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小医女,狗皇帝这皇后我坚决不当!》 第1章 路上奇遇 宁静的午后。 刚吃过饭的叶庭芳,正带着随从和一队车马在路旁林荫中休憩。 突然,一匹枣红色的马嘶叫着从路上狂奔而来,径直冲向正端坐在大石头上闭目养神的叶庭芳。 这匹马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叶庭芳的眼前。 可就在要撞上叶庭芳的那一瞬间,它却猛然刹住四只狂奔的蹄子,稳稳地站住了。 看着眼前这匹有着强大自控能力的高头大马,还有它那一身绸缎似的棕毛,叶庭芳的赞叹声不由得脱口而出,“好马!” 孰料,她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从马肚子底下掉下来一个人。 光顾着观马的叶庭芳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蹲下去查看。 只见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身穿做工极其精良的银色盔甲,浑身血迹斑斑。右大腿外侧还直直地插着一支断箭,而箭头已经没入腿中,血正从伤口中不断地涌出。 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奋力睁开双眼,充满警惕地看了叶庭芳一眼,然后又无力地闭上眼睛,昏厥了过去。 见此情景,叶庭芳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紧紧勒在伤口上方为男子止血。 这时,听到动静的管家喜伯和贴身丫鬟兰儿跑了过来。 “喜伯,赶紧叫人把他抬到医车上去。”叶庭芳吩咐道。 “姑娘,这里靠近边境,这个人又身份不明,等咱们打听清楚了再救他吧!”喜伯提醒叶庭芳。 “这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等咱们弄清他的身份,估计命早没了。先救人吧!”叶庭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是,姑娘。”见自家姑娘主意已定,喜伯便答应一声,叫过来几个人,卸去昏迷男子身上的盔甲,将其抬到医车上。 医车上有一张齐腰高的木质医床,男子被放到上面。 由于男子身材高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医床。 叶庭芳吩咐丫鬟兰儿,去烧一碗麻醉汤。 然后,她走上医车,打开医床侧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刀剪等各种器具,依次摆进床尾的一个长方形木盘中,并倒入高浓度的烧酒浸泡消毒。 这时,叶庭芳开始检查男子的伤情。 检查完后,她略微想了一下,然后用手稍稍用力地摇晃了一下男子腿上的那支断箭。 男子顿时疼得惊醒过来,他痛苦而又紧张地看了一眼叶庭芳,但转瞬又想起了眼前的这个面目清秀如水的女子,就是自己昏倒前见过的那个人。 见男子醒了,叶庭芳说道:“不用紧张,先听我说。你现在正躺在我家医车的医床上。你中箭失血过多,所以不要多说话,这样可以省点气力。如果能听清楚我说的话,就闭一下眼睛。” 男子闭了一下眼睛,又迅速地睁开,继续听叶庭芳往下讲。 叶庭芳见男子在用心听,又接着往下说,“你不用告诉我,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家世代行医,我也是个行医之人。从记事起就跟随家父学医,算下来我自己也有近十年的独立行医经历。” 听到这儿,男子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让你放心。毕竟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对彼此一无所知,现在却要你将自己的性命交给我,我就不得不事先说明我的医术还算不错。” 叶庭芳说完这些话后,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的表情已经开始松弛下来。 于是,叶庭芳又说道:“你腿上的断箭,得赶紧取出来,不然血会流干,而危及生命。这支箭射进了腿骨里,往外取的时候会很痛苦,为了防止你挣扎,得先让你喝一碗麻醉汤。” 男子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表示听明白了。 “麻醉汤已经去煮了,等会儿你喝下去就会睡着,等你醒过来的时候,这支箭大概已经取出来了。如果你同意,那就先喝了这碗麻醉汤,然后我就开始取断箭。” 男子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表示没有异议。 但随后,男子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不安的神色。 叶庭芳敏锐地捕捉到了男子表情的细微变化,“有什么话,你只管说,简单点儿。” 男子窘迫地低声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恐怕付不起你的医药费。” 叶庭芳听了,差点笑起来。这人可真有意思,都伤成这样,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付医药费的事儿。 为了让男子心安,叶庭芳说道:“我知道你身无分文,不过不用担心,你的那匹马和那副盔甲,抵偿医药费足够了。” 男子听了,轻声赞叹道:“姑娘虽然年轻,但很识货。” 这时,丫鬟兰儿端来已经煮好的麻醉汤。 因为叶庭芳事先通过沟通,已和男子建立起了相对信任的关系,所以男子接过那碗麻醉汤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喝下麻醉汤的男子渐渐失去了意识,叶庭芳就开始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男子腿上的皮肤,开始取那支断箭。而兰儿则守在一旁为她递器具。 和叶庭芳之前的判断一样,箭头果然已经嵌入男子的腿骨之中。 叶庭芳的双手灵巧而又有力道,她以最小创口,将箭头从腿骨当中取了出来。然后,连箭头带那半截箭杆一起丢进木盘里。 此时,叶庭芳还不敢松气,想到日后的恢复,她又耐心细致地把碎裂的骨头,一点点拼接起来,堵上箭头留下的窟窿。 之后,她开始一层层地缝合皮肉。当缝合到表皮收针后,兰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姑娘好手艺!切口小,缝合漂亮。” 听了兰儿的夸赞,再看看已经缝好的伤口,叶庭芳自己感觉也挺满意。 她又仔细地在伤口上敷了一层厚厚的墨绿色药膏,然后用洁净的宽白布条缠好打上结。 一切操作完毕,男子仍处在麻醉状态。按叶庭芳麻醉汤的剂量,这个男子将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看男子呼吸很均匀,叶庭芳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在兰儿的搀扶下,她走下医车休息。 一直守在车外的喜伯,立刻迎上来将手中的水罐递给兰儿。 兰儿倒水,让叶庭芳洗手。 “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叶庭芳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对喜伯说道。 “可不,姑娘在医车上已经忙了两个时辰了。”喜伯应道。 “今晚,咱们就在此地住下吧。”叶庭芳吩咐道。 天黑透后,叶庭芳看医车上的男子还在安稳地沉睡,便带着兰儿回自己的车上安歇。 可刚进入梦乡,两人便被一阵急促的马啼声惊醒了。 第2章 多事之日 两人起身下车查看,借着火把的光亮,只见喜伯左手牵着一匹马,右手擒着一个身穿短衣、年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来到车前。 “姑娘,抓住了一个骑马闯进咱们车队的小孩。”喜伯扭头看了看手中的少年,“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说完,他把那个少年放到地上。 那少年一见面目和善的叶庭芳,立马跪了下去,“这位姑娘,求您给我家小主人一点儿吃食吧,她才一岁多,已经快饿死了。” 叶庭芳一把拉起那个脸上写满无助的少年,对他说道:“就是要点儿吃食,用不着行此大礼。” 然后,她吩咐喜伯去找些吃食给两个孩子。 不一会儿,喜伯就拿来了一张麦饼和小半罐鲜羊奶。 叶庭芳让少年解下背上的小女孩,抱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小木勺舀了半勺羊奶送进小女孩的嘴里。 喝下三五口之后,小女孩有了精神,抓住叶庭芳的手和勺子使劲往自己嘴里送。 叶庭芳心想,这孩子可真是饿坏了。 这时,兰儿已经接过喜伯手里的那张麦饼递给了少年。少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怕他噎着,兰儿又递给他一碗麦茶。 看两个孩子已经吃饱喝足,叶庭芳就对少年说:“今晚你们两个就住在这里,明天再继续赶路吧。” 少年对着叶庭芳躬身施礼,“多谢姑娘。就烦劳姑娘安置我家小主人睡下,我在车外草地上过夜就行。” 叶庭芳不由心中暗自赞叹,真是个有教养的好少年。 见少年不肯多打扰,一再坚持睡在车外草地上,叶庭芳便抱着那个小女孩回到了车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庭芳便起身下车去查看医车上男子的情况。 她刚走下车,却见那少年正跪在自己的车外。 还没等叶庭芳发问,那少年却先开口了,“请姑娘让我见一下我家主人吧!” 少年的请求,让叶庭芳感觉莫名其妙,“我并不认识你家主人呀!” “我家主人就在你这里,刚才起身时,我看到了他的枣红马,正拴在那辆车的车尾。”少年边说,边用手指向停在林子深处的那辆医车。 听少年这么说,倒让叶庭芳一阵惊喜,“太好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和那个人的家人联系,现在有人来认,正好。走,我领你过去,看看是不是你家主人。” 少年听了,“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紧跟在叶庭芳身后走向那辆医车。 医车里静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叶庭芳撩开车帘,只见医床上的男子还在那儿躺着。 身后的少年只看了一眼车上的人,便激动地说道:“这就是我家主人。” 但少年看到自家主人面无血色且一动不动地躺着,立马又慌了神,说话的声音便有些发颤,“我家主人,他是不是死了?” 叶庭芳见状,赶紧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有。你家主人腿上中了利箭,失血太多,昏厥在地上。给他喝了麻醉汤后,已经把箭取出来了。等天大亮后,就该醒过来了。”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主人,来日一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这少年小小年纪,说得却都是大人话,说完还倒头便拜。 叶庭芳用力拉起跪下去的少年,“这位少年你言重了,只要人活着就好。” 为了岔开话头,她赶紧招呼那少年走近医床,“快过来看看你家主人,估计这会儿该醒过来了。” 少年立刻奔到医床跟前,“主人!是我,我是阿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的话,你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在这个自称阿琦的少年一声声呼唤下,男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阿琦,你怎么在这儿?”渐渐恢复意识的男子疑惑地问道。 “主人!”刚才还小大人似的少年,这时再也绷不住了,抱住男子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少年痛哭,男子就急了,想要坐起身来。 叶庭芳手疾眼快,按住了男子,“不要动,小心腿上的伤口崩开。”然后,迅速为他在脑袋下面又垫上一只大软枕,抬高了他的头胸部位。 这时,男子轻轻抚拍阿琦的后背,阿琦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说吧,阿琦,到底出了什么事?”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主人,咱们将军府前天夜里被查抄了。谭夫人,她死了。” 男子听完,立时惊愣在那里,正要张口说话,却见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射出来。男子头一歪,又昏厥过去。 叶庭芳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责怪阿琦,“你这孩子,说话也不看看情况。你家主人本来就剩半条命了,这下恐怕那半条命也保不住了。” 听叶庭芳这么说,阿琦顿时也急了,恳求叶庭芳快救救自己的主人。 见阿琦焦急而又六神无主的模样,叶庭芳又赶紧安慰他,“我也不应该责怪你,看来你们是摊上大事儿了。你别着急,让我先想办法救你家主人。” “全靠您了,姑娘。”阿琦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模样。 这时,叶庭芳已经完全听不到阿琦拜托自己的客套话。 她用棉布帕子沾水,利索地清理掉了男子脸上和身上的血水,而脑子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才能再次救这个男子的命。 叶庭芳脑子在动,手也在动。只见她打开医床上的一溜儿小抽屉,不时用一个挖耳勺大小的勺子,从里面挑出各色药粉,放进手中的木碗里。 她取完药粉,用少量水拌匀后,又倒水冲成一碗药汤。 “重症用猛药,我用双倍的剂量兑了一碗醒神汤,看能不能唤醒你家主人。” 在阿琦的帮助下,叶庭芳把药汤灌进了男子的口中。 灌完药没多长时间,男子就缓过气来了。 当看到自家主人慢慢睁开了眼睛,阿琦将敬佩的目光投向了叶庭芳。 “主人,你醒了?这位姑娘又救了你一命。”阿琦急切地向主人报告。 “哎!说来惭愧,两次相救却无以为报。”男子无奈地说道。 看男子醒转过来,叶庭芳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我这都记着账呢,日后我会一个钱也不少地讨要回来。” “好,姑娘先给我记着账,日后一定加倍奉还。”男子十分诚恳地说道。 可还没等叶庭芳答话,却听那男子用充满悲戚的语调又说道:“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说完,男子的双臂无力地垂在了身体两侧,两行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 医车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第3章 意外认亲 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看男子紧绷着面庞,想忍住眼泪却忍不住的样子,叶庭芳的心里也跟着一起泛酸,眼内涌起了一团团的水雾。 叶庭芳将一块棉布帕子递给阿琦,阿琦机灵地接了过去,迅速为他的主人拭去眼眶中滚落的泪珠。 见身心同时遭受严重创伤的男子陷入悲伤情绪当中,这时叶庭芳便假装着急地说道:“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这么大的一笔医药费,我就没处去讨要了。” 男子很聪明,立刻领会了叶庭芳变相宽慰自己的一片好心,他感激地说道:“这样吧,我现在起不了身,就先让我家阿琦给姑娘磕个头,替我诚心道个谢。” 叶庭芳连忙伸手阻拦住听话的阿琦,并向男子说道:“你家阿琦早就磕头谢过了,千万不要再谢了,我实在承受不起。其实你谢了半天都没谢对,真正救你命的,是那匹枣红马。” 听了叶庭芳的话,男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匹枣红马是我的宝贝,一出生就跟着我,已经整整十年了。如今我已家破人亡,就只剩下阿琦和这匹马了。” “还有囡囡。”听阿琦这么说,男子的眼里顿时一亮。 “囡囡还活着,她在哪儿?”男子急切地问阿琦。 “昨天夜里吃饱以后,一直在我的车里呼呼大睡。”叶庭芳怕男人太操心伤气力,就赶紧接过话茬。 接着,叶庭芳又叮嘱道:“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现在就是急死也没有一点儿用处,不如冷静点儿,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再拿主意。” 看自己说的话男子听了进去,这时叶庭芳便主动告退:“你们主仆二人一定有话要说,我先回避一下,正好去看看你家囡囡醒没醒。”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所以也不用回避。我是谭柘国的大将军,我叫谭灵泽。我的兄长是谭柘国君,谭扶摇。”男子坦率地自报家门。 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后,叶庭芳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人会穿着那么一身华贵的盔甲。 “我本在边疆戍守,忽然接到圣旨,让我带亲兵营回京都述职。谁知到了京都,却不让我进城。”说到这儿,谭灵泽仍是一脸的困惑。 停了一下,谭灵泽又接着说道:“当时,我令亲兵营在城外驻扎。不料当晚,也就是前天夜里,有人放火烧营。在向外冲时,外面埋伏的弓箭手射杀了全营的两百士兵。” 此时谭灵泽心痛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又说道:“我侥幸逃到卫梁国境内,本想投奔住在这里的义父大人,可在半路上昏死过去。幸遇姑娘搭救,才保住了性命。” “请问你要投奔的义父姓甚名谁?”这时叶庭芳开口问道。 “我义父,也是个行医之人,他就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医神叶灵琛先生。”一提到自己的义父,谭灵泽的眼里闪着崇敬的光芒。 “大将军是怎么认识叶灵琛先生的?”叶庭芳一脸不解。 “说来话长,那还是十八年前,当时我刚六岁,随父戍边,玩耍时不小心掉入深潭之中。我义父叶灵琛当时正在潭边丛林中采草药,听到我落水的呼救声,他就跳入潭中将我救起。” “那后来呢?”叶庭芳不禁好奇地问道。 “后来,我父亲因为感激叶灵琛先生救了自己的儿子,就和他结拜为兄弟,并让我认叶先生为义父。”谭灵泽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叶庭芳明白了。 “那时,我父亲劝叶先生留在军中。但他说故土难离,而且妻子马上就要生产了,必须得回去。与他一别之后,我们已经十八年没见过面了。”谭灵泽的脸上写满了遗憾。 叶庭芳紧紧抿住双唇,忍住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可她又想了想,还是说了起来,“你的义父,恐怕你再也见不到了,他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 听完叶庭芳的话,谭灵泽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请问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义父的情况?” “我就是十八年前出生的那个孩子,你义父的女儿,我叫叶庭芳。我父亲到家时,母亲已经生下我,可母亲却不幸走了。”说到这里,叶庭芳微低下头,只见她长长的眼睫毛开始不停地抖动。 “哎呀!怎么会这样?”谭灵泽不禁扼腕长叹,他又追问叶庭芳,“那我义父是怎么走的?” “我父亲去山里给人诊病,回来时天降大雨。在山坡下躲雨时,山洪爆发将他埋进土里。等山民将他救出来时,已经气绝身亡。”叶庭芳说完,眼里已是一片汪洋。 “没想到十八年前出生的那个孩子,现在已是一个父母双亡的人了。”谭灵泽看看叶庭芳,不由得又悲从心中起。 “都过去了,不提这些伤心往事了。我这次本是出来散心的,没想到会遇见父亲的义子,这也是缘分。谭大哥在上,受庭芳一拜。”说完,叶庭芳向谭灵泽深深地道了个万福。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一时无数话语堵在谭灵泽胸中,最后却只蹦出了这句话。 “谭大哥不必为我难过,赶紧问问阿琦将军府里出了什么事吧。”叶庭芳提醒谭灵泽。 谭灵泽将忧伤的目光转向阿琦,“阿琦,快跟我说说,咱们府里出了什么事,我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这时,阿琦开始讲起前天夜里的经历。 原来,就在同一天的夜里,将军府的大门被撞开,说是奉旨查抄。 那些人手里根本没有圣旨,而且像强盗一样涌进府里,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混乱之中,阿琦让谭夫人快逃,可她说自己有孕在身,跑不动。 谭夫人让阿琦背着囡囡跳墙逃走,赶紧去给驻扎在城外的谭大将军报信。 跑出街口后,阿琦回头一看,将军府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说到这儿,阿琦不由得又抽泣起来。 此时,谭灵泽也已经抑制不住悲痛,大颗的泪珠再次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谭灵泽将阿琦递给他的那块棉布帕子,紧紧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悲伤。 过了好一会儿,为了打破沉郁的气氛,叶庭芳先开了口,“阿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还是叶姑娘心思缜密,我倒忘了问。”说完,谭灵泽也从极度的悲伤中清醒过来,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阿琦。 第4章 现状堪忧 这时,阿琦面向谭灵泽答道:“我到后山将军府的马厩中牵了一匹马,按夫人的吩咐去城外找主人你报信。可是到了营地,只见到处都是尸体,路面上血流成河。” 一想到那晚凄惨的景象,阿琦不禁打了个冷战,小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 毕竟阿琦的年纪太小,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我找到了一个还剩半口气的老军校,他说看到你中箭后被马驮着走了,但不知你是死是活。我只好就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追了过来。” “我可找到你了,主人!”那个在叶庭芳眼里小大人儿一样的少年阿琦不见了,此刻他像只小猫一样,偎在谭灵泽宽大的肩膀上,又哭了起来。 谭灵泽这时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竭力安抚着阿琦。 等到阿琦的情绪渐渐平复后,叶庭芳这才开口问谭灵泽,“谭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就回谭柘国京都,当面问问我的兄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亲兵和家人。”谭灵泽满脸愤怒地说道。 见谭灵泽被巨大的愤怒和痛苦所淹没,此时已经心智大乱,叶庭芳便轻声细语地说道:“谭大哥先别着急,容我来问你三个问题。” 谭灵泽将焦急的目光望向叶庭芳,急切地想听她问什么问题。 为了减缓谭灵泽的焦虑情绪,叶庭芳端了一碗清水先让谭灵泽喝下去,然后才提出自己的三个问题。 “奉旨回京都述职,又不让进城。是国君决定的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夜里火烧亲兵营,射杀全部亲兵。是国君决定的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同天夜里查抄将军府,制造灭门惨案。是国君决定的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谭灵泽被叶庭芳问得愣在那里,这三个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叶庭芳一连抛出三个问题之后,又接着说道:“这三件事,如果都是国君的决定,谭大哥这时候前去质问,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如果不是国君的决定,那制造这些惨案的人不是正等着你去送命吗?” 谭灵泽不由得点了一下头,深表赞同。 “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谭大哥现在都不宜回京都。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先摸清真实情况,然后再从长计议。”叶庭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听叶庭芳把话讲完,谭灵泽这才如梦方醒,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小女子刮目相看,“叶姑娘,你说的这番话,不像个医者,倒像个军师。我虽然虚长你几岁,却着实不如你。” “让谭大哥见笑了。我只不过是作为女子,心细些罢了。”叶庭芳本就是一个不争不抢的人,说话也自然很给人面子。 这时,车外传来小孩“咿咿呀呀”的说话声。 “是囡囡!”谭灵泽和阿琦异口同声地说道。 话音刚落,兰儿已经抱着囡囡掀帘子进到医车里。 小孩总是先看到自己最熟识的人,“阿爹,抱!抱!” 她的话语虽然简单,表达却很清楚。说完,还不管不顾地全身向谭灵泽扑过去。 兰儿不知其中原委,赶忙抱紧想要挣脱自己的孩子。 叶庭芳接过兰儿手中的囡囡,将她轻轻放到谭灵泽的怀中。 谭灵泽将孩子拥入怀中,对着她的额头不停地亲吻。 囡囡用小手拨开谭灵泽,指指阿琦,又指指车帘,“阿爹,阿琦,走,找阿娘。” 谭灵泽一听,眼圈登时红了,哽咽着说不话来。 为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叶庭芳抱起谭灵泽怀中的囡囡,说道:“囡囡肯定饿了,去吃饭!” 果然,一听到“吃饭”二字,囡囡便拍起了自己的小肚皮,表示自己想吃饭。 已经看明白一二的兰儿趁机接过囡囡,抱着她下了医车。 叶庭芳让谭灵泽在车上等着,然后她拉着阿琦下医车去看饭好了没有。 下了车,两人就看到喜伯正提着早饭向医车这边走过来。 叶庭芳把饭盛好,让阿琦端给车上的谭灵泽。 她给自己也盛上半碗,然后站在原地,边吃边跟喜伯简要地说了谭灵泽的遭遇,还有他与昨晚那两个孩子的关系,以及和叶家的渊源。 喜伯听了唏嘘不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更没想到他还是老爷的义子。” “是啊,咱们出来的时候,只是想散散心,一起看看外面的风景,顺便给那些需要的人治治病,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奇遇。”叶庭芳也很感慨。 “姑娘向来很有主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喜伯问道。 “情况太复杂,我也没想好,等谭大哥吃过饭,跟他商量商量。你让大家先原地等待,下一步怎么做,等我的话。”叶庭芳边说,边喝掉最后一口粥,把空碗交到喜伯手里。 用过早饭之后,叶庭芳去找谭灵泽聊聊下步打算。 叶庭芳想,谭灵泽这时心理负担一定很重。 他自己身负重伤,又无家可归,还要照顾两个小孩。 人这一生,最难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这时没人帮一把,这样的难关换做谁都是过不去的。 但叶庭芳又知道,武将出身的谭灵泽性格肯定很刚硬,让他低头去求人帮忙,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于是,叶庭芳开门见山,直接邀请谭灵泽到家中去养伤。 谭灵泽听了苦笑一下,说道:“我现在无家可归,自然很愿意到我义父家中居住。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还有未成年的阿琦和年幼的囡囡,去了之后,恐怕会让你家变得乱七八糟。” “谭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如果我父亲还在,肯定也会留你住到家里。”叶庭芳的话说得实实在在。 谭灵泽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加之他又确实无处可去,看叶庭芳确实也是诚心相邀,他一咬牙便答应下来,“行,就这么办了。” 做通了谭灵泽的工作后,叶庭芳就让喜伯派一个家丁快马回家去报信,然后整个车队原地调头,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第5章 归途遇险 回程的路,大概要走五六天。 此时,车队正处在卫梁国、谭柘国和郎图国的三国交界处。这里还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带,也是最乱的地方。 这一带山势险峻,水流湍急。 因为车队里又添了伤员和孩子,所以叶庭芳叮嘱大家要格外小心。 安全起见,车队决定昼行夜宿。 一路行进,在太阳西斜时,叶庭芳命令车队在山上找一个相对平展的地方歇下来。 为了给在医车中的谭灵泽解闷,叶庭芳特意领着兰儿、阿琦和囡囡,跑到医车旁玩耍做游戏。 淘气的叶庭芳找来一根树枝,让囡囡双手抓住中间部位,让兰儿和阿琦抬着她走近医车。然后,叶庭芳猛地掀开车帘,让车内的谭灵泽和囡囡四目相对。 囡囡看见自己的阿爹,谭灵泽看到双手紧紧抓着树枝吊在半空的囡囡,父女俩同时笑出了声。 叶庭芳从树枝上把囡囡抱下来,将他送到谭灵泽怀中,让这对父女享受天伦之乐。 谭灵泽看着想办法逗自己开心的叶庭芳,心里充满了感激。 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天。 叶庭芳打开医车的车帘,让谭灵泽欣赏落日美景。 轻风袭来,一簇松枝轻轻拂过叶庭芳的额头。 叶庭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谭灵泽说道:“谭大哥,我这里有个字谜,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我从小就爱猜字谜,你说,让我试着猜猜。”谭灵泽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庭芳。 看谭灵泽很有兴致,叶庭芳便开口说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谭灵泽听完就乐了,他开心地说道:“这个可难不住我,巧得很,这首诗我也会背。” “那你说,谜底是什么?”叶庭芳笑着追问谭灵泽。 “风!”谭灵泽说完,把握十足地看着叶庭芳。 “没错,就是风。”叶庭芳向谭灵泽竖起大拇指。 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起看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那簇松枝。 一整个白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然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车队所有人都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惊醒。 叶庭芳飞快地跃下了自己的马车,还没等她站稳,就已经看到喜伯正带着家丁与五个黑衣人在医车旁打斗在一起。 叶庭芳飞步奔向医车,撩开车帘,大声呼喊谭灵泽的名字。 谭灵泽应了一声,急切地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医车外有刺客,大概是冲你来的。”叶庭芳答道。 “把我弄出去,看他们能不能拿走我的性命。”谭灵泽毫不畏惧地说到。 “不用你动手,有喜伯带人对付他们就足够了。”叶庭芳说得非常自信。 可就在这时,两人突然感觉到医车正被人快速地推着走。 还没等叶庭芳撩开车帘看个究竟,医车已经开始翻滚起来。 谭灵泽反应极快,他一把抓住叶庭芳的手臂,又用另一只手全力抓住车内的固定物。 医车还在翻滚,谭灵泽和叶庭芳意识到他们被推下了山谷。 正在下落时,一根碗口粗的树干从车帘处捅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谭灵泽一把抓住了树干。 医车坠向了黑漆漆的山谷深处,而谭灵泽抓住的正是半山腰探出石崖的一棵老树的树干。 就这样,谭灵泽一只手抓着树干,另一只手抓着叶庭芳的手臂,两个人一高一低悬在空中不停地摇摆。 这时,只要谭灵泽一松手,两人就会坠入谷底摔成粉末。 “放开我吧,不然咱们两个都得死。”叶庭芳冷静而又大声地说道。 谭灵泽并不搭话,而是暗暗憋足一口气,然后凭着过人的臂力支撑自己,猛然向上一蹿,让自己的腰担在了老树的树干上。 接着,谭灵泽又用尽全身力气把叶庭芳提溜到树干上。 等叶庭芳坐到了树干上后,就要伸手去拉谭灵泽。 已经腾出双手的谭灵泽,这时正累得趴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谭灵泽边喘气,边冲叶庭芳摇摇头,示意她抓紧树干坐稳。 只见谭灵泽又憋住一口气,双臂突然发力,然后灵巧地返转身体,稳稳地坐在了叶庭芳的旁边。 叶庭芳见状心中不由地暗暗惊叹,如果不是腿上受了重伤,谭灵泽定有万夫不挡之勇,区区几个刺客根本到不了他的跟前。 暂时安全后,叶庭芳借着月色撅了三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握在手里,之后她撕下裙子的前摆,将谭灵泽的伤腿进行了固定捆扎。 这时,谭灵泽侧耳倾听山上的动静。 奇怪的是,山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庭芳看出谭灵泽的疑虑,说道:“不用担心,一般人不是喜伯的对手。”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谭灵泽偶然向谷底望了一眼,便赶紧招呼叶庭芳,“快看!” 叶庭芳也低下头去看,只见脚下的山谷里星星点点地有了亮光。 “肯定是喜伯他们在找咱们俩。”说完,叶庭芳从衣领里拽出挂在脖子上的小铁哨放在嘴上。三长两短,她一共吹了五下。 等叶庭芳悠远的哨声停止之后,谭灵泽问这哨语的意思。 叶庭芳说:“我怕喜伯找不到咱俩着急,这哨语是告诉他,咱俩都平安无事。等天亮后,他会看到咱们,也会想办法救咱们上去。” 山谷中的风又冷又硬,叶庭芳的话说到最后时,嘴唇已经不听使唤,开始打起了哆嗦。 看着已经冻得抖成一团的叶庭芳,谭灵泽非常愧疚。自己的出现,不仅打乱了叶庭芳安宁的生活,还连累她差点丢了性命。 叶庭芳敏锐地感觉到了谭灵泽的内心变化,她说起了宽慰话,“不用多想,我喜欢这种充满变化的生活,这才能证明我活着。” 谭灵泽被这个冰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深深打动,他想都没想便将她揽在腋下,用自己身上的热度去温暖叶庭芳单薄瘦削的身体。 叶庭芳对谭灵泽的举动没有感到任何冒犯,她只觉得有个兄长疼爱自己真好。 不再冻得瑟瑟发抖的叶庭芳渐渐放松下来,竟然靠着谭灵泽睡着了。 此时此刻,谭灵泽既心疼叶庭芳,又非常紧张。他怕惊扰了叶庭芳,所以一动不敢动。他更怕自己也睡着了,失手摔了叶庭芳。 谭灵泽就在黑夜中睁大双眼,期盼黎明快点到来。 第6章 终于天明 天亮后,一根手腕粗细的长绳从山顶垂落到谭灵泽眼前。 谭灵泽赶紧推醒熟睡的叶庭芳,并将长绳系在她的腰间,让上面的人先把叶庭芳拉上去。 当谭灵泽被拉上山顶后,他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整个人瘫倒在草地上。 一直等在山顶的叶庭芳见状,赶紧上前查看谭灵泽的情况。 只见谭灵泽双眼紧闭无声地躺在地上,叶庭芳用手一摸他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想想为了照顾自己,本就有伤在身的谭灵泽又被冻病了,叶庭芳真是心疼不已。 医车已经摔没了,叶庭芳就让喜伯带人把谭灵泽抬到自己车上。 她用凉水浸湿棉帕,放在谭灵泽的额头上降温。 等谭灵泽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看着叶庭芳充满焦虑的目光,谭灵泽赶紧安慰她,“我没事,就是困了,这不睡上一觉就好了。” 叶庭芳握住谭灵泽仍然发烫的手,禁不住滴下泪来,“都怪我贪睡,忘了你的腿伤。” 经过这相依为命的一夜,两人都感觉彼此是亲人了。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谭灵泽问叶庭芳,“那几个刺客哪儿去了?” 叶庭芳答道:“听喜伯说,他带人与五个刺客打斗时,其中两个刺客趁乱把医车推下了山谷。然后,五个刺客呼啸一声,朝五个方向跑了。喜伯怕耽误找咱俩,也没去追。” “这些刺客显然是冲我来的,而且已经事先知道我在医车里。”谭灵泽听完说道。 “看来一直有人在盯着咱们,不过也不用担心,等走出这个三国交界地就安全了。” “你说得很对。”谭灵泽说完,脸上又现出惋惜和心痛,“只是可惜了那辆医车。” 叶庭芳听了,连忙摆了摆手,“什么也不如人珍贵,车没了还可以再造,可人没了,花多少钱也换不回来。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两人正在闲聊时,忽然听到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叶庭芳一听,心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她下车去查看,迎面正碰到喜伯领着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走过来,“小虎,你怎么来了?” 小虎,是喜伯的儿子。 小虎对着叶庭芳躬身施礼,“请姑娘安。听回去报信的人说,车队在三国交界处,便知道姑娘不安全,所以就带人抄小道日夜兼程赶过来,可惜还是晚了,让姑娘受惊了。” “不晚,不晚,来得正是时候。正担心今晚还会有人来骚扰,现在你带人来了,我和喜伯心里就都踏实了。”叶庭芳的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姑娘只管好好安歇,今夜我带人守护车队。”小虎少年老成,说话也非常沉稳。 “好,一切都交给你了。喜伯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叶庭芳心疼地望向喜伯。 “我没事儿,姑娘不必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喜伯嘱咐道。 “喜伯,你先去休息,我带小虎去见一下谭大哥。”说完,就带着小虎往自己的车走去。 “谭大哥带着那么重的箭伤,还救了姑娘的命,真是了不起。”看来小虎已经听说了车队遇袭的事儿。 小虎的到来,果然作用非凡。 这天夜里,一片宁静。 第二天天明,车队继续赶路。 几天之后,车队终于安全地来到了叶家宅子的大门前。 “姑娘,你先送谭将军去东跨院,然后再回正院休息吧。”喜伯在叶庭芳的车外恭敬地说道。 “好,就按喜伯说的办。”叶庭芳爽快地应到。 当谭灵泽被叶小虎背下车放到木轮车椅上时,他被眼前偌大的宅院震惊到了。 “这里比我们大将军府还要大五倍。”阿琦惊叹道。 “你们的大将军府在京都,那里寸土寸金。我们这儿是远郊之地,土地不值钱,所以房子盖得就大些。”叶庭芳说得轻描淡写。 “看这幢宅子的规模,可不像普通人家。我义父不止是个名医吧?”谭灵泽忍不住问叶庭芳。 “谭大哥如果有兴趣,等有空闲时,我再慢慢给你讲我父亲的故事。”说完,叶庭芳让叶小虎将谭灵泽推进了东跨院。 留下阿琦照顾谭灵泽,又安排叶小虎带人守护东跨院后,叶庭芳这才带着兰儿和囡囡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正院。 大家都又累又困,吃罢饭,都早早歇了。 太阳从东边刚一露头,习惯早起的叶庭芳就起身了。 叶庭芳取出一套刀剪来认真仔细地消了毒,然后装进一个小巧的手提铜盒里。今天,她要为谭灵泽拆除伤口上的缝合线。 估摸着谭灵泽已经吃过早饭了,叶庭芳就带着兰儿和囡囡出了中院来到东跨院。 这东跨院虽然和中院、西跨院是一体的,但三个院子都单独开门。中院是主院,占据整个宅子的五分之三,由叶家主人居住。东跨院是客院,用来接待远道而来的访客。西跨院,则是仓库、马厩和停放车辆的地方。 看叶庭芳进到东跨院,这让处在陌生环境中的谭灵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又听说今天可以给自己拆缝合线了,他就更高兴了,这毕竟是伤情向好的一个征兆。 叶庭芳打开谭灵泽腿上的扎带,看看伤口的情况,她也很高兴。伤口不仅保持着干燥,而且愈合得非常好。 看着伤口上细密整齐的针脚,谭灵泽说道:“虽然我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这缝合技术真是无以伦比。” “我亦无他,唯手熟尔。”叶庭芳调侃了一句之后,又说道:“伤口如果能缝得均匀整齐,愈合也会更快一些。” “看这腿恢复得挺好,我是不是很快就能下地行走了?”谭灵泽试探着问叶庭芳。 “短时间内,还不能下地行走。有些事情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虽然会让谭灵泽失望,叶庭芳还是实话实说。 “好吧,我会忍耐。”看着谭灵泽孩子般听话的模样,叶庭芳莫名有些酸楚。 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确实是件挺难受的事儿。 于是,叶庭芳说道:“刚拆了缝合线,今天不能出去。明天吧,明天推着你去河滩上走走。” 眼看到了中午,叶庭芳决定留下来陪谭灵泽吃午饭。 她的决定,可乐坏了谭灵泽。 第7章 不速之客 一听叶庭芳说要留下来吃饭,谭灵泽那可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自己站不起来,就支使阿琦,一会儿让他给叶庭芳端饭,一会儿又让他给叶庭芳盛汤。 惹的叶庭芳连忙告饶,“谭大哥,快别让阿琦忙了。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用人伺候。”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街上传来马铃伴着马蹄的声响,并在大门口停住了。 不一会儿,就听院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后一挑帘子,一个神清气朗的年轻男子走进了正厅。 “小妹,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从你门前过,看大门开着,问了小虎,才知道你昨天就回来了。” 自打这个年轻男子一进门,就连珠炮似的冲着叶庭芳说了一大堆话。 “给二哥请安。”叶庭芳站起身向来者拜了拜。 “咱们兄妹俩,用不着这些虚礼。”年轻男子也不还礼,还冲着叶庭芳摆了摆手,一转头看见饭桌边坐着的谭灵泽,“家里有客人啊?”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谭大哥,是我父亲的义子。”叶庭芳说完,又将来人介绍给谭灵泽。“这是我的二哥,梁仲达。他的母亲,是我的姑母。” “恕我无礼,因为腿上有伤不能起身。谭某这厢有礼了。”说完谭灵泽先向梁仲达拱了拱手。 “谭,大哥?”梁仲达边给谭灵泽回礼,边疑惑地随着叶庭芳叫了一声,转头又直率地问叶庭芳:“看这位谭大哥威武高大,可看年纪好像并没我大,应该我是哥哥吧?” “我今年二十四。”谭灵泽报出自己的年龄。 “我二十三,比你小一岁,确实得叫你大哥。”梁仲达自来熟,“你的腿受伤了?让我小妹给你看看,她要是看不好,你也就不用再找别人了,肯定是没得治了。” “二哥,你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叶庭芳嫌梁仲达的话太多,于是开始转移话题。 还没等梁仲达说话,只见叶小虎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小陈将军派人送来两大块新鲜的鹿肉,还派来两个厨子,说是要给姑娘现场烤鹿肉吃。他现在有公务脱不开身,晚些时候再过来问候姑娘。” “小陈将军真会办事,看来他也知道你回来了。我出去瞅瞅,让他们烤上几片鹿肉尝尝鲜。”说完,梁仲达转身就要向外走。 “二哥!”叶庭芳急声叫住梁仲达,又转头对叶小虎吩咐道:“小陈将军送来的鹿肉收下,送他两坛家酿米酒做回礼。小陈将军派来的人,多赏些银子打发回去,嘱咐他们转达我的谢意。” 叶小虎答应一声出去了。 “送来就收下,还回礼做什么?这不是拒人千里之外吗!我母亲说,要是能文能武一表人才的小陈将军你都看不上的话,咱这卫梁国就没有配得上你的人了。”梁仲达说完,两手一摊,还耸了耸肩膀。 “行了,吃饭吧,我饿了。”叶庭芳打断梁仲达,又对谭灵泽说道:“谭大哥,别听他絮叨,快吃,汤都要凉了。” “谭大哥,有空你可得劝劝她,再不出嫁就变成老姑娘了。”梁仲达是个嘴闲不住的人,见叶庭芳不理自己,又对着谭灵泽开了口。 谭灵泽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茬,但他不想让叶庭芳尴尬,于是想了想说道:“婚姻之事,讲究缘分。缘分未到,急也没用。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所以,婚姻这事只能随缘。” 梁仲达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谭大哥,你说的这话,跟我舅舅说的简直一个字都不差。” 谭灵泽知道梁仲达口里的舅舅,就是叶庭芳的父亲、他的义父叶灵琛。 这时,叶庭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二哥,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出去走走,其实就是想躲你远点儿,好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清静。” “哎!小妹,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啊,你是为了躲开小陈将军他们这些追你的人才出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梁仲达可不想背叶庭芳塞给他的这口黑锅。 看梁仲达话语直率,眼看就要惹恼叶庭芳了,谭灵泽连忙岔开话头,“叶姑娘,你说明天带我去河滩走走。我想能不能先不去,我想先去趟墓地,为义父扫墓。” “我父亲的墓地在河对岸的山上,既要坐船,还要爬山。先别急,等谭大哥的腿伤好利索了再去吧。”叶庭芳答道。 “好吧。”谭灵泽遗憾地点了点头。 “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梁仲达又开始插话。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边吃边聊,不仅毫无隔阂,还很契合。 梁仲达更是与谭灵泽一见如故,席间不停攀谈,俨然把对方当成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看两人天上地下越聊越投机,一旁的叶庭芳心里倒是挺高兴。因为谭灵泽刚来这里就有了新朋友,也不会感觉孤单了。 快吃完时,梁仲达向叶庭芳说出自己的打算。 “小妹,一会儿你回中院歇着,我也先回去,让谭大哥休息一下。天黑之前我再过来,等那小陈将军来了,由我和谭大哥招待他吃肉喝酒。” “行!这安排不错。你这个自在闲人,有空多替我陪陪谭大哥。”叶庭芳爽快地答应了,“晚上,我给你们送餐过来。你们三个年纪差不多大,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题。” 晚饭时分,叶庭芳备齐酒和菜带着人送往东跨院。 刚出了中院的大门,就看见小陈将军骑着一匹白马翩然而至。 看见几个仆人手中都提着大食盒子,小陈将军便和叶庭芳开起了玩笑,“小妹,这都是给我准备的吧!” “没错,就是为你准备的。”叶庭芳朗声应道,“我这也是借花献佛,用你送来的鹿肉,请大家吃鹿肉火锅。” “大家?还有谁比我来得还早?”小陈将军问道。 “没外人,是我二哥在等你。还有一位新朋友,谭大哥。”说着叶庭芳引着小陈将军,一起进了东跨院。 一进院门,就见梁仲达已经快步走下正屋的台阶迎了上来。 他一把拉住小陈将军,“走,快跟我进去见见新朋友谭大哥。这个人不仅见多识广,还非常有趣,你一定也喜欢。” 进到正厅之中,只见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正端坐在桌旁的木轮椅上。 小陈将军不觉一愣,眼前这个人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开始在大脑中快速地回想起来。 难道是他? 第8章 故人相见 谭灵泽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这人生得异常俊美,有如玉树临风。 和这个男子四目相对,他也愣住了。 “你,可是陈洪?”谭灵泽立刻叫出了小陈将军的名字。 “我是陈洪,你可是小谭将军?” 谭灵泽是个过目不忘的人,小陈将军也是记忆力超群,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两个人竟然认识,这让叶庭芳和梁仲达觉得很是奇怪。 急性子的梁仲达赶忙追问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原来,在十年前,谭柘国举办新君登基大典。 当时登基的新君,就是谭灵泽的父亲谭桓。 卫梁国作为友好国家,派小陈将军陈洪的父亲老陈将军作为特使,前去参加登基大典。 而当时年仅十岁的陈洪,还是一个淘气任性的孩子,他非要跟着父亲一块儿去。 非常宠溺他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得去求自己的国君恩准。 经卫梁国君恩准后,他带着陈洪去了谭柘国。 到了之后,老陈将军带着他到街上去看异国的风土人情。 不知不觉,父子二人走到了校军场。 父子俩站在栅栏外,一起兴致勃勃地看军士们演练。 忽然,一个练习骑术的英俊少年,吸引了陈洪的目光。 只见那个少年骑在飞驰的马上,一会儿挂在马的一侧,一会儿又倒立在马背上,一会儿又隐藏在马肚子底下。 他在马上不停做着高难动作,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但不管做什么动作,也不管马儿跑得有多快,这少年始终都像粘在那匹马上一样,最后都能妥妥地坐回到马鞍上。 正当老陈将军看得入神时,却不料陈洪已经从栅栏缝隙钻进了校军场。 陈洪一溜烟儿跑向了演练马术的少年,趁马从自己眼前跑过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那匹马的尾巴。 急速奔跑的马儿,在知道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后,跑得更快了,拼了命要甩掉尾巴上的人。 而马上的少年,这时也感觉到了马的异样。 他一回头,看到了马尾巴上坠着的陈洪。 于是,他就用双腿夹住马的后臀,身体向后倒仰。 然后用双臂将在马尾巴上晃荡的陈洪抄在手里,并抱到自己怀中,又稳稳地坐回到马鞍上。 解救了陈洪的那个少年,看自己怀中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少年,忍不住乐了。 他勒住马,要将陈洪放到地上。 可是,陈洪死活不下马,非要跟少年学习马术。 这时,老陈将军已经顾不得礼仪,冲进了校军场。 老陈将军向少年道过歉之后,拎起陈洪把他带走了。 第二天,举行登基大典礼时,陈氏父子正和众宾客在殿前等候觐见,忽然看到一个身着盛装的少年向他们走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昨天马背上的那个少年。 少年说:“我是新君的庶子,我叫谭灵泽。” 老陈将军连忙躬身施礼,“不知是少将军,昨天犬子陈洪失礼了。” 这个叫谭灵泽的少年还礼后,说道:“贵公子陈洪年纪虽小,却有过人的胆量,而且反应机敏,身手矫健。” 然后,他又转向陈洪说道:“学马术其实没什么诀窍。天天和自己的马在一起,做到你能懂它,它能懂你,就行了。至于马术,则是水到渠成的事。” 小小的陈洪居然听懂了,他认真地答道:“明白,我记住了。” 讲到这儿,陈洪对着谭灵泽笑了起来,“我就一直按你说的去做,果然好用又管用,让我受益匪浅。” “是小陈将军天分过人,悟性高,并不是谁教的。”谭灵泽由衷地说道。 “天分再高,也不如有个好师傅点拨。后来,不管是练习马术,还是读书和习武,我都在用你教的方法。”陈洪的话语里,有毫不掩饰的敬佩之情。 “要是知道能认识谭大哥,那年我也一起去了。”梁仲达语气里带着遗憾。 “现在,谭大哥来了,咱们正好一块向他请教。”面对少年时的偶像,陈洪兴奋地说道。 “你们三个到一块儿,果然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要这么聊下去,聊到天亮也聊不完。”在一旁听他们聊了半天的叶庭芳这时开了口,“天都黑透了,先吃饭吧!边吃边聊,两不耽误。” “小妹说得对,咱们边吃边聊。”陈洪马上附和叶庭芳。 “如果我家小妹说太阳是方的,我们小陈将军也会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看陈洪逮着个机会就立马迎合叶庭芳,梁仲达忍不住揶揄他。 “看破不说破,方是善良人。你呀,不够善良。”当着客人谭灵泽,陈洪被说得脸有些发红,于是笑着反驳了梁仲达一句。 “行,我错了,不说了。”梁仲达赶忙也笑着往回找补。 看陈洪和梁仲达因为自己斗嘴,叶庭芳假装没听见。 她吩咐仆人们把已经烧得滚开的大铜锅端上来,四个人围坐桌旁开始涮鹿肉吃。 梁仲达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他又劝吃又劝喝,让每个人都觉得很愉快。 席间,谭灵泽说道:“谭柘、卫梁和郎图这三国,都是以国君的家姓为国姓。如果我没猜错,仲达应该是卫梁国国君梁伯达的弟弟。” 接着,他又把头转向陈洪,“小陈将军,是卫梁国大陈将军陈策的弟弟。” “没错,没错。”梁仲达和陈洪一起应道。 “都说对了,就一起喝一杯吧!”叶庭芳提议。 三个男人一齐说了声“好”,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到酒酣耳热时,谭灵泽开了口,“小陈将军肯定有话要问,却不好直说,对不对?” “没错!当着聪明人不说假话,我想知道谭大哥为何流落至此。”陈洪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也想知道。从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肯定有故事。可是怕我家小妹不高兴,就没敢多问。”梁仲达也跟着补上一句。 这时,谭灵泽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现在,是一个无国无家之人。幸亏遇到叶姑娘,不然早就死在道边上了。” 谭灵泽的话,完全超出了梁仲达和陈洪的想象,两人吃惊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看谭灵泽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叶庭芳便知道他仍然被内心的痛苦所折磨。 而对谭灵泽来说,每回忆一次那些惨痛经历,就相当于对自己进行一次精神折磨。 于是,叶庭芳接过话头,把谭灵泽遭遇满门抄斩、又被诛杀的事情,简要地跟梁仲达和陈洪说了一下。 叶庭芳虽然说得简明扼要,可梁仲达和陈洪听得却是惊心动魄。 第9章 商讨对策 而这时,已经带着三分醉意的谭灵泽情绪已经失控,他忽然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梁仲达和陈洪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谭灵泽,只好盯着叶庭芳,意思是让她想办法。 叶庭芳知道,让谭灵泽走出痛苦,得靠他自己,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哭吧,哭吧,不然快被憋死了。”叶庭芳不仅没有劝解,还鼓励谭灵泽哭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递给谭灵泽一方手帕,然后说道:“有时候,人不得不装作很坚强,但装着装着就会真的坚强起来。” 听到这儿,谭灵泽点了点头。 这时,叶庭芳又不忘点醒谭灵泽,“查明真相,找到元凶,为死者申冤,今后等你做的事情还多着呐。” “明白了。”谭灵泽声音很轻,但却语气坚定地说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软弱。” 叶庭芳点点头,然后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口感清甜的牛乳米浆醒酒汤。 喝过醒酒汤,她让大家各自回去安歇。 第二天,叶庭芳又是早早起身。 她把一些精致的小点心装进食盒中,又备了几瓶鲜果汁放进一个带盖的竹篮里。 她没忘记昨天给谭灵泽拆线时,曾答应带他去河滩上走一走,散散心。 叶庭芳用木轮椅车推着谭灵泽,来到自家的河滩地上。 在阳光下,远处的山呈现青黛之色,近处的河水波光粼粼,脚下平坦的河滩地蜿蜒伸向远方。 人站在这里一下子显得很渺小,然而这渺小却让人心里安宁而又踏实。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这样,两人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却过了感觉很充实的一天。 傍晚,当两人又回到叶宅时,看到兰儿正焦急地等在大门口。 “姑娘,小陈将军来找你,看样子像是有急事。” “他人在哪儿?”叶庭芳问兰儿。 “小陈将军说,他去东跨院等你和谭大哥。”兰儿应道。 “好,我知道了。”叶庭芳说完,推着谭灵泽进了东跨院。 一见叶庭芳和谭灵泽回来了,陈洪忍不住抱怨道:“你们可回来了!让我好等。” “出什么事儿了?”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叶庭芳变得敏感起来。 看叶庭芳神色有些紧张,陈洪赶忙向她解释。 “小妹你别急,是参加马上对抗赛的事儿。” 叶庭芳听了笑起来,“去年你屈居第二,输给了小罗将军。这么快又要比赛了,你不赶紧去练兵,跑这儿来做什么?” “去年输了,我发誓今年一定要拿第一。大话倒是说出去了,可一个月后就要开赛,我这心里很是没底,所以一着急就上你这儿来搬救兵了。” 陈洪说着,将求助的眼神转向了谭灵泽,并一揖到地。 谭灵泽连忙摆手,“你看我现在这个熊样子,只能给你添乱。” “谭大哥,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用你出体力,我需要你的脑力,咱们要在战术上战胜小罗将军。”陈洪很会说话,也不管谭灵泽答不答应,就先将其归到自己人中。 “小妹,快帮我跟谭大哥说说。”陈洪为了获胜,又动员叶庭芳为自己求情。 一时间,叶庭芳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谭灵泽不想让叶庭芳为难,于是赶紧对陈洪说道:“只要不用我骑马上阵,其他的事儿你尽管说。” “妥了,就要你这句话。”陈洪一脸的欣喜。 叶庭芳看着陈洪不住地摇头,“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小陈将军,也有低头求人的时候。” “只要能战胜小罗将军,让我给小妹和谭大哥当牛做马都行。”想起小罗将军去年战胜他时得意的样子,陈洪现在想起来还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事儿,我让厨房去准备饭菜吧。”叶庭芳说道。 “行,有劳小妹了。再劳小妹让人把仲达也请过来一块想主意,人多力量大。”陈洪的要求还真多。 叶庭芳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撇了一下嘴,走了。 “你先跟我讲讲比赛规则,然后咱们再商量对策。”谭灵泽是个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陈洪就要尽心尽力去做。 陈洪说:“这是一种骑兵之间的对抗赛,每支参赛队伍由十个人组成,在互相冲杀的半个时辰之内,哪支队伍掉下马的人多,就算哪支队伍输。” 看谭灵泽正专注地听,陈洪又接着说道:“大陈将军说,搞比赛是好事,但不能伤了士兵,比赛时不能用铁器。所以,在骑马格斗的时候用的都是哨棒。” “也就是说,只要不含铁的兵器就可以用,我理解得对吗?”谭灵泽问道。 “对。”听到提问,陈洪知道谭灵泽已经开始思考起来了。 两人正在聊着,梁仲达进来了。 他也听说了比赛的事儿,但他不会参加。 因为他跟陈洪不一样,他那个将军只是个虚职。 这时,叶庭芳来送饭菜。 “商量得怎么样了?”叶庭芳问他们三个。 “估计多来这儿吃几顿饭,小陈将军就有主意了。”梁仲达怀疑陈洪又在借机接近叶庭芳。 陈洪听出了梁仲达话里的味道,“我这儿办正事儿呢,你又往歪里想。” 看他俩又开始斗嘴,叶庭芳和谭灵泽都笑而不语。 吃过饭,喝茶告辞时,谭灵泽跟陈洪、梁仲达约定都回去想主意。明天晚上,继续在东跨院碰头,说各自想出的主意。 第二天晚上,四个人又碰在了一起。 谭灵泽说:“小陈将军和小罗将军实力相当,要想赢,就得出奇制胜。” 叶庭芳、陈洪和梁仲达都不住地点头,并竖起耳朵听谭灵泽的主意。 这时谭灵泽对陈洪说道:“小陈将军,你这里除了要按去年的方式准备哨棒作为武器,还要为每个参赛的士兵准备一根套马索,作为出奇制胜的武器。” “这套马索准备怎么用?”梁仲达忍不住率先发问。 “既然不能用铁器,而哨棒大家又都在用,我们就只能打马的主意了。只要让士兵甩出套马索套住对方马头轻轻一拉,正向前狂奔的马匹便会偏向一边,而骑马的人就会掉下来。” “好办法!”陈洪不由地叫起好来。 叶庭芳和梁仲达听了也是眼前一亮。 “另外,骑兵都是马上高手,都会落马自救之术,也不会摔坏士兵。”谭灵泽的主意,既落实了大陈将军不伤士兵的规定,还提高了小陈将军的胜算。 小陈将军频频点头,同时他又往深里想了一下。 第10章 赛场争锋 “士兵的套马训练,必须在保密状态下进行,不然就不能出奇制胜了。”陈洪话一出口,谭灵泽立即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想到了一起。 “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在哪儿进行套马索使用的秘密训练。”谭灵泽说道。 “用我家那片河滩地练套马,谭大哥你看行不行?”叶庭芳说道。 叶庭芳说完之后,还没等谭灵泽答话,陈洪已经站起来向叶庭芳躬身施礼。 “不管在河滩行不行,陈某都在这里先谢过小妹。” 谭灵泽这时说道:“河滩是私人地方,没有外人,在此处秘密练兵再好不过了。” “那就在河滩练兵吧!”叶庭芳爽快地说道。 陈洪对叶庭芳是千恩万谢。 这时,谭灵泽又提出一个条件,“这次比赛,如果小陈将军赢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与我有关。” 陈洪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他说:“明白!如果比赛赢了,对外我就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能力超群,足智多谋。” 叶庭芳和梁仲达也明白谭灵泽这么说的缘由,他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第二天起,谭灵泽就开始在河滩为陈洪秘密练兵。 自从练兵开始后,每天忙忙乎乎的谭灵泽眼睛里有了亮光。 叶庭芳看到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她也暗暗在心中惋惜。 谭灵泽本是展翅行万里的鲲鹏,如今却只能在这片小天地里施展才华。 这天,叶庭芳拿来一根手杖,递给在河滩地上练兵的谭灵泽,让他拄着站起来走走。 谭灵泽激动万分,不停问叶庭芳,“我可以走路了?不用坐木轮椅了?” 叶庭芳点点头,但提醒他,“可以走路,但只能慢慢走,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好,听你的准没错。”谭灵泽对叶庭芳言听计从。 一转眼,比赛的日子到了。 天刚放亮,叶庭芳和谭灵泽便乘着马车来到了校军场。 两人以为来的已经算很早了,可是到了才发现,赶来观看比赛的老百姓,已经把校军场围得水泄不通。 看叶庭芳和谭灵泽到了,小陈将军要把他们领到自己的指挥台上落座。 但两人婉言谢绝了,他们让小陈将军安心去指挥骑兵参赛。 小陈将军只得无奈地走了。 叶庭芳和谭灵泽找了块能俯视校军场的高地,将马车停在那里等待比赛开始。 时辰一到,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这个比赛,采用得是淘汰制。 一轮又一轮,年轻的士兵们个个好强争勇,因而比赛进行得非常激烈。 然而,最后进入对决的,仍是小陈将军和小罗将军的队伍。 小罗将军自信满满地坐在自己的指挥台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小陈将军则是要一雪前耻的架势,看上去霸气十足。 两个脸上都写着必胜的将军,让看客们对这场决赛充满期待。 一时,现场鸦雀无声。 三通鼓响过之后,小罗将军举起令旗,十名骑兵手持哨棒,猛虎一般冲进了比赛场。 这时,小陈将军也举起了令旗。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十名骑兵看到令旗后,突然一起扔掉了手中的哨棒,然后空手拍马冲进了比赛场。 校军场内和场外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空手进场这是直接认输了吗? 然而,形势瞬息万变。 只见小陈将军的骑兵,有序迎向迅速向自己冲来的小罗将军的骑兵。 这时,他们不慌不忙将手伸进战靴中,从里面拽出一根套马索。 他们将套马索抡向空中,然后将索套又稳又准地套住靠自己最近的那匹马。 他们将马套住之后,轻轻往侧面一带,那些在马上正铆足劲向前冲的骑兵就掉落下来。 眨眼功夫,一片尘土飞扬,小罗将军的骑兵全部落马。 再看小陈将军的十名骑兵,松开手中的套马绳,拨转马头,空着双手潇洒地回到了指挥台下。 看到这么干脆利落地取得了胜利,小陈将军欢喜地仰天大笑。 他飞跑下指挥台,与十名骑兵紧紧地抱在一起。 再看小罗将军已经呆若木鸡,他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快还这么惨。 见胜局已定,叶庭芳和谭灵泽乘上马车,悄悄地回了叶宅。 赶着晚饭时间,陈洪和梁仲达又来到东跨院。 叶庭芳说:“知道你们会来,已经备下酒和菜恭候了。” “小陈将军和谭大哥今天大获全胜,咱们必须一醉方休。”梁仲达是真心高兴。 再看小陈将军,倒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原来,比赛结束后,大陈将军看出了门道。 比赛中用套马索,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想法。 士兵的套马索使用娴熟,一定受过严格训练。 另外,套马索使用的尺度把握极其到位,既不伤人,还达到了战胜对手的目的。 这一通想下来,大陈将军就让人把陈洪叫了过去,他要盘问一下自己的弟弟。 他问陈洪,是怎么想到用套马索的。 陈洪不能说实话,只好答道:“想赢,所以就想到用套马索了。” 大陈将军又追问陈洪:“你在哪儿练的兵?” 这时,陈洪倒说了实话,“在叶家的河滩地。” 大陈将军这时笑了起来,他对小陈将军说道:“做得很好,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将大陈将军的“拷问”向大家报告完毕后,陈洪羞愧地说道:“我是忍了又忍,才没把谭大哥供出来。可把所有功劳都说成是自己的,感觉这么做太不地道,忒丢人。” “仗是你带兵打赢的,当然是你的功劳,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谭灵泽笑着说道。 叶庭芳也笑了起来,“人家是揽功推过,咱们是推功揽过。就冲这儿,咱们也得一起喝一杯。” 大家齐声叫“好”。 这时,陈洪张了张嘴又要说感谢话,却被谭灵泽的话直接掐灭了。 “今天,咱们只为小陈将军的胜利干杯,其他的都不许说。” “同意!”叶庭芳和梁仲达立马同意。 于是,三个人轮番向小陈将军敬酒。 小陈将军喝醉了。 转天早上,叶庭芳头一回起来晚了。 她刚刚梳洗完毕,就见喜伯急急地来到廊下通报,“姑娘,太后宫里来人了。” 叶庭芳听是姑母派人来了,连忙吩咐道:“有请!”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手持拂尘的老太监走进了正厅,“老奴是来宣太后口谕的。” 听言,叶庭芳立即俯首跪地。 第11章 太后召见 见叶庭芳已经跪好,老太监这才开了口,“太后口谕,宣叶姑娘到京都觐见。” 听他说完再无下文,叶庭芳便叩头起身。 在去京都的路上,叶庭芳一直都在想,这一大早姑母就宣自己进宫,到底所为何事呢? 坐了半日的车,临近午时,她到了京都叶太后的宫中。 行完国礼后,叶太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脸宠溺地端详起来。 “你这小模样,真是招人疼。”叶太后边说,边捏了捏叶庭芳的小脸蛋。 “您这大老远地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呀!”叶庭芳嘟起小嘴,假装生气。 看她调皮的样子,叶太后忍不住地笑,转而却又严肃起来。 “让你来,是要跟你说件正经事儿。昨天晚上,大陈将军的夫人过来请安。” “怎么是晚上来请安?”叶庭芳问道。 叶太后并不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她说,刚炖了个补汤,趁热送过来让我品鉴一下。” 原来,军中比武结束之后,大陈将军听小陈将军说,他是借叶家河滩地练的兵。 这大陈将军便想,叶庭芳兴许对自己弟弟也有些意思。 他很想让弟弟的亲事早点儿有个着落,好对逝去的父母有个交代。 而且自家弟弟一门心思只喜欢叶庭芳,大陈将军也是心知肚明的。 更何况,他也觉得这两人极为般配。年貌相当,那真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叶庭芳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却不知道,大陈将军就很替弟弟着急。 现在,他看叶庭芳肯借地方给弟弟练兵,感觉求亲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让自己夫人以送补汤的名义拜见太后,打听一下求亲的可能性。 叶太后知道,跟朝中重臣结亲的事儿非同小可,处理不好会影响社稷安危。 于是,她决定向大陈将军的夫人直言相告。 “我这个侄女,是家兄唯一的孩子。家兄生前将其视为珍宝。” 大陈将军的夫人听了,连忙点头,“是的,京都内外都知道。” “可家兄宠爱孩子的方式也有些特别,就是凡事都要让姑娘自己做主。至于成婚,当然也要她自己点头才行。”叶太后又接着说道。 “今儿过来,就是求太后问问姑娘的心意。如果姑娘中意我家二弟,陈家便备下重礼去求亲。”大陈将军的夫人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 “姻缘成不成,那都是天意。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不要恼火,就当没这回事儿。可否?” 太后的话,说得透彻明白,就是让陈夫人转告大陈将军,即便叶陈两家的亲事不成,大家也不要心生嫌隙。 “太后答应帮着问问,做臣下的就已经感激涕零了。”陈夫人很会说话,“正如太后所言,姻缘之事都是天意。成与不成,就看两个人有没有缘分,怨不得任何人。” 叶太后见陈夫人是个明白人,便放下心来。 但她也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不能拖,处理得越快越好。 于是,当着陈夫人的面,叶太后就命宫中太监明天一早就去宣叶庭芳来京都。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小陈将军可中你的意?”叶太后笑着征询叶庭芳的意见。 听姑母叶太后说完,叶庭芳一时陷入了沉默。 但她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倒不如向姑母坦陈自己的想法。 “我有一个夙愿,就是在有生之年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我要完成这个夙愿,所以还没考虑过成婚的事儿。”叶庭芳语出惊人。 叶太后只想过与陈家的这门亲事成或不成,却没想到自己的宝贝侄女压根儿就没打算成婚。 她从震惊中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虽然我无法理解,但我会无条件遵从兄长的意愿,你的人生一定会让你自己做主。” “有这样的姑母,夫复何求?”叶庭芳起身跪下,向叶太后叩头谢恩。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对你好。”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叶庭芳,叶太后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您先别难过,不定哪天我就改了主意,马上成婚生子了呢!”叶庭芳抬起头,看着因为自己而难过和自责的姑母,赶紧用话语宽慰她。 叶庭芳辞别姑母时,心中充满不舍,真想陪她住上一阵子。 可是想到家中那一大摊子事儿,还有需要人照顾的谭灵泽,她还是坐进了回程的马车。 回到家时,天已摸黑。 她先到东跨院,去看谭灵泽的情况。 已经吃过晚饭的谭灵泽,正拄着手杖在房中焦虑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见叶庭芳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谭灵泽的焦虑不安立马一扫而光。 没事儿,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他不问叶庭芳这一天去哪儿了,而是递上一杯热茶。 看叶庭芳一饮而尽,还要再来一杯时,谭灵泽高兴得像个孩子,赶紧给那只空杯子里又填上滚热的茶水。 两杯茶下肚后,叶庭芳说道:“今天去了京都姑母那里,走得早,就没来打扰你。回来先跟你报个到,省得你挂记。” “一天没见着你,心里确实有些着急,可我又不好意思问别人你去哪儿了。”谭灵泽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再出去,不管什么时候,都先过来告诉你一声。”叶庭芳歉疚地说道。 “不要,千万不要,你有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只要平安回来就好。”谭灵泽急忙摆手。 为了不让谭灵泽窘迫,这时叶庭芳便岔开了话题,“谭大哥,明天早上早点起,我过来接你去叶家医馆看看。” “你家还有医馆?”谭灵泽吃惊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对,有个医馆,里面还养着上百号人呐。” “好,明天带我去看看。”谭灵泽很期待。 “明天见,我先回中院去吃晚饭。”说完,叶庭芳迈步走出了房门。 一觉到天明,叶庭芳梳洗完毕,出了中院大门。 她往东面一瞧,只见谭灵泽拄着手杖,已早早地站在东跨院门口等着了。 看到彼此后,两人相视一笑。 “医馆不太远,跟这儿只隔着一条街。咱们走着去就行,正好你也练练腿。”叶庭芳说道。 “好,我愿意出来走走。”被腿伤限制了活动半径的谭灵泽,这时像放出笼子的小鸟,看哪儿都新鲜。 果然,医馆离叶宅并不远。 这医馆也确实很大,占了半条街。 医馆,是前店后院的格局。 前店的中间部分是个大药铺,落地的纯木药柜上布满小抽屉,患者在医师们那里拿了药方,就到这里来抓药。 而药铺的两侧,则是一个个坐堂医们的单间。 整个后院有两进,头进院,是诊救病人用的若干间医室;二进院,则是药材加工的大开间作坊和药库。 叶庭芳和谭灵泽刚走进医馆的大门,就见一个小伙计心急火燎地从后院跑了出来。 第12章 医馆见闻 一看见进来的人是叶庭芳,这个小伙计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然后,他又满脸急切地对叶庭芳说道:“姑娘,您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家里请您。” 见小伙计十分着急的样子,叶庭芳反而显得更平静。 这么多年跟着父亲行医,她深知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反而是越冷静,办法越多。 “别着急,慢慢说。”叶庭芳语气镇定地说道。 “姑娘,是这么回事。” 小伙计受到叶庭芳情绪的感染,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叙述事情的始末。 早上医馆一开门,就有一伙山民用门板抬进来一个病人。 小伙计见了,赶紧让他们把病人抬到后院的医室里。 病人是个年轻人,正发着高烧,已经昏迷,气息十分微弱。 简单地查看一下,小伙计发现这病人脚背上有个溃烂的窟窿,已经化脓,散发着浓重的恶臭气味。 小伙计看个大概后,正要去找医馆里的坐堂医师过来诊治,可领头抬病人进来的那个大胡子却一把拽住了他。 大胡子不让坐堂的医师来看,非要让医馆主人医神叶灵琛来诊治。 大胡子说,他的儿子已经不省人事了,能救他命的只有叶神医。 他们走了一夜才从山里走出来,就是为了找叶神医。 小伙计告诉大胡子,叶先生一年前就辞世了,现在医馆的当家人是他十八岁的女儿。 大胡子一听医馆的当家人是个小姑娘,顿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说自己的儿子这回是真的没救了。 小伙计告诉大胡子可不要小瞧人,叶姑娘虽然年纪小,那也是能妙手回春的高人。 小伙计看大胡子不信,一赌气就告诉大胡子,让他等着,自己这就去找叶姑娘过来。 “你先把大话说出去了,要是看不好人家的病,咱这招牌就得让人砸了。”叶庭芳说中了事情的要害。 小伙计一听也醒悟过来,脸马上变了颜色,连声说:“坏了,坏了,我可闯大祸了!” 说完,小伙计已经脸色铁青,身体也抖得像筛糠。 叶庭芳见状赶忙说道:“我就说了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个熊样儿。看来,你也信不过我的医术。” 见小伙计还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叶庭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赶紧头前带路,让我先看看病人再说。” 小伙计赶紧答应一声,带着叶庭芳往后院的病室走。 看着从容淡定的叶庭芳,跟在她后面的谭灵泽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当医生原来这么难,不光要想尽办法治病救人,还要随时面临被砸招牌的风险。 他不由得在心里慨叹:这小丫头,一天到晚这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呀! 小伙计引着叶庭芳,走进了病人躺着的那间医室。 “这就是我家医馆主人叶姑娘。”小伙计一进门就冲着大胡子说道。 看着走进来的叶庭芳,大胡子心里不禁打了个大问号: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会治病? 又想起自己儿子散发着恶臭的伤口,大胡子改了主意,他对小伙计说道:“还是让坐堂医来吧。” “怎么,信不过我?”不等大胡子回话,叶庭芳已经开始查看病人脚上的伤口。 恶臭扑鼻,可叶庭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直接伸手在流着脓血的伤口周围捏了起来,然后问大胡子,“怎么受得伤?” 大胡子已经被叶庭芳的气势震慑住了,赶忙老实回话。 前几天,他儿子从铁匠铺门口过,被里面飞出来的铁器砸中了脚面。 拔出来之后,脚上的伤口一直不愈合,而且不停地向外流脓血。 昨天晚上他儿子又发起了高烧,人也变得神志不清,眼看就不行了。 听其他山民说,山外有个叶神医能起死回生,就连夜抬着人过来了。 听大胡子说完,叶庭芳让小伙计去拿手术器具。 然后,她又转身对谭灵泽说道:“谭大哥,你帮我个忙。” 谭灵泽一听,立马说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谭大哥你反应快,一会儿我捏住伤口,里面出来的异物你要用一把竹镊子将它夹住。” 谭灵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叶庭芳从小伙计打开的手术器具中,拿出一个竹镊子递给谭灵泽。 然后,她用双手去挤病人脚上的伤口。 挤着挤着,就见从脓血中冒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谭灵泽迅捷地伸出竹镊子捏住,而这个黑色物体沾着脓血非常光滑。 就在那东西将要滑落回去的一瞬间,却被叶庭芳伸手抓住了。 叶庭芳将那块黑色东西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放到了一个木盘中。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盘中,那是一节指甲盖大小的碎铁屑。 “当初受伤往外拔伤口里的东西时,这块碎铁屑折在了里面。”叶庭芳解释道。 大胡子这才明白儿子脚上的伤口为什么总是不愈合了,原来有这么个小东西藏在里面。 这时,大胡子是彻底服了,对着叶庭芳磕头如捣蒜。 叶庭芳赶紧命小伙计搀起大胡子。 “不用如此。今天该着我的运气好,脓血已经包裹住了那块铁屑,挤一挤就出来了。”叶庭芳说得很轻松。 “姑娘真是救世的活菩萨,我们一家人都会感激您一辈子。”大胡子由衷地说道。 “异物已经取出来了,把伤口消毒清洁干净后,身体的热度就会慢慢降下来,你儿子没事了。”叶庭芳说完,安排小伙计做好后续的事情。 净过手之后,叶庭芳带着谭灵泽来到一个特别宽大的房间。 房间正中面向屋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子和两把椅子,而东西北三面墙都是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类典籍。 “这就是我父亲生前诊病的地方。”叶庭芳说道。 “这真是神仙般的日子,有病人时就诊病,没病人时就读书。”谭灵泽看罢,非常羡慕义父生前的生活。 “我父亲也是辗转了很多年之后,才有了这张能让他安安静静诊病和读书的桌子。”叶庭芳也有些感慨。 “看来安宁真不是等来的,而是开辟出来的。”谭灵泽若有所思地说道。 “能有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便是人世神仙。”叶庭芳也说出了自己的感悟。 而这时,谭灵泽却说出了一个请求。 “等囡囡懂事之后,就请叶姑娘收她为徒吧。” “行,我保证倾囊相授。”叶庭芳爽声应道。 “一言为定!”看来谭灵泽是认真的。 “一言为定!”叶庭芳也是认真的,“不过,还要看囡囡自己愿不愿意从医。” 她想起父亲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学医。 父亲每天都是带她到医馆来,然后自己给人诊病,让叶庭芳在边上看。 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入了门,还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年纪,她便学会了给人诊脉。 “谭大哥把囡囡交给我,我会让她自己爱上学医。”叶庭芳自信地说道。 “我相信。”谭灵泽对叶庭芳的过人能力毫不怀疑。 两人正在聊着,那个小伙计又找了来。 “姑娘,有个人正在药铺的大堂等您,说是来给您送鞋。” 第13章 一双绣鞋 听说有人来给自己送鞋,这勾起了叶庭芳的好奇心。 她赶紧招呼谭灵泽,跟自己一块儿去看看。 来到药铺的大堂,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陌生人正站在那里。 小伙计指了指那人,对叶庭芳说:“姑娘,就是他来送鞋。” 叶庭芳看看,并不认识此人,但还是走了过去。 “我是这家医馆的主人,我姓叶,您是要找我吗?”叶庭芳礼貌地问道。 “叶姑娘,是我母亲派我来找您。”说着,书生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布包,“这是家母手工做的一双绣鞋,让我务必转交姑娘。” 说完,男子将布包双手递向叶庭芳。 “无功不受禄,令堂大人为什么要送我绣鞋?”叶庭芳没接那布包。 “是这么回事。”书生说起事情的缘由。 那还是两个多月前,叶庭芳乘车出诊,在回来的路上口渴了,丫鬟兰儿自告奋勇到一户人家去讨水。 谁知没一会儿,兰儿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叶庭芳。 说这户人家只有老祖母在家,一不留神孙子掉进了井里。 这会儿邻居们已经帮着把孩子打捞上来,可是已经没了呼吸。 叶庭芳听了,跳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户人家。 来到后院的井边,叶庭芳看到一个老太太正抱着孩子大哭,“我可怎么向他的爹娘交代呀?” 叶庭芳抢步上前大声说道:“众位高邻让一让,我是行医之人,让我看看孩子。”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闪到一旁让叶庭芳近前去看那孩子。 叶庭芳摸摸孩子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众位高邻,能不能和我一起试着救救这孩子?”叶庭芳请求道。 “没问题,你说吧,怎么救?”众邻居一口答应。 叶庭芳选了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男子,让他倒背着孩子在院子里跑。而且,哪块儿地不平就让他往哪儿跑。 男子二话不说,倒背上孩子就开始跑起来。 正当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背上脑袋朝下的孩子忽然“哇”一声吐出了一大滩水。 更令人惊喜的是,孩子吐完水之后,竟然咧开嘴巴有气无力地哭了起来。 叶庭芳赶紧叫那男子把孩子放平在地上,并将孩子的脑袋歪向一侧。 然后,她抄过一位邻居手中的折扇,朝着孩子大腿的外侧用力抽了几下。 孩子被打疼了,“哇哇”得哭起来。 叶庭芳就一直让孩子大哭。 这时,孩子一边哭,一边吐。 直到孩子的嘴里再没有水流出来,叶庭芳才让他止住了哭声。 “没事儿了,肺里的水都排出来了,快去给孩子换身干衣服吧。”叶庭芳对孩子的祖母说道。 老太太立刻跪地磕头谢恩,“请姑娘留下名姓,日后一定答谢。” 叶庭芳不肯说,老太太就抱着她的双脚不放。 见叶庭芳脱不了身,兰儿只得说道:“救你孙子的,是叶家医馆的主人叶姑娘。” 老太太这才松开手,放叶庭芳离去。 而叶庭芳救活的那个孩子,正是眼前这个书生的儿子。 听那书生讲完,叶庭芳才想起是有这么档子事儿。 “家母说,送金送银叶家姑娘都不稀罕,不如自己亲手为她做双鞋。”书生边说,边打开手中的布包,“这是我母亲花两个月时间做的。” 叶庭芳一看,那是一双内外双绣的紫色缎面鞋,做工极其精巧细腻,怪不得做了两个月才完工。 她接过鞋子,马上穿在脚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成,这鞋我收下。”说完,叶庭芳跟那小伙计耳语了几句。 小伙计听完,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提着一个锦盒又回来了。 叶庭芳接过锦盒,对那书生说道:“请将这棵老参转交给令堂大人,表达我的谢意。” 书生坚辞不收。 “这双鞋我十分喜爱,你要是不收这参,这鞋我也不收。”叶庭芳也很坚决。 看两人僵在那里,谭灵泽拿过叶庭芳手里的锦盒,说道:“参有价,鞋无价。叶姑娘收下这双无价的鞋子,自然应该表达一下谢意,请你务必代令堂大人收下。” 经谭灵泽这么一说,书生只得接下锦盒,“可我回去怎么向家母交代呀!” “令堂大人如果生你的气,你就把所有的不是都往叶家姑娘身上推就行了。”谭灵泽笑着宽慰那个书生。 那个书生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很无奈地走了。 这时,叶庭芳飘飘向谭灵泽道了个万福,表达谢意。 谭灵泽赶忙回了一个拱手礼,表示不用谢。 两人似心有灵犀,根本无需多言。 “叶姑娘,你记得自己救过多少人吗?”谭灵泽问道。 “这个还真没数。”叶庭芳坦率地答道。 “没数,正说明你是一个至纯至善的人。只做事,并不求回报。难得呀!”谭灵泽异常感叹。 而叶庭芳却“扑哧”一声笑了,“多大点儿事呀,都是举手之劳,谭大哥你至于这么感慨吗?” 还没等谭灵泽接话,叶庭芳又说道:“眼瞅中午了,有点儿饿了,咱们去街上找个有滋有味的小馆子搓一顿吧!” “走,去搓一顿。”谭灵泽立马响应。 两人一拍即合,出了医馆去寻好吃的菜馆。 正在两人东张西望选馆子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跟前。 车帘一撩,里面有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喊叶庭芳的名字。 叶庭芳一看,是和自己同岁的相国家的二千金丁玉儿。 两人关系还不错,经常有往来。 丁玉儿走下车来,问叶庭芳,“大中午的,你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干吗呢?” 叶庭芳说:“正在找食儿吃,挑花眼了,去哪家吃正拿不定主意。” “我也正不知道去哪儿吃中饭,咱们一起吧!”丁玉儿想搭伙。 “行,我还有一个朋友,谭大哥。如果你不介意,咱们就一起去吃饭。”叶庭芳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谭灵泽。 谭灵泽顺势向丁玉儿拱了拱手。 丁玉儿也礼貌地微笑着还了个万福。 还完礼,丁玉儿又将头转向叶庭芳。 “跟谁吃,我倒不介意,只要不让我掏饭钱就行。” “难道你这个侯门千金还缺钱花不成?”叶庭芳倒有些纳闷。 “我呀,是想买的东西太多,可兜里的钱又太少。”丁玉儿无奈的两手一摊,“我是每月领月钱的,一分都多不了。我跟你可没法比,你自己开着医馆日进斗金,想花多少花多少。” “不就是想让我请你吃顿饭吗,说这么一大堆废话,累不累呀?”叶庭芳打断丁玉儿的絮叨。 这时,丁玉儿忽然又贴近叶庭芳的耳朵说道:“这个姓谭的帅哥儿看着挺不错。可惜,腿脚有毛病。” 叶庭芳推开她,“想吃饭的话,就跟我走,其余的免谈。” “好,好,好,不说了,去吃饭。”丁玉儿很识趣,笑着挽住了叶庭芳的手臂。 三个人都饿了,无心再挑选,于是就近找了一家馆子进去吃饭。 第14章 帮了倒忙 三个人在临街的一个单间坐定后,便点了餐食。 在等待餐食上桌时,好奇心很强的丁玉儿忍不住,又开始向叶庭芳打听谭灵泽的来历。 “你还有完没完呀?”叶庭芳有些恼火,她不想和嘴快的丁玉儿说太多。 丁玉儿则不以为然,“我可不是个爱瞎打听的人,我就是好奇。” “你是不爱瞎打听,你是爱睁着眼打听。”叶庭芳忍不住揶揄丁玉儿一句。 见丁玉儿一直向叶庭芳打听自己的情况,谭灵泽不想让丁玉儿为此不停纠缠叶庭芳。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对丁玉儿说道:“丁小姐,我是暂时借住在叶家的病人,正在治疗腿伤。” 听谭灵泽说完,丁玉儿忽然高兴起来,“原来你的腿是受伤了呀,我还以为坏掉了。” 谭灵泽听她说完,不知如何作答。 而叶庭芳听了,则是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三人吃罢饭,丁玉儿坐着车离去。临走时她还说,等闲了要去叶家做客。 送走了丁玉儿,叶庭芳和谭灵泽慢慢往叶宅走。 “谭大哥,你的腿伤恢复得不错,再过些天就可以丢掉手杖了。” “太好了!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骑着我的枣红马,在那片河滩地上从天亮跑到天黑。”谭灵泽开始畅想起来。 “自从上次借给小陈将军练兵,我发现那片河滩地是天然的跑马场。”叶庭芳说道。 “没错,那可是块宝地呀!”谭灵泽不由得赞叹起来。 “正好,我有件事需要请谭大哥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谭灵泽等着听叶庭芳的下文。 “自从那次遇刺被推下悬崖后,我就在心里想,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训练一下家丁,让他们能以一当十。”看谭灵泽在认真听,叶庭芳又继续往下说。 “谭大哥,等你的腿伤好了,帮我训练一下家丁吧!” “行,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你一个女孩儿,又经常出诊,确实需要人保护。”谭灵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两人正边走边聊,忽听背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回头,只见梁仲达已经骑着马到了眼前。 梁仲达刚翻身下了马,便急不可耐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小陈将军病了。” 叶庭芳和谭灵泽听了都是一愣。 小陈将军结实地像个铁疙瘩,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听他的亲兵说,昨天晚上他和哥嫂吵了一架,生着气回到军营,夜里就病了。”梁仲达倒是知道不少情况。 “你没过去探望一下吗?”叶庭芳急忙问道。 “去了,可他不见。而且,谁都不见。”梁仲达气鼓鼓地说道。 “是什么事情,让小陈将军气成那样,还生了病呢?肯定不是小事。”谭灵泽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谭大哥,你说得没错。小陈将军这个人生性豁达,从不在小事上跟人计较。所以,肯定是出大事了。”梁仲达非常认同谭灵泽的说法。 而这时梁仲达发现,一旁的叶庭芳不光一言不发,还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呀?”梁仲达问叶庭芳。 “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庭芳嘴很硬,可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她隐约感到小陈将军生病跟自己有关。 “要不,你弄些药,我给他送过去?”梁仲达是个热心人。 “你又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哪能胡乱给人家送药。再说,军中有军医,他们会照看好小陈将军的。”叶庭芳说出自己的看法。 梁仲达想了想,觉得叶庭芳说得挺有道理。 “咱们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叶庭芳这时反倒定下神来。 梁仲达和谭灵泽都点头称是。 五天后的傍晚。 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洁净而又湿润,让人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炊烟飘满大街小巷的时候,小陈将军来到了叶宅的东跨院。 “谭大哥,我又来蹭饭了。”一进门,小陈将军便朗声说道。 “好,咱们俩一块儿蹭叶家的饭。”谭灵泽话一出口,逗得小陈将军哈哈大笑。 “前几天听仲达说你病了,可大好了?”谭灵泽看着明显见瘦的小陈将军问道。 “好了,好了,全都好了。就是着了点儿风寒,发两天烧就好了。”小陈将军话说得轻描淡写。 其实,小陈将军并没说实话。 那天,大陈将军招呼他回家吃晚饭。 大陈夫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还为兄弟俩烫了一壶热酒。 三杯酒下肚,大陈将军才开了口,“二弟,你很喜欢叶家姑娘,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的小陈将军微微低下头,他不好意思看自己哥哥的眼睛。 “但是,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大陈将军说得十分肯定。 “为什么?”小陈将军吃惊地抬起头望着哥哥。 “前一天,我去了太后宫中,请她帮忙探听一下叶家姑娘的口风。如果对二弟有意的话,陈家就去叶家求婚。”这时,大陈夫人接过了话茬。 “是我让你嫂嫂去的。叶家姑娘帮你在军中比赛获胜,我想她应该对你有意,这时便是求婚的大好时机。”大陈将军补充说明情况。 “今天下午,太后召我进宫,说叶姑娘脾气古怪得很,竟然说从没想过结婚的事儿,而是要在有生之年去游遍天下山川。”大陈夫人正说着,却发现小陈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小陈将军冲着大陈将军发起了火,“我的事儿,你为什么要插手。你让嫂嫂去见太后,你跟我商量了吗?” “双亲都不在了,我看你的婚事迟迟没有进展,就想帮你一把,难道我错了吗?”遭到弟弟质问的大陈将军也有些火了。 “可让你这么一操弄,我今后还怎么再见叶家姑娘呀?别说亲事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小陈被气得吼了起来。 “这样也好,你就可以选别家姑娘了。”大陈将军想当然地说道。 “你什么都不懂,我的事儿,不用你管。”小陈将军恼了。 大陈将军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一把掀翻了桌子。 看着满地流淌的汁水,三个人都不说话。 这时,小陈将军突然跪在地上,朝着大陈夫人磕了个头。 “望嫂嫂见谅,我今天说了不该说的浑话。”说完,小陈将军站起身来就走。 走到屋门口时,他又回头看看正在生气的哥哥,“求嫂嫂劝劝哥哥,不要生我的气。” 听了弟弟的话,大陈将军一肚子火顿时烟消云散。 离开哥哥的将军府,小陈将军纵马驰往军营。 第15章 掸掉泪珠 与叶庭芳的情义保不住了,又和哥哥闹翻了,此时小陈将军的心里既沮丧又憋屈。 回到军营,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夜里便发起了高烧。 他告诉亲兵,把老军医叫来就行,其他人一概不要进来。 这一烧,便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四天从昏睡中醒来时,他一睁眼正看到老军医在给自己喂水。 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都能想得起来,看来脑子一点儿没烧坏。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天,默默地想心事。 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 再见到叶庭芳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行了,这样大家仍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 至于婚姻大事,他相信事在人为。只要叶庭芳还没嫁人,自己就有机会。 想明白了,就一身轻松了。 到了第五天,已经调整好心态的小陈将军,又来到了叶宅。 带着仆人来送晚餐的叶庭芳,看到生龙活虎的小陈将军,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还没等她说话,小陈将军就径自打开了话匣子。 “小妹,把好吃的多送些过来,发完烧之后,我现在什么都想吃,恨不得把桌子腿都啃了。” “想吃什么只管说,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但叶庭芳这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大病初愈,不宜吃太杂、太硬的东西,让我来为你掂对一餐吧。” “有劳小妹了。”看叶庭芳要为自己专门去准备餐食,小陈将军心里热乎乎的。 当叶庭芳提着食盒又回到东跨院时,梁仲达正好也来了。 他说是小陈将军约他来的,去办了点儿事情,所以来晚了。 这时,叶庭芳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牛乳蛋羹,放到了小陈将军面前。 闻到诱人的蛋羹香气,梁仲达馋了,说他也要一碗。 “没了,就蒸了这一碗,是病号专属餐食。”叶庭芳笑着解释。 “再去蒸两碗,给我和谭大哥一人一碗。”梁仲达故意虎着脸,对叶庭芳发号施令。 “我呀,这就去再蒸三碗,我给自己也蒸一碗。”叶庭芳气哼哼地说道。 “再蒸四碗,我还要一碗。”大家说话之时,小陈将军已经吃完蛋羹,碗已经见了底。 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因为一碗蛋羹斗嘴玩儿,谭灵泽笑得是前仰后合。 在欢笑声中,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四个人,又开始了三天两聚的散淡生活。 日子过得飞快,经过苦练的谭灵泽终于甩掉了手杖,已经行走自如了。 这天,叶庭芳把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枣红马牵到河滩,交到谭灵泽手中。 枣红马看到主人,“咴咴”地欢叫起来。 谭灵泽飞身上马,闪电一般冲向了河滩地的纵深处。 看着来回飞奔的谭灵泽,叶庭芳很吃惊。 因为,她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光彩照人的谭灵泽。 叶庭芳正在愣神,谭灵泽已骑着马飘然来到了她的眼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谭灵泽一侧身将她从地上抄起来,稳稳放在自己的身前。 然后,枣红马载着两个人,向远处疾驰而去。 叶庭芳这才发现,骑马可比坐车有趣多了。她马上就喜欢上了骑马。 恣意地疯跑了一阵后,谭灵泽跳下马。 他让叶庭芳独自坐在马背上,而自己则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看着谭灵泽高大的背影,叶庭芳的眼睛忽然被泪水蒙住了。 这时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人。 谭灵泽正好一回头,看到有泪珠从叶庭芳眼中掉落,立刻惊愣在原地。 叶庭芳赶紧掸掉脸上的泪珠,说道:“风太大,眼睛被吹酸了。” 谭灵泽连忙扶她下马,“都怪我,一骑上马什么都忘了。现在天变凉了,不应该让你在风地里待这么长时间,害得你眼睛疼。” “我没事儿,明天开始教我骑马吧!不过,我这人比较笨,可能会把你这个老师给气病了。”叶庭芳调皮地说道。 “你天资聪颖,就是没人教,骑上个一半天自己也能琢磨会了。”谭灵泽说道。 两人一起边聊边往回走。 西天浑圆的落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了已经染成金红色的河滩地上。 天,地,人,共同构成了一幅壮美的图画。 果然,没过两天,叶庭芳就能骑着自家的那匹大白马与谭灵泽并辔而行了。 不久之后,小陈将军和梁仲达也加入了河滩跑马的队伍。 四匹马你追我赶,让寂静空旷的河滩地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天,正当四个人又在一起飙马时,丁玉儿忽然来了。 看着四个人骑马在河滩上往来狂奔,丁玉儿很是羡慕,她也要试试。 但她非要骑谭灵泽的那匹枣红马。 谭灵泽没有办法,只得下了马,让她骑上去。 丁玉儿胆子小,不敢自己骑。 她让谭灵泽牵着马,带着自己在河滩地的边上慢慢绕着小圈走。 “谭大哥,你的腿伤好了?”丁玉儿还记得谭灵泽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样子。 “好了。”谭灵泽应道。 “那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去京都的戏园看大戏。”说完,丁玉儿不错眼珠地看着谭灵泽,等着他回答。 “我不爱看戏,太闹了。”谭灵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丁玉儿。 “那我带你去京都的养神园转转,那里面都是花草树木和假山石头很安静。”丁玉儿又提了一个建议。 谭灵泽从没被一个女子这样纠缠过,不知道如何应对,一时之间急得他满脸通红。 梁仲达见状,直接拍马过来替谭灵泽解围,他冲着丁玉儿说道:“丫头,你带我去,我既喜欢看戏,也喜欢逛园子。” “带你去?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待在家里憋闷死,也不跟你出去。”说完,丁玉儿还撇了撇嘴。 “为什么呀?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梁仲达装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还说呐,今年三月,咱们约着一起去养神园踏春,你走得比马都快,追都追不上你。那哪是出去踏春呀,简直就是去报废自己的两条腿。”丁玉儿记忆犹新,不停地吐槽起来。 “谭大哥的腿比我的还长,你跟他去养神园,估计你刚逛完半个园子,他就已经逛完了,你更追不上。你呀,还是待在家里养神吧。”梁仲达开启了对丁玉儿的冷嘲热讽模式。 “要不然这样吧,让你小妹请咱们吃饭吧,又不累,还能享受美食。”丁玉儿的主意是一个接一个,梁仲达也败下阵来。 第16章 外生枝 这时,及时雨叶庭芳来了。 “行,就让我来请大家吃饭,去哪儿吃,由玉儿定。”说完,叶庭芳跳下马背,看着丁玉儿。 谭灵泽这时才如释重负,终于摆脱了丁玉儿的纠缠。 他把枣红马的缰绳扔给叶庭芳,一把拉过叶庭芳的那匹白马骑了上去,然后拍马去追赶梁仲达和小陈将军。 叶庭芳拽住枣红马,对丁玉儿说道:“下来歇会儿吧,这匹马性子很烈,主人又不在,没人管得了它,一会儿发起脾气来别摔了你。” 丁玉儿一听这话,赶紧让叶庭芳把她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自此之后,丁玉儿隔三岔五就往叶庭芳这里跑。 而且一来,就缠着谭灵泽带她去骑马。 为了摆脱丁玉儿的纠缠,谭灵泽急中生智。 后来,只要丁玉儿一来叶家,谭灵泽便立马又拄上手杖,说自己腿疾复发了,骑不了马。 丁玉儿来得勤,谭灵泽就得经常装病。 而装病的谭灵泽不仅手杖不能离身,也没法正常去河滩,所以答应帮叶庭芳训练家丁的事儿,就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谭灵泽心里很着急,他深知训练是不能这样不严肃的,这样会让家丁们以为是在闹着玩儿一样,时间长了便会有令不行,人也变得散漫起来。 为此心中烦恼的谭灵泽,不得不向自己的三个亲密伙伴求助。 还是梁仲达主意多,他说可以给丁玉儿演一出苦肉计。 这天,丁玉儿又来叶家了。 听仆人说叶庭芳去了医馆,她便到东跨院去找谭灵泽。 刚说了没两句话,叶庭芳就进来了。 她脸上明显不高兴,冲着谭灵泽说道:“谭大哥,我请你训练家丁付钱了吗?” “付了。”谭灵泽老实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去河滩呢?你成天不是会朋友,就是吃饭喝酒,一点儿正事不做。” “我最近应酬是多了点儿,没能按约定时间训练家丁。”谭灵泽尴尬地说道。 “既然你不能履行约定,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你离开这儿另谋出路去吧!”叶庭芳冷冷地说道。 “别介呀,我腿上有伤,做不得重活,训练家丁这活儿正适合我,还请叶姑娘给我这个机会。”谭灵泽苦苦哀求。 “看你说的也怪可怜的,从今往后,你如果能每天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我就暂且留下你。”叶庭芳松了话口。 “多谢叶姑娘,我一定好好做事。”谭灵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两人本是在上演梁仲达策划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让丁玉儿识趣一些,今后少来打搅谭灵泽正常生活。 却没想到,这时一旁的丁玉儿突然火了。 “好你个叶庭芳,都说你人美心善,看来大家都瞎了眼了。原来你对人竟是这么狠毒苛刻。” “我只是按约定说话,并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叶庭芳平静地说道。 丁玉儿在道理上说不过叶庭芳,便转头对谭灵泽说道:“谭大哥,你先在这儿忍耐两天,我去想办法给你找个不受气的地方。” 说完,丁玉儿旋风似的走了。 见丁玉儿甩着手走了,叶庭芳和谭灵泽面面相觑。 “好像演过了。”谭灵泽惴惴不安地说道。 “不是演过了,好像是演砸了。”这是叶庭芳对这次演出的评价。 晚上,四个人又聚到一起。 叶庭芳把白天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丁玉儿那丫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这一去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小陈将军有些担忧。 “她还能把天翻到地上来呀?”梁仲达不以为然。 “事以至此,随她折腾去吧!”叶庭芳这些日子让丁玉儿弄得头疼,如果她一生气不来叶家了,那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发现我这个人特别招事儿,走到哪儿都招事儿。”谭灵泽忽然感慨万千地说道。 “是她纠缠你,又不是你纠缠她,怎么成你的罪过了呢?”梁仲达一脸诧异地看着谭灵泽。 梁仲达一句话说到了问题的本质,叶庭芳和小陈将军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丁玉儿尽管出招吧!”叶庭芳是个敢于面对问题的人。 叶庭芳不知道,丁玉儿从叶家离开后,就回京都去找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相国夫人。 她一见母亲丁夫人就哭了起来,说叶庭芳太欺负人。 丁夫人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叶庭芳的气,但仔细一听不是那么回事。 “她家的事儿,你操什么心,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呀!”丁夫人笑着安抚丁玉儿。 “我偏要管。叶庭芳那是不识货,还要赶人家走。我看这人可不简单,用好了,能做大事。”丁玉儿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呀?”丁夫人看出丁玉儿是认真的。 “我要把这个人要过来,放在咱们府里帮我父亲做事。”丁玉儿毕竟是相国的女儿,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要叶家放人,你尽管让这个人过来,府里多养个把人不成问题。”丁夫人只当小孩子们闹气,并不放在心上。 丁夫人认为,只要她的宝贝丁玉儿自己高兴,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 有了自己母亲的支持,丁玉儿便放开胆子开始行动了。 转天,丁玉儿又坐上自己的马车来到了叶家。 见到叶庭芳,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叶家不想再用谭大哥了,我们相府用。今天,我就是来接人的。” 丁玉儿的做法完全出乎叶庭芳的预料,倒把她给弄愣了。 “你同不同意其实也不重要,本人同意就行。我这就去问谭大哥,看他愿不愿意跟我走。” 说完,丁玉儿扭身就奔了东跨院。 听到动静,谭灵泽一回身,见旋风一样进来的人是丁玉儿。 他心说,这么快就来了,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他往丁玉儿身后一看,见叶庭芳也跟过来了,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谭大哥,我今天是专程来接你的,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走,到相府去做事,省得留在这里受气。”丁玉儿气呼呼地说道。 丁玉儿的话,让谭灵泽听得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梁仲达走了进来。 “丁玉儿,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再说一遍,我要接走谭大哥,去相府里做事。”丁玉儿毫不示弱,用眼睛狠盯着梁仲达说道。 “行,你可以把谭大哥接走。”没想到梁仲达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丁玉儿真是喜出望外,脸上立时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不过,还有两个人你也要一起接走。”梁仲达看了丁玉儿一眼,又说道,“一个是谭大哥还不会走路的女儿,还有一个就是谭大哥收养的这个孩子。” 说完,梁仲达把这时正好站在屋中的小少年阿琦拉到了丁玉儿面前。 听到这儿,丁玉儿顿时傻了眼。 第17章 被告黑状 丁玉儿万万没想到,谭灵泽不是一个人待在叶家,他还有两个孩子在这里。 她本想把谭灵泽接走,然后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 现在一看,是不可能了,因为她根本没想到有这两个孩子的存在,更没想过接受他们,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家里。 自己的完美想法落空了,丁玉儿心里很难受,于是哭着走了。 “事情真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没什么错,只是喜欢谭大哥而已。”看到丁玉儿大哭着走了,叶庭芳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可是答应把谭大哥给她了,是她自己患得患失不要的,这就怨不得别人了。”梁仲达这么说,也没错。 这时,叶庭芳忽然问梁仲达,“要是丁玉儿真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怎么办?” “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对此梁仲达非常自信。 一转头,梁仲达看到了满脸尴尬之色的谭灵泽。 “谭大哥,对不住了,差点儿把你送人。可是对付丁玉儿这样任性的人,也只能出此下策。” “不要说对不住,谢你还来不及呢!如果没有你今天的这通乱拳,丁玉儿不会这么快就死心。”这时的谭灵泽有一种卸去心中重负的解脱感。 听谭灵泽这么说,梁仲达笑了起来,“看来是我解救了你。” “完全可以这么说。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用再拿着手杖伪装自己,也不用像做贼一样去河滩训练家丁了。”谭灵泽说完,还晃了晃正攥着的手杖。 听他这么一说,叶庭芳和梁仲达才知道,谭灵泽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不容易。 第二天早上,叶太后宫里又有人来到叶家。 叶庭芳让兰儿替自己去告诉谭灵泽:太后召见,她今天又要去京都了。 上次太后召见是谈成亲的事儿,那今天又为了什么事呢? 叶庭芳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 她将头靠在松软的车垫子上,为自己补上一小觉。 叶庭芳被车外的喧哗声惊醒,京都到了。 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后下了车,来到了叶太后的宫中。 “你这孩子,跟我说说,你天天都在做什么?”叶太后今天的语气有些严厉。 “侄女每天医馆家里两头忙,没一刻闲着。”叶庭芳边回答,边在脑子里想,一定是有人在太后跟前告了自己的黑状。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丁玉儿,但她只能故作不知。 “侄女有什么错处,请姑母明示。” 这时,姑母叶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掌灯时分,丁相国的夫人忽然进宫,送来他家配制的安眠熏香,说是味道清爽还管用,让我试用一下。” 原来,这丁夫人对丁玉儿宠爱至极,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更舍不得让她掉一滴眼泪。 昨天下午,丁夫人看到红着眼睛从外面回来的女儿,心疼得不得了。 她知道丁玉儿去了叶宅,也知道她要从那里带个人过来,到相府里做事。可是,要带的人没带来,自己还哭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 经她再三追问,丁玉儿才说,是自己没带那个人回来,因为叶庭芳和梁仲达说,要想带走那人,就要把那个人的两个孩子也一起带走。 丁夫人一听不对劲,那个人有没有孩子,跟来不来府里做事也不矛盾呀? 突然她明白了,别是女儿看上了那个人吧? 不过,她很庆幸自己的女儿还是挺清醒的,知道不能找成过亲还有孩子的人。 可是,她也看出女儿是真心喜欢那个人,不然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丁夫人哄着丁玉儿吃了口饭,又哄着她睡下后,想想女儿被叶庭芳和梁仲达欺负,心里便堵得慌。 于是,她决定到太后宫中告这兄妹俩一状,为丁玉儿报仇。 她以送熏香为名进了宫,在和太后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后,丁夫人没敢提梁仲达半个字,却将话题转到了叶庭芳身上。 丁夫人告诉太后,现在满大街人都在传,说叶庭芳的宅院里有个青年病人已经住了好长时间了,两个人还经常出双入对的。 叶太后听了“呵呵”一笑,对丁夫人说道:“叶家世代行医积善,名声极好,即便如此,也没少了有人说三道四。我那侄女不光医术好,人长得也漂亮,遭人议论再正常不过了。” 丁夫人在一旁陪笑。 “再说了,我侄女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听我家仲达说追求她的人很多,天天像苍蝇一样围着她打转。让她自己挑选去吧,这样才能找个可心的人嫁了。” 丁夫人没想到叶太后是这样的态度。 话题聊到了头,她只得尴尬地笑着告辞回去了。 可是,丁夫人走了之后,叶太后却很生气。堂堂的相国夫人,怎么跟街巷之中的长舌妇一样,偏爱传播一些不入流的流言蜚语。 自己的侄女她还是知道的,不会做出格的事。不过,也得叫过来问问。所以,一早就传口谕让叶庭芳来趟京都。 叶庭芳心想,这丁夫人还真是告状的高手,不说前因,也不说结果,就只说自己宅子里长期住着青年男子。 叶庭芳决定对自己姑母,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姑母,确实有一个青年男子住在叶家。这人是侄女在路边捡到的,一个中了箭伤的病人。此人无处可去,只能拉到家里休养。而且,此人住在叶宅的东跨院。”叶庭芳向姑母禀告。 “东跨院单独开门,本来就是给来客和有急难病人预备的。如今国相夫人却拿来当事说,真是让人无语呀!”叶太后对叶家情况当然清楚。 “姑母放心,凡事侄女心里有数。咱们叶家医馆和家里加在一起有上百口人,但凡侄女做人有一点儿不周正,他们早就用唾沫星子淹死侄女了。”叶庭芳坦然说道。 叶太后听了,不由地笑起来。 其实她很满意这个侄女,她在还不到十七岁的时候,就独自挑起了叶家这付重担,吃过多少苦没人知道。这么能干的女子,就是天底下的男儿又有几个能跟她比呢? 看着眼前的叶庭芳,叶太后既心疼又心酸,但更欣慰。 “早点回去吧,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离不开你。”叶太后柔声说道。 叶庭芳辞别叶太后,又乘车回了叶宅。 离家还挺远时,叶庭芳就已经看到谭灵泽正独自站在东跨院的台阶底下。 一看叶庭芳的车到了,谭灵泽脸上马上有了喜色。 “可回来了,整整去了一天。仲达和小陈将军都在里面等你,说是你不回来,他们不动筷子。” “早知道我就半夜再回来了,直接饿昏这两个贪吃鬼。”叶庭芳边说,边和谭灵泽进了东跨院。 四个人正准备开吃,负责东跨院看护的叶小虎走了进来。 他对叶庭芳说:“门外有个少年,要求见姑娘。” 第18章 效果惊人 听叶小虎说有个少年要见自己,叶庭芳问:“他有什么事儿?” “问了,他说见到姑娘再说。”叶小虎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让他进来吧!”梁仲达是个急性子。 小虎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领进来一个身材细瘦浑身是土的少年。 少年一见叶庭芳立刻跪倒在地,“咚”的一下磕了个响头。 叶庭芳被吓了一跳,赶忙拽起那少年,“有事只管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求姑娘救救我爹!”少年这时哭了起来。 叶庭芳并不认得这少年。 但这个少年却确实与叶家有一定关联,因为他是叶宅车夫老费的儿子小费。 这小费从小就经常生病,所以身体长得很细瘦。 由于身体不强壮,他便成了学馆里那些顽皮学童欺负的对象。 他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家,每次都哭着求爹不要让自己去读书了。 老费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知道怎么帮儿子,只好劝他,“你身体不好,干不了体力活,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这些日子,叶宅请谭灵泽训练家丁,老费自然也在其中。 经过训练,老费就学会一些对抗的招式。 这天,他家小费又在学馆挨了欺负,哭着回来了。 老费就将自己在训练中学来的对抗招式,挑了两招教给小费,让他用来对付那些欺负自己的学童。 这小费虽然生得瘦小,却是爱琢磨的孩子,他很快就掌握了招式的精髓。 事有凑巧,这天在学馆里,相府二小姐贴身侍从老丁的儿子丁小霸犯坏,把墨水泼了小费一身。 这事要是搁在平时,小费肯定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打不过身体壮实的丁小霸。 可是今天,他却还手了。 只见小费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丁小霸的喉咙。 被锁住喉咙的丁小霸,初时还想挣脱小费,可是很快就因为大脑缺氧瘫软在地。 学馆里一旁看热闹的学童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小费也太厉害了,竟然制服了平时称王称霸的丁小霸。 这时,已经缓过气来的丁小霸一边咳嗽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他指着小费说道:“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回,轮到丁小霸哭着回家找爹去了。 相府里连看门的都被人戏称为“七品官”,因为没有他们通报,谁都别想进门。 所以,为相府做事的人都自带优越感。 老丁作为相府二小姐丁玉儿的贴身侍从,自然比其他仆役更高出一等,出门走路向来都是横着的。 如今听说自己的儿子让一个车夫的儿子欺负了,气得眉毛都要着火了。 他拉着丁小霸,到老费家找这对父子算账。 那老丁仗着自己胳膊粗、力气大,进门就一拳打向老费的脸,老费却一闪身躲开了。 用了大力气打人的老丁扑了个空,重重摔向了屋中桌子,被桌角戳破了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老费赶忙上前查看老丁的伤口,被老丁一把推开。 老丁捂着头,拉上丁小霸就奔了县衙。 不一会儿,老费就看到来了一群捕快,他赶紧让妻子和儿子藏到床底下。 捕快也不听老费辩解,将他用铁链锁上,拉着去了县衙。 衙门的人走了之后,老费的妻子和儿子小费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老费的妻子定了定神,又想了一会儿。然后,她一把抓住儿子小费的手,告诉他赶紧去找叶宅的主人叶姑娘求救。 就这样,从床底下爬出来带着浑身土的小费,跑来求叶庭芳救救自己的父亲。 “得,又是我招来的事儿。”谭灵泽万般无奈地说道。 “谭大哥,以后快别这么说了,再说恐怕真要变成谶语了。”小陈将军笑了起来。 “挺简单的一件事儿,你爹跟县衙说清楚了就会回来的。”梁仲达说完,拍了拍小费的肩膀。 “回去告诉你娘,你爹没做错什么,顶多明天早上就回来了。”叶庭芳低头安慰着已经被吓坏的小费。 她又转头对叶小虎说:“小虎,天晚了,找个妥当人把这孩子送回家,再给他包上一包吃食带上。” 小虎应了一声,带着少年走了。 “谭大哥,这些天你都教了这些家丁什么招式呀,连车夫都变得这么厉害,而且连他的孩子都学会了保护自己。”梁仲达好奇地看着谭灵泽。 “这些日子,就只教了他们近身搏击的两三个招术,并没教他们太多。其实一个人能把两三个招术用得娴熟,比学会一百个招术都管用。”凡事谭灵泽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谭大哥,你说得太对了。一个士兵如果使熟了烧火棍,可能比给他一把钢刀更有战斗力。”小陈将军有亲自带兵的经验,所以更能理解谭灵泽所说的这些话。 “我就是那个使烧火棍的兵。”叶庭芳这时接了话,“我那把做手术用的小刀,已经又破又旧,扔了好多次,最后又找回来。因为我用它什么手术都能做,换了新的就做不好。” “这就是长期重复使用同一工具练就的肌肉良性反应,这件工具只要一到手上,这个人就能分毫不差地使用。”梁仲达给出了理论依据。 “没错,我在训练家丁时也没什么高深的手段,就是一个招式让他们重复、重复、再重复,一直重复到想都不用想,直接抬手就来。也许,这就是仲达所说的肌肉良性反应。” 谭灵泽边说,边向梁仲达投去敬佩的目光。 “仲达书读得多,是个大牌理论家。”小陈将军对梁仲达一直很服气。 “谭大哥非常善于分析,做什么事都能很快找到正确的方法。所以做什么事,都能事半而功倍。这些家丁要是让谭大哥这么训练下去,小陈将军的兵恐怕都不是对手。” 梁仲达说完,笑着看向小陈将军。 “那我就把这些家丁招录到军中,然后把我的兵送来当家丁。”小陈将军话一出口,把屋内的几个人都逗乐了。 “正规军永远是正规军,家丁是不能比的。之所以训练他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叶姑娘出入平安。”谭灵泽话说得极其到位,他不想让梁仲达和小陈将军有任何误解。 而叶庭芳听了谭灵泽的这些话,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小女人的幸福感。 梁仲达对她一直细心照护,虽然也很幸福,但那是单纯的兄妹情。 而来自己谭灵泽的细心照护,则让她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感,这也许就是爱情吧。 夜深了,四个人虽然意犹未尽,却必须得散了,明天还要早起,忙各自的正事。 第19章 碰了钉子 迎着晨曦,谭灵泽独自站在河滩地上,任清冷的风吹着自己,一动不动。 他心里很清楚,住在这里终归是暂时的。 叶庭芳让自己帮忙训练家丁,是这个善良女子给自己一个待下去的理由。 可住在一个尚未出嫁的小姑娘家里,会给人家带来多少麻烦,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叶庭芳的追求者众多,也许很快就会成亲。 到那时,他就更得离开这里。 但是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儿呢? 其实,从来这里的那天起,这个问题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谁让自己无处容身的呢?一定要找到那个将自己推向绝境的人。 想到这儿,他胸中的怒火又开始烧灼他的心。不过,这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强劲动力。 叶庭芳站在远处,看着孤零零站在河滩上的谭灵泽。 她暗自在心中立下誓言,一定要终身守护着这个人,谁也别想再伤害他。 叶庭芳没有打扰谭灵泽,转身走了。 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是,麻烦事儿也来了。 中午,还在医馆中忙碌的叶庭芳,一抬头看到昨天那个少年小费,带着一个中年女人来找她。 “您是费家大嫂吧?”叶庭芳猜得没错。 老费的妻子很内向,一说话还脸红,“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打扰叶姑娘的。” “大嫂,你不用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叶庭芳从小就跟着父亲行医,早就习惯了跟陌生人打交道。她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终于让那个女人放松下来。 “叶姑娘,我家老费到现在还没回来,能不能麻烦姑娘帮我问问,衙门什么时候放他回来。”说着,费大嫂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行,必须得去问。这样吧,大嫂先领着小费回家去,等有了结果我派人去费家报信。”叶庭芳说道。 “太好了,谢谢姑娘!那我们母子俩就先回去了。”老费的妻子谢过叶庭芳,然后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儿子走了。 这时,叶庭芳心里暗自纳闷,就这么点儿小事儿怎么还不放老费回来呢?再说了,是那人自己磕破的头,也怨不得老费呀。 她回到家中,看到谭灵泽也带着家丁从河滩上回来吃午饭。 于是,两人一起进了东跨院。 “谭大哥,昨天费家那事还没完,老费到现在还没回家。”叶庭芳说道。 “那得派人去衙门问问了,老费是叶宅的人,派人去问一下也属正常。”谭灵泽的意见很明确。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庭芳招手让叶小虎进来,“小虎,你现在就去趟县衙,问一下不让老费回家的原因。” 叶小虎风也似的去了。 等好半天,叶小虎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姑娘,谭大哥,衙门说老丁已经提交诉状,状告老费无缘无故将其打伤。老费现已被收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家了。” “他跑到费家去撒野弄伤了自己,还血口喷人,这品行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呀!”叶庭芳无奈地摇摇头。 “这件事儿,老费和老丁肯定各执一词,衙门也会听老费辩解,不会全信那个老丁说的。”谭灵泽想了想说道。 “可是,老丁的脑袋确实破了。而老费就是想辩解,也得有证人。可他的妻子和儿子作为至亲,都没有资格作证。所以,老费这回是说不清了。”不得不说,叶庭芳分析得很有道理。 “姑娘,照你这么说,那老费可真就出不来了。”叶小虎有些着急了。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求丁玉儿,请她说服老丁撤回诉状。”叶庭芳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上次相府丁二小姐被仲达将军气跑了,现在有事去求她,恐怕她不会帮这个忙。”叶小虎忧心忡忡地说道。 “为了老费,我也得去求她呀。”叶庭芳咬了咬牙,又吩咐叶小虎,“你去打听一下丁玉儿现在人在哪儿。打听清楚了在哪儿,我这就去找她。” 叶小虎走后,谭灵泽给叶庭芳盛了一碗汤,“还是温热的,先喝一口吧。” 孰料,一碗汤还没喝完,叶小虎就回来了。 “巧得很,我一出街口,就看见相府丁二小姐去了对面街上那家新开的胭脂铺。”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她。”叶庭芳跟着叶小虎直奔胭脂铺。 一进胭脂铺,果然看到丁玉儿端坐在贵宾间的椅子上,旁边站着老板娘正殷勤地向她介绍商品。 老板娘一抬头看到走进来的叶庭芳,嘴巴更甜了,“今儿早上一开门我就看到紫气东来,果然先来了贵客丁二小姐,接着又来了贵客叶家大小姐。” “老板娘,我想借你宝地跟丁二小姐说两句话。您先替我去包十盒茜草胭脂,包漂亮点儿,我要拿去送人。”支走了老板娘,叶庭芳关上了贵宾间的门。 “叶庭芳你想干什么?”丁玉儿警惕地看着叶庭芳。 “你不用紧张,我今儿个来找你,是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叶庭芳开门见山。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帮你。”丁玉儿直接拒绝。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你怎么就知道不会帮我呢?”叶庭芳厚着脸皮跟丁玉儿搭讪。 丁玉儿一看脱不了身,便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就说吧,到底什么事儿非得要我帮忙?” “你的贴身侍从老丁,这两天你见到没?”叶庭芳问丁玉儿。 “没有,请假了,说是头摔破了。”丁玉儿说道。 “就是这个老丁,他儿子在学馆和学童打架,打输了,就带着儿子找上门去算账,结果自己摔破了头,却诬告那个家长打伤了他。现在,那个家长被县衙关起来了。” “那个关起来的家长是你叶家什么人吧?”丁玉儿极聪明,马上听出了端倪。 “是我家车夫。”叶庭芳说道。 “那你是想让我劝老丁放这车夫一马,对不对?”丁玉儿诡异地笑着。 “就是这个意思。”叶庭芳使劲点了点头。 “办不到。”丁玉儿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呀?”叶庭芳疑惑不解。 “要说别人家的车夫可能被冤枉,你家的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主人就是一个刻薄之人,那个车夫也好不到哪儿去。”看来丁玉儿对叶庭芳的偏见还挺深。 被丁玉儿指桑骂槐一番后,叶庭芳忍着性子又追问了她一句,“那这事儿没商量了?” “没商量,让县衙审去吧!”丁玉儿一点儿不松口。 叶庭芳铩羽而归。 第20章 赔钱了事 叶庭芳无精打采地从胭脂铺回来,直接进了东跨院。 一进门,就看到二哥梁仲达来了,正和谭灵泽一起等她的消息。 “不用问,丁玉儿没答应。”梁仲达看了一眼叶庭芳的脸色,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我让她劝和一下老费和老丁,但直接被拒绝,并说让县衙去审好了。” “意料之中。”丁玉儿这样的态度,梁仲达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找她,其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听她说完狠话,我也就死心了。”丁玉儿的态度,叶庭芳也不感觉意外。 “此路不通,咱们再另辟蹊径。”梁仲达安慰叶庭芳。 “仲达说得对!现在既然劝和的路走不通,就先把老费保出来,等县衙的责任判定出来了,再做打算。”谭灵泽说道。 “这是一个解决眼前问题的最好办法,能让老费先回家就行。”叶庭芳完全同意。 叶庭芳让叶小虎带着自己的手章和银子,去县衙办理保释老费的手续。 县尉听说叶家来办保释手续,就赶紧来找县令商量。 “叶家来人办保释了,就手可以放了老费。”县尉说道。 “按下葫芦瓢又起,那丁家又该不干了。”县令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本来就是一点儿小事儿,倒让老丁那个在咱们这儿当衙役的小舅子给闹大了。为了给他姐夫出气,竟然兴师动众带人去抓了老费。这老费,偏又是叶家的车夫。”县尉一脸的气恼。 “所以,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小事儿。”说完,县令瞟了一眼县尉。 县令对县尉很是不满意,连自己手下的小小衙役都管不住,惹出是非来了,又巴巴地跑这儿要主意。 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帮县尉了事。 如果不帮他,捅了娄子,最后还是得自己这个县令担责任。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得想办法替他擦屁股。 县尉眼巴巴地等着县令拿主意。 县令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道:“叶家来人办保释,好好把人放回去。然后,再让来人给叶家主人捎个话,错在谁也说不清,给伤者一些补偿,让他把诉状撤了就得了。” “叶家要是不肯出钱怎么办?”县尉问道。 “叶家不缺这俩钱儿,再说人家又是皇亲国戚,格局大着呐。” 县尉点点头,“那倒是,叶家人被抓,人家也没用权势来压衙门放人。” “快去办吧,越快越好。不然,相府再掺和进来,你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现在,只要把老费一放,老丁状纸一撤,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他们两家再怎么掐,也跟咱们没关系。” 县令说完,就催着县尉赶紧去办。 叶家这边,听叶小虎回来转达县衙的意思。 对赔钱了事,叶庭芳没有意见。 “不能和小人纠缠,不然自己也会变得跟小人一样。”梁仲达也没意见。 谭灵泽也同意,“县衙这个主意,虽然纵容了无赖,但这个无赖无论要多少银子,都是自己为自己的人格标了价。再等把这些银子花完,他索性连人格都没有了。” “谭大哥说得极其精辟。”梁仲达不住点头称赞。 叶庭芳也笑起来,“让谭大哥这么一分析我才发现,在我花出去的所有钱中,唯有这次花的最有畅快感。” 可是,有人畅快了,就有人不畅快。 丁玉儿见到贴身侍从老丁后,对着他脑门上的伤口左瞧右看个不停。 然后,丁玉儿不屑地说道:“给你俩钱就腿软了,就不告了?” “那叶家我也惹不起呀!”老丁心想,要是早知道老费是叶家的车夫,打死他也不敢上门去闹。 “行,你可真是扶上墙的烂泥,从现在开始,就去马厩喂马去吧。”丁玉儿发起了狠,“以后你要是再跟我出去,让叶家人看到了我嫌丢人。” 老丁做梦也没想到,从昨天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自己的命运就从天上摔到了地下。 “二小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呀?” “你自己想去呗,不过你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丁玉儿说完,撂下老丁,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丁哭了,而且哭得很惨。 丁玉儿也哭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做什么都不顺。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那么可心可意的人,没想到这个人却成过婚,还有孩子。 为老丁撑腰,却没想到这人是个见钱眼开的软骨头,为此她又败给了叶庭芳。 她越想越生气,回房里默默地淌眼泪。 等丁夫人听到了信儿,便赶紧过来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时,丁玉儿头歪斜在枕头上已经睡着了,但是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 当娘的哪看得了这个,心疼得她浑身直哆嗦。 丁夫人把跟着丁玉儿的人,一个个地叫到她住的院子里,细细地了解所有情况。 最后,她把老丁也叫了来。 “你从头到尾,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给我说说你跟老费一家前前后后的事儿。”丁夫人面色凝重,转而又温和地说道,“你也不用去马厩喂马了,你的差事儿,我会重新安排。” 一听自己不用去喂马了,老丁对丁夫人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 他开始详详细细地向丁夫人汇报事情的经过。 “你家丁小霸是说,那个小费突然就长了本事?”丁夫人听完老丁汇报后问道。 “是的,夫人。” “那肯定是有人指点呀!”丁夫人若有所思。 “夫人,我看那个老费也不简单。作为二小姐的贴身侍从,我也是练过的,可我打出的那一记重拳却被他轻易地躲过了。一个车夫,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呢?” “你回家后,告诉你家丁小霸,让他想办法弄清小费是跟谁学的功夫。然后,再顺藤摸瓜查老费。”丁夫人给老丁布置了任务。 老丁“喏喏”称是。 “至于你,就到我这里来当侍从吧。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丁夫人的安排让老丁大喜过望,又不停地嗑起了头。 退出丁夫人的院子,他就回家去找儿子丁小霸。 很快,丁小霸就搞清楚了。 小费的功夫,是跟他爹老费学的。 接着,老丁又开始调查老费是跟谁学的功夫。 这回老丁有了重大发现:有个年轻的病人住在叶家的东跨院,这人病好之后,叶家小主人叶庭芳请他训练家丁。 老费他们的功夫,就是这个青年病人教的。 听完老丁的报告,丁夫人心中暗喜:朝廷明令禁止养府兵,叶家这不是明知故犯吗?现成的把柄落到自己手里,一定要借此扳倒这个丫头,替自己女儿出气。 丁夫人要开始行动了。 第21章 有人告密 这天晚上,从兵营回到京都家中休假的大陈将军刚吃过饭,正在厅里陪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嬉戏玩耍。 忽然,亲兵手中托着一封信札进来禀告。 “大将军,刚才看门人发现门缝中插着一封信,是写给您的。” 大陈将军接过那封信,上面果然写着“大将军陈策亲启”。 但当他拆开信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是一封告密信。 信中说,叶家正大肆豢养家兵家将,意欲谋反。 告密信里说的事情太重大了,所以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立即禀告皇上。 他一刻不敢耽搁,揣上信件就往皇宫里赶去。 此时,年轻的皇帝梁伯达正伏在御书房的硕大桌案上批阅奏折。 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大将军陈策有要事求见。” “让大将军进来吧!”梁伯达声音柔和地说道。 陈策听言赶紧走了进去,进门之后跪伏在地,“臣陈策,叩见皇上。” “大将军平身。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大将军不必太过拘礼。坐!”说完,身着便服的梁伯达指了指桌案侧面的椅子。 这对君臣年纪相差并不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关系一直很亲厚。 皇上宽仁,但做臣子的却不能没有规矩。 大陈将军欠身坐到了那张椅子上。 “这么晚进宫来,是有一件事情实在不敢耽搁。”大陈将军说完,将那封告密信双手呈送给梁伯达。 梁伯达面无表情地看完那封告密信后,问大陈将军,“这封信上说的,你信吗?” “一个字儿都不信。”大陈将军回答得毫不迟疑。 “朕也一个字儿都不信。”梁伯达说完,直接将那封告密信扔进了火盆。 “写信的这个人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大陈将军十分不解。 “这个问题问得好!依朕看,这个人想要达到的目的挺多。”梁伯达微微一笑,“大将军想想,是不是?” 大陈将军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国君论年纪虽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但看问题却比自己要深得多。 看大陈将军愣神,梁伯达又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天晚了,大将军赶紧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朕自有话说。” 大陈将军辞别天子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大陈将军换上朝服,前往宫中上早朝。 行罢跪拜礼,大臣们起身依次向皇帝报告政务上的事情。 处理完政务,将要散朝时,皇帝梁伯达突然说,今天他有几句题外话要跟大家讲一讲。 于是,大臣们肃立静听。 这时,只听梁伯达一字一句地讲了起来。 “今天朕要说的,是一些旧事。众位大臣中,老一辈的都知道,年轻一辈的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朕觉得旧事重提很有必要。” 大臣们听皇帝先讲了“绕口令”似的一段话。 梁伯达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讲,“先帝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对朕说过,这卫梁国的江山,一半姓叶,一半姓陈。但最没有资格做皇帝的梁氏,最后却做了皇帝。” 大臣们不知道皇帝今天说这些是几个意思,也不敢动,但耳朵却都支棱了起来。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大陈将军跪倒在地。 他高声说道:“卫梁国是先帝舍生忘死打下的江山,卫梁国永远是一个整体,卫梁国的皇帝也永远姓梁。这是先父生前经常对臣和臣弟所说的话。” 梁伯达起身走下龙座,用双手搀起大陈将军后,转身又回到原位,继续往下讲。 “当年,先帝大败,是老陈将军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回来,才保住了性命。可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准备再战时,天下又开始流行大瘟疫,梁军将士病倒了一大半。” “而正在这时,年轻的军医叶灵琛亲身试药,数次中毒,险些丧命。但终于,他配制出了抗击瘟疫的特效汤剂。梁军很快恢复了战斗力,打败了还在被瘟疫困扰的敌军。” “所以,朕要说的是,没有陈家,哪里会有现在的梁氏一族;没有叶家,哪里会有什么梁氏军队。先帝说得没错,这卫梁国就是叶家和陈家的。” “今天,朕为什么要说这些旧事呢?是因为有人写了一封告密信,说叶家养兵谋反。信,被朕扔火盆里烧了。因为朕根本不信。” “可这封信,是被送到了大陈将军家里。送这封信的人,其心当诛。这个人想用一张纸,让君臣互相猜忌。果然,这封信让大陈将军惴惴不安,唯恐朕怀疑他不忠。” “现在朕再回到前面的话题,这江山本就陈叶两家各一半,人家当初就没要,现在也不稀罕。朕可以这么说,梁陈叶三家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互相猜疑,卫梁国也不会有今天的太平。” 这时,大陈将军再次跪了下去,“臣知道,但凡皇上有一丝一毫的疑臣之心,也不会把军权交给陈策,却让自己一身本事的同胞兄弟成了闲人。” 大陈将军是个明白人,他这时也真正体会到了作为君王的难,他掉泪了。 梁伯达再次起身离座,搀起了大陈将军。 然后,他转过身,边讲边往回走,“君臣和睦才能江山永固,离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这才安定了几年呀,就有人过腻了太平日子,开始无中生有、无事生非了。” “请众位大臣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有人已经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太平日子,还要动手祸乱这个国家了。写信的这个人是谁呢?肯定不是黎民百姓。” 皇上既然说,这告密信不是黎民百姓写的,那写信的人肯定就是朝廷官员,或者与这些官员有关系的人。 站立听训的文武百官,这时都听明白了。 梁伯达却点到为止,身段又软了下来。 他说:“朕太年轻,行事不够稳重,话说得可能有些没轻没重。但道理不虚,国家乱了,马上就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朕不愿看到这样的景象,相信众位也不愿意。” 听到这儿,经历过战乱的老臣们都流泪了。 梁伯达不再多言,宣布散朝。 散朝回到御书房,平复了一下心情,梁伯达让太监宣大陈将军来见。 不一会儿,大陈将军就来了。 “大将军,那封告密信,虽然是诬告,但就如朕昨晚与你所说,这个人想要借此达到的目的却挺多。你怎么看,跟朕说说。”梁伯达真正关心的是大陈将军怎么看这事儿。 “皇上,写告密信的这个人心思还真是不简单,想要一石二鸟,既想整倒叶家,又想让咱们君臣失和。”听了朝堂上皇上的一番话,大陈将军对这事看得越来越透。 梁伯达说:“大将军说得真对呀,这才是写告密信的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终于,梁伯达引着大陈将军说出了他自己想要说的话。 梁伯达说:“这样吧,这事儿你还要多操一些心,暗中查访一下,看是谁跟我家小妹叶庭芳有恩怨。是谁,明明知道梁陈叶三家是一体,却偏要往里面掺沙子、钉楔子。” “行,这事交给我,我会尽快查清楚,不然后患无穷。”大陈将军接下了任务。 梁伯达说:“虽是一张薄纸几个字,却并不好查。不过不急,慢慢查。今日朕已在朝堂敲打过了,相信兴风作浪的人会就此收敛。” 梁伯达相信自己在朝堂上的话不会白说。 第22章 余波未尽 散了朝之后,丁丞相回到自己的府里。 丁夫人已将饭菜备好等着他,“老爷,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丝苗米饭。” 丁丞相喜欢吃这种蒸出来之后颗粒分明的米饭。 “家里没什么事吧?”丁丞相脱下朝服坐到桌边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丁夫人一跳。 “没什么事啊,老爷为什么这么问?”丁夫人反问。 “今日早朝时,皇上敲打了百官。”丁丞相喝了口热汤,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什么事敲打百官?”丁夫人对朝堂的事儿一向很感兴趣。 “因为一封告密信。” “告密信?告谁呀?”丁夫人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告叶家养兵谋反。”丁丞相说得简明扼要。 “那皇上怎么说?”丁夫人最关心的是这位天子的态度。 “皇上大怒,说写这封告密信的人其罪当诛。” 丁丞相话音刚落,丁夫人手中的陶瓷汤勺就“当啷”一声掉在青砖地上,摔成了两截儿。 丁丞相奇怪地看了自己夫人一眼,“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紧张,是不小心才摔了汤勺。”丁夫人说着,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新汤勺,继续为丁丞相盛汤。 丁夫人急切地问:“那皇上是不是要悬赏抓人啦?” 丁丞相接过丁夫人递过来的汤碗,又说道:“哪里能找到那个写告密信的人呀,要是能找到皇上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 “那信里说的事,皇上就不问了吗?”丁夫人又问。 “皇上年纪虽轻,可是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一看信就知道这个人想整倒叶家,顺便还想破坏他与大陈将军的关系。”丁丞相的口气里透着敬佩。 “知道又能怎么样?”丁夫人不以为然。 “在朝堂上,皇上亲口说,先帝生前就曾说过,卫梁国的江山一半姓陈,一半姓叶。” “皇上真是这么说的?”丁夫人还不大相信。 “皇上就用这么三言两语,就让大陈将军把心掏给了他,两人的关系比以前还好了。”丁丞相真是服了自己的君主了,真会收买人心。 “老爷是说皇上与陈家的关系更稳固了?”丁夫人不敢相信。 “这就是皇上的不凡之处,他知道越舍不得江山,越会有人跟他争。要是大大方方告诉对方这些都是你的,这人反倒不会去争。这就是普通人所没有的智慧呀!” “那摆弄服帖了大陈将军,皇上又怎么说?”丁夫人很关心天子的动向。 “皇上也知道,抓写告密信的人一时半会儿是抓不到的,所以就敲打百官,要安分一些,管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人,别生事,不然休怪他不客气了。” 丁夫人听了,心里踏实多了。 “你要管好后宅,嘱咐玉儿,不要出去生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这时可千万别不长眼睛,触碰皇上的逆鳞,不会有好果子吃。”丁丞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放心吧,不会给你找事的。”丁夫人这回可是听明白了。 太阳西斜时,梁仲达和小陈将军又一起来到东跨院。 “你俩来了就开饭。”见二人进来,谭灵泽掀开了桌上大砂锅的盖子,一股热气涌出来,肉的浓香味道顿时弥散到整间屋子。 叶庭芳拿起筷子,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夹进去一块肉,“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真香,这是野兔子肉吧?”梁仲达咬了一口说道。 “这是今天下午,谭大哥用石头在河滩上打中的一只大野兔,让我给炖了。”叶庭芳介绍野兔的来历。 “好吃!”小陈将军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一块兔肉,又自己盛了一块细细地品起来。 “听说今日早朝,皇上发威了。”小陈将军开始发布餐桌新闻。 “因为什么呀?”叶庭芳问道。 “因为你。”梁仲达吐出三个字。 “因为我?”叶庭芳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我一个开医馆的,怎么还成了朝堂的议题?” “还真是因为你。”小陈将军非常肯定地说道。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叶庭芳不由得苦笑起来。 “有人告你养兵谋反。”小陈将军抛出了一个惊雷。 叶庭芳根本无法相信,会有人给自己捏造这么大的一个罪名,但梁仲达冲她使劲点了点头。 谭灵泽惊骇地说道:“这是想置人于死地呀!” “所以,皇上火了。”这时梁仲达也开始爆雷,“他说卫梁国的江山本来就一半姓陈,一半姓叶。” “皇上这是何出此言呀,咱们不都是卫梁国的臣民吗?”叶庭芳有些急了。 “你别急,这说明皇上并没有半点怀疑,是那写告密信的人想让叶家和陈家与皇帝反目,让皇上识破了。” 听小陈将军这么一说,叶庭芳放下心来。 梁仲达说:“皇上生气了,说太平日子过腻了吗?没事找事挑拨君臣关系,写这封信的人就是想祸乱国家,其罪当诛。” “皇上这么说,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叶家无罪。”谭灵泽理解得很到位。 “幸亏遇到了明君,不然还真说不清了。”叶庭芳笑了,“那告密信中说叶家养兵谋反,是指的什么呀?” “那肯定是把训练家丁这事儿放大了说呗。”谭灵泽又说对了。 “这是让人恨上了,想借皇上的手除掉我。”叶庭芳彻底明白了。 “对,而且还要顺带捎上陈家。然后让皇上众叛亲离,变成孤家寡人,便可以任由他人摆弄了。”谭灵泽看问题角度与众不同,他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算计皇上,却让皇上给破了。这写告密信的人倒成了皇上的帮手,让大陈将军与皇上关系更紧密了。”梁仲达乐了,因为他发现在自己哥哥的操作下,坏事竟然变成了好事。 “想挑拨皇上与陈叶两家的关系,那告密者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小陈将军眼里充满了蔑视。 “告叶家养兵谋反这事儿,要是让我母亲知道了,她肯定会说,快把叶太后抓起来,她要带着娘家人造自己儿子的反了。” 梁仲达学着母亲叶太后的腔调说完后,把众人逗得笑弯了腰。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谭灵泽忽然感慨起来,“皇上、陈家和叶家,都是坦荡之人。但也总有一些人要搅动风云,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庭芳知道,谭灵泽触景生情,又想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 叶庭芳是幸运的。 卫梁国这场针对她的巨大风波,被皇帝梁伯达用胸襟和智慧平息了。 第23章 身份暴露 果然,大陈将军后续对告密者的追查并不顺利。 正如皇帝梁伯达所言,这场由一张薄纸搅起的风波,可能跑断腿也查不出个结果。 又查了一阵子,查告密者的事还是没什么进展。 但在调查的过程中,大陈将军却有了其他的重大发现。 他发现了相府丁二小姐与叶庭芳之间的纠葛。 但这些纠葛,又多多少少都与住在叶家东跨院的那个青年病人有关。 而这个青年病人的来历却是个迷,听说是叶庭芳从路边捡来的。 最近,这个青年病人已经恢复了健康,却并没有离开。 而大陈将军还发现,信中所谓的“大肆豢养家兵家将”,不过是这个青年病人教了家丁们一些对抗袭击的招术。 接着,大陈将军又发现,小陈将军在军中比武能够大获全胜,也是因为有这个青年病人在暗中相助。 大陈将军对这个神秘的青年病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这个人却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搞清他的身份还是挺有难度的。 而大陈将军也知道,对这个青年病人展开调查,真正的阻力来自叶庭芳。 如果这个青年病人不是住在叶宅,大陈将军分分钟就可以把他弄到眼前,立马查他个水落石出。 查这个青年病人,大陈将军决定先从自己的弟弟小陈将军入手。 他把小陈将军叫过来,再次谈起了军中比武的事儿。 大陈将军直接问他,军中比武获胜是谁帮了他? 小陈将军矢口否认有人帮助自己。 大陈将军看着嘴比铁还硬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让他走了。 但这次谈话,让小陈将军警惕起来。 他叫着梁仲达一起来到叶家东跨院,向叶庭芳和谭灵泽报告新情况。 “我哥哥无缘无故又旧事重提,肯定是听到了关于谭大哥的什么传闻。”小陈将军有些担忧。 “只要你死不承认,大陈将军就没办法。反正,他绝不会自己跑到叶宅来寻人。”梁仲达倒是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 “近期,我就待在东跨院,不再出门,省得被外人盯上。”谭灵泽虽然不情愿,但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行,先在东跨院坐个月子,看看情况。”梁仲达又开起了玩笑。 梁仲达笑得开心,而谭灵泽却只能苦笑。 但他们不会想到,大陈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天子梁伯达。 小陈将军的矢口否认,倒让大陈将军坚信,这里肯定有问题。 他决定向天子求助。 “正是这个人的出现,让卫梁国发生了一系列事件。我认为,应该对这个人进行详细调查。”大陈将军向天子梁伯达道出自己的想法。 “调查这个人倒是简单,但涉及到我家小妹,朕和你都不宜出面。”梁伯达想了想,“不如这样,我去求太后帮忙了解一下情况。” “好主意!”其实大陈将军早就想到了,就是没敢说。 第二天早上,叶庭芳又接到太后召见的口谕。 这已是近期她第三次去京都见姑母了。 叶太后也不和叶庭芳绕圈子,“你跟我说说,你那个住在东跨院的青年病人是哪里人氏。” 叶庭芳早就不想让谭灵泽过这种见不得天日的生活了,此时她心一横说道:“这个病人是谭柘国的大将军谭灵泽。” “什么?”叶太后听了,吃惊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叶庭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原原本本地把谭灵泽的遭遇和自己救助的过程,通通讲出来给叶太后听。 叶太后听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一下叶庭芳所说的这些话。 “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呀!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大吗?这是涉及国与国之间关系的大事呀!”叶太后经历过无数次危机,却没有这次这样让她失态过。 夫君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国家就靠自己年轻的儿子支撑着,而且不时有暗流涌动,尚谈不上江山稳固。 如果与邻国的关系再出现问题,自己的儿子势必会陷入内外交困的泥沼之中。 “姑母,我知道兹事体大,也明白不能给伯达大哥找麻烦。我也早就想好了,等他的伤养好了,就带他离开卫梁国,去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叶庭芳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的伤已经痊愈,就让他自己走好了,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叶太后无法理解叶庭芳的决定。 “姑母,您还记得我曾说过,在有生之年游遍天下名山大川吗?那时我就料到会有今天,所谓游遍天下名山大川,其实就是浪迹天涯。”叶庭芳向叶太后做进一步解释。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叶太后的脑子一点儿都不乱。 “因为我已经爱上他,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嫁给他。”叶庭芳终于被逼出了心里话。 “这个人比小陈将军还好?”叶太后不由得道出疑问。 “两个人不一样。小陈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值得托付,但我跟他只有兄妹情,没有其他情感。而这个人,却让我有了和他相守一辈子的想法。”叶庭芳直言不讳地说道。 “那你为了他,家也不要了,国也不要了?”叶太后声音有些哽咽。 “卫梁国永远都是我的国,叶家永远都是我的家。可是这个人留在叶家,留在卫梁国,就是个麻烦。我不能不为伯达大哥着想,所以只能离国弃家远遁他乡了。” 叶庭芳说完哭了。 自从偷偷喜欢上谭灵泽后,她的精神就一直受到挤压。卫梁国,叶家,自己的爱人,她哪个都舍不得放弃。可是,她也知道,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让我见见这个人。”听叶太后说完,叶庭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姑母容许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叶庭芳说道。 “不必了,我这就派人去请他过来。” 不等叶庭芳说话,叶太后就命太监拟好邀帖,去叶家请谭灵泽来京城。 “姑母,这么做好像不太合适,他还不知道我向您坦白了他的身份,我想回去一趟,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跟他通报一下。”叶庭芳请求到。 “如果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能够对形势的变化做出准确的判断。邀帖交到他手上,让他自己决定来不来见我。”叶太后主意已定,叶庭芳说什么都没用了。 前往叶家送邀帖的老太监,火速出发了。 第24章 京都之夜 老太监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赶到了叶家的大门口。 听到动静,喜伯迎出大门。 没看到去京都的自家姑娘回来,却看到大门外来了一位老太监,他的心里立刻七上八下起来。 又听老太监说,是来给谭灵泽送邀帖的,叫他头前带路,喜伯的内心这时有些崩溃了。 没几个人知道谭灵泽的大名,这老太监是怎么知道的呀?这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这时,即便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喜伯也不敢问出口,他只能毕恭毕敬地将老太监带到了东跨院。 他快走两步,想先进屋去通报一声,顺便报个信,好让谭灵泽心里有个准备。 可那个老太监却一把拦住他,然后自己一抬腿先进了屋。 老太监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对着屋中看着自己发愣的谭灵泽说道:“敢问您可是谭灵泽,谭大将军?” “正是谭某。” “这是叶太后派老奴给您来的邀帖,请您过目。”说着,老太监将邀帖双手捧给谭灵泽。 谭灵泽双手接过邀帖。 打开一看他才明白,说是邀帖,其实就是懿旨,让他即刻起身赴京都太后宫中。 谭灵泽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叶庭芳也被扣留在京都了。 来到卫梁国之后,叶庭芳一直挡在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承担了一切。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么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谭灵泽都要站在叶庭芳的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于是,他面带微笑,以极其平静从容的语气对那老太监说道:“有劳公公带路,谭某即刻前往。” 谭灵泽翻身上马,跟老太监直奔京都。 来到京都时,天已经黑透了。 叶太后的宫中灯火通明,她就等着看这个谭灵泽敢不敢来。或许,已经吓得连夜逃走了。 老太监进来回复,“太后,人到了。” 只要敢来,就算得上一条好汉。 “你回来的,比哀家预想的要快。”叶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个人接到太后的邀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快马加鞭就跟着奴才来了京都。”老太监知道太后想知道什么。 老太监的话,让叶太后感觉有些意外。这个谭灵泽还真不是一般人,什么都不问就敢来京都,什么都不问就敢来见自己,确实有过人的胆量。 作为一个异国人士,来到他国京都,难道他不担心来了就走不了了吗? 这更激起了叶太后想要见一见这个人的好奇心。 “请他进来吧!”叶太后吩咐道。 不一会儿工夫,老太监领进来一个英俊伟岸的青年男子。 叶太后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这个年轻人生得一付好相貌呀,观之可亲,却又充满力量。在气势上,确实把小陈将军比了下去。 谭灵泽进到宫中,见居中的凤椅上端坐着一位气度雍容的妇人。 他赶紧跪倒在地,“草民谭灵泽,叩见太后娘娘。” “谭大将军平身,一旁赐坐。” “谢座!”谭灵泽落座之后,微低下头,眼睛礼貌地望向地面,等着叶太后发问。 “知道哀家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叶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太后肯定是知道了我的来历,进而担心我在这里会影响卫梁与谭柘两国的关系,希望我能尽早离开卫梁国。”谭灵泽一口气,说出了太后所有想说的话。 “那么,离开卫梁国,谭大将军准备去哪儿?”叶太后紧追不放。 “我不知道去哪儿,但我会马上离开。” 谭灵泽的回答,不由得让叶太后心生感慨。这个青年真诚坦率,遇事知深浅,能为他人着想,即便自己无处可去,也不让他人为难,品行真是难得。 叶太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感觉他和自己的侄女真是天生的一对。 同时,她也不无遗憾地想,这个年轻人要是生在一个普通人家该有多好。 “谭大将军不要怪哀家不近人情,哀家也是没有办法。”叶太后无限歉疚地说道。 “我能理解。太后肯放我走,已是格外开恩了。所以,我并无半点对太后的怨恨。而且,太后之所以让我离开卫梁国,并不是出于个人目的,而是为了整个国家着想。” 谭灵泽的格局震撼了叶太后。 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要是能留下来帮助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呀,可遗憾的是却必须赶他走。 “银钱方面,哀家会为你预备充足。” “多谢太后,不必了。您没义务对我的生活负责,您不欠我任何东西。倒是我应该感谢卫梁国的容留,感谢叶家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落魄至此,无以为报。” 谭灵泽的格局再次震撼了叶太后。 “我有一个请求,请太后允许我和叶姑娘道个别。”谭灵泽想了想,又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一想到要与叶庭芳永远离别了,谭灵泽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无数钢针扎了一样疼。可为什么这么疼,他却没来得及想。 “不见也罢,从此各自安好吧。”叶太后相信时间会让叶庭芳淡忘掉这个人。 “太后,那我这就回叶宅收拾东西,明日天亮后就离开。” 说完,谭灵泽起身跪地叩头,然后转身朝宫外走去。 正在这时,忽然从寝宫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个人。 谭灵泽定睛一看,来人是叶庭芳。 他不觉一阵惊喜。 因为谭灵泽以为,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叶庭芳了。 他也才明白自己的心刚才为什么那么刺痛。 “你什么时候到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叶庭芳问完,身体不知为何突然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叶太后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唯恐谭灵泽去扶叶庭芳,于是递了个眼色给宫女。 两个宫女奔过去,搀扶住了叶庭芳。 原来,这叶太后在谭灵泽到来之前,已令宫女带叶庭芳去她的寝宫先休息一会儿。 然后,又命宫女暗暗点上相府丁夫人送给她的安眠熏香。 味道清淡的熏香渐渐弥散开来,叶庭芳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心事的叶庭芳做了一个梦。 梦见身穿素色衣袍的谭灵泽前来和她告别,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对着她凄然一笑,然后就转身走了。 她想喊住他,却发不出声音来。 一着急,叶庭芳惊醒过来。 她跑出寝宫,竟然发现和梦里一样,谭灵泽正要离去。 谭灵泽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叶庭芳,语调平静地说道:“叶姑娘,我要走了,请多保重。” “你要去哪儿?回答我!”叶庭芳急了眼。 第25章 去留之间 还没等谭灵泽回答叶庭芳,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却说了话。 “这是谁要走啊?” 一见来人,宫中之人立即匍匐在地。 叶庭芳也立刻跪到地上。 谭灵泽见来者,是一个年纪轻轻面目清朗却不怒自威的人。 虽然穿的是便服,但看明黄的底色,便知此人应该是卫梁国天子梁伯达。 谭灵泽也跪倒在地上。 梁伯达早就看到了这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都平身吧,夜深了,地上凉。” 这话出自天子之口,着实让谭灵泽有些吃惊。 众人起身,而梁伯达则径直走到叶太后跟前跪了下去,“儿子给母亲请安。” 叶太后伸手搀起儿子,满眼都是喜爱和疼爱。 “儿呀,你累了一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母亲还没休息,儿子哪敢先歇着。”梁伯达语带调侃,一半是认真,一半是向母亲撒娇。 母子间温暖的画面,真是让旁人羡慕不已。 梁伯达挨着母亲的右手边,坐进宽大的凤椅中。 然后,他又招手让叶庭芳坐在母亲的左手边,“小妹呀,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和仲达了,怪想你们两个的。” “大哥哥日理万机,不敢轻易打扰。我和仲达二哥都好着呐,大哥哥照顾好自己。”叶庭芳柔声应道。 这时,梁伯达又将目光转向谭灵泽。 “赶紧给这个年轻人赐座。”然后,他亲切地对谭灵泽说道,“不用问,你肯定就是我家小妹在道边捡来的那个病人。” 梁伯达很善于表达,刚才的紧张气氛此时已烟消云散。 梁伯达并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他是特意来的。 他请母亲帮忙了解叶家年轻病人的事后,一直没听到母亲派人来通报情况。 但小妹叶庭芳来见母亲他知道,母亲又派人去叶宅他也知道。 直到晚间又有人来向他报告,说太后从叶宅请来了一个年轻人。 他一听,很好奇母亲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也很想看一下那个住在叶宅多日的神秘病人。 现在梁伯达用他阅人无数的眼睛看到谭灵泽,便断定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般人。 太后和叶庭芳都不想让梁伯达知道谭灵泽的真实身份。 太后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谭灵泽快点儿离开卫梁国就行了。 叶庭芳想的是,最好不要惊动天子。然后,自己悄悄地带着谭灵泽离开卫梁国就行了。 但两人都低估了谭灵泽的胆气。 只见谭灵泽站起身来,对梁伯达说道:“大丈夫坐不更名,立不改姓。有一件事我必须向陛下坦白,我是谭柘国人,谭灵泽。” 这个名字,在梁伯达脑子里像闪电一样划过,让他出现了暂时的思维空白。但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好像在听家常话一样。 “谭大将军,久仰大名。”梁伯达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了,但他并不吃惊,而是更加好奇。 谭灵泽真是很佩服梁伯达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脸色如常地跟他说着话。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跟梁伯达相比差太多了。 “今日有缘见到陛下,谭某三生有幸。谭某在此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你说,朕听着呐。”梁伯达想听听这个邻国御弟有什么请求。 “请陛下杀了我。”谭灵泽话一出口,叶庭芳险些昏厥过去。 “朕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杀人呢?”梁伯达反问道。 “陛下如果不杀我,那我就只能自杀了。”谭灵泽一脸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听谭灵泽说完,叶庭芳这时也清醒过来,见太后和见皇上是不一样的。 太后考虑问题,还可以从家的角度出发。 而皇上考虑问题,则是要从国的角度出发。 见了皇上的谭灵泽眼前只有三条路,他自己已经说出了两条,要么被杀,要么自杀。第三条路,就是被送回谭柘国。条条都是死路,但第三条死得更惨。 谭灵泽让梁仲达杀死自己,是想死个痛快。但要是皇上将其交给谭柘国,那就不知道什么在等待着他了。所以,为了避免回谭柘国,他便只能自杀。 难道谭灵泽只有死路一条吗? 泪水在叶庭芳的眼里不停地打转,她强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 “一个人的路,哪那么容易就走到死路上去。”梁伯达开了口,“离开卫梁国,就当你从没来过。” 皇上不光不杀谭灵泽,还要放他一条生路。 叶庭芳喜出望外,大哥哥果然是一位仁君。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梁伯达就已经接到线报,知道谭柘国京都发生了小规模政变,谋反的大将军谭灵泽已被诛杀并满门抄斩。 但梁伯达却有自己的看法,这事没那么简单。一个手握重兵的人,怎么会傻到只带二百名亲兵去京都谋反呢?所以,极有可能是冤案。 今天,意外与这个已经被宣告死亡的人见了面,梁伯达不由得感叹此人命可真大。 “你已经死了,朕没有杀一个死人的本事。你已经死了,所以你也不能自杀,再让自己死第二回。这都是命,好好活着,活着就会有无限可能。” 叶庭芳听懂了,“谭大哥,在你倒在路边的时候,在你被推下悬崖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那些希望你死的人,认为你死了,你就是死了。” 这时,叶庭芳已经有了谭灵泽即将离开叶家的思想准备,她不再奢望把人留下,也不奢望能一起浪迹天涯,因为能让谭灵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刚才说的离开卫梁国,也只是其中的一条活路。你还可以继续留在卫梁国,这也是一条活路。再说,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卫梁国也可以有一个谭灵泽。”年轻的皇帝心深似海,一时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叶太后这时急了,“我的儿,你不怕吗?” “母亲,不必为儿子担心,儿子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去冒险。”梁伯达胸有成竹。 梁伯达比谁都清楚,谭柘国的政局震荡才刚刚开始。 当年谭柘国皇帝谭桓与自己父亲梁帝关系还不错,但谭桓驾崩后,新帝谭扶摇登基,却与郎图国走得很近,还立了郎图国王的女儿为后,并逐渐疏远了卫梁国。 卫梁国国土面积大,人口众多,经济和军事实力很强。 谭柘国无论面积、人口和军队数量,与卫梁国相比都要略逊一筹。也因此,谭柘国一直对卫梁国有极强的防范之心。 郎图国更小,面积和人口只有卫梁国的一半。该国土地比较贫瘠,但比较好战,也视卫梁国为最大威胁,始终想办法与谭柘国抱团对抗卫梁国。 梁伯达隐约感到,谭柘国的所谓政变,与郎图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现在有些事还无法确切,只能等时间来检验自己的判断。 从目前看,将谭灵泽留在卫梁国有利有弊,但利大于弊。 第26章 无父无母 有利的方面,是梁伯达得到了高级军事人才。 正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谭灵泽是难得的军事天才,得到他胜过得到千军万马。 不利的方面,就是可能会进一步恶化与谭柘国的关系。但对方已经与郎图国结盟了,自己也不必顾忌了。 梁伯达从这次政变中就看出了端倪,正是因为谭灵泽与谭扶摇的政见不同,才会被排斥甚至被铲除。 谭灵泽很可能与其父谭桓想法相似,想要保持平衡外交,与卫梁国和郎图都保持友好关系,而不是与某一个国家结盟。 这是梁伯达在综合各方的情况所做的判断,所以他才决定将谭灵泽留在卫梁国。 梁伯达已经给了谭灵泽两个选择,可以走,也可以留。 “朕最希望的,当然是谭大将军能留下来,卫梁国风光还不错,可以四处走一走。”梁伯达一番话,是通过表达挽留之意,来阐明自己的想法,且以此给足谭灵泽面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谭灵泽岂能不明白梁伯达的这一番好意,他决定留下来。 叶庭芳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谭大将军选择留在卫梁国,说明朕还不至于让你厌烦。当哪天你厌烦朕了,想要离开就离开。卫梁国的大门永远为谭大将军敞开,这是朕对你做出的郑重承诺。” 梁伯达看得远,话也就说得透彻,言辞又极其恳切,打消了谭灵泽的所有顾虑。 谭灵泽这时说道:“只知道卫梁国国力越来越强盛,百姓越来越富足。今天却知道了为什么强盛和富足,那是因为卫梁国有一位胸襟宽广的明主。这真是国之大幸,民之大幸。” “朕不过是遵循先帝遗命。”梁伯达语带深意,意思是卫梁国与邻国平等交往的国策没有变。他相信,谭灵泽能听懂。 “陛下,谭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恩准谭某,继续留住在叶宅。”谭灵泽索性把想说的,都跟梁伯达说清楚。 “本应在京都专门建宅邸让谭大将军居住,但现在的情况不宜太张扬。回到叶宅也好,在那里更自在。先帝在世时,我曾在那片土地上驻扎了五年,现在还经常梦见那个地方。” 梁伯达说话滴水不漏,还能触及人心最软的地方。 “那就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喽?”叶庭芳的语调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小妹和谭大将军一起回去吧。有谭大将军在,走夜路也不会害怕。”看着欢天喜地的叶庭芳,梁伯达充满怜爱地说道,“人生既漫长又短暂,小妹怎么开心就怎么活吧。”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谭灵泽和叶庭芳回到了叶宅。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叶庭芳从医馆回叶宅。 走到门口时,看到一群十几岁的小少年挤坐在自家大门前。 看到她回家来,这群少年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小费。 “叶姑娘,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小费迫不及待地说道。 “找我,什么事呀?该不是跟我讨大药丸子吃吧?”叶庭芳故意逗小费。 “哎呀!不是。”小费连忙否认,“我们来求叶姑娘帮我们去拜师。” “你们这是要拜谁为师呀?”叶庭芳一时没明白。 “就是住在叶宅东跨院的那个人,我们想要拜他为师。”孩子们急得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这么大事,得先跟人家商量一下才行,这都该吃晚饭了,你们赶紧回家去,省得爹娘着急。”叶庭芳摸摸小费的小脑袋,“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成不成,我都给你们答复,好不好?” “好!”孩子们说完,一哄而散跑走了。 吃过晚饭,叶庭芳一边喝着玫瑰花茶,一边与正在看书的谭灵泽,说起了那群少年来叶宅想拜师的事儿。 “你还别说,我还真挺喜欢那个小费。那孩子灵气十足,是个好苗子。”谭灵泽忍不住夸奖起小费来。 “可不止他一个人要拜你为师,是一大群。”叶庭芳提醒谭灵泽。 “我倒是愿意教他们,但是不能在叶宅,那样家里太乱了。”谭灵泽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活动身体。 “我也在想场地的事儿。”叶庭芳想了想,“要不在河滩的边上找块儿地盖几间屋子,办个武馆?” “少年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培养人就得趁早。盖个武馆,是个大好事。将来真把武馆开起来,大陈将军和小陈将军他们也可以从中选拔人才。”谭灵泽想得更远。 “要办就干脆办个大的,把武馆和学馆合在一起开办,培养出来的人要和谭大哥、大陈将军、小陈将军、仲达一样,要文武兼备才行。”叶庭芳在完善着自己的想法。 “我负责给你这个文武馆出建筑设计图。”谭灵泽主动请缨。 叶庭芳是雷厉风行的人,“好,明天就先把平面分布图给我看。” “不用明天,我这就先给你画张平面草图,大概让你看看总体布局。”说着谭灵泽就在纸上开始勾勒。 不一会儿,一张带有训练场、武馆和学馆的平面分布图就画出来了,跑马场是现成的,就是整个河滩地,谭灵泽最后还加上了宿舍、茅厕和厨房。 “你怎么还会画图样?”叶庭芳又发现了谭灵泽的一个才能。 “我父亲当年盖新皇宫时,我做监造三年,跟大小工匠们学了不少东西,学会了看图、制图和费用核算。”谭灵泽是干什么钻什么的人。 “有你我可就省大事了,不用去外面请绘图师傅了。也不止省了大事,还可以节省一半的预算费用。”叶庭芳满意地点点头。 “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忽然有了一副奸商的嘴脸呢?”谭灵泽故意做出无可奈何状。 “干大事需要很多钱,必须要精打细算,就先从你身上榨取吧!”叶庭芳顺着谭灵泽给她的这个奸商角色一演到底。 忽然,她又歪着脑袋问谭灵泽,“谭大哥,你会绣花吗?” “绣花?不会。不过我会织布,是我母亲教的我。”谭灵泽有一说一毫不隐瞒。 “谭大哥,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庭芳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她很遗憾。 “我母亲脾气极好,对我很有耐心。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闯祸,但她从来不打我。她喜欢读书,天天领着我背诗。她的字写得很漂亮,能当字帖用。”谭灵泽想母亲了。 叶庭芳问谭灵泽,“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吗?” “我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谭灵泽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土丘。 “我听说,谭柘国的太后还健在呀?”叶庭芳奇怪地问。 “谭太后确实健在,她是我哥哥谭扶摇的生母,我母亲是我父亲的侧妃。”谭灵泽有问必答。 这时,叶庭芳看着谭灵泽出神。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之人。 第27章 招事的人 不过,叶庭芳还是挺羡慕谭灵泽的。 “你还好,至少见过自己的母亲,还和她一起生活过。我连自己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姑母总是说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那就是说,你的母亲肯定是个美丽的女人。”谭灵泽真诚地说道。 “我一直都想见见她,哪怕是在梦里也好,可是从来没有,连梦里都没有。”叶庭芳低下头,看着杯中已经冷了的水。 “你的父母,为什么在已经不年轻的时候才生下你?”谭灵泽问叶庭芳。 “我父母一直不敢要孩子。因为父亲年轻时在军中,为调配治疗时疫的汤剂,自己亲身试药,中过很深的毒。他和母亲怕生出来的孩子有问题,对不起孩子,所以一直就没生。” 谭灵泽问:“那他们怎么又生下了你呢?” “后来母亲意外怀孕,父亲说那就生下来吧,大不了伺候这个孩子一辈子。”叶庭芳说道。 “结果生出来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儿。”谭灵泽说道。 “可是,高龄生女的母亲却走了。”叶庭芳幽幽地说道,“后来听我姑母说,父亲回来后,抱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笑是因为孩子非常健康,哭是因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了。” 这时,谭灵泽对叶庭芳说:“明天一早,领我去为他们扫墓吧。” 第二天一早,叶庭芳带着谭灵泽出发了。 他们来到渡口,登上了前往河对岸那座山的摆渡船。 登上山顶后,看到了叶庭芳父母的合葬墓。 这墓是削平一座小山建成的。墓地一侧,还建有一座碑亭。 石碑上,记录着叶庭芳父亲叶灵琛拯救江山社稷的伟大业绩。 谭灵泽跪倒在墓前,点燃纸钱。 看着燃烧的火焰,他在想,叶家父女二人两次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自己能做的,就是守护好叶庭芳,让她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当谭灵泽站起身时,目光越过山下的那条河和那片河滩地,看到了一片宅院。而那片住宅,正是叶宅。 原来在叶宅河滩上看到的那座有汉白玉围栏的山顶,就是叶庭芳父母的墓园。 叶庭芳的父母,一直在山顶上守望着他们的孩子。 一个月后,经过叶庭芳和谭灵泽的无数次修改,全套的叶氏文武馆建筑图纸终于完工了。 当梁仲达看到这一大叠图纸时,他惊呆了。 “谭大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有。我问了,谭大哥不会绣花。”叶庭芳的话接得飞快。 “你也不会。”梁仲达故意怼了叶庭芳一句。 “会给伤口缝针就行了。”谭灵泽替叶庭芳解围。 “好像哪儿不太对劲呀?”梁仲达看看叶庭芳,又看看谭灵泽。 “哪儿不对劲呀?”叶庭芳和谭灵泽一起问梁仲达。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梁仲达是个有话就直说的人。 叶庭芳被梁仲达戳中心事,低下头不说话。 谭灵泽以为叶庭芳生气了,埋怨起了梁仲达,“看来今天你不是来看图纸的,是来挑事儿的。” “谭大哥,说你点儿什么好呢?你呀,完全不解风情。等有工夫,我给你分析分析。”梁仲达遗憾地看着谭灵泽。 “行了,你们聊吧,我走了。”叶庭芳说完,谁也不看,快步地走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梁仲达和谭灵泽。 梁仲达拉谭灵泽坐下。 “谭大哥,这丫头的心事你没看出来?”梁仲达疑惑地看着谭灵泽。 谭灵泽这时也疑惑地看着梁仲达,不知道他想要跟自己说什么。 “我家小妹可能喜欢上你了。”梁仲达说道。 “不会。我和叶姑娘从来都是有事说事,从没发生过涉及感情的事。”谭灵泽实话实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仲达敲敲桌子,好像要那桌子帮他作证,好让谭灵泽相信自己的话。 “仲达,你知道我的情况,拖着两个孩子,还无家可归,好在我的脸皮够厚,赖在叶家不走。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安身。” “谭大哥,你把自己说得也太不堪了。” 梁仲达完全不认同谭灵泽对自己的评价,“前几天,我回京都给母亲请安,然后又去给皇上请安。当谈起你时,皇上说,一百个梁仲达捆在一起,都不如半个谭大将军。” 谭灵泽摆摆手,“陛下那是客气,不可当真。” “你是潜藏在水中的蛟龙,早晚有腾空而起的那一天。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眼光,但你要相信皇上的眼光。别看他年轻,却从来没看错过人。”梁仲达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是谁,充其量是一条沉底的小鲫鱼。”谭灵泽苦笑起来,“幸亏有你,有叶姑娘,有小陈将军,还拿我当知心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让你把我带偏了,我刚才是说,我家小妹喜欢上了你。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梁仲达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叶姑娘与小陈将军年貌相当,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谭灵泽说的是真心话。 “不要说不着边的话,我说的是,你怎么看待我小妹。”梁仲达不让谭灵泽顾左右而言他。 “叶姑娘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满世界去找,也很难找到第二个。我不配,所以我从没有过非分之想。”谭灵泽坦率地说道。 “你怎么不配了?”梁仲达紧追不放。 “因为我结过婚。” “结过婚就不配了?”梁仲达又问道。 “也不是结过婚就不配了,我是觉得结过婚的人情况比较复杂。比如我,妻子不明不白地因我而死,我怎么可以无情无义地另觅新欢呢?这个坎,我过不去。”谭灵泽眼里有了泪光。 “那你这样,是不是也辜负了另一个喜欢你的人呢?”梁仲达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这个人招事儿,可能还真不是戏言。当年我父亲对我极为喜爱,把我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可我是侧妃所生的庶子,后宫的风雨将母亲压抑得病倒了,很年轻时就死了。” 谭灵泽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回想这些事。 “因为父亲的宠爱,我害死了我的母亲。现在,妻子又因我而死。你想想,我这人是不是招事儿?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呢?”谭灵泽既像是在问梁仲达,又像是在问自己。 听谭灵泽说到这儿,梁仲达也沉默了。 第28章 难得放松 “没错,我这个人就是一个不祥之人。所以,我就不要去害人了。叶姑娘救了我的命,难道我反过来还要去害人家吗?”谭灵泽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声。 “那你以后就不再娶妻生子了吗?” “不会了,谁粘上我谁倒霉。但我在我义父墓前已经暗暗发誓,要守护叶姑娘一生,让她过好每一天。当她终身有了依靠的那一天,我会主动离开。” “可是她得不到自己所爱,能谈得上过得好吗?”梁仲达提的问题都很难回答。 “你饶了我吧,别再问了。我的心也很乱。”谭灵泽已经受不了了,他恳求梁仲达放过自己。 因为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真实的情感。 他也喜欢叶庭芳,只是那份情感被他深埋在了心底,从没去触碰过。可是这会儿却让梁仲达给翻了出来,这让他无处躲藏,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 但此时他还是选择掐灭心中炽烈的情感,继续将其深埋起来。 门外树木的阴影里,叶庭芳已经泪流满面。 她并未真的走,而是在屋外听两人谈话。 但她并未失望,也不绝望,更不怕受谭灵泽的牵连。 她清楚,自己要给谭灵泽时间。 时间能带走一切,也能带来一切。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她不惧怕等待。 我命由我,不由天。 心中拿定了大主意的叶庭芳出了东跨院,大踏步地回了自己的中院。 无需邀约,新的一天自己就来了。 在叶庭芳和谭灵泽两人的操持下,叶家文武馆动工了。 叶庭芳仍然侧重忙医馆的事儿。 而谭灵泽受叶庭芳的委托,全权负责文武馆的建造事宜。 晚上收工后,谭灵泽总会向叶庭芳说一下工程进展,以及银钱物料的使用情况。 每天这个时候,叶庭芳总要笑谭灵泽太教条、死认真。 而谭灵泽却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马虎,银钱的事却不可以。 银钱的来去,跟信任与否息息相关。 两个人想要相互信任,就必须在银钱上事事透明,让两个人都做到心中有数。 用谭灵泽的话来说,这叫心里对账。 每个人的内心账与实际的账目对上后,那就不可能产生矛盾和猜疑,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叶庭芳没办法,只得由他去。 文武馆的建设有条不紊地顺利推进。 叶庭芳很佩服谭灵泽的统筹和组织能力,每天制定施工进度,提出质量要求,做好过程监督,严格验收程序。 在做好每个环节和每天的验收后,建设速度提高了,质量更是有了有效保障。 这天,叶庭芳没什么事儿,就溜达到文武馆的建设场地。 工匠拿出一把铁锤,让叶庭芳来砸已经夯实的地面。 叶庭芳一锤子下去,地上连个坑都没有。 “这就是谭监造的要求,叶姑娘你可以随便砸。”工匠自信地说道。 “我看到了,确实过硬。”叶庭芳点头称赞。 工匠又说道:“还有外面的训练场,谭监造要求平整结实,达到十年不长草的标准。我说,十年之内如果长草,我就全部退回叶家的工钱。” “十年不长草,这要求还是真高。”叶庭芳笑了。 “谭监造说他要求高,让我们不要不高兴。要求高,能提高工匠们的技艺。干完这里的活儿,我们的建造水平也会有大幅提高。今后有机会就可以去盖宫殿,赚更多的钱。” “这可是我没想到的,看来这谭监造做事总是想得很长远。”叶庭芳更深地感受到了一个人与众不同的特质,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晚上盘账时,叶庭芳说起她在工地上的见闻。 “工匠说,谭监造要求极高。但我看他们并不觉得你挑剔,反而很感激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谭灵泽说:“如果只就事论事提要求,他们肯定会很烦,有抵触情绪。但如果打开他们的境界,让他们明白认真做眼前事,对自己今后发展的好处,就会自觉自愿地按要求去做了。” “今天去工地,我也被你教育了。医馆也要这样管理,我要为每个坐堂医制定一个成长规划。让他们有更高的理想,努力磨炼技艺,不被日常的琐事消磨了意志。” “好!真是孺子可教。”谭灵泽同叶庭芳开起了玩笑,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红艳艳的小果子,“刚从河滩上采来的,可甜了,奖励给你。” 叶庭芳接过果子,脸上却显出了不高兴。 “怎么忽然气压就变低了呢?”谭灵泽笑着问叶庭芳。 “不要把我当小孩,我是个大人。”叶庭芳高声抗议。 “行!行!行!知道了。”谭灵泽揉揉耳朵,“这么大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发泄完不满,叶庭芳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谭大哥,晚上不想吃家里的饭了,咱们到医馆附近那家羊肉馆去吃清炖羊排吧?” “好,说去就去,走!”谭灵泽知道叶庭芳每日的辛苦,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尽量让她高兴。 已是华灯初上之时,对餐馆来说这时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叶庭芳是个机灵鬼,她带着谭灵泽到了那家羊肉馆,先订下了一个小雅间。 然后两个人又回到街上,一家店铺接着一家店铺地看新鲜。 “每天太忙,我很少上街,今天我要好好逛一逛。”叶庭芳给谭灵泽打预防针。 “你使劲去逛,逛累了,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谭灵泽摆出一副老大哥替你扛一切的模样。 “说话算话。”叶庭芳拉住谭灵泽的宽大衣袖,撒起娇来。 “我说你没长大,你还不服气。”谭灵泽轻轻抖动衣袖,假装要甩开她。 可叶庭芳却不撒手,谭灵泽被她拖拽着,只能跟着她往前走。 忽然,叶庭芳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谭灵泽的袍袖,“今天一切费用由你来付。” 谭灵泽刚要说话,只听叶庭芳说道,“这钱是你的,算是图纸设计费分期付款的第一笔。” 不等谭灵泽张口,叶庭芳继续拉着他往前走。 逛了一大圈,什么都没买,但叶庭芳却很高兴。 逛乏了,也饿了,两人又回到羊肉馆去吃羊排。 馆子生意好得不得了,里面已经坐满了食客,外面还有人在耐心地等座。 第29章 冤家路窄 幸亏叶庭芳有先见之明,使得两人能从容地用餐。 进了雅间没等多久,伙计就将冒着热气的羊排端上了桌,然后又端上来一锅羊肉汤,上面撒着一层小青葱碎。 这时,叶庭芳抓起一根羊排骨,上去就咬了一口,“谭大哥,直接用手吧,吃得太文雅,就没了大口吃肉的豪气。” “说得没错。”谭灵泽也用手直接抓起羊排,往自己嘴里送。 正在这时,听到掌柜的正在包间外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而对方却明显高八度,“我昨天就派人订下的,你们今天告诉我给了别人,那你们必须现在就把人给我轰出去。” 一听声音,竟然是丁玉儿。 叶庭芳和谭灵泽相对一望,还没等说话,雅间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进来的正是丁玉儿。 后面紧跟着的,是已经吓得一脸土色的饭馆掌柜。 丁玉儿进门一看,雅间里坐着的,竟然是叶庭芳和谭灵泽,她的火更大了。 她命令掌柜的,“马上把他们轰出去。” 掌柜的又赶忙向她赔不是,“小伙计糊涂,记错了,以为二小姐订的是明天。” 这时,听丁玉儿厉声说道:“今儿是几号呀?” “今儿是十四,您瞧小伙计给您记的是十五。”掌柜地拿着记事本给丁玉儿看。 这时,丁玉儿的脸忽然红了。 “对不住了掌柜的,是我记错了,我订的是十五,我以为今天是十五,所以就过来了。” 这时叶庭芳站了起来,她拉住丁玉儿,“来都来了,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见叶庭芳大大方方地招呼自己,一点儿没记仇,丁玉儿只得坐下来。 她也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心想:吃就吃。 叶庭芳让掌柜得再上一份新菜。 掌柜的向叶庭芳躬身施了一个礼,表示感谢。然后,他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赶紧往厨房跑去。 叶庭芳之所以留丁玉儿吃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错了之后,就马上向掌柜的道歉。 这说明,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 再说了,自己也有对不住丁玉儿的地方,演了一出苦肉计,害她大哭了一场。上次因为老费的事儿,她也没帮自己,两人就算扯平了。 重新开始吧,人与人还是要以和为贵。 “今天的账由我来付。”丁玉儿对叶庭芳说道。 叶庭芳摇摇头,笑着说道:“咱俩都没机会付账,今天是谭大哥请客。你就敞开了吃吧,不吃白不吃!” 叶庭芳话说得让人听着舒服,丁玉儿不由得乐了。 “那天你找我,我却没帮忙,你不会记恨我吧?” “过去的事了,翻篇了,不提了。”叶庭芳按住丁玉儿的话头,“今天咱们就吃肉,而且是痛快的吃肉。” “好,吃肉。”丁玉儿应道。 一顿饭,化解了积存的矛盾。 吃饱喝足,三个人走出羊肉馆。 送丁玉儿上车离去后,叶庭芳和谭灵泽往叶宅方向走。 谭灵泽看着走在身边的叶庭芳说道:“行,小丫头有心胸,能成大事。” 叶庭芳听着心里喜欢,却又明知故问,“谁是小丫头?” “你呀!”谭灵泽笑着说道。 “我不是小丫头,我是大人,这是我今天第二次重申。”叶庭芳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好,好,我记住了。”谭灵泽又笑了起来。 “谭大哥,你以后就和仲达二哥、小陈将军那样叫我小妹吧。”叶庭芳人小鬼大,想从称呼上拉近与谭灵泽的关系。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妹,因为你是我义父的孩子。”谭灵泽认真地对叶庭芳说。 “还真是这样。”叶庭芳满意了。 “不过,你可得要听话呀,惹我这个哥哥生气的话,我会揍你的。”谭灵泽嘴里说的是狠话,表达的却是对叶庭芳的疼爱。 这时,叶庭芳忽然蹿上谭灵泽的后背,然后一按他的肩膀,“快背着我走,妹妹累了,不想走路了。” 谭灵泽背着叶庭芳,一溜烟地跑回了叶宅。 将叶庭芳放到中院门口,看着大门关严,谭灵泽才转身回了东跨院。 三个月后,叶家文武馆建成了。 看着已经瘦了一圈的谭灵泽,叶庭芳很是心疼。 谭灵泽却宽慰她,“我坐木轮椅养的这一身肥膘肉,终于卸下去了。” 叶庭芳说:“开馆之前好好歇几天,养养精神。” “恐怕没法歇了,把仲达和小陈将军请过来,我想跟他们商量一下开馆的事儿。”谭灵泽一会儿都闲不住。 梁仲达和小陈将军,这二位是一约就到。 “这文武馆建得还是真好呀,我都想去里面上学。”小陈将军由衷地说道。 “你想进来当学生的机会恐怕是没有了,不过进来当老师的机会倒是有一个。” 听了谭灵泽的话,小陈将军一脸惊喜,“这里面还有我做事的机会?” “你和仲达别想在旁边看热闹,有的是事儿等着你们干呢。再说,没有你们俩,这个文武馆也不可能办好。”谭灵泽说的不是客套话。 “那你就安排吧,你看我们俩能做什么?”梁仲达一直都支持建文武馆这件事,他知道从娃娃抓起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谭灵泽培养人的能力极强。 “当初,建叶家文武馆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国家培养文武兼备的人才。所以,我想与国家正规军队联办。”谭灵泽说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怎么是个好办法,快说说。”梁仲达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 “简单说,就是军队需要什么人才,文武馆就培养什么人才。这样,军队就会一直有人可用,而对学生们来说也能学为所用,不会浪费了他们的青春。”谭灵泽想得很周全。 “谭大哥是不是要我和仲达提供所需人才的清单呀?”小陈将军问道。 “这还只是其一,还有个苦差事等着你们两个呢?”谭灵泽笑着看他俩。 “我和小陈将军跟你一样,都是职业军人。爬冰卧雪,忍饥挨饿,什么苦没吃过?你说吧,让我们做什么,不用客气。”梁仲达也笑着看谭灵泽。 这时,谭灵泽说道:“想请你们二位来当客座先生,专教学生们实战。我会给你们排课。当然,排课之前会找你们商量,不会耽误你们在军中的公务。” “听你的安排。”小陈将军和梁仲达都答应了。 第30章 皇帝御赐 谭灵泽点点头,感谢他们的支持,“还有,就是要聘请一些知名的先生来讲经史子集,把文武馆的另一半支撑起来。”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叶庭芳,“另外,如果叶姑娘有空闲时,还可以教学生们日常疾病预防和伤口包扎急救的方法。” 谭灵泽眼里没有闲人,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 “要不要跟皇上去要些日常经费?”梁仲达说道。 “其实建文武馆的费用,用的都是皇上以前赏叶家的银子,就相当于皇上出资建了。另外,文武馆也有学费收入,可以作为日常经费。”叶庭芳说了一下办文武馆费用方面的问题。 接着谭灵泽说:“现在,有一件事需要陛下恩准,那就是请陛下亲手题写馆名。” “御赐馆名,这个想法好,我去京都一趟给你们办这事。”梁仲达主动揽下了这差使。 “太好了,等你哪天求得御赐馆名,哪天叶家文武馆就开馆。”谭灵泽对梁仲达说道。 开办文武馆这事,让四个年轻人都很兴奋,他们知道这是在干一件大事。 可当大家眼巴眼望地等着梁仲达回来开馆时,他却空着手回来了。 “怎么,御赐馆名的事儿,皇上没答应?”叶庭芳急切地问。 “那哪能呀,皇上不光答应了,还说要委派专人送过来。”梁仲达说道。 “这文武馆的事儿看来要闹大发了,都惊动皇上了。”小陈将军面露喜色。 “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打算,反正让我先回来等着。”梁仲达向大家报告完毕。 “那这事咱们办得有漏洞了。”谭灵泽这时突然说道。 “什么漏洞?”三个人一齐问他。 “尺寸呀,咱们没给皇上匾额的尺寸。”谭灵泽提醒大家。 “那就只能给多大的用多大的了,谁敢再给皇上送尺寸去呀!”小陈将军一跺脚说道。 “当初只是想要皇上的御赐馆名,以为当场写了就拿回来,谁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叶庭芳很无奈。 “大家也不用纠结了,就按小陈将军说的,送来什么用什么吧!”谭灵泽宽慰大家。 三天后,在梁仲达的导引下,文武馆门前来了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 在这辆车上,放着一块巨石,上面还覆盖着红绸。 叶庭芳和谭灵泽赶忙迎出文武馆大门。 梁仲达给他们介绍那个押运的宦官。 那个宦官说道:“老奴奉旨,将御赐的镇馆石送来了,上面有皇上亲笔题写的馆名。请叶姑娘和谭大将军过目。” 说完,那个宦官又将一封信双手捧给谭灵泽。 谭灵泽双手接过去一看,是皇上的亲笔信,打开一看说的都是家常话。 “谭大将军和小妹,做了朕应该做却没做的事,朕不胜感激。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事,遇到困难就交给朕来解决。有劳你们了!” 看完,他将信递给了叶庭芳。 叶庭芳看完笑了,“这是一封家书呀!” 而这时,梁仲达已经叫出了馆里的工匠,将巨石卸下来,立在了文武馆大门的东侧。 这块嶙峋有秩的青灰色大石头上,有御笔亲赐的五个雄浑大字“叶氏文武馆”。 这块石头,就像一座丰碑立在那里。 天都黑了,从军中赶来看石头的小陈将军,还站在那儿不肯走。 “这块石头往这儿一立,让文武馆立刻就有了不凡气势。”说完,又围着那块巨石转开了圈。 “没想到陛下这么看重这件事,还操了这么多心。真不该为这件小事,去打扰日理万机的陛下。”谭灵泽抚着那块石头轻声说道。 “快回东跨院吃饭吧,我饿了。”梁仲达说的话,把谭灵泽和小陈将军都气乐了。 三个人回到东跨院,叶庭芳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香气扑鼻的饭菜。 “谭大哥,我给你搞了一批报废的武器,你看你要不要?”梁仲达边吃边说道。 “要啊,都有什么?”谭灵泽立刻来了兴趣。 “主要是一些卷了刃的刀剑,砍人都不带出血的,非常适合学生用。” 梁仲达的描述正符合谭灵泽的期待。 “那我就弄二十匹掉了牙的淘汰老马过来,给馆里的学生训练用。”小陈将军也不甘落后。 “太好了,这样又可以省下一笔钱了。”叶庭芳听了特别高兴。 “钱!钱!钱!小妹,你最近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梁仲达嘲笑起了叶庭芳。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要是看看每天晚上收工,我和谭大哥抠着手指头,核算一笔笔的费用支出,你就不这么说了。”说完,叶庭芳还不忘瞪了梁仲达一眼。 “确实是,花钱如流水。”谭灵泽附和道。 “幸亏我这人足够心狠手辣,前期克扣了谭大哥的制图费,后期又拒绝支付他的监造费用,省下了一大半的钱。”叶庭芳其实是在用这番话,侧面对谭灵泽表达谢意。 “我还以为你本事挺大呢,呼啦啦就建成了这么大一个学馆,原来都是算计谭大哥才建成的呀!”梁仲达说完,忍不住地大笑。 “叶老板不要盘剥太狠,小心谭大哥罢工。”小陈将军也打趣叶庭芳。 “我不怕干事,就怕闲着。”谭灵泽笑着说道。 “谭大哥,接下来打算怎么招学生?”梁仲达问到了点子上。 “所有想到学馆上学的孩子,都要经过考试。然后,考上的学生,再分成两种,一种是收费的,一种是免费的。”谭灵泽看来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 “收费的,好理解,交钱上学,该交多少钱交多少。”小陈将军有疑问,“免费的是什么意思?” “免费的,就是那些有特长的孩子。”谭灵泽解释免费的概念。 “想得很对,有特长的孩子如果不收费,就可以吸引他们到馆里来,然后进行重点培养,可以更早更快地成长起来。”梁仲达明白了谭灵泽的用意。 “对,就是仲达说的这个意思。”谭灵泽又进一步解释,“办学馆既要讲究长期效应,也要讲究短期效应,有特长的孩子先让他们出头,就可以带动全馆孩子追赶。” “到时候,就不用拿小竹棍督学了,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小陈将军知道树立学习榜样的重要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谭灵泽点点头说道。 经过辛苦和劳累,叶氏文武馆万事俱备,只待开馆了。 第31章 有客来访 新学馆落成之后那段时间,就已经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参观过。 可是毕竟不太了解,打听的人多,而想入学的却还在观望。 不得不说,皇上是真了不起。 他就用一块儿大石头,通过亲手题写馆名,就成功地为文武馆做了个轰动性的招生广告。 有当今皇帝做背书,在学馆发出招生通知后,一时家长和学生趋之若鹜。 用梁仲达的话说,就是:来馆里报名入学的人太多了。皇上御赐的这块大石头,都快让家长和学生们摸秃噜皮了。 在文武馆招收的学生当中,就有小费和丁小霸。 小费因为在测试中弹跳力惊人,原地能蹦起就蹿上了房顶,因而成了免费生。 丁小霸也因为生得孔武有力,也成了免费生。 老费高兴得涕泪横流,“费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今后可以靠我家小费兴旺门庭了。” 他带着小费去给叶庭芳磕头。 “我家小费成了免费生,我在这里谢谢姑娘,我们爷俩儿给姑娘磕个头。” “老费,你搞错了,你家小费的免费生是他自己凭本事考上的,跟我没关系。”叶庭芳笑着说道。 “姑娘,要不是你给我机会,我哪能到学馆里来学习,这个我是知道的。”小费这时也说着道谢话。 叶庭芳指着小费对老费说:“要不是你家小费,也没有今天这个学馆。正是他想拜师学艺的热情感染了我,让我有了办学馆的想法。” “姑娘我嘴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这就再去洗一遍你的马车。”老费说道。 见他实在高兴,叶庭芳也不想扫他兴,“行,你去洗吧,把车洗得干干净净的。” 老费欢天喜地,拉着儿子走了。 同样高兴的,还有老丁。 他的儿子丁小霸也考上免费生。 看看那些自费生,再看看那么多的落榜生,老丁脸上全是骄傲和得意的神色。 他把丁小霸送回家之后,便一脸喜色地又回到京都的相府去当班。 刚走到边门的门口,正碰到坐车要出去玩儿的丁玉儿。 “给二小姐请安!”老丁恭敬地说道。 丁玉儿从车窗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连眉毛都在笑,老丁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说给我听听。” “是有件喜事,我儿子考上了叶氏文武馆。”老丁又掩饰不住地笑起来。 “什么叶氏文武馆?我怎么不知道。”丁玉儿听得一脸懵。 “是开医馆的叶家,又开了一家文武馆,用了三个月时间建成的。正好这三个月,您去南方避寒气去了,所以才会不知道。”老丁耐心地给丁玉儿解释起来。 “不就是去了叶家开的学馆去上学吗,至于高兴成这样?”丁玉儿颇有些不解。 “您是不知道,这家学馆可跟别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丁玉儿问。 “这个学馆,要经过考试才能进去,而且还和军队一起叫什么联办,就是直接为军队培养文武兼备的人才。连当今皇上都知道了,还亲笔御赐了馆名,就立在学馆的大门口。”老丁讲得是眉飞色舞。 正在老丁还要讲时,“呼”一下,丁玉儿的马车就跑走了。 坐在飞驰的车上,丁玉儿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叶庭芳怎么这么能折腾,开个医馆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这忽不啦地,又开了一家学馆,这是要把卫梁国的钱都赚到叶家去了。 要说丁玉儿不嫉妒叶庭芳,那肯定是假话。可是嫉妒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又做不来这些事。 好在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如上门去瞧瞧,看看这学馆到底有多了不起。 快到叶宅所在街区,丁玉儿吩咐车夫,“把车停到商街上,我去买点东西。” 为了安静,叶宅建在一条街的尽头,但出了街口,就是繁华的商街地带。 丁玉儿就在商街的一个铺子中买了一个大聚宝盆,然后驱车来到了叶宅。 丁玉儿的车在中院停下来,看门人却说,叶庭芳在文武馆。 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个文武馆建在了河滩地上。 路她认识,就在叶宅的南面儿, 可这次再去可就不一样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伸向了河滩。 车顺着这条大道走进去,一座白墙灰瓦的巨大院落出现在眼前。 这就到了学馆了。 这个学馆,设计得极其简洁,但却感觉很有气势。真是奇怪了。 她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皇上亲笔御赐馆名的那块巨石。 素朴的青灰色巨石上刻着“叶氏文武馆”五个大字,凹陷的字体上涂着暗红的朱漆,显露出了皇家才有的王者之气。 门口的守门人,问明丁玉儿来意,还给她做了登记。然后,让她稍候,自己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只见叶庭芳迎了出来。 看到丁玉儿手里捧着的聚宝盆,不禁夸奖道:“好漂亮呀!” 忙命人接过去,然后拉着丁玉儿进了院落。 走进院落,丁玉儿看到里面中央是一个能装下两三千人的大空场。空场周围则是不知什么功能的一排排房子。 叶庭芳把她带进右手边一个另外开大门的小院。 进院一看,朝南的台阶上,立着一座三个开间的大房子。 这房子中间是正厅,里面摆着一张长条桌,周边散放座椅,布置得倒像是议事厅。 叶庭芳拉丁玉儿到正厅西边的小间,让她坐到一张小桌旁的软垫椅上,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叶庭芳笑着问丁玉儿,“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鼻子底下长着一张嘴,问呗!”丁玉儿说道。 “那是,什么事儿能难得住丁二小姐。”叶庭芳开始给爱听好话的丁玉儿往脚底下垫砖头。 “上次咱们在羊肉馆碰上,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那时怎么没听说你要办学馆的事儿呀?”丁玉儿问。 “那时候,学馆还在图纸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建成,哪里敢说呀!万一建不成,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叶庭芳边说,边嘻嘻地笑。 “我刚从南方回来,听说开了学馆,就赶紧过来道贺了。”丁玉儿说道。 “多谢厚爱,我请你吃饭。” 丁玉儿说:“你请我,我当然不会客气,哪儿贵去哪儿吃。” 叶庭芳说:“咱们今天去东跨院吃吧。谭大哥、仲达二哥和小陈将军,他们去河边钓鱼了,说是回来要摆个鱼宴。我让厨房准备了其他饭菜,等他们的鱼来了,先煮个奶白鱼汤给你喝。” 丁玉儿点点头,“行,我最喜欢喝鱼汤了。” 喝完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同来到叶宅的东跨院。 第32章 先学逃跑 到了晚饭时间,只见梁仲达拎着一双湿淋淋的鞋子,大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妹,你快出去看看,小陈将军掉河里了,成落汤鸡了。” 一扭头,他看到了丁玉儿。 梁仲达说道:“稀客呀,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为什么不来呀?我想来就来。”丁玉儿才不管梁仲达说什么。 “行,行,来吧,你随便来。”梁仲达知道丁玉儿与众不同的脾气,赶紧休战,不再与她啰嗦。 趁梁仲达和丁玉儿说话的工夫,叶庭芳已经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 当谭灵泽搀着光着双脚、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陈将军进来时,她把姜糖水递了过去。 “哎呀,小妹。你真乃神人也,我正想跟你要碗姜糖水驱驱寒气,你已经预备好了。”小陈将军接过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丁玉儿和刚进来的几位互相见了礼,大家就直接坐到了餐桌旁。 “鱼呢?”叶庭芳问出去钓鱼的这三个大男人。 “一条没钓着。”谭灵泽老老实实地说道。 “鱼没钓着,小陈将军却差点让鱼给钓了去。”梁仲达又哈哈大笑起来。 “幸亏没指望你们的鱼,早早预备了饭菜。”叶庭芳摇头叹息,“我还说请丁二小姐喝鱼汤呢,这下喝不成了。” 她转身让仆人把饭菜端上来,先给丁玉儿盛了一小碗开胃的酸汤小肉丸。 丁玉儿很捧场,大口地喝了起来。 正当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丁玉儿忽然开了口。 “我要参股丁氏文武馆。” 叶庭芳和谭灵泽互相望了一眼,都没说话。 这时,梁仲达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又要挑事儿了。就知道这位丁二小姐来了,准保有麻烦。 “你倒是真不客气,看看这二位吧!”小陈将军指了指谭灵泽和叶庭芳,“为了操持这个文武馆,瞧瞧这俩人儿,都已经累得瘦脱了相了。” “参股后,我可以到馆里来做事,让他们两个好好歇歇。”丁玉儿已经看好了这个项目,她觉得有利可图,哪肯轻易罢手。 “你去哪儿弄钱来投资呀?”梁仲达知道,这个丁二小姐向来花钱大手大脚,是个手里有二两银子,肯定不会花一两九的主儿,绝对没有半个余钱。 “我去和我母亲要,她肯定会给我。”丁玉儿知道母亲会帮自己。 “你知道建这座学馆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小陈将军问丁玉儿。 “那肯定是叶家出的呀。”丁玉儿把握十足地说道。 “名义上是叶家出的,实际上是当今皇上出的。建馆的钱,用的都是这些年攒下的皇上的赏赐。”小陈将军看看丁玉儿,“这种情况下,请问谁敢参股?” 叶庭芳听了这些话,扭头偷偷地笑。 “那参股的事儿,看来是不成了。”丁玉儿对参股死了心,“那我可以到馆里来做事,做什么都行。” “你夏天要去避暑三个月,冬天又要去避寒三个月,这一下子就要歇半年,再加上其他的七事八事,一年里你能有几天能为馆里做事?还是算了吧!”梁仲达赶紧否定了她的想法。 “那我可以没事的时候到馆里来玩儿吗?”丁玉儿的要求虽然在降低,但却仍然没完没了。 “来吧,你什么时候来玩儿都可以。”叶庭芳知道,什么事都不答应丁玉儿,那她就要开始胡干了,又要整出幺蛾子来,不如答应她,先把她稳住。 “谭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同意吗?”丁玉儿又发现了新问题。 “我没意见,学馆的事儿一切听从叶姑娘安排。”谭灵泽说的虽然是软话,却明白地告诉了丁玉儿,叶庭芳才是学馆的当家人。 “你就别挑事儿了,天晚了,吃饱喝足赶紧回去吧。”梁仲达真是打心眼儿里希望丁玉儿快走,不然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歪点子来。 “我二哥说的有道理,天晚了女孩子回去不安全。”叶庭芳把小虎叫进来,让他护送丁玉儿回去。 几个人连哄带劝的,终于把丁玉儿送走了。 “对付她一个人,比对付千军万马都累。”小陈将军说完就势瘫倒在椅子上。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所以累。”梁仲达拍拍小陈将军的椅背说道,“所以,我可不成亲,不给自己找那麻烦。” “本来她是看上你的,却让你硬生生地把她给气跑了。”小陈将军说道,“这阵子,她又看上了谭大哥。来学馆做事,那都是借口,还不是为了看谭大哥。” “我,敬而远之。”谭灵泽说完,又看向梁仲达,“仲达知道我的真实想法。” “知道,心里有坎过不去。”梁仲达说道。 “什么坎过不去?”小陈将军急急地问。 “你没成过婚,不懂,少问。”梁仲达并不回答小陈将军的问话。 因为梁仲达和谭灵泽那次聊天,叶庭芳在外面偷听,所以她知道两人所说的那道坎,就是谭灵泽放不下死去的妻子。 小陈将军倒是心里踏实了,知道谭灵泽根本无心和女人纠缠。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女人里面包括叶庭芳。 一间屋子里的四个人中,三个有心事。梁仲达看出来了,他们活得都没自己轻松。 这一天,叶氏文武馆终于正式开课了。 谭灵泽给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逃跑。 学生们到这儿来,都憋足了劲要学一身真本事。 没想到,让他们仰慕已久的谭先生却教他们怎么逃跑。 “一个人本事再大,也有自己打不过的人。如果见到个人就拼命,你有几条命可以拼呢?”谭灵泽问道。 “一条。”孩子们抢着回答。 “所以,保住这条命重不重要?”谭灵泽又问。 “重要!”孩子们又嚷嚷着回答。 “打不过就跑,保住性命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所以,要先学会逃跑,你们都明白了吗?”谭灵泽又问学生们。 “明白。” “但是逃跑并不是被人吓跑了,所以逃跑要有策略。不然,还会让人追上来把自己干掉。也因此,逃跑是个技术活,要好好学习才行。”谭灵泽把话说得深入浅出。 第一天上课,学生们就在谭灵泽的引导下,开始打破以往的习惯性思维,学会了换个角度思考同一个问题。 在远处偷偷观望学馆这第一堂课的叶庭芳,发现谭灵泽的课不光有趣,还能开阔人的思路。 第33章 机会来了 在谭灵泽的悉心调教下,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在这群学生当中,小费和丁小霸开始脱颖而出。 小费脑子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样样都拿得起来。 丁小霸学习底子也不错,而且因为身强体壮力气大,在马上格斗方面没人是他的对手。 这天,应谭灵泽的邀请,小陈将军带着在军中比武夺魁的那十个骑兵,来给叶氏文武馆的学生做表演。 之所以,让获胜士兵来,谭灵泽是想让自己的学生看看什么是顶级的骑兵。 那十个骑兵到来后,齐刷刷地跳下马,向着谭灵泽施礼。 谭灵泽忍不住对他们的喜爱之情,走上前去一个个地拥抱他们。 这时,十个骑兵一使眼色,把谭灵泽架了起来,然后高高地抛向天空,接住后又抛向天空,表达他们对谭灵泽的尊重和喜爱。 把谭灵泽放下后,十个骑兵又和他拥抱在一起。 “行了,你们这样我嫉妒。”小陈将军在一旁大喊。 谭灵泽和那十个骑兵听了,都大笑起来。 他们又一起拥向小陈将军,把他也架了起来,抛向了空中。 弟兄般相见的亲热场面,让学馆的学生们看得热血沸腾。 当这十个骑兵开始表演后,学馆的学生们都惊掉了下巴。 瞬间消失在远方的速度,整齐划一的动作,上下翻飞的娴熟骑术,真是开了眼界了。 学生们激动得又跳又蹦,不时还嗷嗷叫上几声。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他们的心情了,他们只想像旷野中的虎狼一样嚎叫。 谭灵泽知道,学生们的学习热情已经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大家看看吧,这就是职业军人的风采。好好练,你们也会成为他们这样的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家卫国,气壮山河。”谭灵泽对自己的学生说道。 “谭先生,我们也想表演一下。”学生们被激发出了展现欲。 “好,你们露一手给这些军哥们看看。”小陈将军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小陈将军的威名已经如雷贯耳,学馆里没人不知道。一旦他说行,这人将来就一定能行,大家好好表现,然后请小陈将军品评一下。”谭灵泽也开始营造气氛。 “我可以告诉大家,我的一个亲兵刚被大陈将军挑走重用去了。他也是在你们这个年纪跟了我,你们好好表现,如果过硬,我就从你们中间挑一个给我当亲兵。”小陈将军的话,让孩子们眼睛都冒火了。 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学生们又开始嗷嗷地叫了起来,要亮自己的看家本事给小陈将军看。 最后,从综合情况看,小陈将军和谭灵泽的看法一样,他也认为这些学生中有两个人比较拔尖。一个是小费,一个是丁小霸,两人不相上下。 “遗憾,我只能要一个,过两天再让他俩赛一次。”小陈将军对谭灵泽说道。 “听到了吧,机会难得,这两天你俩好好准备一下,拿出所有的本事给小陈将军展示一下。”谭灵泽对小费和丁小霸叮嘱道。 这时,丁小霸想,跟着小陈将军自己将会前途无量。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胜过小费。 他回到家后,跟父亲老丁说起了小陈将军在学馆挑亲兵的事儿。 老丁眼睛顿时也冒出了火星子,机会来得太快了。 这要是自己儿子能跟了小陈将军,那用不了几年时间就会成为一名军官了。 可是丁小霸说,他还有个强大竞争对手小费。 一听说是小费,老丁开始脑袋瓜子疼。他爹老费是叶家的马夫,叶家又跟陈家关系很亲厚,他们会不会去求叶家,来抢丁小霸的机会呀? 想到这儿,老丁坐不住了。 这一夜,老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在想主意,好让儿子战胜小费。 但他觉得本事是一方面,有个人给说句话更重要。 于是,一早他便来到了相府。 本来今天不该他当班,丁夫人看到心事重重来见自己的老丁,以为出了什么事。 “夫人,我有件私人的事儿,想请您给说句话。”老丁大着胆子说道。 丁夫人心情不错,问道:“什么事呀?把你愁成这样。” 老丁把儿子想去给小陈将军当亲兵的事儿,向丁夫人说了一遍。 “你是想让相爷去给你说句话,是不是?”丁夫人说道。 “那谁说话,也不如相府相爷说话管用呀。如果相爷能跟小陈将军打个招呼,估计就不成问题了。”老丁说起了恭维话。 “你为我办过大事儿,我没有理由不替你去求相爷,不过不管成或不成,你都不要恼了。”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管成还是不成,老丁都会铭记夫人的恩德。”老丁说完,跪到地上就磕头。 “起来吧,回去听信。”丁夫人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 老丁千恩万谢地起身走了。 晚上吃过饭,丁夫人为丁丞相倒上他爱喝的丹枫白露茶。 “老爷,听说小陈将军缺了一个亲兵。咱们府里的侍从老丁,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很上劲,想跟着小陈将军磨炼磨炼。”丁夫人一边看丁丞相脸色,一边说出了老丁求她办的事儿。 “我向来不掺和军中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丁丞相听了,明显有些不高兴。 “这哪里是掺和军中的事儿呀,就是推荐个人。你跟小陈将军说一声,他还能不给你面子吗?”丁夫人可不是好打发的人。 “我是不会去的,你不要再说了。”丁丞相脸上现出了愠怒之色。 丁夫人看了看丁丞相,不敢再多说话。 看来老丁所求之事,让丁丞相帮忙是不大可能了。 这回,轮到丁夫人夜不能寐了。 早上,丁夫人差人把老丁叫了来。 “事情不太顺利,咱们相爷说了,他和军中之事素无瓜葛。”丁夫人无奈地说道。 老丁一听顿时失魂落魄,“夫人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为你的事儿,我昨儿一整夜都没睡踏实。”丁夫人摸摸自己额头说道,“我想了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老丁听了,立马来了精神,“夫人,您说。” “不行的话,给那个竞争者一笔银钱,让他放弃竞争不就得了。”这就是丁夫人想了一夜的主意。 “这也不知道花多少银子,对方能让出这个名额。”老丁犯了难。 “我给你一锭金子,大概值二百两银子。你让丁小霸送给那个对手。我敢说,他那个当车夫的爹,干十年恐怕都挣不到这个数目的银钱。”丁夫人把握十足地说道。 老丁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橙黄的金锭,仍面带疑虑。 “去办吧,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究竟想要多少,让他自己开个数出来。”丁夫人相信,只要钱到位了,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第34章 花园偷听 这两天,闲来无事的丁玉儿又坐着车来到了叶氏文武馆。 守门人已经认识了丁玉儿,告诉她:叶庭芳和谭灵泽去商街选布料去了,要给学馆里的学生们做换季的衣裳。 丁玉儿坐车已经坐累了,懒得再去商街上找他俩。于是,独自进了大门,去上次叶庭芳带她去的那个小院里休息。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子,感觉很无聊,就出了小院门到学馆里面走走。 出门一看,她发现学馆太大了。她怕自己迷路,当看到有一座小花园在不远处时,就决定先去那里转转。 小花园树木茂密,路径曲折,显得十分幽静。 当她走到一处影壁墙外侧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要是答应了我,我就送你一个金锭。”说话的,是一个声音粗哑的少年男孩的声音。 丁玉儿听了,心想:一个孩子,还挺有钱。 可是她心里也一翻个儿,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给别人钱,里面一定有文章。 她悄悄地躲进影壁墙旁边的树丛里,继续偷听。 “我不会答应你的。”这时,丁玉儿听到一个声音纤细的少年男孩的声音。 “这可是一锭真金呀?”粗哑嗓男孩又说道。 “我不稀罕。”纤细嗓男孩干脆地拒绝了。 “你拿这锭金子给你爹,他就不用起早贪黑去赶车了。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粗哑嗓男孩在劝说纤细嗓男孩。 “我要在学馆里跟着谭先生学真本事,用真本事去给我爹赚钱。”纤细嗓男孩口气很硬地说道。 “那你就说吧,到底要多少钱才会答应?”粗哑嗓男孩有些急了。 “你就是拿一座金山来换,我也不干。”纤细嗓男孩给出了自己的底线。 “你可真够倔的。”粗哑嗓男孩说完,叹了一口气。 “咱们还是比赛场上见吧,你赢了你跟小陈将军走,我没话说,但你用钱买这个机会,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纤细嗓男孩说完,就走出了影壁墙。 丁玉儿看到纤细嗓男孩长得细高,后面追着那个膀大腰圆的粗哑嗓男孩,“你先别着急走呀,咱们再商量商量。” 丁玉儿看着他们走远了,才从树丛里走出来。 她想,等会儿得去问问叶庭芳,小陈将军这是要带走谁,怎么里面还有人要作弊呢? 丁玉儿又顺原路回到了小院,她看到叶庭芳和谭灵泽已经回来了。 三个人见过礼之后,丁玉儿问:“小陈将军是不是看中了学馆里的学生?”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叶庭芳听了好奇地望着她。 “小陈将军要人去干嘛?”丁玉儿不回答叶庭芳,继续问自己的问题。 “去给他做亲兵。”叶庭芳答道。 “怪不得,确实是一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差使。”丁玉儿自言自语道。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呀,问东问西的,问完了还这么多感慨?”叶庭芳真怕这个丁二小姐又生出什么事儿来。 “你们这个学馆里有个学生想花钱买这份差使。”丁玉儿道出了惊天的秘密。 听她说完,谭灵泽说道:“这差使只有两个人有机会,别人花钱也没用。” “机会是不是就一个?”丁玉儿问谭灵泽。 “对,在这两个人中选一个。”谭灵泽如实说道。 “那就对了,就是这两个人中,有一个要出钱买这个差使。”丁玉儿越发肯定地说道。 她把刚才在小花园影壁墙外听到的事儿,和亲眼看到那两个学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叶庭芳和谭灵泽讲了一遍。 听丁玉儿讲完,叶庭芳和谭灵泽确信,这两个学生就是小费和丁小霸。那个要花钱买机会的学生,是丁小霸。 谭灵泽立即让门上的人,去把小费和丁小霸叫到小院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来了。 “说说吧,你们俩刚才去哪儿了?”叶庭芳尽量语气温和地说道。 丁小霸一听,脸有些变色,但他的嘴很硬,“哪儿都没去。” 小费则实话实说:“我们去小花园说了点儿事儿。” 听完,谭灵泽将目光望向了嘴硬的丁小霸。 丁小霸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丁小霸,你还是赶紧说了吧,咱们不能跟谭先生说谎。”小费劝丁小霸。 丁小霸见事情已经败露,只得说道:“我想出点儿钱,从小费手里买下那个去给小陈将军当亲兵的机会。” 叶庭芳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丁小霸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此时丁玉儿脸上,有了得意之色。她倒要看看,叶庭芳和谭灵泽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准备给小费多少钱”谭灵泽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一锭金子。”丁小霸嗫嚅着答道。 “能给我看看吗?”谭灵泽依旧态度温和。 丁小霸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金锭,交给了谭灵泽。 谭灵泽看了看金锭的大小,他有些震惊,这个金锭如果拿去兑换,可以兑换二百两文银。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笔钱呢? “你跟我说说,这个金锭是谁给你的?”谭灵泽继续保持温和,他知道丁小霸不过是个执行者。 丁小霸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已经扛不住谭灵泽的追问,即便这追问很温和。 “是我爹给我的。”丁小霸把老丁供了出来。 谭灵泽和叶庭芳倒是一起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锭金子不是偷来的。 “这锭金子,先放我这儿。稍后我会原样还给你,你相信我吗?”谭灵泽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那个金锭,然后对丁小霸说道。 “相信。”丁小霸立刻答道。 “好,你们俩先回去吧。在这里说的话,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谭灵泽仍然保持着温和的语调。 看着小费和丁小霸走了,这时,叶庭芳把目光望向了正看热闹的丁玉儿。 “你知道这个丁小霸是谁吗?” “我又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丁玉儿一摊手。 “他是你们相府侍从老丁的儿子。”叶庭芳说道。 见丁玉儿一脸茫然,叶庭芳来到一个硕大的双开门柜子前,将锁打开,拿出了学生登记簿,找到丁小霸那页,指给丁玉儿看。 丁玉儿一看,在父亲一栏中果然写的是老丁。而在老丁职业那一栏里,也清楚地写着“相府侍从”四个字。 这时的丁玉儿,已经完全傻掉了。 第35章 金锭之祸 丁玉儿万万没想到,在学馆里出现问题的学生,竟然和相府有关系。 “丁二小姐,相府里一个侍从,一年能挣多少银子。”谭灵泽问丁玉儿。 “这我从来没问过,可是怎么也不会挣这么多银子吧。我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银子,他不会比我银子还多吧?”丁玉儿说道。 “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这丁小霸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呢?而且,钱还多到了要换成金锭存着。”叶庭芳也对这钱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这时,谭灵泽看着那个金锭说道:“这金锭上好像还盖了个印。” 听谭灵泽说完,叶庭芳和丁玉儿一起看向他手中的那块儿金锭。 谭灵泽用手指了指金锭边角的位置,那里印着一个小小的“丁”字。 “难道说,这个金锭是我家的?”丁玉儿眉毛一挑说道。 “很有可能。”谭灵泽说出了自己看法。 “那就是说,是老丁从相府里偷走的?”丁玉儿开始猜测起来。 “那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相府赏给他的。”叶庭芳不想轻易怀疑一个人的人品。 “把这个金锭给我,我回去让我娘查查相府少了这块金锭没有。”丁玉儿还是怀疑,金锭是老丁从她家偷走的。 “不行,这个要还给丁小霸。”谭灵泽说道。 这锭金子现在的所有者,毕竟是老丁,怎么可以给别人呢。况且,已经跟丁小霸说了,稍后会还给他,不能不讲信用。 “我回去问问我的母亲,看她知不知道这锭金子的来历。”丁玉儿是个急脾气。 金锭的事情是丁玉儿发现的,现在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拦她回去问。 送走丁玉儿,谭灵泽对叶庭芳说:“这个金锭,先还给丁小霸。” 叶庭芳点点头,然后说道:“可是丁小霸这样的孩子,是不能再推荐给小陈将军了。” “对,这么小就长歪了,当家长的有很大责任。”谭灵泽遗憾地说道。 “那还让他在咱们的学馆里上学吗?”叶庭芳问谭灵泽。 “既然丁二小姐回去问丁夫人了,那就等等她的消息,然后再做决定。”谭灵泽想了想说道。 他知道,丁小霸这样的孩子,成年后如果走上歪门邪道,在这里学得越多,可能危害越大。可是要是开除了丁小霸,他又能去哪里呢? 真是太难处理了。 谭灵泽和叶庭芳为丁小霸犯起了愁。 再说丁玉儿, 她回到家后,立即去找母亲丁夫人。 “母亲,咱家的库里有没有丢过金锭?” 丁夫人笑了,“有两道门锁着,从来没丢过东西。” “那您有没有赏过老丁金锭?”丁玉儿问丁夫人。 丁夫人一听,心里开始狂跳。 自己姑娘突然问这个,难道老丁的事儿暴露了? 可不容她细想,因为丁玉儿正在盯着她,“年年都会奖赏那些为相府出过力的人,我怎么会记得有没有奖赏过老丁呢?” “您查查进出的账不就知道了吗?”丁玉儿不好糊弄。 “今儿我头有点儿疼,明天我去给你查。”丁夫人搪塞丁玉儿。 “行。”丁玉儿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这时候丁夫人开始探听根由。 “今天去叶庭芳开的叶氏文武馆,看到那里有个学生,竟然拿着盖有丁字印的金锭贿赂同学。巧的是,这个学生是老丁的儿子。所以,我就回来问问您,是否知道金锭的来历。” 丁玉儿竹筒倒豆子讲了个清清楚楚。 丁夫人听了,心跳得更厉害了。这事儿,连叶庭芳都知道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丁夫人的掌控。 丁夫人定了定神,借口头疼想躺一会儿,把丁玉儿打发走了。 这时,她的脑子里乱极了,便开始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可怎么办呢? 丁丞相回来后,没看到丁夫人出来迎接,又听婢女说在卧房里。他以为丁夫人病了,便找了过来。 丁夫人一看丁丞相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丁丞相的脚下。 丁丞相一看,就知道有事情,赶紧关上了卧房的门。 “老爷,救救我。”丁夫人说完,就哭了起来。 丁丞相听了,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他的老婆他还是知道的,背着他什么都敢干。平时就没少警告过她,可就是屡教不改。 “说吧,你又干什么了?”丁丞相的脸色沉下来。 丁夫人把丁丞相不帮忙找小陈将军说情,她决定出钱让老丁儿子贿赂同学买机会的事儿,说了出来。 “没想到,事情败露了,叶庭芳他们发现了金锭上的丁字印。知道金锭是丁家的了。”丁夫人这次是真的怕了。 “那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帮老丁呢?”丁丞相的脑子很够用。 丁夫人只得说了实话,“我让他去大陈将军家投了那封告密信。” “什么?那封告密信是你写的?”丁丞相吼了起来,面目也变得狰狞。 丁夫人只得承认,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丈夫这副模样,她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你为什么要写告密信呢?”丁丞相开始刨根问底。 “因为叶庭芳欺负玉儿,我为了替女儿出气,所以就写了那封告密信。”丁夫人哭着说道。 “愚蠢的女人!”丁丞相被气得脑门上都起了青筋。 丁丞相一脚踢开匍匐在自己脚前的丁夫人,然后走到桌边,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老爷,我错了,救救我吧!”丁夫人又爬了过来。 丁丞相看着眼前的丁夫人,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光有模样却没头脑的女人,这是给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呀。 他想起,母亲当初曾极力反对自己娶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丁夫人是个绣花枕头,在仕途上帮不了自己。现在看来,母亲只说对了一半。别说在仕途上帮自己了,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自己每天谨慎小心地伺候皇上,费尽心机地与朝臣们周旋,才有了今天的权力和地位。 却没想到这个愚蠢的女人,却要将自己前半生的奋斗成果化为乌有了。 想想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想想同在朝中为官的两个儿子和大女婿的前途,他又不得不思考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第36章 发生命案 过了许久,丁丞相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听了丁丞相所说的话,却把丁夫人吓得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丁丞相的大体意思是,老丁知道的太多了。而现在他的儿子丁小霸花钱买机会这件事,又被关键人物叶庭芳晓得了。而且,丁玉儿也在追查这件事。 这种情况下,一个老丁是扛不住的,早早晚晚会把丁夫人给供出来。到那时,就不是一个金锭的小事了,还会扯出告密信这件大事。 所以,不如斩草除根,做掉老丁以绝后患。 丁夫人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丈夫,竟然能想出如此大胆狠毒的办法来。 但杀人可不是小事呀。 丁丞相对丁夫人说:“你不是会配制灭鼠药吗?相府灭鼠的药不都是你配制的吗?” 丁夫人的父亲就是靠祖传的灭鼠药方才发得家,之后才将生意做大发了财。 此时,丁夫人非常害怕,“可老丁是人,他不是老鼠呀。” “都一样,人和老鼠没什么分别。”丁丞相冷冷地说道。 看着丁夫人惶惶不安的面孔,丁丞相又说道:“明天早上就把这事儿办了。一定要快。” 丁夫人听了浑身就是一哆嗦。 “你算好剂量,泡一副汤剂,明天想办法让老丁喝下去,然后让他回家后再发病。”丁丞相嘱咐丁夫人,“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现在就配药。” 丁夫人战战兢兢地拿出一把转心壶,将毒鼠的药粉倒入其中的一个壶胆中,又放些中和苦味的药料。 接着,丁夫人又将转心壶的另一个壶胆里放入同色同味的无毒药料包。 早上起身,丁丞相对魂不守舍的丁夫人格外温柔,用宽心话给她打气,“夫人抓紧把老丁办了,今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丁丞相走了,到政事堂议事去了。 都日上三竿了,丁玉儿才起身,她想起了昨天让母亲查老丁奖赏的事儿。 她来到母亲院外,推开大门,眼前情景把她吓得发出了一声鬼一样的尖叫。 只见母亲半闭着眼睛口鼻流血,倒在正屋门口台阶底下的左侧。 而台阶底下的中间也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老丁。他揪着自己的衣领,也是口鼻流血倒在地上。 闻声赶过来的仆人,也吓得不敢上前。 这时丁大管家跑了过来,他看了看情形,知道丁夫人和老丁已经没救了。 丁大管家脑子转得飞快。 他先喊来丁二小姐的嬷嬷,让她照看好丁二小姐。 接着他又想:出了人命了,必须得报官,丁丞相在的话,也得这么处理。 于是,安排二管家去报官。 他又让三管家守好现场,不让闲人靠近。 他自己则赶紧跑到政事堂去报告丁丞相。 丁丞相疾驰火燎地赶回相府时,京兆尹已经在丁夫人院门口等他了。 他见丁丞相回来了,赶紧上前施礼。 “丁丞相节哀,尊夫人已经不幸辞世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早上我出门时还好好的。”丁丞相一脸茫然地说道。 “来,我陪您进去看看。”京兆尹让守护的差役让开门口。 丁丞相一眼看到躺在台阶上的丁夫人,他抬腿正要往里走。 京兆尹一把拉住丁丞相,“里面正有人查着呢,您先听我介绍一下情况。” 丁丞相急吼吼地说:“你快说吧!” 京兆尹这才说道:“除了您夫人,还有一个侍从老丁也死在了院子里。” “什么?”丁丞相转身又要往里去。 “丁丞相,您先听我说。”京兆尹扶住身体已经打战的丁丞相,“从情况看,可能是这个侍从盗取夫人房中的财物。” “怎么看出来的?”丁丞相问。 “因为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两个金锭。可能是被夫人发现此人偷盗后,两人发生抢夺时掉在桌子下面的。” “银钱都归我夫人掌管,这在府里尽人皆知。很有可能这个侍从钱紧,所以起了歹心。”丁丞相很赞同京兆尹的分析。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桌上有个转心壶,壶里装的是什么不知道,但显然夫人和这个侍从都喝了里面的东西,而且都中了毒,所以才出了人命案。”京兆尹又说道。 “那就赶紧查查,壶里面是什么?壶里的东西,是我夫人放的,还是那个侍从放的。”丁丞相说道。 “丁丞相说得极是,但现在的问题是,壶里的东西,不管两个人是谁放的,都要问为什么放?知道了为什么,也就知道究竟是谁想毒死谁了。”京兆尹有琢磨不透的地方。 “可是我夫人和这个侍从现在都死了呀,问谁去呀?”丁丞相又有些发急。 “所以,这个案子就进了死胡同了。”京兆尹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丁丞相问京兆尹。 “丁丞相您看这样可不可以,对外先定下这个侍从偷盗,被夫人发现,在互相抢夺时,双双摔倒死亡。然后,再暗暗调查投毒的事儿。”京兆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这事,还算说得通。只是投毒的事儿,也得抓紧查才是,不然我夫人也是死不瞑目呀!”说完,丁丞相的眼泪夺眶而出。 “丁丞相您千万要节哀,好好保重身体,皇上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您去做呐。”京兆尹赶忙安慰他。 晚上,丁小霸拿着谭灵泽已经还给他的那个金锭回了家。 他得把金锭交给父亲,顺便还要跟父亲说一声,他和小费的私下交易失败了。 可当丁小霸走到家门口时,忽然发现原来大门上挂着的那对红灯笼,这会儿却变成了白色。 他冲进家门,却看到屋中的地上,用白布盖着一个人。 他的娘正坐在地上,抱着头低声呜咽。 “娘,出什么事儿了?”丁小霸的心被不祥的预感所笼罩。 “你爹死了!”他娘用手指着地上白布盖着那个人。 丁小霸掀开白布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爹老丁。 他被惊呆了。 一夜之间自己的爹怎么就死了呢? 这时他娘叹了一口气,“你爹死了还算事小,他还让咱们娘俩儿背了个偷盗之家的坏名声。” 原来,下午京兆府来人把老丁的尸体送回了家。 他们告诉老丁妻子,老丁偷盗相府银钱被发现,打斗中伤了相府夫人,他自己也摔死了。 “我去相府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小霸转身就要走。 第37章 不告而别 这时,丁小霸被他娘一把拽住。 “你去哪儿呀,京兆府的人说的,还能有错吗?你还不嫌丢人吗?你看看,你这个当贼的父亲死了,咱们家的亲戚都没一个人过来看看。” 丁小霸这时无助地哭了起来。 他不相信自己的爹是贼,可是光自己不信又有什么用呢? 失去爹爹的庇护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助。 第二天早上,谭灵泽发现丁小霸没来上学。 他派人到丁家去询问。 派去的人回来说,丁家已经人去屋空。 听邻居说,丁小霸的父亲,老丁死了。去偷盗相府的银钱,被发现后摔死了。更可怕的是,他抢钱时相府的丁夫人也摔死了。 这时,叶庭芳急匆匆地走进来,“谭大哥,满大街都在传,相府的丁夫人和入室的盗贼抢夺财物时,摔死了。” “那个盗贼就是老丁,也摔死了。”谭灵泽的消息差点把叶庭芳惊倒。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丁小霸来上学了吗?”叶庭芳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丁小霸今天没来上学,我派人去他家找,了解了这些情况。而且,他和他的母亲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谭灵泽说道。 “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叶庭芳百思不得其解。 “表面上看因为银钱,但感觉又不光是因为钱。”谭灵泽若有所思。 “我得去相府吊唁丁夫人,还要劝慰一下丁玉儿,这会儿不知道她哭成什么样了。”叶庭芳忧心说道。 “我没法陪你去,你和仲达、小陈将军他们搭伴去吧。”即便现在出发,到京都时,天已经晚了,谭灵泽非常的不放心。 好在说谁,谁就到。 谭灵泽的话音刚落,仲达和小陈将军就找到学馆里来了,商量去京都相府吊唁丁夫人的事儿。 这时,谭灵泽催促他们早点出发,同去同回,千万保证叶庭芳的安全。 “谭大哥放心吧,有这两员大将护卫,走夜路也没人敢怎样。”叶庭芳宽慰谭灵泽。 站在学馆门口,谭灵泽目送三个人走远。 他收回目光,走回学馆内。 看着远处一群正在操练的学生,他在想:这个丁小霸到底去哪儿了呢? 在天黑之前,叶庭芳和梁仲达、小陈将军来到了相府门前。 相府被布置得素白一片。 丁丞相脸色灰白,两眼浮肿,正站在大门口迎接吊唁的人。 三个人赶紧上去见礼。 丁丞相一一回礼,并让管家带他们去灵棚行礼。 叶庭芳一眼就看到,脸色苍白跪在丁夫人棺椁旁的丁玉儿。 丁玉儿瘦了,眼睛显得更大了,但是却没了往日神采。 看叶庭芳来了,丁玉儿伏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失声,“我娘死了,我没娘了。” 叶庭芳听了顿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可怜你我,都是没娘的孩子。” 丁玉儿拉着叶庭芳来到她的闺房。 看着涕泪横流的丁玉儿,叶庭芳不停地给她擦拭,“快别哭了,你娘在天上看见会心疼的。” “我就是接受不了,娘突然就这么没了。”丁玉儿哽咽不止。 “人有旦夕祸福呀!”叶庭芳不由得长叹一声。 “都是那个老丁贪得无厌,不光要银钱,还要了我娘的命。”怒火中烧的丁玉儿将牙咬得咯嘣响。 “老丁也死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法知道了。”叶庭芳说道。 “老丁死有余辜,他死了倒便宜他了。”丁玉儿恨恨地说道。 “凭你对老丁的了解,他是不是一个特别贪财的人呢?”叶庭芳问丁玉儿。 “现在看他贪财得很,上次他不是收了你的钱,才不告老费的吗?”丁玉儿说得有理有据。 “上次他收钱,也是为了息事宁人。这次,却不一样,他偷盗钱财是为什么呢?”叶庭芳说道。 “这我倒没想过。”丁玉儿实话实说。 “你查了丁小霸那一锭金子的事儿了吗?”叶庭芳问丁玉儿。 “我问我娘了,是不是赏过老丁那锭金子。我娘说她记不清了,今天给我查查账。”丁玉儿说道。 叶庭芳听到这儿,心想:怎么这么巧?第二天丁夫人和老丁就都死了呢? 她只是在心里想,但并没敢说出来。 这两个人的死,很蹊跷,怎么想都觉得和那锭金子有关联。 当叶庭芳、梁仲达和小陈将军在相府吊唁完毕,从京都回到叶宅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他们来到东跨院,谭灵泽一直在等他们。 见他们平安归来,谭灵泽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他将温好的米酒倒在碗中,挨个端给他们三个。 喝着热乎乎甜丝丝的米酒,三个人身上的疲劳感去掉了一大半。 “仲达、小陈将军,你们两个信息来源广,帮我一个忙,找一下丁小霸,我担心那孩子刚失去父亲会想不开。”谭灵泽说道。 “放心,肯定会想方设法帮你找他。可他要是这么脆弱,将来也很难成长为男子汉。”梁仲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才多大个人儿呀,二哥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叶庭芳替丁小霸抱不平。 “仲达说得也很有道理,不经事,一个人是成长不起来的。”谭灵泽说道。 “但愿这个孩子能挺过去。”小陈将军话里有担忧,也有期望。 “要不是你在学馆挑亲兵,兴许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梁仲达总是在纷乱无序中,找到根本性的问题。 一句话提醒了叶庭芳和谭灵泽,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因为他俩也都有了共同发现,现在发生的死亡事件和出走事件,都是发生在小陈将军挑亲兵之后,而且多多少少都和这件事有关。 “仲达,你这个人不得了呀!”谭灵泽忍不住夸奖起梁仲达。“这么复杂的事儿,让你一说就变得既简单又清楚。” 梁仲达被谭灵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干了一碗米酒。 “近两天发生的事儿,我也觉得都是由我引起,这我承认。可大家想过没有,这事儿成了一块试金石。小费这孩子我定了,明天就让他跟我走。”小陈将军斩钉截铁地说。 “行,领走吧!这个孩子真心不错,不光肯学习,人也很正,实在难得。”谭灵泽说道。 “谭大哥,忍痛割爱。”梁仲达笑着说道。 “你又说对了。”谭灵泽不得不承认。 小陈将军却乐了,在学馆得了个宝贝。 “学馆会一直输送品学兼优的学生到军中。”叶庭芳说出了办学的目的和目标。 四个人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那碗酒,在空中碰了一下,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第38章 疑窦丛生 小费就要离开丁氏文武馆,跟小陈将军去军中服役了。 小陈将军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来接走小费的这一天,还特意带来了一身小号的军服。 穿上那身军服的小费,顿时有了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 小费走到叶庭芳和谭灵泽面前跪了下去,还没说话已经泪流满面,“多谢叶姑娘和谭先生的栽培,没有你们就没有小费的今天。可我就要走了,我又舍不得离开你们。” 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谭灵泽和叶庭芳对小费倾注了大量心血。而小费,也与他们产生了异常深厚的感情。 “你是一只小鹰,所以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跟小陈将军走吧,他会把你磨炼成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谭灵泽拉起了小费。 “你是咱们学馆里第一个进入正规军的学生,你是学馆的光荣,你也是学馆全体学生的榜样。”叶庭芳无限欣慰地说道。 “军中苦呀,军中纪律也很严明,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呀!”小陈将军也嘱咐起小费来。 “今后一切都要听小陈将军的。”叶庭芳抚平小费肩膀上军服的皱褶,“去跟你的父母和同学告别去吧。” 小费跑过去拥抱父亲老费。老费喜极而泣,抱住儿子不撒手。 他又去拥抱了来送他的同学们,他们相约“军中再见”。 小费骑上叶庭芳送给他的那匹小灰马,和小陈将军一起奔驰而去。 这天,丁玉儿来了。 她带着一些京都有名的吃食,特地前来向吊唁自己母亲的叶庭芳等人来道谢。 叶庭芳带她到东跨院谭灵泽那里,梁仲达和小陈将军也都在。 丁玉儿把吃食分给大家品尝,并一一道谢。 “我未能与他们同去吊唁,深表遗憾和歉意。”谭灵泽对丁玉儿说道。 “学馆的学生们不能没人看管,所以就留下谭大哥看家了。”叶庭芳解释道。 “谭大哥,你不用过意不去。我能理解,我也并没有挑理儿的意思。”丁玉儿人瘦得已经皮包骨了,人却也变得通情达理了不少。 叶庭芳拉着丁玉儿坐到自己身旁,“你瞧你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走了。” “都怪我娘,平时对我太好了,她一走,我连饭都不想吃了。”丁玉儿说完,眼泪滚滚而下。 叶庭芳连忙打岔,“我给你盛碗鱼汤,上次他们没钓着鱼,没让你喝上。今儿才买来的活鱼做的汤,可鲜了,你快尝尝。” “你今天这个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有点儿不习惯。”梁仲达这时看着丁玉儿说道。 “我今天哪样了?怎么让你不习惯了?”丁玉儿瞪圆了眼睛冲着梁仲达连发两问。 “就是现在这样,这才是你丁二小姐原来的样儿。”梁仲达笑道。 满桌人都忍不住笑了,丁玉儿也暂时忘却了忧伤。 “跟你们在一块儿真好,以前怎么没觉得呢?”丁玉儿说道。 这时,小陈将军指着眼前谭灵泽刚给他倒满的酒杯,说道:“说句不讨喜的话,丁二小姐以前就像这酒杯,装得满满当当。现在忽然少了半杯,才发现了剩下这半杯酒的可贵。” “小陈将军,我敬你一杯。以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今天听了你的一席话,我又重新认识了自己,也重新认识了你。”丁玉儿由衷地说道。 “咱们还是一起喝一杯吧!”小陈将军率先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同饮杯中酒。 看大家饮下杯中酒,谭灵泽想到丁夫人、老丁都死了,丁小霸也不知去向,丁玉儿在学馆里发现的那锭金子,不知还有没有线索。 于是,谭灵泽问丁玉儿:“说句不当说的话,上次丁小霸手里那锭金子的事儿,丁夫人是怎么说的?”谭灵泽问丁玉儿。 “我在这里曾怀疑是老丁偷盗我家的,但回去之后问我娘,她说家里没丢过金锭。我又问她是不是赏过老丁金锭,我娘说记不清了,第二天她看看账再告诉,可第二天人就没了。”丁玉儿红着眼睛说道。 “丁夫人说相府的金锭一个没少,至少说明丁小霸手里的那个金锭不是老丁从相府里偷盗的。”谭灵泽陷入了沉思。 “不是偷盗的,那盖着相府印的金锭是谁给老丁的呢?”梁仲达忍不住问道。 “这事儿蹊跷就在这里,老丁不偷不抢就能得到金锭,为什么还要杀人偷盗呢?”说到这儿,叶庭芳皱起了眉头。 “所以,至少现在看,老丁应该没有偷盗的动机才对。”谭灵泽说道。 “丁二小姐,我问一下,你母亲的正屋有多少级台阶呀,掉下来竟然能摔死人?”小陈将军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了防潮,那房子造得是高了一些,有十二级台阶。”丁玉儿答道。 “就算正屋的台阶有二十级,掉下来也不至于把人摔死吧,还一块儿摔死了两个人?”梁仲达也有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我光顾哭死去的母亲了,你们说的这些事情,我连想都没想过。”这时,丁玉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现在一琢磨,这件事情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事情确实挺复杂,而且能说清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过,现在唯一可查的,就是丁夫人的那个账本,可以查查到底有没有赏过老丁金锭,或者有没有同样重量的金锭拿去做什么用了。” 正看着眼前金锭形状筷子托出神的谭灵泽,这时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谭大哥,你说得很对,既然丁夫人说没有丢过金锭,那么从账本上就应该看到这个金锭的去向。”叶庭芳说道。 “这事简单,我回去之后找到我娘的账本,查一下就知道了。”丁玉儿说道。 通过这几个人提出的各种问题,打开了丁玉儿的思路,她发现母亲的死确实存在太多疑点。 可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查账本这件事了。 急性子的丁玉儿,决定连夜赶回京都的相府,去看母亲留下来的那个账本。 叶庭芳了解丁玉儿的性格,劝是劝不住她的,只得安排小虎护送她回京都。 “真不知道她将会查到什么?”叶庭芳说道。 谭灵泽说:“她有权知道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 望着丁玉儿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叶庭芳和谭灵泽久久地站立在大门口都没有动。 第39章 谁的过错 丁玉儿不顾长途奔波的疲劳,到相府一下车就奔向母亲生前一直居住的那个院落。 可是院门却被锁住了。 她让值夜的人把门打开,可值夜的人却说:钥匙在相爷手里。 想想,夜都这么深了,父亲肯定安歇了,丁玉儿决定先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丁玉儿就起身了。 她来到父亲的院里,在门外等候。 听到父亲起身后,丁玉儿去要母亲院子的钥匙。 “你要钥匙干吗?”丁丞相问丁玉儿。 丁玉儿说:“我想去母亲院子里看看,我想她了。” 丁丞相似乎犹豫一下,但很快把钥匙给了丁玉儿。 拿到钥匙的丁玉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母亲的院子。 当她进到屋里时却愣住了。 屋子里只剩下家具还摆在原位,连窗帘都被拆掉了。 她打开所有能打开的抽屉和柜门,里面空空如也,连个纸屑都没有。 丁玉儿失望地走出屋子,她叫来原来服侍母亲的丫鬟,问她房里的东西都哪儿去了? 丫鬟说:“夫人所有的衣物和被褥都被相爷烧了,首饰、银钱等贵重物品,都搬到相爷那院去了。” “你有没有看到夫人的那个账本。”丁玉儿问道。 “我没注意。”丫鬟回答得无可挑剔,却跟没说一样,对丁玉儿没有任何帮助。 无奈的丁玉儿只得锁上院门,漫无目的地在相府内走来走去。 此时,丁丞相也已经去政事堂了,府内很安静。 丁玉儿经过后厨时,却听到里面很热闹,几个人正围在天井里不知道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老鼠,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胖厨子说道。 另一个矮个厨子也附和道:“我也没见过,幸亏有丁夫人留下的灭鼠药,不然它得把厨房的东西都给吃光了。” 丁玉儿信步走进去,“看什么呢?” “二小姐,您快看看,这么大的老鼠您见过吗?”胖厨子见过礼之后,指着地上说道。 丁玉儿顺着他的手指往地上一看,只见躺着一只体态硕大的死老鼠。 原来,厨房的人发现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少了两大块,就知道又闹老鼠了。 于是,就把厨房的东西都锁进柜子,然后把夫人配制的鼠药兑上香油撒在地上。 他们早上一来,就见这只大老鼠死在了厨房外面天井的地上。 然而,丁玉儿瞥了一眼地上的死鼠,就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看。 厨娘拉住她,“二小姐,脏东西不要看了。这不是您待的地方,快回房去吧。” 丁玉儿推开厨娘,继续仔细看那死鼠。 因为这时她发现,这个吃了鼠药中毒而死的老鼠也是口鼻流血,和自己的母亲还有老丁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吃了我母亲配制的鼠药,这些老鼠都是这样口鼻出血死的吗?”丁玉儿问他们。 厨娘非常肯定地答道:“这些老鼠一直都是这么死的。” “去叫人!”丁玉儿大喊一声,“把相爷请回家,就说我有急事。” 丁丞相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丁玉儿午饭都没吃,一直就在正厅里走来走去等着父亲。 见父亲进来,她迎上去急切地说道:“父亲,我发现我母亲是中毒而死的。” 她把早上在后厨看到老鼠中毒死亡的事儿,跟丁丞相说了一遍。 此时,丁丞相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父亲,可以让京兆府的人过来验尸?他们一定能验出来是不是中了毒。”丁玉儿急切地说道。 丁丞相仍然一言不发。 “父亲,您怎么了?您这样,我害怕。”丁玉儿哭了起来。 “别哭了,你母亲确实是中毒死的。”丁丞相沙哑着嗓子说道。 “您早就知道了?”丁玉儿不解地望着丁丞相。 “因为是我下的毒。”丁丞相说完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这个秘密一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说出来了反倒轻松了。 “为什么?”当惊人的真相摆在眼前时,丁玉儿却显出冷静之色。这一点,她像极了丁丞相。 “因为你娘必须得死。”丁丞相语气冰冷,像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丁丞相把丁夫人为了给受叶庭芳欺负的女儿出气,写告密信诬陷叶庭芳的事儿说了出来。而且皇上,已正式委派大陈将军在彻查这件事。 而送那封信的人就是老丁。 “这跟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呢?”丁玉儿问道。 “本来这件事不太可能查到你娘头上。可是,前些日子老丁来求你娘,要把他的儿子弄到小陈将军那里去,说是个难得的好差使。”丁丞相想起来仍然愤愤。 “那又怎么样?”丁玉儿不明白这之间有关联。 “你娘给了老丁一个金锭,让他花钱让竞争者退出,可是对方没答应。”丁丞相说到激动处,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可听到这儿,丁玉儿才知道,父亲所说的,就是自己在文武馆小花园中亲见的情景。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老丁手里有相府金锭的事儿,这不就让叶庭芳知道了吗。我想他们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老丁,老丁要是顶不住,就会供出为你娘送告密信的事情。”丁丞相的脸色又恢复了苍白。 “那您可以让老丁死就行了,为什么让我娘也死呢?”丁玉儿眼有些红。 “老丁突然死了,便会让皇上也盯上相府。你娘迟早露馅,到那时不光相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连你的哥哥姐姐们的家,连带丁氏家族都得遭殃。”丁丞相说到这儿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就是您毒死我娘的原因吗?”丁玉儿问丁丞相。 “我也只能出此下策,我把你娘预备的转心壶两个壶胆里,都放上了毒药,让两个人一起死,这样便没法追查下去了。”丁丞相说道。 “您还设了一个偷盗现场。” 丁丞相之所以设计成偷盗案,是为了给京兆府提供一个明面上结案的依据,而把难查的投毒案变成了隐藏案情,只要丁丞相不催他们,他们也不会提。 “京兆府的人也知道两个人是中毒而死,可他们很老道,只将案子了结在偷盗上,先结了案,然后再慢慢查投毒的事。过些日子我不问,这事就没人提了。”丁丞相心里什么都知道。 “我娘是为我而死的。”丁玉儿认为自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诱因,自己要是不和娘哭诉不如意,也不会让疼爱自己的娘亲昏了头干这些事。 第40章 异国来客 此时,丁丞相和丁玉儿都陷入了沉默。 “你恨我吗?”丁丞相打破沉默,问丁玉儿。 “不恨。”丁玉儿干脆地说道,“我知道您和我娘感情很好,即便登上相位,也从没想过纳妾的事情,现在这样您也是迫不得已。” “我要是只为我自己着想,便会和你娘一起去死了。可是涉及这么多人的生死,我还得继续撑着。”丁丞相无奈向天长叹。 “所有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丁玉儿不恨父亲,只恨自己。 “你不要这么说,其实我们都有错,只是各有各的错罢了。”丁丞相说道。 入夜,躺在床上的丁玉儿听到悠远苍凉的笛箫声。 她知道是父亲在吹笛箫,这是吹给天上的母亲听的。因为,母亲在世时最爱听父亲吹笛箫曲子。 几天后,丁玉儿再次见到叶庭芳时,她主动说起了母亲死亡的事儿。 她说她查账了,相府确实曾经赏赐过老丁金锭。 可能因此老丁起了贪心吧,才出现了这次偷盗杀人的事情。 家里的台阶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打斗的过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才摔死了人。 她说这些谎话的目的,就是让叶庭芳、谭灵泽、梁仲达和小陈将军这四个人不再关注这件事。 丁玉儿太累了,她是心累。所以,她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辞别父亲和亲朋故旧,丁玉儿去远游了。 话说这天早上,天空下着毛毛细雨。 谭灵泽和叶庭芳两人决定步行去学馆,以便在路上好好看看雨中的如画风景。 可是刚出了街口,就见来了一位传皇上圣旨的老太监。 叶庭芳不敢怠慢,赶紧将其迎到中院的正厅,然后跪下接旨。 圣旨里也没说什么事,只说即刻进京面见皇上。 叶庭芳马上让预备马车。 她一边向车边走,一边将学馆、医馆和家里的事情委托谭灵泽全权处理。 谭灵泽为她撩开车帘,叶庭芳上了车。 叶庭芳的车,快速启动然后走远了。 到了京都之后,叶庭芳被老太监带往丰泰殿。 一路走,叶庭芳心里就有些纳闷:这丰泰殿是皇上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为什么让自己到这里来呢? 叶庭芳问那老太监。 老太监却说:“老奴也不知道。” 叶庭芳看看他,也不像在撒谎,便不再追问。 反正来都来了,只能看看情况再说了。 进到丰泰殿中,只见正中龙座上,端坐着皇上梁伯达。 叶庭芳赶忙跪下行礼。 皇上让她平身,并为她赐座。 坐定后,叶庭芳才注意到,有一个陌生老人正坐在自己的对面。 “朕来给你介绍一下。”梁伯达对叶庭芳说道,“这位是谭柘国的使者,来自太医院的简院使。” 他又对那位简院使说道:“这是叶家医馆的掌门人叶庭芳。” 叶庭芳一听此人是谭柘国的使者,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但看到梁伯达坦然的面容,她便也放松下来。 她起身向对方施礼,那个简院使也起身回了礼。 这时只听梁伯达说道,“简院使,正如朕跟您所说,神医叶灵琛已经不在了,这是她的女儿,如今继承了他的衣钵,执掌叶家医馆已经一年多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叶神医的女公子,医术一定了得,不然也接不了祖业。”简院使说起了客套话。 “在卫梁国,叶家医馆的规模和技术排在第一,行医的医术她却只能排在第二,因为叶神医除了医术高明,还于国有功,所以永远排在第一位。”梁伯达话说得既漂亮又得体。 “叶家的医术闻名四海,所以有个不情之请,能否烦劳叶家女公子前往谭柘国做个会诊,指点一二。” “简院使您言重了,我年纪轻,见识浅,哪有指点他人的资格和本事,您这么说真让我无地自容。”叶庭芳赶忙起身说道。 “别急,你先坐。”梁伯达笑着对叶庭芳说道,“谭柘国皇帝陛下最近偶染小恙,简院使为人谨慎,特来卫梁国请叶神医会诊,可惜人已仙逝,于是朕就推荐了你。” “叶庭芳虽然不才,但一切听从皇上旨意。”叶庭芳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请问叶家女公子何时可以出发?”没想到简院使这么着急。 “两天之后吧,给我两天时间回去安排一下医馆和家里的事情。”叶庭芳说道。 “好!那么两天之后,你就随简院使一同前往谭柘国。”梁伯达将此事拍了板。 “多谢陛下,那我就回馆驿等候,两天后出发。”简院使告退,回了馆驿。 殿里只剩下梁伯达和叶庭芳。 “朕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梁伯达说道。 梁伯达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叶庭芳可以借此机会到谭柘国,对谭灵泽的遭遇做个调查,看看究竟是谁要除掉他。 另外,还可以了解一下,谭柘国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这个新君的性格不太了解,这次正好让叶庭芳代为接触一下。 “皇上说得极是。”叶庭芳也明白了此次谭柘国之行的重大意义。 “你回去之后,先与谭大将军通报一下这件事情,看他有什么要嘱咐的。”梁伯达说道。 “明白。”叶庭芳应道。 “朕派自己的二十名近身侍卫随你去,保护你的安全。”梁伯达其实也不放心。 “多谢皇上,我就是卫梁国的一个普通百姓,他们不好意思对我下手。”叶庭芳笑了起来。 “宁可备而无用,也不可用而无备。多加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跟老娘交代呀!”梁伯达说的是实话。 “我这就去给姑母请安,然后马上赶回叶宅收拾东西,两天后再来京都,跟简太医去谭柘国。”叶庭芳平静地说道。 “真是有胆气的人,多少男儿都不如你呀!”梁伯达感叹道,“赶紧去给太后请安吧,早点回去,不要贪晚,女孩子不安全。” 叶庭芳跪地行礼辞别了皇上。 她又赶到叶太后宫中,简要说明这次来京都所为何事,以及接下来的谭柘国之行。 叶太后听说她要去谭柘国,脸上立时现出了担忧之色。 叶庭芳赶紧宽慰叶太后,说皇上已经安排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保护她。 叶太后这才稍微宽心了一些。 叶庭芳又辞别姑母,踏上了归途。 第41章 暂别母国 小雨还在绵柔地下着。 叶庭芳走下车,一眼就看到站在雨中等候的谭灵泽。 她不知道谭灵泽在雨中站了多久,只见他的青色外袍早已经湿透了。 “为什么站在雨地里?”叶庭芳问道。 “你走了之后,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站在这儿等你反倒不那么心焦了。”谭灵泽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但这时却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叶庭芳听了谭灵泽的话,心里很满足,也很欢喜。 但她偏要反着说话,“早知道你这么担心,我就在路上走慢一点儿了,好让你的心一直为我悬着。” “你这不是害人吗?”谭灵泽笑着说道,“你年纪还太小,着急的心情你还不能理解。怎么形容呢?就是比打我一顿都难受。” 这时,叶庭芳“咯咯”地笑了起来。 叶庭芳跟谭灵泽去了东跨院,她要把今天在京都的事儿通报一下。 等在正厅桌边坐下后,叶庭芳说道:“我要去一趟谭柘国。” “什么,你要去谭柘国?我不是听错了吧?”谭灵泽听了非常吃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庭芳说道:“你没听错,而且两天之后就要出发。” “去那儿干嘛?”谭灵泽一想到那个剥夺他所有的地方,就感觉愤懑。 “太医院的简院使你可认得?”叶庭芳问谭灵泽。 “认得,我父亲在位时,他就是宫中御医,后来当了太医院的院使。”谭灵泽说道。 “这个简院使说,谭柘国皇帝偶染小恙,来请我父亲叶灵琛去会诊。我父亲已经不在了,就推荐了我。这个简院使倒也没有嫌弃我是个女子,还约好两天后跟他一起回去。”叶庭芳简要说明了情况。 谭灵泽问道:“我的兄长得了什么病?” “简院使没说,我也不好问。”叶庭芳如实说道,“你的这位哥哥,平时身体怎么样?” 谭灵泽说:“我兄长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健壮,所以父亲就安排他在书斋中读书,很少外出。不过,他倒也从没得过什么大病。”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让卫梁国派人去会诊呢?”叶庭芳问道。 这时,谭灵泽却努力在记忆中开始搜寻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义父从深潭中将我救起之后,我父亲曾强留他在军中住过几日。而我兄长那些天因为着了凉剧烈咳嗽,吃了很多药都没管用,但用了我义父给的药丸之后,当天晚上就不咳了,睡了一夜好觉。” “那就是认为叶家有奇方奇药,所以这次染恙又找来了?”叶庭芳猜测。 “有这个可能。是不是又咳嗽了,吃别的药不管用。”谭灵泽也猜测起来。 “其实,我的压力挺大。我父亲在军中,见什么病治什么病,把自己磨炼成了一个全科医者,一身的本事。我不过跟他学了些皮毛,现在却要被派去给谭柘国皇帝看病。”叶庭芳小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陛下已经答应了简院使的请求。”谭灵泽说对了。 “皇上不光答应了,还跟简院使说我是卫梁国第二名医,仅次于我父亲叶灵琛。话说得太大,让我觉得很难为情。”叶庭芳埋怨起了梁伯达。 “陛下说得没错,天底下确实很难找到你这种样样精通的医者。”谭灵泽真诚地说道。 “皇上和谭大哥说的也没错。我也不是处处都不如我父亲,比如我的胆子就比我父亲大。上次你在医车上吐血昏厥,我就直接用了双倍药量救你,现在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叶庭芳自己给自己打起气来。 谭灵泽说:“我就喜欢你这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为的样子。我自叹不如。” “谭大哥,咱们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叶庭芳说道,“皇上说了,让我有机会的话,了解一下去年你被诛杀的真相。” “不要,千万不要,那会让你丢掉性命的。”谭灵泽急切地说道。 “放心,我会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去调查,一旦嗅到危险信号就收手。”叶庭芳又顽皮地笑了起来。 “我一个男人尚且不能保全自己,你一个女子又怎么能是对手。到了,去看病就好,别的不要打听。”谭灵泽很是不放心。 “对了,皇上还说要我听你的嘱咐。”叶庭芳说道。 谭灵泽说:“我的嘱咐就一句话,确保自己平安来去,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走之后,医馆、学馆和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就都交给你了。”叶庭芳对谭灵泽绝对信任。 “等你回来,一定原样交还给你。”谭灵泽郑重承诺。 两天后的早上,叶庭芳去京都与简院使汇合。 谭灵泽骑着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送坐在车中的叶庭芳,他送了一程又一程,仍然不肯回去。 叶庭芳也不舍得分离,但仍笑着说道:“谭大哥,快回去吧,再送就到京都了。” 谭灵泽听话地勒住马,目送叶庭芳走远。 走出好远之后,叶庭芳在车上的后窗中,还能看到谭灵泽和马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回过身来的叶庭芳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男人什么话都没说,却将无限的担忧写满了这条送别的长路。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非谭灵泽不嫁。 她知道谭灵泽身上背负着巨大冤屈和仇恨,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叶庭芳选择谭灵泽,就是在自己婚姻道路上,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她还知道,自己需要等待,但要等待多久,却无从知道。 叶庭芳再次来到京都的丰泰殿。 她跳下车,进殿见皇上梁伯达辞行。 梁伯达看到叶庭芳不禁眼前一亮。 再次到来的叶庭芳,除去了女子的簪子和耳环,头发像男儿一样束了起来,加上一身淡蓝色衣袍,明显是利索的中性打扮,让她在俊秀中还平添了几分英气和干练。 “今天才发现,小妹已经长大成人了。”梁伯达言语里充满了喜爱之情。 他将叶庭芳送出殿外,简院使已经在外面等候。 “请陛下放心,我接走的叶家女公子,还会亲自送回来。”简院使向梁伯达承诺。 “你这话说得好,返回的那一天,朕还在这里迎接你们。”梁伯达话里的意思是,让简院使要信守承诺。 终于,队伍出发了。 第42章 救人一命 一路行进,自然是简院使的马车在头前带路。 叶庭芳的马车在后面跟着,而梁伯达派来的那二十个贴身护卫,则在车的左右两侧和后面紧随。 经过多达数日的长途跋涉,这一天,叶庭芳一行终于到了谭柘国的京都。 这是叶庭芳第一次来到这里,感觉一切都比卫梁国的京都整体要小一些。 但谭柘国京都皇宫的宫殿数量,却比卫梁国的要多,而且规模更宏大,也更雄伟。 皇宫建筑群错落有秩,一看就是在建设之前做了很好的规划。 简院使为叶庭芳在离皇宫最近的一座馆驿中,包租了一个三进的小院落。 侍卫们住在一进院,二进院是会客的场所,三进院是叶庭芳安寝的地方。 一路劳乏,简院使请叶庭芳先休整安歇一日。 其实叶庭芳是一个奔波劳碌惯了的人,这点辛苦对她来说不足挂齿。 但她还是接受了简院使的好意。 送走了简院使,叶庭芳带了两个护卫到街上走走,她既想看看谭柘国的国之气象,更想看看谭灵泽的大将军府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果然是国家的中心,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街边店铺林立。 看来去年的所谓叛乱已经被擦去了痕迹。 叶庭芳没有打听大将军府在哪儿,那样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只顺着一条条街走下去。 走乏了,叶庭芳便找了一间临街的茶铺进去喝茶休息。 老板看来了个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气度不凡,身边还带着侍卫,料想不是一般人,便往雅间里让。 叶庭芳想看的是市井生活,于是就在大堂内找了个能看到街景的地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来来往往的路人。 忽然,感觉外面有点儿乱。 “有人晕倒了,快救人呀!”是隔壁传来了呼救声。 叶庭芳想都没想,就奔着呼救声发出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原来,隔壁是一间成衣铺。 进到铺子里面,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体态微丰的年轻男子,脸已经发白。 成衣铺老板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却不知如何是好。 叶庭芳拨开看热闹的人,蹲下身去查看那个年轻男子,发现他已经没有了脉搏,也没了呼吸。 这时,她赶紧问那老板年轻男子是怎么倒下去的。 老板说,年轻男子来铺子里试穿做好的衣服,哪知一给他系上脖领上的扣子后,一转身就摔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快拿把剪刀来!”叶庭芳大声命令老板。 老板被她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赶忙抄起一把剪刀递给叶庭芳。 叶庭芳接过剪刀,一剪刀下去就剪开了那个男子新衣服的衣领。 然后,她开始不停地按压男子的心脏部位。 在按压的间隙,叶庭芳又让老板找来一根大针茬子,在年轻男子的手指尖上轮番戳上一下,血顺着针孔流出来。 她这是给年轻男子放血,以便促进其血液循环。 一番操作下来,男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叶庭芳对老板说:“不要动他,就让他在地上躺着,等一会儿确实没问题了再起来。” “这位小爷,这是怎么回事呀?”老板问叶庭芳。 “衣领压迫动脉了,事倒不大,但救晚了,会死人。”叶庭芳说道。 “可我开这么多年成衣铺,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儿。”老板不大相信。 “是比较少见,让你碰到了。”叶庭芳说道,“以后做衣服衣领不要做的太紧。” 老板听了,连连点头。 叶庭芳看地上的男子脸上有了血色,扶他坐了起来,“你以后,要穿宽松衣领的衣服。今天对不住了,毁了你一件簇新的衣服,我得赔偿你。” 她转过身让侍卫取银子给年轻男子。 男子说什么都不要,“小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让您赔衣裳,那我还是人吗?” 叶庭芳见他不要,也不好勉强,只得让侍卫收起了银子。 她带着侍卫走出成衣铺,又来到茶铺接着喝自己的那杯茶。 可是这时,茶铺老板已经重新沏了一壶茶,并给叶庭芳斟上半杯。 “这位小爷,这壶茶是我送您的,您了不得呀,一眨眼工夫就救了一条人命。”老板看着叶庭芳的眼神像在看着神仙,“您能在我这儿喝茶,是小店的荣幸。” “都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叶庭芳端起那杯茶水,一口喝干,夸赞道:“好茶!” 然后,她朝侍卫递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茶铺。 侍卫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跟在叶庭芳身后往外走。 老板拉着侍卫要把银子还给他,侍卫冲他摆摆手,快步去追叶庭芳。 又在大街逛了一阵子,挑了一些当地美食,买给在馆驿内留守的那些侍卫。 叶庭芳回到馆驿,把美食分给大家。 侍卫们嘴上夸东西好吃,其实夸得是自己的小主人。小主人人不错,想得周到,知道惦记人,自己出去玩儿,却没忘了他们。 正在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锣鼓声。 奇怪的是,锣鼓声在馆驿的门口停了下来。 接着,便听到有人在重重地敲大门。 侍卫打开门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外面围了一大群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老年男子说道:“请你家小爷出来一趟,老朽是特地带着儿子来给小爷磕头谢恩的。” 叶庭芳走出大门。 只见那老年男子拉过一个男子,正是叶庭芳在成衣铺救的那个青年人。 “这是老朽的独子,是小爷您救了他的命,也是救了我们全家,请受老朽一拜。”说完父子二人跪地给叶庭芳磕头。 叶庭芳赶忙让侍卫将二人搀扶起来。 “谁碰上都会救的,只能说我跟您的公子有缘分,正巧今天就遇上了。”叶庭芳说道。 “老朽姓肖,在东大街开着一家饭庄,请小爷赏光去吃个饭,以表达老朽全家的谢意。”老年男子发出了邀请。 “今天在街上还真从您家饭庄路过来着,门口有一对大石狮子,对不对?”叶庭芳记性还是真好。 “您说得没错,就是您说的那家店,那就跟老朽走吧!”老年男子招呼道, “肖老板,明日我还有公事要办,要做些准备,不能参加宴饮活动。”但叶庭芳也很照顾老板的心情。 “这样,等我们离开京都的那天,一定光顾您的饭庄,到时咱们再畅饮一番,可否?” “那就一言为定!”肖老板也只好答应。 “一言为定!”叶庭芳表示绝不会言而无信。 好不容易才将肖老板打发走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叶庭芳这时是真的累了。 她赶紧回到三进院,上床休息去了。 第43章 初次见面 早上,叶庭芳正在二进院的正厅中喝茶。 一个侍卫来报,说是简院使来了。 叶庭芳急忙起身,到台阶下迎着。 只见简院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叶庭芳把他让进厅里,简院使就打开了话匣子。 “叶姑娘,您在京都可是出了大名了。昨天在街上,您救了肖记饭庄老板的独子,现在您救人的事儿,在全城都传遍了。都说有位神医小爷,把已经死了的人都救活了。” 叶庭芳听了笑了起来,“简院使,您也是行医之人,哪有什么神医,恰好在能解救的时候遇到罢了。再晚些,就是真的神医来了,也是没有办法的。是他运气好,命不当绝。” “叶姑娘,不瞒您说。请您来,我还是担心的。不是担心您的医术,而是担心有人因为我请来一个小姑娘,而质疑我的决定。现在看,是不会有人质疑我了。我在这里,谢谢您啦!” 说完,简院使起身给叶庭芳施礼。 叶庭芳赶忙也起身还礼,“是我给您增加了负担,真是抱歉!” 两人重新落座后,简院使说道:“不知叶姑娘休息好了没有,本应让您多休息几日,可是来去已经用了很多时间,作为太医院院使,我还是希望您今天就能跟我进宫到太医院会诊。” 叶庭芳倒是挺喜欢简院使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人,“我就是来会诊的,简院使不必客气,您只管安排就是了。”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太医院。”简院使说道。 两人来到设在皇宫中的太医院。 这里地处僻静,却四通八达。 进到院中,叶庭芳被迎到正厅。 这是一间非常宽大的房子,里面正中放一张桌子,三面是书柜和档案柜。 这里让她觉得既有些亲切,也有些恍惚。 因为这里跟她父亲医室的布置极其相似,只是这里更加宽大深阔。 简院使把御医和太医们都请到屋中,一一介绍给叶庭芳。 因为昨天大街救人的事儿,叶庭芳已经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 在这个男人扎堆的地方,叶庭芳的穿着打扮也帮了她。 她的中性打扮,让这群医者一时忽略了她的性别。 就着屋中间的桌子,简院使将皇上这次咳疾的病情发展及用药记录,按时期一一摆在桌上。 叶庭芳心想,还真让谭大哥说对了,谭柘国皇帝还真是又患了咳疾,只是这次比较严重。 “皇上患咳疾有些日子了,试过各种药物,却收效甚微。一天皇上说起,少年时他患咳疾时,是神医叶灵琛治好的。这才遣我去了卫梁国。”简院使解释道。 “父亲当年用得是哪个方子,也无从得知了。”叶庭芳说道,“既然陛下发病已经有些日子,我想,先挑温和调整的方子较为合适。” “有道理。”御医们附和道。 “不过在用这个方子之前,先停掉之前所有的用药,以免陛下产生药物反应。而且,还要请陛下清淡饮食。”叶庭芳又说道。 “停药几天合适呢?”简院使问道。 叶庭芳说:“至少三天。” “那就请开方子吧,然后按方子为叶姑娘准备药材。”简院使替叶庭芳在桌上铺开了纸。 叶庭芳写下所需药材,交给了简院使。 简院使一看,只有药名,没有用量。当然,这也是行业规矩。 “这三天,我就在太医院里配药和熬药。”叶庭芳知道皇家的规矩,制成的药是不能用的,必须要现作的。 叶庭芳说话办事什么都明白,这让简院使省去了很多口舌。 这时,叶庭芳又说道:“这么多年,我还从没不看病人和病情就给人吃药的。我有个请求,让我当面为陛下诊治一下。” “叶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要问询一下皇上的意思。”简院使说得也没错。 午歇过后,宫中太监来传口谕,宣叶氏传人和简院使觐见皇上。 太监将他俩引领到元安殿。这里,是皇上选中休养身体的地方。 一进门,就见一个穿着便服、身材修长面庞白净清瘦的年轻男子端坐在屋子正中的龙座上。 叶庭芳抬眼一瞥,心里便是一惊,椅子上这个人,跟谭灵泽长得像极了,只是这人精神比较萎靡,而谭灵泽身上则是充满阳刚之气。 简院使领着叶庭芳向这个男子行跪拜之礼。那这个人,肯定就是谭灵泽的兄长,谭柘国皇帝谭扶摇了。 “平身。”谭扶摇轻声说道。 “皇上,这位就是神医叶灵琛的女公子叶庭芳。”简院使向自己的皇上禀奏。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不简单。”谭扶摇微微侧身看向叶庭芳,“姑娘与叶神医神韵极其相似,观之令人忘俗。只可惜叶神医过早仙逝,实在令人惋惜。” “好在家父传给了我一些医术,还能继续替他治病救人。”叶庭芳得体地接过话。 “朕听简院使说,姑娘一到就名震京都,救了一个濒亡之人。”谭扶摇倒是什么都知道。 “只是让我赶上了而已。当时,如果简院使统领的太医院太医在场的话,肯定比我做得好。”叶庭芳话说得让人听着非常舒服。 谭扶摇心想,这叶家姑娘好会说话呀,不光自己不争功,还把谭柘国的太医院夸奖了一番。 他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这个穿着素雅却说话得体的女子,好感由然而生。 初次见面的隔阂感在慢慢消失。 “叶姑娘,你随便吃,都是为你准备的。”谭扶摇指了指叶庭芳座位旁的茶几,上面摆满了装着各色小点心和干果的盘子,“朕没想到你的年纪这么小,不然会给你准备一些糖果。” 叶庭芳听了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这个诛杀自己亲弟弟的人,说起话来竟然这么有人情味。 “多谢皇上,这些足够了。我最爱吃这个了。”说完,她拈起一颗剥好的白色松子仁放进嘴里。 谭扶摇见状笑了。这位叶家姑娘大大方方一点儿都不做作,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皇上好久没这么高兴了,都是让这咳疾给磨的。”简院使这时说道。 “陛下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叶庭芳问起谭扶摇的病。 “朕这咳嗽白天还尚可,只是一到晚间躺下,就开始剧烈起来,以至于夜夜不能安眠,白天便没有了精神。”谭扶摇无奈地说道。 “陛下国事繁忙,自然会非常劳神。过于劳神,便会伤及肺腑。经常咳嗽,就是龙体在抗议,提醒您要注意休息了。依我看倒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叶庭芳说的都是实情,并不是为了宽慰谭扶摇。 第44章 复杂的人 谭扶摇听说没大毛病,便也乐观起来。 “经叶姑娘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 叶庭芳嘱咐谭扶摇,“从今天开始,陛下三天之内什么补药都不要吃,只吃一些清淡的粥汤。三天后,吃我熬制的药膏,调整肺腑功能即可。” “好,朕再忍三个晚上。”谭扶摇话说得非常通情达理。 “也不用强忍。”叶庭芳从腰上解下一个锦袋,从里面捏出一颗橙黄色的透明椭圆药粒,“如果咳嗽的厉害,可以含一下这个。” “不可以呀,皇上。”简院使连忙阻拦。 这时叶庭芳把那个药粒塞进自己嘴里,“简院使放心,这个是我平时自己吃的,喉咙不舒服想咳嗽时就扔一粒到嘴里。” “给朕来一粒儿。”谭扶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叶庭芳打开锦袋的口子露出里面的药粒,让皇上自己挑一颗。 谭扶摇捏起一颗药粒,学着叶庭芳的样子放进自己嘴里。顿时他感觉嗓子里一片清凉,人也舒服起来。 “好东西,简院使你也尝尝。”谭扶摇边含化药粒边说道,“这让朕想起了叶神医当年给朕的药,吃了也是这个感觉,只是那时吃的是黑色药丸。” “家父可能是根据当时的病情配置的药丸。皇上现在吃的这个,药性并不强,只是起到舒缓的作用。” 叶庭芳说着,将锦袋双手呈送给谭扶摇。 “好,朕晚间咳嗽时,就吃上一粒。”谭扶摇接了过去。 “先喝水,再吃药粒,如果先吃药粒再喝水,会影响效果。”叶庭芳嘱咐谭扶摇。 “好,朕知道了。”谭扶摇笑着说道,“希望这小药粒能让朕安歇一晚,哪怕是一晚也行。” 看来这咳嗽把他折磨得够呛。 这次会面是愉快的,谭扶摇竟然有些不舍叶庭芳和简院使离去。 第二天上午,简院使来到了太医院,看叶庭芳已经在熬制药膏了。 “叶姑娘,早上我去给皇上请安,皇上说让我谢谢你,前半夜咳得厉害,吃了两颗药粒儿,后半夜就一直睡着,没被咳醒,早上起来感觉很有精神。” “这得感谢陛下的信任,敢吃我给的药粒。”叶庭芳说道。 “皇上一向谨慎,唯独这次对陌生人完全不设防。”简院使也理解不了自己的皇上。 “病人不信任医生,就不会有能治好病的医生,二者是相生关系。”叶庭芳笑道。 简院使也笑了,“听上去虽然有点绕,但想想却挺有道理。” 叶庭芳将熬制出来的药膏装进一个个拇指粗细的竹管中,用木塞封好,三个一捆扎好,然后又给每捆药配上三根长长的苇管。 捆扎完,一共是十捆三十支。然后,她把这十捆药膏摆放进了一只小木箱中。 到了第三天,叶庭芳背上药箱,又去了谭扶摇的元安殿。 叶庭芳打开木箱,教给服侍谭扶摇的大太监,如何用药。 原来,之所以三个一捆,是早中晚三次一天的用量。 十捆就是十天的药量。 打开竹管上的塞子,让皇上用苇管吸食就行了,非常方便。 “陛下,这次配置的是调理性药物,不会立马就见效,需要一个过程,估计五天后夜间就不会咳嗽了,后五天要巩固一下,十天后就不用服药了。”叶庭芳说道。 “你说得,朕都明白。朕会按你的安排定时定量服用。”谭扶摇非常相信叶庭芳。 “这十天,我就住在太医院里。有什么问题,随时到那里找我。”叶庭芳说道。 面对这么坦荡做人的人,谭扶摇真是无话可说,又一次提升了他对叶庭芳的好感。 在第十天,叶庭芳又来见谭扶摇。 这次的谭扶摇,与第一次见面时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脸上不光有了血色,说话也有了中气。 看来药效还是不错的。 “既然陛下已经大好了,我就回去了。”叶庭芳向谭扶摇辞行。 “一直在太医院守着朕,哪儿都没去,就再多住几日吧,也好四处走走,休息休息。”谭扶摇真诚挽留。 “多谢陛下挽留。只要能让陛下安康,便再无所求了。”叶庭芳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叶姑娘不仅医术高超,为人也无可挑剔,卫梁国能有叶氏父女这样的人,真是国之大幸。”谭扶摇由衷地说道。 叶庭芳心想,你也有个好弟弟,也是你的福气,可是你却无缘无故要将其诛杀。 面对谭扶摇,叶庭芳实在有些看不透,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充满人情味的人,和那个冷血弑弟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陛下,今晚我要去肖记饭庄,上次已经答应肖老板去他家吃饭。明天一早我就启程回去了,就不来和皇上拜别了。”说完,叶庭芳向谭扶摇道了个万福。 谭扶摇听了,感觉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儿。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好吧,明天朕还派简院使送姑娘回去。”说完,谭扶摇拿出一个已经发旧的红色锦盒,里面装着一支纯金凤钗。 “这个,送给姑娘留作纪念,希望有机会还能见到姑娘。”谭扶摇知道,再见的机会几乎是没有了,毕竟叶庭芳是卫梁国人。 一个旧的盒子里,却装着一支贵重的凤钗,这让叶庭芳心里很纳闷。因为她知道,这位陛下肯定不缺一个新的盒子。 这个谭扶摇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是奉命而来,礼物万万不敢收。如果陛下要送,就送我一些松子仁吧,我带上还可以在路上吃。”拒绝收凤钗,但叶庭芳又不忘给谭扶摇打开一扇表达感激的大门。 谭扶摇一笑,也不勉强叶庭芳。他收起凤钗,吩咐人预备松子仁。 这时,谭扶摇又拿出一个靛蓝色画筒,“这是朕珍藏的一幅古画,还有朕的一封致谢信,请姑娘转交卫梁国皇帝,以表达朕的诚挚谢意。” “好吧,这个我可以代为转交。”叶庭芳知道这个得收下,这是两个皇帝之间的事情。 谭扶摇连声道谢。 “陛下,那个药膏保存时间太长会变质,所以不能制作成品给您留下,请您理解。”叶庭芳想得周全,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以免谭扶摇心中生疑。 “朕理解。” “因为叶家的所有药方都交给了卫梁国,所以药膏的配方我也无权交给贵国,也请见谅。”叶庭芳索性把话说开了,这样更有利于互相信任。 “朕明白。” 该说的都说完了,叶庭芳便辞别了谭扶摇。 第45章 外行治病 望着叶庭芳身着蓝衣离去的背影,似乎唤醒了他深埋的记忆。谭扶摇此时真是万般不舍,他好像找到了已经失散多年的亲人,可是这人又走了。 可他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谭扶摇发现自己很可怜。 这个发现刺痛了他。 因为自己发现自己可怜,比别人告诉自己更难受。 到了下午,叶庭芳给侍卫们一人分了一些银子,让他们到街上买些新鲜物件带回去送给家人。 她自己也买了一些脂粉、簪环之类的小物件,准备回去送给姑母等人。 另外,她还买了几大坛子谭柘国的当地酒,准备拿回去送给谭灵泽,以解其思乡之苦。 晚上,叶庭芳又带着二十个侍卫浩浩荡荡地去肖记饭庄吃饭。 看叶庭芳带着这么多气质英武的年轻人过来,可把肖老板稀罕坏了。他把好酒好菜拼命往桌上端,唯恐招待不周。 酒足饭饱之后,叶庭芳让侍卫将一袋银子偷偷放在了收银柜台的抽屉里。 第二天早上,肖老板发现银袋后,提起来就往馆驿跑。到了才知道,救命恩人天没亮就已经走了。 肖老板不由得老泪纵横。 在肖老板的带头传颂下,叶庭芳的医术和为人,在谭柘国京都留下了尽人皆知的美名。 而且他们还知道了,这位小爷原来是个女娃娃。 回到卫梁国京都的叶庭芳,去面见皇帝梁伯达,将为谭柘国皇帝谭扶摇治病的经过进行了通报。 “你凭感觉,觉得这位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呢?”梁伯达问叶庭芳。 叶庭芳想了想,说道:“在不多的接触中,给人的印象是待人和蔼可亲、彬彬有礼,心思比较细腻,有点儿郁郁寡欢。” “谭柘国的国内情况怎么样?”梁伯达又问。 “好像并没有受到去年所谓叛乱的影响,老百姓的生活如常。”叶庭芳答道。 “不得不说手段非常了得呀,用最小的影响,办了最大的事儿。”梁伯达若有所思。 “这兄弟俩其实长得很像,但性格不太一样,弟弟像太阳,充满活力;而哥哥像月亮,不够明媚。”叶庭芳将谭灵泽和谭扶摇进行了对比。 “性格,有时和身体健康状况有关。”梁伯达说的话,倒像个行医之人。 叶庭芳听完乐了,“皇上也是半个医者呀!” “这普天下的人,其实个个都是医者,只是都会给别人看病,不会给自己看病罢了。所以,做对了事情还好,如果做错了事,自己往往最后一个知道。这就是悲剧发生的根源所在。” 梁伯达的感慨,叶庭芳不能完全领会,毕竟帝王的经历和思维是最为复杂的。 这次接触谭扶摇更让她有了这方面的体会,她完全看不清谭扶摇是个什么样的人。 告别皇上梁伯达,叶庭芳又去姑母宫中请安。 当她启程回叶宅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可才走出半个时辰,叶庭芳就看到背着太阳慢慢过来一人一骑。 虽然只是剪影,但她一下子就认出马上的那个人是谭灵泽。 此时,谭灵泽也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于是,快马加鞭跑了过来。 谭灵泽调转马头,然后与马车并行。 短暂分别之后两人在此相见,都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叶庭芳问道。 “不知道。”谭灵泽低头一笑说道,“我猜你也该回来了,这些天就每天都往京都跑上一段,希望能在路上遇到你。” “看来今天你的运气不错。”叶庭芳感受到了被人记挂的美好。 “老天照应呀!”谭灵泽向天而呼。 “谭大哥,你看!”叶庭芳挑起车帘,露出从谭柘国带回来的那几大坛好酒。 谭灵泽一看,不禁欣喜万分,“太好了,很会买东西。叫上仲达和小陈将军,一起喝上三百杯。” 晚上,在叶宅的东跨院。 “小妹,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可把谭大哥累惨了。”小陈将军还没坐稳就对叶庭芳开了腔。 “还真是。小妹,我们给你讲个谭大哥的事儿,准保得把你笑死。”梁仲达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原来,叶庭芳离开后,有一个慕名而来的外乡人来医馆看病。 他说自己经常胸口疼,担心自己得了什么要命的病,非要让叶庭芳亲自给他看看。 知道叶庭芳出远门了,他就住下来等。 后来,等不来叶庭芳,他就有些急了,开始在医馆里闹,非说叶庭芳躲着不见他。 还说叶庭芳知道他命不长了,怕丢了自己神医的好名声才不敢给他看病的。 谭灵泽已经让好几个坐堂医轮番给他看过了,并没发现他得了什么致命的病。 这个人其实就是家里钱多,又爱瞎琢磨,才觉得自己生了病。 医馆的人被他闹得脑袋瓜子疼,就来找谭灵泽讨主意。 谭灵泽说:“让我去给他看看病。” 谭灵泽一见到那个人,就说自己是医馆里除了叶庭芳之外最好的坐堂医。 那人信以为真,说起自己胸口疼的病。 谭灵泽说:“依我看,这胸口疼并不是什么大事,要命的是后背,马上会生出一个毒疮来,这才会要人的命。” 那人一听急了,问谭灵泽怎么办? 谭灵泽说这得观察,等毒发了再用药不迟。 谁知都过了十天了,那人的后背还是好好的,什么都没长。 那个人又不干了,说你们这医馆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庸医,还不如兽医,就又开始闹腾起来。 谭灵泽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又去找那人了,问他:“你是为了治什么病来医馆的?” 那人说:“治胸口疼。” 谭灵泽又问他:“胸口现在还疼不疼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前胸,说道:“不疼了。” 谭灵泽说:“既然胸口不疼了,那就赶紧回家去吧。” 结果,那个人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当天就走了。 听他们讲到这儿,叶庭芳差点儿笑趴在地上。 “谭大哥,我可真服了你了,你还真是个天才。这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叫转移注意力。这办法,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呀?”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吧。”谭灵泽也笑了起来,“要不是那个病人太刁钻,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智慧。” “幸亏有谭大哥给你撑着,不然非乱套了不可。”梁仲达说道。 小陈将军也跟着起哄,他说:“小妹,你可得单独敬谭大哥一杯向他致谢。” “行,我就单独敬谭大哥一杯。”叶庭芳举起酒杯,“可是,谢谢二字又太轻,表达不了我的感激。我干了,所有谢意都在这杯酒里了。” 看叶庭芳干了,谭灵泽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发现,我还真不是开医馆的料。你可回来了,这下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谭灵泽的话,又引得一屋子人大笑不止。 第46章 倾吐心声 晚上的月亮很美。 屋子外面,洒满了如水的月光。 送走了梁仲达和小陈将军,谭灵泽和叶庭芳都不想马上回去,而是直接坐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一块儿看起了月亮。 谭灵泽问叶庭芳,“这趟谭柘国之行还顺利吧?” 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谭灵泽这时才问起了详细情况,其实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只不过不好问出口罢了。 谭柘国是横在他心上的疮疤,不敢轻易触碰。若要触碰,则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现在,夜黑中他才有了谈起这事的勇气。 “路上还是挺顺利的,有二十个侍卫跟随,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和阻碍。”叶庭芳说完,等着谭灵泽继续问。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谭灵泽才又艰难地开了口,“我兄长,他还好吧?” 叶庭芳歪头看着心情复杂的谭灵泽,说道:“你还是惦记他。” 谭灵泽低下头不说话。 “正如你之前的猜测,他是患了咳疾。”叶庭芳说道,“只是这次比较严重,已经长达数十天,夜夜无法安眠。实在扛不住了,这才到卫梁国来求助。” “竟然这么严重。”谭灵泽脱口而出。 叶庭芳不由得又看了谭灵泽一眼,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人呀,自己经历了这么大的苦难,内心深处还是这么柔软。 “你兄长也说不出,当年我父亲用得什么药治好了他的病。你也知道我这人胆子大,我也不管我父亲怎么做的了,我就按自己的想法给他治病。”叶庭芳知道谭灵泽想知道详情。 “治疗效果怎么样?”谭灵泽又忍不住问道。 “还不错。主要是你兄长比较信任我,我说什么他都听,这就让我有了施展的空间。”叶庭芳倒是挺感谢自己的这个病人。 “他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人的人,尤其是陌生人。”谭灵泽还是了解自己兄长的。 “那个简院使也这么说,说你兄长第一次这样。”其实叶庭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谭扶摇建立起的信任关系。 “你这人让人天然就产生信任感,因为你做什么都是只从事情的角度出发,而对人不存在任何偏见,你是个至纯至真的人。虽然有一身本事,却无半点傲慢之气。看到你,就像看到清新空气和涓涓流水。” 谭灵泽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对叶庭芳的看法。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叶庭芳说道。 “你要是知道,你就成不了这样的人了。你是个世间少有的稀罕之人,是个宝贝。”谭灵泽认真地说道。 “看你说得这么认真,我可就当真了哈。”说着,叶庭芳笑了起来。 “我兄长自幼饱读诗书,养成了一股文雅脱俗的气质,一直很讨女孩子喜欢。”谭灵泽说道。 “为什么说这个?”叶庭芳问道。 “在我眼里,他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谭灵泽的崇拜对象其实一直都是自己的哥哥。 “他自己是不是也很多情呀?”叶庭芳突然问道。 “怎么,他说喜欢你了吗?”谭灵泽紧张地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叶庭芳迅速地做出回答,她怕谭灵泽有误会。 “他很会表达,但不是直接表达那种,而是让对方自己去猜测。”听谭灵泽说完,叶庭芳明白了为什么谭扶摇送自己金凤钗了。幸亏自己没要,不然还真说不清了。 “这次你猜错了,他什么都没做。”叶庭芳可以让任何人误会自己,但绝不让谭灵泽误会自己,因为他是叶庭芳第一个真心喜欢上的人。 “我兄长是个多情的人,所以心思很重,也因此很爱生病。”谭灵泽说得没错。 “你兄长确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种性格不利于健康。”叶庭芳叹了口气。 “那他这个病,是不是就治不好了?”谭灵泽有些着急,“如果是他下令诛杀的我,我也要他健康地活着等我去复仇。” “放心吧,他的病好利索了我才回来的。”叶庭芳这时又好气,又好笑,将目光转向了天上的月亮。 “谢谢你!”谭灵泽说道。 “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而已。” “我兄长这人你觉得怎么样?”谭灵泽询问叶庭芳的看法。 “说老实话,他给人的印象不错。说话办事,挺有人情味儿的。”叶庭芳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他一向都是这样,我们兄弟俩感情也一直很不错,我母亲也非常喜欢他。”这还是谭灵泽第一次说起自己的家事。 “看得出他很孤独,是那种被众人围绕中的孤独。”叶庭芳一直在为谭扶摇这个人拼图,她想看到一个完整的谭扶摇,可现在手中只有散乱的几块。 “你说得对,独处并不是孤独。在人群中没有一个能与自己产生感情链接的人,那才是个孤独的人。是什么,让他切断了与别人的情感联系呢?”谭灵泽问了一个没人能回答的问题。 “站在你兄长面前,我无论怎么提醒自己,都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诛杀你的那个人对上号。”叶庭芳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对谭灵泽而言,诛杀事件之前的兄长他是熟悉的,但事件之后这个兄长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当你把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之后,我对我兄长的看法就处在一种摇摆状态。想到之前兄长的呵护与关爱,我忘不了与他的深厚感情。但想到兄长残忍的诛杀,我又恨他太无情。” 说到这儿,谭灵泽捡起台阶边上的一块石头,用力扔向暗黑的地方。 “只可惜,我无法跟你兄长深谈,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然,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叶庭芳有些自责。 “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还是我们两人来解决吧,不能让你牵连其中。”谭灵泽说道。 “我是不怕事的,如果能帮上你,我会全力以赴义无反顾。”叶庭芳的话,说得毫不含糊。 “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怕。”谭灵泽声音低沉下去。 “怕什么?”叶庭芳追问。 这时,谭灵泽才吐露了自己的心事,他对叶庭芳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也是个没有明天的人。我肯定会去复仇,很有可能仇未报,人却死在复仇的路上。可我不怕。我怕的是,你因我而死,而且死在我的前边,甚至眼前。” 谭灵泽的肺腑之言,让叶庭芳哭出了声。 谭灵泽也哭了。 两人的内心都很酸楚,所以泪水才会如此恣意汪洋。 第47章 宣布大事 叶庭芳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哭有什么用,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伸出手,重重地拍在谭灵泽的肩膀上,霸气地说道:“小子,你就是我的菜,现在到了我的碗里,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没得可选了,只能跟我同舟共济了。” 谭灵泽知道,眼前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比男儿都刚强。 这时,谭灵泽一字一句地对叶庭芳说道:“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我和你一起举行大婚庆典。” 也不等叶庭芳回答,谭灵泽就将她扛在肩上,送到了中院的大门口。 “好好休息,明天见!” 说完,谭灵泽转身大踏步地回了东跨院。 第二天傍晚,谭灵泽让叶庭芳准备一些好菜,他要请梁仲达和小陈将军来喝酒。 二人到了之后,谭灵泽对叶庭芳说道:“小妹,你先回中院,今天我们三个男人一块儿喝两杯。” 这还是谭灵泽第一次称呼叶庭芳小妹,梁仲达和小陈将军听得都有些发愣。 叶庭芳虽然不知道谭灵泽想要干什么,但也不多问,“好,你们喝吧,我走了。” 看叶庭芳出了东跨院,谭灵泽端起了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仲达,我食言了。” “此话怎讲?”梁仲达不解地问谭灵泽。 谭灵泽说:“我曾跟你说过今生不再娶妻,惭愧呀,我想我是做不到了。” “怎么,你要成婚了,跟谁?”梁仲达有自己的猜测,但他想让谭灵泽自己说出来。 这时,谭灵泽又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 “我先说两句题外话。我是个身负大仇大恨的人,因为我,冤死了很多人,生为男儿我不能不替他们报仇。但刀剑无眼,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 谭灵泽一抬手,又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昨天,你们走之后,我和小妹谈了一个晚上,我决定娶她为妻,但不是现在,而是在我的复仇有了结果之后。” 这时,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口喝了下去。 然后,他站了起来,面向梁仲达和小陈将军双膝跪了下去。 这个意外举动,让对面坐着的这二位十分惊骇,忙起身去扶他,但谭灵泽却制止了他们,跪着继续说道: “如果我死在复仇的路上,请二位一定帮我劝慰小妹,让她择良人而嫁。” “这话是怎么说的,听着是大喜事,怎么忽然就扯到死活上去了?”梁仲达把谭灵泽从地上拽起来,按回到椅子上。 “我知道,我最对不住的是小陈将军。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却横刀夺爱。今天,要杀要剐悉听小陈将军尊便。但是,如果今天我没死,我就要遵守我的诺言,娶叶庭芳为妻。” 谭灵泽是个敞亮人,做事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这时,小陈将军的脸上虽然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但他说的却是明白话,“谭大哥,我确实一心想娶叶家小妹为妻,可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你来了之后,我知道我们两个更没希望了。” 小陈将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 喝完,又听他说道: “可话又说回来了,跟你来不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我们两个要是真有缘份,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成婚了。所以,这事儿怪不上你,要怪还是要怪我们两个没缘份。” 在一旁观察形势的梁仲达这时放了心。 他知道,这谭灵泽和小陈将军都是血性男儿,也都是明白通透人,根本不会出事儿,更不用别人调停劝解。 “都说完了吧,下面咱们就该喝酒了。来,喝他个昏天黑地!”说完,梁仲达先灌了自己一杯。 三个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直到全部醉倒在地。 当梁仲达来京都给母亲请安时,把谭灵泽与叶庭芳的事儿,当新闻说给母亲叶太后听,却看她老人家一点儿都不吃惊。 “这个谭大将军总算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真费劲儿。”叶太后把手里的盖碗递给梁仲达。 梁仲达接过去喝了一口,说道:“好茶!” “你妹妹其实早就看上这个人了,只是在等他开口。”叶太后心里清楚着那。 “要是论嫁人过安稳日子,小陈将军倒是最佳选择。”梁仲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谭大将军就不好说了,将来何去何从都没有个定数。” “这都是命,命里注定。”叶太后嘟囔着说道。 “是,您说得没错。”梁仲达应和着母亲。 “不过你要注意,不要让小陈将军和谭大将军闹起来,这对你哥哥没好处。”叶太后不放心的是这个。 “这个您就放心好了,谭大将军已经用一坛酒给解决了。”梁仲达说道。 “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一坛酒就搞定了自己的情敌。行,是个干大事的材料。”叶太后啧啧称赞。 忽然,叶太后把目光转向了梁仲达。 “你的终身大事,打算什么时候解决呀?” 梁仲达听了,赶紧嬉皮笑脸地应付叶太后,“儿子还小呐,不急!” 说完,梁仲达撒腿就跑。 他又来到皇宫见哥哥梁伯达,也通报了谭灵泽与叶庭芳的事儿。 “朕早就看好他们两个。只是没想到这个谭大将军,看着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怎么办起事儿来这么肉,这么久了才敢挑明。”梁伯达忍不住埋怨谭灵泽。 梁仲达说:“谭大将军肯定是有些犹豫,毕竟他成过婚,还有孩子。” “有眼光的女人就不会看这些,而是要看这个人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妹就很有眼光,会识人。”梁伯达很欣赏自己的妹妹。 他说完,一转脸却问起了梁仲达,“说说,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呀?那也是一表人才满腹诗书,怎么到现在还没混上一门亲事呢?”梁伯达眼睛盯着弟弟梁仲达问道。 “我今天真是倒霉催的,刚被老娘追着问,躲到皇宫里来了,又让皇上追着问。我走了。”说着站起身来,给梁仲达嗑了个头就往外跑。 “慢着点儿,别让门槛绊倒了!”梁伯达疼爱地看着急匆匆跑走的弟弟。 第48章 头痛医脚 没想到,两个月之后,简院使又来卫梁国了。 他又是来请叶庭芳的,谭柘国皇帝谭扶摇又病了。 梁伯达仍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并派人去宣叶庭芳来京都。 正在家中忙得脚不着地的叶庭芳听了,只得又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谭灵泽。 谭灵泽让她放心启程,并要她快去快回。 谭灵泽的心情很糟糕,一方面暗自担心自己哥哥的病情会很严重,一方面又担心叶庭芳在路上和在谭柘国的人身安全。 他心事重重地骑上马,送叶庭芳出发。 看着越送越远,叶庭芳一直催促他赶快回去。谭灵泽不听,就那么执拗地陪着她往前走。 直到望见京都的城门了,谭灵泽才勒住马对叶庭芳说:“那个简院使认得我,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叶庭芳的车进到了城门里,已经看不到影儿了,谭灵泽却还立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后,他才调转马头往回走。 梁伯达将上次跟随叶庭芳的那二十名护卫又拨给了她,“听说谭柘国皇帝这次是头痛的厉害,你怕是要日夜兼程赶去谭柘国了,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叶庭芳笑着为梁伯达宽心,“请皇上放心,我跑动惯了,皮实得很,不用为我担心。倒是皇上要多保重龙体,一国之事都等着皇上裁夺呐。” “那谁,没送送你?”简院使就在附近,梁伯达没有说出谭灵泽的名字。 “送了,一直送到京都城门口才走的。”叶庭芳忍不住炫耀起来。 “那怎么不一起进来呀?朕怪想他的。”梁伯达有些遗憾。 “人多眼杂,就别让他没事找事儿了。”叶庭芳往简院使站立的方向望了望。 “明白了,出发吧!早去早回,保重!”梁伯达目送一队人马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 经过不停歇的行进,在这天晚上,叶庭芳一行终于赶到了谭柘国。 还是住在上次来时住得那个三进院。 第二天一大早,叶庭芳就跟着简院使进了宫。 元安殿内,谭扶摇虽然身着便服,却仍是正襟危坐在龙座上。 叶庭芳施礼时抬眼一看,只见谭扶摇脸色苍白,眼窝凹陷,比上次见时又清瘦了些。 虽然病着,谭扶摇依然保持着君王风范,微笑着说道:“叶姑娘不必拘礼,赶紧坐下。你来得这么快,一定是昼夜兼程,累坏了吧,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不必挂怀,对医者来说这是常有的事儿。”叶庭芳得体地回复谭扶摇,然后问道,“陛下的咳疾又犯过没有?” “没有。自从服完你配制的那些药膏后,一直都没再咳嗽。”谭扶摇答道。 “现在陛下哪里不适,只管说出来。”叶庭芳柔声说道。 这次再见谭扶摇,叶庭芳的心理感受与上次有所不同。因为她与谭灵泽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所以她看谭扶摇时又多了一层看到哥哥的感觉。 “头疼,里外都疼,疼得无法入眠。”说完,谭扶摇皱起了眉头。 “是怎么疼起来的?”叶庭芳向对孩子一样耐心。 谭扶摇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没有吹风,也没有受寒,好像突然就疼起来了。” “陛下是不是用眼过度了。”听谭扶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叶庭芳拓宽了问题的面。 “你说的倒让朕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得到一本好书一直看到了天明,头就开始有痛感了。”谭扶摇的思路清晰起来。 “连续十二个时辰没有休息,再接上第二个白天,那就是十八时辰没休息。龙体过度劳累,自然就以病示警了。”叶庭芳说道。 “姑娘说得很有道理。”谭扶摇表示赞同。 “另外,头疼有时是因为眼睛过度疲劳。尤其是晚上光线不好,会加重眼睛的负担。有时眼内疼痛,会让人以为是头疼。”叶庭芳说着自己的看法。 “朕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痛了,好像整个脑袋没一处好地方。”谭扶摇仍处在懵圈状态。 这时,叶庭芳让谭扶摇躺到床榻上,并让他怎么舒服就怎么躺着。 她站到谭扶摇的头顶处,让他放松并闭上眼睛。然后,找到面部的几个穴位,开始逐个按摩起来。 当谭扶摇醒来时,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朕居然睡着了,朕已经十几天无法正常入睡了。” 谭扶摇感觉脑袋轻松了不少,他起身看到一直站在那里守着自己的叶庭芳和简院使,说道:“辛苦了,先吃饭,请二位陪朕吃午饭。” 叶庭芳大方地吃喝,她习惯任何场合。 倒是简院使显得很拘谨。因为,他从没和皇上一起吃过饭。 吃罢饭,喝茶时,叶庭芳问谭扶摇,“陛下,刚才我按摩的都是舒缓眼睛疼痛的穴位,您感觉如何?” “很舒服,都睡着了。看来姑娘说得很对,有一部分疼痛是眼睛造成的。”谭扶摇理会能力很强。 “那就先别用内服药物,毕竟吃药也伤身体。我先为陛下试一下穴位按摩,看看效果再说。”叶庭芳征询谭扶摇的意见。 有了刚才的体验,谭扶摇自然同意。 “可是按摩太耗费体力,姑娘会很辛苦。”谭扶摇很能体谅人。 “怎么对陛下好,就怎么治,不必担心我。”叶庭芳面对谭灵泽的哥哥时,只想让他的病快点好了。 “那就辛苦姑娘了。”谭扶摇真诚地说道。 这时,叶庭芳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治疗方案。 初期,每天进行两次穴位按摩,一次是午休前,一次是晚间休息前。 情况有好转后减少到每天一次。 如果在这个治疗周期后,进行穴位按摩无法根除疼痛,再考虑用药物进行辅助治疗。 “有道是头疼医脚,从明天早上开始,请陛下跟我一起去散步,活动一下双脚。”叶庭芳又对谭扶摇提出了新要求。 “行,姑娘说怎么就怎么。不过朕起得很早,怕你会起不来。”谭扶摇说道。 “我住在太医院里,我会在太阳升起前,在大殿门口等候陛下。”叶庭芳与谭扶摇约定了时间。 第二天早上,当谭扶摇迈步走出元安殿时,叶庭芳已在外面等候了。 谭扶摇想:这个小姑娘真不简单,自律能力可真强。难怪能习得一身好医术,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呀。 第49章 溜出宫外 叶庭芳和谭扶摇的散步非常简单,就是围着元安殿顺时针慢慢地兜圈子。 “陛下夜里休息的好吗?”叶庭芳问谭扶摇。 谭扶摇说:“这是这些日子朕睡得最香的一夜,竟然忘了做梦。” “陛下经常做梦吗?” “朕经常做梦,而且总是做同一个梦。”谭扶摇将目光望向沐浴在晨光中的大殿。 “如果是好梦,天天做也挺好。”叶庭芳笑着说道。 “说不上是好是坏,朕总是梦见一个蓝衣女子,一直在朕的前面走,却不知道她的长相,因为她从没回过头。”谭扶摇看了看叶庭芳,然后苦笑了一下。 “陛下是在想念什么人吧?”接触谭扶摇多了之后,叶庭芳发现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你说的没错,朕是在想念一个人,可朕不能告诉你这个人是谁?”没想到谭扶摇说话如此坦率。 “想念一个人其实是件美好的事情。”叶庭芳说道。 “可朕一想就头疼。”谭扶摇用手指轻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多思则多梦,多梦睡眠就差,导致头疼。陛下长期伏案,用眼用脑时间过长,而肢体活动不足,所以才会不时闹些小毛病。”叶庭芳为谭扶摇解释头疼的原因。 “所以,你就让朕出来散步了?”谭扶摇问。 叶庭芳说:“对以往导致疾病的生活习惯做一下调整,有利于健康。” “是需要调整一下了。”谭扶摇说道,“朕已经有一年多没自己出来走动过了。没心情。” 一年多。听到这个数字,叶庭芳的心揪了一下:那个所谓叛乱发生不也是一年多了吗? 谭扶摇说的这个时间长度,绝不会是巧合。而所谓叛乱,正是一年多来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那块儿大石头。 把心头大患除掉,应该高兴才对,可谭扶摇为什么没有呢?反而一病再病。 “你走神了。”谭扶摇真是心明眼亮。 “我在想怎么让陛下快点儿好起来。”叶庭芳搪塞谭扶摇。 “生病也不完全是坏事,朕可以见到从没见过的人,听到从没听说过的事儿。”谭扶摇的思路与众不同。 “比如呢?”叶庭芳问。 “比如,生病让朕认识了一个卫梁国的叶氏姑娘,朕听说她救了肖记饭庄老板的儿子,人家请她吃饭,她却偷偷留下银子。”谭扶摇在讲叶庭芳的故事。 “人活着,没银子不行。但扒拉开银子,就能看到最本真的东西。肖记老板念我救他儿子的好,我念他不记成本款待我们二十多个人吃喝的好。最后,双方记住的都是感情,所以这里边也没银子什么事儿了。” “叶姑娘活得通透!”谭扶摇说得是真心话。 “让陛下见笑了!”叶庭芳说道。 “肖记的菜好吃吗?”谭扶摇的问题还真多。 “好吃,尤其是那道米粉蒸肉。”叶庭芳说道。 “晚上,让他们出去买一份回来,一起吃?”不苟言笑的谭扶摇竟然也有一颗好奇的心。 “还是算了吧,买回来都凉了,不好吃,刚出锅的才好吃。”叶庭芳否定了谭扶摇的想法。 谭扶摇很失望,不说话了。 “陛下,你的头还是那么疼吗?”叶庭芳问谭扶摇。 谭扶摇说:“我这个脑袋呀,一半是因为有病才疼,一半却是为了一个人疼。因为我想念这个人时,另一半脑袋才疼。都是让这个人闹的。” “陛下刚才也说了,不会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也不会问。那一半因为病的头疼,交给我来治。另一半因为心病的头疼,陛下自己治。” 叶庭芳把谭扶摇头疼的事儿做了分工后,又说道: “一说起肖记的菜,我还真有点儿馋了,在卫梁国吃不到。不如这样,陛下换上一件普通衣裳,然后一起偷着出去吃一顿?” 谭扶摇一听高兴起来,“好主意!自从朕当了这个皇上,还没出去吃过饭。” “那就赶着去吃个午饭?”叶庭芳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走!我去换件衣裳。我就跟他们说,朕需要多活动活动,不用人跟着。”谭扶摇说道。 当来到大街上时,一副闲散打扮的谭扶摇看哪儿都新鲜。 街上很繁华,到处都是人。 谭扶摇也不认得路,在他的国家还得叶庭芳领着他走。 到了肖记,两人刚一进门,眼尖的肖老板就认出了叶庭芳,“小爷,你又来京都了?快里边请。” “肖老板好!”叶庭芳见过礼后,指了指身后的谭扶摇,“今天我带我家兄长来吃饭,米粉蒸肉必须有,其余的你看着上,够两个人吃就行,不要上太多菜,吃不了浪费。” 肖老板给谭扶摇施礼后,说道:“老朽已经习惯称你家妹妹小爷了,请不要见怪。” “怎么习惯怎么叫?我不怪你。”谭扶摇还真是一副兄长的腔调。 吃到一半时,叶庭芳又叫来肖老板,“您让厨房做二十份米粉蒸肉,一会儿我走时让伙计提着跟我走一趟。” “好,放心吧您那!”肖老板答应着走了。 看肖老板走了,谭扶摇问叶庭芳,“肉是给侍卫们要的?” “对。兄长你是不知道,因为你的头疼病,卫梁国皇帝让我们昼夜兼程往这边赶。我有车,路上还可以靠着垫子眯瞪会儿。他们困了,只能轮着在马上趴一会儿。” “受了这么大罪,怎么没听你说半句。”谭扶摇怜惜地看着叶庭芳。 “有什么好说的,奉卫梁帝之命行事,不敢懈怠。”叶庭芳把金都贴在梁伯达脸上。 “行,我都记下了。”谭扶摇极为感动。 吃完饭,叶庭芳去结账,肖老板自然不肯要。 叶庭芳说:“那就是不让我再来了?” “那哪能呀!”肖老板急得脸都红了。 “那就赶紧结账,不然肖记的米粉蒸肉就是馋死我,我也不来了。”叶庭芳夸奖里带着威胁,却让人听着舒服。 肖老板没办法只得收了银子。 “兄长,是先回去,还是跟我去馆驿送菜?”叶庭芳问谭扶摇。 “去馆驿。”谭扶摇毫不迟疑地说道。 谭扶摇很享受叶庭芳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着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叶庭芳这个兄长的称呼却是真的。 晚饭时间,谭扶摇和叶庭芳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宫中。 “陛下,头还那么疼吗?”叶庭芳问谭扶摇。 “朕脚疼。”谭扶摇竟然撒起娇来。 叶庭芳发现这个兄长不光不可恨,还有些可爱。 这种想法,又促使她想起谭灵泽。谭灵泽的惨案,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手制造的吗? 但到目前为止,仍没有答案。 第50章 泪湿书页 晚间,叶庭芳给谭扶摇做完穴位按摩后,见他呼吸均匀地入睡了,这才出了元安殿,提起灯笼回太医院。 她盼着谭扶摇快点好起来,这样就可以回国见谭灵泽了。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提着气死风灯的谭扶摇跟在自己后面。 “陛下,您哪里又不舒服了?我这就跟您回宫中去。”叶庭芳着急了。 看叶庭芳着急,谭扶摇却笑了。 “朕没不舒服,刚才是装睡,因为朕不睡着,你就不能回去休息。” 叶庭芳听了,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这个人是如此体谅他人,却为什么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呢? 看着眼前有些任性的谭扶摇,叶庭芳有点儿生气了,“陛下睡不着,那就好好躺着。为什么又出来吹风呢?这按摩不就白做了吗?” “躺不住,起来送送你。” “就这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叶庭芳苦笑。 “朕乐意。”谭扶摇脑袋扭向一边还不高兴了。 叶庭芳只好对他说:“行,送吧!这是您的地盘,您说了算。” “记住今晚,朕曾随你秉烛夜游。”谭扶摇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叶庭芳知道谭扶摇用了古诗中“秉烛夜游”的典故,而且是活学活用,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掉书袋。 谭扶摇读书多,元安殿里到处堆满了书,可是随便拿起一本,上面都有朱笔御批的个人见解,可见那些书他都读遍了。 读书多了,自然想得就多。想得多了别人追不上,自然就变得孤独了。 叶庭芳又一次发现,谭扶摇的内心是如此孤独。因为没处去说心里话,所以才会这么多病,才变得这么磨人。 可是同为帝王,为什么梁伯达就没那么多愁善感呢? 性格不同。 叶庭芳这时猛然醒悟过来,梁伯达外向,善于表达,所以内心不良情绪堆积比较少。 而谭扶摇偏内向,思考得多,表达得少,所以内心堆积了很多不良情绪,又没处去倾诉,就变成了病。 叶庭芳终于明白,这次头痛病,就是如此,是不良情绪无处排解造成的。 她也意识到,这病很难治。 “为什么你每天都精神抖擞,难道没有烦心事儿吗?”谭扶摇问叶庭芳。 “是人就有烦心事,要不我哭一个给陛下看。”叶庭芳的话,把谭扶摇逗乐了。 “朕自己不正常,却把你也带歪了。”谭扶摇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陛下想多了,只有死了的人和没有生下来的人,才是正常人。” 谭扶摇又笑了,说道:“你可真会宽慰人。” 到太医院了,叶庭芳说道:“陛下请回去休息吧,明天日出前大殿门口见。” “明天见。”谭扶摇转身往回走时,又幽幽地扔下一句,“朕盼着明天早点儿到来。” 第二天的天气非常好,艳阳高照。 叶庭芳建议谭扶摇,把大殿内的藏书搬出去晒一晒去去霉,省得看书时吸入霉菌。 看着殿前青砖地上铺满的书,叶庭芳说:“陛下,您看您读了多少书呀!” “读书多,不一定就能过好这一生。”谭扶摇看着眼前正在晒太阳的书说道。 “那就可以不读书了?”叶庭芳故意问道,看谭扶摇怎么回答。 “不读书,活着跟死了没差别。” 叶庭芳假装被谭扶摇的话吓到,从地上抄起一本书,说道:“我还是赶紧拿本书看吧!” 谭扶摇笑出了声。 “你有没有定亲?”谭扶摇的问题总是出人意料。 “定了。”叶庭芳说道。 “什么时候定的?” “最近,时间不长。”叶庭芳实话实说。 谭扶摇的眼睛有些迷离地望向远方。 “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谭扶摇又开启了提问模式。 “还没定。”叶庭芳又实话实说。 “为什么没定?”谭扶摇继续追问。 叶庭芳语塞了。 因为她不能说,她的未来丈夫要找他的哥哥复仇,复完仇再成亲。 但她也不想说谎,所以就什么都没说。 “看来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那就换个话题。跟你定亲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儿?”谭扶摇又问道。 叶庭芳心想,这个皇帝还挺八卦。 “普通模样。”叶庭芳说道, “怎么个普通模样?”谭扶摇问个没完。 叶庭芳又语塞了。 因为她不能说,她的未来丈夫和陛下您长得非常像,和您是亲兄弟。 但她还是不想撒谎,所以索性还是不回答。 “朕再换个问题,你在梦里梦到过他吗?”谭扶摇盯着叶庭芳又问了起来。 “没有。”叶庭芳说完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梦到过谭灵泽呢?又想想,天天能见到本人,为什么非要到梦里去相见呢? “看来感情一般。”谭扶摇泼起了冷水。 叶庭芳不以为然,心想你知道什么。 “那个让朕想念的人,总是出现在朕的梦里。” “为什么不去看她?”这回该叶庭芳提问谭扶摇了。 “太远了,见一次不容易。再说,我也出不去呀!”谭扶摇的声音低了下去。 “怪不得陛下会头疼。” 叶庭芳不知道怎么宽慰谭扶摇。 “好不容易见一次,每分每秒都想和她待在一起,可是又不可以。”谭扶摇的声音更低了。 “为什么?”叶庭芳问。 “因为她不知道我喜欢她。”谭扶摇艰难地说道。 “原来陛下是在单恋。”叶庭芳这才听明白了,她又问谭扶摇,“那为什么陛下不主动挑明呢?” “我想挑明时,却知道她已经定亲了。” “完美错过。”叶庭芳为谭扶摇感到遗憾。 “也曾有过挑明的机会,可惜没能把握住。”谭扶摇的情绪此时又陷入糟糕的状态。 叶庭芳没想到这次谈话,把谭扶摇谈成了这个样子。 正在这时,起风了,一大片黑云迅速地向这边飘了过来。 叶庭芳大喊一声,“快收书,要下雨了!” 还好,暴雨来临之前,书都收到了大殿中。 谭扶摇斜身半躺在床榻的垫子上,听着殿外的雨砸在地上的“噼啪”声。 忽然,他抓过一本书,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本书还是热的,带着太阳的温度。 他藏在书的后面,把流出眼眶的泪水,让那本书吸干。 渐渐地,谭扶摇累了,也睡着了。 盖在他脸上的那本书滑落到地面上,叶庭芳捡起来,看到了书页上有泪水洇湿的一个个小褶皱。 叶庭芳看着睡着的谭扶摇,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位哥哥的痛苦,一点儿不比他的弟弟谭灵泽少。 第51章 口吐芬芳 雨停了,谭扶摇还在眉头紧蹙地睡着。 这时,有个小太监朝坐在椅子上的叶庭芳招了一下手,示意她过去。 叶庭芳走过去,小太监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谭太后请姑娘到宫中一叙。” 回头看看依然睡着的谭扶摇,叶庭芳跟随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元安殿。 外面已经停好一台四人轿。 小太监掀开轿帘,请叶庭芳坐进去。 轿子一路向西,中间还穿过了两道宫门才到了太后宫中。 叶庭芳听谭灵泽说过,谭太后居住在先皇生活过的旧宫中。 谭扶摇登基后,住在新宫中。 旧宫其实也不旧,只是与新宫相对而言。 下了轿子走进太后宫中,里面很阔朗。 叶庭芳站定后。才见两个宫女扶着一位容妆华贵的漂亮女人走了出来。 不用问,这就是谭太后了。她保养得极好,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显得非常年轻。 待她在凤椅上坐定,叶庭芳才跪倒在地,“太后娘娘圣安!” “姑娘快平身,赐座。”谭太后说话声音洪亮,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性格硬朗的人。 谭太后一走出来,就看到了身穿灰蓝色衣服的叶庭芳。 她看这个女孩,衣着素净淡雅,身上没戴一件首饰,脸上也不施脂粉,却能让人见之忘俗,移不开目光。 看着眼前清丽可人的叶庭芳,谭太后忍不住说道:“姑娘长得好招人疼呀!” “多谢太后夸奖。”叶庭芳礼貌地说道。 “十八年前,曾与你父亲神医叶灵琛有过一面之缘。当年,正是叶先生为当今皇上治好了咳疾。”谭太后记忆力很好。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不必挂怀。”叶庭芳谦恭地说道。 “姑娘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久咳不愈,做母亲的有多心焦。所以,哀家一直不忘叶神医的恩情。”谭太后说得情真意切。 “都是我父亲与当今皇上有缘分,所以才会遇到。”叶庭芳说道。 “说得好!”谭太后看出叶庭芳是个秀外慧中之人,于是说道:“如今,皇上又病了。有幸又请到叶神医的后人来诊治,这两家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叶庭芳不知道谭太后找自己来到底想说什么,只好保持微笑听她讲。 “本来我早就想当面向姑娘道谢,可是皇上偏不让。”谭太后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这儿子有事都藏在心里,不愿吐露,比较劳心,所以爱生病。” “陛下正值盛年,有些小病也无大碍,很快就会恢复。”叶庭芳说道。 “不怕姑娘笑话,哀家爱儿子,已经爱到骨头里了。能做的事情都想尽全力为他做好,以便让他平安顺遂的做皇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叶庭芳顺着谭太后说道。 “请姑娘来一次很不容易,就请多住些时日,帮哀家彻底医好皇上的病。”谭太后拜托叶庭芳。 “陛下的病并没什么大碍,多出去走动走动,多见见太阳,自然就好了。” “所以,你们溜出宫去,哀家并没有阻拦。”谭太后这时说道。 叶庭芳这才知道,一直有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幸亏自己足够谨慎,从来没问过跟谭灵泽有关的任何事情。不然,可能小命早就没了。 她才明白了,为什么谭灵泽一听说她到谭柘国,总是那么忧心忡忡了。 她还明白了,谭扶摇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元安殿里不出来,原来他是在抗议,因为他没有任何自由。 看来这位谭太后控制欲极强,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说明权柄至少大部分掌握到她的手里,皇帝不过是她的一个幌子。 “是小女子嘴馋,领着皇上去吃了一次馆子。”叶庭芳并不推卸责任。 “哀家没怪你的意思,回来后皇上的精神好多了。”谭太后说得也是实情。 “请太后娘娘放心,不会再出去了,我会尽全力治好陛下的头疼病。”叶庭芳说道。 到这时,叶庭芳终于彻底明白谭太后为什么让自己来了,主要是为了敲打自己。 这位太后是在警告叶庭芳不要太肆意妄为,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时,谭太后让一个宫女捧来一个硕大的首饰盒。 “皇上让姑娘受了很多累,今天准备了几件小东西送给姑娘,以表达哀家的感激之情。”谭太后说道。 谭太后命宫女打开首饰盒,让叶庭芳过目。 叶庭芳肯定是不会要这些东西的,但又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 她想了想,拿起一个装着一粒珍珠的锦盒。 “为了行医方便,我不大佩戴首饰。这些好东西赏了我,也没机会见天日,倒白白糟蹋了。太后娘娘就赏我这颗珠子吧。” “你这孩子,这些都是送给你的。”谭太后说得也是真心话。 叶庭芳手托锦盒,伏地跪拜,“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这个是小女子的最爱,遇到症状合适的,还能当药用。” 谭太后没有办法,只得依了叶庭芳,并将她又送回到元安殿。 一下轿子,就见满脸愠怒的谭扶摇,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殿的台阶上。 送叶庭芳回来的那个小太监和四个轿夫,吓得跪在地上体如筛糠。 “起来吧,没你们什么事儿。”谭扶摇说完一回身,往大殿走去。 叶庭芳挥挥手,让小太监和轿夫赶紧走。 她则跟着谭扶摇进到殿内。 “太后叫你去做什么?”谭扶摇怒气未消。 “叙叙旧,说说感谢话和拜托话。”叶庭芳说得言简意赅,但表达很精准。 “这只是表面意思吧,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她的本意。”谭扶摇说道。 “还有赏赐。”叶庭芳故意避实就虚,“陛下您瞧瞧,这颗珠子多漂亮。” 谭扶摇伸手抓过盒子,就要往殿外扔。 “陛下,千万别扔,这是我特意挑的,有大用。”叶庭芳急忙叫住谭扶摇。 看叶庭芳如此着急,谭扶摇便把盒子还给了她。 “陛下,我把这颗珠子研磨成粉,再加上几味药,给您做成宁神丸,吃下去调理一下,看看效果。”叶庭芳说道。 “你去弄吧,弄出来朕也不吃,朕现在喜欢头疼。”谭扶摇的心思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那行吧,做出来我自己吃。”叶庭芳赌气似的说道。 谭扶摇听了,“扑哧”一下笑了。 “陛下,不生气了?”叶庭芳又哄起了谭扶摇,“气大伤身,有损健康。有些事儿就是个屁,放了得了。” 叶庭芳的一句粗话,倒让谭扶摇立马变得心平气和了。 “听听粗话,比吃药管用。”谭扶摇说着自己的感受。 叶庭芳故意矢口否认,“本姑娘可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从来不说粗话。是陛下听错了。” 谭扶摇却说:“粗话是朕说的。说粗话,浑身舒坦。怎么了,碍着谁了?” 叶庭芳听了,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第52章 我要回家 叶庭芳是每天想尽办法给谭扶摇治头疼病。 可谭扶摇还是说自己的头疼。 “陛下,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叶庭芳对谭扶摇说。 “治病哪能着急呢?得有个过程,再治一段时间就好了。”谭扶摇宽慰叶庭芳的话,听上去好像叶庭芳是病人,他是行医之人。 叶庭芳也听出了不对劲,“陛下,您弄拧了吧?” “没拧,都一样。”谭扶摇胡搅蛮缠不接叶庭芳的话茬。 “陛下,我想家了,我想回卫梁国。”叶庭芳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才来了几天呀,就想家了。”谭扶摇责怪起叶庭芳来。 “几天?我来了都快二十天了,这还不算路途上用的天数。”叶庭芳怀疑谭扶摇脑子出了问题。 “再待几天,朕的头疼病还没好呐。你现在就是走了,等朕犯了病,不还是得把你再请来吗?那多折腾呀!”谭扶摇振振有词。 叶庭芳说:“不行,我得回去了,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 “不许走,病还没治好,就要走,还讲不讲医德了。”谭扶摇故意站上道德制高点指责叶庭芳。 叶庭芳听了,低下头不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 这下谭扶摇慌了,马上说起了安慰话,“再待几天,就让你走。” “再待几天呀,陛下给个准数。”叶庭芳哭唧唧地说道。 谭扶摇说:“再待二十天。” “再待五天,我就回去。”叶庭芳给出了自己的天数。 “那就再待十五天,就放你回去。”谭扶摇跟叶庭芳讨价还价。 “再待十天,不能再多了。陛下要是还不答应,我马上收拾东西,连夜就走。”叶庭芳放出了狠话。 “行,再待十天就放你走。”谭扶摇知道叶庭芳是个内心很刚的人,把她逼急了,真会立马就走。 勉强答应了叶庭芳之后,又换谭扶摇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谭扶摇抬起头问叶庭芳,“跟朕说说你的家什么样?” “一个院子,往南面走四五里路就是一片河滩地和一条大河,河对岸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叶庭芳说道。 “明天,朕把画师叫来,让他按你说的给朕画下来。你走之后,朕就每天看这幅画,就当和你一起回家去了。”谭扶摇满面凄凉,正努力在绝望中为自己寻找希望。 叶庭芳看着眼前自己这位兄长,却不明白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天黑了,宫里的灯亮起来了。 而此时,远在卫梁国的谭灵泽,在处理完家里家外的所有事情后,正坐在东跨院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黑乎乎的远方出神。 他在想,叶庭芳在谭柘国这时正做什么呢? 叶庭芳已经走了二十多天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梁仲达已经跑去京都两趟了,也没带来任何叶庭芳的消息。 因为,皇帝梁伯达也没有接到过来自谭柘国的消息。 随着时间推移,谭灵泽心里越来越忐忑。 会不会是谭扶摇发现了叶庭芳与自己的关系,然后把叶庭芳囚禁起来了呢? 谭灵泽左思右想,就是从没往好处想过。 他越来越心焦,心里无数次都想立刻赶往谭柘国去找叶庭芳。 这时,他看到一匹马正向这边跑来。 谭灵泽目力极好,他知道是梁仲达来了。 “怎么在这儿待着呢?”看到从台阶上站起来的谭灵泽,梁仲达问道。 “仲达,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趟京都,我想面见皇上。”谭灵泽说道。 看着一脸焦虑的谭灵泽,梁仲达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京都见皇上。 “还等明天干嘛,现在咱俩就骑上马走一趟,到了那兴许皇上还没休息,有什么话正好当面去说。”其实梁仲达心里也正七上八下地惦记叶庭芳。 两人骑上马,一路向京都狂奔而去。 到了宫门外一问,梁伯达果然还没休息,正在御书房批奏折。 听守宫的太监禀报,说谭灵泽和弟弟梁仲达一起来求见自己,梁伯达让放他们二人进来。 然后,梁伯达走到御书房外,站在台阶上等他们。 两人遥遥地看到了梁伯达,赶忙抢步登上台阶一起跪地行礼。 梁伯达伸出双手将二人搀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听他这么说,谭灵泽心里暖乎乎的。 三人进到御书房,梁伯达说道:“你们两个这个点钟到京都,肯定还没吃晚饭吧?” “没吃。”谭灵泽和梁仲达老老实实地答道。 “朕让他们预备一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我也饿了。” 梁伯达把桌上奏折往边上推了推,然后就让小太监把酒菜摆在空出来的地方。 三个人挤坐在桌旁,亲热地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之后,说话的氛围就起来了。 “谭大将军坐不住了吧?”梁伯达笑着对谭灵泽说道。 “皇上说得没错。”梁仲达说完,也笑着看谭灵泽。 梁伯达不等谭灵泽说话,就又说道:“要是还能坐得住那才怪呢?不光你俩坐不住,我都有些坐不住了。” “去的时间太长了,我怕小妹会有什么不测。”谭灵泽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你说的,也正是朕担心的。这些日子朕都不敢去太后宫中了,一去她老人家就数落朕,怪朕遇事考虑不周全,让一个女孩子出这么远的门。”梁伯达叹了口气。 “要不,我去一趟,把小妹接回来吧!”梁仲达说道。 梁伯达一听赶紧摇头,“你去?你是御弟,万一被扣下,那不成人质了吗?再加上小妹,两个人质。到时候,太后不把朕生吃了才怪呢?” “还是我去吧,我实在待不住了。”谭灵泽着急地说道。 “你更不能去,你又是朕的未来妹夫,肯定是有去无回,朕绝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梁伯达早就想明白这点事儿了。 “那怎么办?”梁仲达问。 “朕倒有个主意,派小陈将军陈洪去。让他代表朕,探望生病的谭柘国皇帝。然后,顺便接回小妹。”梁伯达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等着听谭灵泽和梁仲达的意见。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梁伯达说道:“好主意!” “那好,朕现在就派人去传旨,宣小陈将军明日来见朕。你们两个就别回去了,等明天小陈将军来了,朕跟他说完,你们再一起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小陈将军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都。 第53章 惊动皇上 梁伯达把谭灵泽、梁仲达和小陈将军一起叫进自己的御书房。 “小妹去谭柘国的时日着实不短了,却一直没回来,朕实在放心不下。他们两个争着要去接,可他们都不是合适的人选,朕觉得小陈将军才是最佳人选。” “臣也觉得自己是最佳人选。”小陈将军知道,依谭灵泽和梁仲达两人的特殊身份,去谭柘国如果出现意外,很有可能引发两国战事。 “你们三个天天在一起,相处如兄弟,感情很深厚,朕都知道。所以,把这个麻烦事儿交给小陈将军去办,朕最放心。”梁伯达很会表达,三两句就让小陈将军知道,皇上把他当兄弟。 “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厚望,早日将小妹护送回国。”小陈将军由衷地说道。 “小陈将军回去把军中事务安排妥当,然后就出发吧。早去早回,朕在京都等你们平安归来。”梁伯达重重地拍了拍小陈将军的肩膀,然后将慰问谭柘国皇帝的礼品清单交给了他。 小陈将军接过清单,跪地叩头领旨。 “朕就不虚留你们了,你们三个一起回去吧。具体去了要注意哪些细节,请谭大将军多提示小陈将军。”梁伯达又嘱咐谭灵泽。 拜别皇上,三人出了宫,见随小陈将军出使的人员和礼品车辆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一行人离开京都,踏上返程的道路。 当小陈将军安排好军中事务后,天已经黑了。 他来到叶宅东跨院,谭灵泽准备了好酒好菜为他践行。 梁仲达已经先到了,正和谭灵泽温好酒等着他。 三个人围坐在桌边,边喝边聊。 话题自然而然扯到谭扶摇身上。 “谭大哥,我还能回想起你兄长的模样。”小陈将军对谭灵泽说道。 “我相信你的记忆力。”谭灵泽还记得两人十年后重逢时,小陈将军立即认出了自己。 “不是我记忆力好,而是你们兄弟俩长得实在出众。十年前的登基典礼上,你和你兄长一左一右站在新君两侧,下面的人都说你们是一对金童。” 谭灵泽说:“我哥哥确实长得很漂亮,那时他已经成年,他多看哪个女孩子一眼,就会让对方晚上睡不着觉。” “那肯定是一位风流公子喽!”梁仲达说道。 “还真不是,他对女孩们都很礼貌客气。却从不让任何人亲近自己,没人能走近他。”谭灵泽回想着兄长的过往。 “有意思,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接着说。”梁仲达催促谭灵泽。 “我兄长读书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读了多少书,所以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他说,他要找到自己梦中的那个蓝衣女子。”谭灵泽说道。 “找到没有?”小陈将军问。 “梦里的人去哪儿找,肯定没找到。”梁仲达是个活得很现实的人。 “没错,没找到。后来,他就不肯成婚,一直在等。我父亲登基两年后就病逝了,我兄长继位。他的生母谭太后怕他无后,便以死相逼,他这才娶了太后母国郎图国的公主为妻。” 梁仲达听到这儿,说道:“被迫娶妻,也是一个可怜人呐。” “你兄长有孩子吗?”小陈将军又问。 “有一个男孩,今年应该六岁了。”谭灵泽掐着指头算了一下。 梁仲达说:“身为帝王就一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谭太后让他多亲近妻子。但他整日待在元安殿里读书,很少回寝宫。”谭灵泽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 “你兄长的妻子肯定长得特别丑。”小陈将军开始想当然。 “兄嫂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你也知道朗图国的人普遍都很漂亮。”谭灵泽说的是实情,朗图国人五官立体端正,男子身形高大挺拔,女子身形凹凸有致。 “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小陈将军问。 “可能是我兄长心里的位置被占满了吧,已经容不下其他女子。谭太后曾经无数次哭着求他挑几个可心的女子,可他说不想再祸害别人了,自己已经很对不起谭皇后了。” “听得我直想掉眼泪。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凶狠残暴之人。”梁仲达说道。 谭灵泽说:“我与兄长的感情一直很好,可是在我戍边离开京都的这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我的兄长对我动了杀心。” “人是会变的,时间本身就是杀手。”小陈将军莫名地来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谭大哥,听你说完你兄长的事情,我反而放心了。”梁仲达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谭灵泽的酒杯,然后一口喝干。 “此话怎讲?”谭灵泽不解地问道。 “不瞒你说,我一直担心你兄长是看上了小妹,才会不让她回来的。我怕你更坐不住,所以一直不敢说。还好,你兄长心中早已有人,我这回可是真放心了。”梁仲达如释重负。 谭灵泽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因为我了解我兄长。” “我倒是真想见见你这位兄长,竟然如此长情。可惜呀,没机会见。”梁仲达遗憾地说道。 “我将第二次见到这位兄长,等我回来跟你们详细报告。”小陈将军说道。 “你千万不要泄露谭大哥的事情,要是他知道小妹和谭大哥的关系,你们两个谁都甭想活着回来了。”梁仲达提醒小陈将军。 “好歹我也活了二十年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好了。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因为嘴巴惹是生非过。”小陈将军对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 “我知道你聪明过人,机灵得连眼睫毛都是空的。我不过是嘴碎,跟你叨叨两句。叨叨出来,心里才能踏实。”梁仲达当然了解小陈将军的为人。 “你一个人去,还得带回来一个,不是一件容易事,一切都要小心。而且,这事要是好办,陛下也不用把自己心爱的大将派出去冒险了。”谭灵泽说得极为中肯。 “谭大哥说得对,这件事顺利的话,可能一点风波都没有,平平安安的就回来了。如果不顺利,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你们两个都回不来了。”梁仲达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的担忧。 “这就是为什么皇上非得让你去趟京都的缘故,他要当面嘱咐嘱咐你。他也舍不得让你去冒险,可又找不到人来替代你。”谭灵泽知道小陈将军一去有很多事情不可控,也无法预知他会遇到什么事情。 “还越说越离谱了,你们俩也了解我,我就喜欢挑战,我现在就盼着马上去谭柘国,看看到底谁能阻止我把小妹带回来。”小陈将军是压力越大斗志越昂扬的人。 第二天早上,小陈将军带着队伍出发,前往谭柘国。 谭灵泽和梁仲达则是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小陈将军急了眼轰他们走,两人才勒住马,目送他远去。 第54章 怎么是你 这一日,小陈将军来到了谭柘国。 他找到曾听叶庭芳说过的,离皇宫最近的那座馆驿。 安顿好之后,他带人找到了叶庭芳住的那座三进小院。 开门的侍卫探头一看,见来者是小陈将军,立刻兴奋地向院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一瞬间,从里面涌出来一群年轻人,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把小陈将军抬起来,扛着就往里走。 他们把小陈将军放在二进院客厅的椅子上,又给他端来了一杯茶。 小陈将军尽情享受着军中兄弟特有的招待方式。 “叶姑娘不在吗?”小陈将军问道。 侍卫说:“在宫里那,早晚都要给那谭柘国皇帝诊疗,所以就住在太医院中。” “叶姑娘进去没回来过吗?”小陈将军又问。 “前些天回来过一次,给我们来送米粉蒸肉。”侍卫答道。 小陈将军听了之后,对他们嗤之以鼻,“你们这帮家伙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还让一个小姑娘照顾着。” “我们也不知道姑娘会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拿折扇的高个男子。” 听到这儿,小陈将军耳朵竖了起来,“那个男子来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就是跟着姑娘进来,在院中看了看,然后就跟着姑娘走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小陈将军又追问。 “一句话没说,姑娘也没给我们介绍。”侍卫答道。 “那人长什么样儿?”小陈将军看来对这个男子很感兴趣。 “长得不错,个儿也挺高,一看便是生在富贵人家的人,就是有点瘦。”侍卫说道。 看小陈将军若有所思,侍卫问他:“小陈将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呀,是奉圣上旨意,代表皇上来探望生病的谭柘国皇帝。”小陈将军说道。 “那我们带将军去宫门递拜帖去。”侍卫说道。 “去两个带路的就行了,我那儿还带着一队人马呐,呼啦啦都去,人家还以为是来打架的呢。”小陈将军笑着说道。 到了宫门,将拜帖递进去。 不一会儿,大门洞开,从里面迎出来一位三十岁上下身形矫健的高个子官员。 这人生得五官比例极其完美,一切都长得正合适,没一处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深邃,里面似乎写满了内容,让人捉摸不透。 小陈将军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心机好重呀。 那人走过来向小陈将军深施一礼,“我是谭柘国大将军郎尔顿,奉皇上之命,特来迎接陈将军进宫。” “有劳郎大将军。我是卫梁国卫远将军陈洪。”小陈将军躬身还礼。 郎大将军请小陈将军随他进宫。 两人边往里走边聊。 “陈将军好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吧。” “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了。”小陈将军边回答边想,这人可真够厉害的,连岁数都能说得这么准。 “陈将军一路上可还顺利?” “很顺利,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天。”小陈将军有问必答。 他知道碰上这样的人,就要表现得像一张白纸。 这时,郎尔顿又说道:“因为身体健康缘故,皇上一直在元安殿修养,所以就请陈将军随我到元安殿觐见。” “有劳大将军带我前往。”小陈将军笑着说道。 元安殿在整个皇宫偏南的位置,与周围建筑相隔较远,比较安静,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拾级而上后,在殿门外有太监高声说道:“请卫梁国特使卫远将军陈洪觐见。” 小陈将军应声进到殿内,有个小太监引他进入正殿。 抬眼一望,身着明黄龙袍的谭扶摇正如玉山一样端坐在龙椅上。 小陈将军暗中称赞,模样还是原来那么漂亮,只是几年不见却增添了帝王的威严,却也添了几分忧郁。 谭扶摇看到小陈将军进来的一瞬间,大殿里仿佛进来了一束光,他走到哪儿哪就明亮一片。 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小陈将军跪地行礼,“奉卫梁国皇帝旨意,特来探望陛下,陛下圣安。” 小陈将军将礼单双手呈上。 小太监双手接过去,又捧给自家皇帝。 谭扶摇接过礼单,打开后礼貌地看了一下,都是贵重补品,价值不菲。 “偶染小恙,却不想惊动了卫梁国皇帝,还专门委派陈将军前来探望,朕不胜感激,有劳陈将军了。平身,赐座。” 小陈将军落座后,又听谭扶摇说道:“看陈将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确实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十年前我曾跟随父亲来参加过先皇帝的登基大典。”小陈将军恭敬地说道。 “想起来了,你就是十年前那个引人注目的英俊少年,所有人看到你都会忍不住捏一下你的小脸。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却还是那么英俊。”谭扶摇的记忆力极好。 “陛下还记得这些陈年小事,实在令人感动。”小陈将军由衷地说道。 “陈将军此次来,一定想见一下叶姑娘吧?”谭扶摇说话也不兜圈子,聪明的他,已经想到小陈将军为何而来。 “陛下如果允许,我倒是很想见一下叶姑娘。”小陈将军也不兜圈子。 于是,谭扶摇吩咐太监,“去太医院将叶姑娘请来。” 等叶庭芳的过程中,小陈将军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 这幅画上的风景怎么这么像叶宅呀? “陈将军看这幅画很眼熟吧?那你一定是去过叶宅。”谭扶摇面带微笑说道。 “这画谁画的?他难道去过叶宅?”小陈将军大为疑惑。 “是我让叶姑娘描述叶宅的样貌,然后让画师画下来的,刚刚染完色,不能摸,正在风干。以后这幅画就一直挂在这面墙上了。”谭扶摇依然微笑着。 小陈将军蒙了,这谭扶摇为什么要画叶宅呢?还要挂在墙上。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叶庭芳进来了。 看到座位上坐着的是小陈将军,叶庭芳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恍惚,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陛下圣安。”她先给谭扶摇施礼。 谭扶摇说:“叶姑娘,陈洪将军来了。” “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来了,奉旨前来探望陛下。”小陈将军心疼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叶庭芳。 “你什么时候回去?”叶庭芳不问小陈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却问他什么时候走。 “我今天刚到,就先来面见陛下转达卫梁国皇帝的问候,至于归期,还没定。”小陈将军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此时,谭扶摇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叶庭芳和小陈将军亲热地说话。 第55章 帝王心机 这一日,小陈将军来到了谭柘国。 他找到曾听叶庭芳说过的,离皇宫最近的那座馆驿。 安顿好之后,他带人找到了叶庭芳住的那座三进小院。 开门的侍卫探头一看,见来者是小陈将军,立刻兴奋地向院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一瞬间,从里面涌出来一群年轻人,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把小陈将军抬起来,扛着就往里走。 他们把小陈将军放在二进院客厅的椅子上,又给他端来了一杯茶。 小陈将军尽情享受着军中兄弟特有的招待方式。 “叶姑娘不在吗?”小陈将军问道。 侍卫说:“在宫里那,早晚都要给那谭柘国皇帝诊疗,所以就住在太医院中。” “叶姑娘进去没回来过吗?”小陈将军又问。 “前些天回来过一次,给我们来送米粉蒸肉。”侍卫答道。 小陈将军听了之后,对他们嗤之以鼻,“你们这帮家伙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还让一个小姑娘照顾着。” “我们也不知道姑娘会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拿折扇的高个男子。” 听到这儿,小陈将军耳朵竖了起来,“那个男子来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就是跟着姑娘进来,在院中看了看,然后就跟着姑娘走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小陈将军又追问。 “一句话没说,姑娘也没给我们介绍。”侍卫答道。 “那人长什么样儿?”小陈将军看来对这个男子很感兴趣。 “长得不错,个儿也挺高,一看便是生在富贵人家的人,就是有点瘦。”侍卫说道。 看小陈将军若有所思,侍卫问他:“小陈将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呀,是奉圣上旨意,代表皇上来探望生病的谭柘国皇帝。”小陈将军说道。 “那我们带将军去宫门递拜帖去。”侍卫说道。 “去两个带路的就行了,我那儿还带着一队人马呐,呼啦啦都去,人家还以为是来打架的呢。”小陈将军笑着说道。 到了宫门,将拜帖递进去。 不一会儿,大门洞开,从里面迎出来一位三十岁上下身形矫健的高个子官员。 这人生得五官比例极其完美,一切都长得正合适,没一处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深邃,里面似乎写满了内容,让人捉摸不透。 小陈将军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心机好重呀。 那人走过来向小陈将军深施一礼,“我是谭柘国大将军郎尔顿,奉皇上之命,特来迎接陈将军进宫。” “有劳郎大将军。我是卫梁国卫远将军陈洪。”小陈将军躬身还礼。 郎大将军请小陈将军随他进宫。 两人边往里走边聊。 “陈将军好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吧。” “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了。”小陈将军边回答边想,这人可真够厉害的,连岁数都能说得这么准。 “陈将军一路上可还顺利?” “很顺利,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天。”小陈将军有问必答。 他知道碰上这样的人,就要表现得像一张白纸。 这时,郎尔顿又说道:“因为身体健康缘故,皇上一直在元安殿修养,所以就请陈将军随我到元安殿觐见。” “有劳大将军带我前往。”小陈将军笑着说道。 元安殿在整个皇宫偏南的位置,与周围建筑相隔较远,比较安静,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拾级而上后,在殿门外有太监高声说道:“请卫梁国特使卫远将军陈洪觐见。” 小陈将军应声进到殿内,有个小太监引他进入正殿。 抬眼一望,身着明黄龙袍的谭扶摇正如玉山一样端坐在龙椅上。 小陈将军暗中称赞,模样还是原来那么漂亮,只是几年不见却增添了帝王的威严,却也添了几分忧郁。 谭扶摇看到小陈将军进来的一瞬间,大殿里仿佛进来了一束光,他走到哪儿哪就明亮一片。 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小陈将军跪地行礼,“奉卫梁国皇帝旨意,特来探望陛下,陛下圣安。” 小陈将军将礼单双手呈上。 小太监双手接过去,又捧给自家皇帝。 谭扶摇接过礼单,打开后礼貌地看了一下,都是贵重补品,价值不菲。 “偶染小恙,却不想惊动了卫梁国皇帝,还专门委派陈将军前来探望,朕不胜感激,有劳陈将军了。平身,赐座。” 小陈将军落座后,又听谭扶摇说道:“看陈将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确实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十年前我曾跟随父亲来参加过先皇帝的登基大典。”小陈将军恭敬地说道。 “想起来了,你就是十年前那个引人注目的英俊少年,所有人看到你都会忍不住捏一下你的小脸。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却还是那么英俊。”谭扶摇的记忆力极好。 “陛下还记得这些陈年小事,实在令人感动。”小陈将军由衷地说道。 “陈将军此次来,一定想见一下叶姑娘吧?”谭扶摇说话也不兜圈子,聪明的他,已经想到小陈将军为何而来。 “陛下如果允许,我倒是很想见一下叶姑娘。”小陈将军也不兜圈子。 于是,谭扶摇吩咐太监,“去太医院将叶姑娘请来。” 等叶庭芳的过程中,小陈将军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 这幅画上的风景怎么这么像叶宅呀? “陈将军看这幅画很眼熟吧?那你一定是去过叶宅。”谭扶摇面带微笑说道。 “这画谁画的?他难道去过叶宅?”小陈将军大为疑惑。 “是我让叶姑娘描述叶宅的样貌,然后让画师画下来的,刚刚染完色,不能摸,正在风干。以后这幅画就一直挂在这面墙上了。”谭扶摇依然微笑着。 小陈将军蒙了,这谭扶摇为什么要画叶宅呢?还要挂在墙上。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叶庭芳进来了。 看到座位上坐着的是小陈将军,叶庭芳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恍惚,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陛下圣安。”她先给谭扶摇施礼。 谭扶摇说:“叶姑娘,陈洪将军来了。” “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来了,奉旨前来探望陛下。”小陈将军心疼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叶庭芳。 “你什么时候回去?”叶庭芳不问小陈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却问他什么时候走。 “我今天刚到,就先来面见陛下转达卫梁国皇帝的问候,至于归期,还没定。”小陈将军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此时,谭扶摇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叶庭芳和小陈将军亲热地说话。 第56章 赶快逃跑 谭扶摇发现两人熟悉的不得了,难道这位陈将军就是叶庭芳所说的定亲对象吗? 两人看上去可是真般配呀,简直就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对璧人。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叶庭芳和小陈将军都注意到谭扶摇一直没说话,便赶紧闭上了嘴巴。 谭扶摇微微一笑,指了指椅子,“二位别站着,坐下聊。” “谢陛下!”叶庭芳说道。 看着两人落了座,谭扶摇说道:“今天晚上,朕就在元安殿宴请陈将军,为陈将军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款待。”小陈将军起身施礼道谢。 “朕不喜热闹,晚上就咱们三个人。有旁人在,叶姑娘也不方便。” 小陈将军听明白了,为了让叶庭芳在场,这位陛下不打算请别人了。 “听从陛下安排。”小陈将军知道谭扶摇行事与众不同,所以谭扶摇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不觉得奇怪。 小陈将军想,这样安排也挺好,既可以有叶庭芳在场,又可以近距离了解一下这位皇帝。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殿外亮光一片。 谭扶摇邀小陈将军和叶庭芳走到殿外,一起看日落。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西方望去,一颗浑圆红亮的太阳,正漫漫坠向地平线。 天地和远近的大小宫殿,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膜,散发着神秘和庄严的气韵。 “这里地势高又空旷,是看日出和日落的绝佳地点。”谭扶摇介绍道。 小陈将军早已被日落的奇美风景所倾倒,“怪不得陛下喜欢住在这里,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界。” “明天,朕邀陈将军来看日出。”谭扶摇很喜欢有着阳光气质的小陈将军,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意气风发的二十岁,也同这个年轻人一样浑身冒着亮光。 “荣幸之至,我可是有请必到。”小陈将军说这话是为了探一下谭扶摇是真让他来,还是冲口而出的客气。 “朕也不是虚邀。”谭扶摇言之凿凿,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此时,叶庭芳远远站在两人的身后,已将他们融进眼前的风景一起来欣赏了。 晚宴上,谭扶摇坐在长桌的一端,小陈将军坐在他右垂手的主客位置,叶庭芳坐在他的左垂手。 谭扶摇端起酒杯,敬小陈将军。 来了这些日子,叶庭芳还是第一次看到谭扶摇喝酒,她提醒道:“陛下,您正在头痛不宜饮酒。” “没关系,朕今天高兴,陪陈将军喝两杯。”谭扶摇先干为敬。 小陈将军见状,立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陛下,不用您陪,我自己就能把自己灌醉。”小陈将军说这话的目的,其实是侧面劝谭扶摇不要喝酒了,因为他不想让叶庭芳着急。 “告诉你们俩一个秘密。”谭扶摇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朕从来都没喝醉过,看人家撒酒疯特别眼热。” 小陈将军听了乐不可支,险些笑翻了自己的座椅。 这个皇上还挺有趣。 “哎呀!真羡慕陛下,我可没您这本事。每到过年慰劳军士,我都会被灌翻在地。最严重的一次,我在军帐中睡了三天三夜都没醒。好不容易醒过来了,还被我哥哥抓去抽了一顿军棍。” 小陈将军说起了自己喝酒的糗事。 “你是老陈将军的儿子,那哥哥肯定就是卫梁国的大将军陈策了?”谭扶摇说道。 “没错,就是他。皇上您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没少挨他的揍。”小陈将军畅聊自己的私事,他知道皇上虽然也是人,但很少能体会那种充满烟火气的普通人生活。 果然,谭扶摇慢慢放下了皇上的架子,与小陈将军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小陈将军,你与朕的身量差不多。不如这样,你我进到内间,一起换上常服,回来再接着喝。现在这身衣裳穿着,喝酒不自在。” “行,只要陛下不嫌弃,现在就赏我一件衣裳穿。”从小在军中摸爬滚打的小陈将军,养成了豁达宽容的性格,能很快与人建立起热络的关系。 看着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叶庭芳简直要把自己看傻了。 当谭扶摇和小陈将军又回到桌前时,两人都已经换上了宽松的常服。 “这衣裳不错,穿在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小陈将军称赞起来。 “你那件是新的,还没穿过,送你了。”谭扶摇说道。 “陛下就是不说赏给我,我也正想讨要这件衣裳。”小陈将军话说得让人听着舒服极了。 “拿去!”说完,谭扶摇开怀大笑。 叶庭芳完全愣了,原来这个兄长也是个性情中人。 他的性格里还有其他的侧面吗?还真不知道。 这时,听谭扶摇问小陈将军,“你成亲没有?” “没有。”小陈将军回答爽脆快。 “那你定亲了吗?”谭扶摇又问道。 “也没有。” 叶庭芳听谭扶摇这么问,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这位兄长又想干什么呢? “大丈夫何患无妻,趁年轻先建功立业。”谭扶摇终于问出小陈将军不是叶庭芳的定亲对象,心情更好了。 “听陛下的没错。来,再喝一杯。”小陈将军又端起了酒杯。 这时,叶庭芳一脸担忧地看着干了一杯又一杯的小陈将军。 “叶姑娘不用担心,我不敢喝醉。我怕喝醉了,陛下会揍我。” 小陈将军这话,表面上是说给叶庭芳的,其实是说给谭扶摇的,一方面是提醒谭扶摇不要把自己灌醉,一方面表明他把谭扶摇当兄长一样。 话说到这份上了,谭扶摇是个多聪明的人呀,他可不愿意惹叶庭芳不高兴,“今天就先喝到这儿,开始吃饭,明天再接着喝。” “好!听陛下的。”小陈将军始终让谭扶摇掌握主导权,皇上毕竟是皇上,得永远让他占上风,这才是君臣相处之道。 夜已经很深了,谭扶摇才放小陈将军和叶庭芳走。 其实这个孤独的君王最怕无尽长夜。 谭扶摇亲自送二人到殿外。 他对小陈将军说道:“明早,朕派人去馆驿接你,来这里和朕一起看日出。” “遵旨!”小陈将军深施一礼,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谭扶摇又大笑起来。 他转头又对叶庭芳说道:“明天,叶姑娘也不用早起陪朕散步了。这些日子朕的头疼病把姑娘折腾的够呛,也偷闲睡个懒觉吧。” 叶庭芳听了,心想这个皇上对什么事都心里有数。而且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这人还真是不错。 “遵旨!”她也学着小陈将军的样子说道。 谭扶摇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别再逗朕乐了,朕已经笑得肚子疼了。”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拜别谭扶摇,一个向北,回了太医院;一个向南,朝宫门走去。 第57章 急火攻心 一连三天,谭扶摇每天早上让小陈将军陪他看日出,而晚上则饮酒到深夜。 小陈将军一提走的事儿,谭扶摇就装糊涂,不接话茬。 这天看谭扶摇喝得高兴,叶庭芳对他说道:“看陛下的头疼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按之前的约定,请陛下恩准我回家。” 小陈将军也趁机说道:“我也来了三日了,也该回去复命。我和叶姑娘正好可以搭伴一起回去,路上还安全些。” “陈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谭柘国,必须得多待几日,让朕好好款待一下,以尽地主之谊。”谭扶摇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又转向叶庭芳说道:“叶姑娘也不好丢下小陈将军一个人,还是留下来替朕陪陪他吧。” 反正,左右都是谭扶摇的理。 总归他也就一个目的,就是不放两人走。 小陈将军这会儿才算是领教了谭扶摇的厉害,人家就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你就没办法来硬的,只能听他的。 这回他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叶庭芳始终走不了。 可是再这么下去,他也要走不了了。 但问题是,谭扶摇为什么不放他们走呢?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都想不明白这件事。 谭扶摇看两人都不说话,就又笑着说道:“请小陈将军再待两天,明天让叶姑娘带你到京都四处转转。” 瞧瞧,谭扶摇出的都是软招。人家对你好,总没错吧? 不管怎么说,先出宫去散散心也好。 第二天中午,叶庭芳带着小陈将军去肖记饭庄吃米粉蒸肉。 肖老板刚看到叶庭芳的人影儿,就跑着迎了出来。 “小爷,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可把你给盼来了。” 叶庭芳说:“肖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今天来吃饭的是我家二哥。” 肖老板立刻高兴地说道:“上次来的你家大爷,今天来的是二爷,小爷家里人丁兴旺,好福气呀。” 他又转向小陈将军,脸上显然一惊,“哟,大爷就是个漂亮人,没想到二爷更漂亮。小爷一家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呀!” “他们长得好看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呀?”叶庭芳故意打量了一下小陈将军说道。 “老朽从不说谎话,二爷确实生得好相貌,三国周郎在世也未必能赶得上他。”肖老板说的是真心话。 叶庭芳借坡就下,“肖老板挺会看人,他就是周郎。一会儿吃完饭,直接把他送回三国去。” 肖老板和小陈将军都被她逗得大笑不止。 “肖老板,还照上回的菜上,让我二哥尝尝你们的好手艺。另外,再打包二十份米粉蒸肉,还让那个小伙计按上次的地址送过去。” “好咧,交给老朽,准保给小爷办好。”说着,肖老板把两人让进小包间,然后转身进厨房亲自布置饭菜去了。 坐定后,小陈将军好奇地问叶庭芳,“这位小爷,请问大爷又是哪位呀?” “不瞒你说,那个大爷就是那位。”叶庭芳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小陈将军乐得双手直拍桌子,“你胆子可真大呀,敢把这位大爷带这儿来!” “别提了,为此谭太后把我软语训诫了一番。之后就再没敢出来,害得我想吃米粉蒸肉都快想疯了。”叶庭芳无奈地说道。 “这不,我来了,你就吃上了。”小陈将军哄叶庭芳高兴。 此刻叶庭芳却愁云满面,“咱们怎么从这儿脱身呀?” “要不等天黑,咱俩偷着跑回去。”小陈将军出了个馊主意。 “这么干,传出去不把卫梁国皇帝的脸面丢光了才怪呢?”叶庭芳瞪了小陈将军一眼说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哪能真这么干呢?”小陈将军说完,无奈地耸耸肩。 “咱们皇上也是,我一个人回不去,慢慢想办法回去就是了,干嘛还巴巴地又派了一个你过来。”叶庭芳说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你还说呐,都是谭大哥和仲达把皇上逼的。你总不回去,他俩急了,要过来接你,皇上哪敢放他们过来呀!所以,我替他们来了。”小陈将军这时才有机会说出自己到这儿来的前因。 “原来是这样。”叶庭芳说道。 小陈将军又说:“我过来时,他们两个都快把我送到边境了,还跟着我。我怕他们跟过来出事,最后我发了火才把他俩轰回去。” “他们要是过来,那可真就要出大事了。”叶庭芳空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 “不过,谭大哥的这位兄长,我还挺喜欢他,怎么看他也不像一个心狠手黑的人。”小陈将军陷入困惑。 “我跟你的感觉一样,不光发现他心不狠,甚至心还挺软。”叶庭芳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不放咱们走,留下咱们他想干什么呢?”小陈将军问叶庭芳。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弄清的事情,他可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叶庭芳的眉头此时拧成了两个小疙瘩。 两人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饭。 走出来时,肖老板说:“看二位爷心情不太好,不如去城东沈氏花园去散散心。那是个私家园林,一年才对外开放一天,今儿正开着,机会难得,赶紧去逛逛吧。” 两人心事重重,也没有其他去处,就信步往城东走去。 到了那个沈氏花园门口,只见车马挤满了道路,有老有少到处都是人,更多的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来逛花园。 两人后悔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可是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吧。 这个园子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招这么多人过来。 园子建得确实很有特色,里面竟然有一条曲折的小河,人们便顺着这条河的岸边一直向里走。 两人走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群群的女孩朝他俩指指点点。 有几个女孩直接跟着他俩,还不停地嘻嘻笑。 忽然,一个漂亮而又大胆的女孩直接跑到小陈将军跟前问道:“这位公子,你成亲没有?” 吓得小陈将军腿一哆嗦,差点掉进河里。 叶庭芳这才明白,是小陈将军被人盯上了,乐得她直拍手。 “快走,这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小陈将军说完,也顾不得叶庭芳了,拔腿就往外跑。 “公子,你去哪儿,你到底成亲没有,给个准话。”那个漂亮女孩竟然追了过来。 叶庭芳赶紧拦住那女孩,“姑娘,他肚子疼去茅厕了。” 女孩却说:“那我就到茅厕外面去等他。” “我们也去看看这位公子,他长得可真是盖世无双。”这时,又上来一群女孩。 叶庭芳一看大事不好,只得撒腿去追小陈将军,边跑边喊,“赶紧回馆驿。” 第58章 把他捆上 听到叶庭芳在后面的喊声,小陈将军这才找准了逃跑的方向,他一溜烟儿往馆驿跑去。 来到馆驿门前,他敲门进去,返身将门闩插上,然后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 给他开门的那个随从被他吓得不轻,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跟叶姑娘去沈家花园闲逛,忽然被一群女子追赶,吓得我先跑回来了。” 这时小陈将军一拍大腿,“坏了,叶姑娘还在半路上。” 他又开门闩向外走,可是刚一露头,就看到穿得花红柳绿的一群女子正向这边张望。 一返身,他赶紧又关上了门。 “你这就去趟叶姑娘住的小院,让她的侍卫赶紧出去找她。”小陈将军说完,开个门缝放随从出去。 这时,只听外面叽叽喳喳,“看着是进这个门了,应该是住在这里。” “门从里面插上了,敲了没人开。” “咱们就在门外等,就不信里面的人不出来。” 小陈将军在里面听得心惊胆战,这是招谁惹谁了?竟然让人堵着门都不敢出去。 忽然,听到外面有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进院里。 “让一下,让一下,请让一下,不要在这里围观。”外面有人在大声吆喝。 过了一会儿,嘈杂声和脚步声都没有了。 小陈将军开个门缝往外一瞧,原来是叶庭芳的那二十个侍卫正站成两排,把门挡住,并把堵门的人都劝走了。 这时,他派出去的那个随从,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小陈将军,外面的人就是叶姑娘派来的,她没事,说让你放心。”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馆驿长。 他不停向小陈将军赔礼,并派出驿卒把住街口,禁止闲杂人员进入。 小陈将军这才敢出门去叶庭芳的小院。 还好,叶庭芳一根毫毛都不少地在院子里待着。 “你的腿脚倒挺利索,跑得比兔子还快。”叶庭芳忍不住嘲笑小陈将军。 “我又不能打她们一顿,不跑怎么办呀?”小陈将军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皇上派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保护我,而是让我保护你。”说完,叶庭芳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是惭愧呀,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跟谭大哥和仲达他们说这件事。”小陈将军叮嘱叶庭芳。 “我倒是想告诉他们,可咱俩也得回得去呀!”叶庭芳无限惆怅地说道。 晚上喝酒时,谭扶摇听说小陈将军被女孩子们追得满大街跑,笑得直不起腰来。 “朕看过一个有记载的真事儿,一个男子因为生得太美,每次一出门都会被人围观,闹得他心烦意乱,一直不停地生病,最后竟然死了。人们看杀了此人。看来,看也能杀人的。” “那这个人的长得好看成什么样儿呀?”叶庭芳忍不住问。 “那人大概就长成陈将军这个样子。”谭扶摇说完,笑着看向小陈将军。 “那你可得小心了。”叶庭芳笑着给小陈将军补了一刀。 “一个人生得漂亮不是过错。但是长得漂亮,还敢到大街上溜达,那就有错了。”谭扶摇说完又笑了起来。 “我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活该让陛下笑话。”小陈将军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看来大街上你是去不成了,就在殿中陪朕饮酒吧。”谭扶摇向小陈将军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小陈将军见了,赶忙端起杯子,喝干了杯中酒。 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自从小陈将军被追着跑那天起,每天都有女孩在街口等着看他。 虽然不敢跑到近前来打扰他了,但却在远处不停地打招呼。 后来,不知道怎么在京都传的,来街口看他的不光是女孩子们,而是男女老少都有。 这天晚上,喝过三杯酒,小陈将军实在受不了了。 他离座给谭扶摇跪了下去,“陛下,我打算这两天带叶姑娘回卫梁国复命,请陛下恩准。” 这时,叶庭芳也跪了下去,“陛下,我想家了。” 谭扶摇让他们两个起来,“你们俩这一跪,让朕觉得自己太没人情味儿了。再待两天,两天后朕亲自送你们离开。”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一听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两人一起端起酒杯敬谭扶摇。 谭扶摇苦笑了一下,端起杯喝了下去,“要是能喝醉该有多好,朕想长醉不愿醒。” “陛下,我今天替您喝醉,您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小陈将军豪爽地说道。 “朕就喜欢你这痛快脾气。不过不要喝醉,太伤身体。你尽管放心,朕不会食言。”谭扶摇知道小陈将军担心什么。 这个晚上,小陈将军心情非常好,他来者不拒,把自己喝得晕晕乎乎。 夜深了,谭扶摇送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出了殿门。 殿外,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仍是叶庭芳向北走,小陈将军向南走,谭扶摇站在台阶上目送他们。 走出数米后,小陈将军一回头,正看到叶庭芳提着红色灯笼的背影,配上那身飘飘的蓝衣,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的目光转到台阶上,看到了正凝望着叶庭芳背影的谭扶摇。 一刹那,他想起谭灵泽所说的自己哥哥梦中的蓝衣女子,再加上现在宫中墙壁上挂的叶宅全景图。 把这些元素拼到一起,此时小陈将军才明白,为什么谭扶摇不放叶庭芳走了。 破解了这个秘密的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风一吹他竟然有些发抖。 他摇摇晃晃地回到馆驿,夜里便发起了高烧。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二次发高烧。 根据上次的经验,趁着自己还没迷糊,他吩咐随从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两天后的早上,不管他是清醒还是昏睡,只要没死,就要把他叫起来,带叶姑娘回家。 第二天早上,有人急匆匆来禀告谭扶摇:卫梁国特使生病了。 谭扶摇赶紧叫来简院使,让他带叶庭芳到馆驿去,看看小陈将军怎么了。 到了馆驿一看,小陈将军烧得满脸通红,正在昏睡。 叶庭芳此时急得眼泪疙瘩“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在异国他乡的,万一小陈将军有个好歹,自己回去可怎么向他的哥嫂交代呀。 见叶庭芳哭了,简院使赶紧安慰她:“叶姑娘不要太过着急,发烧一开始会急骤一些,把温度降下来就没事了。” 叶庭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了个方子,让那随从赶紧去药铺抓药。然后她找来药罐,坐在炉火旁开始为小陈将军熬药。 第59章 有人跟踪 而此时,在卫梁国,梁伯达正和谭灵泽、梁仲达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 小陈将军也是一去不复返,他们在谭柘国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三个人中,没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小陈将军聪明过人,办事既讲原则,又懂得变通,绝不会把事情办杂,朕完全相信他。”梁伯达非常肯定地说道。 “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我兄长身上,他会不会打起他们两个人的主意,以此来跟陛下您讨价还价吧?”谭灵泽现在已经不敢往好里想自己哥哥了。 “要是想讨价还价达到什么目的,为什么还不来谈条件呢?”梁伯达说得很有道理。 “与其坐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派我过去一探究竟。”梁仲达又提出前往谭柘国的要求。 “要去,也是我去,我去换回他们两个。”谭灵泽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 “你们两个的心情我理解,你们急,朕也急,可是急也没用。事情总要让它发展一下,朕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梁伯达有自己的想法。 “陛下,我可不敢像您那么乐观。”谭灵泽叹了一口气说道。 “作为一国之君,人家什么没见过,还稀罕卫梁国这两个人不成。你们两个再耐心等等,相信我,越是到这种忍耐的极限,转机也就该出现了。”梁伯达依旧乐观。 三个人陷入沉默,他们都帮不了远在国外的那两个人。只能按梁伯达所说的,就一个字:等! 即便有种种猜想,他们也无法知道,远在谭柘国的叶庭芳和小陈将军正在经历什么。 病中的小陈将军牙关紧咬,叶庭芳在随从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把药灌了下去。 到了晚上,高烧还在持续,叶庭芳知道这么高的温度不会马上降下来,会持续烧上几天。 整整两天两夜,她不吃不喝,就这么守着同样不吃不喝的小陈将军。 两天后的早晨,随从进来用力摇小陈将军,正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叶庭芳被惊醒,“你这是干什么呢?” 随从赶忙说道:“小陈将军在病前吩咐过,两天后只要他没死,就要摇醒他。” 叶庭芳知道,小陈将军当时所说的两天后,就是谭扶摇答应他们回家的日子。 叶庭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个人已经知道自己会生病,可是为了带自己回去连命都不要了。 这时,小陈将军睁开了眼,看到叶庭芳脸颊上的泪,他说道:“哭什么?女孩子就是眼泪多。” 他又看看呆站在床边上的随从,“你干得好,没忘了我说的话。快扶我起来,我这就去辞别谭柘国君。” 随从伸手去扶小陈将军。 不料叶庭芳大声喝道:“不许动!” 那个随从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小陈将军知道叶庭芳担心自己的病,于是说道:“我没事了,烧不死我。快点儿去办正事,不然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岔子。” “我说了,不许动!”叶庭芳怒目圆睁地看着小陈将军,“什么事也没有命重要,老实躺着别动!” 小陈将军这时真急了,随从不敢动手,他就自己挣扎着起身。 见状,叶庭芳命令那个随从,“按住他,把他给我捆床上。” 随从不敢动手。 叶庭芳三把两把拽下窗帘撕成宽条,扔给那个随从,“你不把小陈将军捆在床上,我就捆上你。” 随从拿起条布就要捆小陈将军。 “你敢!”小陈将军朝随从瞪起了眼。 “捆!”叶庭芳又喝道。 “小陈将军对不住了,叶姑娘说得对,你烧着不能出去。再说叶姑娘水米未进,守了你两天两夜了,你也不能让她前功尽弃吧?”随从嘴不闲手也不闲,已经把浑身无力的小陈将军捆在了床上。 见已经捆好,叶庭芳对小陈将军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让你因此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才把温度降下来一些,你就别折腾了,这次就听我的吧。等你病好了,一切都听你的。” 小陈将军颓然地躺在床上,“我这个人可真没用,偏这个时候生病。” 叶庭芳没好气地笑了,“生病难道还能提前计划?病来了就治呗。我去趟宫里,赶紧向陛下去报告你的病情。我就是他小人家派来,专门看护你的。” 小陈将军使了个眼色,让那随从出去。 然后,他压低声音对叶庭芳说:“那个人没怎么着你吧?” “谁敢动我一个手指头,就甭想活着。”叶庭芳其实是个爆脾气。 “那就好!” “你为什么这么问?告诉我。”叶庭芳追问小陈将军。 “我病了,脑子坏掉了,瞎琢磨。”小陈将军可不敢跟叶庭芳说出自己发现的秘密。 叶庭芳真当他是烧糊涂了,便没再追问。 叶庭芳来到元安殿,向谭扶摇禀告自己这两天救治小陈将军的情况。 听说小陈将军已经醒过来了,谭扶摇松了一口气。 他也担心他国人员在自己国家出现意外,这会酿成外交事件。 “陈将军病得已经起不来了,还要进宫面见陛下来辞行。没办法,我叫人把他捆在床上了。”叶庭芳说道。 “陈将军的心事我知道。”谭扶摇若有所思地说道。 天黑透后,叶庭芳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带到了小陈将军的床前。 这人摘掉斗篷上的帽子,小陈将军一看来人竟是谭扶摇。 “陛下!”小陈将军要挣扎着起来,被谭扶摇按住。 “朕不放心,来看看你,可好一些了?”谭扶摇像大哥哥一样,语气里充满着关爱。 “多谢陛下,好多了。刚吃了一大碗粥。”小陈将军很感动。 “好!将养几日,就会恢复如初。你放心,朕会遵守诺言,只要你身体允许,随时可以带着叶姑娘回国。” “我完全相信陛下。”小陈将军知道谭扶摇这是让他放心养病,不要有所担忧。 这时,谭扶摇对叶庭芳说:“叶姑娘,朕想单独和小陈将军聊几句。” “好,我回避。”叶庭芳说完走出去,并将门关严。 谭扶摇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陈将军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那天晚上你看透了朕的心思,才急火攻心病了。” 小陈将军没有否认,但也没说话,而是听谭扶摇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朕曾一度怀疑自己精神有病,因为我总是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一个蓝衣女孩正在那里等着我去找她。”谭扶摇酸涩的一笑。 “可是后来的事情,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没人给我一些等待的时间。慢慢地,朕也就死心了。可是那个蓝衣女孩却总是来到朕的梦中,我从没见到过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小陈将军只静静地听,一句话都不说。 第60章 击鼓面圣 谭扶摇也不需要人搭话,他只想要一个可信赖的听众。 “当有一天朕的咳疾复发,请来了叶姑娘诊治,当她身穿蓝衣到来时,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当她转过身后,我发现那个背影是那么熟悉,竟是梦中的那个人。” 谭扶摇此时,眼睛里已经雾蒙蒙一片。 “可朕又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一切都已经错过。我早已娶了妻,她也定了亲。”话音刚落,两滴泪重重砸在谭扶摇的衣襟上。 听到这儿,小陈将军的眼里也已经盈满了泪。面对谭扶摇纯净如水的感情,他真是无话可说。因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朕只是想多看看她,所以就一直真病假病地强留着她,不放她走。” 小陈将军看着谭扶摇,仍然不说话。 谭扶摇又说道:“你来了,我知道你是来接她走的,所以就缠着你,不让你走。觉得留住你,就能留住她。可是,朕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早晚你们都得走。”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朕的心里一片灰暗。” “陛下,多谢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这件事,就让它埋在你我心里吧,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小陈将军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朕没看错人,你是个可以倾心相交的人。没有今晚你听朕说这些废话,朕可能从此就完蛋了。”谭扶摇毫不隐瞒地说道。 “今天,陛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陈将军看着这个谭灵泽的兄长,却感觉他跟自己的亲哥哥没有两样。 “古人说:情太深伤心损寿。朕是一个不会活很久的人,没准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会面。但只要朕还活着,就会一直记得你。”谭扶摇含泪而笑。 “人哪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以后能见的日子还多着呐!”小陈将军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但愿如你所言,还能再次相见。”谭扶摇也拂去了脸上的泪水。 “有机会我会来看望陛下,陪陛下喝酒,看日出日落,”小陈将军非常希望还能见面,因为他想弄明白,心柔如水的谭扶摇为什么要杀弟弟谭灵泽。 “相逢无限好,最难是别离。但朕还是会亲自送你们。” 说完,谭扶摇站起身,拉开门出去,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病愈之后,小陈将军和叶庭芳辞别谭扶摇,踏上了归途。 叶庭芳担心大病初愈的小陈将军身体吃不消,所以就以马车太颠簸为借口,让大家慢慢行进。 这天走到了卫梁国与谭柘国的交界处。 爬过眼前这个山坡,就到卫梁国了。 叶庭芳招呼大家休息一会儿,然后再一鼓作气翻过山坡。 叶庭芳递给小陈将军一个水壶,让他润润喉咙。 “小妹,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能不能穿得鲜艳一点儿?”小陈将军说道。 “我一直都是蓝灰二色,你不总是说好看吗?”叶庭芳发现自从小陈将军病了之后,人变了不少。 小陈将军不接话,仍自顾自地说道:“从谭柘国沈园回来,我才知道女孩子还是穿得色彩斑斓些好看,要不跟男人有什么区别。” “去了一趟沈园你就花心了?”叶庭芳不满地看着小陈将军。 “我是为谭大哥着想,他肯定希望你穿得漂亮些。”小陈将军是个细心人,他知道蓝衣太容易让谭氏兄弟产生联想,所以他想让叶庭芳从此不再穿蓝色衣裳。 “穿蓝灰二色的衣服,是为了在医馆方便。穿其他颜色的衣裳容易弄脏。”叶庭芳解释道。 “衣服在医馆里弄脏了,洗就是了。以后就穿戴颜色的衣服,要像个女孩子。”小陈将军今天倒像个女的,但不像个女孩子,倒像个碎嘴的老婆婆。 “好,知道了。”叶庭芳不知道这位这是犯了什么病,还管起自己穿衣服来了。 “你说过,我病好了,你就听我的。别的事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穿衣服这事儿你听我的就行。”小陈将军这是跟叶庭芳的衣裳较上劲了。 为了不让小陈将军再啰嗦,叶庭芳从衣箱中拽出一件猩红色罩袍,披在自己身上。 这是她从谭柘国买回来的,准备送给丫鬟兰儿。 没想到,这时小陈将军看了非常高兴,“以后你就这么穿。” 叶庭芳当然无法理解小陈将军的一片苦心。 一行人翻过山坡后,忽然听到道边有人喊,“停车,停车!” 只见一个满脸灰尘浑身是土的女子冲到叶庭芳车前,“请给我点儿水喝,我快渴死了。” 女孩喝足了水,却并不走。 她问叶庭芳,“我要去卫梁国京都,能不能跟你们搭个伴?” “我们是出来办公事的,不能有外人同行。但可以给姑娘一些钱,雇辆车前去。”叶庭芳温和地说道。 “钱我不要,如果可以,就给我点儿吃的和水吧。”小姑娘并不贪婪。 可是,一连两三天,这个小姑娘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叶庭芳这一行人。 别人盘问不方便,叶庭芳走近那个小姑娘。 “你是谁,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叶庭芳语气生硬起来。 “我不是坏人,我就是不认识去京都的路,一个人走又害怕,所以就跟着你们。”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叶庭芳说道。 “你是哪里人氏?”叶庭芳问她。 “我是谭柘国人。” “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叶庭芳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卫梁国人。 “姑娘,我就跟您说实话吧!”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来,她就是在谭柘国沈园,追着小陈将军问他有没有成亲的那个女孩。 她非常喜欢小陈将军,所以就瞒着家人偷偷出走,一路抄近道追上了叶庭芳一行人。 本来,她就想一直这么跟着他们,可是在河里洗脸时,装着钱和干粮的袋子掉进了河里,她这才在路边叫他们停车,要了水和吃食。 然后,就一路远远跟着他们走。 “你跟着我们想做什么呢?”叶庭芳问她 “我要去找到小陈将军的父母,要他们让我做儿媳妇。”小姑娘认真地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已经娶亲了你怎么办?”叶庭芳想这丫头太小,想事还不周全。 “那我就死心了,回家去,我不会伤害他的妻子。”小姑娘人虽小,但心却不坏。 “离京都不远了,你玩两天就回去吧。”叶庭芳说道。 “我不是来玩儿的,我也不回家去。在卫梁国,小陈将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还要跟他回家见父母。”这小姑娘还挺倔强。 知道原委后,可把小陈将军愁坏了。这事儿要是让梁仲达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呀! 他心想: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还真不如直接病死在馆驿中省心。 第61章 说句准话 叶庭芳也很发愁,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呢? 虽然与她素不相识,但又不能不管她,万一她出点儿什么事于心也不安。 马上就到京都了,到时候再说吧,人多总会想出办法的。 抵达京都后,叶庭芳找了一家旅舍要了一个房间,让小姑娘住进去洗个澡。 叶庭芳又给老板娘一些钱,让她给小姑娘买两身换洗的衣裳。 然后,她和小陈将军一起去宫中向皇上梁伯达复命。 见到这两个人,可把梁伯达高兴坏了。终于回来了,而且一个都不少。 他终于弄清,叶庭芳未能回来,是因为谭扶摇的病总不见好。 而小陈将军未回来,是因为他病倒在了谭柘国。 “你们两个都瘦了好多,朕看了着实心疼。”梁伯达心里有些难过,“不过,两个人都顺利地回来了,就是天大的喜事。朕今晚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两人赶忙跪地谢罪。 “让皇上寝食难安,都是臣的罪过。”小陈将军伏地叩头。 “都是我办事不力,让皇上忧心,还害得小陈将军得了一场大病。”叶庭芳也伏地叩头。 此时,三个人眼里都有了泪光。 梁伯达把他们两个搀扶起来,送到座位上。 “比朕还着急的是谭大将军和仲达,他们两个都快把朕逼疯了,天天挤兑朕,要朕派他们去接你们。尤其是那个谭大将军,非要用自己去换你们两个回来。” “我们俩真是太让人操心了。”叶庭芳含泪说道。 梁伯达又对小陈将军说:“还有你的哥哥,我知道他也着急,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可他什么都不说。每天去帮你处理军务,然后坐在你的军帐中久久不肯离去。” 小陈将军听完,眼里也涌起了水雾。 “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俩平安归来。朕高兴,晚上要为你俩接风洗尘,这就派人把他们几个也都请来,一块儿热闹热闹,就当再过一次年吧。” 梁伯达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愉快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天都黑透了,谭灵泽和梁仲达才到。两人住得离京都最远,这已经是快马加鞭才赶来的。 谭灵泽怀中抱着一大束芦苇花送给叶庭芳。 “听说你回来了,咱们的谭大将军现跑到河滩摘来的,他说你最喜欢这个。”梁仲达笑着对叶庭芳说道。 “我也喜欢,谭大将军怎么就没想着给我也摘一束呢?哪怕给我摘一束狗尾巴草也行呀!”小陈将军也过来凑趣。 “这个都给你。”叶庭芳说着把那束芦苇花递给小陈将军。 “这个我不要,我要专门给我摘的。”小陈将军故意挑事儿。 “行,明天我摘比这个还多的,给你送军营去,行不行?”谭灵泽宠爱地看着小陈将军。 “这态度不错,明天早上先办这事儿,我在军营等着你。”小陈将军像个孩子,对着谭灵泽任性地说道。 此时,宫内张灯结彩,布置得真像过年一样。 梁伯达满脸喜色,他知道幸亏自己沉住了气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很可能酿成外交事件。那样的话,对谭柘国和卫梁国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领着大家喝了一轮又一轮,把欢乐的气氛带到了顶点。 可就在这时,宫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击鼓声。 这张鼓,是专门为普通百姓直接向朝廷鸣冤设置的。 可是,这鼓自从梁伯达继位以来还从未响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呢? 所有人都面露紧张之色,把目光看向梁伯达。 “出去看看,是谁在击鼓鸣冤。”梁伯达吩咐身边的小太监。 不一会儿,小太监回来了。 “皇上,是一名年轻女子在击鼓,她说要见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一听,吓得面如死灰,眼睛望向了叶庭芳。 叶庭芳赶紧站起来,向梁伯达禀告了小陈将军因为生得貌美,在谭柘国被追赶和围观的事情。最后他们回来时,还有一个谭柘国小姑娘越境跟踪而来,非要嫁给小陈将军。 “我怕那个小姑娘一个人不安全,就送她住进了旅舍,没想到她居然找到这儿来了。”叶庭芳把事情原委说得清楚明白。 “咱们的小陈将军看来还挺有个人魅力,居然这么讨女孩子喜欢。陈大将军每天把他关在军营里,把他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梁伯达说完,大笑不止。 再看小陈将军已经羞得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如这样,请这位姑娘进来,让大家看看。敢在外国击鼓找人,胆量过人,可见不是一般的女子。”梁伯达很好奇。 “皇上,我能提前告退吗?”小陈将军都要哭了。 “瞧你那点儿胆子,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大。有我在这儿呢,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梁伯达不准小陈将军走。 这时,小太监已经领进来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面如桃花,嘴唇微微上翘,长得极其甜美。 要不是认得那双眼睛,叶庭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路边讨水喝的土猴一样的女孩。 洗个澡,换身衣裳,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小姑娘长得竟然这么好看。 叶庭芳看呆了。 可小陈将军却低着头在看的。 这小姑娘看了一眼端坐在上垂手的梁伯达,扑通跪下,施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 “参见皇上。”她落落大方地说道。 “好孩子,起来说话。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梁伯达说话的腔调像个老父亲。 “我敲的是宫外的鼓,让我进到宫中肯定是要见皇上。而满屋穿黄袍的就您一个。”小姑娘说话口齿清楚,还特别有条理。 “你是哪里人氏呀?”梁伯达问道。 “祖上是柳原邓氏。” “邓小姐是世家出身呀,你父亲现在哪里高就?”梁伯达开始查户口了。 “我父亲曾在朝中做过史官,因为身体缘故辞官在家休养。”小姑娘答道。 此时,谭灵泽知道,眼前这人是父亲在位时任命的史官邓贤的后人。 “依你家的情况,怎么可能放你出来呢?”梁伯达很会提问。 “我自小受宠,所以也很叛逆。我是偷跑出来的,没告诉任何人我要去哪儿。”小姑娘一点也不隐瞒。 “你多大年纪了?”梁伯达越问越细致。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六岁了。” “十六岁,是碧华之年,一生最好的年纪。”梁伯达说道。 “皇上您问完了,我也想问问。”小姑娘说话很有胆气。 第62章 小试牛刀 梁伯达听这小姑娘说也有话要问,他笑着说道:“那你问吧!” “请问小陈将军成亲了没有?”小姑娘直奔主题。 “这是涉及私人的问题,得由小陈将军本人来回答。”梁伯达将目光投向躲在人缝中的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没办法,只得答道:“没有。” “请问小陈将军定亲了没有?”小姑娘又问。 “没有。” “那你看看我,可否符合你的定亲条件。”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说道。 小陈将军没抬眼皮,也没吱声。 “你看我一眼,给我一句痛快话。不行,我转身就走。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小姑娘提高了声调。 小陈将军只得抬头望向那个小姑娘。 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这个小姑娘已经没了道边讨水的狼狈样儿,而是漂亮得让人眼晕。 看完,小陈将军又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叶庭芳看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皇上,请允许我和这位邓姑娘说句话。” 梁伯达看向她,说道:“你有话尽管说。” 于是,叶庭芳对那姑娘说道:“小陈将军一直在军营中和士兵打交道,没有与女子交往的经历。你这样突然问他,他没一点儿思想准备。请姑娘给他一些时间,容他想一想。” 邓姑娘想了一想,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我可以等,但小陈将军必须当面对我说,行还是不行。” 见气氛有所缓和,这时梁伯达诚恳地说道:“邓家小姐,你还没吃晚饭吧,坐下来一起吃。” “多谢陛下,不必了,我也不是来吃饭的。民女这就告退,回到馆驿中等小陈将军的答复。”这位邓小姐说完,给梁伯达磕了个头转身就走。 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一屋子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完全让她的气势给惊呆了。 这时,只听梁伯达问道:“谭大将军,你可认得这个邓家小姐?” “我倒是认得她父亲邓贤,知道他家子女众多,但这个小姑娘我却并不认得。”谭灵泽实话实说。 “你认不认得她倒无所谓,就怕她认得你。”梁伯达有些担忧。 “我生活在军营中,兄长登基这些年我又在外戍边,和她这个年龄段的京都人几乎没有过接触。”谭灵泽说的也是实情。 “认得你也不怕,天下同名同姓,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估计她就是见过你,也不相信你还活着,毕竟谭柘国已经宣布你死亡了。”梁伯达在对今天这个突发事件做分析和评估。 “陛下说得极是。”谭灵泽也表示赞同。 这时,梁伯达又将目光转向了大陈将军,“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你也说说,这小姑娘怎么样?” “人,没的说。就是得看陈洪自己的意思,我不好代为做主。”上次因为管了弟弟和叶庭芳的事儿,小陈将军跟他大闹了一场后,大陈将军再不敢干涉弟弟的婚事。 “大将军很有眼光,这小姑娘着实不错,把她娶回家,那就是个镇宅之宝。就这气势,天塌了她都能给撑起来。”梁伯达其实很看好这个小姑娘。 自从这个小姑娘上殿面见梁伯达,叶庭芳就如坐针毡。这时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说道: “皇上,这件事我一个姑娘家本不应该开口说话,但毕竟人是我带回来的,让小陈将军烦恼,我内心很是惶恐不安。” “你快别说了,这事怎么说也怨不到你头上呀?”小陈将军不让叶庭芳背黑锅。 “你让小妹接着说,我想听。”梁伯达制止小陈将军发言。 叶庭芳又继续往下说: “忽不啦地跑来一个大活人,上来就要嫁给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一时接受不了,这种心情大家也完全能理解。” 说到这儿,叶庭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事已至此,我倒有个建议,不妨接触一下,如果小陈将军真的不喜欢,就跟人家姑娘直说,好好把人家送走。然后,大家各自还过自己的日子。” 梁伯达听完笑了,“小妹的主意不错。而且那个小姑娘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行与不行,人家就是等小陈将军一句准话罢了。或许一接触下来,新鲜劲一过,人家还不想嫁了呢。” 听到这儿,大家都被梁伯达的话逗乐了。 看梁仲达也跟着欢喜地笑,梁伯达对他说:“仲达,你怎么就不知道发愁呢?” “我有什么可愁的呀?”梁仲达被哥哥说得莫名其妙,不禁反问起来。 “你看看,你的好兄弟眼看终身大事就要有着落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没着落,难道你想孤独终老吗?”梁伯达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喜欢军营生活,自由自在,不喜欢拖家带口的,太麻烦。说这些,你们都听不懂。”梁仲达摆出一副不走寻常路的样子。 “他是没遇到可心的人,遇到了就不这么说了。”谭灵泽为梁仲达解围。 梁伯达对谭灵泽说:“把他交给你了,我和大陈将军一样,都没本事管自己弟弟的事儿。” 大家听了,又笑了起来。 “说归说,笑归笑,怎么安排这个小姑娘呀?”梁伯达又说道。 “不如这样,我把她带回去,先让她与小陈将军熟悉一下。成不成的先放一边,彼此做个朋友也不错。”叶庭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今天你们就在京都凑活住一宿,明天就带着那小姑娘一起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辞别皇上往回走。 坐在车上的叶庭芳,看着这个眼里充满好奇的邓姑娘,她不禁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小陈将军?只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吗?” 邓姑娘说道:“长得漂亮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因为他有君子之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叶庭芳觉得这个邓姑娘不是个庸常之辈,想听听她怎么说。 “我跟他没什么接触,但看那么多女孩追着他,他却并无半点轻浮之色。我想,这是个君子,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邓姑娘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婚姻之事,不能一厢情愿。万一你们两个不成,你打算怎么办?”叶庭芳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就认他做哥哥。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邓姑娘真是聪明过人,她已经看出了叶庭芳对她未来的担忧。 叶庭芳发现,小小年纪的邓姑娘活得非常通透。 这个人很有意思,是个难得一见的人物。 第63章 酸涩的酒 叶庭芳把邓姑娘安置在中院住下后,便带她到商街上逛逛,买些日常生活用品。 两人逛累了,就到一家甜品店去喝果汁。 果汁种类很多,都抄在纸上,贴到了墙上。 两人选好自己喜欢的口味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 很快,小伙计就把他们点的果汁端了上来。 邓姑娘喝了一口之后,不禁说道:“太好喝了。” “那是,在这条街上,我们的果汁要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小伙计洋洋得意地说道。 “果汁没的说,就是墙上写品名的那些字太丑了,跟果汁配不上。”邓姑娘嫌弃地说道。 面对说话直率的邓姑娘,叶庭芳忍不住笑起来。 小伙计不干了,“嫌字不好看,你写一个给我看看,你认得字吗?” “呵!字写得丑,就是丑,还说不得呀?”邓姑娘也火了。 “你有本事别走,我这就取笔墨去。你要是写得比墙上的字好看,我就把它们摘下来吃了。要是你写得没墙上的字好看,你就把你写的字吃了。”小伙计生气地走了。 “好!就这么定了!” 甜品店里女孩多,听着两个人较劲,都围过来看热闹。 不一会儿,小伙计拿来了纸和笔墨。 邓姑娘把纸铺在面前的桌子上,抄起笔沾上墨,看一眼墙上的字,然后舞动起手腕。 娟秀的字如同流水一样,从笔端流出,霎时间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真是字如其人啊,漂亮!”叶庭芳看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周围的人也是赞不绝口。 小伙计慌了神,旁边的小姑娘们却开始起哄,让他把墙上的字纸摘下来吃掉。 “你也别吃了,把这个挂上去,保证你的生意比现在还好。”邓姑娘并不为难小伙计。 “对不住了姑娘,我不该跟您抬杠,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小伙计开始说道歉话。 “算了,都是小事。我也不该说话太直率、太难听,也难怪你听了来气。”邓姑娘是个有心胸的人。 这时,有个小姑娘递过来一个白色的手帕子,“你的字太好看了,我实在喜欢。请这位姑娘帮我把名字写下来,回去我用彩线绣在这上面。” 她这么一说,别人也都受到了启发。 除了小姑娘们要在帕子上求字,还有男子要往扇子上求字,更有甚者还要往衣服上求字,一时让邓姑娘无法脱身。 这时,叶庭芳赶紧拉起邓姑娘就往外跑。 两人跑回叶宅,却发现买的东西忘了拿回来。 算了,不要了,再回去怕是又脱不了身。 晚上,丫鬟兰儿把她俩丢的包袱拎了进来,说是甜品店小伙计送来的。 叶庭芳和邓姑娘见了,又开始笑个不停。 第二天上午,叶庭芳和谭灵泽一起出门。 一个去学馆,一个去医馆。 中午,两人又在街口碰到,一起往叶宅走。 可是,刚拐进胡同,就见中院外,有好几个人站那儿挤在一起聊天。 走近一看都是熟人,都是附近几个店铺掌柜的或者大伙计。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叶庭芳纳闷地问。 “叶姑娘我们是来求字的,你家那个邓姑娘的字真是一绝,没有不说好看的。”几个人纷纷说道。 原来,自从邓姑娘给甜品店写的品名贴到墙上后,每天来店里的人络绎不绝,好多人都专门去看那些字,人们边欣赏字,边顺便买杯果汁喝喝,店里的生意因而出奇地好。 周围的店家羡慕不已,所以都跑叶宅来求邓姑娘的字。 可邓姑娘谁都不见,他们只得在这儿等着她出来时求字。 叶庭芳让他们赶紧散了,回去好好做生意。好说歹说,才把这些人给弄走了。 这时,谭灵泽对叶庭芳说:“那邓家是诗书世家,人人写得一手好字,在谭柘国无人不知。可是人们不知道邓家孩子们吃的苦,他们从三岁起天不亮就起来练字了。” “怪不得字写得这么好。”叶庭芳由衷地赞叹。 谭灵泽说:“这跟你家是一样的,你不也是还不会走路,就天天跟着父亲去医馆学医了。练的都是童子功。” “你也一样,如果没吃过苦中苦,怎么能率领千军万马呢?”叶庭芳知道,能有所成就的人都要受千般苦。 谭灵泽说:“这就是人的成长痛,不痛则不成长。”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性格直率,永远充满朝气。”叶庭芳说道。 谭灵泽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也不管用呀,得小陈将军喜欢才行。” 叶庭芳也笑了,“你说的也是,可是我对小陈将军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慢慢来,有些事急不得。”谭灵泽其实也替小陈将军着急。 这天晚上,叶庭芳到邓姑娘房中找她聊天。 一进屋,见满桌子堆的都是宣纸。 “你这是干什么呢?”叶庭芳问。 “我正在裁纸,然后抄录几部兵书,送给小陈将军。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知道我喜欢他就行了。我抄完送给他,然后就回家。”邓姑娘心平气和地说道。 “好妹妹,都怪姐姐无能,让你受委屈了。”叶庭芳心里很难过。 “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呐。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小陈将军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倒是我给他找了大麻烦。”邓姑娘到底是大家出身,看事情很有格局。 “这个小陈将军,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这么好的女孩,他怎么就看不到呢?”叶庭芳生气地说道。 “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说他,我心疼。”邓姑娘说的是真心话。 看邓姑娘如此护着小陈将军,叶庭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叶庭芳问正在埋头认真裁纸的邓姑娘。 邓姑娘说:“我从小就做惯了,对我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姐姐看着我做就行了,跟我多说说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抄兵书?”叶庭芳问道。 “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开始之后,我就不出屋了,一鼓作气把事情做完。请姐姐让人给我送点吃的。我也不挑食,送什么我就吃什么。”邓姑娘说了自己的打算和习惯。 叶庭芳说:“行,我知道了,我会把一切安排好。你也得注意休息才行,不要把自己累病了。” “姐姐,你不用告诉小陈将军我在做什么。” 叶庭芳点了点头。 第64章 一片真心 这天,谭灵泽来军中找小陈将军。 “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这么多日子都不见人影儿。” “太忙了!”小陈将军回答得极其简单,明显是在搪塞。 越简单,越有问题。 “你从谭柘国回来之后,人有些变了,好像有心事。”谭灵泽的洞察力极强。 “天天有个女孩追着要嫁给你,你也会有心事的。”小陈将军避实就虚做出回答。 其实他岂止是有心事,他心里还装着谭扶摇的感情秘密。这个秘密既不能让叶庭芳知道,更不能让谭灵泽知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人不变才怪呢? 谭灵泽说:“那个邓姑娘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你就是出于礼貌,也应该露个面儿吧?” 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叶庭芳这些天有些急眼了,所以派谭灵泽来探小陈将军的意思。 “谭大哥,我可先声明,我可没招惹任何人。她要来还是要走,都跟我没关系。”小陈将军着急地说道。 谭灵泽说:“你这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可是细品就有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小陈将军疑惑地问。 谭灵泽耐心给他分析,“这个女孩的来去,确实如你所说,跟你没关系。可是,她为什么要来这儿呢?是因为你。既然她是因为你来的,那你怎么能说她的事跟你没关系呢?” 一时之间,小陈将军还真被谭灵泽给问住了。 这时谭灵泽又说道:“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作为男人要讲礼仪和风度,成或不成,都得给人家一个正面答复。以后见或不见,彼此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谭大哥,你打算让我怎么办?”小陈将军把谭灵泽的话听进去了。 谭灵泽说:“这样吧,晚上咱们在东跨院吃顿饭聚一下。你叫上仲达一起过来。你不要因为有那个女孩在,心里有压力,保持平常心,就当是去会个朋友。” 小陈将军想了想,说道:“好吧,晚上我和仲达一起过去。” 见小陈将军答应了,谭灵泽这才如释重负,回去向叶庭芳“复命”。 毕竟家里有客人,小陈将军和梁仲达不好意思像以往那样,空着两只手去叶宅蹭饭吃。 于是,两人相约一起去商街转转,给叶庭芳和邓姑娘买些好吃的带过去。 买完蜜饯和干果后,路过甜品店,梁仲达说:“最近流行喝原浆果汁,去买两桶给小妹她们俩带回去。” “好!”小陈将军痛快地说道。 走进店内,小伙计让两人按墙上的种类挑口味。 “好漂亮的字啊!”梁仲达忘了挑果汁口味,细细地看起了墙上的字。 “是不错,这字写得可不是一般的好呀,看来店里还藏着一位书法家。”小陈将军赞不绝口。 梁仲达是个急性子,他问小伙计,“这字谁写的呀,能不能请出来让我们认识一下。” 小伙计骄傲的一笑,“这是叶宅来的一位女客给我们写的,人家谁都不见。所有求字的人,都被她拒之门外。” 梁仲达和小陈将军对视一下,说道:“这是那位邓姑娘写的字吧?” 他又一转头,问那小伙计,“那这些字你们是怎么求来的呀?” 小伙计说:“是我打赌输给了那位女客,人家才把字送给了我们。” 梁仲达听着奇怪,便问道:“怎么你这个输了的还有奖励?” 小伙计不好意思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两人听。 梁仲达听了乐不可支,对小陈将军说道:“看来这位姑娘是个有趣之人。” 说完,他又吩咐小伙计做两个石榴果汁,装在竹罐中带走。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赶到叶宅时,叶庭芳、谭灵泽和邓姑娘已经在饭桌旁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说你们怎么还不来,原来是给邓姑娘买东西去了呀!”叶庭芳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顺手递给邓姑娘一罐果汁。 梁仲达说:“我们去买果汁,听小伙计说邓姑娘写字的趣事,所以来晚了。” 谭灵泽笑着说道:“别提了,现在每天都有人厚着脸皮在门口来求邓姑娘的字。都让小妹挡回去了,得罪了不少人。” 梁仲达这时机灵地接过谭灵泽的话,他说道:“邓姑娘的字儿实在是漂亮,小陈将军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位书法家写的呢!” 小陈将军腼腆地一笑。 邓姑娘也不说话。 叶庭芳怕冷场,赶忙热情地招呼大家,“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快入座,边吃边聊。” 可不管叶庭芳、谭灵泽和梁仲达三个人怎么努力,小陈将军和邓姑娘这两个主角就是不吭声。 终于,饭桌上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邓姑娘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来了这些日子,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今天借姐姐家的酒,我来敬三杯。” “这第一杯,是感谢酒。感谢卫梁国皇帝陛下,感谢姐姐和哥哥们能容留我。我干了。” 说完,她一仰头将酒倒进嘴里。 叶庭芳不知道邓姑娘的酒量大小,怕她不胜酒力,连忙端给她一杯家酿的米酒。 “下一杯,喝这个吧。” 邓姑娘说:“姐姐,放心,我还是能喝两杯的。” “那好,咱们四个就陪邓姑娘喝一杯。”叶庭芳先喝掉自己那杯。 三个男人听了,也一起把杯中酒喝干。 这时,邓姑娘又为自己倒上第二杯酒。 “姐姐、三位哥哥,我也是女人,脸皮也薄得很。我在殿上问小陈将军成亲的事,也是豁出去了才说出口的。请大家不要笑话我。” 说完,又喝干杯中酒。 “这酒我们可不能喝了,因为从来没人笑话过你。”叶庭芳真诚地说道。 这时,邓姑娘的眼睛里忽地噙满了泪水,“幸亏姐姐宽厚待我,才让我有脸在这里赖着待下去。” 叶庭芳说:“妹妹快别这么说,我听了心里难受,你肯住在这儿,是姐姐求之不得的事情。都怪我这当姐姐的粗心,不了解你心里的委屈。都是姐姐的不是,我喝一杯向你赔罪。” 这时,小陈将军陷入沉思。 这个小姑娘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远不是外表看到的那么坚强。独自来到卫梁国,这是得有多大的勇气支撑着她呀! 今天的酒喝得有了酸涩味。 第65章 遭人中伤 邓姑娘又端起了倒满酒的杯子,“这第三杯,我单敬小陈将军。这是一杯道歉酒。” 她苦笑了一下,又说道:“不怕小陈将军笑话,我在沈园初次遇到小陈将军,就一下子喜欢上了你。” “我当时追着问你成亲没有,你并没回答。我便想弄清你到底成没成亲。这才有了后来我追到卫梁国的事情。” “当初要是小陈将军撒个谎,告诉我成亲了,我也可能死心了。可偏小陈将军是个老实人,只管逃跑。可我,偏又是个不弄清楚不罢休的人。”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执着,反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痛苦。请相信,这绝非我的本意,我以为我能带给你幸福。可我唯一没想过的,就是你并不喜欢我。原谅我的笨拙,请喝了这杯道歉酒。” 也不等小陈将军,邓姑娘举杯又一饮而尽。 然后,她又说道:“姐姐,三位哥哥,我想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叶庭芳没反应过来,急急地问。 邓姑娘说:“明天我就回家去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说完,她起身向众人道了个万福,然后头也不回抹着眼泪走了。 几个人这时都有些茫然。 事情并没有按理想的方向发展,而是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位邓姑娘又漂亮又有才气,还对你一片痴情,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呢?”梁仲达看着小陈将军犯愁。 叶庭芳说:“我曾和邓姑娘抱怨过你,说你有眼无珠,这么好的一个人都看不到。可这邓姑娘却护着你,不让我说你半句不是。你却对人家冷若冰霜。但凡你能对她好一点儿,她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趁她还没走,你再想想,到底喜不喜欢她。要是喜欢的话,就赶紧说出来,不然你们可能就永远错过了。”谭灵泽提醒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还是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赶紧到中院去看看邓姑娘,看能不能留住她。”叶庭芳说完起身也走了出去。 她来到中院邓姑娘的房中。 邓姑娘正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东西。 叶庭芳问:“你真的要走吗?” “姐姐,我这该丢的人也都丢完了,也死心了。回家去,等着我娘和我老子收拾我。”邓姑娘低声说道。 “皇上看好你们两个,可是我没把事情办好,我这个姐姐惭愧呀!”叶庭芳心里很难受。 “姐姐见到陛下时替我道个谢,就说我祝皇上福寿齐天国泰民安江山永固。”邓姑娘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叶庭芳点头答应。 “你也不要怨恨小陈将军,他不是一个善于与女子周旋的人,所以反应比较慢,可人绝对是一个好人。”叶庭芳如实说道。 邓姑娘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主动。可是,我已经耗光了自己的勇气,有些伤心了,坚持不住了。” “不能再给他一些时间吗?”叶庭芳仍不甘心。 “算了,看来我们两个确实是没有缘分。”邓姑娘幽幽地说道。 叶庭芳说:“你这是打定主意,就要明天走吗?就不能多住些日子吗?我还没和你待够,舍不得你走。” “我也舍不得姐姐,可我老是在这儿待着,感觉特别尴尬,还是让我走吧。”说着,邓姑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叶庭芳很是无奈,她只好对邓姑娘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明天我就安排车马去送你。” “多谢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说着,邓姑娘拿过厚厚一摞蓝色封皮的书。 这些书,都是邓姑娘这些日子给小陈将军抄录的几卷兵书。 叶庭芳打开一本本装订整齐的兵书,再看里面清秀娟丽的字,真是爱不释手。 “明天我走了之后,就请姐姐把这个转交给小陈将军,做个纪念吧。”邓姑娘拿起一块蓝布把书包了起来,交给叶庭芳。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给他呢?”叶庭芳大惑不解地问道。 邓姑娘却说:“我不敢,万一,他拒绝了我,我怕我会受不了。请姐姐转交给他吧,如果他不要,姐姐就送到厨房里烧掉好了。” 叶庭芳发现,邓姑娘根本就是一个羞涩而又自尊心极强的人。就是因为太爱小陈将军了,才让她有了过人的勇气,才有了那些让人震惊的举动。 都是因为太爱一个人了,才让她变成了先前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叶庭芳感觉心有些刺痛。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很发愁,该怎么帮帮她呢? 叶庭芳拿起那包兵书,“我把这些书先提回房,等你走了之后再交给小陈将军。” “有劳姐姐了。”邓姑娘把叶庭芳送出房间。 叶庭芳提着书回到自己房中,心力交瘁的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忽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提起那包书出了中院去了东跨院。 屋中,谭灵泽正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看书。 “这么快,你们就散了?”叶庭芳很是吃惊。 谭灵泽说:“大家心情都不好,吃两口饭就散了。” “你看这个。”叶庭芳把手中的蓝色布包放到桌上,打开让谭灵泽看。 “哎呀!这么好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呀?”谭灵泽看到书激动地嚷嚷起来。 叶庭芳说:“这是邓姑娘亲手抄写装订的,说等她走了之后转交小陈将军做个纪念。” 谭灵泽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就把这些书给小陈将军送过去,让他看看人家的这片真心。至于何去何从,让他自己斟酌吧!” 当谭灵泽找到小陈将军时,他正躺在军帐中发呆。 看到这么会儿工夫,谭灵泽又找了过来,他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慌忙地站了起来。 当看到谭灵泽打开蓝布包,又看到里面装订整齐的兵书时,小陈将军眼睛发亮,忙问:“谭大哥,你这是从哪儿淘来的宝贝。” 谭灵泽说:“这是邓姑娘这些日子亲手为你抄写的,怕你不要,就给了小妹,让小妹在她走后转交给你。小妹和我觉得现在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就瞒着邓姑娘,把书先给你送过来了。” 小陈将军抚着那些书出神,连谭灵泽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第66章 大张旗鼓 第二天早上,叶宅中院门口。 叶庭芳千叮咛万嘱咐地将邓姑娘送上了马车。 梁仲达不来可以理解。 可小陈将军并没有来送行,这让叶庭芳和谭灵泽都感到有些失望。 然而,送出巷子口时,却看到小陈将军正站在那里。 叶庭芳赶忙拉住谭灵泽远远地躲了起来,“让他们两个单独告个别吧!” 他们看到小陈将军把车帘挑起,然后邓姑娘走下车。 两人互相行礼。 本来一切都挺好,可是不知小陈将军跟邓姑娘说了什么。只见邓姑娘忽然掩面而泣,一扭头哭着上了车。然后,那辆车飞也似的跑远了。 “哎呀!这个笨蛋陈洪为什么老是伤害人家呀?”叶庭芳不躲了冲出了巷子口,直奔小陈将军。 谭灵泽紧随其后。 “陈洪!”叶庭芳不管不顾直呼其名,“有你这么祸害人的吗?” 而此时,却见小陈将军也是泪流满面。 谭灵泽见了也不好指责他了,只好问道:“小陈将军你到底跟人家说什么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陈将军望着驰向远方的马车,说道:“我跟她说,我很对不住她。我不会再让她难过了,我要向卫梁国皇帝禀奏,准奏后将去谭柘国邓家求亲。” “我明白了,这次邓姑娘是喜极而泣。”谭灵泽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这次回去,她的父母会怎么处置她。”小陈将军有些担忧。 “知道你会去求亲,就是受些苦她的心里也是甜的。”叶庭芳说道。 三个人一起回到东跨院。 “毕竟是跨国婚姻,会很麻烦,你得早些向皇上禀奏。”叶庭芳对小陈将军说。 小陈将军说:“我回去就上折子奏请此事。” “我觉得这事得周密地计划一下,假如陛下准奏,你就可以出发去谭柘国。但婚姻讲究媒妁之言,这直通通的就上门直接去求亲,会让邓家很没面子。”谭灵泽担忧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媒人带过去?”小陈将军问。 谭灵泽点点头,说道:“理应如此。” “可是我们这种情况,也没有媒人呀?”小陈将军有些犯愁。 谭灵泽用手指使劲弹了一下小陈将军的脑袋,说道:“你平时的聪明机灵劲都哪儿去了,媒人还不是现成的,就是小妹呀!” 叶庭芳急忙摆手,“我还没当过媒人,我什么都不懂。” 谭灵泽说:“你什么都不用懂。你与小陈将军和邓姑娘的朋友关系,再加上你叶家传承人的身份,又享有很高的声誉,既不辱没小陈将军,也不辱没邓家,是天选的好媒人。” “照你这么一说,这媒人还非我莫属了。”叶庭芳笑道。 小陈将军说:“小妹当媒人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家里家外这一大摊子事儿,哪那么轻易就能离开的。” 谭灵泽一拍胸脯说道:“有我那,我又不是个光会吃饭的人。上次你们去了那么长时间,我这不也都顶下来了吗。” 小陈将军倒是愿意叶庭芳跟自己去,可是一想到去谭柘国必定要去拜见谭扶摇,他又怕节外生枝。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给谭灵泽和叶庭芳的感情增添变数。 可是,谭灵泽还在那儿猛张罗。 小陈将军只得接受他的安排。 很快,梁伯达就批准了小陈将军去谭柘国求亲的事情,叶庭芳随行的事儿也一并同意了。 出发的日子在即,叶庭芳做好了一百颗宁神丸,准备带去送给谭扶摇。为了能使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她还给每颗药丸做了蜡封。 “我给兄长送药这事,你不会生气吧?”叶庭芳问谭灵泽。 谭灵泽说:“不会。你对我兄长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他健康地活着。当有朝一日,我们兄弟俩面对面了结恩仇时,我可不想见到一个病歪歪的哥哥。” “你看问题从来都是一码归一码,也从不把个人恩怨和其他事情掺和起来想。这说明你的心胸比天地还开阔,天生就自带一股英雄气。”叶庭芳毫不吝惜地夸奖起谭灵泽来。 “我哪里有什么英雄气,心里有一股闷气倒是真的。”谭灵泽苦笑着说道。 “几次接触下来,凭直觉,我觉得你的兄长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看到他,我总是和那个要斩杀你的人对不上号。”叶庭芳仍然很困惑。 谭灵泽说:“你就做你的事情,不用被我的事情困扰。我的事情更不能成为你的人生包袱,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谭灵泽轻轻拍了拍叶庭芳的后脑勺,“你和小陈军就要出发了,走!去商街,我请你去吃羊排。你给我那么多银子,要是再不花,都要长毛了。” 两人哈哈大笑,手牵手直奔商街而去。 这天,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再次踏上了前往谭柘国的道路。 他们还是住在原来的那座馆驿中。 两人的这次谭柘国之行,要办两件事。一是定邓家的亲事,二是探望谭扶摇。 当然要先把亲事定了,再去见谭扶摇。不然,会让邓家以为他们拿皇上压他们。 商定好之后,两人到街上的馆子去吃饭。 邻座是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看穿着都是体面人。 一开始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并没在意,可听了他们说的话,却让两人竖起了耳朵。 胖子说:“你儿子怎么会看上了邓家那个姑娘。” 瘦子说:“我家要是能娶上邓家姑娘,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胖子说:“快拉倒吧,那姑娘是没人要的。” 瘦子赶紧问:“为什么呀?” 胖子神秘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姑娘看上了一个卫梁国人,听说找上门去,被人家给轰回来了,丢死人了。” 瘦子说:“还有这事?” 胖子又说:“她这辈子估计都嫁不出去了。” 瘦子叹口气说道:“邓家还号称诗书世家,真是打脸呀!” 胖子说:“听说邓史官已经气得一病不起了。”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听到这儿,两人都惊呆了。 这件事,竟然给邓家带来了这么大困扰。 小陈将军站起来,要与那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人理论。 叶庭芳用眼神制止住他,然后说道:“没用,你堵住这两个人的嘴,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不如好好想个办法,为邓家和邓姑娘洗刷耻辱。” 第67章 上门求亲 下午,叶庭芳让小陈将军在馆驿等她,她则要到肖记饭庄去一趟。 小陈将军要跟她一起去,叶庭芳不让,“你在馆驿老实待着,你出去一溜达,万一再又遇上一个看上你的人,我就没法跟邓姑娘交代了。” “你就是让我出去,我也不出去了,我可不想找那麻烦。”小陈将军已经被吓破了胆。 叶庭芳独自去了肖记饭庄。 肖老板打远一见是叶庭芳,就跑着迎了出来,一着急鞋都掉了。 “肖老板,你还记得当初你请了一队鼓乐班子到馆驿找我。我听着响亮,还想听。” “我就说小爷是个识货的人,那鼓乐班子在京城排名第一,想请他们演奏的每天都排大队。”肖老板说道。 叶庭芳对肖老板说:“你帮我个忙,把他们约过来,我要请他们吃饭。” “没问题,那个罗老板是我的老朋友。我这就给您约去。”说着,肖老板亲自去了。 叶庭芳一杯茶还没喝完,肖老板就领着一个黑大个进来了。 “小爷,这位就是鼓乐班子的罗老板。” 叶庭芳赶忙站起来施礼,“罗老板,幸会!” “幸会,小爷。你的事儿我都听肖老板说过,救了肖老板儿子的命,却分文不取。罗某佩服。我跟肖老板几十年的交情了,小爷跟我不必客气,有事只管吩咐。”罗老板也是爽快人。 “那好,我就真不客气了。明天早上,把你们鼓乐班子的人全都带到馆驿去,跟我去邓史官家说媒。” “好,明天早上见。”罗老板一刻不停回去组织人去了。 第二天早上,罗老板带着自己庞大的鼓乐班子如约而至。 叶庭芳还是让小陈将军在馆驿等候,自己则要到邓家去说媒。 一出馆驿,叶庭芳就让罗老板的鼓乐班子热热闹闹地吹打起来。 街上的人们不知道这是谁家在办喜事,吹得如此响亮,就跟着一直看热闹。 叶庭芳让罗老板绕着大街小巷可劲地吹,唯恐没人知道,没人看到,直到最后才来到邓家宅子外。 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已经把邓宅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庭芳让鼓乐停下来,把自己的拜帖递了进去。 等着的时候,罗老板故意大声问叶庭芳。 “这位小爷,你是从哪儿来的?” 叶庭芳也大声说:“我从卫梁国来。” 罗老板又问:“小爷来做什么?” 她大声说道:“我是专程来给邓家姑娘说媒的。” 周围的人一听都笑了,还说人家邓家小姐被卫梁国人给轰回了谭柘国,敢情都是谣言,人家这不大老远地过来说媒了。 围观的人们知道自己被谣言骗了,气不打一处来。 正在这时,邓宅的中门大开,有一个帅气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请问哪位是叶家女公子?” 叶庭芳立刻大声回答,唯恐围观的人听不到,“我是叶氏之女叶庭芳,特地从卫梁国赶来,为我们的卫远将军陈洪前来做媒,求娶邓氏千金邓薇。” 那男子赶忙躬身施礼,脸上明显有了喜色,“我是邓薇的长兄,我叫邓雄。我奉父亲邓贤之命,特来迎接贵客。里面请!” 叶庭芳跟随邓雄进到宅子内。 果然是诗书世家,宅子内的所有建筑都是灰白二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显得素朴而又雅致。 邓雄引领叶庭芳来到二进院中,有两位老人已经站在台阶上等候。 叶庭芳连忙跪了下去,“参见邓伯父、邓伯母。” 邓夫人赶忙来到台阶下面,将叶庭芳搀扶起来,并说道:“叶家女公子,怎么能让你施如此大礼呢,快请起。” 叶庭芳说:“邓伯母,我与邓薇姑娘以姐妹相称,她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故当行此礼。” 邓伯母听叶庭芳这么会说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忙扶着她进了正厅。 “邓伯父、邓伯母,我这个媒人本应早点儿过来,奈何路途遥远,今日才得以来府上拜望。请二老不要生气。”叶庭芳说道。 “叶姑娘不要客气。我与你父亲神医叶灵琛还有过一面之缘,他的神采令人难忘,如今还时时浮现在眼前。”邓贤回忆起了往事。 “邓伯父还记得我父亲,作为他的后人真是不胜感激。”叶庭芳说道。 邓贤说:“姑娘继承了祖业,而且声名远播到了谭柘国,实属女中豪杰,老朽非常敬佩!” “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不值得夸耀。倒是邓薇姑娘家学渊源,一笔好字震惊了一座城,为邓氏家族门楣增辉。”叶庭芳把话题引向邓薇。 “这孩子心地很好,就是被她父亲惯坏了,做事喜欢我行我素。”邓夫人说道。 邓贤说:“不瞒姑娘说,她跑到卫梁国这事,把我给气病了。如今把她关在闺阁之中反省。” “最近流言蜚语挺多,我们邓家快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却无从解释。要不是今天姑娘大张旗鼓地前来做媒,我邓家的名声怕是要蒙灰了。”邓伯母说道掉下泪来。 “邓薇姑娘人品端正,连卫梁国皇帝陛下都说她是个宝贝,谁娶了谁有福气。”叶庭芳说道。 “叶姑娘你说的这是真的?”邓夫人听了有些激动。 “千真万确,不敢有半点谎言。所以,我才斗胆前来做媒,望邓伯父、邓伯母给我一个薄面。”叶庭芳说得极其谦恭。 “我家邓薇回来这些天,什么都不说,饭也不好好吃,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我实在没想到,能有你这个大媒人前来。要是早知如此,我也不用愁得夜夜难眠了。”邓夫人又哭了。 “邓伯母不要难过,您应该高兴,您的女儿万里挑一,您的未来女婿也是万里挑一,人品和本事都是一流的,他们俩年貌相当,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叶庭芳又将话题引向小陈将军,他知道这二老更关心什么。 “姑娘说的我信。”邓夫人高兴地抹掉眼泪,又笑了起来。 “邓伯父、邓伯母,如果你们同意,明天我就请陈洪将军过来求亲。” “好,明天邓宅张灯结彩迎接陈洪将军。”邓贤高声说道。 叶庭芳说:“那就明天再见。” 辞别邓氏一家,叶庭芳回了馆驿。 第68章 惊闻秘密 叶庭芳向小陈将军讲了自己成功做媒的全过程。 “为了让全京都知道卫梁国来向邓家求亲,我带着鼓乐班子走遍了全城,我的脚都快走秃噜皮了。”叶庭芳故意向小陈将军邀功。 小陈将军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他知道叶庭芳为了挽回对邓家不利的舆论影响,真是费劲了所有心力。 他向着叶庭芳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都是我做事拖泥带水,害得小妹亲自来善后。” 叶庭芳说:“好在,这次把邓家丢的面子全给找回来了,邓家人对你也没有怨气了,今后的相处就没有任何障碍了。” 小陈将军由衷地说道:“要不是小妹亲自出马,事情不可能办得如此圆满,” “你还说那,你那位邓姑娘,真是个厉害角色。全城都在耻笑她,可她却没做半个字的申辩。就只等你来求亲的这一天,洗尽自己所有的耻辱。”叶庭芳佩服地五体投地。 小陈将军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给她和她的全家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听邓伯母说,邓姑娘回来之后就茶饭不思,已经瘦得皮包骨了。看来她一直担心你会变卦,不来向她家求亲。如果你真变卦不来的话,肯定得出人命。你差点就把人给坑了呀!”叶庭芳责怪起小陈将军。 “我既然答应了,肯定不会食言。”小陈将军说道。 “行,是个男子汉。这件事的前半段,她做得不对,不应该不顾你的感受逼你就范。后半段,你做得不对,不应该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冷落人家。不过你俩算是扯平了,从现在起重新开始吧。” 说完,叶庭芳轻松地笑了。 “那我就沿着小妹你铺好的这条路往下走,明天一早就去邓家求亲,对不对?”小陈将军问叶庭芳。 “明天我也去,的我这个媒人把你介绍给邓家。” 小陈将军笑着说道:“我知道,明天你还得继续穿针引线。” 第二天上午,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带着礼品吹吹打打又来到了邓宅。 这次,是重头戏,未来女婿上门求亲来了。 邓家七个儿子站成一排在门外迎候小陈将军,领头的是老大邓雄。 叶庭芳远远地见到邓家这人口规模,笑了起来。 “你今后可不能惹着邓姑娘呀,这么多哥哥一人一拳就能把你打散架了。” 小陈将军说:“邓家人丁好兴旺呀!” 这时,邓雄走上前来施礼。 “叶姑娘好!” 叶庭芳赶忙还礼,“邓大哥好!这位就是卫梁国卫远将军陈洪。” 邓雄早就看到了英武俊秀的小陈将军,猜他就是自己的那个未来妹夫。 “幸会,陈将军。”邓雄热情地打招呼。 小陈将军施礼拜见邓雄,“大哥好!叫我陈洪就行。” 叶庭芳说:“邓大哥,我们日常都习惯叫他小陈将军,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这么称呼。” “这称呼好,显得亲近。来!我给叶姑娘和小陈将军介绍一下我的兄弟们,全在这儿呢。” 邓雄一一将他六个弟弟介绍给贵宾。 “我们七个年龄都比你们两个大,都叫哥哥吧。邓薇最小,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被一家人宠上了天。虽然有时会有点小任性,但却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邓雄说话极为客观。 叶庭芳说:“邓大哥,我和邓姑娘是好朋友,知道她是一个品貌出众的女子,所以才千里迢迢为她和小陈将军牵线。” 邓雄领着七兄弟,挤过围观的人群,终于把叶庭芳和小陈将军迎进了邓宅。 这时,邓贤夫妇已经一左一右端坐在布置典雅的中堂,等候小陈将军前来拜见。 小陈将军见了倒头便拜,非常实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 “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母大人。” 见进来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子,而且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了将军,邓贤夫妇已经欢喜得找不到北了。又听他直呼岳父、岳母,两人简直是醉了。 小陈将军说:“小婿年幼时父母便双双离世,由哥嫂养大成人。今后会如同侍奉生身父母那样,侍奉岳父、岳母。” “好孩子,快起来。”邓夫人让邓雄把小陈将军搀起来,坐下。 “初次见面就以岳父、岳母相称,请二老不要责怪我的无礼。我远在卫梁国,又在军中服役,出来一次很不容易,而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娶邓薇为妻,所以语言就唐突了,如有冒犯只管责罚,我毫无怨言。” 说完,小陈将军又起身施礼。 “贤婿,坐!”邓贤说道,“情况特殊,我能理解。作为邓薇的父母,我们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成亲后琴瑟和谐平安度日就行。” 小陈将军听了,说道:“多谢岳父、岳母的开明。我一定不辜负二老的期望,成婚后要善待妻子,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小陈将军说的这些话,让一个人哭成了泪人。那就是,在侧厅屏风后面偷听的邓薇。 自从回到家中,邓薇度日如年,每天都盼着小陈将军前来求亲。然而,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后来她又想到,一个军人哪能说来就来呢? 虽然道理明白,但还是禁不住心里着急。 当听说,叶庭芳来邓家求亲后,她已经高兴地哭了一场。 今天,又有小陈将军亲自登门求亲,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成了往事。 小陈将军信守承诺,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痴情。 为此,她又哭了。 这时,叶庭芳说道:“邓伯父、邓伯母,军中之人时间宝贵。此次,小陈将军经卫梁国皇帝批准来谭柘国求亲,不日就将离去。有个不情之请,请允许邓姑娘与小陈将军见上一面。小陈将军还单独准备了礼品,送给邓姑娘。” 邓贤说道:“我虽是老朽之人,却并不守旧。他们两人分处两国,难得见上一面。人都是有感情的,见一见也是人之常情,不违常理。” “老爷,这样吧。由我去安排,让两人在后园翡翠亭相见。”邓夫人说道。 “有劳夫人了。”邓贤同意了。 听到如此,邓薇赶忙回到闺房中梳妆净面。 第69章 碍着谁了 晚上,邓宅张灯结彩,到处亮如白昼。 邓贤在家中大排宴席,把在京都的亲戚好友全都请了过来,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家才貌双全的未来女婿。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被奉为上宾,在享受着最高礼遇的同时,也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邓雄和几个兄弟像宠妹妹一样,宠着小陈将军,像照顾三岁小孩一样照顾他。 敬酒的人太多,邓家兄弟替小陈将军挡掉所有的酒。结果兄弟几个都喝高了,小陈将军却一杯都没喝。 他们把小陈将军拥在中间,仅仅一天的工夫,他们就成了亲热的一家人。 趁着酒席上正热闹,叶庭芳到后宅找邓薇叙旧。 “多谢姐姐,姐姐的恩德妹妹永生不忘。”邓薇见到叶庭芳倒身便拜。 叶庭芳赶忙拦住她,“妹妹,这话可就见外了。” “姐姐,要不是你把那些兵书提前送给小陈将军,他也不会在我离开的那天过来道别。也不会给我到谭柘国求亲的承诺。”邓薇说到这儿又激动地哭了。 叶庭芳说:“这就是缘分,只能说你们两个有缘,才有了现在的大喜事。” “如今,姐姐又巧妙安排,让我们邓家摆脱了流言蜚语的困扰,享受到了无限的风光。”邓薇确实是一个内心通透的人,她什么都明白。 这时,叶庭芳看到邓薇手腕上多了一只冰玉手镯。 “你这只手镯和大陈将军夫人腕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邓薇抚着手镯说道:“姐姐好眼力。这个,和那个是一对,是婆母嫁到陈家时的嫁妆。婆母临终前,一只给了大陈将军,一只给了小陈将军,让他们将来送给各自的妻子。” 叶庭芳说:“听小陈将军说有个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原来是这个呀!太珍贵了!你和大陈夫人的手上都戴上了镯子,你婆母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当初相遇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的事情。”邓薇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 “恭喜你,妹妹,你和小陈将军会幸福的。”叶庭芳向邓薇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姐姐,我有个事儿已经憋了很久了,趁着没人我想问问你。”邓薇谨慎地说道。 叶庭芳看着邓薇,等着她发问。 “住在叶宅的谭大哥,是不是谭柘国皇帝的弟弟?”邓薇问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问题。 叶庭芳此时迅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道:“是。” 但她马上反问邓薇,“你之前见过谭大哥?” 邓薇说:“我只见过他们兄弟俩一次,那年我不到六岁,先帝在举行登基仪式前,带着两位皇子去祭天。当时我和母亲正好坐车去祖母家,在路边避让时大人们磕头不敢看,我因为小胆子大,就抬头偷看到了他们兄弟俩。” 叶庭芳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来?” “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比原来长高了一些。”邓薇老实地答道。 “现在你也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叶庭芳问邓薇。 “姐姐,你不要误会,我什么都不会干。一年多以前,我父亲因为谭大哥的事情差点被问斩。”邓薇说道。 “为什么?”叶庭芳继续追问。 邓薇说:“谭大哥因为谋反被剿灭后,太后便让史官将这件事记录下来,但我父亲认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谋反,不肯将其记入正史中。” “那皇上呢?”叶庭芳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邓薇说:“皇上当时正病着,朝中事务一直由太后掌管。” “原来是这样。”叶庭芳若有所思。 这时,邓薇细致地讲起了当时的情景。 原来,有良知的邓贤知道,如果将这件事记入正史中,谭灵泽就将永远背负这个罪名。 但邓贤也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太后威权相抗衡。 他知道顶着不做这件事,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于是心一横直接去觐见病中的皇上。 邓贤跟皇上讲了谭灵泽谋反的事情,皇上顿时从病床上惊起,光着脚站到了地上。 问邓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当邓贤又告诉皇上,谭灵泽已经被诛杀时,皇上顿时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皇上醒来后,让人把他抬到太后宫中,让邓贤跟着去。 知道邓贤去了皇上那里,太后大怒,要将邓贤问斩。 皇上不让杀邓贤,如果非要杀邓贤,他就死在太后面前。 皇上问太后,为什么要杀谭灵泽。 太后说谭灵泽已经带人杀到京都了,不杀了他,皇上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皇上跟太后要证据。 太后说,城外谭灵泽带来的军兵就是证据。 皇上难辨真假,急得又晕了过去。 当皇上再次醒来时,对太后说,这件事不能写入正史,只要他还在一天都不能这么写,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 皇上为了保全邓贤,又对太后说,想杀邓贤就先杀他。 最后,太后和皇上妥协,允许邓贤称病辞职远离朝堂。 已经一年多了,皇上的病时好时坏,太后便一直掌控着朝政。 而皇上几乎不出元安殿,一直与母亲冷战。 听邓薇讲到这儿,叶庭芳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件事,一直以为是谭扶摇要除掉弟弟,可现在看,想除掉谭灵泽的可能另有其人。 而且,谭扶摇到现在也没搞清自己弟弟到底有没有背叛自己。 邓薇说:“当见到谭大哥时,我什么都没说也没问。我知道,如果有人知道谭大哥还活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跟我说完之后,就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不然,会有很多人马上掉脑袋。比如,你的父亲、小陈将军,还有我。”叶庭芳对邓薇晓以利害。 邓薇轻轻说道:“姐姐,我怎么会不知道后果呢?既然谭大哥还活着,就要想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查清当年的事情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叶庭芳说:“我心里现在乱极了。我需要一些时间,把这件事好好消化一下。” 前堂的宾客喧嚣一片,后宅的叶庭芳却陷入了沉思。 第70章 不要食言 想了好一会子,叶庭芳决定,将自己从邓薇这里知道的惊天秘密埋在心底。 先把小陈将军求亲的事情办好,然后正常去拜见谭扶摇。 当与邓家做了择吉日迎娶的约定后,叶庭芳和小陈将军辞别邓家准备回国前,去了皇宫。 出来相迎的仍是谭柘国大将军郎尔顿。 小陈将军上次作为特使代表卫梁国皇帝来慰问时,曾见过郎尔顿,也算是熟人了。 叶庭芳头次见,知道此人接替了谭灵泽的大将军职务。但无法知道的是,他跟谭灵泽冤案有什么关系。 她安慰自己,不要着急,冤案就是冤案,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那些制造冤案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跟上次一样,郎尔顿将叶庭芳和小陈将军送到元安殿外,就告辞而去。 进到殿中,只见谭扶摇身穿常服,站在正殿中央正等着他们。 两人赶忙跪地行礼,谭扶摇将两人搀起,“不用讲这些虚礼了,朕连衣服都没换,就是想大家见面轻松一些。” “皇上好像比上次见时又清瘦了些。”小陈将军说道。 叶庭芳也发现了,但她说道:“精神倒是满不错。” 谭扶摇一笑,说道:“朕是想你们两个想的瘦了,见你们来了就精神了。” 虽然话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但这个孤独的帝王其实说得却是真心话。 这时,听谭扶摇又接着说道:“知道朕有多想你们吗?朕每天都盼着你们出现在眼前。没想到,还真把你们给盼来了。” “真怀念和陛下把酒言欢的那些夜晚。”小陈将军也很感慨。 叶庭芳说:“这次是借小陈将军来向邓家求亲的机会,才有了借口来见陛下。” “为什么不先来见朕呢?”谭扶摇有了责怪之意。 小陈将军解释道:“没先来见陛下,是怕邓家以为我仗势欺人。” 谭扶摇笑笑,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如今事儿办完了,就多住几日,陪朕谈谈天说说地。” 小陈将军说:“因为是来办私事的,所以不敢多耽搁,今天我和叶姑娘就准备回去了。” “你们叫朕好失望啊!”谭扶摇脸上立时有了颓然之色。 这时,叶庭芳将手中的小包袱解开,打开里面的一个木匣子。 “临行前就想着一定要来见陛下,就做了一百零二颗宁神丸。请陛下随便挑一颗出来。” “做了这么多,还一个个用蜡封了,这得花了多少工夫呀?”谭扶摇边说,边捏起一颗药丸递给叶庭芳。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挑一颗出来,但他愿意听叶庭芳的话。 接过药丸的叶庭芳,把木匣子里的药丸又翻了几个个儿。 然后,又对谭扶摇说道:“陛下再随便挑一颗出来。” 谭扶摇又照办了。 叶庭芳把谭扶摇挑出来的那两颗药丸打开,然后放进自己嘴里吞了下去。 谭扶摇这时才明白,赶紧端起茶杯递给叶庭芳让她喝口水,“你这是何必呢?朕一直都吃你配的药,难道还怕你下毒不成。” “现在正好是一百颗了,陛下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吃上一颗,但千万不要天天吃。”叶庭芳嘱咐谭扶摇。 “朕记住了。”谭扶摇低头抚弄那些小药丸。他不敢看叶庭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 小陈将军知道谭扶摇的情感,只有叶庭芳蒙在鼓里。 “陛下,天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叶庭芳说道。 “自古君王多寂寞,朕的命数就是如此。走吧,走吧,朕送送你们。”谭扶摇依依不舍。 谭扶摇站在殿前的台阶上,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神变得越来越空寂。 这天傍晚,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回到了卫梁国京都。 经打听后知道,此时梁伯达正在御书房中。 两人便衣不洗尘地前去拜见。 谁知,谭灵泽和梁仲达竟然也在,正陪着刚吃过晚饭的梁伯达喝茶。 “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小陈将军笑着问道。 梁仲达说:“我们就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所以我和谭大哥就来皇上这儿等你们。” 谭灵泽不说话,只是看着叶庭芳微笑。 小陈将军却忍不住夸奖梁仲达,他说:“仲达,你真神,还能掐会算了。” “快别信仲达的鬼话,谭大将军和他已经来三天了,一直在等你们。”梁伯达笑着揭弟弟的底儿。 几个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梁伯达这时又说道:“你俩可回来了,快把他们两个领回去。天天在这儿又要吃又要喝的,都快把朕吃穷了。” 一屋人又笑了起来。 这时,叶庭芳说:“正好大家都在皇上这儿,我有个事儿要说一下。” 几个人知道肯定是大事,于是一齐将目光望向她。 叶庭芳就将邓薇跟她说的秘密讲了出来。 “我当时听完,就有了一个基本判断,就是谭柘国皇帝不是直接下令诛杀谭大哥的人。” “朕认同小妹的判断。”梁伯达说道。 “那是谁要除掉我呢?”谭灵泽又陷入新的困惑。 梁仲达说:“不管是谁,除掉你的人都是同一个目的,就是夺取你手中的兵权。” “你肯定是让有些人夜不能寐了。”梁伯达一语中的。 谭灵泽不解地说道:“我老老实实的戍边,一年才回京都述职一次,我会碍着谁呢?” “你不常回京都,这就是问题,跟你兄长沟通的少,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趁机制造谣言,离间你们兄弟二人。”梁仲达说出自己的看法。 谭灵泽说:“我和兄长感情很好,我以为只要好好为他守着边疆,让他放心做皇帝就是对他最大的好,其他的没想过。” “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忽略了阳光下还有些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向你放冷箭。”梁伯达说道。 “要想查清当年的真相,现在只能用排除法了。可以先排除谭大哥的兄长,之后再找是谁在觊觎军权。”叶庭芳说道。 这时,梁伯达突然看着谭灵泽说道:“我倒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你兄长的身体健康上。” 听了这话,谭灵泽呆住了,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其实不止谭灵泽,所有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71章 寿宴风云 提出新的问题后,梁伯达又说道:“你兄长身体不够健壮,皇子年纪又小,你却身强体壮,就仅这一点就是威胁,何况你还握有兵权。” “可我并无二心。”谭灵泽很委屈。 梁伯达说:“即便你们兄弟俩之间并无猜忌之心,可这时却有人为你的兄长担忧了。” “如果按这个角度去思考,那这个担忧的人,可能是谭太后,还可能是谭皇后,或者是二人的共同担忧。”叶庭芳一边想着梁伯达的话,一边说道。 小陈将军又补充道:“还有那个郎尔顿大将军,也应该列为怀疑对象。” “你是说郎国舅?他是大将军了?”谭灵泽问道。 郎尔顿是谭皇后的弟弟,自从姐姐嫁过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姐姐居住在谭柘国。 “对,他现在是谭柘国大将军了。”小陈将军对谭灵泽说。 “这就等于谭柘国的军权到了郎尔顿的手里,我兄长怎么会答应的呢?”谭灵泽不解。 梁伯达说:“这肯定是一系列操作,别忘了谭太后也是郎氏一族的人。现在看,就你兄长一个人是外姓人了。” “我兄长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谭灵泽摇摇头,叹了口气。 叶庭芳似有所悟了,她说道:“怪不得这位兄长把自己关在元安殿中,过着孤独的生活,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他已经被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了。” “如果能维持现状,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就怕有些人的野心,已经如脱缰之马了。”梁伯达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皇上是说,我兄长也可能被人惦记上了?”谭灵泽完全跟得上梁伯达的思路。 梁伯达冲谭灵泽点点头,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一切只是朕的猜测。也许是朕想多了,但愿是朕想多了。”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猜测也是预判的一种,我相信陛下想事不会无缘无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遭诛杀,还只是谭柘国乱局的开始罢了。” 谭灵泽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在亲历事变之后,他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排兵布阵的武将了,他的政治头脑正在变得敏锐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只有他能跟上梁伯达的思路。 “谭大将军,起风了。”梁伯达其实是在说,将要闻到烽火的味道了。 谭灵泽听懂了。 他与梁伯达互相碰了一下焦虑的目光。 梁伯达说:“兵强马壮,也是止战的资本。一个稳固强大的卫梁国,也会让谭柘国蠢蠢欲动之人恐惧,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我今天才明白,为什么陛下对开办叶氏文武馆那么支持了。”谭灵泽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皇帝,充满敬佩之情。 “你和小妹要做的事,不仅利国利民,而且还利邻邦。为什么说还利领邦呢?正如朕刚才所说,若有人想祸乱谭柘国,卫梁国很难独善其身。你们的人才储备,才让卫梁国有闪展腾挪的空间。”梁伯达说道。 谭灵泽说:“有很多事,以前我连想都没想过。” “谭大将军以前为兄守国,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但发生了血腥事件,逼得你不得不思考,事情将会如何发展,你又将往何处去。”梁伯达分析得很对。 这次与梁伯达的对话,让谭灵泽对时局有了全新的认识。 自己的冤案只是个开始,夺取谭柘国军权只是某些人的图谋之一。 至于他们是谁,究竟最后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现在都无从得知。 那怎么办呢? 正如梁伯达所说,强大军队,是永远都不会错的事情。 当叶庭芳和谭灵泽又回到叶宅,双双坐在台阶上看星星时,感觉这样静好的日子是那么难得。 “我兄长的身体可还好?”谭灵泽内心仍不可阻挡地惦记着谭扶摇。 “人又瘦了好些,可能还是因为思虑太重吧,仍是不快乐,不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保持健康呢?”叶庭芳说道。 “我真想跟他面对面地谈一次。”说完,谭灵泽的目光望着谭柘国的方向。 叶庭芳说:“有件事很奇怪,跟兄长在一起时,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谭灵泽问叶庭芳:“那你分析一下,这是为什么呢?” 叶庭芳说:“这一定是他心里最禁忌的事。你在这里对兄长的诛杀怒火中烧,而兄长则对自己弟弟的背叛痛心不已。他不让写入正史,是因为他不相信你会背叛他,可他又无法证明你没有背叛他,他比你更煎熬。” “所以,兄长就把这件事埋在内心深处,让自己苦受折磨吗?”谭灵泽又问。 叶庭芳说:“兄长其实是个内心很苦的人。他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心里太纠结了。因为他最看重的人或事,总是伤他最深。” “这就是为什么想跟他谈谈,我可能就是他心上最重的那道伤。”谭灵泽苦笑着说道。 “你的心又何尝不是伤痕累累,只不过你还有可以倾诉的人,而兄长却没有,一个都没有。”叶庭芳知道谭扶摇的处境。 “想想你说得还挺对。一个人受多大的委屈其实都没关系,只要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理解自己就够了。我是幸运的,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你。”性格刚毅的谭灵泽平时很少这样说话。 “我曾暗暗发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叶庭芳说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倒下去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就是全世界都弃我而去,你也不会抛下我。”谭灵泽使劲攥了攥叶庭芳的手。 叶庭芳说:“要是生活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好。可是岁月偏要跟人过不去,安排了各种各样的磨难,让人活得又苦又累。”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就把自己整个交给你,陪你游遍千山万水,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过你想要的生活。”谭灵泽感觉自己欠叶庭芳太多。 “你可不要食言哟!”叶庭芳笑着说道。 “我若食言,你就把我的心挖出来吃掉。”谭灵泽很严肃地说道。 “我相信你。不过,你的心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可舍不得你死。”叶庭芳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谭灵泽无限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子。 第72章 心怀忐忑 九月初三,是叶太后的六十寿辰。 六十是个整日子大寿,因此皇上梁伯达很早就开始为母亲筹备起来。 先是以太后的名义施恩,大赦天下,然后又减租减税,举国老百姓无不叫好。 当然,借着办寿还要联络与邻国的关系。 能好好相处,还是好好相处,总比刀枪相见要强得多。 于是他又以母亲寿诞的名义,邀请谭柘国太后和郎图国的郎皇后来卫梁国访问。 谭柘国的谭太后,比叶太后要年轻几岁。 郎图国的郎皇后,则要比叶太后大上几岁。 而谭太后与郎皇后,两人则是宗亲关系。 正日子这天,在丰泰殿中,梁伯达为母亲举办国宴,隆重接待谭太后和郎皇后。 叶太后身穿绣着团凤的正红色凤袍,让本就一脸福气相的她,愈发显得贵气十足。 母亲居中而坐,梁伯达与梁仲达站立在两侧侍候。 先进来道贺的是谭柘国的谭太后。 她穿着宝石蓝的凤袍,衬着岁月不留痕的面庞,显得庄重典雅仪态万方。 陪同她前来的,是大将军郎尔顿。 而这个郎尔顿,正是郎图国郎皇后的次子。也就是说,谭扶摇的妻子就是郎图国郎皇后的女儿。 由此可见,谭柘国与郎图国的关系是多么的紧密。 而随后进来的,便是郎图国的郎皇后。 郎图国人喜穿玄色衣物。 只见郎皇后身着绣着金色团凤的黑色凤袍,看上去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陪同她前来的,是太子郎尔德。 来访人员级别高,可见也很重视这次访问。 彼此寒暄过后,梁氏兄弟将作为陪同的郎氏兄弟请到偏殿,由他们两个亲自接待。 正殿则留给叶太后款待谭太后和郎皇后。 叶庭芳接替了梁氏兄弟,站在了叶太后身旁协助其招待远方来客。 酒过三巡,主宾都变得轻松起来,开始聊起了家常。 性格直率的郎皇后说道:“本宫现在最发愁的就是小儿子,到现在还没成亲。” 叶太后说:“二皇子长得一表人才,求亲的人肯定少不了,只是还没遇到可心的人罢了。” 郎皇后瞄着正给自己斟酒的叶庭芳说道:“姑娘再给本宫倒酒,怕是要躺着出去了。” 叶庭芳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性格豪爽,一看便知很有酒量,所以斗胆过来给您斟满,千万不要拂了小女子的薄面。” “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招人疼呀,本宫作为女人都看不够。”郎皇后毫不掩饰对叶庭芳的好感。 叶太后说:“这是我娘家侄女,家兄唯一的血脉。”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神医叶灵琛的千金,不光长得漂亮,医术更是了得。”谭太后也夸起了叶庭芳。 “叶家姑娘可曾定亲?”郎皇后问叶太后。 “最近刚刚订了一门亲事。”叶太后笑着说道。 谭太后听了却不甚欢喜,她问叶太后,“敢问是谁家这么有福气呢?” 叶太后感觉很奇怪,这个谭太后为什么这么没礼貌地刨根问底的呢? “是国中的一位武将。”叶太后搪塞地说道。 这时,谭太后又追问:“这位武将肯定出身显赫,不然配不上叶姑娘,是哪一家的子嗣呢?” 叶太后心想,这个谭太后这是怎么了,竟然抓着叶庭芳的婚事不放。 “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人很不错,但并不是世家子弟。”叶太后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郎皇后说:“能不能请出来一见?” 叶太后听了,心里有些生气,两个郎图国的女人这是要干什么呢? 叶庭芳这时把话接了过去,“真是很遗憾,此人现正在外戍边,不然早就叫来让两位娘娘审看了。” “叶家姑娘的亲事能不能退了呢?”郎皇后还真是语出惊人。 叶太后仍然保持风度,笑着说道:“定者,定也。怎么能不讲信用随便毁约呢?那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不料,谭太后也插了进来,她说道:“良鸟择木而栖。如果对方人家一般,确实配不上叶姑娘,也确实应该退亲再择良人。”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叶太后有些头疼。她知道这二人不顾礼仪,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一定是有了打算。于是,她说道: “哀家是个痛快人,两位娘娘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谭太后和郎皇后互相对望了一眼。 郎皇后嘴快,她对叶太后说道:“本宫的小儿子郎尔顿,刚才您也已经见到了,论长相论本事不输给任何人,跟叶姑娘非常般配。” “哪有一女许两家的道理,这使不得。”叶太后被郎皇后的话震惊到了。 这时,谭太后说道:“有什么使不得呢?哀家以为,凤栖梧桐,才是天道。哀家想说的是,哀家的儿子是谭柘国君王,那才正好与叶家姑娘相配呐。” 郎皇后听了可不干了,她恼火地对谭太后说:“本宫的女儿那也是天下无双的人物,怎么还要选妃吗?” 谭太后赶忙解释道:“不是这话,哀家儿子常闹些小毛小病,这叶姑娘医术好,如能常伴其左右,哀家才是真无忧了。” 到这时,叶太后才真正明白这两人的意思,都想把叶庭芳娶到自己家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两人之间不仅产生了矛盾,而且已经不顾一切了。 再这么争下去,恐怕会出乱子。于是,叶太后想了想说道: “哀家就和两位娘娘说实话吧,哀家的这个侄女,已经许配给哀家的二儿子了。” 谭太后和郎皇后都吃了一惊,却都把眼睛望向叶庭芳寻找答案。 叶庭芳知道这是姑母实在没办法了,只有这么说才不会伤了三国的和气,也不会让那两国的人再起争执,更不会再纠缠自己。 事已至此,只有自己应下来断了这两位的念想:“此事千真万确。” 见叶庭芳接住了自己的话,叶太后才松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让谭灵泽出来,只能先这么糊弄过去。 谭太后和郎皇后大失所望,她们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最伤心的是谭太后,她现在真想大哭一场。 她之所以大老远跑过来给谭太后贺寿,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谭扶摇。她早就看出谭扶摇对叶庭芳情有独钟,她想帮儿子达成心愿,谁知道最后竟是这样。 第73章 琢磨对手 其实,郎皇后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的二儿子郎尔顿自从见到叶庭芳的那一天起,就认定了她是自己未来妻子的人选。 所以,郎尔顿第一时间,就写信给母亲郎皇后让她亲自出面给自己说亲。 可郎图国与卫梁国素来无甚往来,郎皇后就一直在寻找机会。 正好这时,接到了谭柘国贺寿的邀请函,真是让她欣喜若狂。 而且这次来,她是志在必得。因为自己儿子无论出身、还是相貌,都是各家姑娘要抢着嫁的。只要她一张口,没人能拒绝的了。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让梁仲达抢了先。这可怎么和自己的宝贝儿子交代呀? 宴席结束后,郎尔顿来到母亲居住的馆驿打听情况。 这个结果既让他感到很意外,也很失落。 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一个可心可意的,却又成了别人的人。 他不甘心,“母亲,这件事有点不对头呀?” 郎皇后问他:“你说说,怎么不对头?” “母亲想,那梁仲达与叶庭芳是近亲呀。叶庭芳是行医之人,难道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吗?”郎尔顿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那为娘被叶家这两个女人给骗了?”郎皇后怒目圆睁地说道。 “母亲想想,她们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郎尔顿有着超常的冷静。 “你这一说,娘想起来了。开始说请定亲之人出来见一下时,叶庭芳说戍边在外。后来,谈到让叶庭芳退亲,许配合适人家时,她姑母才说的许配给了梁仲达。”郎皇后一点点儿还原整个事件。 郎尔顿说:“母亲瞧瞧,这问题不就出来了。” 郎皇后不住点头,自己儿子真不是一般人。自己这个在现场的,都不如他这个不在现场的明白。 “依儿子看,这个梁仲达不过是个幌子。而实际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叶庭芳根本没有定亲,要么这个定亲对象不能示人。”郎尔顿思维极其缜密,把事情想得很透。 “会不会叶太后已经答应了谭太后?”郎皇后这时说道。 郎尔顿简直被他娘给搞晕了,他问道:“这事又跟谭太后有什么关系呢?” “别提了,在酒席宴上,谭太后让叶太后把叶庭芳许给她的宝贝儿子谭扶摇。”郎皇后又给儿子郎尔顿爆了一个大雷。 “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姐姐还不知足。”谭太后又横叉一杠子,这让郎尔顿很气恼。 “所以,娘担心谭太后和那个叶太后一起欺骗娘,然后她把叶庭芳娶到谭柘国。这不光打乱了你娶亲的计划,还会让你姐姐受苦。”郎皇后感觉事情非常不妙。 “娘你说的这事,还真不是没有可能。谭太后这个女人,为了她的宝贝儿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郎尔顿咬牙切齿地说道。 “儿子,那个叶庭芳是不是和谭扶摇已经暗通款曲了?”郎皇后开始起疑心。 但郎尔顿非常肯定地说道:“不会,我天天在宫中走动,对各处的事儿了如指掌。再说,谭扶摇和叶庭芳都是极其方正的人,不会行苟且之事。”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郎皇后问郎尔顿。 郎尔顿说:“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即便我不能娶到叶庭芳,也不能让谭扶摇娶到她,那会威胁我姐姐的地位。” “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郎尔顿说:“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娘你是知道的,凡事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郎氏母子通报情况时,叶太后和叶庭芳这边也在烦恼。 叶太后说:“这叫什么事儿呀,两个堂堂国母娘娘竟然在别人的国家抢起人来了。” “我看她们并不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计划好了来的。至于贺寿,只不过是给她们提供了一个机会罢了。”叶庭芳说道。 叶太后说:“她们两个一起争着娶你进家门,倒是事先没有商量过,这是肯定的。” “其他还好说,现在就是仲达二哥被牺牲了。”叶庭芳担忧地说道。 叶太后问:“怎么牺牲他了?” 叶庭芳说:“姑母您想想,您当着谭太后和郎皇后,说仲达二哥和我定了亲,就等于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定亲了。今后,就没人给他说亲了。” “哎呦!可不是怎么的,这下可把仲达给坑了。”叶太后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姑母也不要太着急,大不了再找个机会,就说我和仲达二哥性格不合,又解除婚约了。”叶庭芳是彻底豁出去了。 叶太后说:“看来人是不能撒谎的,这不马上惩罚就来了。” “姑母不要太自责,等把这两位娘娘打发走之后,我们再和伯达大哥一起想出个妥当办法来,消除对仲达二哥的不利影响。”叶庭芳宽慰叶太后。 当叶太后寿辰的事情都忙完,把客人也全部送走后,叶庭芳和梁仲达一起找梁伯达辞行。 梁伯达对这一弟一妹非常满意,要不是他们俩自己不可能把母亲寿辰办得这么圆满。 “这些日子可把你俩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两天。”梁伯达说道。 “皇上,有件事情办杂了,还没来得及说,我都憋了好几天了。”叶庭芳内疚地说道。 “什么事,只管说。”梁伯达很想知道。 叶庭芳说:“来的那两位娘娘,向姑母求娶我。因为不敢说出定亲对象是谭大将军,所以姑母为了让那两位娘娘死心,便说将我许给了仲达二哥。” “那又怎么样?”梁伯达问。 叶庭芳说:“我和姑母担心因为撒了这个谎,影响仲达二哥未来娶亲。所以,一直忐忑不安。” 这时,梁仲达笑了,“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儿呢?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没人跟着我,我正求之不得呐。” 梁伯达也笑了,“仲达自己都不当回事,母亲和你却愁成了这样。” “小妹,咱们快走吧,要不然天黑之前就到不了家了。”梁仲达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梁伯达也说:“小妹,你就踏实地跟仲达回去吧,天塌不下来。” 叶庭芳心事重重地和梁仲达踏上了回程。 第74章 得百子 回到叶宅,已是掌灯时分。 叶庭芳和梁仲达直奔东跨院。 谭灵泽和小陈将军都在,正守着冒着热气的汤锅聊天。 叶庭芳一屁股坐在桌边。 “累了吧?快喝口热汤。”谭灵泽说着盛了碗热汤递给叶庭芳。 这时,梁仲达发现了问题,“怎么摆着四副碗筷,你俩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呀?” 小陈将军笑着说:“我们俩天天如此,摆上四副碗筷,然后等着你俩,等到夜深了,知道你们不会回来了,我和谭大哥才吃点凉饭菜。” 叶庭芳笑着说道:“幸亏办完事我和仲达二哥就回来了,不然你俩今天还得吃冷饭。” “太后的寿诞热闹不?”小陈将军问道。 “热闹是热闹,就是出了点儿乱子。”叶庭芳边说,边看向谭灵泽。 “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跟我有关系。”谭灵泽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从叶庭芳的眼神就看出了问题。 叶庭芳也不想隐瞒,就把谭太后和郎皇后为各自儿子向叶庭芳求亲,被叶太后以将叶庭芳许配给了梁仲达为由,给挡回去的事儿讲了一遍。 “因为我不能见天日,害得小妹也不能见天日,现在又连累了仲达。”谭灵泽愧疚地说道。 梁仲达不以为然,“我可没把这事当回事,反正小妹已经名花有主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谭灵泽明白,梁仲达这话的意思就是,只要谭灵泽不误解叶庭芳,就什么事都没有。 “我敬大家一杯吧!我欠在座各位太多了。”谭灵泽先干了杯中酒。 喝完,再看桌上这三位,没有一个端杯子的。 “你大半夜跑去给我送兵书,让我挽回了一段好姻缘,你没欠我什么,倒是我欠了你。”小陈将军说完,一仰脖把酒喝掉。 “你要是跟我说欠不欠的,那就白认得这么长时间了。”叶庭芳心酸了,眼泪在眼里打转。 “谭大哥,你今天说错话了,得罚酒三杯。”梁仲达把酒壶递给叶庭芳,“小妹,你给谭大哥倒三杯酒。” 谭灵泽说:“好,好,我说错话了,罚我三杯。” “小妹,你也别生气了,谭大哥的处境比咱们都难。”梁仲达很理解谭灵泽。 “男人吗,必须得难。不难,成不了男子汉。”谭灵泽说完,站起来抓过叶庭芳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倒酒。 “行了,慢慢喝吧。”叶庭芳夺回酒壶。 “好,慢慢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谭灵泽知道自己让叶庭芳伤心了,说话便柔软起来。 这时,梁仲达说:“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小陈将军你既见过谭大哥的兄长,也见过郎尔顿。你说,是不是他们两个鼓捣自己的娘来求亲的。” 小陈将军说:“别人不好说,但我能肯定的是,谭大哥的兄长不会让自己母亲来求亲。” “为什么?”梁仲达紧追不舍。 “因为了解。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谭大哥兄长心里有挚爱的人,但因为那人定了亲,他便深埋在心底,从不吐露。” “所以呢?”梁仲达问。 “所以,他为了守护心中的那个人,弄了一身的病。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女人,怎么可能让母亲再去求亲。”小陈将军同情谭扶摇,想为他辩护,却只能说这些能证明他清白的话。 总之,小陈将军知道谭扶摇绝不会破坏叶庭芳的幸福。 “我兄长找到那位梦中的蓝衣女子了?”谭灵泽激动地问。 “找到了,可他跟对方只字未提自己的眷恋之情。”小陈将军说得有些哽咽。 “这位兄长也是个可怜人。”梁仲达叹息起来。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痛苦了这么多年,还要继续痛苦。”谭灵泽知道哥哥的心事。 小陈将军说:“发乎情,止乎礼。因为他是一个君子。”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兄长的为人风格。”谭灵泽肯定地说道。 梁仲达说:“我越发想见一见这位兄长了。” “你一见他,也会像小陈将军一样,成为他的迷弟。”谭灵泽也一直是自己哥哥的崇拜者。 叶庭芳说:“以前我认为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是谭大哥,可自从听邓薇说,不查清真相这位兄长不让将谋反记入正史后,才发现最痛苦的人是兄长。” “刚才说了谭大哥的兄长,那郎尔顿呢,小陈将军你看这个人怎么样?”梁仲达问。 小陈将军想了想,说道:“跟他打过两次照面,知之不深,但感觉此人年纪不大,却城府极深。” “他姐姐嫁到谭柘国后,郎国舅便一直跟着住在京都。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独自一人在皇宫内外的大街小巷溜达,”谭灵泽对此人了解也不多。 梁仲达说:“喜欢独自一人,既说明他性格孤僻,也说明他凡事喜欢自己拿主意。我认为,极有可能是他让自己母亲来求婚,因为他见过小妹,而她母亲并没见过。” 小陈将军说:“你的意思是,谭太后是自己主动为儿子求婚,而郎尔顿是自己想要求婚才派母亲来的?” “没错,就是这样。”梁仲达这时终于把两位国母娘娘求亲的事弄清了。 小陈将军说:“那要是这样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看郎尔顿这个人可不是轻易肯放手的人。” “你是说,这次求婚不成还不算完?”叶庭芳忙问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说:“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我觉得这人确实如小陈将军所说。”梁仲达与郎尔顿这些天有过很多接触,对其性格有一定的了解。 “那接下来,他还会有所行动吗?”叶庭芳问。 “不好说,他打什么主意没人知道。”梁仲达对郎尔顿极其不放心。 谭灵泽说:“也别想得太恐怖了,小妹就在咱们身边,他还能到这儿来抢人呀?” “对,有咱们三个在,保护小妹不成问题,没什么可怕的。”小陈将军说道。 “牛不喝水还要强按头吗?我倒要看看这位二皇子要出什么招术。”叶庭芳是个不怕事的人。 四个人都是性格极其刚硬的人,知道面对破坏者只能勇敢地迎上去。 第75章 皇后有请 近来,卫梁国可算是喜事不断。 这不,刚忙完太后的寿诞庆典,皇上梁伯达的爱将卫远将军陈洪,马上又要去谭柘国娶亲了。 梁伯达已在京都划出一块地,为小陈将军建造了一座宅邸。 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军中驻守在外的重臣家眷必须居住在京都。 当然,这也是维护王朝统治的一种重要制约手段。一旦拥兵者有造反之意,可以先把他们的家眷控制起来。想到家眷的安危,便会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陈氏兄弟握有卫梁国的兵权,但并没有丝毫的谋反之意。而越是这样,越要积极地在京都建宅院,把家眷放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君臣互信,这也是基础之一。 小陈将军的卫远将军府,其规模要比大陈将军的大将军府小很多。但这已是梁伯达为其破格建造的,为此在宅邸建成后,小陈将军还专程去宫中向皇上叩头谢恩。 算好迎亲日子,小陈将军就要出发,他仍然请皇上准许叶庭芳与其一同前往。 梁伯达答应了,但他嘱咐小陈将军,情况越来越复杂,一定要注意两人的安全。 出发前一天,叶庭芳和谭灵泽来到河滩地上采野果子。 他们要把这些野果子送给谭扶摇。 将小竹篮子装满果子后,两人坐在河滩上休息。 “真羡慕你呀,可以随意出入谭柘国,而我这个地道的谭柘国人却不能。”谭灵泽叹了口气。 叶庭芳说:“可是你这个谭柘国人,却连卫梁国的皇宫都能随意出入。” “倒也是,我却不知道满足。”谭灵泽责怪自己太贪心。 “想家是人之常情,我在谭柘国时每天都想家。”叶庭芳说道。 “这么想家为什么不回来,还要等小陈将军去接?”谭灵泽的话里有了酸味。 这还是叶庭芳第一次看到谭灵泽嫉妒自己哥哥,她笑了,“我总不能放下治了半截的病人,自己甩手就回来吧。” “我其实有点怕,怕把你给弄丢了。所以,你走了之后,做梦都是在四处找你。”谭灵泽说道。 叶庭芳说:“放心吧,我这心里全是你,没别人。” “我知道我哥哥很讨女孩子喜欢,他的魅力让人很难阻挡。”谭灵泽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叶庭芳笑了起来,“要不咱俩和小陈将军一起成亲吧,省得你胡思乱想的。” 谭灵泽抓起一把河滩上的细沙在手里揉搓起来,“我哪能跟小陈将军比,他是正常人,我是不正常的人。”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叶庭芳不解地问道。 “你就要走了,扔下我一个人,心情不好。”谭灵泽像个孩子一样一脸委屈。 叶庭芳问:“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过的?” “白天的时候,上午去医馆,下午去文武馆,忙得找不到北。晚上,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想你想得直想哭。我说的都是真的,怕你笑话我,所以从来不敢说出来。”谭灵泽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状态。 “你为什么不说呢?我还以为,我在或不在,对你来说都一样呢。”叶庭芳委屈巴巴地掉下了眼泪。 谭灵泽这才知道,自己对叶庭芳造成的伤害。 他将叶庭芳轻轻揽入怀中,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珠。 “我母亲就曾说过,我这么硬的性格,不讨女孩子喜欢。认识你之后,我也在试着改。” “不用改,喜欢你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妒妇。”叶庭芳又笑了起来。 “可我感觉自己快成一个妒夫了,我现在连我哥哥生病我都嫉妒。因为他一生病,就理所当然要你过去天天陪着他。可你是我的呀!”谭灵泽真情流露,彻底把心里的那个醋坛子打翻了。 “你今天像个居家小男人,真实而又可爱。”叶庭芳笑着说道。 “把自己的嫉妒之心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谭灵泽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走之后,好好管家,不要像个女人一样胡思乱想,老老实实地等着我回来。”叶庭芳伸出手指,重重弹在谭灵泽的脑门上。 谭灵泽假装受重伤倒在地上,却见叶庭芳站起来去提篮子。 他赶忙爬起来,抢过篮子,提着就往叶宅方向跑。 叶庭芳气得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谭灵泽的后背。 挨了砸的谭灵泽跑得更快了。 不管谭灵泽心中怎么不愿意,叶庭芳都得起程去谭柘国了,去陪小陈将军接新娘邓薇。 看着一脸傻笑的叶庭芳上了车,谭灵泽说道:“这趟回来你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叶庭芳问。 谭灵泽说:“再回来,你就得叫那个小邓薇嫂子了。” 小陈将军听了哈哈大笑,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气的叶庭芳放下车帘,不再看眼前的这两个人。 两人却笑的更欢实了。 去谭柘国的路虽然走熟了,但路上的颠簸也是真实的。 熬过漫长的路程,这天终于到了京都。 邓家坚决不让两人去住馆驿,已经专门腾出房子给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各自居住。 “这不合规矩呀!我得从外面到家来迎亲才行。”小陈将军说道。 没想到老丈人邓贤极其开明,“特事特办,姑爷千山万水地来了,就是一家人了,什么规矩都别讲了。” 第二天早上,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入宫去觐见谭扶摇。 谭扶摇看着叶庭芳送他的那篮子红艳艳的果子,忙问叫什么名字。 “我曾查了一下古书,说是叫香凝果,能宣肺止咳,而且口感很好,甜中些微带着一点酸。现在正是采收季节,也是最好吃的时候。” “太好了,正适合朕吃。”说完,谭扶摇便抓起一颗往嘴里放。 “陛下放心吃吧,都是洗过又晾干的。” 谭扶摇说:“朕知道你是个有洁癖的人,所以你给什么,朕就直接吃什么。” “我有洁癖吗?我怎么不知道。”叶庭芳疑惑地说道。 “你连书都要拿出去晒太阳消毒,还敢说没洁癖?”谭扶摇还记得晒书的事儿。 叶庭芳笑了起来。 这时,谭扶摇抽出一个画轴,双手递给小陈将军,“早给你准备好了,送给你作新婚贺礼。” 小陈将军跪地谢恩,起身后打开一看,是一幅古代版本的“百子图”。 “好珍贵的画呀,感谢陛下的赏赐,感谢陛下的祝福。” “朕数过了,画上一共是一百零一个小童子。”谭扶摇笑着说道。 小陈将军说:“回去我就把它挂在中堂。” 第76章 谁又病了 叶庭芳与小陈将军这次进宫,既是来拜见谭扶摇叙叙旧,也是来辞行的。因为明天,他们就要接走新娘回卫梁国成亲了。 “你们两个一进来,这大殿里就变亮了。你们两个走出去,这大殿里就变暗了。” 说到这儿,谭扶摇的神情变得落寞凄凉。他不再说话,默默送两人走出大殿。 当两人走出皇宫的宫门时,却见郎尔顿正端直地站在宫门一侧。 很显然,他是在这里专门等他们。 三个人寒暄一番后,郎尔顿彬彬有礼地说道:“请叶姑娘借一步说话。” 叶庭芳说:“有什么话,请郎大将军尽管说,我没有什么要避讳小陈将军的。” “是私人的话题,我想单独和叶姑娘谈谈。”郎尔顿微笑着又说道。 小陈将军尴尬地看着叶庭芳,想走又不敢走。 叶庭芳并不让步,她说:“小陈将军不是外人,是我家兄长。有什么话,请郎大将军直说吧。” 郎尔顿轻抿了一下棱角分明的双唇,有些犹豫。 但很快他就开口了。 “听我母亲说,姑娘和梁仲达将军定了亲。” “没错。”叶庭芳肯定地回答。 郎尔顿一笑,说道:“我不相信。” 叶庭芳心想,这人还真是不好糊弄。 “郎大将军相不相信,结果都是这样。” 郎尔顿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你们两个不可能。” 叶庭芳看了郎尔顿一眼,“怎么不可能?” 郎尔顿说:“叶姑娘是一位医者,而且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医者。我想,你肯定知道近亲结合的可怕。所以,你们绝无可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小辈,必须服从。”叶庭芳搬出了大道理。 “恕我直言,叶姑娘说的是假话。”郎尔顿依然微笑着。 叶庭芳心想,看来今天真是遇到对手了。 “郎大将军,你的判断终归是你的,跟我没关系,跟事实也没关系。” 郎尔顿说:“我们打个赌吧。” “我从来不打赌,因为我是医者。” 郎尔顿马上转换了说法,“好,咱们不打赌。我说说我的预测吧,你不会和梁仲达将军成亲。” “我跟谁成亲,好像跟郎大将军没什么关系吧?”叶庭芳有点生气了,挑衅地看着郎尔顿。 “有关系,因为我是叶姑娘的仰慕者。我得通过分析判断,看出谁是真正的竞争对手。”郎尔顿还真是个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叶庭芳不想再跟郎尔顿继续纠缠,便说道:“郎大将军,您说完了吗?我要走了,还有事情要办。” 郎尔顿也很识趣,他说:“打扰叶姑娘了,容我再说两句话。” “第一句,叶姑娘现在的情况是,要么未曾许人,要么许给了不能公开身份的人。” “第二句,只要叶姑娘不成亲,我就有权力做一个追求者。” 说完,郎尔顿微微一笑,向叶庭芳和小陈将军深施一礼,然后迈开两条大长腿转身离去。 望着郎尔顿远去的背影,小陈将军有些咬牙切齿,“这家伙这是想干什么呀?” 叶庭芳说:“小陈将军,你发现没有,他说对了我的真实情况。” 小陈将军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呀,这个人很可怕。” 两个人被郎尔顿搞得有些垂头丧气。 正在这时,走过来了一个大太监向他们二人施礼。 “叶姑娘,谭柘国谭皇后请您到宫中一叙。” 叶庭芳和小陈将军迅速对望了一眼。 当然,不去是不行的。 小陈将军对那个大太监说:“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大太监说:“可以,不过陈将军需要在皇后的宫外等候。” “行,那走吧!” 此时,叶庭芳和小陈将军都已经横下一条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谭皇后住在新皇宫的东北面,离谭扶摇居住的元安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叶庭芳进到宫中,见一位面庞清秀娟丽却略带忧郁神色的女人,正端坐在正中的凤椅上。 不用问,这位就是兄长谭扶摇的妻子谭皇后了。 叶庭芳跪地叩头,“参见皇后娘娘。” “叶姑娘平身,快请坐。”谭皇后声音非常细柔,一听就知道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有何吩咐。”叶庭芳不想磨叽。 她心想,有事就直说吧,大不了一死。 谭皇后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边上侍候的人说道:“把小皇子带来后,你们就退下吧。”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将一个男孩领过来,交给谭皇后。 谭皇后将男孩揽入怀中,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重重在孩子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叶庭芳一看,这个小孩大概六岁左右,身材匀称,面庞白净清俊,长得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谭扶摇。 真是可爱呀,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叶姑娘,这是本宫唯一的孩子。”谭皇后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叶庭芳不知道谭皇后想要表达什么,便不插话,只静静地听。 “本宫知道你一直在为皇上调养身体,有很高的医术。” “因为讳疾忌医,本不想麻烦你,可是我想了又想,你下次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所以本宫也就顾不了其他了,便唐突地将叶姑娘请了过来。” 叶庭芳听明白了,是谭皇后病了,让自己给她治。从谭灵泽那里论起,这位便是嫂嫂,而且这个女人天然温柔可亲,很是让人喜欢。 “皇后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只管跟我说。我行医也十余年了,一直恪守医德,从未泄露过任何人的病情。”叶庭芳话说得非常到位。 听到这儿,谭皇后哭了起来。 叶庭芳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而谭皇后怀里的男孩,这时却懂事地掏出自己袖中的手帕子,为自己的母亲擦眼泪。 “这位姑娘,是我让我母亲这么难过的。”这个六岁男孩有着令人惊异的清楚表达,而说话的干脆劲像极了他的叔叔谭灵泽。 男孩说完,挣脱母亲的怀抱,站在地上,三下两下,俐落地脱掉脚上的小朝靴。 叶庭芳一看男孩的脚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他的右脚居然长了六个脚指头。 第77章 去见圣上 这时,男孩说道:“我母亲一看到我的脚趾就掉眼泪,请姑娘为我切掉一个吧!” 这孩子虽然小,还是真体谅自己母亲的心,竟然没想过在切除过程中,会给自己带来身体的痛苦。 怕男孩着凉,叶庭芳替他穿上靴子,然后故意轻松地对谭皇后说:“就这么点小事儿,为什么不早说呀?” 见叶庭芳如此说,谭皇后立刻转悲为喜,“本宫连皇上都没敢告诉,整天独自发愁。姑娘有办法,快救救我们母子?” 叶庭芳说:“这要是刚出生时就治疗的话,可能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不过,皇子现在年龄也不大,也会恢复得不错。” “另外,做完切除后,还需要三天换一次药,七天后才能拆线。也就是说,整个治疗过程至少需要七天。” “姑娘可以住在本宫这里。”谭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我这次来,是到邓家接亲的,明天就要赶回去。结婚讲究吉日吉时,不敢把人家的好事给耽误了。”叶庭芳解释道。 “本宫明白,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叶庭芳说:“我想这样办,明天我照常回去。等把新娘送回卫梁国后,我再赶回来给小皇子做手术。” “这样太辛苦你了,本宫心内不安啊!”谭皇后说的是真心话。 叶庭芳笑笑,说道:“行医之人跋山涉水,都是家常便饭,皇后娘娘不必挂怀。” “那本宫就等姑娘回来。” 叶庭芳说:“到时候,我就以为皇后娘娘治眼疾的理由再来宫中。” “姑娘想得真周到,如此大恩,本宫怎么谢你呀?”谭皇后有些惶恐。 叶庭芳说:“都是女人,我理解你的爱子之情,所以不用客气。” “外面还有人等我,皇后娘娘我就先告辞了。我这就走,您也别送了。请皇后娘娘一定记好了,我是来给您治眼疾的。”叶庭芳又嘱咐谭皇后。 “记下了,姑娘放心。”谭皇后千恩万谢。 叶庭芳施礼后转身走了。 来到宫外,小陈将军正一脸担忧地站在那儿等她。 看到叶庭芳活蹦乱跳地出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皇后娘娘找你做什么?” 叶庭芳说:“皇后娘娘闹眼病,要我帮她治治。我说,我是来接新娘的,明天就得回去。等把新娘送回卫梁国后,再过来给她治眼疾。” “你还要过来?”小陈将军的语气里充满担忧。 叶庭芳笑着宽慰小陈将军,“都来了多少回了,没什么可怕的。” 第二天早上,叶庭芳和小陈将军告别邓贤一家,带着新娘邓薇回卫梁国。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回到了卫梁国京都。 来到卫远将军府前,只见那里布置得火红一片,充满喜庆色彩。 大陈将军、梁仲达和谭灵泽,正站在门口迎接前来贺喜的客人,而大陈夫人则在内院张罗招待女眷。 新娘到了之后,大家将大陈将军和夫人请到中堂的几案边坐下。 父母不在了,长兄如父,更何况小陈将军一直在兄嫂的照护下长大,感情极好。 所以,当一对新人拜过堂后,便一起向大陈将军夫妇施礼敬茶。 大陈将军最高兴,弟弟顺利地娶妻成家,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也对逝去的父母有了交待。 热热闹闹了一整晚之后,叶庭芳、谭灵泽和梁仲达又离开京都卫远将军府往回赶。 与梁仲达在巷子口分开后,马车驶到巷子里的叶宅中院门口。 谭灵泽替叶庭芳挑开车帘,可他看到的是靠着车垫正在酣睡的叶庭芳。 他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叶庭芳身上。 然后,他安静地站在车外,静等叶庭芳醒来。 忽然,谭灵泽听到背后有声响,他一转头叶庭芳已经跳下车来。 “怎么不叫醒我?”叶庭芳奔过来依偎在谭灵泽怀中说道。 “累成这样,不忍心叫醒。”谭灵泽用手理了理叶庭芳额头的乱发。 两人又坐到中院的台阶上。 “回来什么都不说,肯定是在谭柘国遇到烦心事儿了吧?”谭灵泽看着叶庭芳的眼睛问道。 “呵,这位小哥还学会读心术了!”说完,叶庭芳甜甜地笑了起来。 谭灵泽用手捏了捏叶庭芳俏皮的小鼻子尖儿,说道:“别嬉皮笑脸的,快说!” 叶庭芳说:“还真有点儿烦心事儿,我还得去趟谭柘国,而且最晚后天就要起程。” “我兄长又闹病了?”谭灵泽急切地问。 “放心,这回不是兄长。” “那是谁?”谭灵泽追问。 叶庭芳说:“这得让我想想,要不要跟你说。” 谭灵泽气得别过脸去,故意不理她。 “我跟人家承诺过了,不说出去。不过,你也不是外人,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别人。”叶庭芳嘟嘟囔自顾自地说道。 “你这是想成心急死我,对不对?”谭灵泽语速快了起来。 叶庭芳说:“好,告诉你,是你侄子的事儿。” 谭灵泽一听更着急了,“谭清怎么了?” “他叫谭清呀,当时没敢问。”叶庭芳拍拍谭灵泽,“不用着急,没多大事儿。” “他只是右脚多长了一截脚趾,你长嫂让我帮他去掉。” 谭灵泽松了一口气,“去掉干吗,既不影响吃,也不影响喝的。” “谭清可是皇位继承人呐,被人知道了会被说三道四的。”叶庭芳说道。 “我哥哥是什么意见?他也想去掉吗?”谭灵泽问。 “你长嫂说,她根本没敢跟皇上说过这件事。” “为什么不说,她怕什么?”谭灵泽又问。 “怕什么?她没说,我也没问。我想,她肯定是怕兄长嫌弃他们母子。” “怎么会嫌弃他们,不就是多长一节脚指吗。”谭灵泽不以为然。 叶庭芳说:“因为她太爱自己的丈夫了,所以想让自己和孩子都是完美的。” “你这次是要去给谭清做手术吗?”谭灵泽问。 叶庭芳说:“我已经答应长嫂尽快回去,而且对外就说去给长嫂治眼疾。” “我想跟你一起去,我实在太想家了。”谭灵泽低下头,有两颗泪珠无声地掉在衣襟上。 叶庭芳看到了,她伸手轻轻抚摸谭灵泽的面颊,努力安慰着他。 谭灵泽的泪水却更加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78章 娃娃被烫 看着默默流泪的谭灵泽,叶庭芳异常心酸。 她知道,沉重的人生已经快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忽然,叶庭芳轻声说道:“明天咱们一起去京都见皇上吧。” “见皇上干嘛?”谭灵泽有些懵。 叶庭芳说:“请皇上恩准咱们一起去谭柘国。” 她也想开了,与其让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儿地杀死谭灵泽,不如来个痛快的。 去了,死不了,那当然更好。 要死,就一起死,也挺好,这样黄泉路上也会有个伴儿。 “我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去送死。”谭灵泽这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错!这回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去送死。”叶庭芳纠正谭灵泽。 “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想,我要去谭柘国治病,还要带着你去送死,你这不就是因我而死吗?”叶庭芳解释自己的想法。 谭灵泽说:“你这是偷换概念。” “甭管是什么了,反正我心意已定,明天一早就到京都见圣上去。”叶庭芳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有点儿失去理智。”谭灵泽以为叶庭芳就是一时兴起。 叶庭芳说:“咱们两个想事情都太悲观了。其实,去了也不一定就死路一条,给你换个身份就都能解决了。” “以随从、车夫兼保镖的身份跟你去?”谭灵泽打开了脑洞。 “聪明如你,就这么定了。”叶庭芳像盖章一样,用力地拍了一下谭灵泽的膝盖。 谭灵泽看着叶庭芳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毕竟还是年纪太轻,想起一出是一出。 第二天早上,谭灵泽吃过早饭,到文武馆去。 他刚走出东跨院的大门,往台阶下一看,就见叶庭芳披着斗篷正站在自己的马车旁。 “车夫,赶紧走,去京都。” 她把手中的马鞭扔向谭灵泽。 谭灵泽接住马鞭握在手里,然后说道:“大清早的,别胡闹。” “我没胡闹。是脓包就有破的那一天,与其等着它自己破,不如主动捅它两下,看看会怎样。”叶庭芳振振有词。 谭灵泽被她说得有些犹豫。 “你该不是不会驾车吧?”叶庭芳以怀疑的口吻说道。 “战车我都能驾驭,驾驭家用车辆简直小菜一碟。”谭灵泽争强好胜的劲头被激发出来。 “那就赶紧走呀!”叶庭芳喝了一声。 “走就走!”谭灵泽双手端住叶庭芳的腰部,然后一转身直接把她放到车中的座位上。 他自己则跃身上车,一挥马鞭,吆喝一声,那马就顺从地拉着车小跑了起来。 坐上谭灵泽的车之后,叶庭芳才知道,原来驾车技术还真有高下之分。 谭灵泽越是遇到小沟小坎越加速,反而顺滑地冲过了沟坎,比减速慢行颠簸感要小很多,坐车的人就不会那么受罪了。 驾驭技术好,速度还快,到京都还未到午饭时间。 两人就座着车,慢悠悠地在街上看风景。 路过小陈将军府邸时,叶庭芳和谭灵泽对望了一眼。 “算了,今天就不去看小陈将军和邓薇了,咱们还是赶着吃午饭时间去见圣上吧。”叶庭芳说道。 谭灵泽听了,就将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 梁伯达的午饭刚摆上,叶庭芳和谭灵泽就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俩快坐下陪朕吃午饭。”梁伯达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座。 叶庭芳说:“一大早就跑出来了,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说完,她又转头对一旁准备盛饭的小太监说道:“让我来盛,你下去休息吧。” 小太监听了,赶忙望向梁伯达。 梁伯达点了点头,小太监这才无声地退了出去。 见屋内没有外人了,梁伯达这才笑着问道:“你们两个肯定不是专程来吃午饭的,说吧,什么事?” 叶庭芳嘻嘻一笑,说道:“等皇上吃饱了再说,不然听了吃不下饭。” “就是天要塌了,朕都能吃下饭。说吧!”说完,梁伯达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没办法,叶庭芳只得说道:“我和谭大将军想一起去趟谭柘国。” 梁伯达听了,看了一眼叶庭芳,又看了一眼谭灵泽,但并没说话。 “有件事必须得跟皇上实话实说,我这次去谭柘国为小陈将军接亲时,答应了谭皇后,接完亲就回去为她治眼疾。”叶庭芳说得言简意赅。 梁伯达说:“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吧。可为什么你们俩要一起去呢?” “这事儿怪我,是我昨天说很想家,想和小妹一起去。”谭灵泽解释道。 “想家是人之常情,朕没有一点儿责怪你的意思。”梁伯达继续往嘴里送饭。 叶庭芳说:“皇上,我想让谭大将军乔装打扮一下,以随从的身份跟我去谭柘国。” 梁伯达说:“朕是这么想的,小陈将军的军务很繁忙,不能再陪你去了。如果有谭大将军跟着你,朕连侍卫都不用派了。” 没想到,梁伯达对这事看得如此之开。 “皇上这是答应了?”叶庭芳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朕是答应了,可这压力也都到朕的身上了。你们两个一个是朕的妹妹,一个是朕的未来妹夫,都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后第一个就得拿朕问罪。” 梁伯达放下手中的碗,叹了口气。这时,他是真吃不下饭了。 见此情景,谭灵泽说道:“不然,我就不去了。我不去,小妹更安全一些。” 叶庭芳听了,失望地低下头,拨拉起了碗中的饭。 梁伯达看在眼里,“一起去吧。你俩是一条藤上的两只瓜,谁也离不开谁。两个人同甘共苦,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感情会更好。” 叶庭芳和谭灵泽被梁伯达的一番话所感动,双双跪下叩头。 梁伯达搀起二人,说道“快吃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去,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就出发吧。还是那句话,早去早回。” “让皇上操心了!”叶庭芳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吃完饭,梁伯达依依不舍地将二人送出殿门。 两人走出去老远了,还能感觉到梁伯达正在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快走到转角处时,两人又回过身双双跪下去,朝站在台阶上的梁伯达叩头。 梁伯达见了,在远处使劲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第79章 耳房手术 谭灵泽一副标准的侍卫打扮,内穿利索的束腰黑色衣裳,外罩绛红内衬的黑色斗篷,头上戴着能遮住大半个脸的黑色宽檐帽。 另外,就是叶庭芳在谭灵泽脸上做的功课。她将薄如蝉翼的肉色蚕丝面料裁成人脸的形状,然后涂上透明胶状物,做成一层薄薄的面膜,贴在谭灵泽脸上。 干了之后,这层薄膜贴合在谭灵泽脸上,脸部任何活动都不受影响,但只个面容却变得模糊,让人一下子失去了辨识度。 于是,此时的谭灵泽,就是天天和他打照面的人都没法认出他来了。 这下,叶庭芳也就放心了。 就这样,叶庭芳和谭灵泽驾着马车,双双踏上了去谭柘国的道路。 经过长途跋涉,两人这天来到了谭柘国京都。 当经过西城,奔向在东城的皇宫方向时,叶庭芳看到谭灵泽的双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坐在后面的叶庭芳,把手放在谭灵泽的肩上,用力地按了一下。 谭灵泽心领神会,回头看了一眼叶庭芳,说道:“你放心,我会控制好自己的,不然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叶庭芳说:“我不怕死,但不想白死。” “明白。”谭灵泽提高声音说道。 他知道自己必须始终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不然就会给叶庭芳带来杀身之祸。 这次,两人又住在那个离皇宫最近的馆驿。 为了居住方便,两人包租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虽小,但三开间的正房极为宽敞明亮。正房的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宽大的居室。两间居室之间,就是共用的会客厅。 华灯初上时,两人出了小院到街上转悠。 叶庭芳说:“你要当自己是这里的客人,不要老想着这里是故国是家,不然会很痛苦的。” “我一直在暗示自己,就当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不会崩溃的,我心里有数。”谭灵泽说的不是假话。 谭灵泽知道,梁伯达能这么痛快地答应自己到谭柘国,并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委托给自己,充分证明梁伯达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所以平安去平安回,就是对这位陛下信任的最好报答。 再说了,到目前为止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谁是制造自己冤案的元凶并没找到。自己贸然行动,没有任何意义。 特别是出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情况,那简直就是最无能的表现。 要学会忍耐,忍耐到能够摊牌和有实力摊牌的那一天。这样,才不会给叶庭芳带来灾难,才不会给卫梁国带来灾难。 这就是他的底线,至于自己的生死他早就抛在脑后了。 “你想什么呢?”叶庭芳发现谭灵泽在走神。 谭灵泽老实地答道:“想我怎么做,才能不让你为我分心。” “我相信你的自控力和审时度势的能力。当初姑母发帖子邀你去京都,她老人家就说过,这个人如果不敢来,说明他既没政治头脑,也不是一个男子汉了。结果你骑上马,就去京都了。”叶庭芳说完,笑了起来。 “想想我真是挺没出息的,一直让你在前面为我挡着。”谭灵泽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还非要分个彼此吗?想当初,要不是你拉着我不撒手,我不早就掉下悬崖摔死了。”叶庭芳一直记着这事儿。 “你瞧瞧,老把这事儿挂在嘴上,让你不要再提了,还说。”谭灵泽嗔怪叶庭芳。 “行,我再不提了。”叶庭芳笑着哄谭灵泽。 谭灵泽看着繁华的街景,与自己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 这时,他又听叶庭芳说:“来了这么多次谭柘国,我从没敢向人打听谭大将军府在哪里。” 谭灵泽说:“在西城,你看到那个长满杂草的大圆丘了吗?就是那里。” 叶庭芳恍然大悟,“我第一次就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么繁华的京都,竟然还有那么荒凉的一块地,原来那里就是大将军府。” 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经过西城时谭灵泽会忽然颤抖起来。 这个人这是忍受了怎样的内心煎熬呀? 叶庭芳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把谭灵泽带来,让他遭受如此巨大的精神折磨。 一提到往事,谭灵泽的情绪又陷入了低谷,叶庭芳赶忙换了话题。 “你去肖记饭庄吃过饭吗?”叶庭芳问。 谭灵泽说:“没有。这些年一直在外戍边,一年才回一次京都。” “那咱们去那里吃他们的米粉蒸肉吧,可好吃了。在卫梁国时,一想起来就流口水。”叶庭芳向谭灵泽大力推荐起来。 “这么好吃,带我去尝尝。”谭灵泽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两人进到店中,看到肖老板正跺着脚训自己的独生子小肖老板。 “你带他来店里,你倒是看好了呀!老大不小的,什么都干不好。” 小肖被训得脸上汗水横流。 旁边凳子上坐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哭累了正浑身抽搭的小娃娃。 “肖老板,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叶庭芳问。 肖老板一回头见是叶庭芳,像是见到了救星,“哎呀,小爷,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的呀?老朽怎么这么有福气呀,正急得火上房呢!您快给看看,我孙子让店里的热水给烫了。” 那坐着的妇人知道叶庭芳的大名,赶忙把孩子身上盖着的薄被打开。 叶庭芳一看,小娃娃整个手臂都黑呼呼的,“这是烫的?怎么是黑的呀?” 肖老板赶紧说:“烫完后,涂抹了酱油。后厨的大厨师说,酱油能治烫伤。” “肖老板,咱们店里有冰块吗?” “有,冰窖里有。” 叶庭芳说:“那就快取些来。” 肖老板应了一声就去了。 叶庭芳又让小肖老板打盆清水过来。 清水端来之后,叶庭芳撸起袖子,利索地将小娃娃胳膊上的酱油清洗干净。小娃娃却不干了,疼得又嗷嗷地哭起来。 这时,取冰块的肖老板也回来了。 叶庭芳将冰块放入一个干净的盆中,将冰块倒进去,然后又倒上清洁的水。 她抱过啼哭的孩子,将那只红肿的胳膊放入冰水盆中。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小娃娃就不哭了。 第80章 看望爱子 就这样,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叶庭芳一动不动地抱着那个娃娃给他泡冰水。 看着手里越来越安静的娃娃,她知道差不多了。 就把孩子抱起来,给他擦干手臂上的水,套上衣袖,交给了那位年轻妇人。 “没事了,烫得不太严重,也没有起水泡,只是面积大些,有红肿。这会儿冰了这一阵子,疼痛就减缓了,明天红肿也会慢慢消散。” 叶庭芳说完,又补充道:“以后千万不要抹酱油了,不光不管用,还会导致感染的。” 见自家宝贝的麻烦这么快就让叶庭芳给解决了,肖老板高兴得恨不得给她跪下。 谭灵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想,他的叶庭芳就是一个照亮人间的天使。 这时,放下心来的肖老板说道:“小爷,今天是几位呀?” “两位,我和我的侍从。” 肖老板礼貌地向谭灵泽施礼,谭灵泽也还之以礼。 肖老板说:“小爷,怎么就带了一个侍从?” “他,一个能顶一百个。”叶庭芳不无得意的说道。 “那是,看着身上就有一股英雄气概,小爷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呀!”肖老板说完,又上下打量起谭灵泽来。 “肖老板,您就别看了,赶紧上米粉蒸肉吧,馋死我了。”叶庭芳说道。 “小爷,说什么今天也得给老朽一个机会,让老朽请您吃顿米粉蒸肉表达谢意。”肖老板恳求道。 叶庭芳不好拂了肖老板的面子,于是说道:“好,今天就肖老板请客,但得上两份米粉蒸肉,让我一口气吃个够。” “好咧,上两份米粉蒸肉。”肖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刚要进后厨亲自布置,却又被叶庭芳一把拽住。 “肖老板,菜够两个人吃就行,别糟蹋东西。” 肖老板明白,这位小爷仁义得很,怕自己多给她上菜。 “老朽知道小爷的脾气,放心,老朽会安排好。”肖老板说完,把二人让进小雅间,然后乐呵呵地走了。 这时,谭灵泽笑着对叶庭芳说道:“在谭柘国,你比我这个本地人还熟。” “那是,我带你兄长来吃米粉蒸肉时,他也不认得这里。”叶庭芳说话的样子,像是一个老江湖。 “什么,你带兄长来过?”谭灵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 “来过。不过,是偷着跑出来的。为这事儿,我还被谭太后叫过去做了训诫谈话。”叶庭芳一脸的无所谓。 谭灵泽追问:“我兄长知道你被太后训的事吗?” “知道,气得兄长要把太后赏的珠子扔出去。结果被我制止,然后我把那颗珠子做成了宁神丸给兄长吃了。”叶庭芳说完笑了起来。 这时,肖老板带着小伙计来上菜,“小爷,你家大爷和二爷怎么没再来呀?” “肖老板,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他们一起带过来,到时候我们四个在你这儿吃个够。” “那感情好,小爷您慢用,前头上人了,老朽去盯着点儿,少赔了。”肖老板很识趣,并不打扰叶庭芳吃饭。 谭灵泽这时笑道:“这大爷和二爷是谁?四个人一起吃个够,这又是谁呀?” “大爷是你兄长,二爷是小陈将军。四个人吃个够,就是咱们四个一起来吃饭。你可真笨呐!”叶庭芳乜斜了谭灵泽一眼。 见她这个样子,谭灵泽气恼地用筷子敲了一下叶庭芳的脑壳。 叶庭芳假装很疼,捂着自己的脑壳。 忽然,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挺想兄长的,说老实话他对人很好,也很有趣。” “小心我嫉妒。兄长难道比我还好吗?”谭灵泽故作严肃地说道。 叶庭芳说:“在我的眼里,当然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对兄长,我是爱屋及乌。” “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说完,谭灵泽开心地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两人顺原路返回馆驿。 “明天,我自己去谭皇后宫中,你就不要跟着了,这样行吗?”叶庭芳和谭灵泽商量。 “我知道,不方便,我不会去的。我在馆驿等你回来。”谭灵泽很通情达理。 “这一去最长有可能七天回不来,谭皇后大概率会留下我照顾谭清。”叶庭芳对事情先做了个预测。 谭灵泽说:“不用为我担心,我会一直待在馆驿中看书,绝不出门。” 听他这么说,叶庭芳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叶庭芳提着医药箱独自去了皇后宫中。 叶庭芳相中谭皇后宫中的一间小耳房,将其作为手术室。 之所以选中小耳房,她是看中里面的那张长方形几案,铺上被褥,让谭清躺上去长度正好。 这样,手术台就有了。 她在耳房中生起小碳炉,放上熬药的罐子,熬适合谭清体重的麻醉汤。 谭皇后把谭清领进小耳房。 “怕不怕?”叶庭芳问谭清。 “怕!”小家伙直言不讳。 叶庭芳说:“那就不做了。” “不,怕也要做。”谭清说得一点儿都不含糊。 “为什么呀?”叶庭芳故意问。 谭清说:“我不想母亲难过,做了母亲从此就会开心快乐。” 这时,谭皇后的眼泪滚滚而下。 “行,你的母后没有白疼你。”叶庭芳说道。 小谭清又去给母亲擦眼泪,自己也跟着掉泪。 “别哭了,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至于吗?”叶庭芳板起脸来。 母子俩被叶庭芳的气势镇住了,都不哭了。 她把麻醉汤倒进碗中,试试温度正好,便递给了谭清。 “喝下去,然后乖乖地躺到那张桌子上去,睡上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做完了。你不会感觉到疼。” “但醒过来之后会很疼,第二天会好一点儿,不会像第一天那么疼,等到了第三天还会疼,但不像第二天那么疼。三天过后,还会有点疼,但跟前三天比,那点儿疼就不算什么了。” 说到这儿,叶庭芳又问谭清: “知道吗?我给很多人做手术时,都会骗他们说一点都不疼。” “可我不骗你,因为你是谭氏子孙,将来注定要干大事情,这点疼痛都忍不了,那就只能做个认得几个字的俗人,成不了男子汉,更成不了大英雄。” “做完手术醒过来,就是疼也要忍着,不要哭。男子汉,就不能眼泪太多,会让人瞧不起,尤其会让女人瞧不起。” 谭清这时不说话,竟然像个大人一样,自己端起药碗,“咕咚咕咚”把药喝干。 第81章 彻夜长谈 这时,叶庭芳指了指长桌,示意谭清自己爬上去。 谭清毫不迟疑,爬上桌子,仰躺在铺好的被褥上。 谭皇后简直都看傻了,小小的儿子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行动举止都是一副成人模样。 叶庭芳边给器具消毒,边跟谭清聊天,“你平时最喜欢做什么?” “读书。父皇今年开的书单,我基本都读完了。”谭清骄傲地说道。 “怪不得遇事能拿得起放得下,原来是读书读通了。”叶庭芳真心实意地夸奖起谭清。 “跟我父皇比,我读的那点儿书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这个小人儿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不急,你还小。”叶庭芳继续跟谭清聊。 可是,谭清说话已经含糊起来。 最后,叶庭芳怎么拨拉他,他都没有反应了。 叶庭芳转向谭皇后,“皇后娘娘,您还是回避一下吧,看儿子受罪,您肯定受不了。” 脾气柔顺的谭皇后这时一反常态,“他不怕,本宫也不能怕,做母亲的也要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叶庭芳说:“面对难,敢于面对,就不难了。好,那就请皇后娘娘做我的助手吧。” 手术开始了。 谭皇后看得满脸蜡黄,脸上汗水一直滴个不停,但却没再流眼泪。 这个女人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叶庭芳手法娴熟的以最小切口,切掉了那根多余的小脚趾。 然后她又在平行皮肤纹路的方向,用最细的针线,细密整齐均匀地缝合了伤口。 将伤口敷上药料包扎好后,叶庭芳轻轻出了口长气,“不错,顺利完工。” 她站直身体,揉了揉有些花的眼睛。 谭皇后递给叶庭芳一方帕子净手,又拉过椅子让她坐下歇会儿。 “这针脚好细密呀,眼神不好的人都缝不了。”谭皇后还挺在行。 “缝得越细越好,可惜我的手艺只限于此了。”叶庭芳说道。 谭皇后说:“你是闻名天下的小神医,你的手艺就是天花板了。” “皇后娘娘您过奖了。”叶庭芳谦逊地说道。 “叶姑娘,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谭皇后问道。 叶庭芳说:“给他用的麻醉剂量很小,很快就会醒过来。” 果然,掌灯时分,谭清醒了。 一醒过来,疼痛感便如暴雨一样向他袭来。 “实在太疼就哭吧!”叶庭芳看着小脸憋得发青的谭清说道。 “哭就不疼了吗?” 叶庭芳说:“照样疼,哭不解痛。” “既然不管用,那我就不哭了。因为疼就哭,也挺丢人的,尤其是当着你们这些女人。”谭清小手紧紧抓着被子说道。 “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男子汉。”叶庭芳确实也是这么觉得。 谭清对叶庭芳说:“让我娘出去吧,我怕她看到我难过。” “你娘这次没哭,她一直都在陪伴着你,女人也不一定就软弱。”叶庭芳说道。 一场手术,改变了谭皇后。 “叶姑娘,本宫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还是要把谭清委托给你照看。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本宫去趟元安殿见皇上,向他禀告给谭清做手术的事情,并请皇上治本宫的欺君之罪。” 叶庭芳发现这个女人突然就变得坚强起来,敢于面对问题了。 “请皇后娘娘放心,我会照顾好皇子。” 这时,谭皇后去掉所有首饰以及外罩的那件锦衣,仅穿一件银白的内衬素衣便走出了宫门。 叶庭芳陪着谭清神侃,以便分散他的注意力,减轻疼痛感。 谭清只知道母亲去见自己的父亲了,但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过了多久,耳房的门被推开,谭皇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竟然是身着常服的谭扶摇。 叶庭芳慌忙起身跪地叩拜,“陛下圣安。” “叶姑娘不必拘礼,快快请起。”谭扶摇说道。 谭皇后把叶庭芳扶起来。 这时,谭扶摇已经奔向儿子谭清。 他坐在长桌边的椅子上,轻轻拿起儿子的小手,放在嘴上不停地亲吻。 “心疼死为父了。” 谭皇后跪了下去,“都是臣妾的错。” “快起来吧,有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有你一半,也有朕一半。”谭扶摇轻声说道。 听到这儿,谭皇后又哭了。 谭扶摇说:“哭吧,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朕明白你的心酸。” 谭皇后用帕子堵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缓了好一会儿,她说道:“早知道皇上是这个态度,我就不会寝食难安六年了。” “这是咱们两个的孩子,他有了不好,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要一起分担,记住了吗?” “记住了!”谭皇后伏地而泣。 “你还真是个聪明人,还知道找叶姑娘做手术。”谭扶摇忍不住对谭皇后又说道。 然后,他又对叶庭芳说:“刚才一听皇后说给谭清做了手术,吓得朕差点跳起来。再一听,是叶姑娘给做的,朕就又放心了。” “多谢陛下的信任。”叶庭芳说道。 谭扶摇对这件事的态度,让叶庭芳很意外。 原来,他是这么地爱自己的孩子。而且,遇到事情并不责怪妻子,而是愿意与妻子分担责任。作为帝王的男人,能做到这样实在难得。 “陛下,皇后娘娘,我想先回馆驿,把这些器具消毒一下,请恩准。”叶庭芳想让这一家三口在一起,自己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谭清还需要照料,皇后不懂医术肯定做不来,叶姑娘请你留下,帮帮皇后吧。”谭扶摇站起身来说道。 叶庭芳将目光看向谭皇后。 谭皇后说:“就请叶姑娘多费心了。” 她又转向谭扶摇,说道:“皇上,天不早了,您也回元安殿安歇吧,这里就交给臣妾和叶姑娘吧。” “好,朕先回去,明早再过来看谭清。”说完,谭扶摇摸摸儿子的头,又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这时,谭皇后说:“叶姑娘,本宫谢谢你了。是你让本宫有了面对问题的勇气,所以今天才敢把事情向皇上禀告。说完之后,心里很舒坦。这是六年来,本宫过得最轻松的一天。” “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一家人,到任何时候皇上都会照顾您和皇子的。”叶庭芳说道。 谭皇后听了,又抹起了眼泪。 第82章 彩云易散 夜深了。 叶庭芳用手轻轻抚摸谭清的额头,慢慢将他哄睡着了。 谭皇后在一旁看着两人出神。 此时,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叶姑娘,你将来一定是个好母亲。”谭皇后轻声说道。 叶庭芳微微一笑,没说话。 谭皇后说:“本宫在像你这么大年纪时,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和绣花,别的什么都不会。”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会绣花。”叶庭芳说完羡慕地看着谭皇后。 谭皇后被她认真的样子逗乐了。 “本宫倒非常羡慕你一身本领,走南闯北治病救人。” 叶庭芳说:“人活着大概都是这样吧。一直都在羡慕别人,却很少想自己也被别人羡慕。” “叶姑娘,你近期常出入元安殿为皇上诊治,皇上可大好了?”谭皇后有些犹豫地问道。 叶庭芳说:“陛下身体并无大碍,都是伏案时间太长,且缺少运动引起的一些不适罢了。” “只要能让皇上健健康康的,用本宫的命换都行。”谭皇后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千秋万代的。”叶庭芳说着吉祥话。 “本宫知道叶姑娘与卫梁国皇帝陛下的弟弟定了亲事,不知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谭皇后打听起隐私来。 叶庭芳听不出谭皇后的真实意图,只得应付道: “是个很不错的人。” 谭皇后继续追问:“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这个人吗?” 叶庭芳心想,这位皇后娘娘这是想要探听什么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看着谭皇后。 谭皇后这时却突然问道:“叶姑娘觉得谭柘国圣上如何?” 叶庭芳急忙跪下,“皇后娘娘是要我掉脑袋吗?”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是本宫话说的有问题。”谭皇后急忙扶起叶庭芳。 叶庭芳仍是不说话。 谭皇后说:“本宫想说的是,谭柘国圣上是个世间少有的君子。” 叶庭芳倒是认可她的说法,但并不接话,仍沉默以对。 “本宫虽然性格比较懦弱,但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后宫殿宇甚多,可是却都空着。不是本宫容不下人,是皇上不肯呀!”说到这儿,谭皇后又哭了。 叶庭芳凝视着地上的青色方砖,仍然不说话。 谭皇后擦干眼泪,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 “皇上是个习惯隐忍,习惯孤独的人,极少向人吐露心声。嫁给他这么多年,本宫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我们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叶庭芳想,兴许皇后憋闷了,没个人倾诉,跟自己这个陌生人说说,宣泄一下情绪。于是,她就静静地听着,不说一句话。 谭皇后说:“但自从叶姑娘到来之后,皇上变了。变得爱说爱笑了,不再把自己封闭起来。可是叶姑娘一走,皇上又会恢复老样子。” 叶庭芳仍然无法言语。 这时,又听谭皇后说道:“自从本宫嫁给皇上的那天起,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命一样珍爱。他符合本宫对如意郎君的所有幻想。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博古通今,简直无一处可挑剔。” 叶庭芳心想,皇后说的一点儿没错,这就是真实的兄长。 谭皇后说:“皇上对本宫也是没话可说,就只娶了本宫一个人。可是,本宫与皇上并不相知。他苦恼,本宫也苦恼。” 听到这儿,叶庭芳想起白首如新这四个字。如果两个人无法互相理解的话,就是到了头发全白的时候,也和当初刚认识时一样互相不了解。 有很多婚姻其实都是这样的,两个当事人心里都清楚,但外人却无从知道。 谭皇后说:“君王本来就比常人要孤独,本宫知道自家夫君的快乐更少,所以希望他能活得好一点儿。” 叶庭芳觉得谭皇后是一个好女人,谭扶摇也是个好男人,只不过偏巧两人并不合适。 谭皇后说:“本宫厚着脸皮说了这些,叶姑娘一定听得不耐烦了吧?” 叶庭芳仍是不好说话。 如果她说是,显然对人不够尊重。如果说不是,好像自己喜欢探听他人隐私。反正,怎么说都不太对劲。索性,她继续保持沉默。 只听谭皇后说:“本宫是看上了叶姑娘,先不说本事大得没人能比,就单说人品性格,就没人能比得上。皇上又与你很合得来,就更是难得了。” 叶庭芳终于听明白,她又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我是一个已经定亲的人,不能言而无信。更何况,我敬爱他,就如同您敬爱陛下一样。另外,我敬爱您和陛下,就如同敬爱自家兄嫂一样,并无其他杂念。望皇后娘娘体谅。” 此时,谭皇后既欣喜又失望。 欣喜,是因为她没看错人,叶庭芳的人品极为端正。失望,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才为皇上找到了一个可心的人,却已经情有所归。 “都是本宫一厢情愿,倒增添了叶姑娘的烦恼,本宫再不说了。”谭皇后是个极聪明的人,马上就用话把她和叶庭芳的关系,又拉回到正常状态下。 叶庭芳听了,也放松下来。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非常盼望谭扶摇和谭皇后能好好过日子。 随后的七天,谭扶摇每天早晚都会过来看望儿子。 父子俩亲昵无比,有说有笑。 到了第七天,该拆线了。 当叶庭芳用小剪刀将伤口清理干净后,脚上的伤口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一条像丝线一样极细的浅红色痕迹。 “等一年后,这个小伤疤会彻底与周围皮肤的颜色变得一个样,到那时估计找这个小伤疤就很困难了。”叶庭芳自信地说道。 “都说叶家是神医,本宫虽然相信,但从未亲眼见到过。这回可真是亲眼见了,果真是神仙才有的奇妙医术。”谭皇后边说,边不停地抹眼泪。她实在太满意了。 叶庭芳不想听客气话,毕竟是一家人,于是她说道: “说句高攀的话,我很喜欢谭清,视其如自家孩子,所以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客气。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只管吩咐。” 此时,谭扶摇却有些失态,他一句话不说,眼神涣散,似乎在想心事。 第83章 产生分歧 谭扶摇知道,儿子的脚治好了,叶庭芳又该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今天,正好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我就此道个别,明天一早便起程回国,就不再过来辞行了。”说完,叶庭芳跪地叩头。 “本宫舍不得你走啊。”谭皇后扶起叶庭芳,竟然不顾礼仪抱着她哭了起来。 叶庭芳也哭了。 本来就是一家人,如今不仅不得相认,还隔着一道带血的黑暗幕障。 谭扶摇埋下头,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失落的眼神。 谭清听说叶庭芳要走了,拉着她的手不放,非要她留下来陪自己。 “等你长大了,到谭柘国来找我,我带你去河滩上跑马、到大河里去摸鱼、采荷叶。马的速度,鱼的调皮可爱,新鲜荷叶的清香,书里写的只能意会,你一定要亲自去体验一下才行。” 叶庭芳不知道谭清能不能听懂,但她一定要表达出来。她不想让谭清变成第二个谭扶摇,将自己埋没在纸堆中,那样会一生不快乐。 相见欢,离别苦。 但总是要有一个人先转身离去。 叶庭芳与兄长和嫂嫂挥泪告别,出宫门而去。 她刚走到街上,就看到郎尔顿正迎面走来。本想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眼尖的郎尔顿已经看到了她。 郎尔顿一脸惊喜地快步向她走了过来。 “叶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他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我来了几日了,为皇后娘娘治眼疾。”叶庭芳说道。 “姐姐眼睛闹毛病了,怎么没听她说起过。”郎尔顿疑惑地说道。 叶庭芳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看了看没什么事。” “叶姑娘什么时候回去?”郎尔顿问道。 叶庭芳实话实说:“明天一早就回去。” “那我请叶姑娘吃顿便饭,为你践行。”郎尔顿还没完没了。 “多谢郎大将军美意!我有点不舒服,想赶紧回馆驿休息。”叶庭芳怎么可能和他去吃饭。 “既然不舒服,那我就送叶姑娘回馆驿。”郎尔顿认真地说道。 “不了,您去不太方便。”叶庭芳心想,这郎尔顿还真不好打发。 郎尔顿说:“叶姑娘住在哪儿,给我一个地址,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我是不收任何人礼物的,请郎大将军理解。”叶庭芳急忙说道。 “不是礼物。是一本古代医书,里面有一百多个老方子。前些日子我去乡间闲游,在一户人家看到的。我想买,他们不卖。我知道你肯定有用,就厚着脸皮抄录了一本,带了回来。”郎尔顿细说缘由。 叶庭芳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郎大将军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郎尔顿说:“我又不懂医学,是专门抄录给你的。要是知道你来,我就带在身上了。” 这时,他又想了想,“去女孩住的地方是不太礼貌。这样吧,我这就跑回家去给你取,你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走。” 说完,他看附近有块大石头,便走了过去,用自己袍袖掸去上面的浮土,“叶姑娘坐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也不等叶庭芳回话,他抬腿就顺着路向东跑远了。 叶庭芳不敢走,她怕自己走了郎尔顿找到馆驿里去,再碰上谭灵泽那就更糟糕了。 她坐在那儿,开始琢磨郎尔顿这个人。 看眼睛就能知道,这人心机很重,是个很难看透的人。 另外,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怕挫折。自己上次已经明确告诉郎尔顿,不要有来往。可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仍会想别的办法继续接触。 这也证明,他是个有心人,很会投人所好。 他跟他的姐姐完全不一样。谭皇后像一汪清澈透明的水,而如果郎尔顿也是水的话,那这汪水里一定放了不少墨汁。 叶庭芳这时也才明白,为什么郎图国要把他放在谭柘国了,他完全有能力为自己姐姐撑起头上的一方天。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从东边来了一匹快马。 一端详,是郎尔顿又回来。 “怕让你久等,所以骑了匹马过来。”他飞身跳下马来说道。 叶庭芳赶紧说:“郎大将军真不必如此辛劳自己。” 郎尔顿也不搭话,从怀中掏出一本医学古方书,双手递给叶庭芳。 叶庭芳只好接过来,翻开来看,的确是本好书,每个方子里不仅有用药的成分,还有具体的用量。 “这本书,是郎大将军抄录的,一定费了不少工夫。我回到馆驿连夜抄录下来,然后会让人将原本送还给郎大将军。请给我留一个地址。”叶庭芳说道。 “这书给我就是浪费,你拿走好了,不必有负担。”郎尔顿对叶庭芳很真诚。 “不告诉我地址,我就不能要这本书了。”叶庭芳说得很坚决。 郎尔顿只好掏出一张自己的名帖递给叶庭芳。 叶庭芳这才收了书。 然后,她打开医药箱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只有巴掌大的银鞘小匕首。 这把小匕首在太阳下闪着晶亮的光,做工精致得让人心动。 叶庭芳说:“医书太珍贵了,我也没有值钱东西送给郎大将军,就用它来表达我的谢意吧,请收下。” “这个我不能要,这是叶姑娘路上防身用的吧。”郎尔顿是个极聪明的人。 “不必担心,我还有别的可用。”叶庭芳见他不接,就直接将匕首,放在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块大石头上,然后拎起医药箱朝馆驿方向走了。 郎尔顿很喜欢叶庭芳这种个性,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办大事的人。他拿起匕首珍宝般地揣进怀中,然后目送叶庭芳走远。 当叶庭芳敲响馆驿小院的院门时,谭灵泽给她开了门。 “哎呀!你可回来了。圈在这里七天,我都疯了。”说完,他接过叶庭芳手里的医药箱。 “赶紧研墨备纸,我要连夜抄些东西。” 接着,叶庭芳又把遇到郎尔顿的前前后后讲给谭灵泽听。 谭灵泽一边听,一边按叶庭芳的要求,将她要的东西准备好放在桌上。 叶庭芳伏案抄起了那本医药古方书。 抄到半夜时,叶庭芳让谭灵泽回屋去休息。 “你不要也跟着熬夜了,不然明天会把马车弄进沟里去的。” 谭灵泽只得无奈地回屋去了。 天蒙蒙亮时,叶庭芳终于把书抄完了。 第84章 大旱之年 她把郎尔顿的原书用纸包好,然后把他的名帖放在上面,再于名帖上放一锭银子。 叶庭芳端着这些东西交给馆驿主事,请他派人转交给郎尔顿,那锭银子就是跑腿费。 当太阳露出地平线时,叶庭芳和谭灵泽悄然离开了谭柘国。 两人刚走,郎尔顿就来了。 馆驿主事见了,把纸包着的书、名帖和那锭银子,一并交给了郎尔顿。 郎尔顿把书和自己的名帖收好,把那锭银子扔给了馆驿主事,然后转身走了。 他的心情失落至极。 他知道要有耐心,他也不缺少耐心。 但他真正缺少的,是与叶庭芳见面的机会。 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机会娶她为妻呢? 这才是令他心情沮丧的真正原因。 出了京都,叶庭芳和谭灵泽所乘的马车上了驰道,这才畅快地跑了起来。 由谭灵泽所驾驭的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 叶庭芳看着谭灵泽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个人真是大材小用了。 走出一段路之后,一夜没睡的叶庭芳,两只眼皮开始打架。 她斜靠在车上,打起盹儿来。 这时,一个人骑着马逐渐从后面赶了上来。 谭灵泽把马车往边上带了一下,给那一人一骑让行。 谁知,这匹马上的人赶上来之后,竟然减速与他们的马车并行起来。 谭灵泽用余光看了一眼马上的人,顿时大吃一惊,来者怎么这么像郎尔顿? 他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并没看错,就是他。 虽与郎尔顿接触不多,但毕竟认识几年了。 郎尔顿比他年纪大一些。 还记得他随姐姐谭皇后出嫁来谭柘国时,是个极其少言寡语的人,也不爱与人接触,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谭灵泽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摸了一把脸。 好在叶庭芳即便就要离开谭柘国了,也并没放松警惕,出来时仍然给他贴了面膜。 “兄弟,你这驾车技术真是一流呀!”郎尔顿由衷地称赞道。 谭灵泽发现郎尔顿这人变了,竟然主动与陌生人打起了招呼。 谭灵泽便故意瓮声瓮气地说道:“熟能生巧。” “你在卫梁国军中服过役吧?”郎尔顿问谭灵泽。 谭灵泽又暗吃一惊,郎尔顿观察力好强呀。 而且,郎尔顿知道这是叶庭芳的车。或者说,他就是奔这辆车来的。 谭灵泽想,该说实话就说实话,“对,当过兵。” “看你的技术,应该驾驭过兵车,而且不少于十年。”郎尔顿又说对了。 “皮毛而已。”谭灵泽不想多说话,言多必有失。 “兄弟,你是一个老兵,而且是个好兵。但你不止是个兵吧?”郎尔顿的话还真多。 “大头兵,服完役,找个赶车的活儿,混口饭吃。”谭灵泽说道。 “是不是还兼保镖呀?”看来郎尔顿不会轻易放过谭灵泽。 “给多少钱干多少事儿。”谭灵泽并不正面回答,他把自己设定为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给钱办事,也是个本分人。”郎尔顿若有所思地说道。 谭灵泽随他说,不再搭言。 郎尔顿又说道:“兄弟,有个十几二十人到不了你跟前吧?” “我从不打架。”谭灵泽把话堵死。 郎尔顿呵呵一笑,说道:“凡是高手都这么说。” 谭灵泽笑笑,不置可否。 郎尔顿说:“兄弟,你一个人敢带着一个小姑娘跋山涉水地出来,佩服!” “运气好,路上太平。”谭灵泽顾左右而言他。 郎尔顿这时切入正题,“你家姑娘睡了吧?” “不清楚。”谭灵泽说道。 郎尔顿说:“眼看就到中午了,前面有家饭铺,不如一起用午饭。” 不等谭灵泽答话,叶庭芳的声音在车帘后面响起。 “郎大将军请回吧,我们不歇了,赶路要紧。” 郎尔顿说:“叶姑娘,郎某未尽地主之谊甚感惭愧,所以才追上来送一送。” “多谢郎大将军,小女心领了。您现在返回京都,天就已经黑了,还是早点儿往回走吧。”叶庭芳所说都是为郎尔顿着想。 郎尔顿不好意思再跟着,勒住马站在道旁说道:“叶姑娘一路走好!” 然后,他看着马车渐渐走远。 这趟追赶过来,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心里很满足。 毕竟,让自己与叶庭芳的相遇有了一个相对的结果,而不是让自己的心无处安放。 此时,在车上的叶庭芳对谭灵泽说:“我们成亲吧!” 谭灵泽说:“你怎么了,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你不就是担心自己会死,怕我成寡妇吗?我不怕。”叶庭芳火气十足地说道。 “你不怕,我怕。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凶险在等着我,何必把你也拽到火坑里呢?将来大仇得报,如果我还能侥幸活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万一将来我不在了,你还能再择良人婚配。”谭灵泽确实在为叶庭芳着想。 “我不,我就要现在成亲。我不想再和别人纠缠了,我累了。”叶庭芳呜呜地哭了起来。 谭灵泽知道,惦记叶庭芳的人实在太多,每天让她疲于应付,确实是很累。 但自己却不能不为她着想,她年纪还小,人生还有各种可能。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让她的人生也走向艰难。 这次谭灵泽没有停车哄她,而是快马加鞭继续赶路。 他的难,如果叶庭芳理解不了,那就没人能理解了。没人能理解,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此时,谭灵泽恨自己,更恨陷害自己的人。 他想给叶庭芳幸福,但更有可能给她带来灾难。 所以,只好冷处理,让叶庭芳慢慢想通。 这一路,两人的心情都坠入了谷底。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产生分歧,而且是在关键问题上产生分歧。 两人都不让步。 叶庭芳觉得谭灵泽何必要想那么远,而且还那么悲观呢?能把眼前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谭灵泽却觉得,怎么能只图眼前,而毁了自己所爱之人的一生呢? 两人都是为对方好,可是结果为什么却并不好呢? 见叶庭芳抑郁寡欢,谭灵泽很是心疼。 经过数日长途跋涉,离卫梁国京都越来越近。 而此时谭灵泽也有些崩溃了。挫败感,无助感,种种不良情绪一起涌向了他。 他将马车停在道边,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行了,都怪我给你出难题。”叶庭芳说道。 “我没怪你,我是在怪自己无能。” “越说还越离谱了,你在我眼里是无所不能的人。有些事儿,确实不能急,比如我们的亲事。”叶庭芳知道,两人意见不一致的事情,就得先放一放。 她想明白了,不再与谭灵泽闹别扭。 理顺了心情,两人继续赶路。 第85章 感情困境 转年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但老天一滴雨都没下。 就这样,过了一个干旱的春天。 好不容易扛到夏天,本想雨季到来后干旱会有所缓解,可老天仍是一滴雨都不下。 卫梁国遭遇大旱了。 虽然想尽了办法救灾,庄稼仍然大面积枯死。 眼看全国将要颗粒无收,老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这让梁伯达忧心忡忡。 梁伯达深知,发生自然灾害与发生战争一样凶险。 老百姓饿极了,就会去偷去抢去杀人去放火,那样的话全国就会陷入混乱。 这还只是内忧,更可怕的还会有外患。 觊觎土地的邻国会趁你病要你命,会借发生自然灾害发起侵略战争。 所以,国库存粮必须优先保障军队的供应。 那么,用于赈济灾民的粮食就非常有限了。 这时,叶太后提出将自己的花费砍掉三分之二,过一年紧日子,将省出的银子支持儿子赈灾。 叶太后带了个好头,各宫都跟着降低花费。 朝中官员也纷纷捐出俸禄,为自己的皇上分忧。 梁伯达在表达感谢之后,他还承诺国家度过难关之后,将分三年时间返还大小官员捐出的全部俸禄。 皇帝的承诺,更激发了他们的捐助热情。 银子暂时是有了,但银子不能吃,面对这么大范围罕见的旱灾,得让它变成粮食才行。 购买粮食,只有打两个邻国的主意了。 但看这两个邻国的情况,人口众多的卫梁国也乐观不起来了。 先说这谭柘国,毕竟要比卫梁国小不少,粮食产量也有限,自给自足尚还可以,要说富裕到出口可就谈不上了。 而郎图国既小又欠发达,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根本指望不上从哪里弄到粮食。 在这种情况下,购买粮食的渠道就只有谭柘国一条路了。 内政和外交,同时在考验着梁伯达这个年轻的皇帝。 他先召见了大陈将军、小陈将军等一众武官,向他们通报了国内灾情情况。告诉他们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要做到外松内紧守好疆土,不让对手有可乘之机。 接着,他又召见了叶庭芳、梁仲达和谭灵泽,委派他们三人出使谭柘国,商谈购买粮食的相关事宜。 当然,特使是叶庭芳和梁仲达,而谭灵泽仍要以其他身份前往谭柘国,有事三个人一起商量对策。 梁伯达要他们通过与谭扶摇打感情牌,赢得他的支持。 毕竟,近期在谭扶摇诊疗的事情上,梁伯达给予了全力帮助。 “你们三个此行成功与否关系到国内局势的稳定,责任极其重大,朕也对你们给予厚望。同时,朕拜托你们了。” 梁伯达此言一出,三人赶紧跪在地上。 他们知道这个皇上正处在一生的难关上,这一关必须要帮他过去。不然,国家就陷入内乱,外帮就会趁火打劫。到那时,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带着梁伯达送给谭柘国皇帝、皇后和太后的礼品出发了。 谭灵泽仍以侍卫的身份前往,毕竟乔装改扮的他连郎尔顿都没能认出来。 行进数日,车队这一日终于顺利抵达了谭柘国国都。 馆驿仍选择离皇宫最近的那家,并包租原来住过的那个三进院。 随从们住一进院,谭灵泽和梁仲达住二进院,叶庭芳住紧里面的三进院。 沐浴更衣之后,叶庭芳和梁仲达拿着礼品清单和拜帖去了皇宫。 出来迎接的仍是郎尔顿。 上次在叶太后寿辰上他与梁仲达见过,所以彼此很是相熟。 当然,他对叶庭芳就更熟悉了。 只是郎尔顿心中困惑,卫梁国派这一对假定亲者来做什么呢? 当然,表面上仍是热络的寒暄。 知道是卫梁国皇上的御弟前来出使,谭扶摇身着龙袍端坐于元安殿正殿中等候。 看到器宇不凡的梁仲达,谭扶摇心猛地跳了一下,梁伯达这个弟弟竟然和自己的弟弟谭灵泽年纪差不多大。 梁仲达领着叶庭芳走进来,跪地施礼,并呈上梁伯达赠送谭扶摇的礼品清单。 谭扶摇接过礼单,见都是文玩字画之类无价的贵重礼品。 他不禁心中纳罕,为什么要送这些呢? 这时,他客气地让两人落座。 “陛下,卫梁国皇帝梁伯达让我捎来口信,表达他对您最诚挚的问候,祝您福寿安康。”梁仲达说道。 “多谢卫梁国陛下,也请转达朕的谢意。如果不是陛下派来天下医术最好的叶家姑娘,也许朕还在饱受病痛之苦。”谭扶摇说得情真意切。 梁仲达说:“实不相瞒,我是奉卫梁国皇帝梁伯达之命,前来向陛下您求助的。” 绕圈子没有任何意义,梁仲达直奔主题。 “仲达将军不用客气,有话请讲。”谭扶摇也是个痛快人。 “今年卫梁国大部分地区都陷入干旱,粮食大幅减产,灾情严重的地方甚至颗粒无收。”梁仲达实话实说。 “前阵子听说卫梁国遭遇干旱,却没想到这么严重。”谭扶摇吃惊地说道。 “卫梁国皇帝遣我们二人来使,是想从贵国购买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梁仲达开门见山。 “谭柘国的粮食生产情况想必仲达将军也知道,仅够国内供应。但明天朕将举行朝议,与众臣商讨一下,怎么挪些粮食出来。”谭扶摇话说得实在又恳切,不讲一句虚言。 “多谢陛下,不管能否筹到粮食,您说的话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了。”梁仲达起身施礼,叶庭芳也跟着一起行礼。 梁仲达这时才发现,小陈将军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位皇帝了。此人既不讲大话,也不讲客套话,是那么的实实在在。 他又想起眼前这个皇帝谭扶摇是谭灵泽的哥哥,自然又多了一层亲厚之感。 “晚上,朕设宴款待仲达将军和叶姑娘。没有外人,只你我三人,穿常服过来就好了。”谭扶摇说这话时,不像个皇帝,倒像是家里的亲哥哥。 梁仲达和叶庭芳告辞出来,两人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开局不错,因为谭扶摇没有讲半句场面话,每句话都是实打实的真话。 只等晚宴上,再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 第86章 进行朝议 晚间,梁仲达和叶庭芳身着常服,如约来到元安殿。 三人边吃边聊起家常。 谭扶摇说:“仲达将军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要陪朕。叶姑娘和小陈将军都知道,朕从来没喝醉过。” “幸亏陛下告诉我,不然今天我非得躺着出去不可了。”梁仲达说这话,有两重意思。 一方面是告诉谭扶摇,小陈将军和叶庭芳从没泄露过谭扶摇的任何信息。另一方面也在说,自己是个实在人,本想舍命相陪的。 这时,谭扶摇问梁仲达。“仲达将军在国内统领哪支军队?” 梁仲达说:“不瞒陛下,我手里一个兵都没有,所谓将军只是个虚职。掌管国家军队的是大将军陈策。” “这样也好,落得个自由自在。朕可以想象,你的生活有多么逍遥。朕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过你这样的生活。”谭扶摇用充满羡慕的眼神看着梁仲达。 梁仲达赶忙说道:“陛下是天选之人,我只是蓬蒿之辈,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听朕的母亲说,仲达将军已和叶姑娘定了亲。” 听谭扶摇说完,叶庭芳被吓了一跳,怎么绕来绕去每次他都能绕到定亲这件事儿上呢? 她赶忙回话,“是的,已经定亲。” “朕看你俩不像定亲之人,看你们两个仅限于兄妹情谊。亲,但不近。”谭扶摇真是厉害呀,刚见面就看出了端倪。 “都是我母亲的主意,我们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退亲呢。”梁仲达顺滑地接过了话。 “恕朕直言,依朕的感觉,叶姑娘的定亲对象应该另有其人吧?”谭扶摇这人心思太细腻,不动声色却看穿了一切。 叶庭芳心想,怪不得谭扶摇活得这么累,主要是因为他看得太清楚了,不光别人骗不了他,他自己更骗不了自己。 “也没有必要隐瞒陛下,定亲对象确实另有其人。”叶庭芳直言不讳。 “能不能让朕见一见呢?”谭扶摇穷追不舍地问道。 “人在卫梁国,有机会再给陛下带过来审看。”叶庭芳简直让谭扶摇给逼到悬崖边上了。 叶庭芳与谭扶摇的对话,把梁仲达都听呆了。 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呀,谭扶摇为什么这么关心叶庭芳的亲事呢?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要非说有关系,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也喜欢叶庭芳。 想到这儿,梁仲达后背冒出了冷汗。 这兄弟俩以前的恩怨还没个了结,这会儿再掺和上感情问题,这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梁仲达在心中暗暗为谭灵泽叫苦,他怎么这么倒霉呀,自己的爱人又叫自己哥哥惦记上了。 这时,梁仲达想,回去一定要盘问一下小陈将军。 叶庭芳一门心思喜欢谭灵泽,已经装不进别人了,完全没功夫去想谁会喜欢自己。 可是小陈将军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不可能看不出来呀? 但他为什么要替谭扶摇隐瞒感情上的事呢? 梁仲达忽然感觉头有些大,脸色也变得惨白。 谭扶摇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问到两人的痛处了。 于是,他说道:“仲达将军是不是累了,不如早点回馆驿休息。明天组织朝会,白天朕恐怕脱不开身。明晚,还是这个时间,还是在这里,说说关于粮食的事情。” 辞别谭扶摇出了宫门后,叶庭芳担心地看着梁仲达。 “二哥你没事吧,上次小陈将军也是这个样子,夜里就发烧了。” 梁仲达更加确定,小陈将军早就知道了谭扶摇的心思。 梁仲达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没小陈将军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发烧。” 叶庭芳听了,方才放下心来。 “小妹,你和谭大哥什么时候成亲呀?”梁仲达问。 叶庭芳心里这个纳闷呀,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让他们成天把自己的亲事挂在嘴上。 已经烦闷至极的叶庭芳这时崩溃了,她忽一下蹲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梁仲达吓坏了,“小妹,快住声,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快别哭了。再说了,我说什么了,让你难受成这样?” “他不肯跟我成亲,他怕复仇时自己死了,害我没法再清白地嫁给别人。他说要等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再成亲。”叶庭芳抽抽搭搭地说道。 这时,梁仲达突然清醒起来。这也不是成不成亲就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成亲谭灵泽的身份也不能公开,他们的婚姻便只能是隐匿的,两人的生活仍会受到外界的困扰。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谭氏兄弟能做个了结。 可是从目前看,这件事还是无解。 此时,梁仲达真想和小陈将军一样也发个高烧,然后沉睡不醒。 两人回到馆驿已经很晚了,谭灵泽已经急得在院中走了无数个来回。 谭灵泽看梁仲达垂头丧气,再看叶庭芳脸上挂着斑斑泪痕直接回了三进院。 他一把拽住梁仲达问他怎么回事,梁仲达甩开他进了两人居住的二进院。 “我那兄长怎么你们了?”谭灵泽相信梁仲达,但不相信谭扶摇。 “你别多想,没人把我们怎么着了,就是从皇宫出来后,说起跟你成亲的事儿,小妹忽然就哭了。”一想起这事儿,梁仲达感觉自己头很痛。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说起成亲的事来了?”谭灵泽仍疑虑重重。 梁仲达被逼问得在屋中走个不停,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这次是来购粮的,这是天大的事儿,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时,谭灵泽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双手托着两腮不再说话。 梁仲达也不在屋里溜达了,去看突然安静下来的谭灵泽。 只见谭灵泽双眼像决堤了一样,“哗哗”地往下掉眼泪,桌子登时湿了一大片。 梁仲达心想,这两个人,一会儿那个哭,一会儿这个哭,让自己怎么办呀? 他心烦意乱,又在屋子里不停地走了起来。 这时,谭灵泽止住泪水说道:“仲达,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事耽误正事的。” “像你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私事,件件事都与国事相连。”梁仲达说完,叹息了一声。 明天谭柘国的朝议,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谭扶摇应该没问题,但这是在不牵扯情感问题的情况下。另外,还有朝臣的意见。更重要的是还有谭太后,她会不会从中阻挠呢? 这些都会让购粮的事情充满变数。 第87章 太子求见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身的叶庭芳打开屋门。 一眼看到谭灵泽,正背对着她的屋门坐在台阶上。 “哎呦,这一大早的就开始想心事了呀?越来越像女孩子了。”叶庭芳故意开起了玩笑。 “担心你,可又笨得想不出办法,所以愁得半夜就坐在这里了。”谭灵泽低声说道。 叶庭芳看了看谭灵泽,“没撒谎,头发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谭灵泽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撒过谎。” “这倒是。”叶庭芳满意地说道。 谭灵泽问:“昨天你为什么哭?” “这还用问,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我又没去宫里吃饭。”谭灵泽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是没有出席的出席者。”叶庭芳说道。 谭灵泽问:“此话怎讲?” “兄长竟然看出我和仲达二哥定亲是假,而我真正的定亲者另有其人。”叶庭芳无奈地说道。 谭灵泽说:“兄长毕竟读了太多的书,做了君王之后又阅人无数,不好骗呀!” “兄长这么聪明,日子过得却不好。长嫂爱兄长如珍宝,可兄长却并不幸福。”叶庭芳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兄长的感情被活生生地杀死了。”谭灵泽说道。 叶庭芳说:“我听兄长说过,他不肯成婚,一直在等梦中的蓝衣女子。可是,成人不自在,好多事身不由己。后来,蓝衣女子真的被他找到了,可是人家已经定亲了。” “定亲又不是成亲,他为什么不告诉对方呢?”谭灵泽有些吃惊。 叶庭芳说:“这就是兄长让人敬服的地方,他宁可自己忍受痛苦,却不肯吐露半个字。这也是兄长为什么如此多愁多病的原因。” “难,为人难,为君王更难。看吧,关于粮食的事儿,很多人会给他出难题的。”谭灵泽忧心忡忡地说道。 “真是对不住兄长。”此时叶庭芳非常歉疚。 “大概为君王的都一样吧。你说伯达大哥难不难?他那么刚硬的性格,可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不也得低头求人吗?” 叶庭芳说:“我们要让这两位兄长成为朋友。”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仲达咱们三个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让这两位兄长都能度过粮食这道难关。”谭灵泽说道。 “怪不得伯达大哥派你一起来,在关键时刻你最冷静也最清醒,想得也最周全。”叶庭芳由衷地说道。 谭灵泽说:“可是现在,咱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兄长朝议的消息了。” 同天上午,谭扶摇亲自组织了朝议。 大臣们很吃惊,在谭灵泽发动所谓的“叛乱”之后,他们的皇上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正常上朝了。 他们知道自己的皇上在和自己的母亲闹别扭,所以才称病不出。 而精力旺盛的谭太后以前参政还有所遮掩,这次却愈发得寸进尺,明目张胆地大权独揽,真让自己的儿子成了赋闲的皇上。 谭扶摇是个孝子,他不想让母亲太难堪,所以就一直隐忍着。 但这并不代表他放任不管,母亲太出格的话他就会站出来纠正。 比如,谭灵泽的事,就是母亲背着他操办的,结果不光流血还出了人命。后期,谭太后要定谭灵泽反叛的罪名,却被谭扶摇压着一直没办成。 现在,卫梁国要购粮这件涉及国策的大事,他就要亲自操办了,不会交给自己的母亲决断。 听大臣们报告完近期的重大事项及对策后,谭扶摇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大家便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怕这个皇上的。 他轻易不会说话,但只要他说了的事情就得按他说的去办。因为,他会把事情彻底想清楚。而他想清楚的事情,谁敢逆着来,谁就是自找倒霉。 见大臣们无事奏报了,谭扶摇便开了口。 “有件事跟各位臣工商量一下。” 大臣们知道,肯定是大事,都屏住呼吸认真听。 “今年,卫梁国遭遇了大旱,粮食全面歉收或不收。昨天,卫梁国皇帝派御弟为特使,到我国来谈购粮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个钱,谭柘国要不要赚呢?大家说说。” 大臣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意,互相看了看。 “先跟朕说说,咱们谭柘国今年的耕种情况吧。”谭扶摇说道。 这时一位大臣站出来奏报,“皇上,今年从初春开始就风调雨顺,应该是个丰收年。” 谭扶摇说:“好!那就再把粮食的库存情况,也跟朕说说。” 又一位具体负责的大臣说道:“皇上,因为年景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需要赈济的灾情,所以储存的粮食还颗粒未动。” “你们的回答,让朕心甚安。国家有现在的良好局面,都是列位的功劳,大家辛苦了。朕都记在心里了。”谭扶摇动情地说道。 “皇上仁厚贤达,是国之幸,民之福。”大臣们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看火候已到,谭扶摇说道:“再回到前面朕提到的问题,卫梁国买粮的钱要不要赚?” 有位大臣站出来说道:“皇上,依臣陋见,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咱们除了能赚到银子,还可以把粮库的陈粮卖给他们,然后接今年的新粮入库。” 谭扶摇不动声色地问道:“列位有没有不同意见?” 他问完,却没有大臣站出来回话。 “看来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都同意将粮食卖给卫梁国。” 说到这儿,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臣子,继续说道: “朕也同意。不过,朕想这么办,你们听听是否可行。” 大臣们都竖着耳朵听。 谭扶摇说:“朕的意思是,库存的粮食,一半让卫梁国花钱购买,一半出借。” 大臣们听了,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自己的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朕来解释一下。大家都知道,自古就是靠天吃饭。今年卫梁国遭旱灾,老百姓就吃不上饭了。朕想,我们也要未雨绸缪,有一半借给他们,就当是咱们的储粮先放在他们那里。” “朕又想,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咱们这时不要心太黑,只想赚钱,不然本来救急的粮食给了人家,反倒让人把我们当成借机发财,等咱们有求于人时,人家也会翻咱们的旧账。” “所以,钱要赚,但不能赚得太狠。咱们还是留一半仁义,让他们举国上下心存感激。这就是存人心,将来都会有回报的。 第88章 焦点人物 关于存人心的说法,大臣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尽管如此,大臣们听了,却无人不敬佩。 自己的皇上虽然年轻,但想得挺有道理,也挺长远。 这时,谭扶摇又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朝议就到这里。散朝之后,朕还会去太后宫中,亲自禀告卖粮的事情。毕竟,朕让太后操劳好些日子了。” 他说这些,是告诉大臣们,不用担心太后会对他们兴师问罪,一切他会担着。另一层意思是,他还是尊重母亲的,母亲为他付出辛苦,有事理应让其知晓。 大道理,小道理,都要讲。不然,会被人诟病。 散朝之后,谭扶摇带着卫梁国赠送给母亲的礼品,来到了太后宫中。 “儿子今天感觉身体状况不错,就组织了朝议。”跟自己母亲,谭扶摇喜欢有事直说。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你要亲自定夺?”谭太后的脑子转得飞快。 “昨天,卫梁国皇帝派梁仲达将军前来商谈购粮的事情。这是他们给母亲带来的礼品。”说完,他把礼品清单呈送给母亲过目。 谭太后接过去,放在一边,她更关心朝议的情况。 “朝议最后是怎么定的?” 谭扶摇说:“储存的粮食,一半要他们购买,一半出借给他们。这是朝议的结果,也是儿子的意思。” “对朝议结果哀家没有意见。但可不可以附加一些条件呢?”谭太后说道。 “母亲请讲。”谭扶摇知道母亲是个主意很多的人。 “可不可以这样,把粮食送给卫梁国,让他们将两国交界的那处城池割让给我们,这样两国的边界就成直线了,就更清楚了,也不存在争议了。”谭太后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谭扶摇心里一惊,幸亏自己亲手处理这件事,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母亲,卫梁国大旱,虽然地里不能产出粮食了,但军队并不缺粮。而且,卫梁国内受灾反而会加强国防。” 谭扶摇开始给母亲分析事情的利弊。 “如果母亲这时向他们提出割地的要求,必然会遭遇他们强烈的情绪反弹,两国没准会因此干上一仗。古书上说,哀兵必胜。他们现在就是哀兵。母亲觉得谭柘国能打赢卫梁国吗?” 谭太后知道自己不如儿子读的书多,懂的道理也不如儿子多,但她仍然不甘心。 这时,谭太后又想起一件心事。 “那不如跟卫梁国联姻吧?” 母亲的话,让谭扶摇愣在了那里。 谭扶摇赶忙问母亲,“联姻?联什么姻呀?” 一提起联姻的事儿,谭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她说:“自己儿子的心事,为娘的比谁都清楚。” 谭扶摇一听,心想母亲又知道自己什么了呢? “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也有妻有子,怎么又叫母亲操心了呢?” 谭太后说:“你难道没看上那个叶家小丫头?” 谭扶摇语塞了。母亲的话捅到了他的心窝上,让他疼得有些难以忍受。 不提叶庭芳一切都好,一提起她,谭扶摇就五内俱焚。 他的脸色,无法掩饰地惨白起来。 “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谭太后说:“你三番五次地让人家过来,过来了又不放人家走。能瞒得了你的母亲吗?” 她看了看儿子又说道: “当然,有两个人是绝对看不出你心思的。一个,就是那个爱你爱到骨头里的皇后。另一个,就是那个一门心思研究你病的叶家小丫头。” “母亲,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谭扶摇说道。 谭太后听了,掉下泪来。 “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苦着自己呢?你是在记恨为娘当初强制你成婚吗?” 谭扶摇说:“母亲选的儿媳是个世间少有的贤妻,儿子是知好歹的人,母亲不要多想。” “那你就再听一回娘的话,借这个机会,收了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叶家小丫头吧!”谭太后央求儿子。 “不可能了,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了。”谭扶摇苦笑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咱们。向他们开个条件,还不是应该的。要叶姑娘退亲,他们把人送过来,这边就发粮食。”叶太后为了儿子已经不管不顾了。 谭扶摇说:“母亲,你为儿子好,儿子都知道。可人不是物件,都是有感情的。这么操作完,人的感情就死了。跟一个感情死了的人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哎!”谭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儿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谭扶摇说:“人与人,有缘自然就能相聚,没缘也不可强求。母亲,儿子心中有数。” “行啊,你自己决定吧!”谭太后无奈地说道。 从太后宫中回到元安殿,谭扶摇还没坐稳,就听太监来报。 “皇上,郎图国太子郎尔德求见。” 谭扶摇心中纳闷,是什么风把自己的大舅哥给吹来了呢? “有请!”他吩咐道。 这时,郎尔德应声走进正殿,他伏身跪地,拜见谭扶摇。 “参见陛下!” “太子殿下平身,赐座。”谭扶摇温和地说道。 接着他又寒暄道:“天气有些寒冷,这一路可还顺利?” 郎尔德说:“还挺顺利。” 谭扶摇问:“太子殿下可曾见过郎大将军和谭皇后?” “到了之后,我就直接来见陛下了。”看来郎尔德是个急性子。 谭扶摇说:“看来太子殿下是有急事,请讲!” “陛下可否知道,今年卫梁国遭遇罕见旱灾的事情?”郎尔德说道。 “知道。”谭扶摇不动声色地应道。 “父皇派我过来,想与陛下商量一下对策。”郎尔德说完,看着谭扶摇。 谭扶摇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贵国有何打算?” 郎尔德看着眼前这个妹夫,他比自己年纪小,城府却很深,从他的脸上完全读不出任何内容。 他只得说道:“卫梁国国土面积大,军事实力强,一直是郎图国和谭柘国的最大威胁。现如今,他们遭遇大旱,正是天赐我们两国的大好时机。” 谭扶摇面无表情地问道:“郎图国想要做什么呢?” 郎尔德说:“郎图国国力太弱,父皇让我来说服陛下,我们两国一起行动,夹击卫梁国让他们腹背受敌。” 谭扶摇明白了,看着卫梁国遭遇重大灾害,好战的郎图国手痒痒了。 第89章 恩重如山 面对野心勃勃的郎图国,谭扶摇不得不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昨天卫梁国皇帝派来御弟梁仲达作为特使,来谭柘国洽谈购买粮食的事宜。” 郎尔德一听就急了,“陛下可千万不要卖给他们粮食呀!” “太子殿下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儿,今天上午朝议已经通过了。”谭扶摇不紧不慢地说道。 郎尔德说:“明天还可以再议一回,取消卖粮的决定不就行了吗?” 谭扶摇笑了笑,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朝堂议事不就成了儿戏了吗?朕如此戏弄朝臣,这不是逼着他们造朕的反吗?” 郎尔德问:“那太后知道这件事吗?” 谭扶摇听了心里很气,郎图国还真不把自己这个皇上当回事呀。 但他仍然面色如常地说道:“朝议之后,朕便向母亲禀告了此事,她老人家也无异议。” 郎尔德又问:“那郎尔顿大将军是什么意见?” “在朝堂上,是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后,才通过的售粮之事。”谭扶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的弟弟郎尔顿也没有反对。 郎尔德仍不死心,又问道:“谭皇后怎么个意思?” 谭扶摇依然保持着耐心,“谭皇后从来不问朝堂上的事。” 此时,郎尔德意识到,谭扶摇售粮这事基本已成定局。 他恨自己没能早点儿过来,阻止这场交易。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得先让一步,“粮食的事儿,姑且先放在一边。对郎图国和谭柘国一起夹击卫梁国的事情,陛下是什么意见?” 谭扶摇说:“依朕看,仅一年的重灾,只不过伤了卫梁国一些皮毛罢了,还远未达到动摇国本的地步。” “陛下的意思是,旱灾对卫梁国影响不大?” “不是影响不大,是影响很大。不然,怎么会出来买粮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朕的意思是,不会影响卫梁国政局的稳定。”谭扶摇说话仍是不疾不徐。 “那卫梁国有了外患之后,政局不就不稳了吗?”郎尔德又说道。 谭扶摇说:“朕想,那位梁国皇帝虽然年轻,但在继位之前一直在军中磨炼成长。他不可能不知道,越是国内有事,边军越要严加防范的道理。” 郎尔德问:“陛下的意思是说,这卫梁国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太子殿下说得没错。这时候去攻打卫梁国,会遭遇激烈的抵抗,胜算的把握几乎为零。”谭扶摇语气平静地说道。 “可若是有我们两个国家联手,卫梁国腹背受敌,怕是抵挡不住吧?”郎尔德太想吃下卫梁国这块肥肉了。 “太子殿下是想搞突袭,还是想发动全面战争呢?”谭扶摇抛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陛下的意思是?”郎尔德不明白。 “朕的意思是,如果搞突袭,会被早已准备好的卫梁国军队打个落花流水。如果想发动全面战争,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国力能支撑多久了。” 谭扶摇心想,都知道肉好吃,可是自己的掂量一下,有没有本事把肉吃到自己嘴里。 接着他又说道:“卫梁国可不是一个小国,想动这个大块头之前,要先做好对自己的实力评估。” 郎尔德问:“看来陛下是不敢动手喽?” “不是不敢,是没那实力。再说,三国相处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又何必挑起事端呢?打仗是最消耗国力的事情,况且谭柘国没有征战的理由。出师无名,得不到国内民众的支持,往往结局会很惨。” 面对已经冲昏头脑的郎尔德,谭扶摇不得不表达自己无意发动战争的真实想法。 郎尔德说:“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不会参与夹击卫梁国的军事行动。” “太子殿下来一趟不容易,在京都多住几日,会会亲友。”谭扶摇是让他随便去见谭太后、谭皇后、郎尔顿这些亲人。 “我也不敢耽搁时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也要早点儿回去向父皇复命。我现在,就去太后和皇后宫中见礼,明天一早就返程。”郎尔德说道。 “今晚,朕要答复卫梁国购粮之事,如果太子殿下不介意,就一起吃顿饭吧。”谭扶摇把话说在明面上,让郎尔德自己拿主意。 “不了,让他们知道我来反倒不好。”郎尔德心里很清楚,让卫梁国人知道他来,肯定会产生联想,弄不好会坏了父皇的谋划。 “那这样吧,晚上就请郎大将军设宴替朕款待太子殿下。”谭扶摇顺水推舟地说道。 送走了郎尔德,谭扶摇又坐到椅子上想事情。 他暗自庆幸在郎尔德来之前就摆平了朝臣,也说服了自己的母亲。 不然的话,对叶庭芳和梁仲达还真不好交待了。 大事已经解决的他,心里变得很轻松,有些盼望晚上愉快的会面。 而此时,在馆驿中,谭灵泽、叶庭芳和梁仲达也在商议晚上与谭扶摇会面的事情。 朝议的结果他们无从得知,所以只能猜想。 叶庭芳说:“依兄长雄辩的口才,估计没人能说得过他。” “我发现咱们这位兄长,想事情极为周密,只能他把别人绕到里面,别人肯定绕不过他。”昨晚的首次相见,已经让梁仲达心服口服了。 谭灵泽说:“我兄长极其敏锐,跟他打交道,就直来直去最好。但凡动一点心眼儿,都会让他发现。” 他们都认为谭扶摇有说服朝臣的本事。 那么这样的话,就要为下一步运粮食的事做准备了。 谭灵泽对梁仲达说:“如果买粮的事情定了,要跟我兄长敲定一件事。就是,粮食在谭柘国境内运输的这段路程,要由谭柘国军队押运,运费由咱们来付。” 梁仲达听了,向谭灵泽挑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谭大将军,想的就是周全。要是在这里被抢的话,咱们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让他们押运,就没人敢抢啦。” 谭灵泽说:“另外,还要派两个人回去快马报信,让陛下在边境派兵接应咱们。这样,这一批粮食就能万无一失了。” 梁仲达对谭灵泽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出来时,皇上一再嘱咐我和小妹,有事要与谭大将军商量。看来,他早就看出得靠你才能把买粮的事办成办好。” 第90章 箭不虚发 谭灵泽听了,用拳头捶了一下梁仲达的后背。 “行了,又让你扯远了。另外,今晚还要跟我兄长说,每辆车装满之后,都要用避火帘罩上。万一有人想烧粮车,就不会得逞了。”谭灵泽在想一切可能破坏运粮计划的事情。 梁仲达连连称是,“我记住了。” 这时,谭灵泽又嘱咐梁仲达和叶庭芳,“陛下的江山是否稳固,跟这批粮食息息相关,他正望眼欲穿地等着咱们回去,今晚你俩务必和我兄长敲定所有事宜,以便及早起程。” 梁仲达和叶庭芳赶忙点头。 晚饭时分,叶庭芳和梁仲达如约着常服来到元安殿觐见谭扶摇。 谭扶摇很喜欢梁仲达不骄不躁的性格,作为一个年轻人非常难得。而且,梁仲达还是一个什么都心里清楚的人。从他不与朝臣争军权这事,便可看出是个极有格局的人。 看着梁仲达,会让谭扶摇想起自己那个活力四射的弟弟。他们手足情深,却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是弟弟变了,还是自己变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弟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呢? 在弟弟这件事上,其实他一直在逃避,他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这是因为,尽管他不让将弟弟的反叛写入正史,但心里已经默认如此了。 他真想把弟弟从坟墓中拽出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可他,连弟弟的尸体都没见到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见叶庭芳和梁仲达双双跪地施礼,谭扶摇将他们搀扶起来,引到餐桌边落座。 “朕不喜欢兜圈子,朕不说过程了,就只说结果。谭柘国同意卖粮给卫梁国。”谭扶摇微笑着向桌上的二人说道。 叶庭芳和梁仲达听了,急忙起身离座,双双伏地向谭扶摇磕头谢恩。 谭扶摇说:“快起来吧!这事办成了,朕了却了一桩心事,你们也不辱使命,皆大欢喜。来,一起干一杯。” 三人一起喝下杯中酒。 梁仲达这时说道:“不瞒陛下说,我昨天一夜未眠。” “原因有两个,一是对陛下心怀愧疚,给陛下找了这么大麻烦心内着实不安。另一个就是,怕愧对卫梁国皇帝的托付。其实,昨夜我都已经想好了,事情如果办不成,我就以死谢罪。” 说到这儿,梁仲达心内的重压完全释放出来了,而双眼却变得通红。 “事情办不成,我会陪二哥一起死。”叶庭芳眼含热泪说道。 梁伯达说:“我怎么可能让你陪我死呢?一人做事一人当。哪能让陪我来的人送死呢?你这个哥哥也太没出息了。” 看着这兄妹二人,谭扶摇也已经眼眶发红。 这梁仲达倒真是个仁义之人,做事也敢于承担责任,实在难得,也着实可爱。 这时,他故意开玩笑似的说道:“现在谁都不用死了,喝酒!” 梁仲达说:“我知道陛下处理这件事有多难,要说服满朝文武谈何容易。” “他们说不过朕。朕嘴大,他们嘴小。”谭扶摇笑着说道。 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看见陛下,竟然让我想起自己的哥哥,我真想拥抱一下陛下。”梁仲达说道。 谭扶摇站起身,张开双臂,“来吧,拥抱一下!” 梁仲达起身,给了谭扶摇一个紧紧的拥抱,“谢谢陛下,仲达终身不忘陛下的恩德。” 梁仲达放开谭扶摇后,不好意思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还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真是太失礼了,请陛下原谅。” 谭扶摇说:“无情未必真豪杰,仲达是个性情中人。” “我从来没抱过我的哥哥,他太好强了,也不允许我软弱。我也以为我不需要拥抱。可我今天发现我错了,这是正常的情感表达,证明我爱自己的哥哥。谢谢陛下,让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回去后就抱抱自己的哥哥吧,他可能比你更需要拥抱。”谭扶摇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想起了那个用小手拽着自己,要自己陪着玩的弟弟谭灵泽。自己已经多久没和弟弟拥抱过了?很多年了。 此时,宾主的感情已经到了一个新高度,喝得就更高兴了。 “陛下,我好像要醉了。”梁仲达说道,“趁着我还清醒,我想说说运粮的计划。” 梁仲达就把谭灵泽说的,关于押运和防火的事情,都跟谭扶摇讲了一遍。 谭扶摇说:“仲达思维好缜密呀,已经想好了整个运粮过程。” 梁仲达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叶庭芳赶忙说道:“仲达将军是个细心人。” “喝酒真是误事呀,朕差点把一件事忘了。”谭扶摇说道。 叶庭芳和梁仲达立刻紧张地看向谭扶摇。 谭扶摇看两人的样子笑了起来。 他说:“不用紧张,是好事。在朝议时决定,那些粮食分成两部分,一半是卖,一半是借。就是说,卫梁国只要付一半的钱就可以把粮食拿走。这样就有余钱恢复生产,在秋天时还能补种杂粮和蔬菜。” 梁仲达跪地连磕三个响头,“我替卫梁国皇帝和百姓叩谢陛下,您的恩德卫梁国永远不会忘记。卫梁国一定为您这位仁君立碑,永世传颂。” 叶庭芳也伏地致谢。她想,谭灵泽这位兄长是大仁大义,境界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谭扶摇说:“仲达将军此言差矣,卫梁和谭柘两国唇齿相依,一国有事就是另一国有事,帮别人其实就是在帮自己,两国之间不用客气。来,大家一起再喝一杯!” 与此同时,在郎大将军府,郎尔顿正在替谭扶摇款待自己哥哥郎尔德。 郎尔德心情很不好,父皇交代的事没办成,这让他很郁闷。 “这么好的机会,这位皇上竟然不为所动。我回去可怎么和父皇交代呢?” 郎尔顿说:“谋事在人,成事却要靠天。有些事,人力有时是无能为力的。父皇肯定能想到会有这样一种结果。” “更可恶的是,这位皇上还要卖粮给卫梁国。你怎么没在朝堂上提出反对意见呢?”郎尔德说道。 郎尔顿说:“皇上的口才你又不是不知道,满朝文武都被他说服了,就我一个人反对,我还要不要在这儿待着了。” 他拨弄着酒杯,有些不高兴。 第91章 陛下瘦了 郎尔德给弟弟出点子。 “那你可以想个办法,让粮库着把火什么的。” 郎尔顿说:“你也太小瞧这位皇上了,散朝之后他就已经派人将粮仓看管起来了。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就半路上让粮车出点意外。”郎尔德是不想轻易放过这批粮食的。 郎尔顿“哼”一声,说道:“你就看吧,你能想到的,这位皇上都会想到。” “我还就不信了。”郎尔德不服气。 郎尔顿问:“你想干什么?” “我明天一早就走,绕道回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郎尔德诡异地一笑。 郎尔顿知道,哥哥这是要走去卫梁国的那条路。 之所以绕道回去,肯定是去等粮车。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谭柘国押运粮食到边境的督军,谭扶摇派郎尔顿兼任。 “兹事体大,让谁去朕都不放心,就辛苦大将军了。” 郎尔顿心里暗暗叫苦,这谭扶摇和郎尔德两个人就像两张门板,把他夹在中间了。 可是嘴上还得答应,“臣遵旨!”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务必把这件事情办妥当,运点儿粮都出问题,会让谭柘国的脸丢到卫梁国去。趁着运粮,展示一下谭柘国军人的风采,给他们瞧瞧。” 郎尔顿心里明白,这是皇上在敲打他,让他别废物到运粮的事儿都干不好。 “臣明白,一定不辱使命。”郎尔顿跪地叩头。 运粮车队终于出发了。 郎尔顿与梁仲达并辔而行,两人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叶庭芳的马车后,放慢了速度。 “这位兄弟,又见面了。”郎尔顿跟谭灵泽打招呼。 谭灵泽微微一笑,向他点头致意。然后,继续认真地驾驭马车。 郎尔顿转头又对梁仲达说:“这兄弟,让他赶车屈了才了。” 梁仲达一笑,“那回去提拔提拔他?” “让他跟着我吧,给我当副手。”郎尔顿要挖人。 梁仲达说:“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他是我哥哥的人,出远门时才派给我们使用。” “怪不得,原来是皇上亲手调教的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郎尔顿挺遗憾。 梁仲达心想,这还用你郎尔顿说,这人可是我哥哥的心头宝呀。 谭灵泽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观察郎尔顿。 他看这家伙有些心神不宁。 他也在想,为什么自己兄长会派郎尔顿来督运粮食呢?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地选了他。 想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 肯定有郎图国的人也来过谭柘国了。 但不管怎样没有达到目的,都被兄长挡了回去。所以,才有现在的粮食顺利起运。 而派郎尔顿来督运粮食,就是要以郎图国人治郎图国人。 想到这儿,他不禁笑了起来。兄长真是聪明绝顶之人。 可转瞬,他又感觉很失落。兄长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没有反叛他呢? 这时,谭灵泽突然说道:“仲达将军,路越来越不好走,还是让这辆四轮马车开道吧。你和郎大将军走车队中间,还可以一起说说知心话。” 梁仲达虽然一时不明白谭灵泽的用意,但他反应很快,“好,你开道,我们两人跟着。” 说完,他就明白了,这是谭灵泽在告诉他,要与郎尔顿形影不离,还要走在队伍的中间。 这还不明白,控制住他,就会让人忌惮。 让谁忌惮?一定是那些沿途对粮车有所图谋的人。 再看梁仲达,这时真想变成狗皮膏药粘在郎尔顿的身上。 而跑在前面的谭灵泽告诉叶庭芳,“白天,你要先把觉补足。晚上要是我睡着了,有事就叫醒我。当然,我尽量不睡。” 叶庭芳说:“那怎么行,人会垮掉的。” “没事,在军中急行军,三五天不睡,都能挺过来。这眼看还有三四天就到卫梁国境内了,那时再补觉。”谭灵泽毫不在乎地说道。 这天夜里,在丛林中宿营时,忽然起风了。 紧接着,从黑暗处射来数枝带火的箭羽。 梁仲达假装害怕,紧紧抱住郎尔顿的胳膊,然后往显眼处一站大喊:“谭柘国郎大将军在此,看谁敢撒野。” 谭灵泽这时心里暗笑,再聪明的人都聪明不过梁仲达。 这时,他从车底抽出一张弓,叶庭芳给他在腰间挂上一只装满利箭的袋子。 “趴着别动,不然会成靶子。”谭灵泽嘱咐叶庭芳,然后他来到车的一侧,躲到暗处,看向火箭射来的方向。 他看准一支箭过来的方向,直接射出一支箭。 只听对方“啊”一声,就没了动静。 谭灵泽一翻身,又换了一地方。 就这样,五支箭射出去,听到了五次“啊”声。 然后,对方就停止了火箭的射击。 再看粮车,因为装了避火帘,毫发无伤。 这时,梁仲达死拽着郎尔顿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谭灵泽说道:“箭法不错,回去向皇上给你请赏。” 郎尔顿说:“仲达将军,你能不能放开我,让我带人去林中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抓到活的。” 其实,郎尔顿知道是自己哥哥干的,可是这谭灵泽箭法实在太准,会不会伤到自己的哥哥呢?他有些担心,于是主动要求到黑暗中去。 “不行,我害怕,天亮了再说吧!”梁仲达就是不松开抓住郎尔顿的手。 他知道,要是让这个郎尔顿跑了,卫梁国的人都的成活靶子。 谭灵泽强忍住笑,又把那张弓藏进了车底。 终于,天亮了。 谭灵泽按自己五支箭射出去的方向逐个寻找,他发现了地上的五处血迹,但并没发现伤者或死者。那就说明,这伙人还真不少,已经把同伙弄走了,而且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梁仲达。 幸亏他昨天拖着郎尔顿不放,不然他们还真就危险了。 而此时郎尔顿再看梁仲达,那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看长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敢情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再看镇定自若箭无虚发的谭灵泽,他又佩服得不得了。 堂堂御弟,还不如一个车夫有胆识。 可郎尔顿心里也在想,这粮车上的避火帘又是谁想出来的呢? 不可能是那个懦夫梁仲达,那又是谁呢? 他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谭灵泽。 第92章 危险逼近 郎尔顿这时才发现,这群卫梁国人的主心骨,原来是这个车夫。 梁仲达和叶庭芳挑头,只不过是个幌子。 没错,真正拿大主意的,就是这个车夫。 那这个车夫又是什么来头呢?竟然让两个皇亲国戚对他言听计从。 这事儿,让郎尔顿走一路想了一路。 这天,粮队终于行进到了谭柘国与卫梁国的交界处。 远远地,就看到卫梁国一侧有一支人马正在那边列队等候。队列中一面旗帜迎风飘展,上书一个斗大的“陈”字。 旗帜下面横刀立马站着一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 梁仲达不禁欢喜地叫道:“是小陈将军。” 而郎尔顿这时全明白了,为了把粮食万无一失地运到卫梁国,他们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 他和梁仲达下马立在道边,看着粮车一辆接一辆地进到卫梁国境内。 叶庭芳也下了马车,与梁仲达一道向郎尔顿表达感谢并道别。 客套一番后,郎尔顿跨上马和自己的人往回走了。 谭灵泽、叶庭芳和梁仲达三个人则奔过边境与小陈将军相会。 看着他们三个精疲力竭的神态,小陈将军不用问,就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现在把一切都交给我,你们三个只管好好休息。” 这时,谭灵泽问道:“陈大将军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小陈将军说:“粮食的事儿,是天大的事儿。如有意外,他也已经做好越境战斗的准备。所以派我来边境迎候你们,他现正在营中镇守,” “那这样,粮车交给你。我和仲达、小妹先去找陈大将军,将这些日子的情况向他通报一下。”谭灵泽说道。 “好,粮车行进速度慢,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小陈将军给他们三个让开道路,让他们先走。 知道三人到了大营门口,大陈将军快步迎了出来。 他一只手挽住谭灵泽,一只手挽住梁仲达,眼睛又望向叶庭芳说道:“大功臣们回来了,辛苦了!” “陈大将军守土卫国更辛苦。”几个人寒暄一番,走进大帐。 谭灵泽开门见山地问大陈将军,“大将军,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请问郎图国的边境派谁在驻守?” “是小罗将军。谭大将军不必多想,皇上说了,军队调动不必对你隐瞒,他相信你。”陈大将军说道。 谭灵泽听了,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小罗将军足智多谋,完全可以让陛下放心。但我们从谭柘国回来时,曾遭遇暗算,我想破坏活动肯定不会止于此。” 说到这儿,谭灵泽看了大陈将军一眼。 大陈将军说:“谭大将军,你接着说。” “现在,极有可能情况在发生重大变化,此处不宜多说,咱们应该尽快去见陛下,重新商讨一下兵力部署的问题。” 大陈将军说:“现在就走。我到这边来,主要是怕粮食运送出问题。既然粮食也到了,我也就踏实了。完全可以抽身和你们一起见皇上。” 谭灵泽说:“小妹就留在营中休息,休息好了就回叶宅去。就不要再跟着我们跑一趟京都了。” 叶庭芳明白事情重大,于是说道:“你们去吧,省得路上还要照顾我耽误行程。” 谭灵泽说:“那好,小陈将军回来后,你和他说一下我们的去向。” 说完,谭灵泽、梁仲达和大陈将军走出大帐,翻身上马,踏尘而去。 三个人昼夜不眠不休,一口气跑进了京都。 当看到面庞清瘦眼窝深陷的梁伯达时,几个人心酸得都要掉眼泪了。 “陛下瘦了。”谭灵泽说道。 “跟你们几个比起来,朕还算是胖子。”梁伯达把他们让进御书房。 听了整个粮食的运送过程,梁伯达站起身向谭灵泽躬身施礼,“谭大将军是这次运粮的大功臣,朕谢谢你!” 谭灵泽赶忙跪在地上,“陛下,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怎么能说功劳全是我的呢?” 梁仲达说:“谭大将军,事实就是如此,你也不用惶恐。” “陛下要是不收回这句话,我就不起来。”谭灵泽可不想因为贪功伤了和气。 “好,好,听你的,成功运粮回来是大家的功劳。你快起来,朕不说了。”梁伯达将谭灵泽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过,你们可知道,粮食运回来朕有多高兴吗?朕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谭柘国皇帝陛下。没有他的鼎力相助,卫梁国将陷入绝境。朕,不能忘了这位皇帝的恩情呀!” 谭灵泽说:“投桃报李,当他被病痛折磨的时候,陛下也曾不遗余力地相助。” 梁伯达摆摆手,说道:“跟运送粮食这件事比起来,朕为他做的那点儿事情简直不值一提。人家还一半卖,一半借,给卫梁国省了一大半的银子,作为恢复生产的资金。这样的仁义之人,天下除了他,还有谁呢?” 说完,两颗清泪从梁伯达的眼眶中奔涌而下。 “立刻着人在卫梁国与谭柘国的边境,为谭柘国皇帝立碑亭一座,纪念他的伟大功绩,让卫梁国人世世代代不忘他的恩情。仲达,这件事由你来操办。” 梁仲达起身答应。 这时,谭灵泽发现事情有些跑偏,重要的事儿还没说。 “陛下,我们三个过来,其实是想说一下兵力调配的事情。” “谭大将军放心,陈大将军已经在边境层层布防。”梁伯达说道。 谭灵泽说:“这次运粮,我们曾在半路遭暗算。又想到我兄长专门让郎尔顿作为谭柘国的督粮官,我想这里面肯定有深意。” “你接着说。”梁伯达想听谭灵泽的进一步分析。 “依我猜测,肯定有郎图国人也到了谭柘国来说服我兄长。干什么呢?那就是一起出兵双向夹击卫梁国。” “这与你们运粮被暗算是什么关系呢?”梁伯达问。 谭灵泽说:“我们遭遇暗算,正说明我兄长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所以,我要说的是,如果我兄长肯于他们合作,我们的粮食就买不到了,而且还会遭遇两国攻击。”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所以,你兄长为卫梁国做了这么多事,却什么都没说。”梁伯达如梦初醒。 谭灵泽说:“这是因为在这之前,陛下为他所做的一切,使他与陛下建立了感情。而这种感情,又让你们两个之间产生了信任。这些,都是陛下自己积下的福报。” “是朕命好,碰上你兄长这位仁君了。”梁伯达感慨地说道。 第93章 穷寇莫追 听到这儿,谭灵泽有些着急了。 “陛下,我又被您给带偏了。我要说的是,拉拢谭柘国夹击卫梁国这事儿虽然破产了,但想借自然灾害咬一口卫梁国的人,不一定就死心了。” 谭灵泽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谭灵泽,让他继续往下说。 谭灵泽又接着说道:“我感觉郎图国很可能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突袭,借卫梁国重灾之机抢夺领土。” “我觉得谭大将军说的这件事,可能性极大。”大陈将军说道。 “虽然陈大将军早有防备,已派小罗将军去增兵郎图国边境。但我想,既然他们要动手,也会出重兵的。”谭灵泽对此做了深刻思索。 梁伯达问谭灵泽,“那你觉得目前应该怎么做。” “依我看,应再派小陈将军带精兵前去增援,与小罗将军打配合战。”谭灵泽说道。 大陈将军说:“那谭柘国边境的防守就会陷入空虚了。” 谭灵泽不慌不忙地说道: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目前,我们知道大概率谭柘国不会配合郎图国搞攻击。另外,让小陈将军增援郎图国也要偷偷地进行。” “就是说,在谭柘国这边的防守,要减人不减灶。也就是说,平时什么样,他们走了还什么样,要让炊烟如常飘起。” “妙计!”梁伯达听了乐起来。 大陈将军说:“我想这样安排,让陈洪带五万精兵立刻去增援小罗将军。镇守谭柘国边境的任务就交给仲达将军。” “我没带过兵,恐怕无法胜任。”梁仲达实话实说。 “陈大将军其实是想让谭大将军镇守,但他的处境又没法让他出面,所以就让你来领军,而让谭大将军暗中相助。”梁伯达说道。 大陈将军笑了,他说道:“皇上,什么都瞒不了您呀!” 梁伯达说:“说了半天,就是让谭大将军大材小用。” “让我参与军事管理,这是陛下莫大的信任,让我做什么都没有怨言。不过,我和仲达肯定是捡了大便宜,因为我猜测与谭柘国交界这块儿应该不会发生战事。” 大陈将军说道:“但你们两个可别忘了,精兵会被小陈将军带走,一旦那里有个风吹草动的,你们两个是最危险的。” “当兵就不能怕死,大陈将军放心吧,我会配合谭大将军守好国门的。”梁仲达说道。 梁伯达说:“好,朕的弟弟朕知道,仲达不是个孬种。记住朕的话,凡事都要和谭大将军商量。” 这话一直挂在梁伯达嘴上,可见其对谭灵泽是多么的信任。 谭灵泽当然能够感受到,士为知己者死,他岂能不加倍回报梁伯达的信任。 所以,他一直从保护卫梁国安危,保护梁伯达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这也就是他一刻不歇就来为梁伯达分析形势的原因。 这时,四个人又开始分析郎图国可能的动向。 谭灵泽说:“郎图国人非常好战也很善战,他们居住在苦寒之地,性情刚猛,动起手来,肯定是又快又狠。” 大陈将军点头称是,“跟这种军队打交道,就要避其锋芒。” 谭灵泽非常赞同大陈将军的想法,“跟猛虎比牙齿肯定要吃亏,要躲开牙齿,然后用棍子将其牙齿打断。” 梁伯达这时说道:“你们两个的意思是,不用上来就拼命抵挡,而是要想办法把他们的力气给泄了,然后再狠狠地打。” “陛下不愧是军中悍将出身,一听就明白了。”谭灵泽觉得和梁伯达沟通非常省力气。 大陈将军说:“小罗将军和小陈将军都是年轻气盛之人,不提前嘱咐好他们,恐怕会吃亏。” 谭灵泽说:“好在小陈将军还没出发,可以先把对手的特点跟他讲清楚,他那么聪明,马上就会明白。” 大陈将军说:“这次军事行动,要以小罗将军为主帅,小陈将军做副帅打配合。” 谭灵泽明白大陈将军的苦心,取胜的话要把功劳记在小罗将军头上。 梁伯达了解小陈将军,他说道:“大陈将军放心,小陈将军的格局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他不是一个喜欢争功的人,他只是喜欢胜利。” 梁伯达说:“陈氏一族一代一代都是这样,从来没有争过什么,可先皇和朕都记着呐!” 大陈将军突然跪地说道:“皇上给陈家的已经够多了,皇上的恩情臣也都记着呐!” 梁伯达扶起大陈将军,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覆巢之下没有完卵,这个国家是大家的家,如果需要,大陈将军也可以安排朕上战场,朕绝不会做一个孬兵。” 这时谭灵泽、梁仲达、大陈将军一齐跪地,“轮到皇上上战场,那就是我们的无能和耻辱。” 梁伯达一一扶起他们,“刀剑无眼,大家都要小心谨慎。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请皇上静候佳音。”三人又一齐跪地。 梁伯达又对他们三个说道:“一定要嘱咐好小陈将军,保全性命最重要,打不过对方,要赶紧跑,不能死拼,要用脑子拼。” “皇上放心,小陈将军聪明过人,动起脑筋来,没人能跟得上。他这人还有个特点,越急脑子越快。”梁仲达给哥哥吃起了宽心丸。 梁伯达说:“朕信你说的话,小陈将军打小就机灵,还没谁能在脑筋上赢过他。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对手,恐怕就是他的那位新娘子,一上来就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梁伯达又说道:“陈大将军要安抚好那位新娘子,不要让她过分担忧。” 大陈将军说:“嫁给军人的女子胆子都大,那女子皇上也见过,那是个能让事儿压倒的人吗?” 梁伯达听完,也乐了,“可不是,就她那脾气,如果是个男儿,上了战场兴许比咱们的小陈将军还要勇猛。” 紧张的气氛因为聊了几句家常话,又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都去忙吧,朕放心你们。你们也放心朕,真有那么一天,朕会和你们一起上马作战。”梁伯达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他知道,战事只要一起来,谁都没有绝对的胜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自己也要随时准备战斗。 第94章 身中毒镖 离开皇宫,大陈将军、谭灵泽和梁仲达三人又去了小陈将军的府邸。 小陈将军肯定无法再回来跟妻子告别了,他们要代为通报一下。 可是见到邓薇时,几个人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因为,他们看到邓薇怀孕了。 邓薇说:“三位哥哥今天来,我知道是为什么。是军人,就得随时准备上战场。既然嫁给了军人,我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也不会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嫁给他,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他。” “我的夫君若伤了,我便伺候他一辈子。夫君若死了,我会为他守家抚养孩子长大。” 三个男人听了,眼圈都红了。 大陈将军这时故作轻松地对邓薇说道:“哪里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只是来告诉你,陈洪要去戍边了。” “哥哥放心,我不会拖他后腿。虽然我没法去送他,请哥哥替我带封信给他。” 说完,邓薇铺开纸,写道:亲爱的小陈将军,你的妻邓薇等你凯旋。 信很简短,但又似有千言万语。 大陈将军收了信,说道:“你好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但现在这种情况千万不要硬抗,有事就派人去找你嫂嫂过来。” “嫂嫂待我很好,有事我会去请嫂嫂帮忙。哥哥不用为我和嫂嫂担忧,哥哥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邓薇说道。 三人辞别邓薇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与小陈将军会合。 知道郎图国边境需要增兵,小陈将军立即命令军士做好出发的准备。 谭灵泽对小陈将军说:“我预测,郎图国如果动手,会派强大阵容出战。而且会组织闪电战,他们肯定想一鼓作气大量侵吞卫梁国的土地。” 大陈将军点点头,“我完全同意谭大将军的看法,他们的攻击会很猛烈,因为他们国力不行,打不了持久战,快和狠就将是他们的主要手段。” 谭灵泽又说道:“这时你和小罗将军都不能急躁,要避开其锋芒,然后拖着对方打,打到他们自己打不下去,自然就撤兵了。” “好,我都记下了。我把军中精锐都带走了,你们的压力可不小呀,要多加小心。”小陈将军有些担忧。 大陈将军说:“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的是办法。你带队伍过去后,先不要暴露实力,只让小罗将军知道你带人马增援他就行了。要是对手知道增兵,可能派更多的军队过来,那就要起大规模战争了。” 谭灵泽说:“没错,小罗将军负责打正面战,你负责做策应。这样就会一举将对手的第一轮进攻打下去,你负责出奇制胜,把对手打懵,挫其锐气。锐气没了,你和小罗将军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 经过商讨,小陈将军对战略目标越来越明确。 小陈将军要出发了。 这时,大陈将军将邓薇写的那封信交给了他。 小陈将军展开一看笑了,说道:“我妻是我的宝。” “你知道她怀了小孩子吗?” 小陈将军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出来时她也没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要个女孩。” “不知道是男女,反正你要有后了。”大陈将军深情地看着自己弟弟。 “肯定是女孩!”小陈将军仰天大笑,辞别送行的人群,扬鞭策马而去。 在快要行进到卫梁国与郎图国边界的时候,小陈将军看到一群群推着小车带着家眷的人向关内走来。 这些人一看是卫梁国的军队,赶紧拥过来。 一个老头说:“小陈将军,郎图国人来攻打咱们了。小罗将军让城中人都赶紧撤离,他要与郎图国人决一死战。” 另一个老头说:“我们这些老弱和妇女儿童都撤出城了,青壮年男人都没走,他们都留下和小罗将军一起守卫城池。” 小陈将军说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放心,我们是来增援小罗将军的。” 说完,他拍马向边关进发。 这时,派出去给小罗将军送信的军士也回来了。 军士向小陈将军报告:“小罗将军说,等小陈将军的队伍到了,就埋伏在东西两侧山坳里。看到他出城应战后,请小陈将军夹击郎图国人,三面合围一举歼灭敌人。” “好,咱们就跟小罗将军一起包个大饺子。”小陈将军说道。 小陈将军队伍按约定埋伏好之后,就给小罗将军报了信。 小罗将军见城中百姓已经撤离完毕,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本来小罗将军原计划是等百姓撤离后,自己带兵在城中坚守耗着,直到拖死国力不行的郎图国人。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他得到小陈将军带五万精兵增援的消息后,立刻改变了打法,决定与对手正面刚一下。 他知道如果一次就打出威风来,那么对手就十年不敢伸指头。 小罗将军翻身上马,带着城中驻扎的军队向猛虎一样冲向郎图国人的营寨。 郎图国自恃作战勇猛天下第一,没想到卫梁国人军队主动进行攻击,而且还来势如此汹汹,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列队迎战。 正当双方进行猛烈交战时,忽听耳边一声巨烈的炮响,东西两翼的山坳中又杀出数万人,向郎图国人包抄过来。 简直是神兵天降,三股力量将郎图国人团团围住,打得他们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卫梁国军队如下山猛虎,其势锐不可当。 这种猛烈的攻击,彻底把郎图人打蒙了,纷纷向郎图国一侧逃窜。 卫梁国军队在后面紧追不放。 这回郎图国人是彻底被打痛了。 那个郎图国领军的将领,已经无法控制溃败的军队,他也不敢再恋战,也拨转马头跟着自己的军队往回逃去。 小陈将军岂能放过他,拍马过去要将其生擒活捉。 眼看小陈将军的马越跑越快,已经脱离了卫梁国的大部队,孤身跑进了敌方阵营,小罗将军大喊:“小陈将军,穷寇莫追。” 可他话音刚落,只见小陈忽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小罗将军一看急眼了,立刻拍马冲了过去,后面的军士也赶紧跟上来,一起纵马冲向小陈将军摔落的地方,然后将倒在地上的小陈将军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小罗将军跳下马,只见小陈将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一检查,发现他的左肋骨处插着一支钢镖。 第95章 家庭琐事 小罗将军立刻吩咐几个军士,把小陈将军抬回去。 然后他又翻身上马,带人继续追杀郎图国人,以掩护小陈将军撤离危险区域。 当小罗将军收兵回城后,立刻去看小陈将军。 见小陈将军昏迷不醒还面色发青,他暗叫不好,这郎图人好阴毒呀。 军医说的话更验证了他的猜测,“罗将军,小陈将军的伤倒没什么,钢镖已经取出来。可问题是这支钢镖有毒。是什么毒不知道,所以无法进行解毒。” 看着自己亲爱的战友,小罗将军嘴唇紧闭说不出话来。 他是为了帮自己才来的,没想到却遭遇不测。 小罗将军此刻真想被射中的人是自己,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伤心难过解决不了问题,得想办法救他才行。 小罗将军问军医,“现在军中无法救治对吗?” 军医自责地说道:“确实无法救治。” 小罗将军瘫坐在小陈将军的床榻之前。 忽然他说道:“赶紧派人飞马去给叶姑娘报信,说明小陈将军的情况,让她速来救治。” 派回去报信的人走了之后,他又让人备一辆马车,派小陈将军的副将,带两千人马护送小陈将军回去。 众人不解他的用意。 他说:“叶姑娘往这边赶,咱们迎过去,这样可以节约一半时间。在哪儿遇到叶姑娘,就在哪儿救治小陈将军。” 他忧心忡忡地目送小陈将军的车渐渐远去。 当叶庭芳听说小陈将军受伤,又中了毒之后,她立时浑身颤抖起来。 谭灵泽紧紧抓住她的双手让她冷静。 “你先想想,小陈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叶庭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得看郎图国人善用什么毒了。” “怎么才能知道呢?”谭灵泽问道。 “让我想想。”叶庭芳这时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谭灵泽没有催促她,而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这时,叶庭芳眼前突然一亮,说道:“我可以去看看我父亲留下的治疗档案,看里面对作战期间中毒的治疗记录。” 谭灵泽一听,立刻蹲下身去背起叶庭芳就往医馆跑。 不得不说,叶灵琛是个很了不起的医者,他的治疗档案分门别类保存得十分完整。 很快,叶庭芳就找到了交战中因中暗器中毒的那套治疗档案。 更幸运的是,里面就真有一例士兵中了郎图国毒箭的记录。 当时受伤症状和用药种类,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个了。”说完叶庭芳撕下了那页档案,揣进怀里。 她来到配药间,按方子一样一样地配起药来。 而谭灵泽在一旁,一包包地细心为她包好,并写上药品的名称和重量。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谭灵泽驾上马车拉着叶庭芳向郎图国边境方向狂奔而去。 走到半路时,正碰上那位带小陈将军回来的副将。 副将说:“是小罗将军派他们迎着叶姑娘走,以便更快救治小陈将军。” 说完,副将跪在地上,哭着求叶庭芳快点儿进行救治。 谭灵泽扶起那位已经崩溃的副将安慰他,“叶姑娘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而此时叶庭芳却超常地冷静,她奔向小陈将军的车,上去查看伤情。 她对照档案上的记载,症状几乎与小陈将军的相同,这时她心里就更有数了。 症状对上之后,她按药方下完药,就在道边煮了起来。 所有用具在出发之前,谭灵泽都已经为她准备齐全了。 药熬好后,在谭灵泽的帮助下,给小陈将军灌了下去。 接下来,就只能等了,等奇迹再现。 天黑之前,小陈将军终于醒了过来,不得不说他的生命力是真强。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给我点儿吃的,我饿。” 叶庭芳听了喜极而泣。 谭灵泽则“叭”一下在小陈将军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死不了。” 小陈将军说:“有你和小妹在,我就死不了。谭大哥,快派人给小罗将军送个信,就说我没死,又活过来了,让他放心。这一回,我可把他吓坏了。” 谭灵泽去布置了。 这时,叶庭芳说:“你的伤口我看了,军医处理得非常好。下步就是解毒,你乖乖听话,好好喝药就行了。” “遵命!我可得好好活着,我家姑娘要出世了。”重伤的小陈将军竟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叶庭芳问。 “这都不懂,这叫心想事成。再生出一个小邓薇,一大一小,一起养活,多好玩儿。”小陈将军说道。 “祝你梦想成真。”叶庭芳看着小陈将军很好笑。 “小妹,你好好表现,将来我让你和谭大哥做我姑娘的干爹和干娘。” 叶庭芳听了鼻子差点气歪了,“这事恐怕不用你批准我们就能当上。” “你是怎么受的伤?”叶庭芳问。 “哎呀!别提了,抓鹰时,让鹰给叨了。我一心想要把那个领军之人活捉,眼看就要捉到了,却被暗器所伤。”小陈将军懊恼地说道。 “还说那,不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叶庭芳嗔怪起来。 小陈将军乐起来,“小罗将军在后头喊的就是穷寇莫追,他一喊完,我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这时,谭灵泽回来了。 “已经差人飞马去向小罗将军报信了。” 小陈将军说:“幸亏这钢镖没打到我的脸上,要不我姑娘一生下来看到我的多害怕呀!” “想生个姑娘都想疯了吧?”谭灵泽也揶揄起小陈将军来。 叶庭芳说:“要是生个儿子,看你怎么办?” “邓薇知道我的想法,肯定是女孩。”小陈将军一想到女儿连受伤的事儿都忘了。 这时,谭灵泽对叶庭芳说:“咱们改道去京都吧。” “我不回去,我这孬种模样可不能让邓薇看到。”小陈将军说道。 “回家吧,谁照顾你,也不如邓薇照顾得好。”叶庭芳轻声劝他。 小陈将军这时憋不住了,他哭了。 “掉下马的一瞬间,我想这回我是要死了,我家邓薇可怎么办呀!” “可是你命不当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谭灵泽说道。 “其实,我挺后悔的,不该娶邓薇,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偏嫁个军人担惊受怕的。”说到这儿,小陈将军又掉泪了。 谭灵泽说:“你的邓薇可不后悔,还说你伤了她伺候你一辈子,你死了为你把孩子养大成人。” “有此贤妻,夫复何求?”小陈将军又乐了。 叶庭芳忍不住笑话他,“你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该不是精神出毛病了吧?” 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第96章 父怼其子 到达小陈将军的府邸,为了不吓着邓薇,叶庭芳先进去解释一下。 邓薇听了,眼泪刷刷往下淌。 但转而,她就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正了正衣服,理了理头发,吩咐家中仆人,“大开中门,迎接将军回府。” 叶庭芳心想,还真让皇上说对了,这邓薇真是个镇宅之宝。出了这么大事,却知道不能丢了小陈将军的人,要保持理智和镇定。 谭灵泽扶小陈将军进来,邓薇挺着肚子迎了上去。 她深施一礼,“给将军请安!” “我没事,伤不重,不用担心。”小陈将军唯恐自己怀孕的妻子着急。 邓薇说:“能活着回来,就比什么都强。将军的情况,姐姐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会好好照顾将军的。” 她很好强,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陈将军看着流泪的妻很是心疼,他说道:“我没事,按时吃小妹熬的解毒药,没几天就能满地跑了。” 这时,谭灵泽说道:“我和小妹去趟宫里,替你向陛下先报告一下伤情,免得陛下着急。” “好!就跟皇上说我好着呐,躺两天就没事了。”小陈将军说道。 “给皇上宽心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可不要想得太简单了,这可是中毒。也许,一辈子都会带毒。你也听说过我父亲的事,他中毒后都不敢要孩子。”叶庭芳说出了最不愿意说的话。 “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以后都不会要孩子了。”邓薇含着泪却微笑着说道。 小陈将军此时将袖子捂在脸上,他不好意思让妻子看到自己流泪。 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呢? 他感觉太对不起邓薇了。 “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我义父最后不也生出健健康康的小妹了吗?”谭灵泽对此持乐观态度。 “谭大哥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说的是最坏的可能。”叶庭芳也笑着说道。 叶庭芳和谭灵泽进宫见梁伯达。 梁伯达正在看小罗将军送来的战报。 “大捷呀,而且是速战速决,真是后生可畏。小罗将军和小陈将军,真是卫梁国的双子星。” “你们两个也同样立了大功,救活了中毒的小陈将军。” “是小陈将军他自己命大。”叶庭芳说道。 梁伯达说:“晚上,朕要亲自去卫远将军府看望小陈将军。” “临来时,小陈将军嘱咐我们,让告诉陛下,他很好。躺两天就没事。两天后,他自己进宫来见陛下。”谭灵泽说道。 叶庭芳也说道:“皇上肯定了解小陈将军那个人,他不让您去看他,是不想让您看到他那副狼狈样儿,他只想让人看到他光彩照人的一面,皇上就成全他吧。” “那朕就过两天再去看他,让他恢复恢复。”梁伯达说完又吩咐太监,“赐一桌酒席到卫远将军府,就说卫梁国感谢他,朕更感谢他。” 这时,梁伯达又拿着小罗将军的战报说道:“小罗将军要求贬职三级。” “这是为什么呀?”谭灵泽问道。 “他说,小陈将军险些丧命,责任全部在他。不给他贬职,他便无颜再来见朕。”梁伯达说道。 谭灵泽说:“小罗将军这是太自责了。” “朕给他回复了,告诉他追究起来,责任都是朕的,照他这么说,朕这个皇上就不要做了。”梁伯达笑着说道。 谭灵泽和叶庭芳也笑起来。 “人在年轻时都是完美主义者,做什么事都想万无一失。”谭灵泽说道。 梁伯达说:“谭大将军,你这是说到点子上了。说句真心话,朕非常佩服这两位少将军,打起仗来勇猛而又灵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场大战,收获两位英才,陛下是最大赢家。”谭灵泽笑着说道。 梁伯达非常开心地说道:“确实如谭大将军所说,朕是大赢家。一场旱灾,让朕交下了谭柘国皇帝陛下这个未曾见面的真朋友。一场阻击战,又让朕锻炼出了两位勇冠三军的大将。” “但话又说回来了,没谭大将军精准的分析和判断,朕也不会提前增兵郎图国边境。如果没有增兵,边关就有可能被攻破。到那时,再增兵过去,卫梁国即便把对手打跑,也把卫梁国变成了战场。” 谭灵泽也笑着说道:“是陛下多谋善断,才有了现在这么好的局面。” 梁伯达说:“你们个个都是推功揽过,朕很欣慰,也很惭愧。等灾情过去,边关安定后,朕要大摆宴席,犒赏你们这些立下大功的人。” “陛下,我和小妹就算了,不宜在犒赏之列。”谭灵泽真诚地说道。 叶庭芳说:“皇上,谭大将军跟我想的一样。” “好,你们是朕的亲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朕着想,反倒是最吃亏的,朕都记着呐!”梁伯达说道。 叶庭芳说:“皇上没亏待过我和谭大将军。皇上其实只亏待了一个人,那就是仲达二哥,挺有抱负的一个人却成了闲散人员。而且,在买粮这件事他承受的压力最大,曾说过买不到粮就以死向皇上谢罪。” 梁伯达笑着说道:“仲达,就继续亏着他吧!谁让他命不好,碰上朕这么个不讲理的哥哥。” 谭灵泽说:“仲达可从来没抱过委屈,相反,他总想为陛下多做些事情,为陛下分担忧愁。” “你说的话,朕完全相信,朕也感受到了。”梁伯达很欣慰。 这时,叶庭芳说:“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中毒不利于后代健康,小陈将军这一支恐怕人丁不会太兴旺了。” “哎!都是朕对不起陈家呀。陈家本来就只有这兄弟俩,本指望他们两个能开枝散叶,没想到朕的这点儿希望也落空了。有时候,这就是命。叶家不也一样,只有小妹一个。”梁伯达遗憾地说道。 “等以后,我就生上一大群,然后领着来见他们的皇上舅舅。”叶庭芳逗梁伯达开心。 梁伯达说:“那你和谭大将军也要赶紧成亲才行呀!” 谭灵泽窘迫地看着地面。 梁伯达对谭灵泽说:“不用发愁,朕知道谭大将军的心事,朕不会逼你们成亲,朕只是盼着你们早点儿成亲。”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97章 真相之辩 卫梁国成功地度过了天灾和军事危机。 在这次危机中,有两个赢家。 当然,其中一个自然是卫梁国,另一个就是谭柘国。 值得一提的是谭柘国。 皇帝谭扶摇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为国家也为自己与体量庞大的卫梁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但不得不说,还有一个最大的输家,那就是郎图国。 在没能赢得谭柘国支持的情况下,仍然一意孤行,非要趁乱捞好处。 但是只想到肉好吃,却没想过吃肉要付出的代价。 结果正像看到的这样,大军开赴卫梁国后,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光损失了本就捉襟见肘的大笔军费开支,还损失了精锐部队的战士。 成功了,什么都好说。 失败了,就要追究责任了。 导致这场失败的,是郎图国郎帝本人。因为他的固执己见,非要发动侵略战争,他的太子郎尔德又劝不住他。而且谭柘国声明不参与,也没能阻止他。 可是他虽然老了,却不肯承认自己决策上的失误,而是迁怒于谭柘国不仁不义,迁怒于太子的无能和不中用。 远处的谭柘国够不着,成不了他的出气筒。那么,近在眼前的郎尔德就倒霉了。 他把郎尔德叫过来,进行了狠狠的斥责。 “这么好的建功立业机会给了你,你却不知道珍惜,弄得一败涂地,真是无能透顶。” 郎尔德跪在地上,心里虽然不服气,可是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 就听着老父亲训话吧。 “你作为一个太子,无勇又无谋。你应该做好谋划才对,败了就只会找借口,说什么人家早有准备。你难道是没准备就去了吗?” 郎帝越说越激动,开始不停地咳嗽。 郎尔德起身要去帮父亲捶打一下,不料郎帝喝了他一声。 “好好跪着,朕还没说完呢,你就起来。” 郎尔德只得又跪回到地上。 “办大事,就要亲力亲为,你躲在京都,谁会给你卖命。作为太子,难道不应该身先士卒亲自参加征讨吗?” 听到这儿,郎尔德心里说,这次要是我去了,可能就不是跪着听训了。大概率,现在是躺在棺材里了。 “朕有两儿一女。女儿,已经贵为谭柘国的皇后。小儿子,也已经是谭柘国的大将军。他们两个都是自己奋斗出的一片天地。而你,舒舒服服不费一点力气就自然而然地当了太子。” 郎尔德听父亲训到这儿,气得真想跳起来。 他很委屈,这太子是那么好当的吗?权力被老子把的死死的,自己只有做事的权力。做对了,自己的老子还抢功。做错了,全都是自己的责任。 他这个太子当得太累了,他也有些厌倦了。 郎尔德与谭扶摇和梁伯达年纪差不多大,人家那两位已经当了多年皇帝。而自己却足足当了二十五年的太子了。 他也羡慕自己的弟弟,远离父亲的控制,独自在国外逍遥。 可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他也只能认命。 郎尔德正在胡思乱想时,又听郎帝说道:“你看你眼神涣散,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用的,没一样行的。让你去谭柘国走动,说服他们一起行动,你却无功而返。害得郎图国孤军奋战,大败而归。” 郎帝又急剧的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太子真给气着了。 郎尔德这时跪在地上,不看父亲,他的心里开始恨起自己的父亲。 做太子是什么恩赐吗?这是祖宗的规矩,嫡长子天生就是太子。再说了,太子是什么好差使。从小就戴着太子的大帽子,做什么都受限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由是何物。 这苦巴巴的太子,早就做够了,谁爱当谁当吧。 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生下来就必须当太子呢? 郎尔德心里委屈,却无处倾诉。 “你长这么大,空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想想,你可曾做成过一件事?”咳嗽完,郎帝又开始激动地数落起郎尔德来。 郎尔德这时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他忽地从地上站起来。 “父皇,你要是实在看不上我,就把我这个太子废了吧!” 郎帝没想到,这个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顶撞起自己来。 暴躁易怒的郎帝,从御座上跳起来冲向郎尔德喊道:“滚!你这个畜生,朕现在就废了你,让你到街上讨饭去。” 郎尔德也急眼了,“好,我这就走。” 郎帝气的抄起拐杖就打郎尔德。 可是拐杖还没打过去,人已经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他,满脸是血。 郎尔德赶忙过去扶,却被郎帝一把推开。 这时,郎尔德才发现,血正从郎帝的嘴和鼻孔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这下他害怕了,大喊一声:“快传御医!” 郎皇后闻讯后也赶了过来,郎帝指着郎尔德对她说:“逆子!” 说完,郎帝气绝身亡。 郎皇后质问郎尔德,“你做什么了,竟然把你的父亲给气死了?” 郎尔德冤枉透了,“我什么都没做,是父亲要用拐杖打我,然后自己摔倒了。” 这时,郎皇后冷静下来。郎帝已经死了,要是再让太子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这皇位谁来继承呢? 人死也不能复生了。还是保全太子吧,以便让他顺利登基。 她把御医叫到跟前,说道:“皇上突发疾病去世,虽然你们没能抢救过来。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哀家会赏赐你们的。” 御医们诺诺称是,退出了大殿。他们知道,这是郎皇后让他们把嘴巴闭紧。 郎皇后又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郎尔德说道:“赶紧派人去谭柘国,给你的妹妹和弟弟送信,让他们前来奔丧。然后,为娘为你操持登基的事情。” 郎尔德这才如梦初醒,母亲对自己真好,在这种情况下一点儿没有责怪自己,还要把大位传给自己。 他跪地而泣,“儿子永远不忘母后的大恩大德。” 这时,郎皇后看着自己的夫君才痛哭起来。 自己的夫君就这么突然地走了,从此她也不再是皇后了,等儿子登基后,她就是郎太后了。 夫君不在了,以后的生活就全变了。而且军队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这个国就要交给太子了,他能撑起郎图国的江山吗?这些朝臣能服气吗? 她越想越犯愁,哭声也越来越大,似乎要借此把心底的担忧和恐惧彻底掩埋掉。 第98章 双方斗智 郎图国特使来谭柘国觐见谭扶摇,向他通报郎帝驾崩的消息。 谭扶摇颇感震惊,一直身体康健的郎帝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郎帝与谭扶摇和梁伯达的父辈是同一代帝王。 而他们那一代帝王中就只剩下一个郎帝,如今也去了。 想到谭太后、郎尔顿和谭皇后与郎图国的亲缘关系,谭扶摇决定派郎尔顿为特使,并护送谭皇后回国,一起参加父皇的葬礼。 当郎尔顿与谭皇后前来向谭扶摇辞行时,两人都换上了郎图国特有的玄色衣裳。 谭皇后说:“皇上,谭清已经送到母后宫中,请其代臣妾照料。” “做得很好。”谭扶摇确实很满意,他本意就是不让谭清去郎图国。这个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是不可能去远行的。好在皇后很懂得道理,没用他发话,就知道把孩子留下。 “等葬礼结束,臣妾就马上回来。”谭皇后说道。 “好,朕和谭清等你归来。”谭扶摇知道,这些话放在普通百姓家是寻常话,可是对帝王家来说却很重要。 郎帝去世,两个如狼似虎的儿子郎尔德和郎尔顿,是否会因为继承问题起争执,现在还不好说。他相信谭皇后肯定不会参与其中,不过会不会受到牵连又不好说了。 有些事,是干预不了的,只能放谭皇后回去。 谭扶摇转头对郎尔顿说道:“郎大将军,代朕向郎皇后和太子殿下表达朕的诚挚问候。” 郎尔顿跪地磕头,“多谢皇上!” “出发吧,一路上多加小心,照看好谭皇后。”谭扶摇轻声说道。 谭皇后和郎尔顿叩头辞别谭扶摇后,就出发去了郎图国。 而卫梁国这边也迎来了一位郎图国的特使。 两国之间打仗归打仗,该讲的礼仪还是要讲的,毕竟还要跟未来的皇帝打交道,能搞好关系还是要搞好关系吧。 但派谁前去吊唁,却让梁伯达犯了愁。 梁仲达最合适,可是万一郎图国翻脸把他扣下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决定召见梁仲达和谭灵泽。 “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件要事商量。”梁伯达把郎帝驾崩的事儿向他们做了简短的通报。 梁仲达听明白了,他说:“这事不用商量了,只有我去最合适。” “我以侍从的身份陪仲达一起去。”谭灵泽说道。 “听你俩说完,朕就没话说了。朕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一起去朕最放心。毕竟刚打败了他们,不服的人会不会动手不敢保证,所以这次出使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梁伯达皱着眉头说道。 谭灵泽说:“他们在葬礼上动手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他们得多不顾脸面了,才会这么做?他们还要不要国格和人格了。” “不过动手没什么可怕的,仲达我们俩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他们敢动手,我俩就给他搅个天翻地覆,让他们丢人丢到全天下。” 梁仲达说:“我虽没有谭大将军的过人谋略和盖世功夫,但我宁可人头落地,也绝不会丢卫梁国的脸。” 梁伯达摆摆手说道:“你们两个这是要去拼命呀,这可使不得。让你们一起去,是要你们俩互相保全。你们俩不管去哪儿,都要先看好地形,先想郎图国若是动手要怎么逃才对。” “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我们俩要先保全自己,不做无谓的牺牲。”谭灵泽笑着说道。 “仲达你听明白谭大将军的话了吗?这才是朕的意思。”梁伯达看着自己的弟弟。 梁仲达说:“明白了。放心,我和谭大将军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吃亏。吃亏的,只能是那些招惹我俩的人。” 梁仲达和谭灵泽辞别梁伯达,向郎图国奔驰而去。 在郎帝的葬礼前,郎皇后将两个儿子叫到了自己的宫中。 郎皇后说道:“你们的父皇突然病逝,现在郎图国的朝臣人心浮动。再加上刚吃了败仗,军心也不稳定。” “母后,我回来之后,听有人说父皇是被太子气死的,这是真的吗?”郎尔顿上来就直截了当问母亲郎皇后。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郎尔德气哼哼地说道。 郎皇后对郎尔顿说:“这么多年,你哥哥对你父亲一直是言听计从,从没做过忤逆之事,作为太子他可堪称做人的典范。” “那身体一直康健的父皇,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郎尔顿仍然充满怀疑。 郎皇后说:“事已至此,母后就对你实话实说。因为攻打卫梁国吃了败仗,你父亲数落太子,越说越生气,就要拿拐杖打太子,结果失足摔倒了,人就过去了。” “这么说,还是太子气死的父皇,对不对?”郎尔顿听了更生气了。 郎尔德说:“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如果父皇是你气死的,你就应该以死谢罪。”郎尔顿放出狠话。 郎皇后说:“你父皇脾气暴躁你又不是不知道,确实是他自己失足摔倒的。在这样的大事儿上,为娘是不会欺骗你的。你也不要听信旁人不负责任的闲言碎语。” “我就问太子一句话,对父皇的死是不是问心无愧?”郎尔顿怒目圆睁看向太子。 郎尔德说:“行啦,你到底想要什么,就直说。” “我想要真相。”郎尔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又不信。”郎尔德非常无奈。 郎尔顿说:“在人品上有瑕疵的人,就不配接替皇位。”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配继位,那谁配呢?”郎尔德也咄咄逼人地问郎尔顿。 郎皇后看两个儿子都开始接近实质问题,这时便开口说道:“今天把你们两个叫来,就是要说说皇位继承的事情。” “你们的父皇就你们两个儿子,你们又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看哪一个都心里疼得慌。可是,继承皇位的只能是你们中的一个。” “说句公道话,太子已经立了整整二十五年了。这期间,也没有犯过任何不可饶恕的过错,你父皇也比较满意。” “虽然,这次你们的父亲去世很突然,在心理上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可要说难受,谁也没有为娘的难受。但你们也要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葬礼过后,太子就登基。” 郎皇后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 第99章 异域相见 这时,郎皇后又将目光转向郎尔顿。 “儿啊,我知道你有远大抱负,又有一身本事。可是现在国家内外,正有多少人等着你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好从中渔利呀!” “当初让你随姐姐出嫁到谭柘国,就是想为你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你果然也不是平凡之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谭柘国的大将军。” “说句不好听的话,谭柘国皇帝身体又不很康健,而他的儿子又小,将来你姐姐和小皇子还不是得靠你。到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冕之王。一点儿不比你哥哥地位低。” “做父母的不想亏待任何一个孩子。这就是你父皇生前为你谋划的人生道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都是强人,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你们兄弟因为争位祸起萧墙。” 郎尔顿跪地向母亲叩头,“儿子并没有不服气哥哥,只是感觉父亲突然离世有些蹊跷,才说了这些话。儿子对哥哥并无不臣之心。” 听到这儿,郎皇后和郎尔德都松了一口气。 郎皇后对郎尔顿说:“儿啊,有朝一日如果你有需要,郎图国一定鼎力相助。你细品娘的话,且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你会有属于你的机会。” “儿子听明白了。”郎尔顿答道。 郎皇后又对郎尔德说道:“太子你要感谢你的弟弟,论能力他并不在你之下,但他还是维护自己的哥哥,成全你继位当皇帝。你也跟弟弟表个态吧。” “今后,弟弟有任何需要哥哥的地方,只管开口说出来,为兄长的一定不遗余力相帮。血浓于水,我们俩永远都是最亲的亲兄弟。”郎尔德话说得很热乎。 郎皇后说:“既然你们兄弟俩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从现在开始就要一致对外了。” “眼前要做的事,有两件。一个是你们父皇的葬礼,另一个就是太子继位的登基大典。” “从前朝臣们有先帝弹压着,没人敢炸刺儿。新帝登基后,就会有人明里暗里的出难题了。太子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小心不要被他们欺负了。” “登基后,太子会很难。所以,为娘的希望你们两个把郎图国的天支撑起来,以告慰你们父皇的在天之灵。” 说着郎太后跪向西方,“求先帝在天之灵保佑郎图国基业长青。” 在她身后,她的两个儿子也跪下去向西方叩头。 当郎尔顿得知卫梁国前来吊唁的是梁仲达时,他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堂堂的郎图国竟然输给了这个胆小鬼的国家,简直是奇耻大辱。 打听到梁仲达只带来一个随从,郎尔顿就有主意了。 杀了梁仲达不光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羞辱他一下倒是不错的事情。 于是,他派四个武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馆驿去揍梁仲达一顿,哪都不要打就打他的脸,要让他鼻青脸肿地出现在郎帝的葬礼上。 可是一直到天亮,那四个武士一个都没过来跟他复命。 等不及了,葬礼时间快要到了,他必须去现场了。 看着眼前来祭祀的人群,他没有找到梁仲达。 郎尔顿这时有些担心了。别是那四个武士打过了头,把梁仲达打死了吧? 正在这时,却见梁仲达背着双手悠哉游哉地来了。 按礼仪行过祭拜之后,梁仲达拉着郎尔顿来到了外面。 外面人很多,都是排队等着进去祭拜郎帝的人。 见人多,梁仲达故意提高嗓门说道:“郎大将军,昨天夜里有四个黑衣蒙面人到我住的馆驿中做客。不好意思的是,我把他们的面罩揭下来了。” 听到这儿,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 还没等郎尔顿答话,梁仲达一挥手。就看一个侍从打扮的人,牵着用窗帘捆着手的四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郎尔顿看到那个侍从就明白了。 自己只知道梁仲达只带了一个侍从,却没想到这个侍从竟然是他。 他明白自己失算了。 梁仲达继续扯着嗓子说道:“郎大将军,他们的面罩拉下来之后,我一个都不认识,你看你认不认识他们几个?” “抱歉!让仲达将军受惊了。我也不认得他们,应该是几个梁上君子,惦记上你的财物了。”郎尔顿黑着脸说道。 梁仲达却装傻充愣,他又冲着人群嚷嚷道:“现在这里人多,请诸位都过来认认,看看他们是谁?” 接着他又说道:“馆驿中居住的人可要小心了,晚上会有蒙面的黑衣梁上君子。” 这是什么意思,郎尔顿当然明白,人家这是在寒碜郎图国不安全有刺客,还寒碜郎图国治安不好有小偷。 郎尔顿有些懊悔了,这脸真是丢大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来人,把这四个人押进大牢,严刑拷问,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郎尔顿低吼着说道。 梁仲达说:“郎大将军息怒,他们并没有想要我的性命,连一件铁器都没带,所以不要太为难他们。” 郎尔顿这时觉得,自己太小看这梁仲达了,虽然听上去说的是软话,其实却是在当众羞辱自己。 越过人群,他再次把目光落在梁仲达这个侍从身上。 这是个什么人呀! 他跟着谁,谁就能化险为夷。 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能顶事儿的人呢?这时,他竟然暂时忘了梁仲达的羞辱,而是想把他的侍从搞到手。 他有些懊悔自己反应太迟钝。 为什么不早些单独与这个人接触一下,了解一下他,并将其争取到自己的旗下呢? 将四个人交给郎图国人之后,梁仲达的那位侍从一摊手,转身走了。 这时梁仲达看着郎尔顿也不说话,脸上有种淡淡的不屑之色。 郎尔顿这时,又把目光转向了梁仲达。 这个人可不是看上去那么怂,原来他给人看到的只是假象而已。 郎尔顿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地被卫梁国人给上了一课。 他想,自己以后可真的要接受教训了。过于自信的结果就是,本想耍弄别人,最后却被别人给耍弄了。 这次彻底败给梁仲达了,可郎尔顿却一点都不觉得冤。 第100章 神秘来客 梁仲达回到馆驿时,重新安装完窗帘的郎图国人正好走了。 他看着坐在桌边悠闲喝茶的谭灵泽,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想昨天夜里可真是太好玩儿,你负责抓猪,我负责捆猪,咱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谭灵泽也笑了,“都是冲你来的,就是要来羞辱羞辱你。” 梁仲达说:“战场上打输了,可是这个郎尔顿不服气呀,想在战场外找回点颜面。殊不知,战场上得不到的,也休想在非战场上得到。” “幸亏陛下做了军事和粮食这两手准备,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谭灵泽对梁伯达充满敬佩之情。 梁仲达更是感慨至极,他说:“幸亏谭柘国皇帝陛下慷慨相助,还不与郎图国合谋攻打卫梁国,不然结果还真的是不好说呀。” “我兄长这次肯定顶着不小的压力,但其实他比我抗压能力强,而且心里有大主意。”谭灵泽也很佩服自己的兄长。 “我是真喜欢你这位兄长,现在喜欢他甚于喜欢你。”梁仲达真诚地说道。 谭灵泽笑了,“我习惯了,从小都是这样,喜欢他的人总是多于我。上次小陈将军回来之后,也说过跟你类似的话。他也被我兄长的魅力征服了。” “希望哪一天能再有个机会,能让我去谭柘国看望你的兄长。”梁仲达深情地说道。 这时,谭灵泽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说道: “都说他是孤独帝王,我看他一点儿都不孤独,挺会给自己找朋友的。先是跟小陈将军亲如兄弟,然后又是跟你。还有,他还没跟卫梁国皇帝见过面,就因为粮食成了朋友。” 梁仲达说:“你兄长他读过那么多书,什么都看得透透的了,简直就是个妙人。” “你快别说了,我也想我的兄长了,你们都和他见过面,可我一次都没见到过他。”说完,谭灵泽垂下了头。 “想见面还不容易,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兄长。”梁仲达宽慰谭灵泽。 梁仲达很理解谭灵泽的心情,虽然有一心一意爱他的叶庭芳,有待他如自家人的梁伯达,可毕竟谭柘国才是他的家,哪能不想那呢,更何况那里住着他的亲哥哥。 “走,去街上转转,体验一下郎图国的风土人情。”梁仲达提议。 谭灵泽说:“是应该出去走走,以前对郎图国了解得还真是不多,这次来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 来到大街上,他俩是哪儿热闹往哪儿挤。 逛累了,两人来到一座茶楼前,准备进去喝杯茶歇会儿。 正在这时,忽然看到一辆车上下来一个面庞清丽的女子,虽然也是一身玄色衣裳的本地打扮,但梁仲达一眼认出,那人是丁玉儿。 这时,谭灵泽也认出来了。 他乡遇故人,梁仲达很是欢喜,朝着丁玉儿奔了过去。 看到梁仲达丁玉儿也很惊喜。 “你不会是来参加郎帝葬礼的吧?” “正是。”梁伯达心里感叹,丁玉儿还真是个聪明人。 “还有谁来了?”丁玉儿也想家乡人了。 “还有我的侍从。”梁仲达指了指身后的谭灵泽。 叶庭芳为他设计的那副模糊面容,让丁玉儿没能认出他来。 怕这位丁二小姐饶舌,梁仲达说:“咱们就别站在这儿聊了,进茶楼找个单间再细细聊吧。” 三人在茶楼中找个安静的单间坐定后,点了一壶茶,又要了几样女孩子爱吃的甜味儿小茶点。 梁仲达给丁玉儿倒上一杯茶,然后说道:“一年多没见,原来你跑这儿玩来了。” “我母亲去世后,我心情一直很不好,就四处游逛,刚巧逛到这里没多少日子就碰到了你们。”丁玉儿说道。 “你不知道卫梁国和郎图国打仗的事吗?还敢到这儿来。”梁仲达问。 丁玉儿说:“到了这儿才知道的,所以赶紧买了几件当地人衣裳穿了起来,暂且冒充本地人保护自己。” 梁仲达说:“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你不想家,不想你父亲吗?” 丁玉儿听了,半天没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梁仲达看不了她这个样子,心立刻就软了下来,可又不知道怎么劝慰。 丁玉儿自己掏出手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问道:“我父亲他还好吧?” 梁仲达说:“这阵子,丁丞相好像苍老了好多,本来他的年纪并不算大,可头发却快要全白了。他每天很忙,早上早早就到政事堂办公事,晚上很晚才回家。” 丁玉儿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出了声。 “丁玉儿,你快别哭了。不然,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着你了。”梁仲达急得有些冒汗了。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想家了。”丁玉儿从来都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从来没说过软话,这个样子的她梁伯达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呀?”梁仲达问。 丁玉儿说:“说实话吧,我出来,其实一直是在找丁小霸和他的母亲。毕竟老丁的死跟相府有关,他们母子又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钱花,能不能生活下去。” 梁仲达这时才发现丁玉儿的厉害只是表面,内心其实很柔软。 “那你找到丁小霸了吗?”梁仲达问。 “没有,一路走一路打听,好像有人在郎图国看到过他。我来了有些日子了,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丁玉儿说道。 “这人山人海的,你上哪儿去找他呀?”梁仲达忍不住埋怨丁玉儿。 看着垂头丧气的丁玉儿,梁仲达劝道:“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容易出事。如果丁二小姐愿意,就和我们一起回卫梁国吧。” 丁玉儿琢磨自己该何去何从,梁仲达又说道:“一起回去吧,咱们搭伴多好。” 这时,丁玉儿竟然少有的顺从,她点了点头说:“我在外面也实在是太累了,我真的想回家了。能和你们一起回去,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梁仲达发现,这一年不知丁玉儿经过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人变了很多。而且是变得可爱了,人柔和了,也理性了。 他开始相信,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梁仲达对丁玉儿心里有些歉疚,以前她对自己那么好,可自己对她太缺乏耐心了。 第101章 重新认识 回国的事儿终于商量到一起后,接着又聊起了家常。 “我不在的这一年多,大家都有什么变化没有?”丁玉儿问道。 梁仲达说:“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小陈将军,他成亲了,娶的是谭柘国史官家的宝贝独生女。” “天呐,真是没想到。你们几个里面他最小,却最先成亲了。可是我又没在,也没给他送贺礼,回去要补一份。”丁玉儿高兴地说道。 梁仲达说:“估计你得准备两份贺礼。” “为什么呀?”丁玉儿不解地问道。 梁仲达说:“小陈将军的夫人已经怀了小孩子,没多少日子就该生产了。” “哎呀!小陈将军真是好福气呀!”丁玉儿发自真心地说道。 “还有一件好事,也要告诉你。”梁仲达的八卦新闻终于找到了最称心的听众。 丁玉儿说道:“快说,什么好事,我想听。” “我家小妹和谭大哥定亲了。”梁仲达说完看着丁玉儿。 丁玉儿笑了起来,“回去后我要当面恭喜他们两个。” 梁伯达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谭大哥和你小妹确实很般配。我曾想还横插一杠子,现在想想真是很不讲道理,太幼稚了。”丁玉儿说完脸红了。 此时,梁仲达温柔地看着丁玉儿,这丫头还是挺可爱的。 丁玉儿一眼瞥见梁仲达瞅着自己,脸更红了。 谭灵泽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感觉这两人真是像失散的人又找到了彼此。 尽管以前两人曾经相遇过,但并没有产生感情火花。 然而时隔一年多后再相见,两人又重新认识了对方。 他不敢说话,唯恐惊扰了他们俩。于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越聊越情投意合。 可正在这时,听到房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他们所在单间的门。 谭灵泽将门拉开一道缝,外面站着的是店小二,只听他说道: “打扰了各位客官,有位爷在隔壁,想单独见一下里面这位小姐。” 谭灵泽和梁仲达的眼睛一齐看向丁玉儿。 丁玉儿说道:“我不认识什么爷,我也不会去见什么爷。” 店小二尴尬地站在门口,“这位小姐,烦劳您移步去见一下,如果不认得,您再回来,也不少您什么。” 梁仲达说:“如果想见这位小姐,那就请那位爷移步过来到这边来见吧!” 孰料,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被玄色衣袍从头到脚罩住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进来后,摘掉头上罩住半张脸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而又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庞。 “是你!”梁仲达吃惊地说道。 那个男子将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微笑着示意梁仲达不要说出自己是谁。 然后,这个男子向丁玉儿深施一礼,“姑娘可否还记得我?” 丁玉儿定睛一看笑了,“哎呀!怎么是你呀!” 原来,丁玉儿初到郎图国时,马车陷进泥泞之中,眼看就要翻车时,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将她从车中拉了出来。 然后又用自己所骑的那匹马,把她的马车从泥泞中拖拽出来。 男子被弄得一身泥水非常狼狈,丁玉儿要出钱补偿,可他却飞身上马跑走了。 两个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男子说:“今天从这座茶楼经过时,看到了小姐的那辆马车,所以才想和小姐一见。” 丁玉儿赶忙道万福,“这位小爷,上次相救还未表达谢意您就走了,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 “不瞒小姐说,那天浑身泥水没法见人,我赶紧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去原地找您,可是已经不在了。”男子遗憾地说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丁玉儿疑惑地瞪着大眼睛问。 “倒也没什么事。”男子看了看梁仲达和谭灵泽,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想再见见您。” 丁玉儿听了更加疑惑。 男子这时急了,“小姐定亲没有?” “没有,怎么了?”丁玉儿心想,定不定亲干你何事。 “请问小姐家住何方,我要去小姐家中提亲。”男子直率地说道。 谭灵泽听到这儿内心十分惊骇,这人看来是看上丁玉儿了。可是,仲达刚刚已经动了心,这人这不是来捣乱的吗? 他捅了一下梁仲达。 此时,梁仲达脸色十分难看。他要看丁玉儿接下来会怎么说。 丁玉儿笑了,说道:“感谢您的抬爱,我是卫梁国人,家里是不会让我嫁到国外的。您也不用去,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男子说:“小姐原来您是卫梁国人,我还以为您是郎图国人。” “可能是我的打扮让你误会了吧。”丁玉儿说道。 “不过是哪国人并不重要,只要小姐您同意,我就去卫梁国求亲。”男子还挺倔强。 这时,梁仲达再也忍不住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要是真想去求亲,就应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位姑娘,否则对她不公平。” 男子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吧,我坦白。我是郎图国太子郎尔德。” 除了梁仲达,谭灵泽和丁玉儿听完都愣住了。 在叶太后生日庆典上,梁仲达见过郎尔德,所以只有他知道这个男子的真实身份。 另外,他想让郎尔德说实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丁玉儿自己去选择,毕竟这位是未来的郎图国皇帝,有身份,有地位,是无数女孩子做梦都想要嫁的人。 丁玉儿又向郎尔德道了万福,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感谢您的抬爱。我虽然跟您说尚未定亲,但我已经心有所属。回去之后,那个人就会去我家求亲。我也愿意嫁给他。” “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继位当皇上了,我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由自在惯了,也不懂规矩,更不想受到束缚。我祝太子殿下福寿安康,早日觅得良缘。” 郎尔德凄然一笑,然后说道: “我明白,我其实不是一个好命的人。马上就要继位了,今天还能最后任性一回,却遭到了拒绝。我很遗憾,但不后悔。您拒绝了我,我便死心了。这样也挺好,比天天想念要好受多了。” 说完,郎尔德向丁玉儿躬身慢慢地施了一礼算是告别,然后他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剩下屋内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陷入惊愕之中。 第102章 再等三天 梁仲达也叹了口气,坐回到桌边。 “这位太子殿下,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在登基的前一天,他一个人骑着马在驰道上整整狂奔了一夜。那是他最后的一次自由,以后他就不是他自己的了,要看家守国永远待在宫殿里。” 丁玉儿说:“在这儿之前我从没想过,做君王的还要和原来的自己告别。” “是君王都得走这一步,没一个能例外。”梁仲达通过看梁伯达和谭扶摇就已经知道,他们的生活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妙。 “那他们就没有快乐了吗?”丁玉儿问。 梁仲达说:“有啊!他们一呼,天下亿万人响应一起做大事,将国家塑造得强大无比,让民众过上太平日子。” “这种大快乐也是普通人享受不到的。”丁玉儿说道。 “这就是天道吧,失去后也会给予补偿。不然,当不了两天君王就会疯掉。”梁仲达看得很透。 谭灵泽依然不说话,他在想自己的哥哥是快乐多还是烦恼多。在今天之前,他也很少设身处地想过哥哥的感受。 正在他走神时,又听梁仲达问丁玉儿,“谁要去你家求亲呀?” 丁玉儿含羞冲他一笑,千娇百媚的模样令梁仲达怦然心动。 “我是希望这个人去,可是去不去还得他自己决定。”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梁仲达有些着急地追问丁玉儿。 丁玉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低下头看桌面上的茶杯。 谭灵泽旁观者清,这还用问吗?这人就是梁仲达呀,还让人家丁玉儿自己说吗? 这梁仲达到自个的事儿上智商就基本清零。 谭灵泽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使劲踢了梁仲达一脚。 踢得可能有点儿重,梁仲达疼得一咧嘴看向谭灵泽。 只见谭灵泽冲他一皱眉,又冲低着头的丁玉儿一扭嘴。 接着,他指了指门,又指了指自己,然后起身走了出去,给两人腾出空间。 剩下两人之后,梁仲达打破沉默。 “之前,你这人总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见了总想逃跑。” 丁玉儿抬起头笑着看向梁仲达,“哎呀!在你眼里,我原来是那么可怕。” 梁仲达说:“可这一年多,你的变化还真不小。再遇到你时,发现你不仅变得通情达理,还变得既可亲又可近。” “但还是不可爱,对不对?”丁玉儿有些失落。 梁仲达说:“非常可爱,令人心动的可爱。不然,那位太子殿下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了呢。” “在外面这些日子,遇到难事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想,要是仲达在该有多好,肯定会替我出头。”说到这儿,丁玉儿掉下了眼泪。 “我这人心粗,也可能是成熟的比较晚,总是嫌女孩子麻烦。在异国他乡相遇才知道,与你在一起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梁仲达说的是自己的真实感受。 丁玉儿说:“我以前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可是最伤我的人也是你,你总是对我各种嫌弃。到后来,我一遇到你就变得浑身带刺,要把你刺得满身是血才解气。” “你瞧瞧,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就不知道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慢慢长大呢?”梁仲达耍起了无赖,故意气丁玉儿。 丁玉儿还真就上了当,又委屈地红了眼圈。 “你这个人还真是挺不讲理的,明明是自己错,却赖到别人身上。” 梁仲达只好求饶,“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小心眼儿。” 丁玉儿毕竟是丁玉儿,关键时刻还是很勇敢的。 她命令梁仲达,“回去后,你就去我家求亲。” “那肯定的。谁敢拦着我,我就跟谁急。”梁仲达横着脖子说道。 丁玉儿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终于融会到了一起。 参加完郎帝的葬礼,又参加完新帝郎尔德的登基大典,梁仲达和谭灵泽带着丁玉儿回到了卫梁国。 梁仲达和谭灵泽向梁伯达交差之后,梁仲达说:“皇上,我要去丁丞相家求亲。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梁伯达一愣,“你是看上了他家那个刁蛮的丁二小姐吗?” 谭灵泽听了在一旁笑起来,“再怎么刁蛮,在仲达面前却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不然,仲达也不会想到上门求亲。” 梁伯达笑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你们俩可都是当哥哥的,有点儿当哥哥的样子,好不好?”梁仲达被他俩笑得有些冒火。 看弟弟有些不高兴了,梁伯达便认真地说道:“好,不开玩笑了。对你的亲事,朕没意见。不过,你还得去请母后示下。” 梁仲达来到叶太后宫中,向母亲报告了自己与丁玉儿之前的关系,以及在异国相遇擦出感情火花的事儿。 叶太后说:“丁丞相的夫人就生得漂亮。他家大小姐也是有名的美人儿,不知这丁二小姐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哀家还是在她刚会走路的时候,见过她一次。” “只记得她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忽闪忽闪地直冒亮光。眼睛明亮的人,一般都比较聪明。” 梁仲达说:“长得还行,和儿子也挺对脾气。” “那就好!”叶太后高兴地说道,“你的婚事你做主,为娘的没意见。” 紧接着,叶太后叹了口气,又说道: “你比你哥哥有福气,能自己选个可心的人。你哥哥的一后一妃都是指婚,他从没有过恋爱的经历。” 梁仲达知道,哥哥娶的都是死在战火中的两位大功臣的女儿。 两位大功臣没能享受到建国后的荣华富贵,于是梁帝就给他们的后人加官进爵,并让太子梁伯达娶他们的女儿为妻。 梁伯达很理解父亲的作法,听话的成了亲。 “哥哥为了这个国,早就忘了自己。”梁仲达很心疼哥哥。 叶太后说:“幸亏你哥哥日子过得挺和睦,娶的也都是贤妻,而且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当娘的这才心安一些。娘也曾劝你哥哥,再纳一位自己喜欢的。可你哥哥却说,没那闲工夫想这事儿。” “哥哥把时间都用在前朝事务上了,他是怕国家在自己手里有闪失,对不住流血牺牲的父辈们。”梁仲达很理解哥哥。 叶太后说:“你哥哥这辈子是无法脱身了,只能把自己交给这个国了。你比他幸运,娶个自己可心的人,将来能安闲度日,也是替你哥哥活出另一个样子来。” 看着母亲为哥哥难过,梁仲达为叶太后拭去脸上的泪珠。 第103章 求亲被拒 辞别梁伯达后,梁仲达去了太后宫中,而谭灵泽则快马加鞭地回了叶宅。 “你可回来了,这医馆学馆两头忙,我快要累趴了。”叶庭芳高兴地把他迎进东跨院。 谭灵泽心疼地看着瘦了一圈的叶庭芳说道:“我回来了,都交给我,你就好好休息几天。” 看谭灵泽当真了,叶庭芳笑着宽慰他:“我没事,就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跟你撒个娇。长途跋涉回来,应该好好歇两天的是你。” “我是军人出身,折腾惯了,歇着倒难受。听我的,从明天开始你休息。”谭灵泽霸气地命令叶庭芳。 “好,我休息,在家给你做饭吃。”叶庭芳乖顺地说道。 谭灵泽听了,对叶庭芳回以温暖的微笑。 叶庭芳说:“你这次回来,人好像有些变呀!眼神变得多情起来。” “越是离别之后,才知道你人有多好,对我有多重要,所以甚是想念。”谭灵泽撩了撩叶庭芳鬓边的头发,动情地说道。 “你老实招来,和仲达二哥在外面是不是有了什么艳遇?”叶庭芳虎起脸来,作势要审问谭灵泽。 谭灵泽看了哈哈大笑,“你也有吃醋的时候,真好玩儿!” 叶庭芳抄起一本书打在谭灵泽的脑袋上,“招不招?” 谭灵泽笑着说:“我招,这次郎图国之行确实有艳遇,可不是我,是仲达。” “难道他找了一个郎图国女子回来了?”叶庭芳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谭灵泽说:“准确地说,是在郎图国找了一位卫梁国女子回来。” “怎么个情况,快跟我说说。”叶庭芳越发好奇起来。 谭灵泽这才把郎图国巧遇丁玉儿,丁玉儿和梁仲达再续前缘的事儿讲给叶庭芳听。 叶庭芳听完说道:“本来丁玉儿就挺喜欢仲达二哥的,怎奈他玩儿心太重,对女孩子没耐心,两人之间就冷了下来。现在好了,分开一段时间后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好了。” 谭灵泽说:“你说的没错,时间和距离都是爱情的催化剂。” “这下好玩了,丁玉儿也快成我的嫂子了,再加上邓薇。”叶庭芳说到这儿,脸忽然僵住了。 谭灵泽知道,叶庭芳肯定想到了自己迟迟不能出嫁,又伤心了。 “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比他们的规模都要大,都要隆重。” 叶庭芳说:“你不用宽慰我,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就想明白了,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我欠你的太多了,将来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补偿给你。”谭灵泽说道。 叶庭芳说:“我们就好好地彼此陪伴吧,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谭灵泽问:“小陈将军最近可好些了?” 叶庭芳说:“我本来想住在京都,可是邓薇知道你不在,这边没人也不行。就让我配好解毒药,让她熬制。我临回来时,告诉她有事就派人到叶宅找我。到现在也没人来,说明情况还不错。” “那就好。我本来想去小陈将军家找你的,陛下说你回叶宅了,我就没去打扰小陈将军。心想,肯定是情况不错,不然你是不会回来的。”谭灵泽说道。 “仲达二哥什么时候去丁家求亲呀?”叶庭芳问。 谭灵泽说:“皇上已经同意了,等叶太后同意了,他肯定就该去求亲了。” “那就等着他们两个的好消息吧。”叶庭芳说道。 而梁仲达的行动,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得到母亲应允后,梁仲达挑了个好日子,亲自来到丁家求亲。 他的到来,让丁丞相有些惊异。丁玉儿回到家之后,心情一直挺不错,丁丞相还以为是出去散心管用了。 梁仲达上门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已经心心相许了。 他对梁仲达印象不错,人长得相貌堂堂,又是个读书的种子,自身也爱读书,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偏他又性格刚强乐观,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皇上的弟弟,这就等于丁家跟皇室结了亲。丁家也变成了皇亲国戚了,这自然有利于丁氏一族所有人的发展。 登门的梁仲达对丁丞相说:“相爷,按规矩我应该找媒人上门来说亲,可是我不想落那个俗套,我自己亲自上门来说亲,我觉得更能表达我的诚意。” 丁丞相觉得这样也挺好,比隔着个媒人说话更方便。 “仲达,我也不是一个守死理儿的人。本来大家熟悉得不得了,非要找个媒人传话,真是多此一举,有什么话,你我只管当面直说。” 梁仲达说:“相爷,我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缺点和毛病不少,您也都知道。但今天我还是斗胆过来向府上丁二小姐来求亲,希望能得到您的准许。” 丁丞相笑着说道: “你是少有的天下俊才,我对你无论是同朝为臣,还是私下里,都一直保持尊重和欣赏的态度。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结亲。” 梁仲达说: “不瞒相爷,这也是我不曾料到的。我虽仰慕丁二小姐已久,但并未想到过婚嫁之事。然而,这次在郎图国与丁二小姐不期而遇后,便感觉她就是我未来妻子的最佳人选。所以,不管她乐不乐意,我就迫不及待来求亲了。” 丁丞相听了乐了得合不拢嘴,梁仲达作为御弟不光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把自己放得很低,给足了丁家面子。 “这样,我让嬷嬷到后宅问问玉儿的想法。如果她同意,我便也同意。” 梁仲达说:“我明白,这事儿必须让丁二小姐同意才行。请派人去问吧,我就在这里等。” 话是这么说,梁仲达心里还是敲小鼓的。毕竟,人人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不知时隔这几日,会不会生出变故。 果然,嬷嬷从后宅回来后,对丁丞相禀告道:“二小姐说了,请仲达将军先回去,求亲的事情她要想一想,三天后给答复。” 梁仲达听了心里有些着急,脸上便有了汗。 丁丞相也很吃惊,这孩子这是唱哪出呀,怎么临时又变卦了呢? “仲达将军对不住呀,她母亲不在了,脾气便有些古怪,我又不好说她什么。好在她给了三天期限,无论如何三天后她会给你准话的。” 梁仲达故作镇定地说道:“没关系,三天后我再来府上听信。” 他怏怏不乐地离开相府,骑上马出京都去了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