意粲然,狭长的丹凤眼微挑,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涡:“月月现在也会关心我了” 宋溶月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陈述着事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之局岂能,你要是出事了大晋肯定会乱的,大晋都乱了我又能好哪去?” 景泽辰猛的将人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宋溶月的头被迫扬起,对上了那双嗜血的眼眸。 “你就不能骗骗我?”磁性,暗哑的声音从他薄唇中吐出,低沉的嗓音就像地狱最深处的诱惑。 宋溶月笑的张扬:“欺君可是大罪” 景泽辰眸光愈发阴冷:“朕恕你无罪” 宋溶月轻勾丹唇,魅惑妖娆:“臣妾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景泽辰松开手,语气变得平和:“月月,过了这个年,我们就在一起十四年了,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十四岁” “你都已经关了我十四年了”宋溶月叹息道。 景泽辰的手背拂过宋溶月的脸颊,说的暧昧:“才十四年,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 “景泽辰,我有时候真恨不得亲手送你下地狱!”宋溶月她的食指抵在景泽辰的胸口上,这个位置对应的正好是心脏,一剑下去,绝无生路。 景泽辰握住她的手,闷声一笑:“那你怎么不动手?你有的是机会” “杀了你,然后呢?”宋溶月无情的抽出自己的手。 她面色一冷,继续说道:“两国开战,生灵涂炭,我嫁给你就图一个两国安好,难道我真要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就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 景泽辰眼眸深邃的盯紧她,眼中缱绻着无尽的深情,还隐约闪烁着几缕病态的暗芒。 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极强的占有欲,偏执而又疯狂:“月月,如果有天我要先走了,那我肯定会在临走之前灌你杯毒酒,到时候我们一起死!” 宋溶月语气不善的讥讽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长命百岁” 第49章 一见钟情,一箭钟情 男子的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轮廓清晰冷峻,黑长的睫毛扫落,遮住了阴鸷的眸子,挺鼻薄唇,好看得不像话。 “我自然会长命百岁,你也一样,生与死我们都在一起!”景泽辰强健有力的双臂禁锢的宋溶月动弹不得。 宋溶月冷眼看着他:“死后的事谁能知道?” 她真不知道自己年少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竟敢去招惹一个疯子?要是早知道会如此,那头鹿送她,她都不要。 一见钟情,还真是一箭钟情。 她这箭射的可真有水准。 景泽辰下巴蹭了蹭宋溶月的头顶:“死后的事我暂时还做不了主,不过这生前还是我说了算” “行行行!你说的算,你说的算,别打扰我看书”宋溶月不想跟他争辩,伸手去拿一旁的书。 景泽辰按住她的手,清隽的眉眼低垂,嗓音低醇,语调暧昧:“别看了,该休息了” 宋溶月“......”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 启祥宫,沈惜颜蜷缩在角落里,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泪水,浓密的睫羽颤着,眉宇间痛苦尽显,空洞的眼神中唯有滚烫的泪水恣意地横流。 滚烫的眼泪像是冷漠的世界里最后一丝温情,泪珠如珠,一颗颗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昏暗的灯光一寸寸的爬上她的身躯,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把她牢牢困住,她紧紧抱着自己,可还是冻的忍不住瑟瑟发抖。 耳边一遍遍的回响着刚刚宫女传来的话:“娘娘,沈太傅染上瘟疫,在昨夜戌时去了” 呜咽的痛哭声淹没在寂静的夜晚,落下的每一滴眼泪都裹挟着悲痛欲绝的绝望。 十一年了,那年的匆匆一别,竟成了永远。 小时候。 七岁的沈惜颜乖巧的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的念着书。 沈太傅洪亮的声音传来:“颜颜” “祖父”小惜颜提着裙摆奔赴上前,扑进祖父的怀里。 沈太傅抱着她转了一圈,小惜颜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他宠溺的揉了揉小惜颜的发丝:“颜颜又在背书” 小惜颜把刚才的诗熟练的背了一遍:“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 沈太傅乐的合不拢嘴,夸赞道:“颜颜真聪明,我们颜颜长大了,肯定是位有名的才女” 小惜颜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童真:“那祖父能不能陪颜颜一起看书?” “能”沈太傅笑道。 祖父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哪怕十一年未见祖父,他的样貌她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来。 祖父那双粗糙的大手曾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字,也曾他将她抱坐在膝上,给她讲各种稀奇的故事...... 回忆太美好,现实太残酷,一入宫门,从此与外界隔绝,哪怕是见了亲人,也只能先伦君臣。 “祖父”沈惜颜哽咽着,眼泪簌簌的往下掉,“颜颜好想你,你怎么....就这样丢下颜颜走了呢?” 她再也没有祖父了,她不能去送祖父最后一程,也不能为祖父披麻戴孝,甚至连祭拜他都不能。 小时候根本不知道那首诗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那首诗写的就是她的一生。 好冷!真的好冷!再多的炭火也无法让冷冰冰的宫殿升起一丝温度。 宋溶月几人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两日后,宋溶月和江茹雪忙着后宫事务,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看望她。 薛舒窈更是不必说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整日里泡在太医院和隔离区,忙的连饭都没功夫吃, 瘟疫肆虐,其余几人也不能常来,沈惜颜看着这偌大的宫殿,心里只剩凄凉。 宫门口,每天总有太监用担架将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拉出去焚烧掩埋。 萧远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劝道:“娘娘,这可是重病区,娘娘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普通区域做好防护基本上就不会被传染,可重病区不一样,防护在重病区起到的作用有限。 “总有人要进去,是我还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你都能进,我又有什么不能进的?” 薛舒窈那双清亮的眸子未曾沾染任何的杂质,那是一位医者最纯粹的内心。 萧远帆垂眸,与薛舒窈的目光不期而遇,他从她明澈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清亮如水,闪射出的光是如此的单纯、干净,引得人不自觉的想沉沦。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萧远帆瞬间失神,微怔片刻,忙移开眼:“可娘娘身份贵重” “人命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太医院有好几位太医都感染瘟疫了,都是医者,在这种关乎生死的大事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薛舒窈眸光柔和:“只有了解更多的情况,才有可能救更多的人,再危险,我也要去” 萧远帆脸上的笑容宛若春日里最和煦的风,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那微臣随娘娘一起去” 重病区的情况更加严峻,这里的病人浑身滚烫如火炉,呼吸急促、沉重,偶尔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有的意识几乎已经消散。 薛舒窈小心而又谨慎的检查着病患的情况,把呼吸的频率压到最低。 萧远帆也仔仔细细的探查着病人的状况。 急促的呼吸,痛苦的呻吟,猛烈咳嗽声,犹如一块巨大的陨石,重重的砸在他们心头。 一位小宫女,照常拿着纸笔记录病人的情况,她像往常一样查探病患的呼吸以及体温。 “啪嗒!”她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她跪伏在病床前,摇晃着病人的躯体,撕心裂肺的嘶吼道:“姐姐!姐姐!你醒醒!” 薛舒窈和萧远帆听见动静,心里大惊!立即围了上来, 宫女抓住薛舒窈的衣角,哭的声嘶力竭,她语无伦次的哭喊道:“太医,我求您救救我姐姐” 她主动来到重病区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姐姐,没想到.....姐姐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薛舒窈看着病人的脸色,一言不发的将宫女扶了起来,布蒙住了脸,沉重的心思自眼底漫出。 今晚的天空冷冷清清的,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在天空上闪着微弱的光芒,亦如病弱的生命一般,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 薛舒窈面容凝重的如同暗沉的夜,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在回去的路上,萧远帆跟在她侧后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俩人走在静悄悄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隔离区太过危险,进来的人越多,传播的风险越大。 这里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来,薛舒窈有宋溶月的特许,再者说了,哪有给人治病还带一群宫人的? 突然薛舒窈脚下一个踉跄,萧远帆手疾眼快的扶住她的手臂:“娘娘当心” “多谢”薛舒窈稳住身形,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浓浓倦意。 萧远帆狐疑道:“娘娘,您怎么了?” 薛舒窈面色沉沉,没说话。 萧远帆心里大致明了:“娘娘是在自责自己没能救下今日的宫女吗?” 薛舒窈嘴唇微颤,眼神无助,每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无奈:“曾经,有两位姐妹的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流逝,我却无能为力,现在,我还是谁都救不了” 亲眼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看着一个个病人被瘟疫折磨的痛不欲生,她空有一颗救人的心,却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萧远帆弯了弯唇角,他看向薛舒窈,眼中闪着的点点笑意好似是揉碎的星辰,温和如玉:“娘娘,我们是医者,不是神仙,很多事只能尽力而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他的嗓音轻柔,语调缓慢,这样一个寂静、寒冷的夜,听起来别样的温暖。 薛舒窈淡然一笑:“说的对,问心无愧” 悬挂的灯笼轻轻摇动,俩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呈现出缱绻的姿态,仿佛是俩人牵着手一样。 听觉在安静的环境里无限放大,鞋底踩着地板,细微的声响听的一清二楚,好像每一步都紧叩在心弦。 萧远帆侧头,视线落在女子的睫毛上,混合了冬日寒气的长睫略微沾湿,好似蝴蝶轻轻煽动的翅膀,一点点的飞进心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里有些痒。 他张口寻找话题:“娘娘跟我以前遇到的世家小姐都不太一样” 薛舒窈微微一笑:“哪里不一样?” 萧远帆扬唇称赞:“娘娘深明大义,不惧生死,医术高明,最难得的是还有颗赤子之心,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能悬壶济世” 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危险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是闻之色变,可是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沾染了一星半点。 而她身为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却敢以身犯险,亲自进入最严重的病区,这种魄力,这份勇气,又有几人能赶上? 父亲时常告诫他:“医者仁心,止于至善” 他想,这句话说的,大抵就是像贵妃娘娘这样的人。 薛舒窈谦逊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有”萧远帆一脸的严肃,认认真真地说道,“娘娘今日的所做所为当真是令微臣敬佩不已,还有娘娘所说的治疗办法,微臣听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薛舒窈忽而笑了,美丽的瞳仁墨色涟漪层层。 这个人夸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她道:“我的父亲是定远侯,侯府的百年荣耀都是家中儿郎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陈年旧伤” “我从小见父亲和各位叔叔伯伯被旧伤折磨,尤其是我爹,当时我就想,我以后一定要学习医术,把他们的病全都治好” 萧远帆静静地听着,幽深的眸光,隐含笑意。 薛舒窈朝远方望去,前路孤独而又漫长,她轻声道:“但我是侯府的小姐,医术不是我该学习的东西,我也是嫁了人之后才开始学的” 大家族的小姐,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 是从一出生起便被安排好的一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独守空房,是一抬头只能看见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不能任性,也没有任性的权利,她的背后是定远侯府,她不能不为家族考虑。 萧远帆愣住了,有一缕缕酸涩自心底涌出,密密麻麻的,很快蔓延至整颗心。 不知怎地,他下意识的问了句:“娘娘已经很厉害了,就是不知娘娘的父亲伤到了什么地方?” “我爹在战场上,被人用刀砍伤了腿,又带伤上阵,还受了冻,天气一冷,疼的整宿都睡不着” 薛舒窈眉眼微动,眼睛酸酸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家中长辈如何了?好些年没见过父母了。 她轻叹口气:“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我爹腿疾发作的时候,以前陛下还会专门派太医去诊治,今年估计是不行了” 今年瘟疫严重,太医都忙的团团转,为了保障安全,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准出宫。 萧远帆听着女子忧思万千的声音,他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他很想帮帮她:“令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等瘟疫过去了,如果娘娘信得过微臣,令尊的旧疾微臣可以一试” 薛舒窈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们探讨医术也有半月了,你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娘娘是同意了?”萧远帆心中一喜,脸上笑容绽放,高兴的样子仿佛是得到糖的孩子。 “嗯”薛舒窈点头。 萧远帆保证道:“微臣一定会尽力的” 俩人聊起了今日病人的情况,有人作伴,平日里长长的道路似乎都变短了很多。 隔离区的门口,薛舒窈的贴身宫女玉露正提着灯笼,拿着披风等着她。 “娘娘”玉露见看见薛舒窈忙迎上前,把披风穿在她身上。 薛舒窈扭头看向萧远帆,扬眸微笑:“明日还要看病人,萧太医也早些回去歇息,我先走了” “恭送娘娘”萧远帆目送着薛舒窈离开,直到薛舒窈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离去。 第50章 祸不单行,感染瘟疫 这个年过的,一点喜庆感都没有,乌云遮住太阳,寻不到半分希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薛舒窈深入重病区,没日没夜的寻找治疗瘟疫的办法,终是累垮了身子,在过完年的第二天,她病倒了。 宋溶月只得关了她宫里的大门,又派了太医前去诊治。 临华宫,凄凉满地,宫里的下人遣散了不少,只留下日常照料的几人,满目皆荒唐,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一道帘子隔开了里屋,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薛舒窈坐在桌前,身形单薄,曾经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变得松松垮垮的。 多日未见阳光的脸上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唇色暗淡,墨色的头发垂至腰间,长长的睫毛微垂。 她强撑着病体,记录着病发时的状况,仔细瞧会发现,她握着笔的手,在轻微的抖动。 萧远帆拎着药箱走进来时,看到薛舒窈坐在桌前,瞳孔猛的一缩:“娘娘,你怎么又从床上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爱惜自己的身子?” 薛舒窈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已经有点头绪了” 萧远帆皱起眉头,加大了音量:“娘娘!” 薛舒窈写字的手顿住,抬头看着他,面容虚弱,只是那双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萧太医,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没那么娇贵” 萧远帆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二殿下考虑,你若出事了,还有谁能护住二殿下?” “皇后娘娘视皓翔为己出,我在与不在,皓翔都能平安成长,把皓翔养在皇后娘娘膝下,说不定陛下爱屋及乌,还能多偏爱皓翔几分” 薛舒窈苦涩一笑:“这样算起来,我还赚了” 皇帝对所有的子女都一视同仁,皇子们学的都是一样的,他这是要让他们凭自己的本事来争皇位。 “娘娘...”萧远帆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一人,其余的妃子平日里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恩宠了。 萧远帆看着薛舒窈眼中的苦涩,他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刀剜了一下,疼痛极速的蔓延到全身,他眼中有一抹痛在皲裂。 薛舒窈笑着宽慰道:“说着玩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药做出来,治好瘟疫才是正理” 萧远帆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眼睛温柔的不成样子:“微臣陪娘娘一起” 紫宸殿,宋溶月顾心瑶坐于主位之上,黄色的弹花暗纹蜀锦衣,充斥着神秘与优雅,精致的眉眼透露出几分疲倦。 她问:“贤贵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秋词回道:“贤贵妃娘娘她一直在找治疗的办法,甚至还不惜拿自己试药” 宋溶月心里一咯噔,瞪大眼睛,惊道:“试药?!” 都病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 秋词道:“贤贵妃娘娘说,只有亲自试了才能知道药效差在哪里?” 宋溶月头疼按了按太阳穴,薛舒窈也是个倔脾气,她决定的事,旁人是劝不住她的。 “是哪位太医在照料?” 秋词:“是位姓萧的年轻太医” 宋溶月眉心狠狠一跳,年轻的太医?医术能行吗? 秋词出宋溶月的顾虑,急急说道:“这位太医是徐太医的徒弟,医术挺不错的,贤贵妃娘娘在治疗瘟疫时,就是他一直协助贤贵妃娘娘” 她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他主动提出去照顾贤贵妃的” 秋词的话倒是让宋溶月心中的顾虑减轻了几分:“那就让他好好照料着” 暖阳高挂,驱散了清晨的雾气,积雪消融,晴空万里,已经有点春天的苗头了。 薛舒窈病的愈发严重,她那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便会散架,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手背上青筋裸露,她颤着手,在纸上写下药的效果。 她拖着病重的身子,研制治病的方法,只为还天下百姓一片太平。 “咳!咳!咳!”薛舒窈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她弯下腰,一手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捂住胸口,咳的身体都在颤抖,原本苍白的脸色涨的通红。 进来的萧远帆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急忙过去拍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薛舒窈总算缓过来了。 刺眼的红色猝不及防的闯进萧远帆眼中,让他全身震栗,眼睛死死的盯着薛舒窈手中的帕子,过了好半天才发出声响:“你...你!” 薛舒窈看了看帕子上的血,唇角生硬的扯出一抹笑,她将帕子放在一边,淡淡的说道:“暂时还死不了” 这病来的比她想象中更加凶猛,也不知道这副残败的躯体能不能撑到她研制出药的时候。 “娘娘!”萧远帆跪在她面前,嘴唇微微颤抖,哪还有平日的泰然自若的样子。 “微臣求您了”他恳求道,“你就好好休息,别再看了,把这些事都交给微臣,微臣一定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薛舒窈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沙哑:“昨天的药有效果,要趁现在赶紧改良一下,这私下里你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娘娘!”萧远帆不为所动。 薛舒窈用手掩嘴轻咳了几声:“我自己有数” “你没有!”萧远帆的这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 薛舒窈注视着他,蹙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他的脾气一向是最好的,温柔如玉的他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萧远帆眼神躲闪,似是在掩饰着什么:“微臣是大夫,最见不得病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薛舒窈一本正经的告诫:“萧太医,医者最忌心浮气躁,你平日里是最理智的” “跟娘娘有关的事,微臣没办法保持理智” 萧远帆的话让薛舒窈彻彻底底的呆住了,她的眼睛对上了萧远帆的双眸,萧远帆干脆也不再逃避,深厚的感情自双眼宣泄而出。 他眼眸里流露出浓厚、热烈的爱意,温柔似水,一点点的流进薛舒窈的心间。 薛舒窈睫羽轻颤,心中一紧,忙撇开视线,生怕泄露了半点心声,她冷声道:“本宫是陛下的贤贵妃!” “我知道”这是萧远帆第一次在薛舒窈面前称“我” “从一开始就知道,但知道又能怎样?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初见时,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查阅医书,喧嚣、嘈杂的环境似是与她格格不入,她隐于角落,但你却没有办法忽略她的光芒。 她不顾被传染的风险,进入隔离区令他敬佩,和她探讨医术总能让他耳目一新,她不辞辛劳的寻找治疗的方法,舍生忘死,高尚的人品令他敬仰。 知道她感染瘟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第一次慌了神。 他想陪着她,所以他主动请求来照顾她,他不分昼夜的翻遍医书典籍,只为能尽快寻到治疗的方法。 薛舒窈不自觉的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才将眼泪逼回,隐忍又克制。 萧远帆眼中流淌着温暖与柔情,犹如阳光洒落:“不过还请娘娘放心,这是微臣自己的事,与娘娘无关,娘娘也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 薛舒窈沉默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我已经嫁过人了,就连孩子都十几岁了” 她都二十九了,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他到底图自己什么? 萧远帆说的坦荡又真诚:“嫁过人又怎样?在我眼里,你只是那个跟我一起谈医论道的姑娘” 薛舒窈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流出来,让那颗她原本已经枯死的心,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萧远帆一直陪在她身边,自从遇见了他,只要她一回头,他永远在她身后,哪怕是后来她得了瘟疫,他依旧陪在她身边。 一起探讨医术,找寻治疗的办法,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的内心也有悸动。 只是她是皇上的女人,她只能逼着自己否认这一切。 “你还年轻,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说的无情,“我这一生都只能是陛下的人” 萧远帆眉眼俊秀,深邃的眼眸盯紧她:“我也不奢求什么,能远远的看上娘娘一眼就够了” 薛舒窈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在胸膛里猛烈的跳动着:“真是个傻子” 春天象征着希望,天气在一天天的变暖,死亡的人数也在一天天减少,这让在黑夜里负重前行的人窥得了一丝的光亮。 因为薛舒窈感染瘟疫,不能留太多的人,所以临华宫剩的都是薛舒窈的心腹,他们平日里都是在外面守着,很少会进来。 这可方便了萧远帆,自从上次将话挑明后,萧远帆借着看病的由头,光明正大的对薛舒窈好。 薛舒窈刚开始是拒绝的,但萧远帆总能找出百八十个借口,说的她不得不接受,烈女怕缠郎,后来薛舒窈也默许了。 俩人凑在一起,最多的还是寻找治疗瘟疫的办法,毕竟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感情都是次要的。 发乎情,止乎礼。 俩人的相处总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为妃,他是臣,这段感情终是窥不到天日的。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他已经见过花开了,就让这朵花开在属于她的地方,他只要默默守护就好。 杨柳依依,四月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薛舒窈和萧远帆终于找到了治疗瘟疫的办法。 服了药的,病情较轻的,不出七日便可痊愈,严重的最多月余便可好转,而且还不会留下后遗症。 属于薛舒窈和萧远帆的功劳,没人能强占,俩人的声名在民间大噪,尤其是薛舒窈。 大家都知贤贵妃娘娘以身试药,哪怕在病中依旧坚持不懈的寻找治疗的办法。 妙手回春,医术高超,舍己为人.....各种美好的词汇都往她身上套,她的事迹被人们津津乐道。 她薛神医终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这盛世如她所愿。 药做出来了,薛舒窈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她在病中忙碌,而且还试了不少的药,是药三分毒,她的心肺受损,命不久矣。 萧远帆用尽毕生所学,不眠不休,每天熬的眼睛都是红的,忙连收拾自己都没有时间,天天太医院和华清宫两头跑,片刻都不敢松懈。 就算如此也仅仅是勉强延长了薛舒窈一年半的生命。 自古逢秋悲寂寥。 夜晚静悄悄的,灰暗的天空中飘来团团厚重是阴云,月亮时隐时现,星光暗淡,有的甚至在慢慢消散。 薛舒窈躺在床上,纤瘦的身体藏在被褥下,病痛的折磨让她的肌肤失去了光泽,下巴尖削,整个人瘦的过分。 七人围在她床榻前,任由眼泪滑落,萧远帆站在角落处,他用手扶着柱子,神色恍惚,眼中泪水闪烁,脸上的胡须和日渐消瘦的身躯彰显着他的憔悴和颓废。 坐在床边的宋溶月,目光悲痛,嘴唇紧绷,千言万语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薛舒窈,你不是神医吗?” 神医怎么可能会死呢? “我是神医,我都把治疗瘟疫的方子研究出来了,谁敢说我不是神医?”薛舒窈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身体太虚弱了,多说了几个字累的她止不住的大喘气。 宋溶月的手轻轻的帮她顺气,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那你为什么治不好自己的病?” “医者不自医”薛舒窈艰难的抬起手,手上骨节突出,她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桌子,“我也要走了,哪里有我写的药膳,酒楼要是开张了,别忘了我的份” “不会忘的”宋溶月泣不成声。 薛舒窈无力的放下手,费力的喘了口气:“那就好” “治疗瘟疫的方子被我研究出来了,我真不愧是薛神医,看我爹还怎么阻拦我学医” 说的这里她突然哭了起来,她抓着宋溶月的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还是没能为我爹看上病” 薛舒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男子清风朗月,体贴入微,让她早已枯萎的心焕发出勃勃生机。 要不是想多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她怕是早就不行了。 可惜,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一生都是遗憾。 薛舒窈慢慢阖上双眸。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但愿下辈子遇见时,你未娶,我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