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穿越,救了个鬼祖宗当夫君》 第1章 花袭人 将近年关,夜黑风高,一处颇为偏远的城中村笼罩在月光下,寂静无声。 叩咯叩咯! 一阵稳而快的清脆高跟鞋踏地的声响传来,在幽静的水泥小路上格外清晰。 只见一个紧身黑衣裹着火爆窈窕身段,及腰长发卷成爆炸黑人卷,脚蹬七寸高跟鞋的女人,停在一栋陈旧的大楼前。 女人肤色雪白,五官深邃,眉眼英气,最惹眼的莫过于中正眉心那颗鲜红欲滴的红痣,为整张脸增添了七分的张扬美艳。 只不过,她脸上凶狠带着不耐烦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吐掉绿色口香糖,转头看向身后的夫妻俩。 “就是这?” “啊?对对,就,就是这……” 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妻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惊吓,旁边还站着一名笑容可掬的消瘦男生。 唧呀! 大楼铁门被推开,一股带着泥土霉味的阴风迎面扑来,让人发冷。 女人眉头紧蹙,抬手扇了扇味道,按下旁边的开关,呲呲两声,上头小灯泡亮起昏黄的光线,不停闪烁。 女人扫视一圈放着各种杂物,摩托单车的楼道,拧着眉头看向一旁的矮窄楼梯口,红唇一张。 “妈的,又要走楼梯!” 后面鹌鹑似的夫妻俩抖了抖,不敢做声,男生似乎已经习惯,笑容丝毫没变,目光带着怜悯扫向楼梯口悬飘的两道黑影。 女人甩了甩夸张的爆炸头,抬脚踏上楼梯,边冷冷丢出一个字。 “滚。” 寒气袭来,两道黑影猛的一抖,像见鬼一样,咻一声消失不见,楼道灯泡停止闪烁,明亮了几分。 “叔叔阿姨,请。” 男生朝呆在原地不敢动的夫妻俩半鞠躬伸手,笑容客气温和。 林强夫妇吞了吞口水,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路,踏上台阶,唯恐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上到三楼,女人喘了口气,转身往旁边长廊看去,皱眉一甩手,手腕上叮铃的声音响起,长廊中飘半空的,趴墙上的,躺地下的,瞬间全部消散,只余几声刺耳的尖鸣。 停在302房门前,女人不屑看着乱七八糟贴了满门满墙的黄符,冷嗤一声。 “开门。” 林强掏出钥匙,硬着头皮上前插入钥匙孔,刚扭开就被女人提到一边,目瞪口呆。 对,是提,他虽然营养不良瘦得很,但也有个百来斤,女人就真的捏着他的肩膀,把他给提开了…… 厚重的木门咔咔打开,一股席卷着刺骨湿气的阴风蹿出,直直扑到女人面前! 嘶!桀! 阴风像长了眼似的,极速漂移转弯,又蹿了回去,没开灯的屋里传来乒铃乓啷一阵闹腾! 女人悠哉甩甩头,抬脚走进去,按下开关,天花板上惨淡的白炽灯亮起,噗嗤闪个不停。 “你倒是跑啊。” 嘶嘶! 狭窄的客厅角落,一团暗影瑟瑟发抖。 客厅虽小,但五脏俱全,小沙发,小茶几得铺了针织垫子,布置还挺温馨。 只是贴满黄符的两扇窗户封死,应该摆电视的柜子上,摆着一套供奉的器具,上头有个歪倒的木牌,还有相框。 骨灰房,顾名思义,用来供祭骨灰的房子。 如今世道,生前买不起房,死后买不起墓,以G市为例,选一处经济型墓地,价格也高得吓人,而且租期还短,十几二十年后还得交钱续约。 许多人干脆在郊外或小县城中置买房子用来存放过世亲人的骨灰,既拥有房屋年限七十年,若有极端情况下还可以变现,一举两得。 女人背手踱到柜子前,死鱼眼盯着木牌上面的名字。 “林春花,好土的名字。” 嘶嘶!砰! 角落阴风蓦然再度掀起,撞翻了两盏电子供奉灯,四处乱串。 但就是不敢靠近女人半分。 噼啪! 白炽灯爆出一声巨响,房间瞬间落入黑暗! 林强夫妇惊叫一声抱头蹲下,男生则不慌不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按下开关,赫然是一盏二百五瓦的大灯,霎时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呜哇! 阴风惨叫一声,乒铃乓啷撞翻了角落的胶凳子,缩在房顶墙角。 “花花!” 林强的老婆方红没忍住,悲喊一声! 女人被一句花花喊得有点愣神,摆摆手拉了张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给老娘现身。” 空气静默片刻,女人蹙眉。 “将军。” 话音刚落,玄关处一道两米多高的黑影倏地逼近墙角阴影,一团黑气将阴风拂向地面。 “啊!” 就在女人面前,一个浑身湿淋淋,红衣白脸的年轻女生缓缓清晰起来,只是那流着血泪的空洞双眼,鲜艳夺目的半截血舌头,怪异扭曲着身体,骨头咔咔作响,把林强夫妇吓得差点直接原地升天! “我去你大爷的!” 女人大骂,一脚将女鬼踢了个四仰八叉! “你自己作死还不够,想拉你父母陪葬是吧!” 女鬼啪叽撞到墙上,一脸懵逼瞪着怒火冲天的女人。 她是鬼耶!虽然是个死了没几年的新鬼,但从来没有过像人一样被踢翻啊! 还没完,接着她就见这个漂亮的女人挽起袖子,随手抄起墙上她生前减肥用的跳绳,二话不说就往她身上抽! “欸?!啊啊!痛!痛!” 男生笑眯眯看着老板抽鬼,林强夫妻好不容易爬起来,差点又扑一次街。 “哎哟!好痛!别打了!” 女鬼已经恢复了人样,龇牙咧嘴躲避着精准抽过来的绳子,顾不上疑惑自己为什么死了还会痛…… “呜呜,好痛,爸爸妈妈快救我,啊,好痛……” “花花!” 方红泪流满面扑上去,却发现根本碰不着女儿,转而抱住女人的腿。 “大师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女人这才停了手,脸不红气不喘丢开绳子,拉了张凳子坐下,优雅妩媚拨弄一下头发。 “傅青,把人扶起来。” 等傅青上前把方红扶起,女人才看向抹得满脸血泪的女鬼。 “消停了?那说正事吧,你死了不好好走,整天叽哇鬼叫的到底想干什么?” 女鬼搓着刺痛的手臂,瑟瑟发抖。 “我,我不想走,我还要报仇……” 女人接过傅青递来的文件打开,挑眉嗤了一声。 “七月半,穿红衣,哪学的破法子?你以为这样死了就能变成厉鬼,为所欲为,找那个男人报仇?” “呜呜,我要报仇~~” 女鬼眼里又流出血泪,阴森森哼唧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下一秒却被女人扬起的手吓断,连忙捂着头。 “给老子憋回去!好好说话!” “……呃,哦哦,我,我从网上学的……” 女人翻了个白眼,忍受着耳边无止尽的鬼哭狼嚎,深吸一口气。 “你个死蠢!你父母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但凡有点脑子你能信网上那些人胡说八道?为了个臭男人去死,枉费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妈的,还把这唯一的房子给你这个蠢出天的鬼住!你对得起谁!” 噼里啪啦一顿狂骂,把夫妻俩又给吓呆了。 傅青笑容可掬,“叔叔阿姨,别介意,我老板平时脾气挺好的,呃,就是替你们生气……” 女鬼愧疚看着父母,抽泣着抹血泪。 “呜呜,我就是不甘心,刘泽他明明答应了和我结婚的,可是才几天,他就跟我好朋友搞上了,还打我,诬陷我偷东西,害我被学校除名,呜呜,我不甘心,我要变成厉鬼,找刘泽和张玲报仇!” 女人撑着阴疼的额头,烦躁看了眼手表。 “刘泽早有老婆孩子了,那就是一个色鬼王八蛋,他有他的报应,你给我赶紧该走走,别在这给你爸妈再惹麻烦!” “什么?!” 女鬼愕然站起身,不,飘起身。 “他,他有老婆孩子?!” 傅青见老板神色不耐烦,连忙上前插话,边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对的,林小姐,你去年死之后不久,刘泽的老婆就发现了刘泽和张玲的关系,亲自去学校把张玲打了一顿,闹得人尽皆知,张玲也跟着退学了,她父母还把刘泽告上了法庭,刘泽现在也离婚了。” “你看,这些都是我们查到的照片,刘泽成了无业游民,孤苦伶仃,张玲也没脸见人,天天缩在家里,他们都得到了报应。” 女鬼伸头看着傅青手机的划过的照片,半晌才软软滑落在地,怔怔发呆。 林强夫妻满脸哀痛,放声大哭。 “我的傻女儿啊,为这种人丢下爸妈,你怎么这么傻!” 林春花回神,捂着脸痛哭出声,悔恨交加。 “对不起,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们……” “行了。” 女人站起身,掀开封窗的黄纸看了眼外面暗红的月色。 “时间快到了,傅青。” 傅青掏出一张黄纸,上面古怪的符咒中央写着林春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递给女人后,怜悯朝一家三口点头。 “林小姐要走了,你们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随着女人掌中无故升起的红色火焰,那张黄纸渐渐蜷缩,林春花的身体也开始逐渐透明,她连忙跪下,泪流满面磕了个头。 “爸妈,我房间床头柜底下有个暗格,里面的银行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我生日,花花不孝,对不起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声音逐渐隐去,林春花那张姣好泪湿的脸带着释然,彻底消失。 “花花!” “花花啊!我的花花!” 方红扑到女儿消失的空地上摸索,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嘀嘀两声,天花板的灯泡恢复明亮,傅青关上灯盒塞回背包。 女人掌心的灰烬飘落,闭眼甩了甩头,抬脚往门口走去,那道高大的黑影如影随形。 “林春花已经去了,什么都不剩,别再花冤枉钱信那些歪门邪道,你们搬回来住吧,以后无病无灾。” 傅青挎上背包,笑容怜悯朝夫妻俩鞠了个躬。 “叔叔,盛惠两百块。” 林强一愣,连忙站起身,迟疑问道,“两,两百?人民币?” “是的。” 林强犹豫掏出两张毛爷爷,迟疑递过去。 傅青双手接过钱,又鞠躬。 “谢谢叔叔,以后要身体健康哦,再见。” 林强吸着鼻涕眨眨眼,一脸茫然。 不是说花大师但凡出手,都是上万乃至上十万的费用吗? 两百块?从城中到这里的车油费都不够啊…… …… 月色恢复,淡淡银光笼罩在车前抽烟的女人身上。 傅青把包放到后座,迟疑开口,“袭人姐姐,医生说您不能再抽烟的……” “你叫我什么?” 艳红的丰唇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妆点精致的桃花眼轻飘飘扫过来,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霜利剑。 “呃,花姐,我错了,对不起!” 傅青一溜烟跑上车,跟旁边的将军一起埋头装鹌鹑。 女人咬着烟头,眼神淡漠看向浑圆的月亮,耳边尖刺的吵嚷身依旧。 她叫花袭人,可不是红楼梦里那个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花袭人,她是一个满口脏话,脾气暴躁的问米婆,也可以叫神婆,抓鬼师,驱魔师,随你怎么叫。 别的神婆要请什么神上身,要拜什么阵法请鬼,要用什么武器驱魔,她不用。 因为她出生就是别人说的鬼胎。 她老妈怀着七个月的她,心脏病发而死,都盖上白布抬回家了,半夜尸体有胎动,差点把村里人吓疯了。 她爸咬着牙,硬生生用菜刀剖开妻子的肚子,把满身青紫黑气的她抱出来的。 许是因为这样,她自打会睁眼便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她老爸吓得够呛。 爸爸,你床边站着一个阿姨。 搞清楚那个阿姨就是她老妈之后,她爸就小心翼翼护着她,唯恐别人知道她是个怪胎。 可她就是个怪胎,怎么怪呢,她连自己在襁褓里喝奶拉屎的记忆都清晰无比。 三岁那年,她奶奶病死,遗体停放在厅堂里,满屋的亲戚邻居在忙活,她走到门槛对着空气奶呼呼嚷了句。 奶奶,你怎么不进屋? 五岁那年,爷爷在门口的晒谷摔倒,满头的血浸湿了一片谷子,邻居惊恐大叫引来了全村的人,七手八脚抬人准备去医院。 她指着门槛说,爷爷在哪抽烟斗呢。 后来,她爸爸领回来一个漂亮阿姨和姐姐,对她挺好,送她上学,接她放学,日子很平静。 她爸在镇上建筑队工作,某天下午,她看见回来的爸爸身后跟着一黑一白的影子。 自打她她,她奶奶,她爷爷死后,她没见过爸爸哭,可那天他哭了,哭得鼻涕直流,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花花,对不起,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 她伸出手安慰摸着爸爸的脸,很冰冷,像村头二狗爹卖的冰棍一样冰冷。 爸爸,别哭。 阿姨从房间走出来,讶异看着摸空气的她。 袭人,你在跟谁说话,你爸爸还没下班呢。 门外,爸爸的同事李叔急匆匆跑进来,一脸悲痛。 嫂子,阿松他,他从六楼踩空掉下去了! ………… 第2章 大劫 就这样,花家死剩了花袭人一个。 之后不久,漂亮阿姨拿着爸爸工队的赔偿金,连夜带着姐姐跑了。 亲戚邻居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恐惧,村里小孩会叫她煞星,扫把星。 她那年十岁,空旷的屋子只剩她一个人。 也不对,屋里还有很多人,但都看着她不说话,而她懵懂明白,那些都不是人。 她好像天生无泪,不哭不闹,依旧背着书包去上学,对同学甚至是老师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 放学后,她会去翻屋前爸爸种的番薯,茄子豆角,还有焉掉的青菜,到后屋搬几块柴回来点着,抓一把米放水里,和菜一起煮一会就吃。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放寒假了,米缸的米没了,菜瓜也摘没了,她饿得狠了,就去偷邻居的菜瓜,勉强度日。 邻居门口两条大黄狗屁都不敢蹦一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看着偷菜贼,绿豆狗眼里有惊恐。 将近年关,寒冬腊月,她裹着爸爸的军大衣,准备出门偷只鸡,或拉条狗回来补补身子。 冷风嗖嗖的,她正把鸡腿塞嘴里,一个黑衣婆婆推开了她家的门。 …… 花袭人跟着黑衣婆婆走了,因为婆婆只随意挥了几下手,呆在她家里的十几个没有脚的人咻一声不见了。 还叫了她爷奶爸妈出来,跟她说了好一会话,吩咐她跟着婆婆走。 老婆婆叫红莲,牵着她的手上了一辆乌漆嘛黑的车,走了好久,来到一个有高楼大厦的城市,进了一间宽敞漂亮的房子。 她没再去学校读书,红莲婆婆每日会亲自教她读书写字,顺便教她分辨人和妖魔鬼怪的区别。 还有一个高大的叔叔隔两天就上门,教她练什么拳道,说抓鬼要有基本的强健身体。 她小小一个被摔在垫了棉麻的垫子上,感觉很痛。 后来她把叔叔摔在垫子上,感觉很爽。 她十五岁,红莲婆婆就开始带着她出去抓鬼,请神请鬼,施法摆阵,打鬼灭鬼。 她见过凶狠无比的恶鬼被红莲婆婆打得魂飞魄散,也见过更多了清生前心愿,甘心投胎的善鬼。 其实鬼和人一样,有恶有善,只是她很讨厌那些故意露出鬼形恶心她,又不敢靠近她的促狭鬼。 —— 红莲婆婆一到天黑就很暴躁,会砰一声关上门大吼不许去打扰她。 日子过得飞快,她十八岁,已经是神婆行里,有名且最年轻的花神婆。 她有名不是因为年纪轻,是她自出生便带着额间红痣,既开了阴眼招鬼wifi,还是自动连接那种,又有自带震煞鬼魂的能力,红莲婆婆说,这是祸福相依痣。 命格奇,若出生在不合磁场的人家,那家人承受不住就会遭殃,婆婆说她是投错了胎,原本要随着尸体离去,却被她爸硬拉了回去。 原来村民没说错,她真是克死全家的天煞孤星。 好悲催的花家人…… 就在她十八岁那年某天早上,红莲婆婆叫了她进房间。 这是花袭人第一次进婆婆的房间,里面摆着三座坛位,分别是仙,魂,鬼。 红莲婆婆把她按在坛位前的椅子上,划破十指举到她头顶天门。 随着鲜红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额间红痣,她痛得鬼叫一声,感觉脑袋像是硬生生被塞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铁球。 意识里出现一个很大的房间,目测大约有两百平方,呈正方形,没窗没门,没见有灯,却亮如白昼。 房间中央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惹眼的莫过于那三箱金条,金晃晃闪着光,却被随意扔在地上,凌乱叠垒在一起。 手臂传来刺痛,她一恍神发现自己还在婆婆房中。 红莲婆婆的脸变得很苍白,说这是她的祖传宝物,意识空间,却能放任何实体。 随后见她手一扬,黑烟升起,房中出现一壮一瘦的黑影。 将军,红莲供养了五十年的无名孤魂,傅青,红莲从恶鬼口中救下的生魂,随着鲜血与花袭人达成契约,为她所用。 做完一切,红莲换了套黑金寿服,蹒跚走回木床躺下,含笑看着她。 你三十岁那年,会有一个大劫,记得,早早做好准备,若实在躲不过,就藏进意识空间里,它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红莲说完闭上眼睛,含笑而逝,没有灵魂出窍,没有黑白无常,仿佛除了一具躯壳,世间再无红莲的半点踪迹。 花袭人没哭,只是鞠了个躬,心底还有个疑问。 将军是死鬼,傅清是生魂,那仙呢…… …… 机场大厅,花袭人一身性感火辣的背心超短裤高跟鞋,狂野黑人卷发配着大墨镜,凹凸有致的身段,白皙笔直的美腿,引了不少人瞩目。 身后傅青依旧一身运动服,推着两个行李箱,神色有些担忧。 “姐,今年你三十岁,现在都十月了,不然,明年再去埃及吧,还有你的病……” 花袭人不以为然推了推墨镜,“我空间里已经备好足够储存,公司和房产我也早签了遗产公证,若这劫过不了,那些东西就留给林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叔,就是教她跆拳道的那个高大叔叔,爱好除了跆拳道之外,就是造人,家里六个孩子。 “姐……” “闭嘴,我特么天天累死累活赚钱,趁现在还能跑能跳,不去挥霍一番,都对不起自个。” 花袭人拔下墨镜,目光落在傅青苍白消瘦的脸上,柳眉一蹙。 “这身体有十年了吧,该给你找个新皮子了。” 傅青流转着幽光的双眸一喜,“行,姐,给我换回女孩样子嘛,都十年了,我还是不习惯臭男生的身体。” “滚,你以为装生魂的皮子那么好找啊,没给你换个老大爷老太太就算不错了。” “呜呜,姐姐好凶……” 随着花袭人踏入机舱,白皙光洁的肩头上,一颗小小的黑痣隐去,变成一缕淡淡的黑烟消散,剩余一丝低叹。 时也命也。 ———— 元唐,花府。 一个身穿柳红褂衣,身材圆胖的妇人急匆匆走进正院,提着嗓子吩咐身后端着石榴铜盆的几个丫鬟。 “赶紧的,动作都利索点,前院那边老爷回来了吗?” 青衣丫鬟连忙点头,“回齐妈妈的话,二门阿木刚才来说了,老爷已经回来,正赶着过来呢!” “大少爷二少爷呢,可有人去学院通知啊?” “去了去了,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呢……” 齐妈妈走进内间,古风奢华布置的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绕过雕花紫檀屏风后,精致的拔步大床被卸了纱帐,上头十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中央眉头紧皱的产妇。 “夫人,使劲,您已经破水见红了,要加快时间,对,一二三,用力……” 闫玉素缓缓吐着气,按照产婆的话,谨慎施力,冷静得不像自个在生孩子,还有空跟旁边的齐妈妈说话。 “阿雁,派人去通知我娘家了吗?” 齐雁忙不迭替她拭去额头的汗珠,语气无奈,“派了派了,我的夫人哟,这个时候您就别操心这些了。” 产婆也挺无奈的,她替人接生几十年了,还第一次见这么冷静的产妇。 “哎哟,见到头了!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乖孩子都不折腾人,来,夫人,该全力使劲了!” 闫玉素点头,抿了口递到嘴边的参汤,深吸了一口气。 “呜哇!呜哇!” 午时正刻,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花府里传出一道响亮的婴啼声,冲破云霄。 … 刚跑到院门口的花重楼踉跄了一下,连滚带爬冲进内间。 “玉素!” 带着哭腔的大喊声把欣喜的一众丫鬟婆子吓了一跳,而刚换好衣服的闫玉素无语翻了个白眼。 众人习以为常,憋笑看着狼狈的花老爷,纷纷行礼道贺。 “恭喜老爷,喜获千金!” “贺喜老爷,得偿所愿!” 花重楼扑到床边,先是打量了神色如常的妻子一番,喘了口气扶了扶歪掉的狐毛帽子,才反应过来,惊喜瞪大眼睛看向她怀里的襁褓。 “我闺女来了?!” 闫玉素抚着缠在额头的棉布,上了年纪的脸庞虽然有些细纹,但依旧风韵犹存,清丽脱俗,微笑把襁褓塞给丈夫。 “往后我耳根子可以清净了。” 要是怀里没抱着孩子,花重楼差点没蹦起来,唯恐吓到他宝贝闺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拉开纯棉布。 “哈!哈哈!没有小丁丁!哇哈哈!” “……←_←” 众人无语。 花袭人猛的被一连串的大笑声给惊醒,皱起眉头,破口大骂! “呜哇呜呜哇!”(尼玛哈个毛线啊!) “……” “嗷呜嗷呜?”(那个毛小鬼在哭?) “……嗷?” ?????? 好像是她自己? “哦哟,不哭不哭,爹爹吓到囡囡了,哟哟,不怕不怕,是爹爹哦~” 一道鸭公嗓捏着音尾在哄她,还用手摸她翘屁屁,叔可忍婶不可忍! “哇哇!”(我是你大爹!) 花袭人爆起,然后就爆起了一下…… “哇嗷嗷嗷!” (特么的什么情况!) 花重楼被闺女的小脚丫踢了一下,踢中心窝一般,飘飘欲然。 “哇哦,我闺女好有劲!哭声也倍响亮,中气十足!” “哎哟,瞧瞧这小脚丫,这小手,这小脸蛋,噢,真是好看极了了呀……” 众仆人也纷纷赞同点头,她们家小姐可真是长得雪雕粉琢,尽得了夫人的好相貌,加上额心那颗红痣,竟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闫玉素好笑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女儿的丈夫,“老爷,囡囡应该是饿了,阿雁,让奶娘都准备好吧。” “欸,早备好了。” 奶娘?! 花袭人汗毛竖起,连忙摇头摆手,却忘了自己是个刚出生的奶娃,摇不动。 “哇哇!”(不要!) “哎呀!” 花重楼惊喜低呼,“玉素你瞧,囡囡睁眼了!” 闫玉素讶异,伸头过来看。 “还真睁眼了,她两个哥哥都是几天才睁眼的呢。” “欸呜?!” 花袭人拼命瞪大眼,够不到揉眼睛的小短手费劲扑腾,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隐隐的光线。 花重楼见小闺女张着粉红小嘴,睁大圆溜的大眼看着自己,还挥小手,不由心花怒放。 “我闺女瞧爹爹呢!哎哟,这个机灵劲儿,刚出生就会认人了,稀罕得哟!” “老爷,让阿雁抱囡囡去喂奶吧,你也换身干净衣服。” 花袭人错愕中换了个更柔软的香香怀抱,朦胧的眼前有点粉红色晃动,脑子还在惊愣状态。 大吉大利,别慌别急,她要好好理理。 …… 深夜时分,粉红小木床上的婴儿悄咪咪睁开眼,在她快把眼睛眨抽筋之后,依稀可以看得清凑到眼前的物体了。 欲哭无泪看着眼前短小精致的两只小胖手,花袭人咬牙切齿! 去你二奶奶的大劫,根本就是要她死! 那天她记得飞机飞在半空,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昏暗下来,雷电交加,机身剧烈抖动,满机舱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惊声尖叫,她和傅青对视一眼,脸上写着三个字。 完蛋了,大劫来了。 果然下一秒,她前边的机舱口突然嘭一声巨响,竟然打开了! 然后她和傅青被强风卷出机舱,可她在急速掉落中回头,那机舱门又神奇的被风吹着给关上了! 你丫二大爷! 敢情就是要她的命呗,飞机失事就死俩人,不对,傅青不算人,就特么死她一个,企图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随后她意识一闪,拉着皮子已掉落的傅青闪进空间,大松了口气。 房间早被她布置好了,隔开的卧室有床有沙发,有衣柜,金条钱财堆在衣柜里,卧室外面整齐码放着一整排的矿泉水和罐头食物,零食,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还在最远那个角落隔了一个小厕所,有马桶,旁边还有个大密封箱。 对,这操蛋的空间有光有空气,但没水! 马桶不能冲水,她就从网上买了个大密封箱,上面的小口只能进不能出,马桶边上有纸巾有几卷套马桶的胶袋,拉完屎绑好扔进密封箱,再喷空气清新剂。 主打一个精致,完美! Ps:原本傅清建议只买垃圾袋,拉了屎装好就往空间外面丢,但花袭人是文明人,她不想自己的屎雨,砸到别人头上…… …… 第3章 命格奇 没了皮子的傅青飘在半空,眼馋看着瘫在沙发上喝可乐啃薯片的老板,角落将军巨大的身影委屈耷拉着,他在面壁思过。 原因是老板怀疑他偷看她拉屎…… 啊忒! 无聊过了一段时间,花袭人试着闪出空间看看,却发现外面是一片虚无缥缈,一望无际的黑暗,鬼影不见一个,趁掉下去之前赶紧溜了回来。 空间里不知道日夜,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密封箱里的粑粑应该装了三分之一了,空间突然天翻地覆起来,剧烈抖动! “老板!” 傅青和将军一个飞闪拉起花袭人吊在半空,才避免她被倾倒的衣柜砸死。 “我擦!我的房子!” 花袭人被俩鬼提着,在半空眩晕中闪避着砸来的物体。 噼啪一声巨响,外面亮起一道剧烈的闪电,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花袭人狠狠撞上一个硬物,焉菜翻了个白眼,失去知觉。 再醒过来就身处一个极度狭窄的空间,全身被挤得死疼,周围湿哒哒黏糊糊的。 尼玛,不会是掉海里被鲨鱼吞了吧? 她拼命憋着气往前面挣扎了好久,噗嗤一声挣脱束缚,却被一双大手抱住。 她头昏脑涨,筋疲力尽,只记得张开嘴喊了几声将军傅青,耳边有小孩哇哇大哭声,没来得及细想,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 原来她以为的葬身鱼腹,是在她老妈的肚子里…… 就一个下午,她迷糊之际就被数不清的人抱了个遍,脸被戳了无数遍,还要忍受她现在的便宜老爸那张满是胡茬的大脸荼毒,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夸张赞叹声。 嗯,看来她挺受欢迎。 前世她没出生她妈就嗝屁了,当然是喝奶粉米糊长大的,所以她现在最难顶的是,喝,人,奶! 不想刚投胎就把自己饿死,她没得办法,忍着恶心咬上那颗大果果,饿死鬼投胎一样猛吸完就嫌弃推开。 尼玛,恶心归恶心,口感还是不错的…… 她是看不清,但她听得到,今天这一茬一茬的人聊天中,她大概总结了一下。 她老爸叫老爷,听声音是个矫揉造作的娘娘腔,老喜欢摸她屁屁,老妈叫夫人,声音很好听,手指很滑,身上很香。 大少爷二少爷应该是她哥,叫阿维还是阿完的,听声音年龄不小,想抱她被老爸骂了几句。 其他就是什么阿雁,阿珂,青木,小玲啥的,根据她老妈老爸吩咐的语气,应该类似保姆或佣人,所以她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老爷夫人,少爷,她是被闪电劈到哪了?民国?清朝?古代? 花袭人眯眼,模糊看向昏黄灯光下,围着她的几个人影,好像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玲在打瞌睡,还有两个衣服绿绿的佣人。 “呜啊?”(傅清?) “啊呜?”(将军?) 四周静悄悄的,花袭人才赫然发现,那些跟了她十几年的鬼哭声都没了! 红莲婆婆传给她空间之余,连那些冤魂哭诉声也一并给赠送了过来。 害得花袭人十几年来,都是白天睡觉,晚上骂鬼。 花袭人闭上眼,拼命想着进入空间,可睁开眼还是雷打不动,试了十几次,她哀嚎一声! “嗷嗷!”(她的零食!她的金条!) 小玲一下子乍醒,见到自家小姐张着嘴娇娇哭嚎,连忙抱起来轻轻哄着,旁边两个奶娘利索净手擦干,抱过襁褓。 花袭人原本就怒火中烧,看到大果果又凑到嘴边,转头嫌弃避开,把所有脏话凝聚嘴边,指着模糊的天花板开骂! “哇嗷呜嗷呜!”\(`Δ’)/ ……… 鉴于花袭人骂了一晚上的娘,把府里人吓得不轻。 天色刚蒙蒙亮,花重楼抱着累极睡去的宝贝疙瘩,心疼皱着一张颇为秀气的脸。 “玉素,囡囡昨天还好好的呀,怎么后半夜倒哭起来了,可怜见的,嗓子都哭哑了……” 闫玉素探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语气有点迟疑,“我看不像哭,倒像是叫嚷,你瞧,眼泪都没一滴。” 花重楼脸色凝重,思索着把女儿放到妻子怀里。 “我看我还是去找个郎中回来看看吧,囡囡还不肯吃奶呢,饿到她可就麻烦大了……” 闫玉素摆摆手,“倒不至于,我姑姑今天应该就到了,她身边的费嬷嬷会医,比平常郎中大夫都强些,阿雁,你去备些牛乳,等小姐醒来试着给她喂几口看看。” “欸,好咧!”齐雁连忙应下,快步走出去。 花重楼在床沿坐下,稀罕看着呼呼大睡的女儿,不时摸摸小手,点点脸蛋,爱不释手。 “玉素,辛苦你了。” 闫玉素好笑,“总算不枉费我一把年纪,厚着脸皮老蚌生珠了,还好是闺女,不然下半辈子还得听你唠叨。” 花重楼握着妻子的手,感激得热泪盈眶,“浑说,玉素一点都不老。” “阿维都二十有三了,我如何不老?” 闫玉素微笑看着怀里的闺女,随后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 “老爷,我差点忘了件事,记得我出嫁那日,姑母跟我俩说的话吗?” 花重楼顿了一下,哎呀一声站起来,着急扶着额头。 “我光顾着高兴,怎么忘了这事?怎么办?你姑母今天就会到府上,那我闺女……” 闫玉素抚着女儿嫩滑的脸蛋,心生不舍,“我母亲早逝,父亲不愿意再娶,整日沉迷修道问佛,形同出家,我祖父祖母身体也不好,姑母操持闫家耽误了嫁人,到最后干脆梳起不嫁。” “她性子向来严谨,除了和我父亲能说上几句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为人淡漠,自小我和两位兄长最怕的就是她。” “如今我那三个内侄儿也是,见到她像见夫子一样,声都不敢吭,她也从不和晚辈亲近,囡囡是我们两家唯一的女孩,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她一点青睐?” 花重楼满脸忧愁心疼摇摇头。 “当初你也是你这辈里唯一的女孩,还是她的亲侄女呢,她都待你没什么不同,更何况是囡囡?哎呀,我金尊玉贵的姑娘可不能受这种冷待啊,这可怎么办……” 正说着话,小丫鬟跑进来,紧张禀报,“老爷夫人,外祖家姑姥姥到了,随行的还有大舅老爷和表少爷。” 花重楼一个踉跄。 “这么快?夫人,这可怎么办?” 闫玉素吸了口气,“我姑母向来说到做到的,逃避也没用,再说老爷是不是忘了她曾经说过的话?若咱们的女儿出生,定要交出去才能保平安顺遂的,为了咱们闺女,不舍也要忍这几年了。” “……唉!我的宝贝女儿啊……” …… 正院大堂。 花重楼忧心忡忡和妻子跨进厅堂,只见闫俞钦和长子闫博庭落座左边客座,父子俩相貌几乎如出一辙,此刻面容严肃,危襟正坐。 主座上,一个素华棉袍的妇人优雅端坐,满头乌发简单梳起圆盘髻,只别了一支通体翠绿的翡翠簪子,那白皙的鹅蛋脸,眉眼清冷,坐在那一动不动都能显露出通身的雍容华贵。 花重楼一如当年初见闫甄那般,心提得老高,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姑母安,大舅兄安。” “姑母安,大哥哥安。” “嗯,阿素,身体怎样了?” 闫甄微微颔首,抬起素手招了招。 “谢姑母,阿素无恙。” 闫玉素屈膝回话,边拐了拐身边不动的丈夫。 花重楼极度不舍看着怀着还在睡觉的闺女,又顶不住闫甄那清凌凌的视线,万般艰难抬脚上前,把襁褓交给闫甄的贴身嬷嬷费岚。 花袭人迷糊中被换了地方,鼻尖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檀木香,使劲伸了个懒腰,费力睁开有些黏糊的双眼。 尼玛,好像有眼屎…… 稍微清晰了点的视线里,出现一张气质美女的脸庞,花袭人用小胖手揉揉眼睛。 “哇哦!”(气质美女哇!) 闫甄定定和奶娃对视半晌,目光移上到奶娃额间的红痣,眼眸一缩,缓缓勾起嘴角。 “哇哇哦!” (笑起来更美了!) 比起奶娃的纯粹欣赏,在座四人以及费嬷嬷则是惊吓到了。 作为闫甄的晚辈,长这么大都还真是第一次见那张万年不变的脸,露出笑容。 花袭人是视觉动物,没鬼捉就喜欢到处溜达,看帅哥美女,如今变成个奶娃躺美女怀里,哪有不上手的道理? 下巴滑腻温暖的触感,让闫甄讶异不已,也惊掉了其他人的下巴。 “咿呀呜!” 花袭人猥琐无齿一笑,光明正大揩完油,一把抓住美人胸前的圆盘红玉。 “哇哇!”(好东西!好古董!) 闫玉素眉头紧蹙,上前一步,正想开口,却惊见姑母脸上的笑容扩大,往日里淡漠的声线带了丝明显的愉悦。 “你想要这个吗?” “姑母!” 闫玉素和大哥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开口阻止,“姑母,这是您的……” 闫甄抬手,视线依旧定住娃娃的脸蛋上,又问了一次。 “你想要这块玉?” “嗯呐!”(谁会嫌钱多哇,更何况她刚丢了三箱子金条,要努力存回本!) “呵呵,好,那我就把这块红玉,送给你。” 几人还没从刚出生两天的婴儿会点头的怪事中回神,又被闫甄的话惊到。 这红爵玉可是闫家镇宅之宝,闫家世代是神庙国师,主道教祭司,上五代家主据说是升天得道,托梦给闫甄的祖父,赐下这块红爵玉,但却没说如何赐法。 正当闫甄的祖父疑惑着急,小孙女闫甄携玉而生。 “姑母,这玉一直是您不离身之物,贵重有灵,囡囡一个刚出生的女娃,怎么受您这份大礼?” 闫甄没有理会几个担忧的晚辈,径直卸下镶嵌红玉的项圈,给奶娃戴上的瞬间,眼见额间那颗红痣更加鲜艳欲滴。 她目光中闪过一丝解脱,不露痕迹低喃了一句话。 “你终于来了……” 花袭人抱着怀中的宝贝傻乐,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老爸老妈叫这个美人姑母。 啧啧,保养得真好,有钱银啊…… 闫甄摆手让几人坐下,语重心长说起这趟的目的。 “阿素你还没出月子,按理说我不应该此时来打扰,但出于担心,我还是赶来了,当年我说过的话,你们没忘吧。” 闫玉素默默点头,而花重楼心如刀割,踌躇不决。 闫甄眉头微蹙,语气冷了几分。 “你岳丈早观过天象,预言这孩子命格极奇,你花家还护不住她,你若不想她平平安安长大,自个拿主意,我也少操一份心。” 玩着宝贝古董的花袭人讶异哇了一声,不会是她的灾星体质又要害人了吧? 岳丈闫擎天预言极准,花重楼惊出一身冷汗,闭眼咬牙,深深鞠躬。 “是重楼错了,一切听从姑母安排。” 闫甄缓了脸色,“你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个闺女,我岂会不知你的不舍,放心吧,她在我闫家养着,不会亏待她,六年之后,她自然能回到你们身边。” 花袭人转头看向颇为俊秀的便宜老爹,咂巴咂巴小嘴。 五十?倒看不出来,还是那句话,有钱银懂保养啊…… “但你们记着我说的话,这六年中,不可前来相见,见多一次,对她,对你们都是莫大的损害,切记。” 花重楼差点要哭出来,六年不能见!他的宝贝疙瘩啊! “……是,姑母,囡囡还没起名,既然日后六年要养在您膝下,请您赐个名字吧。” 花袭人无聊扣着红玉金边,她再次投胎还是投到姓花的人家里了,看来注定还是得叫花袭人…… “你能想通,甚好,来之时我和你岳丈商量过,这孩子出生年月日极阴,但时辰却是午时正刻,一天中最盛阳的时辰,携盛光而来。” “命格奇,披龙衣,她是女孩,不好贵过头,就用袭人二字吧,正面冲一冲。” 站在闫甄身旁的费岚惊诧发现,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娃,刚刚好像翻了个白眼? … 闫甄做事干脆,翌日便带着咿呀流口水的花袭人,踏上回程的路。 花家最不缺的是什么? 钱。 在闫家素青色的马车后方,浩浩荡荡跟了六辆奢华极致的四马豪车,里面全是足够供花家千金使用到二十岁有余的金银财帛,首饰摆件布料。 还没完,跟着马车走的有家丁五十,丫鬟婆子上百,衣着华贵鲜亮,咋一看还以为皇帝出行。 ………… 第4章 闫家 城外,闫家车队早已隐去,花重楼踮着脚尖遥望,双目含泪,久久不动。 闫玉素还没出月子,不能出门见风,陪同送行的是花维和花纨兄弟俩,身后各站着妻室刘氏和陆氏。 花维暗叹一口气,他何尝舍得这个比他儿子还小两岁的可爱幼妹离家远赴京都,但诚如闫家姑婆婆所说,为了妹妹的平安,也只能忍下相思之苦了。 “父亲,回吧,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呢。” 花重楼回神,耷拉着肩膀上了马车,随后传出一阵割肉般的痛哭,引得路人侧目。 兄弟俩对视一眼,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唉,父亲像娘,母亲似父…… …… 在花重楼念叨着闺女肯定舍不得他这个老父亲的时候,花袭人躺在美人姑婆怀里,四仰八叉睡得口水直流。 闫甄替她擦了把嘴巴,神色愉悦抚着那颗小红痣,感叹舒了口气。 “阿岚,我这些年的重担,总算能卸下了。” 费岚把鎏金茶杯放下,神情有些感伤。 “姑娘,外人都说您梳起不嫁是为了操持闫家,可您都是被这块红爵玉给耽误了一生,尽管红爵玉的主人此刻回来了,可您也老了,终究是晚了……” 闫甄微笑,“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感伤这些人情世故,我还算运气不错,死前能等到这一天,也不枉费老祖宗一番恩赐了。” “姑娘,阿岚只是替您惋惜,当年那个人……” 闫甄抬手,神色淡淡。 “都过去的事了,何苦再提,如今我只想着,好好将袭人养到六岁,送还给她父母,那我也能毫无遗憾的闭眼了。” 费岚叹气,姑娘就是太执拗了。 “姑娘,那闫家宗祠里那位……” 闫甄单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袭人还小,不好去那乱地,等她满周岁了再去见吧。” ———— “好漂亮的女娃……” “娘,我要看妹妹!” “呵呵,这不是你妹妹,她是你父亲的表妹,按辈分,你该叫她表姑姑。” “啊?她那么小一个,怎么就是我姑姑了……” 窸窸窣窣的谈话中,花袭人悠悠醒转,使劲伸着手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凑到她面前的小正太。 “咦哇?”(这是哪?) 她只记得途中摇摇晃晃走了好久,醒了吃,吃了睡,最值得安慰的是,她喝得不再是人奶,而是牛奶。 “妹妹,呃,表姑姑醒了……” 花袭人如今已经能看到三米之内的环境,费力转头先看了一圈屋里环境,有些失望咂巴咂巴。 这屋子大归大,但布置比起豪华奢靡的花家,差远了。 闫甄抱着她起身,走近主座。 “袭人,这是你外祖父闫擎天。” 说着又走到左下座,“这是你大舅舅闫俞钦夫妇,二舅舅闫俞深夫妇,这三个是你的表兄,博庭,博望,博涵,这几个是你表兄们的孩子,以后你就认识了……” 除了闫擎天,众人傻眼看着往日话不多说半句的闫甄,煞有其事跟一个奶娃说话,还侧身让奶娃认人。 魔怔了吧? 然而更让他们傻眼的是,那奶娃还咿哦着点头,挥动的小胖手疑似在打招呼…… 一路上,闫甄说了不少闫家的事情,而花袭人已经确认,美人姑婆绝对知道她不是个真正的婴儿,所以也懒得再装几年只会拉屎喝奶的奶娃了。 不得不说,这闫家一屋的男人,个个长得是真帅…… … 晚间,内院。 闫俞钦身穿内袍坐在书桌前,俊朗冷峻的脸庞透着一股正气,目不斜视看着手中的竹简。 崔婉婷犹豫上前,眼里带着试探。 “老爷,您瞧见姑母那块红爵玉带在袭人身上了吗?” 闫俞钦神色淡淡,“姑母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把玉送给袭人,自有她的道理。” “……我知道,只是,这玉得先帝亲赐名,是闫家之宝,着实贵重,如今给花家的女儿,是不是有点……” 闫俞钦眉头一皱,冷下声音。 “你收起你那点心思,这块玉是姑母出生带来,是她的私物,如何处置不是我们该置喙的。” 崔婉婷脸色一紧,连忙摇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先就寝吧。” 闫俞钦站起身,冷淡丢下一句话,甩袖而去。 “老爷!” 崔婉婷错愕追出去几步,见丈夫走的是青柳居方向,气恼咬牙。 “又是姓柳那个贱蹄子!” 洪妈妈暗叹上前,替主子披上外套,苦口婆心相劝。 “夫人,您明知道这个家里,姑奶奶说话行事就是圣旨,连老太爷都不会反驳,您何苦提这些,招老爷不喜呢?” 崔婉婷回到软榻坐下,气愤不平。 “我如何不知?要不是她闫甄霸道,我这个闫家主母,也不至于成婚十几年才能掌管家务,想我崔家名门望族,嫁到毫无权势的国师闫家,已经算是低嫁,想不到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洪妈妈连忙关好门窗,出声阻止。 “哎哟,我的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闫家世代受承国师之职,虽从不参与朝政,但向来备受帝王百姓尊崇,声望远大,您可别让有心人听到这些大不敬的话。” 崔婉婷只知失言,挫败靠着软枕,满脸不忿。 “她闫甄是闫家人,那红爵玉是何等宝物,当然应该传给闫家儿孙,就算传女不传男,可我博庭博望还年轻呢,焉知以后会不会给我生个孙女?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粗鄙商人出身的花家吧?” 洪妈妈知道自家姑娘从来瞧不上低嫁商人的小姑子,可又明白闫玉素是闫家唯一的女儿,备受老太爷,老爷,二老爷的疼爱,没人敢看轻几分。 只是自家姑娘憋了十几年的气,去年刚从姑奶奶手里接过管家权,就开始有点飘飘然了,事事就多了几分计较。 “姑娘啊,您往好处想,要不是这些年姑奶奶管着家,您也不能自自在在的生养两个少爷,如今您儿孙满堂,又执掌全家,何苦去稀罕那块已经有主的石头呢。” 崔婉婷长舒了口气,优雅坐起身抿了口茶,神色莫测。 “对,我现在才是掌管全家的主母,我儿博庭进翰林院不足一年,便连升两级,前途无量,博望在学院也颇受赞誉,往后,我才是最大的赢家,岂是她闫甄一个后继无人,没男人要的未嫁老女能比的?” 洪妈妈微皱了眉头。 闫甄当年才貌双绝,尚未及笄便有无数男儿慕名而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闫家的大门,轰动一时,还不缺宫里的皇亲国戚,其中还有如今的圣上呢…… 只可惜当时的闫家主母早逝,家中无人操持,硬生生让这么一位倾城国貌的美人,蹉跎至今未嫁,让人扼腕。 “我也是想不明白,闫玉素四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闺女,她怎么就舍得给闫甄抱来养了?难道是因为她花家粗鄙不堪,让女儿到闫家提提身份?” 洪妈妈瞧姑娘有些不屑的眼神,连忙压低了声音。 “老太爷不是说过吗,这孩子与闫家有缘……” 崔婉婷摆摆手,嗤笑道,“呵,什么有缘,我想是闫甄自个没孩子,抱个回来养呗,男孩子是传宗接代的,当然不好开口,这不,抱个丫头片子回来。” “父亲和闫玉素向来都听闫甄的,这些话你们蠢得相信,我可不信。” “……姑娘,这话可别乱说啊!” “好了,我知道分寸,你瞧见跟着女娃回来的马车吗,那花重楼也挺舍得下本,反正以后她跟着闫甄住隔壁独院,也犯不着要我管。” “一个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风浪,等我博庭博望哪日给我生个孙女,我看她闫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哼!” 崔婉婷踢掉软底鞋,躺在空荡冰冷的床榻上,越发恼怒。 “下去吧,明早记得过去请老爷回来用早膳。” 洪妈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 花袭人很无聊,无聊到有点怀念以前那些吵得她发飙的鬼哭声。 闫家人口比花家多,但规矩却比花家严谨了不是一点点,丫鬟婆子走路都是无声的,哪像花家那些仆人敢整日吱吱喳喳,欢声笑语的。 美人姑婆自己住一个院子,布置好听点是简洁清雅,往难听里说,就是朴素得有点寒酸,关键她还吃素。 花袭人来了快三个月,就没见过这院子里餐桌上,出现过肉这个东西,暗暗庆幸自个还好是喝奶时期。 美人姑婆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屋外洒扫的小丫鬟,身边侍候的就一个费岚,也是个不多话的。 早起沐浴念佛,写字,看书,画画,午饭后会带她过去隔壁住院看看她外祖父,回来逛逛花园,继续写字看书画画,夜色刚降临,就沐浴睡觉。 主要是,她全天会带着花袭人在身边,她不闷,但花袭人已经濒临崩溃,眼神都快呆滞了。 再这样下去,她这辈子估计会得道升天。 啪! 一只沾了墨汁的小胖手拍在洁白的宣纸上,把费岚吓了一跳。 闫甄挑眉抬头,对上奶娃控诉的大眼。 “闷了?” 花袭人趴在书桌上,费力点头,脖子前改小的项圈红玉镶边换了童趣的金铃铛,晃动着叮铃响。 “呃呃!”(闷出鸟了!) 闫甄把那只小胖手拿开,瞧见纸上那可爱的小掌印,轻笑放下笔。 “罢了,带你出去走走吧,阿岚,备车,去灵国寺。” “咿哇哇!” 花袭人眼一亮,兴奋蹬腿,终于不是隔壁院了! 她现在是个奶娃,反而更能看到众人的真实情绪,其他人没什么,但她大舅母很明显对她不喜,眼中总会露出一种不屑又嫉妒的神色。 住在别人家里,看别人脸色,花袭人当然不爽,但为了小命,为了不祸害花家人,权当没看见。 她也想时间快点过,回花家吃香的喝辣的横着走…… 灵国寺 整个寺庙占据半山腰,层层峰峦,景色宏伟。 檀香扑鼻,来往的人如流水,却没人敢大声说话,庄严肃穆,只剩禅钟悠扬。 花袭人被裹在厚厚的被褥里,费力伸着头四处看,不时惊奇咿呀一声。 讲真,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进寺庙。 红莲说过,她身上这么重的阴气,进寺庙估计都点不着香…… 闫甄抱着她走进一间静室,如今天气刚入秋,花袭人麻利爬出襁褓,在干净的木板地上兴奋打滚。 “呜啊呜啊!” 闫甄也不管,径直在禅座前跪坐下来,刚想伸手去拿木鱼锤,却被花袭人快了一步。 “咔咔!咦哇!” 青空进来就看见这一幕,点大的奶娃穿着锻青色小棉袍,努力搬着怀里的锤子,往木鱼爬去,磕磕碰碰敲了两下。 临窗阳光洒落,那张雪雕一般的小脸挂着灿烂的笑,额间红痣仿佛发了亮,隐隐一股红光把奶娃笼罩住,恍若天人。 “青空大师,别来无恙。” 闫甄起身合掌行礼,却见青空看着袭人怔怔出神,手中的佛珠都忘了转动。 旁边费岚连忙把奶娃抱起,颔首行礼。 “青空大师,小孩子不懂事,唐突了。” 花袭人玩得正嗨,有些不满意挣扎了一下,好奇打量这个光头老和尚,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串色泽光滑的大佛珠上。 “咦哇!”(好东西!好古董!) 清纯的奶音让青空回了神,合掌颔首。 “阿弥陀佛,闫施主,久违了。” 几人落座,花袭人挣脱怀抱,快速爬到老和尚面前,二话不说就摸上那比她手还大的佛珠。 “咿呀!”(妈呀,手感倍棒!) “袭人,不可顽皮。” 闫甄挑眉,这小财迷估计又看上那串佛珠了…… “无妨。” 青空慈祥的脸庞展颜,对上奶娃一双葡萄大眼,眼里闪过震撼。 “小施主,不若今世人啊。” 花袭人愣了愣,老和尚意思是看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嗯啊!巴拉巴拉?”(你看出来了?那我该咋办?) “施主,世上万事皆有缘法,既来之则安之。” 耶?这老和尚似乎听得懂她的话,花袭人顾不得摸佛珠了,指手画脚开始诉苦,叽里咕噜嚷了一通。 她想开口说话啊!她想找回空间那三箱金条哇!她想见鬼哇! “……” 老和尚微笑转动佛珠,面前小娃一脸苦恼,挥舞着小手比划,清脆悦耳的奶音在静室里萦绕。 闫甄丝毫不意外,微笑看着这一幕怪异又和谐的画面。 ………… 第5章 又见鬼啦! 黄昏之际,晚霞绚烂。 院门前,闫擎天一袭棕红长袍站立,银白的长发长须,加上手中的银色拂尘,远远看着,像下凡的老仙者。 趴在车窗口的花袭人赞叹,咿呀挥着小手打招呼。 马车停下,闫擎天笑呵呵伸手把外孙女抱下来,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串佛珠,讶异扬起银白的长眉。 “这是,青空的佛珠?” 花袭人无齿一笑,“嗯呐!咔咔!” 闫甄走下车,轻笑出声。 “临走前抱着佛珠不放,青空大师送她了。” 闫擎天哈哈一笑,“这可是那吝啬老小子最宝贝的佛珠,竟然也舍得,罕见啊!” “袭人,这可是好宝贝,赶紧放回你的小金库里藏着。” “嗯嗯呐!” 花袭人得意洋洋猛点头,费岚偷笑把佛珠接过,走进偏间。 里面是这几个月花袭人收集的宝物,有闫擎天屋里的名画,玉石摆件,闫俞钦屋里的砚台笔架,闫俞深屋里的花瓶金烛台,还有几样小孩玩具零碎,发簪拨浪鼓什么的。 费岚暗笑放好佛珠,小小姐长得漂亮,不会说话但精通撒娇之术,无往不利,哄得全家大小都喜欢。 除了那个心胸狭窄的崔婉婷。 不过小小姐好像也知道,对上崔婉婷就翻白眼…… 花袭人玩了一天,婴儿的身体扛不住造,昏昏欲睡张嘴喝着喂来的奶糊,分神听这对老兄妹的谈话内容。 “那如此说来,青空也知道了?” 闫甄抿了口茶,点头,“嗯,过两日宫里估计会来人,兄长,我们该准备着了。” 闫擎天缓缓点头,眼神略微试探看向妹妹。 “也好,迟早要进宫的,那宗祠里那位也该见见了。” 花袭人不止一次听过这话,宗祠里那位是哪位?住宗祠的,不是牌位的话,难不成是鬼? … 果然,不用两日,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人,看着像太监,举止恭敬侍候着闫甄和花袭人上了辆金碧辉煌的马车。 花袭人趴在窗台,目不暇接看着外面繁荣热闹的街道,小嘴乐得合不上。 根据这段时间一点点收集资料,她大概总结了一下如今身处的时代。 国号元唐,看人衣饰打扮也挺像唐朝,但却不是武则天那个唐朝。 因为皇家不姓李,姓元。 花袭人绞尽脑汁也没想起那个朝代皇帝姓元,干脆丢开不管。 反正她没想靠预知未来赚钱…… 绕过热闹的主街,马车停在一扇耸高的朱色大门前,两旁站着面容肃穆,铜甲红衣的高大侍卫。 闫甄戴上青纱帷帽走下马车,身后费岚抱着惊奇咿呀的奶娃。 朱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望不尽的大道,尽头依稀可见一排金碧红瓦的建筑。 闫甄抱过花袭人又上了辆人工轿子,晃悠着走在宽广的大道上,不时经过一些衣着华丽的宫女,还有青衣脸白的太监。 个个低眉垂眼,走路悄然无声,要是大晚上,像鬼。 走了半刻钟,绕过长廊假山,清香花圃,轿子终于停下。 随行的老太监拂尘一甩,捏着尖细的嗓子喊道:“陛下,闫家小姐到!” 陛下?! 被晃得差点睡着的花袭人一个机灵,精神百倍兴奋蹬短腿。 古代皇帝耶! 闫甄拍了拍奶娃屁屁,优雅跨下车,跟着老太监踏进敞开的大门。 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香,花袭人皱了皱鼻子,瞪大眼睛打量富丽堂皇的内部装修,最后落在前面主座上。 黄金坠冠,金袍金靴,通身贵气,气宇轩昂,是皇帝没错了,但他怎么神情怎么这么悲伤? 旁边还有个绛紫锦袍的华发老太太,目光如炬,神情严肃。 闫甄没摘帷帽,屈膝盈盈跪下。 “臣女闫甄,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圣安。” “……请起。” 元珲抬手的动作急了些,声音带了丝沙哑,惹了旁边太后一个侧目。 “无需多礼,闫小姐请坐吧,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闫甄声音平静,“谢太后挂怀,无恙甚安。” 花袭人总算看出来了,从她们进殿,这皇帝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美人姑婆。 这就奇了,据说外祖母早逝,闫甄只能操持家事,连两位兄长,家里晚辈的婚礼,都是闫甄一手办成,因此才耽误了自己。 可若对方是皇帝,嫁入皇室光宗耀祖和操持自家家务那点事,两两相比,实在有点过于悬殊了吧…… 瞧皇帝那副稀罕的小样,咔咔,有八卦解闷了。 “闫小姐,今天哀家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已经明白吧?” “臣女明白。” 闫甄起身,把怀中奶娃交给走下来的嬷嬷。 爸爸妈妈,我出息了! 花袭人落在当今太后的怀里,大眼瞪得溜圆,努力克制去抓她身上那些宝物的胖手,可她没忍住…… “咿呀呀!”(古董!全是古董!) 太后讶异看着在她怀里腾一声站直的奶娃,丝毫不认生摸着她胸前的项链和鬓角。 “这小娃倒是不认生。” 闫甄暗暗扶额,路上忘记吩咐这个见钱眼开的小妮子了…… 元珲始终没看到闫甄的脸,有些失望伸出手握了握奶娃的小手,却被她一把抓住,顺势踩着当今太后和皇帝的膝盖,扑到元珲怀里,双眼冒着金光。 “咿呀哇!哇哇!”(黄金!全是黄金!) 闫甄和费岚无语低下头,不忍直视,但太后和皇帝却是诧异不止,还有赞叹。 黄金冕冠被小胖手抓得摇晃,元珲也不恼,随手拿下大拇指上的镶金玉扳指塞进小胖手,把冕冠解救出来。 “哈哈,不愧是小天星,胆子够大的。” 小天星?我还恒星呢! 花袭人满心欢喜啃着玉扳指,继而注意力转向皇帝腰间的金吊坠。 太后微笑点头看着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国师预言,这小娃能解元国如今的燃眉之急,闫小姐,国师可有说如何解?” 闫甄没脸去看那个费力解皇帝裤腰带的奶娃,屈膝回话。 “父亲说,只需把袭人放在陛下的龙榻上,用她和陛下的指尖血滴入红爵玉,即可。” 花袭人一愣,松了皇帝的裤腰带,转头看向美人姑婆。 你可没说要戳指尖啊! … 没想到花袭人凭着一具三个月的婴儿躯体,爬上了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龙床,还能自由乱爬兼翻跟斗。 元珲端坐床沿伸出手,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闫甄,神情恍惚。 “陛下,臣女得罪了。” 指尖被银针刺破,元珲的全部注意力却在握着他半边手中的微凉触感上,心中五味杂陈。 血滴落入红爵玉上,纹丝不动,闫甄执起花袭人的小手,微微刺破指尖,随着第二滴血落下,红爵玉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将一大一小笼罩住。 “呃!” 花袭人只觉脑壳一胀,剧痛袭来,耳边就传来久违的熟悉声音。 “老板!” “花姐!我是傅清!你听到我说话吗!” 将军!傅清! 花袭人咬牙抵抗脑子里仿佛又被塞了个铁球的剧痛,眨了一下眼,就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 她的房间!她的金条! “咦哇咦哇!”(感谢天感谢地!) 飘在半空的傅清一脸着急,“老板你在说什么?你,你怎么变成个小屁孩了!” “袭人!” 闫甄的声音把花袭人拉回现实,眉头紧锁拍着她汗湿的小脸。 元珲除了自腹部升起一股暖流之外,并无其他不适,眉头紧蹙看着脸色煞白的奶娃,显得那颗红痣更加耀目。 “怎么回事?高正,快传太医!” 闫甄也没想到会这样,方寸大乱,随手扯下帷帽,把小小的人儿抱起,脸上是罕见的担忧着急。 “袭人!你怎么了?” “……咿呀。” 剧痛缓缓消散,花袭人喘了几口大气,虚软抬起手摇了摇,哼唧一声。 外面太监禀报,太医到了。 白胡子太医见太后,陛下神色凝重,不由暗暗好奇这个躺在龙床上的婴儿是何人,谨慎诊脉半晌。 “回太后,陛下,这位小小姐脉象并无大恙,只是一时激动,疲劳过度,好好休息几天就无碍了。” 几人见奶娃的脸蛋确实恢复了红润,齐齐松了口气,心底尚有疑惑。 刚才她好好坐床上,怎么会疲劳过度呢? 而花袭人囧囧暗骂,老鬼,你若把这话传出去,那她应该是历史上第一个在龙床上疲劳过度而死的女人,呃,女娃,这让外人会怎么揣测…… 太后念了句阿弥陀佛,脸上带着疼惜,“倒是没料到会如此辛苦袭人,她是为我元国的将来受了这苦啊。” 元珲才把目光从闫甄脸上艰难移开,微微点头,“难为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小娃了,朕要好好的封赏,你们。” 闫甄瞥见奶娃眼冒金光,快人一步点住那张小嘴。 “太后,陛下,臣女愚见,此时论赏为之尚早,先看看成效再赏也不迟。” 太后略微思索,点头赞同。 而元珲僵硬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眼里带着一丝黯然。 太后岂有看不到之理,暗叹一声,“闫小姐,太医刚说袭人需要好好休息几天,不好再行车劳顿,就先住在哀家偏殿里吧。” 床上小娃装作虚弱朝她挤眉弄眼,闫甄无奈。 “谨遵太后懿旨。” ———— 夜深,费岚走进偏殿,见她面带困倦,怀着的奶娃却精神百倍,指手画脚叽里呱啦。 “呃,姑娘,小小姐已经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了,真的不需要请太医来看看吗?” 没等闫甄开口,花袭人连连摆手,指着自己嘴巴又是一通嘀咕。 喵的,舌头撸不直,有口难言…… 闫甄无语,抱着小人上塌躺好,轻轻拍着她的屁屁。 空间里,将军傻乎乎挠头,傅清来回飘,听了半天总算是得出一点结论。 “老板你重新投胎了?” 花袭人打了个呵欠,“嗯呐。” “那我们要等你会说话了才能出来吗?” “……嗯呐。” “那还要几个月啊,老板你不知道,那天突然黑下来,你就消失了,我们又出不去,天天叫你也没人应……” 傅清叨叨絮絮中,花袭人枕着美人姑婆的馨香怀抱,沉沉睡去。 …… 接下来几天,从太后和皇后的怪异神情,皇帝的欲言又止,加上费岚不时透露的消息,花袭人总算弄明白了缘由。 原来皇帝元珲和闫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小恋人,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元珲另娶他人,荣登高位,闫甄梳起不嫁,潜心修佛。 花袭人坐在太后怀里,眯眼看着皇上皇后肩膀上趴着的两个黑气小儿,血色的红豆眼带着惊恐。 对的,昨天滴血之后,她花袭人又能见鬼了。 撒花~ 花袭人瞥了眼远处凑一块瑟瑟发抖的黑影,啧了一声。 讲真,深宫这个地方,怨鬼实在是多。 皇后长得很大气,只是此刻语气有点酸丢丢的。 “闫小姐难得进宫一趟,不多住几天吗?” 闫甄屈膝,平静如水,“谢皇后娘娘关爱,只因家中老父年迈,琐事繁多,臣女不得已要尽快赶回去处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睛一直落在闫甄脸上,太后娘娘暗叹一口气。 “也罢,国师为国事操劳,如今年岁大了,该多多注意身体才是,你是闫家的主心骨,倒不好强留你了。” “谢太后娘娘体恤。” 该说的话已说完,闫甄抱着奶娃上了马车,徐徐走出宫门,后面跟着三辆豪华的宫廷专用马车。 “你满意了?” “咿呀!” 花袭人咧着一张小嘴猛点头,兴奋趴在窗台看她的移动金库。 现在人多不好下手,待晚上把东西扔空间里,那就万无一失了! 哇咔咔! 费岚失笑摇头,“姑娘,奴婢是真小看小小姐了,从古至今,估计没人能进国库直接搬宝贝的人吧?” 闫甄无奈拍了拍奶娃的屁屁,“想我闫甄向来朴素无华,临老却养了个十足的小财迷。” 花袭人扭了扭屁屁,趴到小桌上抓起闫甄的墨笔,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 我的血没用,他们身上有怨胎,不除没孩子。 闫甄扫了眼,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外祖父自会处理,带你来滴血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花袭人扁嘴,敢情她只是个骗人的工具,不过幸好无意打开了空间,还赚了三车宝物。 值了。 ———— 第6章 绝世大帅哥! 连接了招鬼wifi,花袭人日子有趣许多,每天吃喝拉撒之余,就是吓鬼玩。 一个多月过去,闫府里的鬼差不多跑了个干净,宫里来人了,还是皇帝身边的高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闫家女甄德行兼备,巴拉巴拉,封为嘉德县主,食邑八百户……” “花家袭人聪明伶俐,巴拉巴拉,深得朕心,特封为嘉乐县主,食邑八百户,其父花重楼授为临州县主簿,其母赏九品诰命夫人……” 闫甄抱着兴奋的奶娃,盈盈叩头。 “谢陛下恩典!” 高正笑眯眯一甩拂尘,旁边小太监捧上礼制衣饰和各类钗环首饰。 “杂家贺喜嘉德县主,嘉乐县主了,请两位主子穿戴礼制服饰,随杂家进宫谢恩。” 费岚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笑盈盈把人引到偏殿休息稍候。 崔婉婷目光定在那些珠光宝气的衣物首饰上,满心嫉妒,忿忿不平。 闫甄和圣上有旧情就罢了,但这么个屁大小娃凭什么也能封县主?还福荫父母也脱了商籍,跻身官道了? 闫擎天笑呵呵抚着胡子,“前日,兰贵妃和新进宫的两位美人,前后诊出喜脉,太后和陛下都欣喜万分。” 众人十分诧异,当今圣上登基后,膝下也有三男四女,但不知道为什么,三个皇子一个腿疾,一个弱症,一个出生就是眼盲。 最怪的是,自圣上四十岁打后,宫里进了好几批秀女,却连蛋都生一个出来。 宫里宫外的名医都诊治过,可都没发现什么毛病,眼看那些皇家宗亲都蠢蠢欲动,朝堂上动荡不安,太后急得如锅上蚂蚁,召司天监开了十几场求嗣法坛,但依旧毫无动静。 而闫甄只是带花袭人进去住了几天,怎么就让沉寂了多年的后宫,再现生机了? 除了敢怒不敢言的崔婉婷,其他人倒是挺高兴的,纷纷开口祝贺。 而花袭人托着腮咂舌,这皇帝真够牛的,快六十岁的人得多拼命耕种,才能一个月种三个…… …… 赏赐到达临州花府的时候,花重楼抱着圣旨老泪纵横,一屁股挤开两个儿子,兴冲冲要收拾东西上京谢恩,顺道看能不能瞧瞧他的宝贝闺女。 闫玉素把跟着寄来的信封丢递给丈夫,语气有些怜悯。 “老爷,姑母说了,要你好好待在临州做官,不得进京,谢恩的事她自会向陛下说明。” “……呜啊~他们,他们太狠心了!” 花老爷掩脸,泪奔而去,剩下众人哭笑不得。 “母亲,姑母封县主我不觉得意外,可我们小妹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也能和姑母得一样的封号?还让花家能踏入官场了?” 闫玉素也颇为奇怪,“信中姑母也并未细说,姑母做事向来有理,或者是顺道为你们小妹和花家挣一个功名吧。” 花维脸上带着感激,“姑母是为了母亲您,也是为了花家的以后,真是良苦用心了。” 闫玉素点头感叹,“当初我要嫁入花家,族人都不同意,是姑母一口应下,帮我撑足了场面和底气,可究竟还是有许多人瞧不上花家商人出身,我虽然没去在意过那些流言蜚语,但原来姑母一直都没忘记呢。” “为了你们的日后前途,往后,我们花家该脚踏实地,谨守本分,好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福分。” “是,母亲。” …… 谢恩方毕,闫甄推拒了太后和皇后的挽留,带着新晋嘉乐小县主,去参观赏赐下来的县主府邸。 五进三的敞亮大宅子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主街隔壁,周边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 这宅子上一任主人是博学多才的庄太傅,他告老还乡之后,宅子才被朝廷回收,翻新修葺。 鉴于花袭人还小,尚未赐独府,牌匾是陛下亲笔嘉德二字,可谓贵重。 既是皇恩,宅子里已然配备齐全,礼部拨下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嬷嬷宫女,只需拎包入住即可。 花袭人只恨自己不会走路,呆在费岚怀里兴奋蹬腿,见着个稀罕摆件就指着嚷嚷,要摸摸,只差没当着众人的面,把宝贝来个凭空消失。 而此刻空间里的俩鬼,还在埋头整理老板前几天丢进来的杂七杂八古董,累个半死。 因为花袭人金库里的宝贝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怪异事件,只有闫甄和费岚知道,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仔细追问,只叮嘱她在外人面前别露了痕迹。 “袭人,你想搬到这里住吗?” 尚嬷嬷是太后亲派来掌管宅子杂务的,早听太后说过嘉乐小县主天资聪颖,不比平常小儿,如今见她一个半大小娃,认真点了点头,还会嗯呐一声,不由暗暗惊诧。 闫甄微笑打量着布置雅致的亭台楼阁,“好,那我们明日就搬过来吧。” “尚嬷嬷,麻烦你打点一番了。” “嘉德县主客气了,老奴遵命。” …… 闫甄要搬走,最高兴的莫过于崔婉婷。 以后她就是府里独大一份了!再也不用守那些闫甄留下的铁定规矩,再也不用整日活在她闫甄的影子下做人! 反而是闫俞钦最为不舍,他深知妻子的管家能力,若不是一直有姑母镇守,闫家不能像如今这般平稳安泰。 “俞钦,你要明白,以后陪你走下去的是你的枕边人,你父亲和我都老了,以后你就是闫家的顶梁柱,该规劝的,该改变的,都得你们自己学会掌握处理。” “千里堤坝,崩于蚁穴,一个家族的掌管人,需得如何调配各方,你应该心中有数。” 闫俞钦默然点头,自是明白姑母的话中有话。 “侄儿谨记姑母的话,姑母,只是您和袭人搬出去了,那宗祠里……” 闫甄摆摆手,“我晚上戌时后会带袭人过去一趟,求个答案,你吩咐下去,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 … 夜色暗浓,闫甄抱着花袭人,跟随提着青花灯笼的闫擎天,走进闫家宗祠。 宗祠很大,弥漫着浓烈的檀香味,庄严肃穆中带着阴森的冷气。 花袭人打了个饱嗝,四处张望。 这镇守宗祠的那位神秘人物应该是个大角色,不然连宗祠外面百米内,都不见一个鬼影子。 闫甄把奶娃放到蒲团上,执起香线点燃,作揖三下插入案台上的香炉,与闫擎天一并跪坐下来。 “老祖宗,您请指示。” 祠堂里寂静无声,蜡烛上的火苗纹丝不动,久久不见动静。 花袭人挠了挠脑门那几根新长的黄毛,狐疑打量着周围。 “咿呀哇!”(给老娘出来,赶紧的!) 噼啪一声! 火苗突然微微晃动,爆了个烛花,就在花袭人面前,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乍现! 花袭人打了个饱嗝,兴致勃勃打量黑影,还抽空看了眼闫擎天兄妹俩,发现他们好像看不见黑影。 “咦呀呀?”(你是谁?) 黑影看不出轮廓,浑身萦绕着黑气,侧了侧头,似乎看不到东西。 见那只修长的鬼手伸到自己面前,花袭人赏脸握上去,脸上带着狡黠的坏笑。 果不其然,鬼手顿了一下,默默缩了回去,似乎很疑惑搓了两下。 花袭人得意一笑,管你什么老祖宗,只要是鬼,见到她都得绕道走,更何况是触碰。 这个老鬼应该道行不浅,没被她震飞出去就算厉害了。 “咿呀呀!”(还要不要握手?) “……” 闫擎天和闫甄对视一眼,见奶娃笑嘻嘻挥小手像跟人对话的模样,不由暗暗惊讶。 难道袭人真能见到老祖宗魂魄? 案台上的黄纸出现一个水印的字体,闫擎天才起身走到左侧一幅长画前,横向拉开,竟露出一扇紧闭的石门。 黄纸上那个进字,不过几个呼吸便已淡去,花袭人非常好奇,这是什么原理? 只见闫擎天左摸右按一番,石门轰隆打开,飘出几缕刺骨的寒雾。 闫甄用棉袍裹紧奶娃,抬脚跟着闫擎天走进密室,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别看门口不大,内有大乾坤,两人走了百步长的小道,走入一片圆空地。 四周积满了寒冰,中央石台上,一副冰棺映入眼帘,依稀可见里面有个黑衣人躺着。 而花袭人目光落在守着冰棺的四道黑影上,见到她都抖了一下,但没动。 得了闫擎天示意,闫甄把奶娃放到冰棺上方,退回站立。 “哇哇!嗷呜!” 当看清楚冰棺了白衣人的脸,花袭人惊艳瞪着大眼,口水直流! 我靠!什么老祖宗!什么老鬼!这分明是个绝世大帅哥啊! 老祖宗一头柔顺白发,一袭黑金衣袍裹着修长伟岸的身段,近乎苍白的脸庞俊美异常,透着一股出尘的冰冷死寂,可偏偏长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眼尾上翘,眼角含春,天生媚相。 尼玛,天生尤物啊! 只可惜,魂魄离体,只剩一副皮子了…… 诶?傅清不是没皮子嘛,这眼前可不是绝妙的选择? 哇咔咔,天天带着一绝世大帅哥,能看又能玩,爽歪歪啊! 四周冰雾似乎凝固一瞬,一张黄纸凭空飘落。 闫擎天拾起一看。 三岁再进,出去! ………… 回到房间,花袭人还在惋惜没能摸摸帅死鬼的俊脸。 闫甄替她脱下外裳,边轻声问道,“袭人,你见到老祖宗魂魄了?” “嗯呐!” 花袭人一骨碌爬到床头抓起费岚准备的炭笔和纸,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他是? 闫甄和衣靠着软枕,开口解释。 “元罗,大唐开国君王。” 开国君王?! 花袭人眨眼,大略算了一下,据她了解,这个朝代到如今是第四代君王,如今是元唐三十五年,那这大帅哥不是得有两百岁以上了? 为何死?为何在闫家? 闫甄扯出帕子,替奶娃擦去小手的碳灰,娓娓道来。 “三百年前,天下纷乱,老祖宗十五岁初立大唐,当时厌胜之术横行,金族,魅族,延族是当时关外最盛行的三大巫法之族,利用神鬼之术,蛊惑民心,甚至是能把活人炼成傀儡,屡屡骚扰我国边境,动摇国本。” “老祖宗携红玉而生,出生那日就有红光环绕,妖魔鬼怪近不了身,暂时能解救一二,但国事繁忙,战乱不断,老祖宗分身乏术,后来,敌国西泰,北戎,和巫法三族联手,进侵大唐。” “危难之际,老祖宗将皇位传于堂弟,带领一万精兵前去抗敌,最后在烽烟山,用自身之血摧毁红爵玉,封印万鬼千魔,保大唐几百年安稳。” 花袭人听得云里雾里,又鬼又魔的,还能封印,这是个玄幻时代吗? “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祖宗虽然血流尽了,再无气息,但遗体却刀枪不入,毫发无损,后来被带回我朝,供于皇陵冰台之上,百年不见腐烂。” “我们闫家祖辈道教出身,我太曾祖父得道升天前,断言元罗老祖宗魂魄受损,尸身无碍,若有命定之人辅助,必定能重获新生,还留下一段戒言,也可以说是预言。” “鬼门开,众生哀,红爵玉,天星来。” “额间痣,万鬼惧,世间清,安泰来。” 花袭人摸摸额头的痣,有些不信,难道几百年来,这大唐就没有一个额间带红痣的小娃出生? “因为太曾祖父的遗言,我们闫家子孙世代要守护老祖宗尸身魂魄,到了我曾祖父这辈,无意发现了老祖宗的魂魄指引,亲自打造了冰室,将老祖宗接到闫家,后来,我携玉而生,所有人以为我就是那个命定之人,但老祖宗给出答案,我只是运玉者,天星并未降临。” 闫甄长舒一口气,笑容淡淡。 “三十多年前,当今陛下的三名皇子接连出现病倒,而皇家也再无所出,跟烽烟山屡屡闹出动静有关,被封印的万鬼隐隐有冲破牢笼之象。” “我曾祖父察觉有异,自觉时日不多,费尽一身道法布下道网,临走前留下话,若百年内天星不现,元罗不醒,大唐危矣。” 花袭人歪头,指了指自己,又摊摊手。 闫甄了然笑笑,“你娘怀上你那天,你外祖父就得了老祖宗的提示,借预言之名罢了,你出生当天,老祖宗的冰棺红光环绕,有融冰之象,由此可见,你就是那个天星,毋庸置疑。” 原来如此。 花袭人抱着小枕头滚进闫甄怀里,无聊打了个呵欠。 据闫擎天所说,唤醒老祖宗需要她这个天星念出咒语,并且以血施法才可行,可她现在连舌头都撸不直,谈何施法? 不管了,既然老祖宗都发话了,让她三岁再去,还有大把时间呢。 ………… , 第7章 重现人世 翌日,闫甄带着花袭人搬到嘉德县主府,除了每月去一次灵国寺,照样足不出户,吃斋念佛。 花袭人每天吃喝拉撒,囤古董,跟傅清和将军咿呀唠嗑解闷,终于熬到舌头能撸直,开口说话这天。 “李,二,哒,耶!” 整整七个月啊!她花袭人终于又能说话了! 闫甄和费岚一脸疑惑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而傅清和将军热泪盈眶,无比怀念!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老板回来了! …… 这日,闫甄拗不过吱吱喳喳吵得她头疼的小人儿,启程回了闫府一趟。 “外祖护!” 主座上,闫擎天远远听到一个清脆奶呼的叫声传来,讶异抬眼。 闫甄走进大堂,怀里红衣喜庆的漂亮娃娃正摇着两根小炮仗黄毛,笑得一脸灿烂。 闫擎天欣喜一笑,“怎么回来没提前说一声,袭人会说话了?” “嗯呐,外祖护!啾啾!” 两个舅舅和三个表哥都在,花袭人逐个喊了声,笑眯眯的。 不是她口甜,是憋太久,找话茬。 被唯一漏掉的崔婉婷撇嘴,眼红盯着奶娃身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暗暗戳火。 果真是低贱粗鄙的商家女,挂得跟只金葫芦一样! “姑姑!姑姑!” 闫博望的小儿子科麟刚五岁,见到漂亮小姑姑就撇下玩伴,冲过来打招呼。 花袭人也挺喜欢这个平日给她解闷,怎么蹂躏都不哭的小正太,赏脸伸出手摸摸他脑壳。 “小麟,乖。”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笑众人,那个被小麟撇下的玩伴,是个差不多同岁的小姑娘,此刻脸上带着一点恼怒,嘟起嘴打量这个抢走众人关注的小不点。 “姨母,她是谁啊?” 崔婉婷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你就跟着小麟叫表姑姑吧。” 花袭人随意扫了眼这个双眼微长的清秀小姑娘,殊不知未来某天,差点命丧于此人手上。 …… 元唐三十八年,花袭人三岁,会跑会跳,能说会道,跟着闫甄看书练字画画,逗猫遛狗,样样精通,丝毫不像个小孩。 但由于她整日呆在县主府里,除了去闫家玩玩,去灵国寺坐坐,几乎见不到外人,所以也没什么闲言碎语。 宫里在三年内接连诞生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举国欢庆,太后曾几次召唤花袭人进宫,但都被闫甄以各种理由推拒。 宫中送礼的马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反正花袭人的空间里,已经占了一半。 傅清的皮子还没找到适合的,只能随将军飘在半空,守着花袭人。 但闫甄是携红爵玉出生之人,体质自然有点与众不同,每次将军和傅清靠近些,她总能察觉出异样来,有几次还打算让闫擎天来驱驱鬼。 出于安全考虑,花袭人把两人,呃,两鬼赶回空间去呆着,她可不想失去两条有用的臂膀。 而此刻闫擎天忙着准备唤醒老祖宗的各种仪式物件,激动无比。 是夜。 三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在东郊皇陵界碑处,闫擎天带着闫甄下车,冲早在等候的皇家马车行礼回禀。 “老臣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陛下。” 锦帘掀开,元珲微微颔首,“起来吧,闫卿,一切可备妥了?” “是。” “那进陵吧。” … 皇陵外把守森严,皇陵内寂静无声,四个金铜龙首火盆亮着火把,中央祭台上,偌大的冰棺萦绕着白雾,融化的冰水顺着四边台面凹槽滴落。 下方,太后和元珲神情严谨,手持令牌并肩站立,闫擎天佛尘一甩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稍候停下。 花袭人整理一下身上的黑金小长袍,昂首挺胸走到祭台旁,朗声吟诵早已记熟的祭词。 “炎炎圣火,赐予光明,衍生万物,造福众生,光辉大德,世代铭记……” 清脆悦耳的孩童声在空旷的室内环绕,驱散了寒冷,多了几分暖意。 花袭人口不停,举起双手仰拜三下,随后只见她手在胸前划过,项圈上的红爵玉亮起光芒,划破的指尖点上额间红痣,再缓缓贴上冰棺。 “魂气无不在,魂气无不有,长不灭,永不消……” 随着耀眼红光笼罩冰棺和女娃,四面凹槽的水滴变成水流,被照红的雾气袅袅缥缈,恍若有了灵魂一般。 守护冰棺的四魂虽惧怕花袭人,但也知道此刻她是在帮助他们的主子,静静待在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缓缓流淌的水流中渗入一缕鲜血,花袭人只觉手都要被冻僵了,冰棺只剩一层裹住黑衣老祖宗的薄冰。 随着薄冰化为水,老祖宗的样貌也越发清晰起来,正当花袭人欣赏睡美男之际,发生了件挺尴尬的事情。 或许因为时间太久,老祖宗身上的长袍遇上空气,又被水阻力拉着往下,竟开始寸寸破开,转眼露出一副苍白但宽阔的胸膛,粉红的小啾啾瞬间吸引了花袭人色眯眯的视线。 “咳!” 闫甄转身,闫擎天手快脱下青色外袍一甩,盖到老祖宗身上,惹了花袭人一个多管闲事的白眼。 她一个三岁小娃在这个封建时代,没电视没网络的,还得等多少年才能看到这种高质量的裸男? 而且刚才美男那裤子也差不多快掉了…… 淦,忒可惜了! 女娃摇头晃脑咂巴小嘴,回味无穷,别人看不出什么,闫甄十分了然,无奈抿唇上前低声催促。 “时辰快过了。” 行了行了,区区招生魂而已,还能难倒她花大师不成? 花袭人仰头看向上空悬浮的黑影,解下项圈放于美男胸前,口中缓缓念着祭词,忍痛再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玉面。 耀眼的红光再度乍现,众人抬手遮挡,四道黑影抖了抖,被红光推出去几步,而上空的黑影逐渐透明,化作丝丝缕缕白烟,落到祭台上的身体。 片刻钟过去,随着红光逐渐变弱,花袭人抽回手,眉头紧蹙掏出布条绑好伤口。 奶奶的,有点晕,回去要煲红枣猪肝汤补补血…… “……唔。” 一道低沉沙哑的呻吟响起,众人瞪大眼,紧紧盯着老祖宗微动的眼皮。 元罗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是模糊的光影,似乎有个白白的小东西在面前晃动,浑身虚软,耳边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孩童声。 “哎,元罗是吧,你怎样?看得清楚吗?” 花袭人歪头打量那双朦胧的桃花眼,满意摸着下巴。 “这眼睛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闫甄无语,闫擎天连忙上前,“袭人,不可无礼,过来。” 花袭人耸肩转身准备走下祭台,却被男人冻水鬼一样的修长大手一把抓住手臂,跟提小鸡仔似的。 “……你,是,谁?” 哦哟,刚醒就要认人了。 花袭人咔咔一笑,挣脱大掌反拍了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花美女,记得报恩哦。” 闫甄蹙眉,“袭人!” “啧,好啦好啦,紧张什么,害我流这么多血,搭句讪都不行……” 花袭人确实有点失血过多,小脸有些苍白,头重脚轻的埋进闫甄怀里打了个呵欠。 闫甄眉头蹙着担忧,见太后和皇帝已经上了祭台,低声跟兄长说了句话,便抱着女娃转身走出皇陵。 她和袭人该做的事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就管不着了。 马车轻轻启动,闫甄打开小暗格取出一个琉璃小瓶,倒出一颗暗色药丸放进半杯温水化开,又加了点蜂蜜,小心用勺子喂给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娃。 费岚心疼摸着女娃的小手,语气担忧,“姑娘,小小姐的手脚摸着好冰,要不要奴婢让人去请了大夫候着?” “不用,今日之事隐秘,不好外传,这是太后娘娘赐的降红丹。” 费岚讶异,“皇室秘药大补天丸?” 闫甄把半杯褐色的药水喂完,执起小手诊脉片刻,才舒了口气。 “一时虚弱,无大碍了。” 费岚也松了口气,掀开半点帘子看向后面跟着的皇家侍卫。 “咱们就这样走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那边不用管了吗?” 闫甄轻拍着女娃的屁屁,嘴角勾了勾,眼中神色淡漠。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自有兄长打理,老祖宗是皇家的人,苏醒后自然也该回到皇家去,与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阿岚,前些日子我让你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费岚点头,“都备下了,姑娘,您准备明天就出发?会不会太急了些?” 闫甄笑笑,“快六十年了,除了去临州接袭人那次,我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说实话,是挺心急的。” “如今烽烟山的异动不可小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盘中复杂,老祖宗复醒现世,必会引起天下瞩目,袭人的能力过于离奇惊世,她还小,我不想 牵涉其中,无端招惹一些麻烦,此刻离开,对各方都有利。” “可是花家那边,该怎么解释?” 闫甄长舒了口气,“无妨,袭人长到六岁,我自会把她还给花家。” …… 待花袭人醒过来已是第二日下午,马车已经到了符州,距离京都有百里之远。 她倒不怎么意外,听完闫甄的解释,笑眯眯拉开窗,新奇打量着不同繁荣京都的景色。 “那是什么?” 淳朴野趣的小集市还挺热闹,花袭人指着路边一群聚集的人,中央站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和妇女,眼神木讷。 费岚扫了一眼,毫无起伏,“人牙子在卖丫鬟奴仆呢。” “卖人?” 花袭人啧了一声,神色淡淡,入乡随俗,她没那么大的圣母心想去改变一个封建禁锢的时代,若她不是运气好,投生到那些丫鬟身上去,以她一人之力,恐怕也难逃一个有铁定规律时代的压迫。 “秀秀!” 一道沙哑的悲呼响起,花袭人重新看过去,只见一个妇人跪地,死死拖着人牙子的裤腿,面容绝望。 “大人,求求你!我女儿还没死,不要拉她走!” 络腮胡老板一脸横肉,凶狠踢开妇人。 “这丫头自从被狗吓晕,气都没了,不扔还留着臭我马车不成?滚开!” 妇人被踢翻,艰难爬起身扒着担架上的人儿,悲痛欲绝。 “不!她只是吓晕了,她没死……” “滚开!老子平白失了几两银子,窝火得很……” 妇人被踢倒几次,再也爬不起来,双目空洞瞪着晴空万里的白云,来往行人如织,但都只是投以寥寥几个怜悯目光。 小担架从马车旁经过,晃动中,脏污的白布滑落,一个瘦小的女孩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僵硬的小脸死白中透着青色。 “等等。” 清脆的孩童声响起,络腮胡男人见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停下,帘子被掀开,爬出来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女娃。 “这对母女我买了,多少钱?” 男人愣了愣,瞥见女娃身上贵气的打扮,连忙上前鞠躬,笑容可掬。 “小小姐好,这个,这个小丫头已经没气了,不然您再看看其他的,小的这有大把手脚麻利的丫鬟呢……” “不用,我就要她们两个,多少钱?” “啊?呃,这老的厨艺甚佳,要,要二两银子,小的嘛,就,就五百钱吧……” “哎哟老板,你刚才都说这小丫头都断气了,你还收人钱,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就是,这个妇人被你踢了几脚,能不能活还说不定呢,还二两银子,真是的……” “小姑娘,你可别被骗了……” 路人纷纷开口谴责,络腮胡男人脸有点僵硬,赔着笑脸。 “哎哟,这对母女原本长得不错的,我花了不少买来的,这不是出了这摊事嘛……” 花袭人伸出一个手指。 “一两,买一送一,卖不卖?” “……这,小小姐啊,我这也太……” “哦,那算了。” 花袭人耸肩转身,还没数到三就被错愕的络腮胡喊住。 “成交!” …… 客栈里,妇女磕了三个响头,小心翼翼带着惊疑。 “谢谢夫人小姐,谢谢……” “起来吧。” 闫甄摆摆手,与费岚一起看向旁边观察尸体的花袭人,眉头微蹙。 刚才她们也搞不懂为什么袭人非要买个死人回来,但她坚持说有用处,便随了她。 花袭人伸手探向女孩的大动脉,又翻开眼皮看瞳孔,确定这还真是个刚断气的死人。 “她是被吓晕的吗?” 妇女一愣才反应这个奇怪的贵家小姐在问她话,连忙点头。 “是,秀秀她是三天前被恶狗吓晕过去了,然后,就一直没醒……” 说着妇人又抹起眼泪,“小姐,秀秀她,她死了吗?” 花袭人站起身拍拍手。 “没死,岚姨,帮我把她带进里间,我要给她治病。” “……啊?” ———— 第8章 傅清,秀秀 深夜,客房厅里,妇人站得僵直,惴惴不安,闫甄举手打了个呵欠,疑惑看向亮着灯光的内间。 费岚也一头雾水,不时张望。 “姑娘,这小小姐……” “好了。” 花袭人的声音传来,随着珠帘响动,只见她绕出屏风,身后赫然跟着那个没气的小女孩! 闫甄霍得站起身,微睁大了眼。 “……秀秀!” 妇人狂喜扑过去抱住女儿,不可置信。 秀秀被抱得死紧,无奈看了眼花袭人,有些不自在伸出手拍拍妇人。 “呃,娘,我没事了……” 妇人拉着女儿噗通跪下,“小姐救命大恩,小的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牛做马报答报答您!” 花袭人抓起闫甄的杯子喝了口茶,摆摆手。 “先起来吧,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小姐有什么吩咐,请说,请说!” “人我是救回来了,但是她忘记了许多事,这个没办法治,你慢慢再告诉她,行吧?” “是是,谢谢小姐,秀秀,快谢谢小姐!” 命都保住了,还计较这点东西,妇人连连点头,又拉着秀秀磕了几个响头。 “行,那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岚姨,开间房间给她们吧,再备些菜。” 妇人深感震撼,惊愕摇头。 “不用不用,奴才们怎么可以住房间,奴才在这服侍夫人小姐就行!” 花袭人瞟了眼黄花菜秀秀,语气淡淡。 “秀秀需要休息,等她养好身体再服侍,去吧。” 小小的人儿身上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妇人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带着女儿跟费岚走出房间。 闫甄歪头,见女娃神情自若。 “你怎么救活的人?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花袭人打了个呵欠,“老天爷赏饭吃,天份。” 见美人姑婆还要问,花袭人啪叽趴倒,伸着懒腰嘟囔。 “困死了,睡觉。” 闫甄默然,替她盖好薄毯,熄了追问的心。 算了,袭人命格奇特,还真不能以常人举止来衡量她。 …… 翌日,妇人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品,早早等在门口。 费岚接过水盆,“芳嫂,麻烦你了。” 芳嫂连忙摇头,压低声音。 “不麻烦不麻烦,费姐姐,阿芳想跟您打听打听夫人小姐的口味,阿芳想给夫人小姐做顿早饭……” 面对她的恳切目光,费岚笑笑,简单说了几句。 “我家姑娘吃素,口味清淡些就行,小小姐喜甜酸,荤食。” “好好,谢谢费姐姐!” 连芳谢过费岚,匆匆下了楼。 待闫甄和花袭人洗漱完出来,饭桌上已经备好热腾腾的早餐。 一边是素包子,青菜粥,几样素食小点心,一边是肉包子,红米甜粥配几样颜色鲜亮的小点心,还有一小碗醋溜肉段。 “唔,好香呀。” 花袭人爬上凳子,塞了块精致的肉段进口,讶异点头。 “芳嫂,手艺不错啊!” 闫甄抿了口鲜甜带着菜香的粥,也颇为讶异看向妇人。 连芳欣喜鞠躬,“奴才以前在旧主家是个厨娘,手艺粗陋,夫人小姐不嫌弃,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嗯,不错不错。” 美人姑婆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出行就带了个会点拳脚功夫的车夫北叔,服侍的人就费岚一个,又只会做素食,花袭人不喜素,基本走哪吃哪,好不好吃看运气。 花袭人三两下干完两个精致小巧的肉包子,满足喝了口水。 “秀秀呢?” 连芳欣喜看着光盘的桌面,“小女喝了您吩咐的汤药,还在睡觉,奴才过去叫她……” “不用,我自己过去,你待在这。” 花袭人丢下擦嘴的帕子,施施然走出房间,推开隔壁的门。 秀秀早醒了,正穿着新裙子来回转圈,小脸笑得灿烂。 “老板!” 花袭人打量一下她的脸色,“怎样?这副皮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傅清笑着转圈,喜形于色。 “没有,适合得很!谢谢老板,我终于变回女孩了!” 花袭人得意一笑,“没想到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的皮子,一两银子的事搞定,还赚了个厨娘,她对你没起疑吧?” 傅清,不,秀秀摇头。 “没有,这个妈对女儿是实打实的好,昨天给我洗澡洗脚,擦身擦药,好得我都有点内疚了,毕竟我占了她女儿的身体。” 花袭人伸手拍拍她裙子,语气淡淡。 “她女儿已经死了,估计是真的吓狠了,魂飞魄散,没有你占着身体就会腐烂消失,相比之下,让她有个寄托更好吧。” “还有,我姑婆眼尖得很,你这几日要注意些对我的称呼,还有态度。” “明白!奴婢拜见小姐~” 一道黑影出现,将军有些委屈耸拉肩膀。 “老板……” 花袭人摊手,“你还得先呆在里面,我会找机会跟姑婆说清楚,这个世界盛行神鬼之说,随处都可见那些抓鬼师,还是先别惹什么麻烦。” 秀秀笑嘻嘻把委屈的大块头推回去,兴致勃勃绕着花袭人转圈。 “别管他,老板,不,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玩?古代耶,太神奇了。” “谁知道,咱们埃及之旅没去成,送个古代之旅也不错,管她去哪,有得玩就行,走!” “说得对!嘿嘿!” 对于花袭人和十二岁的秀秀没两天就亲密无间的现象,除了连芳受宠若惊之余,闫甄两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或许是袭人打小没什么朋友的原因吧…… …… 一行人从符洲出发,先是去了隔壁连云镇的亭云山等观赏日出,接着沿峻丽群山,乡间小镇,喧闹集市,慢悠悠的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待马车驶进一座叫炎台的大城之时,时间已经过去快半年,临近年关。 炎台城是个繁荣大城,时至年下,到处披红挂彩,喜庆洋洋,过往的车马豪车上档次,行人衣着鲜亮,脸上带着丰衣足食的笑容。 一个半大女娃掀开帘子,身上穿着粉红绸缎夹棉袄子,外披着雪白狐毛的长披风,乌黑的头发绑成小双髻,上面插着两个精巧的金铃铛。 天气寒冷,雪白晶莹,精致娇艳的小脸蛋有些粉红,她呼着白雾搓搓手,乌黑的大眼四处打量,耀眼夺目,恍若闯入凡尘的小仙童,吸引了不少路人赞叹瞩目。 “好标致的小姑娘……” “对啊,长得跟画里跑出来似的……” 一路上,花袭人对此类惊艳目光已经习惯了,讲真,这辈子的身体虽然还未长大,可这张脸蛋着实在惹眼,依稀可以估摸出长大后会是何等美女,连她自己照镜子都稀罕。 “北叔,就去那个客栈。” 北叔是个寡言少语的中年汉子,面对花袭人甜甜的吩咐,微露笑容,应了声驱马往那间外观豪华的大客栈走去。 ………… 第9章 好友 开好房,拗不过要看热闹的两个女孩,几人下二楼雅座开了席面用饭。 刚坐下,就听见隔壁座位几个锦衣男子讨论的声音传来。 “陵阳王?你们说的是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极受陛下尊重的那个陵阳王吗?” “除了他还有谁,据说陛下都颁发圣旨了,要所有皇室成员对待这个陵阳王,都要见他如见圣面呢。” “这就怪了,这陵阳王究竟是何人?能得陛下如此重视?” “据小道消息,这个亲王也是皇室成员,以前待在宫外静养什么的,近段时间才回的皇宫,至于具体是什么皇族身份,无人得知。” “不过光靠陛下这份重视,身份应该不会低到哪去,听说还是个相貌堂堂的俊美男子,这不,我兄长信上说,现在京都城里好多大臣世家,都争着要把女儿嫁给这个陵阳王呢……” “可我听说,好像这个陵阳王一时风头太过,惹了其他不少皇亲国戚的不满呢……” 花袭人挑眉,托腮和闫甄对视一眼。 “看来他适应得挺快嘛。” “与我们无关。” 闫甄抿了口茶,语气淡淡,打量着女娃露出半截雪白手腕的衣袖。 “这半年你抽条了不少,阿岚,连芳,等会去购买些布料,给两个孩子做些新衣吧。” “哎。” 花袭人耸耸肩,她发现闫甄对京都事情真的是厌烦,半句不愿多提。 小儿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花袭人试吃了几样,夹了块红烧肉塞进秀秀大张的嘴里。 “和芳嫂的手艺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呢。” 秀秀咂巴咂巴嘴,又指了指那盘狮子头丸子,边点头附和。 “对,我娘做的没这么软烂,比较有嚼头。” 连芳笑呵呵看着给女儿塞食物的小姐,欣喜不已,“谢谢小姐夸奖,晚上奴才给小姐做。” 花袭人重新戳了个肉丸子啃着,边观赏着窗外红红火火的喜庆景象。 “姑婆婆,咱们在这过年?” 自从抱了花袭人回来养,闫甄就没试过食不言寝不语了,点头替她擦了擦嘴角。 “这里我有个旧友,明日去她家小住一段时间,过了年咱们再走。” 花袭人挺讶异,美人姑婆还有可以借住过年的好友? 不怪花袭人惊讶,闫甄这人,连对自家人都是冷冰冰的,能少说一句是一句,更别提对外人,怎么交的朋友? … 当看到梨花带雨扑过来的秦丽,花袭人差点没闪了下巴。 “呜呜,你个死没良心的,多久才来看我!天天只会在信上哄我,你怎么不等我进了棺材才来,王八蛋……” 只见一个衣着奢华,打扮贵气的美妇人死抱着无语望天的闫甄,边哭还捶,身后三个男人颇为尴尬挠着头傻笑。 闫甄好不容易挣脱,一向淡漠的脸上难得有了点粉红,没好气赏了个白眼过去。 “几十岁的人,闹什么。” 秦丽抹去脸上湿润,恨恨跺脚,“你还知道几十岁,不来看我又不让我去京都,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闫甄整理衣领,脸上罕见带了丝笑,“别闹了,在门口成什么样,再不请我进去,我去住客栈。” “还是这副死样子,半点亏不吃,进去!赶紧的!” 秦丽熟稔骂了句,目光落在傻愣半张嘴的女娃身上,眼睛一亮。 “这就是袭人?哎哟,长得跟朵花似的!” “……姨姨,你好漂亮。” 花袭人没想到两人关系如此之好,口甜些总是没错的。 “哎,哈哈,小嘴真甜,来,丽姨带你进去,冷不冷,饿不饿……” …… 秦丽可谓是能说会道,爽朗豪气的一个女人,跟她待一块半天,花袭人感觉闫甄说的话比一年还要多。 秦丽的丈夫和三个儿子全程陪着,肉眼都看得出她在这个家的食物链顶端地位。 夜间属于姐妹私话时间,闫甄靠着贵妃椅,话到浓时难得喝了半杯清酒,剪秋潋滟半眯,透出一股妩媚来。 秦丽给她添了半杯酒,定定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微红的眼角泛起泪花。 “都怪那个劳什子红玉,误了你一生,我这心,实在是难受……” “……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说这些作甚,如今我只愿袭人健康长大,我也算了无心愿了。” “我知道你对袭人的重视,可是阿甄,她有父母家人,你还要还回去的,可你呢,又孑然一身吗?” 闫甄抿了口清酒,笑容淡淡,“又如何?我已经习惯了。” 秦丽灌下半杯酒,快速抹了下眼角。 “当初,我就该把那破玉给砸了,就该下药也把你们两个绑在一起,如今也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喝醉了。” “醉个屁,咱们那时候说过什么,我们要找个老实人嫁了,逍遥快活作威作福过一辈子,你哄着我嫁了,可你呢……” “尽管我如今儿孙满堂,可眼睁睁看着你孤独一生,我这日子过得有何意趣,混蛋,就会骗我……” 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一个带着心疼的哭音,一个平静如水,趴在被褥里的花袭人睁开眼,暗叹了口气。 … 秦丽夫家在炎台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颇有威望,花袭人等人去哪都是畅通无阻,玩了尽兴。 元宵过后,该启程告辞了。 秦丽把花袭人拉到一边,神情严肃。 “袭人,丽姨求你件事。” “丽姨,什么事这么严重要用求字,您尽管说便是。” 秦丽看着不远处和费岚说话的好友,感伤叹气,“你姑婆婆命苦,一辈子除了我这个好姐妹,现在心牵挂的就只有你了。” “你别看她表面冷冷清清的,她对你有多在意多疼爱我都看在眼里,可你几年后就要返回临州花家,丽姨求你,到时候,你把你姑婆婆一并带回去吧,给她养老送终……” 花袭人洒然一笑。 “原来丽姨说这个,那是当然,我自出生起就跟在姑婆婆身边,与孙女无异,她能离得开我,我也离不开她呀。” 秦丽欣喜一笑,连连点头。 “好孩子,不枉费她疼你,如今虽然已过深冬,但北方边境那种冰寒之地可不同炎台温暖,我给你们重新换了马车,防风防寒,还有这些药丸,你们一行都是女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方便些……” “等会。” 花袭人讶异,“北方边境?丽姨,我姑婆婆说要去北方吗,不是往南边大昭国吗?” 秦丽身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去北境一趟,因为那里,有她的少年将军。” ………… 第10章 陈年旧事 午后,官道上,一辆宽敞的双驱马车缓缓停在茶摊边上。 花袭人跳下车,见闫甄领着连芳走进茶摊,连忙拉住费岚。 “岚姨,你不是说过,我姑婆婆和当今陛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少年将军又是谁?” 费岚讶异,还带了点不屑,“我什么时候说过是那个当今陛下?小小姐,你怎么知道将军的?秦夫人跟你说的吗?” 敢情是她自己揣想的剧情…… 花袭人摆摆手,“这个不重要了,岚姨,快给我说说嘛,我们现在是去北境找那个将军吗?” 费岚扫了眼连芳在侍候姑娘洗手,牵着花袭人走到马车旁,神色有点悲伤。 “跟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是李家二公子李仲,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姑娘是必定会嫁给李公子的,但后来当今陛下还未登基,看上了姑娘,从中阻挠,最后,李家怕得罪皇子,便派了李公子去北境参军。” “最后,李公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姑娘心死,便以红爵玉为借口,终生不嫁……要不是为了等到你,为了老夫人临终前的叮咛,姑娘也早就随李公子去了……” 花袭人蹙眉,原来那个元珲才是罪魁祸首,她还纳闷,闫甄对他的态度有点冷过头了呢…… “这些陈年旧事我也不敢多说,怕惹姑娘伤心,小小姐,这次姑娘出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北境看看李将军的坟地,顺便也看看外面的世界,此次回去之后,估计就是一辈子了。” 花袭人默然看向棚里低头抿茶的闫甄,心底有些酸楚。 原来这个对所有事都清冷淡然的女人,背后有这么一个悲伤惨烈的故事。 “那岚姨,姑婆婆现在不会……” 费岚摸了摸她的双丫髻,暗叹一声。 “以前我也挺害怕她等到你之后,会撒手而去,但我也看出来,她如今的牵绊是你,有你拖着她,她放不下。” 花袭人深吸了口气,粲然一笑。 “嗯,我明白了。” ……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花袭人把宽敞车厢布置了一番,保证空气流通之余,还能烤火烤地瓜,倒是惬意得很。 正常车马走到北境都需时两个多月,一行人没赶时间,停停走走,游山玩水加吃喝玩乐,一路走的平坦官道,车子进入北境卡达城之时,时间已悄然过去半年。 得亏连芳的精心喂养,一行人脸色红润,比在京都时还圆了几分,除了秀秀。 客栈里,连芳熟练伺候着花袭人换衣裳,边皱着眉头打量旁边的女儿。 “天天也没少给你进补,怎么还是这副干瘦的模样?” 秀秀苦恼挠挠头,她是生魂入体,这副身躯不会有变化,以后怎么解释都是一个大问题。 花袭人嘻嘻一笑,“芳姨,大夫不是说了吗,秀秀体质不同,属于干吃不胖那种,身体好着呢,你就别担心她了,还是担心担心我的牙齿吧。” 见她咧嘴露出一排缺了两颗的小白牙,连芳舒展眉头,忍俊不禁。 “小孩子换牙是常事,小姐别怕,芳姨给你煮莲子粥。” “嗯,要放多糖!” 闫甄解开披风走过来,戳了戳女娃的脸蛋。 “这个时候还吃这么甜,要不要你剩下的牙齿了,连芳,做清淡点的。” 连芳偷笑,应声退下。 闫甄盘腿坐下,慢条斯理摆弄上面的棋盘,瞥了眼扁嘴的女娃,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过来,把刚才车上的那盘棋下完。” 花袭人挺头大,老成叹了口气爬上软榻。 “美人姑婆,您不会真打算把我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德行兼备的大家闺秀吧?” 闫甄又瞥了眼她大咧咧叉腿托腮的坐姿,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这个我倒不敢想。” 秀秀噗嗤掩嘴,遭了花闺秀一个白眼。 …… 京都 花重楼战战兢兢送走了刑部侍郎,大大喘了口气。 闫玉素无语白了丈夫一眼。 “你儿子这官位是靠自个爬上来的,光明正大的,你做爹的那么紧张作甚?” “嘘,夫人,这些话咱们关起门说就行,可别让外人听了去,这京都藏龙卧虎的,万事小心为上。” “阿维好不容易升了两级,才有到京都任职的机会,这可是咱们花家光宗耀祖的事啊。” 闫玉素语气里满是骄傲。 “咱们昨日才到京都,阿维领导就亲自来拜访,可见看重,你就放心吧,咱儿子做事一向认真稳妥,以后多的是好日子呢。” 花重楼抚着胡子呵呵一笑,随即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夫人,咱闺女那里……” 闫玉素笑道,“姑母信上说了,过年之前带袭人回来,明年开春袭人可就满六岁了,咱都等了这么些年,不差这一年半载。” “哎哎,可算是等到我闺女长大了,老父亲想得心都疼,也不知道闺女如今长什么模样了……” 花维已经习惯父母每天念叨小妹,他费力挣得一个能入京任职的机会,就是为了日后小妹能继续在已经习惯的京都生活。 “父亲,母亲,主司大人说,明日带我去见见掌管总刑务的陵阳王爷,我们该想想要备些什么礼。” 花重楼惊吓,“陵阳王爷?这,你不是一个六品小主薄吗,需要见那种大人物?” “主司大人说,陵阳王爷有意招两个主薄掌事,要求极高,我初来京都,背景干净,主司大人觉得,这是我的机会,让我去试试。” 花家并不知道陵阳王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与花袭人有其中牵涉缘由,闫玉素颇为激动。 “好好,我听说这个王爷行事磊落,极为公正,又得陛下和百姓赞誉,若做上他的主簿,于你日后官途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花维点头,他何尝不是因为这个极受赞誉的王爷品格,才大着胆子要去闯一番事业。 …… 王府内,一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坐在书案后,修长白皙的手翻开竹简,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 “花维?是那个花家的人吗?” 座下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颔首。 “是的,王爷。” 男人静静看完竹简上的生平事迹以及工作历程。 “不错,就他吧。” “是,王爷,太后的人还在府外候着。” “不见。” ———— 第11章 将军冢 马车在乡间小路驶过,两旁水田错落有几间小矮房,正值午时,阳光毒辣,稀疏只见一两个村民在田间耕种。 北境这鬼天气,白天热死人,晚上冷死人。 花袭人扯开身上的薄棉夹袄子,趴在窗台看外面,对路旁寥寥几个漂浮的影子视而不见。 对,她花袭人现在都能白日见鬼了。 其实鬼和人一样,到处都是,你不去招惹,就像路上的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当然,鬼也和人一样,有好有坏,但总的来说,一路上,没有什么鬼敢招惹她这个天煞孤星。 闫甄神色淡淡,但双眸有些怔怔出神,一直看着窗外,默然不语。 将军冢的位置比她们想象的要偏僻,北叔问了好几次路,黄昏时分,才在一座开满紫藤花的小山坡旁,找到那间孤零零的小矮庙。 根据附近村民提供,这座小庙是得了李将军恩惠的一对老夫妇所建,但早二十年前已经亡故,附近村民感怀老夫妇善举,逢年过节都会来祭拜一二。 闫甄下车解开帷帽,定定看了满山的紫藤花半晌,才抬脚往小庙走去,清瘦的背影有无尽的孤寂落寞。 小庙里虽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线蜡烛的味道。 陈木案台上,一个黑色牌位后有个半人高的石像,做工粗陋,前面摆放着香坛,还有几样沾了香灰的素斋祭食,前面地上放着两个灰扑扑的蒲团。 花袭人跟着进去,一眼就看到案台旁,一个穿着素青长袍的年轻男子,只是双眼空洞,双手无意识举在身前,似乎在摸索什么,手腕上带着一个紫藤花环。 花袭人怔住,定定看着男子,不,男鬼惨白,但依旧俊俏秀气的脸庞。 不会吧…… 闫甄停在香案前,驻足不动,久久不语,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她才接过费岚手中的小篮子,拿出香线蜡烛,祭品清酒。 点上香,摆祭品,闫甄不疾不徐,最后倒了三杯清酒,才缓缓在蒲团跪坐下来。 “少卿,我来看你了。” 清冷的声线带了丝怅然若失,又隐隐颤抖,男鬼顿了顿,侧耳倾听。 费岚含泪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小庙,看着昏黄夕阳下的满山紫藤花,长长叹了口气,潸然泪下。 花袭人伸手摘了一朵紫藤花,若有所思。 “岚姨,李公子很喜欢紫藤花?” 费岚沙哑开口,“不是李公子喜欢,是我家姑娘喜欢,当年,李公子曾经为姑娘种了一山的紫藤花,就在京都西边城外,后来被姑娘亲手一把火给烧了……” “岚姨,李公子是不是喜欢穿素青色衣裳,左边眉毛下有颗小痣?” 费岚愕然擦干眼泪,“小小姐怎么知道的?姑娘说的吗?” 花袭人心里泛起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涩感,微红了眼。 她上辈子短短三十年,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她只是替这两一对苦命鸳鸯可惜,可怜,可叹。 “你们是别处来祭拜的吗?” 两个路过的村妇提着菜篮子,好奇打量几人。 连芳上前,“对啊,我们路过此地,听说这将军冢灵验,就来祭拜一番,两位大嫂,这附近有客栈吗?” “这小地方哪有什么客栈,最近的就是卡达城里了,好几十里的路呢,哎哟,你们要是赶过去,岂不是要深夜了,这可不妥啊。” “就是啊,这里虽然没什么强盗劫匪的,但晚上可会有狼出没呢……” 连芳和费岚看了眼天色,有些着急,“我们来时绕路耽误了时间,这可怎么办?” 花袭人打量着两个淳朴的村妇,又看了眼烛火晃动的庙里。 “大娘,你们村里可有借住的人家?” 灰衣大娘稀罕看着菩萨一样的小仙女,爽朗一笑,“可巧,我儿子儿媳妇在卡达城里做工呢,家里有个空房间,可以借给你们住。” “那太好了,谢谢大娘。” …… 小农家屋子简陋,打扫得很洁净,方大娘的丈夫见都是女性,有些羞涩挠挠头,躲进了房间。 方大娘是个健谈的,招呼着几人坐下,还给门外看守马车的北叔送了水。 “小地方简陋,各位都别嫌弃啊。” “大娘您太客气了。” 花袭人说着看了眼一路上怔怔出神的闫甄,还有她身后的李仲,眼眸一转。 “大娘,这个将军冢有什么来历吗?” 方大娘放下水壶,来了兴致。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替李将军建庙的就是我的姨奶奶夫妇,当初我还未出阁呢,只听姨奶奶说过,当年这里不太平,到处都有打家劫舍的,这个李将军途径此地,帮她家打退了劫匪,有救命之恩。” “那时候家里穷,参军有粮饷,我姨姥爷和姨舅父子俩就跟着将军去参军了,还回来过两次探望我姨奶奶,还带了粮食分给村民。” “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只记得李将军很喜欢那片紫藤花,经常在那一坐就一天,但后来不到两年,我姨姥爷带着他儿子的尸体,还有重伤的李将军回来,当时我记得李将军眼睛上蒙着白布,还有血。” 方大娘叹了口气,“我姨舅下葬没多久,李将军眼看就不行了,我姨姥爷知道他是京都人,想着送他回军营或者直接送回京都也好,可将军不肯。” 闫甄缓缓抬头,眼眶泛红。 “我姨奶奶问为啥,他迷糊说,不想让她看到伤心难过,又说很喜欢那片紫藤花,恳求我姨奶奶把他葬在那小山边。” “将军说完那话没几天就去了,我姨奶奶按照他的要求,帮他换了素青长袍,戴上紫藤花环,葬在紫藤山旁边,就有了现在的将军冢,唉……” “我姨姥爷说过,将军在京都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将军在战场上拼命一样立功,就想凭着军功回去娶她,只可惜天不如愿,将军临走之际,都一直在说对不起……” 闫甄无声闭上眼睛,大颗的泪珠滑落。 那个笑容灿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双眼含泪笑着。 阿甄,你等我。 ………… 第12章 结局 闫甄冲出小院,跌跌撞撞往紫藤山方向跑去。 花袭人对焦急的几人摇头,和秀秀抬脚跟上去。 月光下,消瘦的女人泪洒狂奔,身后的素青影子摸索张着双手,如影随形。 闫甄冲进小庙,扑到香案前缓缓跪下,声嘶力竭,悲声大哭。 “李少卿,你说过让我等你的,你骗我……骗子……” 花袭人让秀秀在外看着,走进庙里,悲悯看向旁边似乎很着急摸索的男鬼。 “姑婆婆,李将军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他一直在这里等你。” 闫甄哭声一顿,猛的抬头。 “……什么?” 花袭人咬破指尖,沾了血液的手指抚过闫甄泪湿的双眼。 闫甄眼前一晃,惊愕瞪大眼,面前赫然是她魂牵梦绕了几十年的人! “……少,卿?少卿!” 李仲摸索的手被抓住,浑身一震。 “……阿,甄?是,是你吗……” 沙哑阴森的声音从那惨白无色的薄唇飘出,闫甄悲憾大哭出声,一把扑进他怀里! “是我!少卿,我是阿甄!是我!” … 秀秀站在外面看风,不远处站着不放心跟过来的北叔,举着火把,对里面的哭声有些讶异。 花袭人走出小庙,仰头望着悬挂的弯月,久久不动。 里面哭声渐歇,隐约听见低低的说话声,直至花袭人拢了拢外衣,才听见闫甄喊她进去的声音。 北境夜间气温骤降,闫甄脸色有些苍白,但紧抓着李仲的手不放,呼出的气息都带了白雾,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 “少卿,她是袭人,你别害怕,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 闫甄安抚着突然有些颤抖的李仲,眼里带了惊奇看向花袭人。 “袭人,你怎么……” 花袭人知道她要问什么,摆摆手,“姑婆婆,这个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吧,只是你现在先放开李将军,他身上阴气极重,你扛不住冷的。” 李仲一抖,连忙抽出手后退。 闫甄确实很冷,但却笑得开怀,“无妨,袭人,少卿他能跟随我回京吗?” 花袭人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严肃,“我正要说此事,李将军生前执念太深,他的魂魄离不开此地方圆百里内。” 闫甄着急蹙眉,“可是,我不能再离开他……” “姑婆婆,人鬼殊途,你若一直带着他,你的身体也会受不住阴气的。” “阿甄。” 李仲睁着茫然空洞的双眼,惨白的嘴角扬起,“阿甄,我能再牵到你的手,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回去吧……” “不,我不走了。” 闫甄微笑,双目含情,“既然你不能走,那我便留在北境,陪你。” 花袭人暗叹,按照美人姑婆的性子,她早料到这个结果。 “好,那我们就在这附近住下来。” ………… 小厨房里,费岚皱眉看着花袭人划开指尖,两滴鲜红的血滴入浓黑的汤药中。 “小小姐,这样下去,你身体可吃得消?” 花袭人吸吮一下刺痛的指尖,摇摇头。 “无妨。” 费岚叹气,“这三个月来,姑娘已经病了好几次了,可我几十年都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么开心快乐,小小姐,李公子真的不能跟随我们回京吗?咱们老爷是国师,或许他有办法也说不定呢。” 花袭人摇头,“岚姨,李仲应该快消失了,他们最后能相处的时光不多了,我不忍心说出实情。” 费岚愕然,“消失?为什么?” “人死后成为鬼魂,却不愿投胎,是因为有放不下的执念,李仲如今终于等到姑婆婆,加上他知道他的存在对姑婆婆不利,尽管他不想离开,但执念散去,他的魂魄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当初我明知道留下对姑婆婆不利,我还是答应了住下来,给他们一个结局。” 费岚双目通红,“老天无眼啊,何苦折磨这苦命的一对有情人,姑娘该怎么承受又一次的离别,小小姐,我怕她……” 花袭人垂下眼没有说话,她何尝不了解闫甄的性子,当时决定留下来,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岚姨,姑婆婆苦了一辈子,她要如何决定她的结局,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 又是一年深冬,紫藤花凋零褪色,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小庙不远处的一间木屋里,低低的咳嗽声传来,一个老大夫背着药箱出来,摇着头走远。 北叔靠着马车,脸上神情有些怔怔。 屋里,花袭人坐在床沿边,身后费岚和连芳母女,神色悲伤。 闫甄半靠在床榻上,穿着一套素青色的长裙,消瘦苍白,笑容恬淡。 “你们都别伤心,该替我高兴才对,我闫甄的人生,终于能自己做回主了。” 费岚泣不成声,花袭人看向已经半透明的李仲,微笑握上闫甄的手。 “姑婆婆,我们会再见的。” 闫甄眼神已经迷离,欣慰点头,“对,我们还会再见的,袭人,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往后要好好的,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阿岚,连芳,秀秀,你们以后就跟着袭人回花家去,好好照顾她……” “姑娘……” “阿岚,别哭,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开心,老天总算给了我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的尸骨就和少卿葬在一起,往后,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姑娘!” 闫甄嘴角含笑,缓缓闭上眼睛,垂落的手被花袭人握住。 费岚和连芳噗通跪下,痛哭出声。 花袭人泪目,替闫甄盖好被褥,起身跟着一对牵手的鬼魂,走出木屋,步向紫藤山。 闫甄回首,脸庞年轻绝美,笑容灿烂。 花袭人目送两道影子飘入紫藤花中,亲密交缠,逐渐透明,最后消失在璀璨光芒的晚霞下,只余丝缕微风徐徐。 “姑婆婆,再见。” …… 把闫甄下葬后,已是将近年关,花袭人答应了秦丽,留在卡达城过第二个新年。 虽然闫甄平时极少话,但突然不在了,这个年过得格外冷清。 原本定好元宵过后就启程回京,岂料十五元宵这晚,卡达主街道的广云酒楼竟发生了悬疑命案,秦丽的大儿子朱宴也牵涉其中。 让花袭人留下来的原因,是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怪异流言。 “鬼魂作祟?” ………… 第13章 鬼作祟? 朱家厅堂,秦丽一家满脸凝重听着家丁的话。 “前晚元宵节广云酒楼办了个诗会,大少爷和两个同僚黄昏之际就进去了,小的一直在大门外候着,当时应该还未到亥时,里面突然就响起了尖叫声,接着很多人跑出来,嘴里喊着死人了!” 家丁扶着包扎好的手臂,心有余悸喘了口气。 “小的担心大少爷,冲进去找人,就见大堂中躺着几个浑身血的人,好几个人拿着刀满屋子跑,好像疯了一样,追着人砍,大少爷就在其中!” “小的跑过去叫大少爷,可他好像不认得人了,双眼瞪得很大,举刀就朝小的砍过来,接着官衙的人冲进来,才把大少爷和其他几个人压住。” 秦丽跌坐回椅子,脸色苍白。 “……阿宴,真的杀人了?” 花袭人安抚握住她的手,转而看向家丁,“官衙那边怎么说?” 家丁咽着口水,眼神带着惊恐摇头,朱城站起身,眉头紧拧。 “大哥和他两个同学,还有其他拿刀的五个人,都被抓进官牢了,但由于在场许多人提供,当时什么预兆都没有,大哥他们是突然失了理智一般,几乎是同时对身边人开始攻击。” “而死的那几个人,跟大哥他们都没有仇怨,甚至有些还是关系很好的,如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官衙因为舆论压力,也没有头绪,案子暂时就耽搁着。” 突然失去理智? 花袭人沉吟,“那有查过酒楼入口的酒水食物吗?” “当时官衙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酒楼,入口的东西都查过,并无异样,再说当时诗会上那么多人,要是酒水食物有问题,也不能单单只有几个人发作啊。” 朱宴在卡达城声名颇好,又没和人结什么仇怨,也不是药物导致,难不成真如流言所说,有鬼作祟? 花袭人眼眸一转。 “城哥哥,你先去官牢打点一番,看看能不能见晏哥哥一面,把细节问清楚些,丽姨,您带我去广云酒楼看看吧。” 闫甄和李仲阴阳相隔却能见面的事情,秦丽都知道,自然也知道花袭人的这个怪异能力,此刻恍然回神,猛的站起身。 “好好,我跟你去,夫君,阿城,你们赶紧去牢里探望,要使银子什么的都别吝啬,最主要是先保证阿晏别吃什么苦头,知道吗?” 朱家父子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也看出花袭人这个不到六岁的女娃心智超群,异于常人,连忙应了声,匆匆出门。 广云酒楼 刚发生了命案,酒楼已经停业,由于流言过甚,连些宵小之徒都不敢靠近。 秦丽先是找到酒楼的老掌柜章先生,与其一同进入酒楼。 天色已晚,家丁战战兢兢点燃了大厅四角的大灯笼,厅堂里还是保持当天事发后的凌乱,一片狼藉。 花袭人抬头,漂浮在楼梯口,二楼栏杆,还有四处角落的黑影都霎时躁动起来。 鬼还真不少…… “章掌柜,当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您也不清楚吗?” 秦丽按照花袭人教的,先是试探问话。 老掌柜脸色凝重,缓缓摇头,“没人知道,当时诗会是在二楼,老夫在楼下柜台,好端端的就见两个人从二楼栏杆上掉下来,接着就听见尖叫声,学子们冲下楼,后面跟着拿刀的那几个人,见人就砍。” 秦丽眉头紧皱,“那可否有可能,拿刀的那几人是另外吃喝了点什么?掌柜您仔细想想,或许有什么特别的,突兀的事情发生过?” “夫人,若是往常老夫还不能确定,但元宵那日举办诗会,我们提前就贴了告示,那日谢绝个客,来的人都是参加诗会的,厨房是统一出的食物,没有个别特意做的,大家入口的东西都是那些……” “官衙的人也逐样食品酒水都验过了,都没问题,您要是不信,老夫这还有厨房当天进货的单子……” 趁两人说话,花袭人带着秀秀径直往楼上走,在同样凌乱的雅座中央,找了张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将军。” 庞大的黑影凭空闪出,抓住几道来不及窜走的鬼影,往花袭人面前一丢。 “呜呜……” “好恐怖的小孩……” “杀鬼啦……” 五个形态恐怖的鬼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看那个浑身红光的小女孩。 “住口,我问,你们答,不然,就再死一次,懂吗?” 吊死男鬼抖着舌头,支支吾吾问道,“呃……呜呜,你,你是谁?” “啧。” 花袭人一个蹙眉,将军会意上前。 淹死女鬼一巴掌拍在吊死鬼脑壳上,引起一声鬼叫。 “好好好!姑娘你问!” 花袭人满意点头,“元宵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呃呃,我在后院偷看一对情人偷欢,没注意……” “我在厨房偷吃,也没看到……” “我,我在门口看隔壁面店寡妇,也没注意……” 淹死女鬼抹了把水淋淋的鬼脸,略微讨好,“小姑娘,咱们几个都在楼下,事情发生在二楼,您要不找那几个刚死的新鬼问问?” “他们在哪?” “他们几个应该不知道自己死了,那天事发之后我就见他们出了酒楼,估计回家去了吧……” 花袭人站起身,“好,我自会找他们,但若让我发现你们说谎,还得死一次。” “不敢不敢!” 目送女孩带着大黑影雄赳赳下了楼,几个鬼瘫软下来,长舒一口气。 “这到底是哪方神圣?她看着我,我连动都动不了!” “天杀噜,这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抓鬼师吗?” “什么抓鬼师,她还有个鬼帮手咧……” …… 都是城中读书人,打听出几个倒霉蛋的家庭地址不难,花袭人一一找去,果不其然,新鲜热辣的鬼魂各自飘在自家门口,一脸茫然慌乱。 这是常态,人若生老病自然而死,灵魂不会停留人间,或者提前知道自己要死,比如自杀什么的,这种鬼执念怨气太深,多半是凶鬼。 又像这种猝不及防死去的人,成为鬼之后,都会有一个茫然的适应期,至于是恶是善,要看他是钻牛角尖,还是看开。 大庭广众之下,花袭人自然不能做什么,让将军通通丢进空间,回去慢慢问。 ………… 第14章 破案 一个月后,京都陵阳王府。 “王爷,这是炎台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公信。” 元罗打开封了红漆的信封,垂眸扫读,片刻讶异挑起浓密的长眉。 “案子破了?” 黑卫首领东方政拱手回话,“是的,王爷,半月前,涉案的三个凶手尽数落网,按照您的吩咐,此刻已经在押回京都的路上。” 元罗凝神看完信上详述的案情,眉心微蹙。 “……凶手,自己上官衙认罪?” “是,根据送信官差口述,在案发十天后,三个学子亲自上官衙自首,并且详细说作案的过程。” “张孙刘三人因为在学院和死者之中的李孙二人结怨,私下向一个制丹老道购买了迷幻香,准备在元宵诗会这日,让李孙二人当众出丑。” “他们把迷幻香放入李孙房中的香炉,随后在楼下等着药效发作,却不知道李孙二人带了其他五名学子进房,也没料想到这迷幻香药效如此强烈诡异。” “房中七人失去理智一般冲出来,就有了案发现场的乱况,张孙刘三人自觉闯祸,惊吓逃跑回家。” “迷幻香燃尽消散,加上案子发生得突然并且怪异,闹鬼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官衙也找不出任何线索或头绪,直到三人自首,被迷幻香殃及入牢的几名学子释放,这件奇案才算了结。” 元罗放下信纸,黑眸沉思。 “张孙刘是炎台城的本地人,自然应该知道官衙没有查出什么,为何无端端自首?破案的关键处,在哪?” 东方政摇摇头,“属下也如此问官差,但就连官衙也说不出缘由,只说三人来投案的时候,神情似乎颇为惊恐癫狂,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元罗指尖轻点桌面,黑眸眯起。 “……那便等犯人上京,审问之后才能知道具体原因了。” ………… 而破了奇案的人,风尘仆仆到了临州。 花袭人错愕看着大门紧闭的花府。 “什么?举家上京了?” 看守老宅的是几个年轻家丁,并不认识眼前的漂亮女孩就是自家姑娘。 “抱歉,小姐若有事找我家老爷夫人,恐怕要跑一趟京都了。” 花袭人无奈挠挠头,看了眼天色,开口让北叔先去城中客栈。 “早知道就不绕来临州了,白跑了两天,看来咱们得在路上过年了。” 费岚给她怀里塞了个小暖炉,眉头微蹙,“是我们大意,应该提前给花家送个信的,也不会白跑一趟。” “爹娘他们就算收到家丁送去的信,咱们也到这了,再说,他们连我在哪都不知道,也回不了信。” 花袭人说着和秀秀对视一眼,无比怀念发达的科技现代。 “先去客栈住一晚吧,明天再出发回京,唉,还要走一个多月……” 云来客栈 秀秀端着甜汤走进房间,见花袭人团着厚厚的被褥歪在软榻上,双目无神发呆。 “老板,喝点甜汤暖暖身,这古代的冬天也忒冷了。” “唉,我想吃火锅,想吃烧烤,想喝热奶茶,想看电影……” 秀秀扁嘴,“我更想现代的飞机高铁汽车,造孽,动不动就一两个月的路程,我屁股都颠麻了。” 花袭人抿了口甜汤,舒服眯起眼。 “等这次回去京都,老娘再也不出门了,舒舒服服让人侍候,喵的,老娘四岁上路,到满六岁还没回到家,足足走了两年,真是造孽。” 秀秀十分赞同点头,挤到软榻上坐着。 “老板,炎台城那件案子,你用鬼把那三个人吓去自首,秦家人好像看出什么了,咱不会有什么手尾吧?要知道古代这么迷信,他们会不会把你当成妖魔鬼怪了?” 花袭人挪了挪屁股,一脸不以为然。 “放心啦,我救了他家大公子,就算他们觉得我是妖魔鬼怪,也不会说出去的。” “老板,我觉得以后你还是要悠着点,别太露锋芒,咱们回去之后,就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口袋里又有钱,多爽。” “这个当然,老娘上辈子抓了快三十年的鬼,这辈子投个好胎,自然要享一下福,只是我觉得挺奇怪的。” 花袭人托着腮蹙眉,“你说,这个大劫把我弄到古代,就是为了弄醒那个元罗吗?” 秀秀挠挠头,“应该是吧,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耶,你能弄醒他功劳巨大啊。” “可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姑婆婆临走前,让我切记,往后要远离这个元罗,但我实在想不出,他和我还会有什么恩怨牵连……” “你姑婆婆不是让你回京之后,去找青空大师吗,那个老和尚能看出你不是今世人,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吧?” “哎,不管了,以后随机应变吧,口干,去空间拿点薯片可乐出来解解馋……” “……老板,薯片早吃光了,剩下的两箱可乐放太久,都没气了……” “啥?……气死,我当初怎么不弄个冰箱啊!” ………… 年关二十九,天空飘起大片雪花,才午后,官道上已经积了膝盖深的白雪,两旁耸高的树木被白衣压弯了腰。 路上罕无人烟,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刺得人眼睛疼,恍若无人之境。 北叔跳下车,拉着马鼻绳费力往前挪动,神色凝重。 车厢里,连芳掩嘴咳嗽,费岚替她掖好被褥角,边着急朝外面问道,“附近可有落脚的地方?” 北叔扯开包裹口鼻的麾帽,两头张望,“落脚的客栈还有一段路,前面倒有个破庙可以暂时歇脚,但这段路不怎么太平,奴才怕有什么危险。” 花袭人掀开帘子一角,眯眼看向不远处的小破庙,打量四周。 “积雪太深了,继续走马匹会受不住的,先去破庙吧。” 连芳捂着咳痛的心口,连忙摇头。 “小姐,我们老弱妇孺的,太危险了,不用管奴婢,还是往前走吧,天黑之前得赶到客栈呢!” 花袭人笑笑,“没事,若强行走,估计这马车都得报废,我们注意些就行。” 短短不到一千米的距离,马车走了半时辰才走到破庙前停下,北叔额头都冒了汗。 ………… 第15章 蓝眸男孩 北叔跨进庙里就发现角落干草堆上坐着一名黑帽男人,怀中靠着一个小男孩,睡得正香,两人身旁站着一匹安静的马。 “小姐,庙里有人。” 花袭人被费岚裹得像个肥粽子,艰难挪到门口,歪头打量那个低着头看不见脸的男人,还有他手中紧握的长剑。 “北叔,你去打声招呼。” 还未等北叔走近,男人突然举起手中长剑,头也没抬,沙哑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气喘。 “别过来,那边角落是你们的。” 北叔脚下停顿,目光有些警惕。 花袭人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给北叔使了个眼色,往另外角落走去。 北叔低声说了句抱歉,才出门把两匹马牵进门边绑好,把车上被褥全搬进来,再去外面找了些干柴回来。 花袭人不缺钱,马车上什么都有,费岚和秀秀利索把被褥铺好,让连芳和花袭人坐下,又在一边生了火堆,火炭放入小炉子中,架上小铜壶,不一会儿嘶嘶冒着热气。 空间里还剩了不少方便面,荒郊野外,天寒地冻,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泡面,何等惬意。 红烧牛肉调料包的香气在小庙中弥漫开来,男人怀中的男孩动了动鼻子,睁开眼。 “陌叔,什么味道?” 男人帽檐下抬起阴鸷的眼看向那边角落,花花绿绿的厚绒被褥,衣着讲究的女人孩子,热汤热面热茶,还有那几盒摆开的精致小点心,心中有些诧异。 正值过年的日子,什么人家的女眷孩子会带着一个家仆,大雪天出现在这种荒僻路上? “陌叔,你煮什么东西了吗,我好饿……” 男孩虚弱的声音让占陌回神,垂眸从怀里掏出两个干冷的馒头和水囊,捏下一角凑到男孩嘴边。 “少主,先吃这个顶一下,等雪停了,老奴再去抓野鸡烤给你吃。” 男孩咬着嘴里熟悉的冷馒头味,疑惑歪头。 “那谁在煮东西?好香……” “……过路的人。” 这边花袭人一直注意着两人,正好对上男孩转过来的脸,不由讶异挑眉。 浅蓝色的眼睛!好漂亮的小正太! 男孩闻着泡面的香味,就着冰冷的生水,啃着无味的馒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孤寂的平静,突闻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你们要吃泡面吗?” 占陌浑身一紧,微抬了头,警惕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男孩一愣,手在半空摸索了一下,随即赶紧低下头。 “……呃,不用,谢谢。” 花袭人才发现,这个小正太竟然是个瞎子,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太可惜了! “天气这么冷,你们火都不生吗,我那里还有许多泡面,可以给你们两碗,放心,没毒的。” 见男人还是警惕绷着身体,花袭人翻了个白眼,“老伯,你不想你自个,也想想孩子啊,你没看到他冷得脸都青了吗,这么冷的天,你还冷水馒头给他吃,也不怕把人吃病了。” 占陌顿住低头,少主病了半个月刚好点,此刻小小的身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青白青白的。 男孩很惊讶,他知道陌叔的样子凶狠,加上自己的蓝色眼眸,路上走了几个月,没几个人敢跟他们说话,但这个声音悦耳的小孩,竟然是带着训话的语气,丝毫没听出一点害怕。 “啧,木头一个,等着。” 花袭人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径直转身走回去,丢了三包泡面进汤里,翻出她给秀秀买的兔毛绒衣。 费岚很担忧,拉住她低声说道,“小姐,这个男人虽然带着个孩子,但你看他还配着剑,恐怕是江湖道上的人,你……” “没事,我看在孩子份上而已,岚姨,我有分寸的。” 花袭人让秀秀把煮熟的面倒进洗手的铜盆里,拿起绒衣走到两人面前。 “喏,衣服给你穿,吃完面记得要把铜盘还给我。” 绒衣丢到男孩身上,他眨眨眼,手摸到暖融融滑溜溜的触感,而扑鼻的香气,让他肚子发出了几声咕噜。 占陌微推起帽檐,见女孩丢下话就转身离开,放在两人面前的大盆里,金黄色的面条,花花绿绿的热汤,上面还放着两个白白的不知名东西,让人垂涎欲滴。 “少主……” 男孩已经把绒衣穿好,微笑了笑,浅蓝的眼眸泛起一丝温暖。 好像自他出生以来,除了自己的母亲和陌叔,所有人都忌讳他的不祥蓝眸,连亲生父亲都不例外,别说对视,就是靠近一点都觉得会沾染上什么晦气。 “陌叔,喂我吃吧。” “……好。” 占陌端起铜盆,先小小抿了一口热汤,鲜香微辣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不由震惊。 他也算闯南走北惯了,最差的吃过,最好的也吃过,但从未尝到过这种味道的面条。 那边秀秀撇嘴,“小姐,他在试毒呢,咱们泡面可就剩两箱了,你还好心泡了三包给他们,真是浪费……” 花袭人耸耸肩,“若你我出门在外,别人送东西给我们吃,你不得试试毒啊,人之常情嘛。” “老板,我看你就是垂涎那小正太的美貌,话说回来,这古代也有蓝眼睛耶,是混血吗?” “看五官不像,而且那么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东西,应该是病吧……” 秀秀嘶气摸着下巴,“老板,我发现你来到古代之后,心地善良了许多啊,像当初你救下我这具身体和我娘,在北境临走前,你又拿出金条救济那里的村民,还有现在给别人送吃的,这不是你的作风啊,你不是说,人间疾苦是个人缘法命数,天理报应吗?” 花袭人丢下干果拍拍手,慢条斯理抿了口热茶。 “救秀秀是因为她的身体适合装你的生魂,救济北境那些村民是因为我姑婆婆的坟在那里,需要他们时常祭拜打扫,至于这两个人嘛……” “你瞧那个老伯,面相凶狠,敏捷警惕,手掌上全是常年用剑留下的硬茧,应该是个游荡江湖的剑客,咱们离京都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难保不会碰上强盗土匪啥的,区区一点食物,换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你说值不值得?” 秀秀恍悟点头,随即又问,“那老板怎么确认,他跟我们是一路回京都的?万一不是,那不浪费了?” 花袭人胸有成竹扬眉,“他们口音是京都人士,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却是京都东街翎云阁独有的天云纱,照此看来,他们十有八九是回京都。” “希望如此吧……” …… 第16章 虹膜异色症 这边占陌等了片刻,并未发现身体有何异样,才夹起面条喂给男孩,又戳了戳那两个白白的东西,才赫然发现是鸡蛋! 男孩咬了口滑嫩香甜的溏心蛋,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急迫吞下,又张开口。 吃了三分之一,占陌都讶异少主的好胃口,见他摇头说饱了,才埋头呼噜连汤带面,吃完大半盆面,连盆边上的红油碎屑都刮干净送入口中,额头和后背都冒了汗,浑身松快舒爽。 男孩的脸恢复了几分血色,抚着身上的绒衣,神情怔怔。 “陌叔,扶我过去。” … 花袭人悠哉歪在被褥上,见两人走来,嘴角微勾。 看来泡面的功力挺大…… “你们好,我叫李南,这是我的叔爷爷陌叔,不知贵家小姐怎么称呼,回到京城之后,我定好好酬谢今日各位的善心恩情。” 男孩笑容恬静,语气温和,一双浅蓝色的眼眸在火光中熠熠生彩,如晴空无尽,让人舒心怡情,但却仅限于花袭人和傅青附体的秀秀。 费岚和连芳后退了几步,神情有些惊骇。 占陌脸一沉,侧身微微挡在男孩面前,浑身僵硬。 花袭人朝费岚两人摇了摇头,走到男孩面前,微微一笑。 “好说,小兄弟客气了,出门在外,举手之劳而已,我叫林黛玉,这几位是我的家人。” “噗!” 秀秀喷笑,掩嘴抖动肩膀。 林黛玉!亏老板敢说…… “原来是林小姐,李南在此谢过小姐的慈悲善心了。” 男孩徐徐弯腰作揖,动作流畅优雅,通身的贵气丝毫没有因为陈旧的衣物,颇为凌乱的束发,而受到半分影响。 还是个小君子…… 花袭人笑笑,抬眼看向占陌。 “两位也是去京都吗?” 占陌眼里闪过警惕,眼前这个小女孩,是他见过唯一一个,比他家少主更不像孩子的孩子。 李南讶异点头,“是的,林小姐也这么巧回京都吗?” 花袭人也懒得这般客套地说话,直截了当开口,“对,小公子,你既然说要报恩,不如与我们一同上路,你们两人的吃喝住行我都包了,我只需要这位陌叔,一路上顺便保护我们。” “小事一桩,当然可以。” 李南一口应下,占陌微蹙了眉头。 “少爷……” “小公子爽快,那便如此说定了。” 达成共识,花袭人吩咐北叔引了火堆过去,铜壶茶水点心也送了点过去,还附送了两张棉被褥。 费岚连芳忧心忡忡,但见自家小姐一副淡然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 李南腹中温饱,躺在暖热的被褥里,睡了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在香喷喷的香气中醒过来。 占陌倒是一晚没合眼,他发现对面的小女孩很奇怪,怎么奇怪法呢,食物和水都似乎无穷无尽,应有尽有,破旧的小庙对她来说不像避难所,倒像是客栈旅馆。 这不,小女孩刚睡醒,两个妇人一个细心侍候她洗漱,一个已经在火炉上煮起了膳食,每个人都神情平静,真的像在悠然度假一般。 花袭人舒服伸了个懒腰,吸了口清新的冷气,心旷神怡。 “雪停了吗?” 北叔搬着柴火进来,“小姐,半夜就停了,只是现在融雪路上滑,估计要午后才能出发,不过应该可以去到前面的客栈落脚。” “嗯,芳姨,今天煮的什么?” 连芳给她倒了杯热茶,笑道,“是小姐喜欢喝的粘米甜粥,还有烤牛肉饼。” “端上两份,再拿几个绿豆饼送过去吧。” “是。” 连芳送完食物回来,语气带了丝怜悯。 “好有礼貌的小公子,真是可惜了……” 费岚也微摇着头,“可不是,你说要是去到人口繁多的京城,这孩子可怎么生存下去啊……” 花袭人瞥了眼对面角落埋头吃饭的两人,舀起冒着热气的甜粥吹气。 “芳姨,岚姨,这蓝眼睛的人,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费岚坐下,拿过她的碗轻轻吹着气,压低了声音。 “民间由来有说,拥有异色眼眸的人,都是受过神魔诅咒之人,克父克母克尽亲眷,是极不祥之人。” 连芳见花袭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也坐过来低声开口,“小姐别不信,奴婢小时候见过隔壁村子,有个同样异色眼睛的人,刚出生就克死了父亲,他母亲不忍心,带着他到深山里生活。” “但那人十八岁的时候,还是把他母亲克死了,之后经常半夜出来附近村子溜达,我听说他还吃生肉,吃人肉呢!惹得人心惶惶,最后被村民赶到山洞里,放火给活活烧死了……” 花袭人啧了一声,“听说听说,听谁说的?有人亲眼看见他吃人肉吗?亲眼看到他去害人吗?” 连芳顿了顿,“……这个还真不清楚,都是人传人说的……” “人言可畏啊,要是他真克父克母,那么他娘也活不到他十八岁,他常年被养在深山里,吃的东西自然和你们不同,也没怎么见过人,当然也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只不过因为生了一双异色眼睛,就落得如此下场,封建迷信害人啊……” “……难道小姐觉得,这些异色眼睛的人,不是传言中的不祥之人吗?” 几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逃不过练武之人的耳朵,还有眼盲耳聪之人,占陌和李南停下咀嚼的动作,凝神细听。 “异色瞳孔者的人,分先天性和后天性导致,先天性是祖上三代若有异色瞳孔者,就有可能会传给后代子孙,后天性原因是病症,娘胎里带来的病,又称虹膜异色症,虹膜色素分布异常,或染色体显性质遗传。”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迟疑问道,“……红,红魔什么?是妖魔之类的原因吗?” 花袭人无语摇摇头,“不是红魔,是虹膜……唉,跟你们说不清,反正意思就是说,这种异色瞳孔,不是上代遗传,就是一种病,仅此而已,不是什么所谓的不祥之人……” “我倒觉得异色瞳孔很漂亮啊,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只是因为得了极其罕有的病,才会被人当成异类看待罢了……” 李南手中的勺子掉落碗中,叮当微响,心头却翻起滔天巨浪。 漂亮…… 她竟然说,他的异色瞳孔很漂亮…… 他不是一出生就看不见的,但眼见到的人除了惊恐就是惊恐,八岁那年,唯一爱他的母亲去世,他恨,亲手用药毒瞎了自己,就是不想再看到这个时间任何异样的目光,丑恶的嘴脸。 但如今,这个善良的女孩说,他不是不祥之人,只是得了病的普通人,还说他的异瞳,很漂亮…… 占陌何尝不震惊,大掌轻轻拍着少主瘦小颤抖的背脊,细细琢磨女孩的话,回想片刻,猛地睁大眼睛! ………… 第17章 南宫离 午后,阳光明媚,融雪化水,变成颗颗晶莹的透亮水珠,悬挂在道路两旁的翠绿树木,在烈阳下璀璨夺目。 两人一马,不紧不慢跟着前面的马车,李南裹着绒衣,眼上绑了一条灰布。 “陌叔,我外曾祖母,真的是异色眼睛吗?” “老奴记得老太爷说过,少主的外曾祖母是关外人,但生下你外祖母后就去世了,老奴那时候还小,具体原因不甚清楚,但老奴记得老太太说过她是不祥之人。” 李南语气有些急促,“那,没确定外曾祖母就是异色瞳孔之人吗?” “少主别急,等回了京都,见到您的外祖母,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可是,我外祖母会认我吗……” 占陌语塞,自从夫人去世,少主在南洲就再无立足之地,阁主也扬言和少主断绝父子关系,他受夫人临终所托,要把少主送到京都李家。 但诚如阁主所说,少主十二岁了,外祖家从未有人或有信来问过只言片语,加上所有人都说,是少主克死了夫人,恐怕…… 久久沉默过后,李南苦涩一笑。 “陌叔,我想快点长大,不依靠任何人。” “……少主,会有这么一天的。” ………… 正如花袭人所说,两人的食宿她全包,住的客栈上房,吃的有肉有菜,营养均衡,不到半月,李南以眼见的速度长高了一截,也圆润了许多。 披着白色绒衣,墨发及腰,灰布蒙眼,皮肤白皙,俨然一个翩翩风度的少年郎。 “黛玉?” 李南站在走廊窗边,微侧了侧头,嘴角上扬,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 花袭人有点囧,当初一时起了玩心才会起这个名字,现在倒好,天天被正太喊,天天被秀秀笑。 “你耳朵是越来越灵了。” 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幽香,李南顿了顿,有些不自然摸摸鼻子。 “你脚步轻巧,很容易分辨,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白天在马车上睡够了,不困。” 花袭人撑着窗台,深吸一口清新无比的空气。 “你怎么出房间了?陌叔呢?” “下去喂马了,房里有点闷,我记得门口在哪,就出来透透气。” 花袭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前几天说,眼睛能感受到光线,可有什么进展?” 李南摇头,“只有在看天空的时候,才会有点细微朦胧的光影,其他时间还是一片黑暗。” “回京都后,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吧,后天毒性形成的眼盲,应该还能挽救。” “嗯,我会的。” 李南浅色的唇微微勾起,声音愉悦。 “黛玉,回京都后,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行啊,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有空去找你玩。” 李南顿住,剑眉微微拧起,他如今还不知道外祖母李家的具体位置呢。 花袭人看出他的为难之色,也不追问。 “那你眼睛好了找我呗,京城南街闫家。” “闫家?” 李南很惊讶,“是闫擎天闫国师的府邸吗?” “你知道?” “以前在家中听母亲说过一二,国师大人德高望重,慧眼独具,法术高强,是我大唐的栋梁支柱,想不到黛玉你是闫家人。” 花袭人囧囧,“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不叫林黛玉,我真名叫花袭人,闫国师是我外祖父,我父母兄长刚搬去京城,我现在也还不知道家里具体地址呢。” 李南轻笑出声,毫不意外。 “对不起,我也骗了你,其实我叫南宫离,李是我外祖家的姓氏,我的身份情况有些复杂,所以当初不便说出真名,黛,呃,袭人,对不起。” 花袭人也毫不意外摆摆手,“别客套啦,出门在外谁没个马甲啊,南宫离,唔,这个名字适合你,一听就是个小帅哥。” “小帅,哥是什么?” “就是说你长得俊呗,我跟你说,你这副模样加上这双蓝眼睛,要是在现代,肯定能当个明星,吊打一众小鲜肉!” “还有啊,你才十二岁就这么高了,之前是因为营养不良,以后肯定身高不会矮,身材也不会差,哇哦,俊美男模特哦……” 南宫离已经习惯她时常说的怪词怪语,但只有那句长得俊在耳边萦绕,落至心口掀起涟漪波粼,久久不能平息。 月色下,窗边一个白衣少年脸颊微红,侧头听着只到他胸口高的漂亮女孩说话,懵懂的情愫芽豆,悄悄在心房种下。 ………… 花维抱着公文走进刑部大牢,在最里边的重犯牢房里,看到正在审犯的陵阳王,脚下一顿。 陵阳王身份成谜,备受君王看重,但却选择了刑部总司这样的职位,当京中所有人认为他只不过是顶个名头而已,他却把刑部档案里那十几桩陈年悬案都给破了,牵连甚广,引起轰然大波。 管理者铁面无私,不畏权贵,公明正大,如今的刑部,冤情有处申,罪恶无处逃,广受百姓赞誉,私下给他起了个外号。 铁面王爷。 “有事?”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花维回神,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夹带着血腥味,连忙抱拳行礼。 “王爷,沧州官衙有急报呈上。” 元罗一袭黑色长袍,墨发如云,几乎和阴暗混为一体,英挺的眉骨稍动,长腿迈开,背手往外走去,衣玦翻飞。 “边走边说。” “是!” 花维连忙跟上,匆匆回头瞥了一眼牢房里,几个彪型莽汉虚软倒在地上蠕动,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王爷的近卫正在整理供词,厚厚一沓纸。 … 夜色降临,花维才匆匆回到家。 “父亲母亲,我明日要随王爷去沧州查案,夫人,替我收拾行李,简便些就成。” 闫玉素惊讶,连忙吩咐儿媳妇去准备晚饭,拉着儿子坐下。 “明天就去?这么仓促吗,要去多久?” “暂时还不知,但来回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两个月的时间,母亲,二弟刚在学监任了职,也走不开,看来去接小妹的事要耽搁一下了。” 闫玉素担忧叹气,“你是王爷身边的得力之人,自然要以公事为先,但你妹妹上个月寄回来的信中,说了你姑婆婆的死讯,然后只提了句在回来的路上,我始终觉得不放心。” 花维也甚是担忧,原本过几日他有半月沐休日,准备沿着官道去迎接小妹,但如今沧州案情紧急,不能拖延。 “最不巧的是,沧州案情紧急,王爷要求走南边小道,比官道要省时些,不然我就能顺道碰上小妹了。” 闫玉素眼里泛起泪花,捂着胸口,“袭人她才这么点大,姑母又突然走了,她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和老妈妈,唉,我这心悬得,睡都睡不着。” “母亲别急,按时间算,小妹她们应该距离京城不远,这样吧,您明天去找外祖父,他身边的张青武功高强,忠心耿耿,您看能不能请他带人去接小妹,他和费妈妈相识,也好认人。” “好好,我明天就去,你也要好好注重自身,出门在外,有空就捎封信回来……” “儿子明白的,母亲放心。” …… 第18章 路遇土匪,有惊无险 午后,马车转上一条较为狭小的竹林路,北叔和占陌都提高了警惕,谨慎注意着周边密集的竹林。 车厢里,花袭人掀开帘子半角,打量着竹林中飘荡的几道鬼影,又转头看了前后空无人烟的道路,微皱起了眉头。 “这路是不是过于安静了?” 话音刚落,细微的马蹄声传来,花袭人侧耳聆听。 “北叔,陌叔,有马蹄声靠近!不止一匹!” 占陌早已拔出了剑,单手把南宫离提到车沿边上放下,见他钻进车厢,才沉喝一声。 “加速前进!” 北叔马鞭一扬,马匹嘶鸣一声,扬蹄急促开跑,还没坐稳的南宫离一个踉跄,被一双小手稳稳扶住。 “小心,岚姨芳姨,别慌,看着他。” 花袭人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还夹杂着嚣张的吆喝声。 “古代劫匪耶,开眼界了,秀秀,把我袖箭拿出来,买了这么久还没用过呢!” “好咧!” 秀秀兴奋不已,利落找出袖箭递过去,顺便拿出一副弹弓,倒出布包里的铁珠子。 花袭人戴上袖箭调整一番,嘿嘿一笑。 “赚大发了,多久没好好动动筋骨了,秀秀,我左你右,打他二大爷的!” “No problem!” 比起目瞪口呆的两个妇人,南宫离更愕然,抬手扶住差点掉落的下巴,有点怀疑人生。 后方追上来五六个骑马的大汉,两旁树林也冲出十几号人,满脸胡茬,神情凶狠甩出几条缠满倒刺的铁链,把前路堵死。 “识相的给老子乖乖停下!” 若强行冲过去,必会人仰马翻,北叔猛扯缰绳,马匹嘶叫急停,剧烈喷着雾气。 “别出来!” 唰一声抽出马车下的长刀,北叔站起身,和占陌护着马车,冷冷盯着包围过来的土匪。 为首的汉子策马上前,眯眼打量带着帽子的占陌。 “老头,乖乖留下钱财女人,本大爷饶你不死!” 花袭人掀开帘子一角看向后方,缓缓抬起手,对准为首的汉子,却被一只手掌按住。 南宫离微笑摇头,神情自若。 “袭人,别脏了你的手,对付这些人,陌叔绰绰有余。” “啊?这么厉害吗……” 花袭人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那个汉子的惨叫声传来,连忙伸头出去看。 只见占陌已经飞身上前,瞬间斩落了马上的几人,这边北叔长刀嚯嚯,稳稳护着马车前方。 “我靠靠!秀秀快看,古代真的有轻功!” 秀秀趴在窗口,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靠!牛叉啊!哇,又飞起来了!” “吊威亚耶!好帅!” “陌叔加油!打死他丫的!” “北叔加油!啊!好帅!” “……” 占陌和北叔的刀剑差点脱了手,抽空看了眼马车,脑袋里有一百个问号。 费岚和连芳吓得瑟瑟发抖,一脸匪夷所思看着两个探出窗去,兴奋呐喊的女孩。 “小姐快别出声!” “秀秀!” 南宫离扶着额头,忍俊不禁。 路遇劫匪还能如此兴奋的姑娘家,到底是出自什么样的家庭? 片刻,外面安静下来,花袭人迫不及待挣脱阻拦的费岚,利落跳下车,一脸惊叹看着满地的土匪。 秀秀也跟着跳下去,连芳不敢看地上那些尸体,着急开口,“你们两个别下去!死人不好看呐!” 北叔甩去刀上的血迹,错愕不已,“小姐怎么下车了?” “没事。” 花袭人摆摆手,她什么狰狞恶鬼没见过,岂会怕区区死人? 恶人死后要下地狱这句话,不是虚的,这不,死了那几个土匪鬼魂还一脸懵逼,转眼就被吸入了地面,只余几声鬼哭狼嚎。 “陌叔,北叔,原来你们身手这么好啊!佩服佩服,瞧瞧这伤口,一刀致命,干脆利落,牛哄哄的啊!” 占陌眨眨眼,木讷的脸上神情复杂看着蹲身查看尸体的女孩。 这到底是什么人养的孩子啊…… 十几个作恶多端的土匪无论死活,都被占陌丢到了竹林里,任其自生自灭,报应不爽。 花袭人趴在窗沿,崇拜看着追上来的占陌。 “陌叔,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秀秀兴奋举手,“我也要学!” “……” “哎呀陌叔,你就教教我嘛,我也想像你一样飞来飞去的,帅弊了!” 女孩捏着嗓子撒娇,占陌没反应,倒酥软了南宫离的心房,和双腿。 “呃,袭人,练轻功很辛苦的……” “怎么辛苦法?” 南宫离低咳一声,“……先需要晨昏定省打坐练气,丹田有气才能开始练跳跃,然后……” 花袭人抬手,“打住,你也在练吗?” “嗯。” “丹田有气要练多久?” “……我,我练了三年,如今刚开始练跳跃……” “三年??没有速成法吗?像传功之类的?一夜之间成高手什么的。” “速成法?呃,没有,袭人,轻功是最难练的,陌叔可是苦苦练了几十年,才有今日的成效呢。” 花袭人和秀秀对视一眼,颓废垮下肩膀。 “原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我还想当个古代女侠呢……” “动不动就几十年,一辈子这么短,还是算了吧……” “小姐,把你的跆拳道捡起来练练算了……” “没错,反正老娘有钱,回去请两个帅哥做侍卫,贴身保护不就完了……” …… 客栈里,几人围着圆桌吃饭,有惊无险过后,胃口都好了许多。 周围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人,旁边两名男子的谈话声传来。 “……听说闫国师突染恶疾,百姓们都纷纷求神拜佛,还有送药去闫府的呢。” “唉,咱们闫国师一向慈悲为怀,京城乃至周边县府,哪里没有受过他恩惠的穷人……” “两位公子哥哥,你们是在说京都的闫擎天,闫国师吗?” 两人转头,见一个漂亮女娃走来相问,神情有些凝重。 “啊,是的……” 花袭人眉头紧蹙,“公子哥哥,你可清楚,闫国师得了什么病?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具体什么病我倒不清楚,但听说,病得很严重,很蹊跷,宫里都派太医去闫府了,我兄长是飞鸽传书给我提起的,应该就这几天的事吧。” “蹊跷?” “对,我兄长是在宫门职守的,他说前两天见闫国师进宫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就急病了,还有人说,闫国师突然黑气遮面,或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谢谢。” ………… 第19章 怎么是他? 花袭人走回座位,沉吟片刻开口。 “北叔,咱们离京都还有十多天的路程吧,有什么近路可以快些回到京都吗?” 北叔点头,“小姐,近路是有,前面有个分叉路,一条是宽敞官道,一条是南边小路,沿山而走,顺利的话,五天之内可以到京都。” “那我们即刻启程,走小路。” “小姐,您听奴才说完,小山路虽然省时一半,但道路崎岖,马车不便行走,而且那边没什么落脚客栈,睡路边是必然的事。” “还有最糟的是,走那边必定会经过虎丘山,那里有一伙恶名昭彰的强盗,所以这山路虽然是快道,但没几个人会走,加上我们有妇孺,更加危险。” 费岚着急不已,“小姐,奴婢知道你孝顺,担心老太爷,但你不可拿自身危险赌啊!” 确实,带着两个妇人,若弃车骑马,的确行不通…… “外祖父的病来得蹊跷,其中必定有异,我实在不放心……” 花袭人沉吟片刻,看向占陌。 “陌叔,我想请您帮个忙。” ………… 夜色降临,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在幽静山边小道上掠过,格外清晰。 花维扯缰绳的手有些抖,双腿酸软,却丝毫不敢停滞,奋力踢马肚,追上前面的几人。 妈呀,足足跑了一天一夜,除了停下来喂马,他连吃喝都在马背上,浑身骨痛,这陵阳王是铁打的吧…… 黎明将至,就在花维快要趴在马背上之时,为首的陵阳王终于扯停缰绳。 “歇脚两刻钟,喂马。” “是。” 元罗翻下马,扯下口鼻上的黑布,抬脚往路旁的简陋歇马茶摊走去,身后跟着踉跄的花维。 小茶摊只是简单的一个草棚,随意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旁边就是堆着马食草料的棚子,有股难闻的马尿味。 店家趴在小摊板上打瞌睡,听到声音抬起懵松的眼,见一行气势汹汹的人走近,连忙起身。 “客官可要茶水?” “嗯。” 元罗目光落在最里面角落的桌椅上,一大两小。 男人头戴斗笠帽,身披黑麾衣,抱着一把布条缠住的武器,身后靠着两个包裹严实的孩子。 “客官,热茶来咯!” 店家端来茶具,笑眯眯接过客人赏的银子,殷勤哈腰退下。 花维收好钱袋,扫了眼那一两小,不禁有些纳闷。 一个人带俩孩子,也敢走这条恶名昭彰的山道? 占陌帽檐下打量这七八个黑衣人,见为首那个男的除了开始看一眼过来,再无什么异样,略微放松了一分警惕。 “……陌叔,天亮了吗?” 安静的茶棚里响起一道软嫩嫩的孩童声,不由让人侧目。 “……嗯,我们该出发了。” 花维侧头望去,见男人拍醒了另外一个略高点的孩子,两个孩童,一个眼缠灰布,一个包得只看见一双睡意迷蒙的眼睛。 花袭人打了个呵欠,见前面七八个乌鸦打扮的人,吓了一跳。 奶奶的,怎么这些江湖人士就喜欢穿黑衣?跟参加葬礼一样,不嫌晦气吗? 占陌二话不说,往桌面丢了块碎银,便拉着俩孩子走,经过黑衣人旁边时,花袭人拢住遮口鼻的布料,无意扫了一眼,讶异挑眉。 耶?怎么碰到他了? 元罗抬眼,对上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里面的惊讶让他眯了眯眼。 这孩子认识他? “呜呵!哈哈,兄弟们上!” 山间传出几道嚣张粗犷的吆喝,伴随着窸窣脚步声,一群将近二十多人的莽汉冲出来,团团将小茶摊包围。 “哎呀,造孽啊,这群祖宗怎么跑这了!你们,你们小心啊,老夫可帮不上忙……” 店家惊吓念了几句,火速钻进了茶摊后的树丛。 占陌皱眉,伸手将俩孩子护到身后,长剑出鞘,蓄势待发。 反观元罗等人,似乎未察觉到危险一般,照样低头抿茶。 小喽啰探头数了数马厩里的马匹,兴奋呐喊,“老大,有足足有九匹马啊!” 为首壮汉哈哈一笑,“好家伙!总不枉费兄弟们跟了十几里地,赚大了!” “你们!乖乖把钱财留下,老子饶你们一命!” 好经典,好老套,好无聊的对白…… 花袭人挖挖鼻孔,翻了个白眼,见占陌浑身紧绷,知道那匹瘦马是他的命,安抚拍了拍他握剑的手背,随后兴致勃勃看向那个起死回生的老祖宗,期待再看一次高手出招的名场面。 岂料老祖宗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这次换元罗惊讶挑眉。 这个小孩眼里是,兴奋?? 没人回答,为首的土匪不乐意了,满脸横肉一抖,大吼一声! “妈的!都聋了吗?老子说话你们……吓!啊呃!” 只见元罗手轻抬起一甩,身边两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闪,转眼已经闪到土匪头子面前! 一剑封喉! 咻咻唰唰! 几片树叶簌簌飘落,花袭人O嘴看着满地已经无声无息的土匪。 两个黑衣人收剑回鞘,脸不红气不喘,再次坐下,仿佛刚才啥事没发生过一样。 空气安静得只剩马鼻喷气的声音,随后一个孩童发出衷心的赞叹,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悦耳。 “尼玛,高手啊!绝逼牛叉啊!” “……” 南宫离握住花袭人的手紧了紧,有些无奈。 “陌叔,我们走吧。” 被占陌抱上马,花袭人大眼弯弯冲众人挥了挥手。 “高手们,有缘再见!” 一等人目送马匹扬长而去,花维满脸匪夷所思摇摇头。 “虽看不见脸,但听声音应该是女孩吧?怎么胆子这么大……” “清理干净,出发。” 元罗淡淡开口,指尖轻点桌面,黑眸中兴致盎然,还有赞赏。 …… 跑出一段路,天色已经大亮,南宫离才伸手捏了一下女孩的脸蛋,语气无奈。 “你这喜欢看人打架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花袭人被夹在两人中间,艰难抬手扯开遮脸的灰布。 “难得路遇高手啊,不点赞一下岂不扫兴?我靠,你没看见那场面,两个人对付二十多个人啊,不到一分钟,唰唰几下全干倒了!牛叉啊!” 南宫离无奈扶额,“刚才那群人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你怎么不知道收敛一下?” “嘿嘿,安啦,土匪是他们引来的,我们无辜受波及,料想他们也不会对付我们,最重要的是,那个头头我认识,我在京都见过他。” “你认识?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出京城的时候才四岁,怎么会记得见过的人?袭人,我真要好好说说你,以后碰到这种危险的状况,你记得要小心……” “停!南宫离拜托,你才十二岁哇,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好不好?我头都被你念晕了,你应该跟陌叔学学,这样才酷嘛……” “……你,唉,真拿你没办法,赶紧把脸蒙好,别晒伤了……” “知道啦,南宫老妈子,你好啰嗦……” ………… 第20章 鬼王? 或是因为那伙强盗被杀,接下来几天路程,连狗都不多见一只,临近黄昏,三人终于进了京都城门。 大唐首都,天子脚下,繁荣昌盛不同凡响,南宫离听着周边热闹喧嚣的声音,莫名产生了一丝怯意。 “南宫离,陌叔,你们先跟我回闫府吧,打听到你外祖李家在哪,再去不迟。” “……好,那就叨扰了。” “好咧,陌叔,前面直走!” …… 房门外,闫俞钦脸色凝重看着出来的太医。 “薛太医,您老给个实话,我父亲的病,究竟有多严重?” 薛太医眉头紧皱摇摇头,“闫主司,不是下官隐瞒,是下官真的查不出具体病因,老国师这昏迷来得很蹊跷,气息微弱,不像是病,但脉象又没有中毒的迹象,唉,下官真的无能为力……” “……有劳薛太医了,您请。” 闫俞深送走太医,着急来回踱步。 “大哥,这已经是第八个太医了,才短短几日,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弱,要不我们去民间找些偏方郎中来试试吧,或许有转机呢?” 闫俞钦牙关紧绷点点头,“我们做两手准备,你去找郎中,我去趟灵国寺,找青空大师。” “大哥,你是怀疑父亲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俞深,你没发觉自从父亲病倒后,这个院子有股怪异的阴冷吗?” 闫俞深愣住,“……好像真的是这样,搏庭也说过这样的话,还有昨天几个孩子来这,哭着闹着不肯进院子,莫非真的有不洁之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今之计,也只能搏一搏了……” 老管家蒋文匆匆跨进院子,脸上带着喜色,“老爷,大门上来报,花家小姐回来了!” “袭人回来了?!” 兄弟俩一喜,连忙走出院子。 “袭人命格奇特,天赋异禀,说不定有办法救父亲!” “对,姑母说过,袭人额间红痣有震慑邪灵的能力,大哥,咱们走快些!” 两人跑到大门,一个风尘仆仆,漂亮精致的女孩迎上来,额间红痣鲜亮。 “大舅舅,二舅舅,外祖父怎样了?” “袭人,真的是你!” 几年没见,闫俞钦欣喜摸摸外甥女的头,见她身后只有一大一小牵着马的两个陌生人,眉头微蹙。 “前些天你娘来跟父亲商量,让张青去接你,你没碰上他吗?还有费妈妈和北叔呢?你信上不是说还买了个妈妈和丫鬟,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外祖父病了,就先赶回来,北叔他们还在路上,应该会碰上张叔吧,这是我两个朋友,他们护送我回来的。” 花袭人说着往里面走,“舅舅,先不说这些了,我去看外祖父,文叔,你安顿好我两个朋友,别怠慢了!” “是,小姐!” … 刚过假山走廊,花袭人就瞧见外祖父的青松院笼罩着一层黑气,晚霞的彩光都丝毫照不进去,阴森森得让人不寒而栗。 花袭人危险眯起眼睛,脚下未停,扯开绒毛外套丢向后面,转着咔咔作响的脖颈,边挽起袖子。 “大舅舅,二舅舅,吩咐下去,全府人暂停手上的活,都回房间去待着,门窗紧闭,今晚无论听到任何声音,谁都不要出声回应,也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否则后果自负,切记!” “袭人……” 闫俞深欲上前,被兄长拦下。 “姑母说过,袭人不是普通孩子,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别添乱,听她的话。” 里面侍候的几个家丁也被赶出了院子,一头雾水看着女孩气势汹汹,砰一声关上院门,再关上里门。 闫俞钦沉声把花袭人的吩咐传令下去,脸色凝重看了眼鸦雀无声的院子,转身快步走回自己院子,命人关闭门窗。 晚霞隐去,夜色降临,偌大的府邸安静得出奇。 崔氏可是刚听说那个小丫头刚回来就直接去了老太爷院子,还下了命令让所有人别干活回房待着,关键丈夫还真照做了,这会倒好,她孙子晚饭都还没吃呢! 她心里忿忿不平,明明如今花家已经在京城安家,这个怪丫头凭什么还要来扰她闫家安宁? “老爷,听说那个……” “呜呜哇!桀桀!呜呜呜!” 崔氏刚开口,院外传来无数道凄厉的怪声,忽远忽近,刺得人耳膜生疼! “吓啊!什么声音!唔!” 崔氏尖叫一声扑到丈夫身边,被闫俞钦一把捂住嘴巴! “别出声!” 客房中,南宫离自然也得了消息,他眼盲几年,耳力异于常人,此刻听着那些怪异的哭喊声,紧紧蹙起眉头,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不知道袭人在干什么…… 青松院房内 花袭人观察一下闫擎天恢复血色的脸,拿起手帕擦掉指尖上的血迹,才盘腿在床沿坐下。 紧闭的窗户和房门上点着血印,在女孩面前的空地,十几个形态各异的鬼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呜哇鬼哭。 “不想像其他鬼一样魂飞魄散的,就特么给老娘闭嘴!” 鬼哭声戛然而止。 花袭人甩了甩有些乱的头发,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摸摸空间里,连块绿豆糕都不剩,无名火起。 “说,你们为什么跟着他?” “呜呜,小姐~不关我们的事啊~~呜呜……啊!” 哭丧鬼被一滴血击中,惨叫着化为飞灰,惊呆了其他鬼! 花袭人脸阴沉收回手,语气阴冷,“老娘现在饿得窝火,没耐心听你们在这鬼叫,谁能出来好好给老娘把话说清楚!” “我说我说!” 一个看着颇为儒雅的白脸书生举手,端正的脸庞上带着惊恐。 “是一个力量强大的鬼王命令我们日夜跟着闫擎天的!” 花袭人挑眉,“鬼王?” 书生开了头,其他鬼纷纷点头,跟着开口,“对,我听别的鬼叫他厉王,他手下还有许多凶残的恶鬼,能一口吸掉我们这些游魂!” “小姐,我们只是放不下家人的游魂,都没害过人,前些日子这个鬼王突然强行把我们召集起来,要我们日夜跟着闫擎天,直到他阴气袭身,死亡为止,不然就把我们全部吸掉!” 花袭人眉头一皱,红莲婆婆说过,能吸掉鬼魂的鬼,不但因为死得极惨,怨气极浓,还是被人供奉过的鬼中鬼,例如她身边的将军。 但将军受过佛洗,受过红莲家族世代供奉,历经不知多少年,才洗净了怨气。 “可知这个鬼王现在何处?” “呃,好像是东郊皇陵那一块……” “不是不是,我听说厉王以为是皇陵里的,但大概两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出来了。” “对对,我还听说,他手下那些恶鬼,都是烽烟山里头出来的呢……” 花袭人抬眼,眉头微蹙。 “烽烟山?” ………… 第21章 厉王元霆 “铛,铛铛铛!” “天寒地冻,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四更天喽!” 闫府里静悄悄的,外面街道打更人的声音清晰可听。 叩叩。 “舅舅。” 房中僵硬站立的闫俞钦猛的抬头,连忙上前开门。 “袭人,你没事吧?父亲怎样了?” “没事了,您叫上二舅舅去外祖父院子,我有话说。” 花袭人说着瞥了眼走过来的崔氏,翻了个大白眼。 两年不见,还是这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黑脸神……咦? “二舅母,你刚才是不是出房门了?” 崔氏一愣,对上脸色一沉的丈夫,连忙摇头,“……没有!我,我没出过房门!” 花袭人挑眉看了眼她身后,嘴角勾起,坏坏一笑。 “哦,没有就好,不然被什么脏东西附身,我可不负责,舅舅走吧。” 闫俞钦瞪了妻子一眼,匆匆跟上袭人,房中剩下崔氏一个,后脖子发凉,心惊胆战差点软了腿。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火花,崔氏尖叫一声扑到床榻上,死命蒙头卷了被子,依旧浑身发冷。 …… 虽然各院得了放行消息,但大晚上的被刚才那些鬼叫声吓到,也没几个人敢再出门。 只有厨房的几个人硬着头皮去做饭,因为小姐发话了,半时辰内要吃到热饭热菜。 青松院里,闫俞钦兄弟俩欣喜万分。 “父亲!您醒了?!” 闫擎天状态不错,只是几日蹉跎,还有点虚弱。 “呵呵,幸好袭人及时赶回来,若再拖上两日,恐怕为父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兄弟俩大大松了口气之余,惊疑不已。 “父亲,您知道发生了什么?” 闫擎天缓缓点头,“事情要从那天我去东郊皇陵说起,那日,我在祭祀之后,走出皇陵外就感觉到一阵极冷的阴风扑面,我知道是碰上了邪灵。” “身为国师,我自有震慑邪灵的手法,但那日我却什么也施展不出来,浑身僵冷不能动,口不能言,仿佛千斤压顶,喘不过气。” “接下来几天,我躺在床上,越来越冷,仿佛置身冰窖,意识却很清楚,知道你们的着急担忧,但却有口难开。” 闫俞钦浓眉紧皱,“竟真的是邪灵作祟!那日,家丁侍卫把浑身冰冷的父亲您抬回来,儿子甚为心慌,几天时间连着请了近十位太医上门医治,徒劳无功!” “儿子真是太大意了,早该请青空大师来的,也不会害父亲白白受了几天的苦!” 闫擎天长长舒了口气,“罢了,惊险已过,幸亏袭人能力超群,单凭指尖血就能震杀众鬼,为父甚是欣慰啊,我闫擎天可算是有个天赋异禀的传人了。” 兄弟俩看向这个天赋异禀的传人,见她正一脸着急看着门外。 “舅舅,厨房还没做好饭吗?我快饿死了!” “……” 闫俞深轻笑出声,“好,二舅舅去帮你催催。” 热汤热菜上来,花袭人顾不得烫,风卷残云,手速都出现了残影,总算止住了闹翻天的五脏腑。 闫擎天虚了几日,也饿得很,胃口大开跟着外孙女夹菜,吃到肚子微撑才停下筷子。 “哈哈,外祖父总算明白你姑婆那句话的意思了,跟袭人同桌用饭,腰间肉都多几两。” 说起闫甄,兄弟俩目光黯然下来,感伤无比。 花袭人抿了口茶漱口,神色平静。 “外祖父,两位舅舅,你们别为姑婆婆伤心,她被红爵玉禁锢一生,苦了一生,此去她能和心爱的人永不分离,是她心心念念所愿的,我们该为她高兴才对。” 闫擎天叹道,“其实你们临出门前,她跟我说过,以后或许不会再回京城,我就知道她会去北境,守着那个她亏欠了一辈子的人。” “阿甄是为闫家的使命,乃至大唐的命运,才委屈了自己一辈子,如今她的任务完成了,也该随了她的心愿,只是没想到,她会走得那么快……” 花袭人闭了闭眼,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其实闫甄的病并不重,是她不忍见李少卿独自消失,才拖着不治,木屋窗下那盘青竹,被汤药浸透,枯萎之时,她也合上了眼睛。 只是,李少卿执念散去,魂魄消散,不复人间,闫甄跟随而去,那片紫藤山间,也只是多了一缕空等情郎的魂魄而已。 但,闫甄甘之如饴。 “斯人已逝,我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外祖父,舅舅,你们有听说过厉王这个人吗?” 父子三个一愣,闫擎天惊疑开口,“杀星厉王?袭人怎么突然说起他?” “杀星?还真有这个人,外祖父您赶紧说说。” “厉王元霆,死时年仅二十八岁,他是先帝微服出巡之时,与宫外一个身份低贱的农妇所生,十岁生母病逝他才被接回宫中,极为聪明,但因为出身低微,不被先帝看重,在宫中受尽苦头,随意一个小太监都能踩他头上做威,毫无地位可言。” 花袭人疑惑,“既然如此低微的一个皇子,那么杀星这个称号,为何而来?” “我说了,他极为聪明,在宫中韬光养晦到十五岁,瞒着所有人只身去了当年的炎虎大军,成为一名小兵,跟随大军北征,亲手取下北戎敌军首领的头颅,立下赫赫战功。” “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之时,众人才知道他是皇子,先帝便赐了他亲王身份,命他掌管炎虎军,一举夺下当时还属于西泰,北戎的千里肥沃土地,成为占地最广的大国。” 花袭人挑眉,啧啧摇头,“唔,让我猜猜结局,老皇帝只是利用元霆的能力,才会将炎虎军给他,因为当时元霆声名鹊起,既可以振奋军心,还可以帮元国打天下。” “但古来有话,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自古武将的下场没几个能善终,功高震主,帝王忌惮,卸磨杀驴啊……” 父子三个面面相觑,暗暗震惊。 虽然早已明白袭人命格奇异,但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力强大,聪慧至此,真的很难不让人惊心。 “对,因为帝王忌惮,兄弟嫉妒,一代名将被身边人背叛,诬陷造反,以致英年早逝,陨落尘土,实在让人可惜啊……” “外祖父,您还是没说,他杀星这个称号,为何而来?” 闫擎天惋惜叹道,“厉王足足征战十三年,从未有过惫怠,也从未有过败绩,杀星这个称号,其实是西泰北戎那边传过来的,但于我元国百姓,却是一个褒奖词。” 花袭人摸着下巴,疑惑呢喃。 “这么听起来,元霆这个人还不错嘛,可他为什么会在死后二十多年,才化作怨气冲天的鬼王,而且还要对付外祖父您呢?难道他和闫家有仇?” “什么?鬼王?!” ………… 第22章 善缘 花袭人把那些鬼魂的话一一说出,闫擎天一脸不可置信,斩钉截铁摇头否定。 “不可能!厉王当年跟我闫家不但无冤无仇,还有过善缘,他的尸身是我和你大舅舅亲自从刑场送到西郊陵园,亲手盖棺祭奠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付闫家!” 闫俞钦也满脸惊色,“我比厉王年长仅两岁,当年我俩曾同在一个夫子座下听学,虽然只有短短两年时间,但关系很好,他最后一次出征前,还特意嘱咐我照料他外祖家仅剩的姨娘一家。” 闫俞深点头,“当年大哥还因为帮厉王,得罪了几个皇子,吃了不少苦头呢,若闫家不是国师之府,大哥不用涉及官场,指不定连前途都被毁了,厉王也一向对闫家人尊敬有加,怎么可能会害父亲?” 闫擎天闭上眼睛,神情感伤。 “其实为父有一件事从未提过,当年厉王意图造反的罪名传回京都,先帝龙颜大怒,满朝文武皆知厉王无辜,但无一人敢出声质疑。” “我当年在司天监还是个主司,私下觐见先帝,为厉王求情,先帝大怒,下令欲将我杖毙,后来得父亲出面,才保住我这条命和闫家。” 闫俞钦震惊,“怪不得,怪不得祖父将闫家祖传那颗仙丹,拱手送给先帝,不到古稀之年便与世长辞……” 闫擎天长叹一声,“对,你们祖父为了救我性命,为了闫家,放弃得道升仙的机缘,郁郁而终,这也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花袭人咦了一声,“得道仙丹?可我听说先帝驾崩时还不到六十吧?” “得道升天,机缘为主,” 花袭人背手踱步,眯眼思索。 “祖父刚才说,厉王尸身不是葬于东郊皇陵?” “厉王蒙受造反之罪,岂能入皇陵,当初他被定罪砍头,尸身原本要丢在城外乱葬岗,我和你大舅舅买通执法官差,连夜把他的尸身送到西郊的荒僻陵园下葬,也算全了彼此之间的一段善缘。” “所以,闫家于厉王,不但无仇,反而算是有恩,那么这个鬼王,又是怎么回事呢?” 花袭人沉思片刻。 “外祖父,闫府的邪灵已经清除干净,以后照常生活便是,您病了几日,先好好休养,其他事交给我。” 闫擎天眼里闪过欣慰,缓缓点头。 “好,万事小心。” 回到闫甄的静宜院,宁静佛香尚在,似乎和两年前并无二致。 兄弟俩看着空荡院子里,孤寂站立的小小人儿,不禁心酸。 “袭人,之前你和姑母搬到县主府,这里空了多年,虽日日有打扫,但终究冷清,要不舅舅给你换个院子吧……” “不用,舅舅,有劳你们送我,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花袭人说完推开房门,随即又转身。 “对了,我回来的事先别通知花家,你们知道我爹那急性子的,等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我再回去。” ———— 翌日,陆琳带着几个手捧食盒的丫鬟过来,见清冷的院子里连个守门丫头都没有,不禁皱起眉头。 “昨晚我不是派了四个丫头两个妈妈过来侍候小县主吗?人都哪去了?” 张妈妈去跟巡逻的婆子打听几句走回来,压低声音。 “主子,早上天未亮,世安苑里头闹了一会,洪妈妈过来把人叫走了。” “满府的人还不够她崔婉婷使唤吗,何苦针对一个小姑娘?陛下亲封的嘉乐县主受这等委屈,若传出去,闫家都难逃罪责!” “主子息怒,奴婢其实也想不通,表小姐漂亮又礼貌,对人和善,可大夫人总……” “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足罢了,算了,你让人去准备袭人的洗漱用品吧。” 陆琳眼里带了丝怒气,抬脚走进院子,敲了敲房门。 “袭人,起了吗,二舅母给你送早膳来了。” 片刻里面才传来女孩睡意朦胧的声音。 “二舅母,进来吧……” 如今才刚二月,布置简雅的屋里连个火盆香炉都没有,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陆琳蹙眉,吩咐人去备火盆,才走进寝间内。 两层厚厚被褥下,女孩小小一个还缩在里面,露出一张雪白精致的小脸,大眼朦胧。 陆琳不禁鼻尖一酸,心底再次鄙视了崔婉婷一番,见女孩爬出被窝,连忙上前,脱下身上的绒毛外套把小人儿包住。 “屋里冷,小心冻着,茗兰,快去拿个暖手炉过来。” 火盆,暖炉,洗漱的热水热毛巾,花袭人乖乖乖乖任陆琳摆布,心底有暖意。 上辈子她没娘疼,这辈子刚出生就被抱到闫家,比起清冷少言的闫甄,温婉柔软的陆琳待她更像是一个母亲的角色。 陆琳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又生了三个小子,向来稀罕女孩,对花袭人也是打心眼里疼的,端起冒着热气的甜粥吹了吹,熟练喂给她。 “来,喝点热粥暖暖身子,茗兰,把表小姐的外套找些出来熏熏暖,再备个手炉,还有脚炉,让表小姐出门带着,对了,你去跟二老爷说一声,袭人用的马车要铺多些褥子……” “知道了,二夫人。” 花袭人夹了块小巧的桂花糕丢进嘴里,大眼弯弯。 “舅母您对我真好,舅母,两年不见,您怎么又漂亮了那么多?” 陆琳心软得一塌糊涂,失笑刮了刮她小脸蛋,“要是舅母有个像袭人这么嘴甜的小孙女,该多好哇。” 外头张妈妈进来禀报,“表小姐,您带回来的两个客人在外面求见。” “快请人进来,舅母,麻烦您让人再送些早膳来。” “好,那你好好吃饭,舅母去看看马车,待会你直接出门就行。” 陆琳走出院门,对一大一小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少年蒙着眼睛的脸上停留一瞬,才转身离开。 怎么有点眼熟…… … “袭人,昨晚发生什么了,我担心了一晚上,你没事吧?” 花袭人给南宫老妈子碗里夹了块糕点,“这是我外祖家,能有什么事,昨晚是有些状况,不过都解决了。” “对了,待会我要出门一趟,不方便带上你们,我已经让管家去打听你外祖李家的位置了,你先在府里等等吧。” 南宫离眉头微蹙,“袭人,你带上陌叔吧,若有危险他也能帮上忙。” “又不是去打人,没事的,我两个舅舅跟着呢。” 花袭人喝完一碗粥,擦擦嘴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出门啦,回来再说。” “袭人……” 脚步声走远,南宫离担忧叹了口气,神情凝重。 “陌叔,你听昨天那些怪异的声音,是不是和我们在烽烟山听过的声音有点像?” “是。” “昨晚那个家丁说起闫国师的病,和,那个人是不是很像?” “……是,少主是想?” 南宫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母亲临终那晚,他来过,单凭这点,无论他从前如何忽视我,我还是不忍心……” 占陌垂眸,“一切随少主的意思。” ………… 第23章 血咒术 东郊 驾车的是司天监主司闫俞钦,进皇陵祭祀是常有的事,守陵的侍卫自然不会阻拦。 皇陵所在的方圆几十里内都属天家私地,围栏耸高,各处都有侍卫站岗。 距离陵园还有一段路,马车在宽敞平坦的大道上缓缓前行,花袭人撑着窗沿,打量两旁修剪精致的绿植花卉,还有相隔座落的古色凉亭。 “风景不错,但匠气太过,反倒失了淳朴。” 女孩悠然自得的态度,让车厢里紧张的气氛稍缓几分,闫俞深松了口气。 “此路是为皇陵所修,当然时时要修剪清扫,袭人,你说今天来会会那个鬼王,但就我们三个,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去打鬼又不是打人,带再多帮手也没用,何况若要武力,皇陵周围大把皇家侍卫,要上也是他们顶着,干嘛要累我们自己的人。” “呃,说得也对……” 随着马车前进,越来越多的鬼魂出现,虽不敢靠近马车,但放眼望去,光天白日下,密密麻麻的鬼影重叠,颇为壮观。 花袭人皱眉,目光落在两边五步一岗的守卫脸上,这些人估计近日已经被阴气沾染,双目无神,印堂发黑。 “舅舅,停车。” 闫俞钦连忙扯住缰绳。 花袭人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她昨晚咬破指尖杀鬼之后,顺便挤出来的血。 喵的,次次用血靠咬,疼死个美女…… 在兄弟俩额心点上血印,花袭人撑着车沿跳下车。 “大舅舅,你们在这等着,不要下马车。” “袭人!” 闫俞钦愕然,“不行!你怎么能一个人进去?” “舅舅,你们知道我的能力,除了人,没什么东西能靠近我,而陵园里,除了守卫没有活人,放心吧。” 花袭人语气不容置喙,兄弟俩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气势汹汹又开始挽袖子,大步往前面雄伟壮观的皇陵走去。 守卫将领是个年轻的壮汉子,错愕盯着面前的小不点。 “小姑娘,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花袭人举起令牌,“我是嘉乐县主,侍卫大哥,我有急事,你请快点。” 丁荣诧异,目光定在女孩额间红痣,连忙递还令牌,态度恭敬。 “原来是嘉乐县主驾临,卑职失礼了,您请!” 花袭人瞥向四周逐渐散去的黑影,拿回令牌快步走进陵园大门。 一个士兵疑惑走过来,“头儿为何对这小丫头这么恭敬?” “什么小丫头,别浑说,这是陛下亲封的嘉乐县主!” “你们来这不久,不怪你们不知道,两年前这位小县主可是跟着太后还有陛下,一同来过皇陵祭祀的,太后陛下对她都极为和善,又是闫国师的外孙女,总之是不能得罪的角色。” 丁荣说完,遥望着外面那辆马车,“可小县主为什么自个进去,而让主司大人在外远远候着呢?” … 天家陵园里不是墓碑,而是墓室,花袭人逛了一圈,疑惑摸着下巴。 “怪哉,怎么一个鬼影都不见?” 庞大的黑影飘过来,指了指左边的小长廊。 “你发现啥了?” 花袭人跟着黑影走进小廊,停在一面挂着佛像画的灰墙面前,抬头打量,伸手敲了敲。 “听声音应该是实体啊,鬼被关里面了?” 又见将军比划一番,花袭人缓缓皱起眉头。 “你是说,有人用术法把这些皇家鬼魂困在里面了?” 将军缓缓点头,伸出手触碰墙面,霎时被震退一步。 “连你也进不去,谁这么牛叉?” 花袭人有点震惊,摘下画像,细细沿着墙边检查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情况符咒,凑近墙面嗅了嗅,小脸浮起凝重。 掏出怀里的匕首刮下一层泥灰,花袭人捻在指尖,凑近灯光处细看,眉头紧锁。 “先出去吧。” 大门处,花袭人把丁荣叫到一边,随意问道,“侍卫大哥,里面小走廊那堵挂佛像画的墙,是什么时候建的?” “啊?哦,就是去年二月建的,这还是您的外祖父闫国师提议的呢,说那处空着有些不利格局。” “我外祖父?” 花袭人眨眼,“那,是谁经手建造的呢?” 丁荣挠挠头,“皇陵内部建造,当然是由朝廷工部经手的啊,花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什么,谢谢,辛苦了。” 丁荣愣了愣,目送女孩背手踱着步子离开,眨了眨眼睛。 “小姐慢走……” 第一次有世家小姐跟他说谢谢…… 花袭人逛街一般四处观察,又抓了几个逃避不及的鬼魂丢进空间,才回到马车上。 兄弟俩见她毫发无伤,松了口气,但被她凝重的神情所惊,又提起了心。 “袭人,可有什么异样?” “回去再说,我需要问外祖父一些事。” ………… “对,是我提议的,那处位置空得有点突兀,所以我向陛下提议在那处放一个屏风,或者佛案,起初陛下已经应允,但过了两天,陛下召我,问建一堵墙挂佛像可不可行,我想着用途并无不同,便顺了陛下的意思。” 花袭人皱了皱眉,“是陛下的意思?那外祖父知道,陛下是因何改变的主意吗?或者是谁跟陛下提出建造这堵墙的?” 闫擎天思索摇头。 “陛下下旨,工部做事,一天便完成的小工程,我也没在去关注过,未曾问起这些,袭人,这面墙是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花袭人掏出手帕打开,递给闫擎天。 “这是我从那面墙刮下来的土,外祖父看看是什么。” 闫擎天捻起泥灰轻搓,仔细端详,又凑到鼻下,缓缓站起身,脸上出现震惊愕然的表情。 “血咒术!” 闫俞钦脸一紧,捻起泥灰查看轻嗅。 “真的是血咒术,父亲,难道是金族的人混进京都了?” 花袭人记得闫甄说过,金族,魅族,延族是百年前风头无两的巫术之家。 那时候的巫术盛行到什么地步呢,百姓病了,穷了,饿了,倒霉了,或小小一个风寒,都弃医信巫,简直到了供奉神只的程度。 “我进去皇陵发现一个鬼魂都没有,然后看到那面墙,觉得有些蹊跷,刮下看才发现泥土里有金箔碎片,还有一股血腥味,外祖父,什么是血咒术?” 闫擎天神情凝重,“自身鲜血浸透金符,再混入泥土中砌墙或者倒灶,轻则能改人气运招阴邪,重则能府宅不安多病痛,子孙不继,家破人亡,这是金族南宫家的独门禁术!” “……南宫?” ………… 第24章 南宫金族 “南宫金族?” 花袭人想到南宫离,但他和陌叔是跟她一起回京的,并且她并没有在两人身上发现些什么异样,干净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南宫金族的那个南宫。 闫擎天抚着长胡,“南宫金族原本是三大巫术家族之首,最为高调,盛名远扬,厉王当年叱咤风云,主张打击巫术,巫族人才逐渐收敛锋芒。” “大概十年前,南宫金族如今的家主南宫堰得了唯一一个儿子,但据说是个异眸之人,身为巫术家族,子嗣却是受上天诅咒的不祥之人,从那以后,金族便退到故地沧州,隐世而居。” 花袭人扬眉,还真是这个南宫…… “那金族为什么要用血咒术砌墙,并且将皇陵里的鬼魂封印囚禁呢?难道是为了报复当年天家打击巫术?” 闫擎天摇头,语气严肃。 “原因尚未可知,但此墙被施血咒术一年之久,我从未察觉,由此可见,施术者道行不低,此乃阴毒邪术,长此下去必会影响国运,现在最紧迫的,是要把这血咒术消除。” 闫俞深思索,“那把墙砸了?” 花袭人摇头,“若能这么简单,就不算是邪术了,虽然我不懂血咒术,但天下符咒原理不变,若强行毁咒,必遭反噬。” “袭人说的没错,血咒术是个极度毁害自身的邪术,所以才被称为禁术,施术者不光要用上身体一半的血,施术后也会常年病痛缠身,不得善终,等同于是以身施法,所以此术轻易不出,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除之法。” “那父亲,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闫擎天蹙眉沉思,花袭人来回踱步,把思绪整理了一下。 “建血墙,鬼王乱……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事都是发生在这两年间?难道是和元罗复醒有关?” “……袭人说得颇有道理,但陵阳王刚去了沧州查案,回来估计要两月以上了,可如今这血墙……” 花袭人倒没想拼自己的命去解除血咒,反正影响的是天家又不是她,但只怕精忠报国的闫擎天不这么想。 “外祖父,解除血咒术的事等元罗回来再商议计策吧,如今我们能做的,是保护自身,还有解决这个鬼王的事,我今天在东郊并未找到他,敌在暗我在明,我们不得不防他卷土重来。”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 回到静宜院,花袭人叫住兄弟俩,递过去一小沓黄纸,上面有些朱色的奇怪图案。 “昨晚异动惊人,府里人恐怕都心有不安,今晚把这黄纸在院子角落和房间里焚烧,驱驱阴气,大舅舅,特别是您的房间,烧完黄纸之后,再用纸灰混水,让大舅母用来洗个澡吧。” 闫俞钦一愣,回想今早妻子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心底一惊。 “……好,袭人费心了。” “还有,皇陵里空气不太好,那些守卫面色青灰,无精打采的,有空跟他们说一声,多烧艾草能驱味提神。” 皇陵占地广阔,四通八达,绿郁葱葱,哪来的空气不好…… 兄弟俩了然,默默点头应下。 ………… 客院 花袭人盘腿窝在软榻上,丢了块菊花糕进嘴,眯眼打量替她剥瓜子的俊美少年。 “南宫离,你是巫术金族的少主。” 女孩用的不是问句,少年顿住,淡淡嗯了一声,继续笨拙剥着瓜子,旁边的占陌无动于衷,纹丝未动。 花袭人伸手抓了把瓜子仁塞嘴里,咕哝问道,“那你知道血咒术吗?” 两人猛的脸色一紧。 “血咒术?!” 花袭人没隐瞒,把所有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南宫离,你是我在这个时代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我相信你,但若金族要对付我在乎的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南宫离被那句好朋友震到,两颊浮起一丝红晕。 “我自幼因为异眸,被家族驱离,和母亲生活在庄子上,八岁那年母亲病逝,我,大病一场瞎了眼睛,才被接回家族,但只是居于后院养病,家族中事,所知不多。” “那为什么突然来京城投靠外祖家?” 南宫离低头,牙关紧了紧。 “因为,我的生父病重,病因怪异,我外祖母当年曾是驱魔师,我……” 花袭人眯眼,“所以你来京城,是为了请你外祖母为你父亲驱邪,而你父亲的病,大概就和皇陵中的血咒墙,有关了。” “……” 南宫离抿嘴不语,神情带了丝歉意,占陌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不是家主,是二当家。” “二叔?” 南宫离诧异抬头,“陌叔,你知道些什么?” “少主回到家族后,一直在养病,自然不知道家主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得了心疾,汤药不断,家族中事由二当家代管。” “可,为什么我不知道……” 占陌暗叹一口气,“这是家主的意思,少主,其实当年家主并不同意族老将你驱离的举动,但奈何为了金族声誉,不得为之,他在夫人过世后,得知你自己毒坏了双目的消息,一时激动,吐血晕倒才染上了心疾。” 南宫离愣住,神情恍惚。 花袭人啃着瓜子,暗暗摇头。 自己毒瞎自己的眼,这小子脑子莫不是有坑…… 占陌叹气,家主和少主,不光相貌长得像,其实性子更像,都是喜欢把话闷在心里的人。 “如果按小姐说的大概时间,那一定是二当家所为,因为去年大概二月,二当家就经常闭关修炼,但家中事务还是由他的得力助手孔德处理。” “某天我无意发现,二当家在偷偷用药,用的还是神仙丸。” “神仙丸?是江湖上流传,能强行续命,跟阎王爷抢人的凌霄峰金丹吗?” 花袭人来了兴致,她不止一次听闫擎天说过这个神仙丸的故事。 南宫离神色复杂,缓缓点头,“有古书记载,说这金丹不但能续命,还能引仙道,续命解病痛,仙道护善终,正好能对应解除,血咒术施法后带来的伤害。” 花袭人思索点头,“倒是真对上了,那你可知,血咒术的解除法?” “我只是听母亲说过这些,但血咒术是金族秘术,唯有历代家主知道,袭人,若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去回沧州一趟,想办法拿到解除之法。” “好小子,真够义气的。” 花袭人笑眯眯捏了捏小帅哥的脸。 “不过不用,我只是问问而已,想老娘路上跑了两年才回来,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这古代县主的福利,在没搞清楚血墙和害我外祖父的鬼王有没有关系之前,我脑子有病才会苦哈哈再去跑一趟,反正这劳什子巫术,影响的是皇家,又不是老娘。” 南宫离原本刚得知父亲之心的愁绪一扫而空,捂着被捏的脸,羞涩之余,好气又好笑。 “什么小子,老,老娘的,花袭人,你才六岁,比我小一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的呢……” “又来了,好好,我叫你南宫老伯行了吧,别叨了,赶紧剥瓜子,利索点,剥半天还不够老娘塞牙缝……” “……你牙缝可真够大的。” ………… 第25章 当老大了 回到静宜院,花袭人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澡,让人备好宵夜,才挥退了丫鬟婆子,盘腿坐上铺有绒毯的椅子,喝了口御赐的皇家贡茶,满意咂咂嘴。 “出来吧,说说今天都查探到了什么。” 五道影子现身,是上次被抓住审问那几个游魂,因为害怕被鬼王报复吸食,又见识到女孩的强大威力,果断选择投诚抱大腿,立誓为老大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而花袭人也随口应下,小弟嘛,谁会嫌多,不要白不要,反正她空间装得下。 “老大,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在皇陵四周飘荡,但今天只见到那个厉王手下的红衣女鬼出现,她看到好多鬼被你吓走之后,发火吸了几个游魂。” “然后我们悄悄跟着她,去到西郊陵园,亲眼看着她进去了,但奇怪的是,好像有东西挡着,我们几个试了好久都进不去,没办法就先回来了。” 花袭人挑眉。 西郊陵园?那不正是厉王元霆的坟地之处,可外祖父不是信誓旦旦说厉王跟他没仇反有恩吗…… “还有,我们在西郊陵园附近,看到有个院子,只有一对很普通的老夫妇住,但发现那里跟陵园一样,我们都进不去。” “西郊陵园葬的都是罪臣,偏僻贫瘠,后面就是深山野林,常年有野兽出没,那对老夫妇脑子秀逗才会住那里吧?” 花袭人说着略微思考,挥挥手。 “今晚继续去守着陵园和院子附近,若有鬼王的踪迹,立刻来报,我明天再去西郊看看。” “是,老大!” 五鬼喜滋滋飘走,他们现在有小主人的血点额,完全不再怕被同类吸食,还能吓退些刚死的胆小鬼。 …… 一觉睡到天亮,花袭人收拾一番走出府门,在大门口碰上神色慌张的崔婉婷。 对于瞧不顺眼的人,花袭人叼都不叼,目不斜视踩着脚凳上车,身后传来支吾的声音。 “袭人,呃,大舅母想,想问你些事……” “没空。” 门口奴仆家丁连忙低下头,崔婉婷错愕,涨红了脸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恨恨甩袖走进大门。 身后洪妈妈紧跟,神色担忧。 “夫人,您也看到国师经过表小姐医治后,如今身体更比从前了,若咱们不求得表小姐出手帮忙,您兄长和贵侄子的病,恐怕没人能治了啊……” “你没看见那小贱人什么态度吗?好歹我也是她的长辈,闫府主母,她就这么在下人面前给我难堪,要是我开口求她,她还不翻天了去!” “哼,我不信就她有这个本事,我找我表姐去!” … 城南街 李府大门前,几个家丁面带难色,要不是这个少年通身有点世家公子的贵气,还有不能有损礼部尚书府的礼仪,他们都准备直接开口撵人了。 “公子,我是说真的,我家老太太上个月就去灵国寺礼佛祈福了,没有两个月都不会见外人的,你就请回吧。” 刚下马车的崔婉婷一顿,狐疑抬头。 表姐出门了?可前天洪妈妈来不是还见过吗……咦,这不是那小贱人带回来的李南? 府前是宽敞大路,不少人经过,驻足不前,盯着眼睛蒙了白布的高瘦少年,眼神怪异,议论纷纷。 占陌浑身寒气,牙关紧绷。 自从查到李府的位置,他为了保险起见,昨日特意在门口观察,明明看到肖似过世夫人的老太太进了府的。 “……那,我改日再来。” 南宫离略一颔首,转身扶着占陌的手步下台阶,姿态从容优雅,但只有微紧的五指,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崔婉婷等两人走远,才走上台阶,狐疑问道,“这两人来李府做什么?” “闫大夫人您来了,奴才也不清楚,那位公子让奴才拿了个玉佩给老太太过目,但老太太看后就让奴才说了这番话。” 崔婉婷摆摆手,径直进了大门,去到她表姐方李氏的院子。 “他住在闫府?” 方李氏惊诧放下茶盏,崔婉婷点头,“花袭人说,他们是在路上认识的朋友,那少年叫李南,他身边的仆人好像叫什么莫叔的,表姐,李南也姓李,难道是李府的亲戚?” “李南……” 方李氏默了默,端起茶杯低头抿了口,抬起时已神色自若。 “嗯,李家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远房亲戚罢了,从前我与他家有些嫌隙,我也不想见他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仅此而已,你日后也不要在他面前说起你与我的关系,免得连累了你。” “既是如此,那妹妹就当没听过就是。” 崔婉婷来意可不是这个,神情着急握着方李氏的手。 “表姐,我兄长和侄子的事,您真的要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方李氏眉头微蹙抽出手,吩咐身边妈妈出去看着,压低了声音。 “我捎给你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表兄父子的病,是招惹了些花柳巷鬼,你自去道观佛寺,或者找个驱邪队替他们清除即可。” “我虽然年轻时跟着祖母行走过几年,但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一应术法符咒早已记不清,如今我是礼部尚书三品诰命夫人,若这些事让人知道,我怎么当这个主母?” 崔婉婷连连摇头,苦声哀求。 “我知道,表姐,您最不喜欢别人提及这些往事,但我试过了,道观的高人,还有两个驱邪师,摆了一天一夜的法阵,根本毫无用处,我兄长现在都不认得人了!” “表姐,求求您了,我父母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孙子,若,若有的什么,让我们崔家怎么活啊!” 方李氏眼里闪过厌烦,语气淡淡。 “婉婷,你家公是当朝国师,丈夫是司天监主司,若论驱邪镇鬼,这元国境内,恐怕没有比他们更有资历了,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崔婉婷脸一僵,差点没绷住黑脸。 京城里谁不知道她兄长崔侍郎荒诞无道,常年混迹烟花柳巷,也怪她当年鲁莽,因为柳氏那贱人的事,经常回娘家哭诉,哪曾想到兄长听多了她说柳氏的狐媚子样貌,竟趁着酒意,在闫府外堵住出门的柳氏,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调戏,导致柳氏躲避不及,摔下马车落胎,差点一尸两命。 闫家勃然大怒,要去御前状告正法,她父母出面万般求情才保住兄长的命,但自那以后,兄长便成了闫家的仇人,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他? “婉婷,恕表姐无能为力,你还是赶快想想其他办法吧,我还要去佛堂,就不留你了。” 客院只剩崔婉婷一人,她咬牙恨恨捶桌,目光怨恨。 要不是当年方芸使手段耍心机,嫁到李府的就是她崔婉婷,不然凭她一个抛头露面学过那些阴邪术法的继庶女,怎么可能当上尚书府的主母!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 第26章 火云邪神林黛玉 西郊跟东郊,景色可谓是天壤之别,好死不死半道上还下起了蒙蒙春雨,空荡无人的泥路上,一辆马车颠簸着行走。 车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十分好奇表小姐为什么要来西郊这种荒凉之地,连丫鬟婆子都不带上。 车里,花袭人差点没把早餐吐出来,要不是为了搞清楚害外祖父的是什么鬼,打死她也不来这鬼地方。 算时间,秀秀她们应该还有几天就到了,若傅清在,这种事哪用她亲自来。 “还有多久到陵园?” 车夫一愣,缰绳差点脱了手。 表小姐竟然是去西郊的鬼陵园?! “表,表小姐,那地方可去不得啊……” 花袭人颠得屁股疼,正火大,“别废话,还有多久?” “呃,不远,再走两刻钟……” “赶紧的!” 车子停下,花袭人掀开帘子看去。 陵园三面靠山,远远望去像一个墓位。 门口没门,两旁铁锈栏杆上爬满了深绿藤蔓,放眼望去,陵园被密集的树林包围,层层叠叠的枝丫覆盖上空,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幽静阴森。 好一个滋阴补肾,呃,养阴聚邪的绝妙之地。 但奇怪的是,她从门口望进去,一个鬼没见着,看来这结界不但防鬼,还防人。 花袭人跳下车,瞥了眼附近飘过来的小弟,看向瑟瑟发抖,面带惧色的车夫。 “你去刚才经过那小桥头等我,记住,别下车,别看别问别出声,不然后果自负。” 车夫抖得更猛了,看着小小一个女娃站在那幽深鬼地的入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憨厚的脸上带着犹豫。 “表小姐……” “再不走,你跟我一起进去。” “奴才多嘴,表小姐保重!驾!” ……妈蛋!还忠仆咧! …… “老大,昨晚到现在,我们一直盯着,但这里和那边的老夫妇木屋,都没什么动静。” 花袭人站在入口往里探手,并无异样,径直抬脚走了进去,而外面的小弟们眼睁睁看着老大凭空消失在门口! “老大!” 花袭人转身,挑眉看着趴在结界上各有各丑态,惊慌拍打的小弟,有点欣慰。 所以说,有时候鬼比人,忠心可靠多了。 “别嚷嚷,等我出来。” 偌大的陵园阴冷湿寒,一个身披雪白绒衣的小女孩,像逛花园一般,绕过一个个长满青草的坟包墓地,摇头啧了一声。 “外祖父不厚道啊,这和乱葬岗有什么分别。” 背后有阴气袭来,一个红衣美艳女鬼伸着尖锐艳红的指甲,向女娃扑去,却在女孩转身之际,一股强烈红光射来! “呜哇!” 女鬼猛的惨叫,抬袖遮挡,仿佛是僵尸见了烈阳,半边脸瞬间被腐蚀烧焦! 花袭人摸了摸额头,有点可惜看着美女变丑女的全过程。 “抱歉哈,我这红光有自卫功能,你一声不吭飘出来,怪不得我。” 女鬼痛苦捧着一半血肉模糊的脸,剩下的一半绝美面孔,惊恐万分。 “你,你是谁!” “好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姑娘林黛玉,火云邪神第二百五代传人,来见你的主人,厉王殿下。” “嘶,火,火云邪神?林黛玉?没听过……” 女鬼咬着血红的唇站起身,眼神闪烁,魂体一闪想跑,被一只黑手轻松抓住,惊愕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庞大黑影! 这是鬼?! 是的,将军或许鬼道挺高,也跟着进来了。 花袭人笑眯眯上前一步。 “姐姐,我火云邪神脾气不太好,趁我好声好气问你的时候,乖乖如实回答,不然你这漂亮脸蛋另一边也得遭殃,那就真的可惜了。” 女鬼被黑影笼罩,动弹不得,惊骇不已。 “你找厉王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我想心平气和问他一些事,但若你执意不说,那也行,我便毁了这个地方,连魂带骨,一丝不剩。” 挫骨扬灰…… 女鬼咬牙,指向左边,“厉王,在那边的大墓室……” “谢了,将军,先把人丢进空间。” 花袭人转身往女鬼指的方向走去,留下有点黑线的两人,不,两鬼。 哪来的人…… “哎!你是谁!大块头你干什么!别摸老娘!跟你没完!啊!” 挣扎鬼叫的女鬼消失,将军拍拍手,还掏了掏耳朵。 比老板还吵的女人,真的少见! … 直接嵌入山壁的墓室大门紧闭,花袭人左摸右摸敲击一番,都不见动静,叉腰挺胸,深吸了一口气。 “厉王元霆你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你出来啊,开门啊……” “……嘎嘎……” 将军捂脸,几只乌鸦飞过,场面好冷。 轰隆隆! 随着巨响,大门缓缓打开,数十只乌鸦窜出,一股极冷的阴气扑面而来。 走出来的却不是鬼。 “谁在此地喧哗找死!你……!?” 三个身穿灰白道袍的男人齐齐后退一步,惊骇看着毫发无伤的女娃! “你是人!?” 花袭人啧了一声,“这话说的,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不可能!凡人闯我浮云结界,不死即伤!” “你到底是谁!” 女娃老气摆摆手,“吾乃火云邪神林黛玉,要见厉王,麻烦你们通传一声。” “……火云邪神?” “难道是仙?” “邪神,难道是神?!” “不可能,这就是个人,还是个女娃!” “可她能毫发无伤闯进浮云结界!” 还讨论起来了,花袭人无语,眼神一转,故作老成握拳低咳一声。 “你们不必猜了,老娘修道八百年,正值瓶颈期,一时不慎才会返老还童,区区结界,还难不倒老娘。” 八百年! 三道士惊愕,那不是老神仙了! “老娘路径此地,发现邪气甚浓,掐指一算,竟是炎帝孙子历劫转世的凡体葬于此处,皆因我在天界得知,炎帝孙子的仙魂迟迟未归,既有缘遇到,便来一探究竟。” “厉王可是碰到了什么难事?不防告知本老娘,老娘也可相助一二。” 隐身的将军:看来老板和傅清天天刷的那些电视剧,还挺有用的,随口就能胡诌…… 一句一个老娘,女娃说得无比自然,加上老气横秋的背手低叹,又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三道士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较为年老的道士上前,捻佛指行礼。 “老神仙驾临,蓬荜生辉,小道愿为老神仙引路。” 既然暂时不知真假,把人先弄进密室,再待观察为好。 女娃略一颔首,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走进墓室。 ………… 第27章 魅族 墓室内的空间比想象的大,中央一个偌大的祭台,四周挂着写满咒术的幡条,一副黑色大棺材居中座立,棺身上密密麻麻贴着黄色符纸,周围目测有十几个道士肃然打坐,嘴里念念有词。 满屋的杂鬼在女娃进来之后,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瞬间作鸟兽散。 三道士对视一眼,心底又信了两分。 花袭人抬眼看向满屋子赶鬼的将军,欣慰点点头。 可算是学精灵一点了…… 女娃没理会那些错愕的道士,径直踏上祭台,背手打量幡条上的咒语,觉得挺眼熟。 “复生咒?你们是准备复生厉王?” “……老神仙慧眼独具。” 年老道士心底惊奇,连隐世已久的复生咒都能一眼看出,这女娃难道真的是老神仙? 花袭人绕着鬼气深浓的棺木踱步,暗暗摇头,别人元罗复生前,得阎家人精心供奉洗涤,鬼气已清,才能再次苏醒,这个厉王鬼气怨气这么厉害,估计连白天都不敢出去见太阳,就算给他强行复生,以人身肉体根本压不住,也活不了几年。 “厉王很喜欢吸食鬼魂?” 老年道士还有两份犹豫,另外一个上前,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老神仙天人之眼,厉王确实靠吸食冤魂鬼魄,才能护住本形,只是这复生咒施法十年之久,厉王依旧未能重现人世。” 重现个毛球,原本自身死于非命,怨气够大的了,还吸那么多怨魂,也不怕被怨气给撑死。 “恐怕厉王如今怨气袭身,已然疯魔,所以你们才用符咒,把他封在这口棺木中吧。” 年轻道士愕然,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厉王近来已经失去心性,连我们都……” 老道士抬手打断同伴,眼里带着一丝怀疑。 “老神仙,您既然知道厉王乃炎帝孙子,又有机缘来到此地,断有什么办法相助吧?” 花袭人瞥了眼年老道士。 哼,激将法,她今日目的就是弄清楚厉王为何害外祖父,但如今身边除了隐身的将军,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人多势众,若强行人,恐怕没这么容易,既然硬来不行,那便忽悠吧。 手掌一翻,把空间里放在她床头摆设的水晶玻璃球拿出来,用网上学的悬浮技巧,熟练转动。 那颗晶莹剔透的绿球,在女娃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悬空缓缓转动发出幽绿的光芒。 道士们震惊瞪大眼睛,老年道士眼里闪过贪婪。 花袭人得意勾唇,现代她玩悬浮球是个中高手,奈何来这后手变小了,还好趁出行那两年时间里,无聊把技术给练了回来,不然都唬不住这老贼。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玛卡巴卡,人间正道是沧桑,小鬼莫猖狂,老娘杀四方,速速麻溜避让!嘛哩嘛哩哄,开!” “老神仙不可!我们好不容易才……” 年老道士脸色巨变,将军无语,在女娃拍上棺木同时,将棺木盖拍飞! 浓重的黑气悬浮上空,棺木里,一具已经看不清面目的恐怖干尸,猛的瞪开血丝大眼,姿态诡异直起来,发出诡异渗人的骨头摩擦声。 花袭人抬手,沾了血迹的手掌拍上干尸额头,那令她牙酸的骨头声可算是停了。 “嗯,尸魂合体,你们是非要让他活过来啊,但咱就说,不能找个好点的皮子么,这烂皮烂骨的,你们让他活过来还住墓室啊?” 一群道士在棺盖起的时候,早已经跳下祭台,如今傻眼看着被女娃这么轻轻一拍,就一动不动的干尸,心底震惊。 他们可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还死了两个同门,才把厉王发狂的躯体封印住,这围着干尸左摸右摸的女娃,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神仙!” 年老道士若先前还有一丝怀疑,此刻也尽数消除,恭敬鞠躬。 “贫道魅可为有眼不识泰山,若有说错话的地方,望老神仙慈悲为怀,饶恕贫道!” 副掌门都表态了,其他道士纷纷合掌行礼。 嘻,鸭子都熟了……咦?姓魅?怎么和魅族扯上关系了? “…呵呵,不知者不罪,这也是本仙与诸位的机缘,都起来吧。” 魅可为松了口气直起身,语气恭敬,但视线不时看向女娃手中的水晶球。 “老神仙,厉王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袭人手一撑坐上棺材边沿,悠哉晃动小脚上的镶珠绣花鞋,转动水晶球,开始光明正大打探消息。 “先回答本仙,你们和厉王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助他复生?” 老道犹豫片刻,直言说出。 “厉王的生母是我魅族人,我掌门师兄就是厉王的外祖父。” 花袭人讶异挑眉,厉王生母竟然是魅族人?可当初最主张打击巫术家族,不就是厉王吗?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魅族才会大费周章,召集孤魂野鬼,不惜扰动烽烟山的厉鬼,也要助厉王复生。” “想不到老神仙连这些都知道,果然仙姿高强。” “区区阴眼,不足挂齿。” 花袭人摆摆手,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东郊皇陵的事,也是你们布下的困魂阵?” 魅可为愣了愣,暗暗佩服。 “是的,厉王死于皇家人手中,掌门说,若吸食仇人之魂魄之后,再占领有神光的皇陵,在里面设立祭台,有助厉王复生。” “但为何用的,是金族秘术?” 魅可为讶异抬眼,对上女娃平静无波的大眼睛,心想果然是无所不能,掐指能算的神仙。 “皇陵终究属于天子之地,魂魄也比一般鬼魂要强大,只有金族禁术血咒术可以困住他们,如今的暂代家主南宫志与贫道有几分交情,所以才请动他出手相助。” 花袭人恍悟点头,陌叔说过,金族和魅族虽为同行,但有世仇,所以应该是南宫志个人所为,但这老道士跟他是何等交情,又或者许了他多大好处,才值得他以身施禁术? “那么京城国师府出的事,也是你们干的?又是为何?” 魅可为已经不觉惊讶了,神情带了点得意。 “闫擎天察觉到皇陵异动,布下驱邪阵法,频频扰乱我族施法,贫道便想到此计,先除了这个所谓的国师和阎府,那以后厉王复生,统领万鬼夺下皇位,便再无人可以阻挠了!” 花袭人眨眨眼,意味深长绽开微笑。 “哦…原来是你呀。” ………… 第28章 制巫鬼? 红彤彤的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山上。 等在小桥边的车夫翘首引领,万分着急,暗暗懊恼刚才临阵脱逃。 出门时老爷可说了要好好看着表小姐,若表小姐出了点啥事,他估计也得陪葬! “驾!” 马车急急走起,还未走到陵园门口,车夫就看到表小姐安然无恙背手站着,面前几个道士打扮的人哈腰弓背,十分恭敬。 刚才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道士? 那边,花袭人慢条斯理摆摆手,故作高深叹了口气。 “尔等先回前面那个院子等吧,待本仙和魅长老将厉王怨气消除,自会回来找尔等的。” “是,那就一切拜托老神仙了!” 表小姐怎么成老神仙了?? 车夫呆愣看着女孩雄赳赳走近,连忙下车放好脚凳让人上车,马鞭一扬。 待马车只剩一股烟尘,几个道士才直起身体,满脸崇拜。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老神仙就抬手一扬,装着厉王的棺木和魅师叔竟然就唰一声,原地消失了!” “太震撼了,原来神仙真的有仙袋,能装世间万物!” “对啊!可见老神仙的法术是多么的高强啊!厉王复生有望,咱们魅族的大计划可就快成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老神仙这样的境界啊……” …… 天色昏暗下来,闫俞钦兄弟俩站在府门前,急得来回踱步,可算看到了马车,急急迎上去。 “袭人,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准备套车去西郊了。” 闫俞深把女娃抱下来,拉着上下仔细看了一圈,才大松了口气。 今天若不是袭人坚持,他们断不会让一个女娃独自去那种地方。 花袭人笑嘻嘻转了个圈,“我没事,舅舅们,我给你们带了大礼物回来,咱找外祖父一起看!” … 魅可为方才答应跟老神仙走,一晃神就发现自己连同厉王的棺木,砰一声出现在这个怪异的房间里,还有两个鬼! 女鬼一愣。 “魅师叔!” “丽茵,你怎么也在这?!” 魅丽茵看向一旁的黑影,有些惧怕摇摇头,“我也不知,是那个火云什么黛玉把我关进来的,这个魂魄是她的帮手。” 魅可为听罢,反倒松了口气。 “原来老神仙也把你带上了,没事,老神仙要帮厉王消除阻碍复生的怨气,让师叔跟着来帮忙,估计还没到地方吧。” “老神仙?师叔说的不会是那个半大女娃吧?” 魅丽茵狐疑,“可她不是来找厉王麻烦的吗?怎么就成老神仙了?师叔可别被她骗了!” “不可无礼,老神仙是返老还童才这副样子,她是来相助厉王的。” 魅可为说着话,突然瞥见那两颗仙球竟然被随意丢在有怪异图案的被褥上,眼睛一亮。 就在他的手要碰上水晶球,一团黑影闪过,两颗球已经被将军放回了床头柜上的水晶底座,顺便扫了扫美少女战士被褥上虚无的灰尘。 哼,敢碰老板的东西,小心罚你面壁思过! 水晶球放回底座便自主转动起来,还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魅可为震惊不已,眼里贪婪的光芒更盛,隐晦扫了眼大块头,换上一副笑脸。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 魅丽茵撇嘴,“别理他了,估计不会说话的,闷葫芦一个。” “不可无礼,这以后咱可是自己人……” 魅可为还没说完话,突然身后凭空出现一只小手,提住他衣领,咻一声把人给凭空拽走了,吓得魅丽茵倒吸一口凉气! 魅可为屁股重重着地,龇牙咧嘴哀叫一声,抬眼便看见老神仙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一个大碗,一筷子叉着肉丸子往嘴里塞。 而坐在她身边的,竟然是毫发无损的闫擎天,此刻正一脸震惊看着自己。 “……魅族副掌门,魅可为?!” 魅可为晕头转向爬起身,看着闫家父子三个都在,心底升起不好预感。 “这,老神仙,这是怎么回事?” 花袭人吞了一口肉才开口,“血咒墙和害外祖父的事,都是这个老贼干的,先把他解决了,咱们再说厉王的事。” “老神仙您怎么……外祖父?!闫擎天是你外祖父!” 花袭人吃饭没空理他,闫俞钦眼一眯,冷冷看向这个凭空出现的老道。 “世人都称魅族隐世已久,想不到,却早已潜在京都已久,还要害我父亲,你们魅族意欲何为!” 魅可为惊愕,见兄弟俩挽袖逼近,慌张后退边悄悄伸手进怀里,顿住,连忙胡乱摸索。 花袭人喝了口汤,咕哝晃晃筷子,“别找了,你那些劣质毒药我都扔了,啧,还修仙道士呢,尽用些下三滥手段,丢人。” “你,你究竟是谁!” “好说,坐不改名立不改姓,未来世纪超级美少女战士,花袭人是也。” 飘出来看热闹的将军翻白眼。 又说不改,次次一样改。 “花,花袭人?” 魅可为大为震惊,“怎么可能呢,你有仙球,还有仙袋,法术又那么高,怎么可能不是神仙呢……” 闫俞深上前将人一脚踹倒,“废话真多,若当世真有神仙,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这些心术不正的老贼!说!复生厉王是谁的主意?又是意欲何为!” 闫擎天这个苦主倒没什么激动,抚着胡子,若有所思围着黑气缭绕的棺木打转。 “这是,厉王?” 花袭人挥挥手,将军翻开棺盖,里面的干尸直直躺着,血红的眼睁得铜铃般的大,一动不动,周身被黑气环绕。 “尸魂合体?!” 闫擎天眉头紧锁,口念安魂咒,手中佛尘一甩,黑气淡了一些。 “混账!吸万鬼之阴,集万怨之气,只会将他炼成最凶毒的害人之物,谈何复生!魅可为,你们根本不是要复生厉王,而是利用他制巫鬼,究竟居心何在!” 魅可为还被闫俞深踩在地上,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听从掌门的话,照做而已!” 闫擎天怒喝一声,“魅族掌门是厉王的亲外祖父,怎么可能将他制成巫鬼!还不如实招来!” “我真的不知道……” 闫俞钦围着棺木细看,突然咦了一声。 “等会,这不是厉王的身体!” …… 第29章 夸张的花老爹 “什么?” 所有人包括魅可为,错愕看向闫俞钦。 “这不是厉王的身体!我跟他同窗两年,非常清楚记得,他左边肩胛骨有个深红色的胎记,但这具干尸上没有!” 花袭人挑眉,跳下椅子过去,跟闫擎天弯腰去看闫俞钦指的位置。 虽然干尸只剩一层皮,但还能看见上面紧绷裹着骨头的灰白皮肤,破烂的布料露出两边肩膀。 闫擎天蹙眉扫视干尸全身,边喃喃开口,“身高也不对,虽然干尸脱水会回缩,但厉王身材异常高大,再怎么回缩骨头也不会变短吧……” 闫俞钦十分肯定点头,“不光胎记,父亲记得有次厉王胜仗回朝,来找俞钦叙旧,儿子和您亲手给他包扎的伤口吗?” 闫擎天立马朝干尸的小腿位置看去,伸手摸索着按了按。 “对,虽然当时厉王浑身是伤,毫不在意,但那道伤口深可见骨,我还亲手夹出一块碎骨,而最后一次我替厉王收尸的时候,还看到他腿上略微凹陷的刀疤。” “这具干尸绝不是厉王。” 魅可为错愕摇头,“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少掌门亲自挖起的尸体,不可能有错的啊……” 花袭人又跑回去喝完一碗汤,咂咂嘴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嗯,看来这事主谋是魅族没错了,外祖父,这人这尸怎么处理您拿主意吧,我困死了,回去睡觉。” 既然查出害外祖父的人,啥厉王啥掌门的,关她卵事。 …… 一觉睡到天大亮,花袭人懒洋洋仰着头,任由丫鬟婆子给她洗漱,换衣裳。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好爽。 “老板!!” 花袭人眨眼看向门口,就见秀秀冲进来,黄花菜一般的小丫头捧着心口,热泪盈眶的大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板死翘翘了。 “回来了,岚姨和你娘呢?” 面对屋子里神色狐疑的丫鬟目光,秀秀抹了颗眼泪,装回低眉顺眼的丫鬟。 “岚姨先去回禀国师大人了,我娘跟着去拜见,小姐,我想死你了!” 侍候花袭人的张妈是府里老人,皱眉低咳了一声。 “表小姐,这是您的丫鬟?” “嗯,我贴身丫鬟,叫秀秀。” 张妈点头,略微蹙眉打量瘦小的丫头,语气带了丝威严。 “表小姐是县主之尊,虽然还未接掌皇赐的庄子,但身边侍候的人要谨遵规矩,不能让人看笑话,你这说话的毛病要改,规矩也要学好,知道吗?” 秀秀拐了一眼偷笑的坏老板,委委屈屈点头应下。 花袭人坏笑,起身摆摆手。 “张妈,把我行李收拾一下,我去找外祖父辞行,秀秀,走。” “好咧!呃,是,小姐。” … “袭人要搬走?” 闫擎天皱眉,“县主府冷冷清清的,你自己一个小女娃怎好住那,不如先回花家吧,方才张青已经去花家送消息,你父母也是该等着急了。” “没事,我先回花家住几天,再去县主府,嘿嘿,不是说我有许多庄子吗,该去管管了。” 阎俞钦失笑,拿起一个长方木盒放到她面前。 “就知道你这小财迷惦记这个,里面是皇赐的地契屋契,姑母的也放在一起,还有她老人家留给你的私产,其余难搬动的首饰财宝,家具摆件,舅舅给你全放到县主府库房里去,钥匙给岚姨保管了。” “嘿嘿,谢谢舅舅~” 闫擎天无奈摇头,“你姑婆婆平生最淡财帛之物,怎么教出你个小财迷,俞钦。” 阎俞钦又拿出一个木盒。 “这是你外祖父和我们舅舅的一些私产,其中的铺子宅院庄子,都是在京城内,管理的奴仆也是忠心的,你不用怎么管,每月的盈利自会有人送去县主府,还有你二舅母送的八个丫鬟婆子和家丁的身契。” “李云,李兰,进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走进来,抱拳跪下。 “这是你二舅舅给你找的护卫,身手极好,记得随时带着,你这喜欢独自出门的习惯也要改改了……” 花袭人起身九十度弯腰鞠躬。 “谢谢各位亲爱的长辈厚赐,袭人就不客气收下啦!” “哈哈,小滑头。” 就这样,花袭人领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和马车,连同南宫离占陌,去到皇城边上的县主府,收拾忙活一通已是黄昏,大门上家丁来报,花家人来了。 几年未见,花重楼和阎玉素瘦了一些,发间竟已掺了几缕白,此刻激动万分,泪眼朦胧看着自己,花袭人莫名有点心酸,做回六岁小孩该做的事,跑出去一把扎进父母的怀里。 “阿爹阿娘!” “我的闺女啊!可想死爹爹了啊!” 花重楼半跪着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哭得跟西街头那老寡妇没了儿子似的,引了不少人驻足。 老爹猝不及防这一嚎,把花袭人吓了一跳,无奈伸手拍着老爹的背,看向阿娘。 阎玉素也哭,但没这么夸张,好气又好笑抹干眼泪,大力捶了丈夫一拳。 “这是女儿的县主府,你个老东西成什么样子,没得让人看笑话,赶紧起来进去再说,你闺女衣服都湿了。” “呜呜,啊?哦哦,闺女别生气,爹爹错了,哎哟,衣裳都湿了,怪爹爹不好……” 花重楼立马停下,着急道歉,边抱起女儿,低声哄着。 自从前世的爸爸过世,花袭人已经很久没被如此当成小孩哄过,心底有些暖洋洋的,哼唧一声搂住这辈子的爸爸。 小闺女这撒娇一哼,花重楼差点软了腿,恨不得把命都给她了,心花怒放甜言蜜语哄着,抬脚小心跟着妻子进了府门,随后跟着花纨和妻子陆氏,脸上都带了点尴尬。 费岚和刘芳笑容满面侍候着花家人坐下,连忙让人去备茶,准备晚膳,还吩咐人收拾客院出来。 阎玉素对费岚向来尊敬,拉着她坐下,说到闫甄的过世,都免不了泪湿衣襟一场。 花袭人捏着嗓子安慰一通,气氛才恢复了温馨。 而从头到屋抱着闺女没撒手的花重楼,连茶水都是用灌的,唯恐少抱了他闺女一会。 刁妈妈是另外一个跟过来的掌事嬷嬷,神情倨傲干站着,目光略带鄙夷看着衣着鲜亮的花家人。 上好的贡茶如牛饮,果然大夫人说得没错,商人粗鄙。 “哎哟,亲家老爷,咱表小姐县主之尊,您虽为父亲,但这样抱着实在有违礼法哟,奴婢知道亲家老爷是商人出身,但这皇赐下来的府邸总要讲规矩不是……” “闭嘴。” …… 第30章 发威 沁凉的童声响起,花重楼怀中的女娃抬头,雪雕一样的小脸丝毫没了刚才的甜美,透着盛气凌人的冰冷。 “李云,把人拖到门外打三十大板,死活不计,丢到崔婉婷面前,让她自行处理。” “是,主子。” 李云面无表情,一手轻松拖起呆愣还没反应的刁妈妈,两三步出了院门,只听到被及时捂住的尖叫声。 “李兰,让阎府跟过来的下人去看着行刑,谁要是想走,给一两,呃,不给钱,扔回阎家去!” “…是,主子。” 花老爹一脸懵逼,花老娘先是皱眉,再挑眉,欣慰一笑,花纨夫妇则是抖了一下。 不愧是姑婆养的孩子,发起怒来,同样的让人心惊胆战。 秀秀在一边悄悄给老板点了个赞,兴奋撒腿跑出去看古代打板子。 花袭人又恢复了娇糯糯的模样,懒洋洋靠着爹爹的肩膀,晃动着脚上精致的小绣鞋,仿佛刚才啥也没发生。 “爹娘,二哥二嫂,大哥大嫂呢,怎么没来?” 花家初到京城,商人出身这事也不是秘密,花家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得女儿维护,花老爹感动得热泪盈眶,骄傲得像个花孔雀。 你们就说,我闺女贴不贴心,疼不疼她爹爹我! 阎玉素颇为赞赏摸摸女儿的小发髻,微笑说道,“你大哥前些天跟陵阳王爷去沧州办案了,最快估计也要两个月才回来,你大嫂看着家里和孩子们呢。” “大哥跟元罗出去办案?可是七天前?走南边山路?” 阎玉素讶异点头,“你大哥是这样说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袭人,以后可不许直呼王爷名讳哦。” 花老爹蹙眉,连忙轻拍女儿的背,不赞同看了妻子一眼。 “夫人,说话别这么严厉,吓到我闺女了。” “……” 花袭人回想那天碰到元罗那帮人,他身边除了那些冰块一样的打手,好像确实有个面相俊朗的年轻男子,但她当时只顾欣赏老祖宗的盛世美颜,竟然连亲哥也没认出来…… 丢人丢大了。 “哈,哈,姑婆说过去沧州可以走那边,我猜的……爹娘,现在家里好吗,初到京城,你们可还习惯?身体好吗?” 花老爹忙不迭点头,“都好都好,爹爹身体好着呢,就是想你想得紧,闺女啊,怎么早些天回了京城也不告诉爹爹呀,爹爹担心得都没睡好觉……” 阎玉素无语拐了一眼丈夫,才徐徐开口,“家里一切都好,你父亲如今在吏部任一个从六品的仓部主事,你大哥在王爷身边任职,你二哥也去了学子监,娘也有诰命在身,咱们花家可算是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袭人,这县主府虽是皇赐,但你年龄还小,怎么可以单独住在这,跟娘回家住吧。” 花袭人原本没想回去住,但想到刚才刁妈妈那嘴脸,想来是花家商人晋官场,招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她得好好让京城人知道,她花家不是好欺负的。 “好呀,咱们明天回家,岚姨,你让尚嬷嬷明天递个折子进京,就说我嘉乐县主回来了,想拜见太后娘娘和陛下。” …… 阎府 在书房的阎俞钦收到大门上的消息,匆匆走回后院,还没踏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妻子惊惧的叫声,而李云面无表情走出来,裙摆上沾了些许血迹,向他一拱手颔首,便顶着周围仆人惊恐的目光,畅通无阻,扬长而去。 阎俞钦走进里屋,见崔婉婷瘫坐在地上,面前是她娘家带来的老人,刁妈妈,此刻浑身是血趴着,不知死活。 阎俞钦如何还不明白,沉下脸怒喝一声! “张明,进来把人拖下去,死了扔乱葬岗,没死赶出府去,永不录用!” 张明是张青的儿子,同样的牛高马大,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走,只留下一行滴落的鲜血,也随后被婆子擦去。 待下人离开,阎俞钦冷冷看着还在发抖的妻子,语气冷肃。 “崔氏,我以为你真的是好心去帮弟妹打点给袭人的礼,没想到你是暗藏居心安插眼线,我早该明白,你这种人是不可能会改的。” 崔婉婷惊惧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我才是阎家的主母!所有事都应该由我说了算!阎俞钦,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儿子给你添了四个孙子!个个聪明伶俐,哪里比不上那个商人出身的贱丫头!” “可你们眼里就只有她,把原该属于我儿子孙子的财产,都给了那个贱丫头!我为了我孩子们,安插个眼线算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闫家一半家财落入那个粗鄙不堪的花家人手里吗!” “你住口!袭人是陛下亲封的嘉乐县主,你出口侮辱,是要违抗圣意,拖累整个阎家吗!崔婉婷,我阎俞钦真的受够你这个疯女人了!” 阎俞钦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张明!现在去通知阎家各族族老,明天去闫家宗祠见证,我阎俞钦,要休妻!” 站在门外的众奴仆惊愕低头,张明脚下也有点犹豫,而洪妈妈神色着急,悄悄转身离开。 “什么?!” 崔婉婷愕然爬起身,颤抖着手指向丈夫。 “你,你敢休我?!我为闫家生了两个儿子!阎俞钦,你敢休我!哎哟喂我不活了,没良心的东西啊……” “为何不敢!姑母说得没错,闫家有你这样的主母,迟早会出事!张明!立刻去请族老!” 崔婉婷哭天抢地的声音出来,得到消息的博望博庭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几个孩子,还有阎俞深夫妇。 “大哥,别意气用事,冷静一下!” “父亲,母亲只是一时胡言,请您息怒!” “祖父!不要生气啊,祖母知道错了!” 外头是儿子孙子的恳求,阎俞钦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怒火! “崔婉婷,这些年你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自己清楚!要不是看在孩子们面上,我早该亲手杀了你这个毒妇!” 门砰一声被踢开,阎俞钦阴沉这脸走出来。 “崔氏疯癫失德,禁足后院三个月!以后掌家权交给弟妹!” 说完甩袖而去,只剩一众人干站着,还有半开的门里,滚地哭闹的闫家主母,前主母。 ………… 第31章 小小报复 花袭人在阳光中睁开眼,身后是阿娘温暖舒适的怀抱,前面是蹲在床边,凑在她面前傻笑的花老爹。 看花家兄弟长相,其实花重楼长得很周正,浓眉大眼的,只是以往为商常年习惯了笑脸迎人,又有点发福,像个弥弥佛,很讨喜。 此刻大手轻轻握着女儿的小手,仿佛怕化了一般,满脸的稀罕怜爱,和前世那个爸爸的脸,渐渐重叠。 花袭人咧嘴一笑,伸出手。 “爹爹,早呀!” “早啊,我的宝贝……” 花重楼心软得一塌糊涂,抱起女儿,稀罕亲了口小丫头有些乱的发髻,就转身走出去,留下一脸茫然揉着手臂的闫玉素,眼中逐渐升起恼怒。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正在花老爹把费岚挤开,笨拙抢着替他宝贝疙瘩梳头,院外尚嬷嬷来报,宫里的轿子到了。 县主府就在皇城边上,但绕到东门还需一段脚程,花袭人坐着金碧辉煌的皇家轿子,晃悠到了东门口。 太后身边的嬷嬷太监已在等候,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嘉乐县主,太后有令,您不必下车,轿子直接进去就行。” 旁边两辆马车正走下来几个举止优雅的女子,讶异看着轿子堂而皇之进了宫门。 “这是谁家的人?有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亲自接待,还不用下地?” “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个嘉乐县主?没听说过啊!” “嘉乐,嘉德……会不会是闫府嘉德县主的女儿什么的?” “嘉德县主一生未嫁,何来的女儿,咱们赶紧进去向怀德公主打听一下……” … “臣女花袭人,拜见太后娘娘,陛下。” 花袭人并没有跪,只是鞠躬一下,然后就笑眯眯走上前,捏着嗓子。 “陛下,多年未见,您龙体可好?娘娘,您怎么还是这么雍容华贵呀,一根皱纹都没有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太后对旁边皱眉的嬷嬷扫了一眼,笑呵呵把漂亮喜庆的女娃拉过去抱上膝盖。 “小袭人长大了,更漂亮,嘴儿更甜了呀。” “哪里哪里,袭人说实话而已嘛,袭人觉得您比两年前还要年轻了呢。” “呵呵,好好,真是个伶俐的好孩子……” 满殿的宫人讶异,平日里就算最小的格格来,太后也是优雅逗逗,哪有现在这般如民间平常老太太,抱着孙女稀罕的模样。 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而皇帝元珲脸上带了丝黯然,挥手让宫人退下。 “…袭人,你姑婆婆她,真的走了吗?” 太后眉一拧,眼中带了些许无奈。 爱而不得,往往是最牵挂的,要是她当年没有对闫甄起那一丝怜悯之心,下旨让人进了宫,也不会有她这个傻儿子几十年来的魂牵梦绕。 花袭人笑笑,顺手拿起皇帝的手,摸着上头的镶金墨玉戒指。 “姑婆婆走得很安详,她说遗憾了一辈子,临终能和意中人合葬,也算圆满了,她还让袭人带话,终究是负了陛下的心,望陛下龙体康健,元国安泰。”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花袭人胡诌的,人嘛,总有执念,就让这老皇帝欲罢不能一辈子吧,也给那对苦命鸳鸯小小报复一下。 元珲晃了晃,无意识将已经松出来的戒指塞进张得大大的小手掌里,苦笑一声。 “原来,她也知道负了朕的心……” 花袭人把戒指塞进怀里,继续转向皇帝腰间的大玉佩和两个金色锦囊。 “陛下,人与人的缘分,是很玄妙的,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和姑婆婆自小相识,尽管做不了共枕眠的夫妻,但也是朋友吧,总有个几百年修行啦,您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修成千年了呢……” 小姑娘呢喃嘀咕,元珲愣愣听着,还下意识缩了缩肚子,以方便小手扯下腰间的锦带。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太后失笑掩嘴,当年她就发觉这小娃精得很,看见金银珠宝就眼睛发光,如今直接上手了,看来之前送的几箱小孩子珠宝首饰,还不够…… 而皇后领着公主,还有身后两个妃嫔和几个世家闺秀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一个仙童般漂亮的女娃坐在陛下膝盖上,一脸兴奋扯开陛下的裤腰带…… 怀德公主已是中立之年,今日从公主府回来看望母后,错愕看着女娃把父皇的玉佩塞进怀里,皱眉沉喝一声。 “放肆!哪来的狂妄小儿,父皇贴身之物,你竟敢明晃晃偷拿!” 元珲回神,低头看着松了的裤腰带,对上女孩无辜眨巴的大眼。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稀记得当时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还在一旁扶额偷笑,笑得很好看,让他心神荡漾…… 元珲没恼,嘴角还微微勾起,干脆把两个小玉佩一同解下,塞给那只等着的小手。 “怀德,不得无礼,这是朕亲封的嘉乐县主,刚才与朕玩闹而已,皇后来有何事?” 众人愕然,怀德更是咬住唇,眼睁睁看着女娃堂而皇之收下,拍拍手,又爬到太后膝盖上,左摸右摸。 皇帝脸上温柔宠溺看着女娃,但声音有些淡漠,让皇后脸僵了僵。 她不是不喜欢这个嘉乐县主,只是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个丈夫连梦中都会喊的人…… “原来是小县主回来了?两年不见,倒是长高了许多。” 花袭人还是坐在太后怀里,笑眯眯看向皇后那张酸得快挤出柠檬汁的脸,眼里闪过冷意。 岚姨说,当年皇后不但嫉恨闫甄得到君王的心,还嫉妒闫甄有名满天下的李少卿倾心,就是因为皇后私下插手逼迫李家,才间接促进了李少卿离京北征的事。 “皇后娘娘,您怀有身孕了吗?真是太好了,咱们元国又有小皇子小公主了。” 糯糯的童声悦耳,却让皇后的脸白了红,红了青,青了黑…… 她已年近六十,如何还能怀孕! 怀德是皇后嫡出,向来金尊玉贵,娇纵蛮横,哪能容一个小小县主在她母后面前放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出口侮辱国母!本公主要把你……” “陛下,太后娘娘,可我明明算出宫里有娘娘怀宝宝了呀,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吗?她肚子那么大……” ………… 第32章 回花家 童声稚嫩,众人视线不自觉看向皇后的腹部,都低头不语。 确实挺大的…… 皇后羞恼遮住腹部,她向来易胖,年纪大了更加管不住嘴,瞥见陛下皱起的眉头,更加无地自容。 而太后则是欣喜万分,连忙追问,“袭人真算出来有娘娘怀孕了?可知道是哪个娘娘?” 花袭人有模有样掐了掐小短手指,随后一指。 “哦,我算错了,是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位姐姐。” 元珲愣了愣,脸上浮起一丝不自在,尴尬摸了摸鼻子。 而皇后猛的转身,阴霾的目光看向神色惊慌捂着腹部的女子。 “你,你!” 这可是她庶姐的亲孙女! 太后如何还不懂,谴责扫了眼儿子,招手让那个慌张的女子过来。 “你是林侍郎家的长女婉茹吧,都这么亭亭玉立了,玉嬷嬷,奉哀家旨意,赐婉茹为婉贵人,赐住辉映殿,派几个熟识照顾孕妇的嬷嬷照顾,请太医诊脉,还有,等会记得把侍寝记录本给皇后送去。” “是,娘娘。” 面对众人怪异的目光,皇后费了吃奶的劲才压下羞耻,咬着牙僵硬屈膝。 “母后,陛下,臣妾还有些宫务,就先告退了。” 怀德满脸不忿,还想开口,被皇后拉着转身,出殿门前还回头瞪了眼那个笑眯眯的女娃。 贱丫头,别让她逮到! 花袭人怕她个毛,可怜兮兮扁嘴。 “陛下,袭人是不是说错话惹皇后娘娘和公主生气了?” “无妨,不是袭人的错。” 元珲摇摇头,瞧见她手中抓着母后的翡翠戒指,有些好笑摸摸她的头。 “袭人很喜欢金银宝石?” 花袭人垮下小肩膀,长叹了一口气。 “我姑婆婆说,她清贫了一辈子,不想我也如她一般,临老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让我趁年轻存多点钱财,唉,我不得不要遵从姑婆婆的遗愿啊……” 旁边费岚低头咬唇,要是姑娘听到这话,估计会从地里爬出来,打这小财迷的屁屁。 元珲想到那个永远素雅一身的女子,大为震动,缓缓点头。 “既是她的遗愿,你自要好好遵从,朕也是……” “高让,去把上次他国使臣带来的礼品挑两箱精巧别致的出来,还有朕私库里新定制的金元宝拿一箱,送县主府去。” 花袭人心里比了个耶。 “谢谢陛下厚爱,我姑婆婆若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感激您的!” 元珲舒心笑开,这似乎是唯一一件她会感激他的事情了。 轿子走到宫门口,亲自相送的高让鞠躬笑道,“嘉乐县主,杂家已经吩咐小的们把箱子送到县主府了,那杂家就送到这了,县主慢走。” “高爷爷。” 高让做了几十年太监总管,还没试过被人这么称呼,讶异抬头见女孩探出身子来,笑嘻嘻招手,连忙起身凑过去。 花袭人嘀咕了一会,手中两个金元宝塞进高让的怀里。 “嘻嘻,那就拜托高爷爷啦,下次进宫我带南街的烧鸡孝敬您!” “呵呵,谢小县主赏赐,杂家遵命,小县主放心,一定给您办妥。” 还等在县主府的花家人错愕看着院中贴有皇家标记的几个大箱子,有些局促面对太监宫人们的尊敬行礼,干等了一会才见花袭人回来。 “袭人,这些,是什么呀?” “哦,陛下赏的礼物,尚嬷嬷,把箱子抬进我库房,好好看管哦,阿娘,爹爹,咱们回花家吧。” “呃,不用收拾行李?” “收什么呀,家里什么没有,走!” “呵呵,也对,你爹爹天天亲手打扫你的房间呢,什么都有。” “谢谢爹爹,唔啊!” “哇哈哈哈!” 尚嬷嬷把人送出了府门,才吩咐人抬起沉重的箱子去到县主院子的偏房,打开门愣了愣,又似乎习惯了,让家丁把箱子抬进空荡荡的库房里放下,锁门检查窗户。 其实她是李府的人,是少爷临北征前将她送进宫的,因为当时所有人包括少爷,都认为闫小姐会进宫为妃,少爷要她好好照顾闫小姐。 但闫小姐没有辜负少爷的心,一生未嫁,如今闫小姐跟着少爷去了,那么她往后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嘉乐县主。 对于宫里不时派来那些名为叙旧,实在打探的人,她只有一句话。 县主府一切如旧。 ………… 花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偌大的独栋宅院装潢豪气,就在京城主街头,出门就是大马路,直走不到五百米就是繁华地段的主街。 花家可比闫家热闹多了,花袭人盘腿坐在榻上,给一群叽叽喳喳喊姑姑的小鬼头派红包。 不心疼,因为都是花老爹备好的。 还有,她两个哥哥嫂嫂晚上就不能干的别的活吗,大哥生五个,二哥生四个,大的那四个都十几岁了,小的才刚会走路。 但,都是臭臭的男娃。 这不,一个舔着黏糊糊糖糕的三毛挤过来,沾了糖糕的手啪嗒搭上花袭人的袖口。 “姑姑,姑姑,我听阿爹说,姑姑很聪明,那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啊,我都被夫子打了好几次手板了!” 这个好像是二哥的三娃…… 花袭人挑眉看向自己二哥,见他咧着嘴笑,咬了咬牙。 自己那几个狗爬字实在不能见人啊…… “唔,其实姑姑在其他地方更厉害哦,来,姑姑给你们变个魔术!” 只见女娃夸张在空中摸索几下,双掌一拍打开,白嫩的掌心上竟然出现了一捧小巧精致的绿豆糕! “哇哇!” “姑姑好厉害!” “绿豆糕好好吃!” 几个小萝卜几哇鬼叫,大大满足了花袭人的虚荣心,慷慨把刘芳给她做的绿豆糕全部拿出来派发。 大人们也惊奇不已,只有费岚和刘芳对视一眼。 又该准备绿豆糕了。 热热闹闹欢笑到深夜,花家才安静下来,花袭人握着老爹的手,在老娘温柔的小曲声中,沉沉坠入香甜梦。 不料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花袭人有起床气,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爹娘!” “哎哎!爹爹来了!” 花重楼急匆匆跑进来,见闺女小小一个双手叉腰,小脸绷紧,顿时心都慌了。 “哎哟哎哟,吵醒我闺女了,外面的都小声些!” 闫玉素走进来,额头都带了汗珠。 “这怎么回事?几个尚书夫人,通判夫人,侍郎夫人,拖家带口的都突然到访,送礼的送礼,邀请的邀请,客气得不得了,以往见到我避都避不及的!” 花袭人眨眨眼,消了怒火滚回被褥里补觉。 嘿嘿,看来高让办事着实有效。 …… 第33章 流言的威力 千万不要小看流言的力量,几天时间,商人出身的户部仓管主事花重楼,六岁的老来女竟然是陛下亲封的嘉乐县主,极受太后陛下疼爱,还是个能掐指算命的仙童这等信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花重楼没想到官场应酬比商场应酬要累得多,笑得脸都僵了,一到收工时间,忙不迭跑出户部,平时回家路上安静得很,这些天却总有左邻右里的达官贵人,特意站在门口跟他热情打招呼,热情过头的还要上马车跟他畅谈喝酒。 闫玉素也差点被各种邀请帖子给埋了,连着去了几家不能推拒的皇亲宴会,她总算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云所因何人了。 “袭人,你告诉娘,是不是你干的?” 花袭人缩在爹爹怀里,有些委屈扁嘴。 “不是我干的,是高总管帮我干的。” 花重楼安抚拍着闺女,唯唯诺诺看向叉腰的妻子,不敢出声。 大祖宗小祖宗都不能得罪,咋办? 闫玉素气笑,“高总管帮你干的?人家没事会这么大费周章散布流言?是你请高总管干的吧?” “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自己帮我的,娘,那也是人家一片好意嘛。” “对对对,我闺女这么讨人喜欢,也难免的嘛……” 花重楼附和女儿的话,又在妻子瞪视中消音。 “袭人,娘知道你是为了那天那婆子的话,不想咱们家被人看轻,但你明白吗,这里是京城,不是临州那个小地方,这里遍地是贵人,出个门都能撞见公主皇子,不知哪天无意得罪了人招来祸患。” “正因为如此,我们家更要小心翼翼,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路,保住你好不容易为你爹爹和哥哥们挣来的官途,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什么的,咱们家也不在乎,由他们说去,咱们也不会少块肉。” “可如今这么一闹,花家就站风头浪尖上了,站得高就多人看,多人看就会有人心生嫉妒,有嫉妒就会有麻烦,你爹爹今天都被他上头的大人叫去谈话了,打算提你爹爹的职位,这是无功受禄,就等于欠了人家的情,官场上的情,将来可是要在官场上还的。” “咱们家商人出身,那些人如今心底依旧看不起我们,只是迫于你这个县主在陛下面前的一时威势,才委下身段来攀关系,可那些都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低下身段就是有所求,你去看看那边桌上,全是请你过府的,怕不是求你去算命,就是求你在陛下面前替他们说话,这样,花家和你,就陷于被动,进退不得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花袭人认真听着,她当时被那个刁妈妈气到,第二天进宫就故意放肆,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到她在太后陛下面前受宠,传出去为了让人忌惮花家,但此刻想来,确实是冲动了。 花重楼看着女儿缩在他怀里,小脸上没了委屈,只有严肃,不由心疼牙酸。 “夫人,闺女还小,这种大道理她怎么会懂呢……” “爹爹,阿娘,是我鲁莽了,一时冲动没有考虑过后果,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女娃一脸认真忏悔认错,闫玉素如何还能骂,欣慰舒了口气。 “你姑婆婆说得没错,你是个聪慧过人的,明白阿娘的意思,至于处理就不用了,只要今天起,咱们都收敛些,谦虚谨慎些,过段时间就没事了,但这也是有点好处的,起码让人知道我花家不是随便能得罪的了。” 花袭人笑着伸出手,爬上阿娘的怀抱。 “阿娘,我现在终于明白姑婆婆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闫玉素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笑道,“你姑婆婆说阿娘什么了?” “若玉素为闫家男儿,入朝拜相的好苗子。” 闫玉素眼一酸,抱着女儿深吸了口气。 “若我入朝拜相,也是师出她老人家门下才有的资格……” …… 虽然阿娘说了不用处理,花袭人还是让尚嬷嬷给宫里递了信,还有高总管。 流言依旧,三天后,花家流言就被一个更爆炸的新闻给彻底掩盖。 是真的爆炸,天家的皇陵,在昨晚深夜时分,爆炸了。 对于迷信的古人来说,这可谓是惊天动地,关乎皇家命数,危及天下的大事件! 整个上午,京城人心惶惶,花袭人被勒令不许出门,但她有帮手啊。 一群小弟鬼飘入花府,熟门熟路飘到花袭人的窗口,还知道礼貌敲一敲。 上次几个鲁莽鬼没敲门冲进去,被正在洗澡的小主人暴打了一顿,那惨绝人寰,呃,惨绝鬼寰的场面,深深刻在他们脑海里。 “进来。” 花袭人让傅清去门口看着,那几个小萝卜头总是会来找她玩,若沾上些阴气,终归不好。 “说吧,怎么回事?” “小主子,是那个什么魅族的人往皇陵里投了几个黑色大包,然后就炸了,冲出来好多鬼魂,守卫也死了很多。” 花袭人皱眉,“皇陵里里外外这么多守将士兵,怎么可能随意让人靠近?” “他们用迷药把守卫都迷晕了,小主人,我好像见到你外祖家那个舅舅进去祭祀之后,才爆炸的,不知道……” “什么?!我舅舅也在里面?” 花袭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满脸戾气冲出房门。 “淦!都跟老娘走!” 花纨正在门口下马,就见妹妹带着干瘦的秀秀,气势冲冲出来。 “袭人,你要出去?这个时候不要,哎,袭人小心!” 花纨傻眼看着直接夺马而走的妹妹,着急追了几步,心惊胆战看着马背上晃晃悠悠的两个小丫头,大喊着叫家丁再牵了马出来,翻身上马,扬鞭追去。 随后追出来的李云李兰也翻身上马,狂追而去。 花袭人不懂骑马,但秀秀会。 只是现代她是男孩身学的,到底健壮些,如今小短腿差点踩不到马镫。 “我靠!腿不够长!” “赶快把马停下来啊!哎哟我去!” 颠簸的马背上,花袭人差点滑下去几次,很后悔相信这个鬼丫头了,亏她还花那么多钱学骑马! “袭人!小心抓好!” “主子小心!” 后面花纨和双胞胎紧跟着,几次伸手又被拉开距离,心神惧惊。 秀秀着急忙慌扯着马绳,又要去顾身后的老板,嘴里不停吁吁吁,但受惊的马匹根本不受控制,撒腿狂奔,冲过街道,撞翻了几个摊子,冲过惊叫的路人,直直往城门飞驰而去! “啊!都让开啊!我停不下来啊!” 花纨在后面朝门口士兵大吼! “快拉住马!” 鬼才会去拉吧…… 马匹瞬间冲出了城门,花袭人在马背上颠得法令纹都快出来了,脑中一闪,对啊,她有那么多小弟鬼啊! “将军,还有小弟们,都给老娘出来,把这匹死马给老娘拍死!” 话音刚落,秀秀被一个大颠簸抛了出去,花袭人视线一转跟着腾空飞起! 呀呼,老娘要上天了喔。 还没到她意识闪进空间,耳边有一道局促的马蹄声靠近,下一秒被圈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没有胸,男的。 ………… 第34章 难消美男恩 花纨在看到小妹被人救下,大松了口气,李兰脚尖一跃将鬼叫的秀秀接住。 “谢谢壮士!小妹!你有没有事!” 花纨下马上前伸出手,但男人没把小妹还给她,而是低头盯着怀里还闭着眼的小人儿,抬手扯下帷帽。 “……王爷?!” 王爷? 又经历了大劫掉出飞机那一般失重感的花袭人疑惑蹙眉,睁开眼便对上一双让人沉迷的黑眸。 不对,浅灰色的眼眸。 不对,这张脸好眼熟? 两人的脸距离太近,花袭人把斗鸡眼拉回来,伸手把前面的脸推远了些。 “是你!帅死鬼?!” 元罗微歪了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盯着她额间红痣。 “…你,是花袭人?” …尼玛,禁欲系长相,重欲系声线,这是要她这个母胎单身,但对黄本子黄网一窍不通,六窍道道通的大龄女青年的老命啊喂! 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花纨尴尬举着手。 喂,理一下我好吧…… “……王爷,这是我家妹妹,您……” 秀秀岂会不清楚好色老板的习性,那双爪子都贴上人家的胸肌了。 “小姐,还去不去救人了?” 沉浸在美色中的花袭人猛的仰头,撞上美男的下巴,嘶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先擦口水,还是先搓额头。 “帅哥,能带我去东郊皇陵吗?我有金子。” “……” 元罗舌尖顶了一下嘴角,有点血腥味,一手将女孩放于身前,一手扯起缰绳,扬长而去。 “欸欸??” “欸什么!快追呀!”再不追,老板估计今天就要失身!自愿扑上去那种! 花纨傻眼,连忙踢马继续追,李兰拉上秀秀,也随后跟上。 … 帅哥不但帅,还快。 骑马快。 没等花袭人找出转身面对面坐的理由,马车就到了东郊,远远就闻到空气中有硫磺的味道,路上有士兵和板车来回,上面的士兵不是焦黑就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花袭人蹙眉看向前方,随着马匹靠近,她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说话的闫俞钦,除了身上衣服有些脏黑,生龙活虎的,她大大松了口气。 马匹停下,元罗单手抱着小人儿下马,看了眼满是泥泞黑灰的地面,又扫了眼女娃干净漂亮的小鞋子。 “欸?” 大帅哥竟然没放下她,花袭人眨眨眼,随后便丢开疑惑,心安理得巴在帅哥怀里,仰头欣赏美男。 尼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呐,眼睛会放电哇,连鼻孔都好看,带了血迹的嘴角好欲啊…… 不安分的小胖手一会摸他眼睛,一会戳他鼻子,一会捏他嘴唇,元罗似乎没有感觉,依旧脚下不停走到闫俞钦面前。 “……?王爷?袭人?你怎么在这?” 闫俞钦错愕,视线落在稳稳抱着外甥女小屁屁的长臂上,皱了皱眉伸出手,有点强迫性把女孩抢了回来。 “王爷见谅,袭人年纪还小,不懂礼数,臣先送她回去。” 抱了一路,怀中突然变空,元罗略微有点不习惯,修长的手指动了动,背到身后。 “无妨。” “那臣先告退了。” 花袭人有点失望扁扁嘴,趴在舅舅肩膀,看着拉开距离的老祖宗,边感叹美男身材倍棒之余,咧开嘴冲他挥手。 元罗莫名被女孩的笑容感染,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 一片狼藉的背景中,元罗一袭黑衣长袍,背手而立,墨发飞扬,谪仙般的面容柔和开来,脸上那抹带着宠溺的笑,瞬间击中花袭人的心脏。 闫俞钦脸色不虞把女孩放到马车边沿,嘴里碎碎念。 “这个时间你出来作甚?你爹娘怎么没看住你,你怎么和陵阳王一道来的,他此时不应该在沧州的吗……袭人?” 顺着花袭人呆愣的目光看去,早没了陵阳王的影子,闫俞钦伸手戳了戳外甥女脸蛋。 “嘶溜!” 花袭人回神,吸溜了一把口水,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感叹一声。 “果然是最难消受美男恩,伤身啊……” “什么?” “哈,没事,舅舅,你怎么昨晚也在这啊,你没事吧?” 闫俞钦抬手朝才追上来的闫俞深等人招了招手,脸色凝重。 “有件事舅舅还没来得跟你说,昨天那个魅可为,在终于肯开口道出实情的时候,突然吐血身亡,更诡异的是,他的尸身也在短短时间内化为一摊血水,父亲说他是中了守诺蛊,随即父亲察觉皇陵异动,便于我一道去了皇陵布咒安灵。” “但晚间的时候,宫里有人来,说陛下请父亲进宫商议要事,所以当时皇陵里只有我和两个礼童,还有周边的侍卫。” 闫俞深下了马,把花袭人拉着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你都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去花府就是为了告知大哥无恙的事,偏就没找到开口的机会,你呀,把二舅舅差点吓死,还好碰上了王爷,对了,王爷呢?” 花袭人摆摆手,“先别说这个,大舅舅,你继续说,当时皇陵里发生什么了?” 闫俞钦摇摇头,“他们有备而来,我当时只觉有很大的风夹杂着烟雾吹进来,很是怪异,当察觉烟雾有异的时候,我眼前已经模糊,依稀是看到有几个黑衣人冲进来,往皇陵里丢了些东西。” “我的礼童及时掩住口鼻,吸入的烟雾不多,他趁还有力气,将我推进了祭台下放香线蜡烛的暗格里,我当时才完全失去意识,醒来就是如今这般场景了……” “魅可为身死,随后晚上皇陵被炸,我觉得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闫俞深眯起眼,语气愤怒,“或是魅族人知道魅可为要说出真相,所以引发巫蛊致他死地,然后再毁了皇陵里留下的痕迹,毁尸灭迹。” 闫俞钦缓缓点头,“父亲已经进宫,请示前去魅族隐世之地查探,但我觉得,既然他们要毁去所有痕迹,肯定不会留在原地等朝廷发难,估计也是人去楼空。” 花袭人摸着下巴,摇摇头。 “他们还有没销毁的东西。” “皇陵都被炸成这样了,魅可为也死了,我还跑了一趟西郊陵园和那老夫妇院子,找你说的那些道士,但都不见了,还留下什么?” “no,no,no。” 花袭人摇摇手指,一笑。 “咱们还有个假厉王呀,对了,还有一个魅丽茵,差点把她给忘了。” ………… 第35章 圣女 假厉王被放入了当初元罗尸身摆放的密室,闫擎天说如今假厉王完全入了魔,需慢慢清除身上的怨气,方能令其魂魄恢复神智。 “外祖父,如今事情不已明了了?是魅族的人想要靠复生这个厉王,师出有名去造反,岂料闹了大乌龙,挖错人了,实惨。” “现在这具干尸就是一个被修炼成魔的无名鬼魂,跟厉王毫无关系,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大费周章除什么怨气,一把灭魂火不就完事了吗,难不成您还真想像当年闫家历代国师守护元罗一样,再守个两百年?” 闫擎天收回拂尘,抚着胡子呵呵一笑。 “我闫家历代担任国师之职,祭祀上苍,传授教化,一如帝师,为皇族,为元国驱邪保安,是国师职责,如何能因为省时,而寻捷径,再说虽然这具尸体不是厉王,可若魂魄是厉王呢……” 巴拉巴拉…… 花袭人扶额,终于明白现代所说的讲耶稣有多么无聊了。 “外祖父,您先暂停一下,我还是找个鬼出来问问吧,将军。” 父子三个疑惑,哪来的将军…… 一道庞大的黑影凭空闪出,将一个美艳绝伦的女鬼放到地上。 没错,不是丢,是轻轻的放下。 花袭人和秀秀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看着黑熊将军扭扭捏捏站在一边,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尼玛,还内八大脚! 卧了个槽,这是什么骚鬼? 女鬼被灼伤的脸已经恢复如初,肌肤雪白,身上一套性感至极的低胸红裙子,身材火爆,美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连闫俞钦兄弟俩都看愣了神。 “哎,你,火云邪神林黛玉是吧,你把老娘关起来又不管,到底算什么意思?” 花袭人眨眨眼,给了闫家父子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踱步围着女鬼打转。 “魅丽茵,你是魅族的什么人?” 女鬼拨弄一下乌黑长发,风情万种。 “红莲太婆座下,魅族圣女,魅丽茵。” 闫擎天眼一紧,“魅族圣女?” 花袭人脸一紧,“红莲太婆?” 回想红莲逝世那晚,不见魂魄,花袭人眉头微蹙。 “外祖父,魅族圣女是什么?很特别吗?” “圣女,是等同巫族中的圣医,也能说是良药,能治百病,但治病的方法,就是以自身血液为引,所以,圣女也只有短短十年花期,最后的下场,是祭品。” “祭品?” 花袭人看向魅丽茵,“所以,你是被魅族人祭给厉王的祭品?” “应该是吧,族长让我守着厉王尸身,助其复生,但我除了帮他抓鬼魂之外,也没做什么,林黛玉,大块头说你很厉害,你要是帮我解了锁魂咒,我以后跟你。” 魅丽茵耸耸肩,抽空给大块头抛了个媚眼。 花袭人抬手捂住眼睛,辣得不想去看那个为色所迷的大憨货。 “锁魂咒?所以,你不是自愿的?” 魅丽茵突然浑身煞气暴涨,眉眼冷厉。 “哼,自愿?他们拿我父母要挟,逼迫我做这个短命圣女,我死后还将我父母丢进蛇窟,尸骨无存,而我被下了锁魂咒,只能听命于他们,若我得了自由,第一个要煎皮拆骨的,就是魅云天!第二就是毁了魅族!” 花袭人挑眉,歪头疑惑追问,“可我瞧你没有被禁锢的迹象啊,你被我关了几天脸还好了呢,也没见你有什么伤,还有空泡我家将军,我怎么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锁魂咒?” 花家将军娇羞捂脸,跺了一下大脚…… 花袭人牙关紧了紧,吸了口气压下想暴打鬼的冲动。 魅丽茵突然飘起,伸出艳红的指甲向旁边棺木抓去,还没碰到,通身霎时出现无数道利刃,回缩将她环住! 魅丽茵惨叫一声,落到飞过来的将军怀里,痛苦拧眉喘息片刻才恢复了些,身上无数道口子也逐渐隐去。 “看到了吗,这锁魂咒,是对内不对外,我能对付任何人,唯独除了魅族人,而且我不能离开京城。” 花袭人挑眉,看向闫擎天。 “外祖父,这锁魂咒可有解法?” 闫擎天颇为震惊,缓缓摇头,“此乃巫族人为了制约鬼魂所炼,我也是听说过而已,只知道施咒者是以命施术,无解,若强行解锁魂咒之人,也必遭反噬之伤。” 花袭人无语,“又是以命施咒,难不成这些巫术家族,每回施一次咒就要搭上一条命?脑子有病!” “自古巫术有戒,术有解方有生,术无解踪迹灭,所以一般这种无解之术背后,都有人命。” “哼,我还不信了。” 花袭人招手让魅丽茵过来,见大块头也扭扭捏捏跟过来,眼睛已经辣的有点麻木。 只见女孩掏出袖箭,用锋利的箭尖划破手指,就要往魅丽茵额头上点,闫家父子和秀秀惊愕瞪大眼睛,扑上去要阻止! “袭人不可!” “袭人!” “老板你疯了吗!” 魅丽茵快人一步,凑近额头碰上女孩的指尖! 红光乍现,伴随着猛烈强风席卷,棺木上方的阴气呜咽着飘散,密室里的幡条剧烈晃动,棺木也吱呀巨响! 兄弟俩被照得睁不开眼,闫擎天闭着眼睛,口中急急念着安魂咒! 砰一声!棺木盖飞起,干尸起立,诡异扭曲着躯干,口中发出凄厉刺耳的尖鸣声! 周边隐出一圈蓝光,以眼见的速度寸寸破裂,满室的黑气横冲直撞! “不好!加持镇魂祭!” “是!” 父子三围绕干尸,盘腿而坐,掐诀摆阵,口中急念。 “原始安镇,普告万灵,亵渎真官,上下祗神,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天人再来助,出!” 蓝光乍现,而红光熄。 花袭人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见魅丽茵已虚软倒在将军怀里,再看向父子三,赫然发现闫擎天嘴角流下血丝! “外祖父!” “袭人!别靠近!” 花袭人才不管,冲进入蓝光圈里,伸出还有血迹的手,一巴掌拍上干尸的脑袋! 红光再次乍现,干尸仰头凄厉尖鸣,咔嚓一声倒回棺木中,瑟缩着躯干颤抖,口中竟然发出有点像人的声音! “呜哇!啊!好痛!痛啊!” 闫擎天收了镇魂祭阵,捂着胸口上前把花袭人拉到身后,惊愕看向哀哀叫唤的干尸! “恢复神智了?!” 一道红影袭近,魅丽茵一掌拍上棺木,干尸连同棺木飞起,轰隆一声巨响撞上石壁,棺木轰然瓦解,泥尘四散! 而干尸重重落地,抱头扭曲着身体哀嚎! “哈哈!锁魂咒解了!” 魅丽茵兴奋飞起,一把撞开花袭人,飞扑到将军怀里! “袭人!” “老板!!” …… 第36章 儿媳妇 房间里,女孩躺在床上,深紫色的被褥显得小脸格外苍白,双目紧闭。 父子三个坐在床边,满脸着急,看着秀秀用手帕沾了温水,轻轻擦拭女孩干涩的嘴唇。 魅丽茵有点愧疚缩在将军怀里,她哪知道这么轻轻一挤,就把人给挤飞了,还摔晕了…… “唔……” 花袭人悠悠醒转,扶着有些沉重的脑壳晃了晃。 秀秀一喜,扁嘴就是嚎哭,“老板你可算醒了!我以为你要嗝屁了!” “袭人,怎样了?感觉哪里痛吗?” 花袭人举起颤抖的手,指向前面还腻歪抱在一起的俩鬼。 “……傅,傅清,给,给老娘,把这两个,两个该死的东西,拉出去,打!” “是!老板,保管打得她妈都不认得!” 秀秀早已忍得牙痒痒,推出去砰一声关上门,乒铃乓啷的声音传来。 “哎哟!喂!你打我就算了,敢打我男人!弄死你!” “嗷!你阿妈小喇叭!你敢还手!我淦!” “啊!你个死泼辣货!” “草!我香蕉你个芭乐!” “不,不要,不要打架……” “给老子闭嘴!啊哒!” …… 外面惊天动地的,房里显得格外安静,花袭人感觉心口舒服了些,坐起身看向脸色怪异的父子两个。 “外祖父,干尸最后如何了?” 闫擎天沉着脸打量外孙女脸色,稍稍放下心来。 “你真是胡闹,怎么这么鲁莽,没想过被反噬后的结果吗!” “哎呀,我没事啦,只是失了点血,有些头晕而已,喝点猪肝汤补补就行了,快说说干尸如今怎样了?完全恢复神智了吗?” 闫俞钦无奈,“你当时不但去解锁魂咒,还擅自闯镇魂祭阵,吓得我们心惊胆战,当时只顾着救你,哪还管得上干尸,封在密室里了,你二舅舅在那看守着。” 花袭人见闫擎天脸色已经恢复了,才晃了晃他的手。 “对不起嘛,我看见外祖父嘴角有血,一时激动就冲过去了,外祖父,看在袭人一片孝心份上,别生袭人的气了嘛!” 闫擎天叹气,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 “袭人,外祖父没想到你的血竟有如此威力,不但解了锁魂咒,还清除了干尸身上的怨气,唤醒其神智,但你记住,今日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若让那些修巫修道之人得知,必会引起觊觎之心。” “知道啦,我在西郊陵园也给干尸点了额间血,但只是封住他的行动而已,我想这次能碰巧清除怨气,估计是因为有镇魂祭阵联合发功的原因,总之,如今算解决问题了。” 闫擎天点头,“如今尚不知那干尸会不会像魅可为一样消失,外祖父和你舅舅先去密室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你休息一下,待会饭菜和补汤会送来,你好好喝一碗补补。” “嗯嗯,知道了。” 父子出了房门,外头打人的动静小了,花袭人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惬意转动小袜子上绣着的花花。 “行了,进来吧。” 门咿呀推开,顶着鸡窝头的秀秀怒气冲冲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近两米高的壮硕男人,身边依偎着一个高挑美艳的女人。 好般配的一对。 “老板,死将军为了一个认识才几天的女鬼,竟然显了本形让我打!” 花袭人也很讶异,十八岁起到现在,算起来将军跟了她快二十年了,她也只见过几次将军的本体形,平时都是一团黑雾。 将军长得很正气凛然,就是那种演坏人都像好人卧底那种,此刻浓眉微蹙看着花袭人,清澈的眼里带着一丝恳求。 “将军,你喜欢她?” 将军脸上闪过羞涩,缓缓点头,难得开口,声音嘶哑。 “老板,无论,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 魅丽茵站到男人面前,昂首挺胸看着花袭人。 “我们是互相喜欢,林黛玉,呃,花袭人,我说过,若你解了我身上的锁魂咒,我以后跟你,我魅丽茵现在就是你的人,若你要罚他,连同我一起吧!” 花袭人来了兴致,托着腮微笑。 “他跟了我快二十年,说的话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你确定以后要跟这个闷葫芦再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魅丽茵爽朗一笑,“花言巧语的男人我见多了,甚是厌恶,我就喜欢我家男人这样的,吵架不还嘴的!” 花袭人没眼看那个傻不愣登脸通红的大块头,“唉,没想到抓鬼,给自己抓个儿媳妇回来,算了,既然他都铁树开花了,老娘也不好棒打鸳鸯,过来。” 魅丽茵上前,见花袭人挤出指尖血点上额间红痣,口里叽里咕噜了几句,再点上自己额头。 “行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若有背叛,魂飞魄散。”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秀秀整理好鸡窝头,上前傲娇开口。 “我叫傅清,这具皮子叫秀秀,跟将军认识有八十年了吧,忘了,反正我们是好朋友,见你刚才自己挨打也要护着他,我就认了你这个朋友。” “好,以后我就丽茵,摒除魅姓!朋友,你好!诶?你这副是皮子啊?也忒丑了……” “……你,你,将军!管管你女人!” “……唔……” “别生气嘛,我是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好皮子,改天带你去挑,挑到你满意为止!” “耶?真的?还能挑?我家老板好小气的,十年才给我换一次皮……” “啊?十年一次还找这么丑的啊?真惨,没事,以后我给你天天换!” “哇,丽茵,你这么牛啊!” “那是,当了几年圣女,这个还是有点办法的,夫君,要不要给你也挑个?” “……不要。” “来嘛,换个皮子换点新鲜花样,保持刺激嘛,要不是你喜欢我现在的胸部,我都想……唔唔!” 花袭人无语脸。 “再聊下去你们老板我就要饿死了,傅清你去催催我的饭菜,你们两个该去哪去哪,对了,要滚床单出去开房啊,不许在我空间的床上滚!” “……” “好的老板,保证不让你听到一点声响!” 丽茵笑得艳光十色,拉着五颜六色的将军飞快溜走,那优美的屁股扭得摇曳生姿。 “哼,勾引我儿子,狐狸精!” 花袭人学恶婆婆呸了一句,躺回床上,缓缓咧开嘴。 …… 第37章 七年后 血咒墙随着皇陵爆炸也被人解了,魂魄受惊不知去向,半个月过去,工部开始重修皇陵,流言也逐渐趋于平淡。 密室里那条干尸每天就知道睡觉,还打呼噜,难得醒一回就翻翻眼皮,咕哝一句转个身继续睡,像是上辈子熬夜死的一样。 要不是闫擎天拦着,花袭人都气得想把他泡水扭干再放到太阳下晒! 至于出现了一小会的陵阳王,随后又消失了,除了见过他的闫俞钦兄弟俩和秀秀,还有被他撩了的花袭人,似乎没有人知道远在沧州的陵阳王回过京城。 花袭人趴在马车窗口,狠狠啐了一口。 “撩完就跑,渣男!” 旁边南宫离一愣,转头对着窗口光亮中,依稀可见的小小身影。 “袭人,什么扎男跑了?” “没事,骂一个负心鬼而已。” 花袭人转头对上他比以前有神许多的双眼,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惊喜看着那转动的湛蓝眼眸。 “南宫离,你眼睛看起来好很多了耶,这些天感觉怎么样?” 南宫离柔柔一笑,“有你天天塞给我的皇赐珍贵秘药,毒已经解一半了,现在已经能看见光线下的影子了。” “反正是诓来的,有用就行,这样,待会我进宫再拿几盒出来,明天给你带上,路上吃。” 南宫离失笑,“你当我是牛吗?上次那几盒,一天一粒,都够我吃好几年了,袭人,之前我在你府中养眼,少有出门,但也听到不少动静,我离开京城后,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你年龄尚小,不要总去一些大人该去的地方,多危险……” 南宫老妈子又上线了…… “好好,我知道,你这次回去是因为你父亲的病加剧,我给你的那些药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你自己挑就行,然后刚才买的这些被褥衣服什么的,路上用,沧州可比这冷……” “南宫离,记得啊,眼睛好了要回来看我,你还欠我情呢,还有钱!” 南宫离脸颊微红,抬起手摸了摸女孩的柔软小发髻。 “当然,我看不到你的模样,到时候,你要记得先喊我,这样我才能认出你来。” “诺,给你摸摸,记一下。” 花袭人笑嘻嘻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南宫离心一颤,迟疑一下,指腹缓缓摸索着眼前模糊的影子。 “你有柔软的头发,小小的耳朵,唔,脸蛋也小,眼睛很大,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呵,你在吃棍棍糖?” “嘻嘻,好痒……” “别躲呀,我还没记住呢……” 外面驾车的占陌难得微笑,无比庆幸在破庙遇见小姐一等人那晚,压下了心里的杀意。 少主苦了十几年,终于有他的救赎之人了。 ……………… 七年后 元唐四十五年,太后薨逝,举国哀悼,各地方藩王上折,陆续返京,参加太后葬仪。 京城热闹了许多,但又弥漫着一股冷肃的凝滞和暗涌。 因为太后葬仪之后,当今圣上就因为悲伤过度病倒,据说病得还很严重,朝堂暂由兰贵妃所出,年仅十三岁的四皇子,联同国师,太师太傅,左右丞相辅助监国。 当今圣上元晖一共有七位皇子,六位公主,前面三位年长的皇子一个残疾,一个弱症,一个眼盲,年近六十后才得了四位健康的皇子,最大的四皇子五皇子才十三岁,六皇子八岁,七皇子六岁。 雍华宫 安嬷嬷快步走入宫殿,对着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素色宫装女人颔首行礼。 “娘娘,乾玉宫传话,要宫里妃嫔前往宿龙殿门外跪坐,念经祈福。” 李兰睁开眼,保养得宜的椭圆脸庞紧致光滑,眼尾不见一丝皱纹,丝毫看不出已经年过五十。 “皇后这是要立威了呀,是眼看着她的大皇子三皇子无缘皇位,又趁机开始作妖了。” 安嬷嬷侧身扫了眼珠帘外头,压低了声音。 “娘娘,这么多年都忍了,不差在这一时半会,贵妃娘娘您的福气,在四皇子和七皇子身上呢。” 李兰扶着安嬷嬷的手起身,嘴角挂着一抹笑。 “替本宫更衣吧。” “是,对了,刚才小禄子带话来,陛下身边的高总管,去花家亲自接了嘉乐县主进宫,此刻正在宿龙殿里呢。” 李兰笑容温和了些。 “这孩子真的很像甄姐姐,一样的聪明伶俐,当年她靠着太后,如今太后去了,她自然要让世人看看,她还有陛下的疼爱。” 安嬷嬷弯腰整理裙摆,微笑点头,“是呀,奴婢见过几回,笑盈盈跟奴婢打招呼,可疼人了,怪不得花侍郎将这小闺女捧在心口上呢。” “娘娘,其实您明明处处维护这个孩子,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您总不召见她呢?” 李兰摇摇头,“她和花家这几年来,循规蹈矩,脚踏实地,从不出风头,进宫的次数也逐渐减少,明显是在避讳,怕引起太多目光,直到及笄之日大办,也是为了顺太后的意思而已,若本宫再与她相交甚密,不是违了她的原意吗。” “甄姐姐去了,她为了大哥哥,孤苦一生,唯独养了这么个小女娃,她离开京城的时候,还私下拜托过本宫照顾小嘉乐,可见她当年一去就没想过回头,要追随大哥哥而去,本宫需要小心翼翼,做好她最后的嘱托。” 安嬷嬷抚平裙摆皱褶,站起身感叹一声。 “世间难得的有情人啊…” 李兰转身,下巴微抬,眉眼冷厉。 “可惜这对有情人,却让人生生拆散,阴阳相隔四十年才得以合葬同飞……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太久了。” …… 宿龙殿里,几位太医垂首站在屏风外,表情有些惊讶听着里面陛下的说话声,虽然仍旧虚弱,但已经比方才嘉乐县主进去前顺畅许多了。 高让端着小托盘走进屏风后,放在桌上就站到一边。 龙榻上,元晖脸色苍白,双目通红,静静看着手中的玉簪。 床前矮凳上,一个花季少女身穿素白纱裙,淡蓝夹袄,身量娇小,乌黑浓密的发间只别着一根釉蓝宝石玉簪,清丽出尘。 但那张得天独厚的小脸雪白晶莹,灵巧淡眉,潋滟流光的大眼熠熠生辉带着悲悯,小巧琼鼻下,菱唇粉嫩可爱,一张一合说话间,可见那颗颗洁白皓齿。 最点睛之处,是她额间一点红痣,令整个人仿佛仙童下凡,耀眼至极。 当真是皎若红日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 第38章 升级了 “……孟婆问道,你为何停止不前?难道不想走入往生大道,重新投胎?来人苦笑摇头,奈何儿女眼泪心肠牵挂,我走不了,也不忍心走啊! 孟婆又说,若你被人间牵挂所拖,便只能呆在这阴暗寒冷的奈何桥头上,忍受风吹蚀骨,忍受无尽的孤独,直到你的儿女真正将对你的牵挂放下,好好生活,你才能再次投胎转世……” 元晖闭目,眼角通红。 “原来母后弥留之际,握着朕的手说让朕别悲伤别牵挂,是这个意思,袭人,可朕还有许多话想要跟母后说,可母后走得那样快,她有没有听到啊……” 少女正是刚满十五岁的花袭人。 “陛下,袭人跟您说,人弥留到离去,最后消失的是听觉,会维持好几个时辰,太后娘娘是能听到您说的话的,只是她无法回应您罢了。” “…真的?” 花袭人拔下头上的蓝玉簪放于手心,感怀一声。 “陛下,这玉簪是两个月前袭人及笄,太后娘娘亲手给袭人戴上的,袭人自小受太后娘娘万般疼爱,袭人怎会拿此话说谎呢。” 元晖眼中隐隐有泪,“可朕该如何克制悲伤,才能不牵绊母后……” 还不哭是吧…… 花袭人低叹,“陛下,人世间最真挚的是父母之爱,所有人都有父母,所有人也要面对父母老去,逝去,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您可还记得,太后娘娘时常说起的当年她痛失母亲那会的心情?” 元珲缓缓点头。 “太后娘娘说,当初的她也是万般悲痛,垂泪忧思病了一场,但自己也老了之后,才感悟到,身为人母,是不愿意看到儿女为了自己的离去而悲伤生病的,她还说,当初母亲在天上看着她生病,该有多心疼啊。” “陛下,您的母亲或许此刻正在天上看着您,您想想,她看到您如今这副模样,心该有多疼,您让她如何能放下您去投胎转世呢?” 元珲垂首,额头抵着玉簪,久久之后,才低低哭出声来。 花袭人适时转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暗松了口气。 碍着皇帝的架子,老娘走了也不能哭,还天天熬夜干活转移注意力,有悲有痛不发泄,忧郁忧思凝结于心,不病才怪。 她早看出元珲是个妈宝男,堂堂皇帝宠幸个小宫女,都会偷偷跟他娘说,六十几的人,发烧感冒还会跟他娘要甜汤喝…… 所以这些年她虽然少有往陛下面前凑,但时不时还是会进宫陪太后说说话,不进宫也会送些新鲜小物件逗太后高兴,稳稳维持住她与皇家的关系。 如今太后薨逝,皇帝病重,如此敏感的时刻,高让竟亲自来接她进宫,当时她也是心一惊,毕竟在这藏龙卧虎的天子城,她一个小小县主,真的不足挂齿,若有心人想捏死她,并不难。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也不想再费心去讨好另一个皇帝,她是真心的希望元珲长命百岁。 元珲悲哭了一场,接过高让手里的巾帕洗了把脸,竟觉得心口压着的郁闷消散了许多,喉咙发硬的感觉也消失了。 “袭人,不枉母后疼你一场,母后说你善解人意,聪慧过人,当真是没说错。” “谢陛下夸奖,袭人也觉得没错,不过陛下说漏了一样,太后娘娘还说袭人长得像仙女一样美呢!” 元珲眉眼动了动,放下巾帕坐起身,嘴角没忍住微扬了起来。 “不害臊的小丫头,怎么不提母后还说过你脸皮也挺厚呢。” “脸皮够厚,金银财宝就足够!” “……哈哈,你啊你,朕的国库你都进去搬过了,还嫌金银财宝不够呢,鬼丫头,不许再打坏主意!” 帝王开怀,脸色眼见的恢复了血色,高让大松了口气,暗暗给花袭人竖起大拇指。 “高让,替朕更衣,袭人,你先到外头候着,等会和朕一起去趟皇陵。” “是,陛下。” 花袭人和几个满脸敬佩的太医退出殿外,被跪了满地的妃嫔吓了一跳,微皱起了眉头看向夸张抹眼泪的皇后。 不知道还以为皇帝也死了呢…… 刚说挂怀悲伤会牵绊太后,若皇帝出来看见,十有八九会发火,指不定又气病。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花袭人行礼问安,对皇后眨了眨眼,还好后宫女人都善于察言观色,皇后有些惊讶犹豫凑过去。 花袭人嘀咕了几句,皇后才连忙擦去眼泪,让身后妃嫔起身,就见皇帝走出来,脸色看着有点憔悴,但精神尚可。 太医不是说陛下的病很严重吗…… 元珲看着众妃嫔虽然眼睛通红,但都没有失态流泪,满意点点头。 “皇后管理后宫颇为稳妥,有功,众爱妃也有心了。” “高让,传旨给司天监,让国师为母后开祭台,安灵祈福,皇后,你带领后宫众妃为母后抄录往生净土金经,供于祭台。” “臣妾领命!” “奴才遵命!” “还有。” 元珲喊住高让,“明日拟旨,嘉乐县主深得母后和朕的心,聪慧机灵,赐封嘉乐郡主,其父擢升户部副尚书,其母赐五品诰命,其兄长位升三级,具体的按例赏赐,让礼部备齐。” 郡主! 众人愕然看向陛下身后的少女,按例亲王和藩王之女,方能为郡主啊! 这就进去一小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花袭人上前跪地磕头。 “臣女,谢陛下恩典!” 目送皇辇和马车走远,皇后目光带了丝复杂,还有狐疑。 若不是这个丫头帮忙,她今天闯的祸就大了,哪还能难得听见皇上夸奖她的话。 但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 去皇陵无非是安元珲的孝心,花袭人没费什么心思,左不过说几句好话罢了。 至于太后的魂魄何在,花袭人是真觉得这个老太太好福气,出身名门,为小姐为皇后为太后,儿女双全,儿孙满堂,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尽,临老八十几岁的身体无病无痛,寿终正寝闭上眼睛,往生极乐。 若这种极贵之命的人,死后魂魄还会滞留人间,那估计这个世界鬼比人还多。 …… 第39章 转依靠山 花袭人两年前就搬回了县主府,离花府也近,每天吃饭啥的都和花家人一起,要不在县主府吃,要不回花家吃,搬不搬没什么两样。 明天会有旨意下来,花袭人回到花府,刚碰见下班回来的大哥花维。 七年前,花维三个月后就从沧州回了京城,对外只是说陵阳王留在了沧州任职,但私下跟花袭人说过,陵阳王是在烽烟山附近住下了。 而这一住,就是七年。 “袭人,你又进宫了?” 花维看着把小妹送到门口的皇家马车,微蹙了眉头,拉着妹妹进了府门。 “大哥怎么跟你说的,这段日子最好不要进宫,保持距离,怎么总是不听话……” 花袭人无奈,花维比她大二十年,但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但唠叨起来,比她爹还像爹。 “大哥,高总管亲自来接的我,难道我还能抗旨不成?放心啦,对付老人家,你小妹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这个花维倒是十分认同,花家闫家的长辈,哪个不是被小妹哄得掏心掏肺的,宫里太后陛下,几个太妃,乃至左邻右里,京城相熟的世家,哪家长辈不是对小妹一见就喜欢的。 小妹的及笄礼,可谓是皇亲国戚云集,太后亲自给添的簪,如今在京城,小妹还真能横着走路,得她的福荫,他们父子三个在官途上也是一路平坦,顺风顺水。 “哟哟,爹爹的好闺女回来啦?瞧,爹爹回家路上买了你喜欢吃的糕点,正准备拿过去给你呢,快来坐下,先洗洗小手手小脸蛋……” 花袭人再次无奈,她现代古代加起来四十五岁的心理年龄,但花老爹对她,七年如一日,小时候怎么待她的,现在除了不会动不动抱她上膝盖,其他都一样。 单听他说话,还以为他又生了个女娃呢。 “爹爹,我都十五岁了,还小手手小脸蛋,小萝卜头们又该笑我了。” 花重楼看向一旁偷笑的孙子们,吹胡子瞪眼。 “不许笑你们姑姑!” “是,祖父!” 几个和花袭人年龄相近,甚至大几岁的少年们齐齐点头,不敢争辩,因为没用。 这几年花家又添了三位男孩,最小的是花纨的小儿子,才两岁,小话痨天天咿呀说话,可谓热闹得很。 一家人围着饭桌,其乐融融。 “爹娘,大哥二哥,我今天回来主要是跟你们说一声,明天宫里会来旨意,陛下封我为郡主了,提前准备接旨的事吧。” “噗!” “哐啷!” 花重楼喷了口汤,闫玉素的筷子掉了。 花维花纨也差点没噎住,错愕看着小妹。 “郡主?!我没听错吧?” “那是亲王女儿才有的荣称啊!小妹,是你听错了吧?假的吧?” 花袭人嫌弃擦着被老爹口水喷到的衣袖,耸耸肩。 “陛下当着皇后和妃嫔的面说的,应该没假了吧,陛下还说,爹爹升副尚书,阿娘升五品诰命,大哥二哥升,升几级来着,忘了,明天看圣旨就知道了。” 刘氏和陆氏欣喜万分,感激不尽看着小姑子,但见公婆脸色有些忐忑,又赶紧掩饰喜悦。 闫玉素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头微微不安,这陛下对袭人宠爱极尽,莫不是…… 花重楼难得和妻子想一块去了,以前他是觉得不可能,可如今他也在官场里,亲眼见一个个花季少女被送进了宫,一生都困在里面了。 花袭人如何看不出来父母的眼神,不禁扶额好笑,碍于有儿童在场,不好明说。 “爹娘,按例说,郡主是亲王女儿才有的荣称,但陛下说,他不能封我为义女,荣宠太过,就封为郡主,当侄女看待,以表陛下顺应先太后遗愿的孝心。” 话中注明,义女,侄女,先太后的遗愿。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可你爹爹和哥哥们突然连升几级,这,会不会太张扬了?你不是说应该低调行事吗?” 花袭人看了眼站在门外的奴仆,屋里只剩岚姨等贴身人,略低了声音。 “如今局势不同了,先太后已去,我的靠山就该转移一下了,但毕竟圣上是男性,我不好太过,幸好今天得了这个旨意,往后咱们又开始谦虚低调就对了。” 花重楼连连点头,捂着有些激动的心脏,他现在是中副侍郎,侍郎,大侍郎,副尚书,连升三级啊,往后他上头就只有尚书大人和大尚书了! 闫玉素知道此刻担忧也无用,思索着点头,“皇恩浩荡,不可推拒,但我们要丑话说在前头,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我们一家人要切记,以后出门在外,无论面对何人,都不可自傲自大,挑事生非,为家里带了祸患,明白吗!” “明白!” …… 回到房中,花袭人坐到书桌后,提笔写信。 这几年闫玉素请了女夫子在家长住,专职教女儿习字读书,总算把花袭人的狗爬字给修正了回来,算不得好,但起码能见人。 写满一页纸吹干折好,放入信封,花袭人交给李兰。 “老样子,送完信下去休息吧。” 李兰出去,进来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只是神情有些哀伤。 花袭人拉着她坐下。 “芳姨的病根是早早埋下的,这两年我们用银钱帮她续命,已经是尽力了,再熬下去痛苦的是她,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不舍,要她受罪。” “你也看到了,芳姨的魂魄是笑着离开的,她没有牵挂遗憾,安安乐乐走了,尸身也和她的女儿秀秀葬在一起,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少女正是换皮后的傅清,上个月刘芳去世,秀秀不变的皮子也到了让人怀疑的时候,花袭人干脆对外说,秀秀因娘亲去世,旧疾复发跟着去了,而傅清是她刚买回来的丫头。 “老板,我都明白的,只是叫了那么多年的娘突然走了,心里还是空空的,眼泪也止不住。” 花袭人安慰拍拍少女的头。 “等明天本郡主领了赏,带你去南郊泡温泉,吃糖心蛋,芙蓉糕!” 傅清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还要吃烤鸭,烤羊腿……” “行,都买,反正老娘有钱。” “老板你真好,唔啊~” “……什么碰到我的手了?哇靠,你胸好大!” “嘿嘿,怎样?我可是叫丽茵特别挑选的哦!” “妈蛋!比我大多了!以后要多喝点木瓜汤了……” ………… 第40章 郡主离京 “奉,天承运,嘉乐县主柔顺德馨,聪颖灵敏,巴拉巴拉,封为嘉乐郡主,食禄八百担,赏巴拉巴拉,钦此!” “花重楼户部副侍郎,家教优良,擢升……” “花闫氏玉素,恭顺贤淑……” 花家宽敞的宅院中,花家全府跪于案台前,前面是高让亲自颁旨。 四道圣旨齐下,还有塞了半个院子的皇家御赐礼箱。 “微臣花重楼,携全府叩谢陛下隆恩!” …… 花家父子齐齐高升,县主府的牌匾换了郡主府,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哗然。 但由于花家人连圣旨都是闭门接的,平日里谦虚得不像个刚升官的人,众人也逐渐明白花家是想低调行事,不好违意。 但有一样,嘉乐县主,不对,现在是郡主了,郡主已及笄,该找婆家了。 花老爹老娘带着两个儿媳妇,满头大汗在家整理各家送来的帖子,忙着打发无数上门询问的媒婆,累个半死。 而罪魁祸首,在南郊皇赐的自家别院里头,听着小曲,喝着贡茶,惬意泡温泉。 傅清挺着傲人的胸挤过来,舒服叹了口气。 “老板,你说咱们在现代忙死忙活的,赚的钱还没花就嗝屁了,是不是红莲婆婆可怜咱们,才把咱们弄到这来享福的?” 说起红莲,花袭人微眯了眼。 “丽茵说她的师父红莲太婆,是历代圣女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如今已是八十岁高龄,但样子还是四十多的模样,你觉得,会不会和现代的婆婆有关?” 傅清狐疑,“不可能吧,几百年我信,但现代离这个时代,何止千年啊,要是说这红莲太婆是咱们婆婆的祖辈什么的,我还觉得有可能。” “唔,或许吧。” 花袭人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闭上眼睛。 “京城待闷了,该出去逛逛了。” “老板你想出门?去哪?京城不好吗,像现在这样日子多逍遥。” 花袭人给了她一个爆栗。 “笨不笨?我十五岁及笄礼都办过了,现在不走难道等陛下皇后赐婚啊?” 傅清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你对,这里十五就要说婆家的,好恐怖,咱们赶紧跑!明天偷偷跑!” “我是郡主,还偷偷跑,要点脸面好伐?当然要想个绝妙的理由啊。” … “你要离京去北境,替你姑婆婆安灵祈福?” 花袭人盈盈跪下,眼里带着伤感。 “是的,陛下,袭人前晚梦见姑婆婆了,您也知道袭人对这些,天生就懂的,当下觉得心里不安,又担心家里,犹豫了一天,才下决心来跟您辞行。” 闫甄是皇帝的软肋,听闻此话,眼里也闪过伤感。 “你有孝心是好的,只是北境之路甚远,来回加上安灵祈福的时间,那你岂不是要一两年后才能回来?那不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吗?” “陛下放心,袭人会尽快赶回来的,再说袭人这个郡主有陛下您撑腰,您还怕袭人嫁不出去吗?” “哈哈,说得也对,袭人天仙面貌,何愁嫁不出去,那朕准了,给你派上护卫队,服侍的宫人也不能少。” 花袭人起身走到书桌旁,微摇了摇头。 “您知道姑婆婆她不喜喧闹的,她只要袭人前去,安安静静的,您放心,袭人身边有护卫的,也有服侍的丫鬟,官道袭人以前也走过,都熟悉了,不会有事的。” 元珲叹气,抬手碰了碰少女的发髻。 “你打小是个有主意的,又聪明,朕就放下心了,北境天寒,记得多带些厚衣裳,路上碰到什么难事,就去当地县府亮出你的郡主令牌,若有敢对你不敬的,写信回来说,朕替你教训他们。” 一番纯粹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嘱咐,花袭人心底淌过暖流,元珲待她,是爱屋及乌,但也是真心的疼爱。 “嗯,袭人知道了。” …… 花家和闫家当然是一百个不同意,但花袭人自有法子劝。 “若陛下或皇后,甚至是哪个娘娘随便赐婚下来,那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爹娘,你们在京城替我好好观察,若有老实忠厚的,长得俊俏的,人品性格都好的,不论家世高低,你们就留意着,等女儿回来再相看。” “但是,别搭理那些皇亲国戚啊。” 闫玉素失笑,“不害臊的丫头,怎能说相看着两字,不过你说的也对,你刚封了郡主,炙手可热,大把人急着来抢,但居心是什么还不知道呢,若真让他们求到陛下皇后或娘娘那里,就没有转圜之地了。”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还不如暂避风头,从长计议为好。” 花袭人说着看向低头不语的老爹,那豆大的泪珠落下,差点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得,老头子最难哄。 … 翌日,一切行装都已备好,同行的有双胞胎护卫和傅清,由于北叔和费岚年纪大了,花袭人坚持不让他们跟来,找了个府里两个孔武有力的车夫。 临行前,花袭人回了趟闫家,又被那个睡了七年还不够的猪鬼干尸给气得不轻。 万不望他就这么睡死过去,但人家不但没死,还长胖了。 没错,这具干尸或许被折腾得太过,基因突变,竟然开始长肉了,真是荒了个大谬…… 两家人把这宝贝疙瘩送到了城外十里,含泪目送马车消失在大道尽头。 户部副尚书大人还是老样子,众目睽睽之下,呜哇一声伏在妻子肩膀哭得抖筛抽筋似的。 闫俞钦兄弟默然,花家兄弟捂脸,闫玉素很尴尬。 …… 加固的车轮绑了布条,车夫阿木林二小心策着两匹骏马,近乎无声走在宽敞的大道上。 刚过三月的天还有丝凉气,精致豪华的车厢里,小碳炉上的圆肚尖嘴壶,咕嘟冒热气。 花袭人趴在厚厚的被褥里补觉,不时踢开旁边睡得四仰八叉,总是拿胸部压她的傅清。 李兰李云坐在一边,不时观察外面环境,不忘给两人掖掖被子,加加水,小心翻翻碳炉里的地薯和栗子。 而花袭人正在梦里泡温泉。 一望无际的汤泉,熠熠生辉的波粼水面,白雾缭绕,一香肩雪白的少女坐在其中,玉手拂过水面的粉红花瓣,溅起几滴晶莹的水珠。 突然,粼粼水面开始涌动暗潮,由上望下去,水中一条巨大的墨色绞龙隐隐出没,环绕着中央的下凡仙女。 死乌龙,敢缠老娘,我抓! 哗啦! 水面破开,溅起无数水珠,少女气恼抹了把脸看去,顿时看呆了。 “嗷嗷!” 李云李兰吓了一跳,见傅清捂着胸跳起来,而小主人也被惊醒,疑惑看着自己的手。 “老板!就算你嫉妒我比你大,也不用这么用力抓吧!” “……起猛了,发春梦了。” ………… 第41章 沧州 沧州 夜色深浓,阁楼上,一名身量修长的青衣男子站于窗前,凝望着半空的弯月,习习微风吹起丝缕墨发,轻轻拂过腰间悬挂的兔子玉佩。 “主子。” 男子转身,肤色白皙,眉眼如画,端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只是双眼缠着一条白纱。 “查得如何了?” 南宫离目标准确走到案前坐下,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 男人拱手,“主子,属下查到,亲手杀害占陌大哥的,是二房的南宫临和南宫晋。” 南宫离轻缓放下茶杯,微微侧了头,白纱遮挡双眼,脸上看不出神色。 “南宫志如今怎样?” “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二当家,还是老样子,除了每隔十五日出门去道观,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或见什么人,主子,属下昨日见到二当家被风吹开了帷帽,他脸上又多了许多黑斑。” “呵呵。” 南宫离嘴角微扬,指腹轻轻摩擦着腰间的玉佩。 “他与魅族私下勾结,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不惜以自身施血咒禁术,不料被魅族人强行毁咒,如今他也是苟延残喘,只能为他两个儿子争一争了,呵呵。” “传信给冥阁,三日后,我要见到南宫临南宫晋的人头,悬挂在沧州城门口。” “是,主子,那四族老那边,也要开始准备行动了吗?” “不急,我想好好看一下,南宫志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后,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是,属下告退。” 阁楼恢复安静,南宫离扯下眼上的白纱,一双湛蓝幽深的眼眸在烛火旁,恍若一潭死寂的湖水,在看向掌中小巧的玉佩之时,闪过一丝黯然思念。 南宫离,回去家族要好好跟你爸,呃,跟你父亲,还有族人好好沟通,你长得这么俊,学我撒撒娇,那别人肯定都会喜欢你…… 好好吃饭睡觉,悲伤就哭,高兴就笑,别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跟陌叔说说,或者写信给我说,记得别学电视剧里头那些自小受欺凌,长大就黑化的反派,不许变坏! 咋不给我回信?你现在还好吗,什么时候回京城,我闷死了…… 南宫离,为毛不给老娘回信!!!别忘了你还欠老娘的情和钱!立刻给老娘回来! 噼啪! 烛火爆了个灯花,阁楼陷入一片黑暗,许久响起一声带着颤抖的叹息。 “袭人,我回不去了……” ………… “老板你要去沧州?不去北境了吗?” 傅青蹲在地上,往烤鸡身上抹调料,讶异看向一旁挖坑的花袭人。 终于挖好坑,花袭人把泥巴包裹好的野鸡放进去,往回盖土。 “我怎么发觉你现在是胸大了就无脑呢,我还说要把你卖了呢,骗骗外人的话你也信,老娘出来游山玩水的懂吗,傻了吧唧才会去那种天寒地冻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傅青也不恼,还挺骄傲直了直身,一脸坏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帅翻天的老祖宗不就在沧州吗,嘿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花袭人丢了块泥土过去。 “老娘是好色没错,但老娘很专一的好吧,只喜欢小鲜肉,想想那死鬼的身体现在估计有三十了吧,记住,大苏,不是老娘的菜。” 傅青看了眼河边打水的车夫,四处检查的双胞胎,换上一副嫌弃的嘴脸。 “啧啧,老板,按心理年龄算,您老四十多了啊,就一大娘,还好意思嫌弃人三十的大苏……哦莫,我知道了,南宫离也在沧州,现在也就二十多点吧,哦!你是去摧残他的对不对!” 花袭人挑眉,油腻摸着下巴一笑。 “看破不说破啊亲。” “哇靠,老板你好变态!辣手摧残花骨朵啊你!” “不然呢,像你长个大胸,路上见到个俊俏的也不知道去泡,猴子屁股塞龟壳里?我是人才要守这里的规矩,你一个鬼守什么身,该多跟丽茵学学,及时行乐嘛……耶?这俩货刚才还在,去哪了?” 傅青面无表情竖起大拇指,指向身后小树林。 “这个狐狸精,得了空就拖将军去鬼混,你没瞧见将军那身板子都快焉菜了,还天天只知道傻笑,死鬼恋爱脑……” …… 烽烟山下 简洁宁静的竹苑里,一个衣裳朴素的妇人提着食盒,小心走过石子小道,停在一扇竹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一下。 “……进来。” 妇人推开门,目不斜视走到左边饭桌放下食盒打开,摆好四菜一汤,又提着食盒转身,头一直低着,只见到右边竹椅脚,交叉叠着一双黑衣长腿。 “公子,饭菜做好了,慢用。” 不用等人回答,妇人退出房间关好门,快步沿着原路走出院子,也没看两旁长桌上吃饭的人,拉着瑟缩的女儿走出竹苑大门,才长长松了口气。 女儿也拍着胸口舒气。 “阿娘,这竹苑里头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呀?咱们送饭都快一年了,我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呢。” “嘘,不该知道的事别多问,你忘了二牛他娘之前就是多嘴去问,一家子都搬走了,这赚钱的好事才落在咱们家头上,你管人家是谁,反正是咱们家的财神爷就对了……” “阿娘别说了,有人……” 妇人连忙拉着女儿闪到路边,等两个男人走过才急匆匆往家走。 … “主子,烽烟山鬼窟口有异样。” “主子,沧州城门出了事。” 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坐在饭桌前,沉默用饭,直到菜碟都减半,他才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巾帕拭了拭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何异样?” “今晨开始,鬼窟口有阴风飘出,里面有无数的声音,开始只有轻微,方才开始加剧,将我们的两个人卷了进去,不见出来,不见回应。” “何事?” “主子,今早沧州城门口出现两个被吊着的人头,属下暗中查过,是金族的南宫临和南宫晋,脖子刀口整齐,手法十分利落,像是冥阁独有的弯月刀所致。” 男人站起身,修长高大的身躯藏着无尽的凛然气势,一张刀雕斧凿,丰神英势,睥睨众生的脸,带着淡漠的桀骜不羁。 “去查两者之间有无关联,若无,金族不用管。” “去鬼窟。” “是。” ………… 第42章 你敢吼老娘! 马车停在城门外,花袭人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嘈杂不堪,不少人都下了马车,去前方看热闹。 阿木挤开人群匆匆走回来。 “小姐,据说今天早上,有两颗人头被挂在城门口了,死者应该身份不低,如今家人在那边闹呢,士兵没法检查过往车辆行人,就给堵住了,估计要午后才能进城了。” 傅青伸头去看,“人头挂城门?什么仇什么怨啊?” 花袭人左右看了一圈,左边不远处有间三层高,装饰得花红柳绿的客栈。 “阿sa,阿娇,我们走路去那边的客栈,马车过不去,阿木,你和林二在这看着,待会再过去。” 双胞胎一愣,连忙摇头。 “主子不可,那是,花楼……” 花楼? 花袭人挑眉,和傅青对视一眼,闪过兴奋的精光,咧嘴一笑,齐齐转身钻进车厢。 “看好窗户。” … “哎哟,两位……” 热闹的花楼门口,几个搔首弄姿的花娘甩着帕子,娇滴滴拉着过客,一个中年女人浓妆艳抹,讶异看着面前两个人。 “哦哟哟,奴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呢,快请进来~~” “咳咳,给我们兄弟开间三楼能看见城门的房间。” 两腚银元宝丢过来,女人连忙接住,脸上的白粉都快笑裂了。 “好的呀,翠花翠果,过来招呼两位公子上三楼贵宾房~~” “好呀~ 公子这边请~ 公子,您身上好香呀~~” 门口外面藏在树后的Twins无语,暗暗祈祷小祖宗玩够了赶紧出来。 “公子,就是这了,打开窗就能看见城门那头的,公子~ 奴家翠果陪您喝杯酒吧~” “咳,先出去吧,本公子要先看看热闹。” “啊~,那好吧,待会记得叫翠果哟~” 门关上,傅清松了口气,揉着憋疼的胸,喃喃开口。 “这是那个翠嘴,打烂她的果,那个翠果吗……” 花袭人瞥见她脸上蜡笔小新妆容,配上那没吸气收住的大胸,没忍住喷笑。 “哈哈,那老女人说长这么大,没见过咱们这样俊俏的公子,哈哈!” “丑无所谓,只要别看出是女人就成。” 两人对视,又捧腹笑了一会,趴在窗口看城门口位置,果然钱到位了,视野极佳。 人群被士兵拦开,中央空地上,人头已经拿下,放在地上盖了白布,几个衣服鲜亮的妇人在地上拍腿滚地,嚎啕大哭,还有些家丁打扮的人在和士兵推搡。 白布前跪着一个灰衣,戴着布帷帽的人,隐约可见垮着的肩膀在颤抖。 “连家丁仆人都敢和士兵打架,那几个女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看来死者身份确实不低。” 花袭人看了一会,索然无味,回到桌边坐下,尝了口饭菜,皱起眉头。 “什么花楼,做的饭菜也忒难吃了。” 傅清抿了口酒,辣的皱脸。 “你都说花楼啦,难不成你来花楼是为了吃饭吗?” “那,叫两妞进来玩玩?” “玩毛啊,刚才我差点被人摸胸了,一摸准穿帮,刚才外面大厅有舞娘呢,咱们下去看看?” “走。” 出了房门就能看见楼下大厅,左边路过几间房门到楼梯口,花袭人扶着栏杆,欣赏下面妖娆的舞娘,边往楼梯口走去。 咿呀一扇房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恭敬弯着腰伸手拉上门,花袭人无意扫了眼还没关上的门里,脚下一顿。 “谁说古代保守的,老板你快看那舞娘的衣服,堪比现代三点式啊我靠……欸?你拉我去哪?” …… 南宫离站在窗边,看着城门口南宫志瘫软在地,被两个大夫围着,妇人撒泼大哭,混乱不堪的场面,嘴角挂着淡漠冰冷的笑。 叩叩。 “公子,掌柜的让奴才送酒进来。” “不用。” 南宫离纹丝未动,带了阴暗的湛蓝双眸,紧紧盯着昏迷的南宫志,握住窗沿的手用力得有些发白,嘴角的笑也越发加深。 “……公子,掌柜吩咐小的一定给您送进去。” 南宫离眼一眯,那张温润尔雅的脸瞬间换了个人一样,布满了狠戾和杀意! “滚!” 咿呀砰! “哟,公子好大的威风啊!” 门外的人竟直接推门进来,南宫离脸一沉,眼里闪过错愕,下意识垂下眼眸,抬手去拿怀里的白纱。 “南宫离你胆子肥了,你敢吼老娘!” 手中的白纱飘然落地,南宫离猛的抬头! 花袭人恼火上前,见到这个忘恩负义的死小子居然比她高了一个多头,更恼火了,叉腰使出一阳指大法! “好哇!两年不给老娘回信,敢情天天在这逛花楼!南宫离,我怎么当初没发现你是个浪荡花心大萝卜!” “特么的,老娘大老远跑来找你,你还敢吼老娘!你是要上天啊!傻看着我做什么!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敢揍你!” “公子!” 刚才那个男子冲进来,就见自家主子被一个又矮又丑的小子戳着胸口,步步逼退到墙边站着,不由惊愕加狂怒!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 “放你二大爷的四!南宫离,现在连你的随从都敢吼老娘,我跟你说,你死定……” 僵愣的南宫离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力度大得让她皱眉,挣扎着拍打,费力仰头露出嘴巴。 “别以为现在道歉有用!哭也没用!迟了!南宫离,老娘不暴打你一顿就跟你姓!放开我!” 占楚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不喜人近身的主子,竟然紧紧抱着一个丑男人!欣喜若狂,还任由他拳打脚踢都不还手! “你是什么人!你在……” “占楚,出去!” 占楚还没反应,就被旁边更丑的小子扯出了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你是不是傻啊!没见你家公子抱着人那稀罕劲么,杵那干嘛?这你家公子的姘头,不对,初恋,青梅竹马的恋人,懂吗?” 占楚倒吸一口凉气,翘起兰花指点住晕眩的额头,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家公子的,青梅竹马,是个男人?!” 傅清无语,面无表情翻了个白眼。 想不到,她和老板研究设计的这套女扮男装妆容,这么有说服力。 电视剧诚没诓我,古人的眼睛,果真都是半瞎的。 ………… 第43章 南宫小男人 房间里,惨无人道的大战过后,正在水漫金山。 “呜呜……” “喂喂,你哭完没有,角色好像调换了吧?” “呜……” 花袭人费力抬手扶了扶快要掉落的发簪,脸上带了丝愧疚,拍拍伏在她肩膀委屈嗒嗒,牛高马大的小男人。 “打痛你了?我寻思我也妹使多大劲呐……” “……” 小男人吸了吸鼻子,晃了一下。 “…别哭了,谁叫你吼我的,老娘不远千里跑来想给你个惊喜,居然撞见你在逛花楼,还凶了吧唧吼我,换了你气不气?” 南宫离方才一时激动失了态,此刻羞耻满腹,待脸上火辣辣的热意褪去,才微微抬眼,对上一张鸡窝头下,五颜六色的脸。 “……噗嗤!” “……看来还没打够,啊哒!” …… 门外,占楚咬着手指来回踱步,脸一会青一会红的,极度复杂不时看房门。 两个男人待在里面快一个时辰了,还叫水,天啊,不是他想的那样! 撑着栏杆看舞娘的傅清无聊打了个哈欠,抬手看表。 没有表…… 咿呀门被拉开,占楚张大嘴,呆愣看着主子身边的绝美少女。 南宫离眼上戴着白纱,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握拳低咳一声。 “袭人,这是我的随从占楚,刚才无意得罪,你别介意,占楚,她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花袭人。” 占楚提到嗓子眼的心完全掉回胸腔里,大舒了口气,连忙鞠躬拱手。 “小的冒犯了,望小姐恕罪!” 花袭人神清气爽摆摆手。 “看在你一心维护自己主子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先出去再说。” 门外,双胞胎都急得准备直闯了,才见小祖宗大摇大摆走出来,身上还是男装,但洗去了妆容,身边跟着一个戴了帷帽的男子。 “主子!” 见双胞胎一把将自己护在身后,警惕盯着南宫离,花袭人哑然失笑。 “南宫离,我两个贴身侍卫,李云李兰。” 南宫离丝毫不恼微点了点头,而双胞胎一愣,放松了警惕。 原来这就是傅清说的美男,小主子的青梅竹马。 “袭人,先去我城里的宅子安顿吧,总比客栈要安静些。” “不然咧,你还真打算让我住客栈,走。” 前面城门口已经清场恢复通行,堵塞的人车也逐渐减少,马车顺利进入城内。 花袭人掀开帘子往后扫了一眼。 “啧,这俩魂都不知道自个怎么死的,应该是被人暗杀吧……” 南宫离嘴角一僵,低头抿了口茶,而旁边占楚眼里快速闪过错愕惊疑,得了主子淡淡一个眼神,连忙收敛神色。 主子的青梅竹马,能看见鬼?! … 宅子在一处安静的街角,别致简雅。 厅堂里,花袭人挑眉看着清一色的男仆家丁,仅有的两个女性还是婆子。 嗯,挺修身养性的。 仆人退下,傅清和占楚也出去安顿行李,双胞胎站在门口,花袭人才放下茶杯,正了脸色,把南宫离眼睛上的白纱扯下。 “南宫离,你搞什么?两年多没给我回信,也不告诉我你眼睛好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宫离湛蓝的眼眸微微荡漾,温润如玉的脸带了丝歉意。 “袭人,对不起,我,这两年身体有些不适,加上父亲和,陌叔的事,所以……” “你父亲和陌叔怎么了,对了,怎么不见陌叔?我好想他。” 湛蓝的湖面蒙上了一层阴暗,南宫离垂眸。 “……袭人,陌叔他,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花袭人眉一皱。 “……什么原因?” “……病逝。” “陌叔武功高强,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病逝呢……” 花袭人环视屋子一周,脸上带了丝伤感,见南宫离低头不语,叹气拍了拍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占楚也姓占,是陌叔的什么人?” 南宫离微缓了伤感,顺势将手背上玉白的小手握在掌中,嘴角微扬。 “是陌叔过世兄长的孩子,我回来的时候,陌叔把人带来才告诉我的,或许他那时候就知道他会离开我吧……” 花袭人自然不会相信南宫离的轻描淡写,有些心酸紧了紧手指。 “嗯,陌叔的魂魄没有留下,应该也是十分放心离去了,咱不说这个,说点开心的。” 一个令牌递到南宫离面前,他眨眨眼接过。 “…郡主?” 花袭人得意洋洋一甩头。 “还不来见过元国的嘉乐郡主?” 南宫离讶异失笑,起身恭敬拱手鞠躬。 “草民南宫离,见过嘉乐郡主!” 花袭人咧嘴摆摆手,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起来吧,本郡主微服出巡,命令你要带本郡主玩沧州最好玩的地方,吃沧州最好吃的东西!” “草民谨遵郡主之命!” …… 密室里,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躺在榻上,青紫的脸满是汗珠,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睁开眼睛,剧烈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断气。 “二当家!” 榻前随从打扮的男人惊呼,连忙将人扶起。 “咳咳!吴同,立刻,立刻去追查冥阁的人!咳咳,他们,他们应该还在附近!他们杀了我两个儿子!咳咳!我要他们碎尸万段!趁人没走远,快去追!” 吴同黯然摇摇头,“二当家,您已经昏睡十天了……” 南宫志愕然呢喃,“十天……那我儿子呢!” “…两位公子的身体还没找到,二夫人,已经将两位公子入土为安了……” 南宫志瞪大眼,急促喘着大气,狠狠一巴掌打上随从的脸。 “废物!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咳咳!你干什么吃的!凶手还没找到就让人下葬!我养你这条狗有屁用!” 吴同眼里闪过狰狞,垂头噗通跪下。 “属下无用,请二当家责罚!” “叫那个蠢女人滚过来见我!” “是。” 吴同走出密室的门,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阴沉狰狞。 “老子等着你咽气!” 台阶上的门咿呀被推开,一个保养得宜的妇人走进来,双眼还红肿,见到吴同又落了泪。 “阿同!” 吴同已经换上一副感伤温柔的表情,上前张开手搂住妇人,轻声安慰,“阿嫣,别哭了,我一定会替你儿子找出凶手的。” 孙嫣哭了一会,抬眼见到情人嘴角的伤,愤怒不已。 “他又打你了?你怎么这么傻!阿同,咱们离开这吧,以前我是顾着两个孩子,如今一刻也不想留在这种人身边了。” 吴同微笑,“阿嫣,咱们现在还不能走,不为其他人,就为了死的是你的儿子,我一定尽快找出凶手,报了仇咱们再远走高飞,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孙嫣感动落泪,埋进让她安心的怀中,却忽略了男人脸上那抹嘲讽鄙夷的神色。 ………… 第44章 花美女 夜间,南宫离从花袭人的院子出来,回到自己房中,扯了白纱蒙上,略一抬手,窗外闪进来一个男人。 “主子。” “南宫志那边怎样了?” “回主子,南宫志已经查到冥阁几处暗线,但您吩咐过让所有兄弟隐匿,暂时没有暴露,这十天来,南宫志几乎每天都吐血,但他有金丹续命,应该还能撑着。” “还有一事,主子,南宫志开始接触三房的南宫宇了。” 南宫离嘴角微扯,“南宫宇,也对,毕竟现在除了我,他也只能挑个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病秧子了。” “主子,那要不要……” “不用,三叔向来懦弱怕事,又只有一妻一儿,想必他是极不情愿南宫志看上他儿子的,事到如今,南宫志也不必再活着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必,把那件事透露出去,自会有人替我们动手。” 男人颔首应下,目光看向自己主子,欲言又止。 “主子,族中长老,应该不日就到……” “嗯,退下吧。” “…属下告退。” 房间安静下来,南宫离侧头扯下白纱,看着萤黄的烛火,怔怔出神。 叩叩。 占楚端着茶点进来放下,把窗户关好,翻动碳炉,瞧自家公子还在发呆,不禁摇摇头。 这十日来,他是从未见过公子还有这么开朗爱笑的一面,眼里没有一丝阴沉灰暗,沉默寡言,简直像换了个人。 最主要的是,公子尽管眼睛已经能看见,但一直以眼蒙白纱示人,包括自己贴身近侍,也没见过几次公子的眼睛,但公子在嘉乐郡主面前,不会蒙白布不说,还会让她翻自己的眼皮看。 “…公子,嘉乐郡主要在沧州待多久?” 南宫离端茶杯的手顿住,温润的脸带了丝寒气。 占楚连忙摇手,“公子,我不是赶郡主走的意思,我巴不得她多留些时日呢,我从没见过公子这么开心高兴过的,只是,您之前让人把周边隐居的金族长老请到族中,看日子估摸着快到了,那您到时候就顾不上两头,郡主会不会发现什么……” “……我自有分寸,出去吧。” 您才没有呢…… 占楚腹诽,无声退出房间。 南宫离牙关紧了紧,闭上眼靠着椅背。 七年前,他回到家族照顾重病的父亲,引起二房忌惮,先后遭了不下十次刺杀,身受重伤也死挺着给女孩回信,父亲两年后去世,死因不是因为病,二房愈加嚣张,他不得已退出家族,花了五年时间,在占陌族人帮助下,培养自己的人手。 两年前,占陌被人残杀,他彻底断了心中那点人性,性情大变,手段绝情残忍,迅速成立了后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冥阁。 若不是再见到袭人,他似乎都忘了自己是个鲜活的人。 “袭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 深夜,竹苑里气氛肃静。 元罗半靠着竹椅,身上的黑衣有无数道大小不一的伤口,眉头微蹙,双目紧闭,冷峻的脸,胸前,黑气萦绕。 前面一名长胡老道盘腿而坐,十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身后站着神色凝重的东方政和钱魏征。 直至黎明时分,长胡老道才停下,长舒了口气,突然倒头就睡,要不是有呼噜声,别人以为他猝死了。 但东方政两人早已见怪不怪,径直上前将元罗扶到榻上,开始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男人双目微闭,眉头舒展,带了血迹的薄唇动了动。 “花美女……” 东方政一顿,略摸了摸鼻子,替主子整理好被褥,才悄然走出门外。 钱魏征惊疑摸着下巴。 “老政,你刚才听见主子梦呓什么了吗?什么花什么美女的?主子有心上人了?” 东风政拉着他走到院子外才开口,“花美女,姓花的,你说是谁?” “啊!花家小姐!” “嘘!让主子听见,你要不要命了?” 钱魏征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 “那嘉乐郡主在沧州的事,咱们要不要赶紧禀报主子?” “主子这十天在鬼窟里差点没活着出来,元气大伤,若知道花家小姐在这,肯定要去相见,还是先等他恢复一些再说吧。” …… 花袭人一觉睡到天大亮,抖着四肢侧身伸懒腰,随后倒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捂着鼓胀的胸脯按揉。 “特么的,还得经历一次发育的痛。” 瘫在软榻上打瞌睡的傅清起身,笑嘻嘻把温水盆放在床头,递上牙刷薄荷叶。 “这不正合你意嘛,不然天天盯着我的胸酸丢丢的,现在发育还来得及赶上我。” “谁酸你了。” 花袭人啐了一口,嚼着清凉涩口的薄荷片刷牙,洗了把脸精神抖擞,昂首挺胸。 “我在现代唯一的败笔就是身高,还好这辈子弥补了。” 傅清抬手大略比了一下,“你现在应该快有一米六了吧,而且你才十五岁,估计还得发育个两三年,一米六五是绝对不会少的,总好过我这已经发育完成的一五几身高。” 花袭人笑眯眯瞥了眼她的大胸,摸摸狗头安慰。 “胸大不能太高,会不平衡摔跤的哦,替我梳头吧。” “老板!” 丽茵拉着将军进来,神色有点凝重。 “老板,烽烟山似乎又有异动了。” 花袭人一顿,让傅清加快动作。 “前几天不是说安静了吗?阿吊他们可有看清是什么原因?” 阿吊是吊死鬼,花袭人最忠心的小弟之首,刚来沧州那天,他们就察觉烽烟山有异样,便自告奋勇去探查。 “据说是有个人进去待了十天,浑身是伤出来,那鬼窟一直挺安静的,但这没几天又开始异动,阿吊说比上次还要剧烈些,还没入夜就鬼哭狼嚎的,害得山下居民都纷纷搬走了不少。” 花袭人讶异扶着束发转头。 “进去那满是冤魂恶鬼的地方,还能活着出来?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阿吊说那男人带着黑色帷帽,身上有奇怪的光芒,不敢靠近细看,只知道他住在山脚下的大竹苑里头,而且那里也被布了类似结界的东西,进不去。” “这倒是怪事,行,那咱们吃了早饭,再去会会这个高人。” “老板,南宫离早在外面正院等你了,还有,现在吃的是午饭……” ………… 第45章 女鬼? “什么?你要去烽烟山?不行!” 南宫离拧着眉头,斩钉截铁摇头。 “袭人,你不懂这烽烟山其中的危险厉害,以前都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村民,尸骨无存,后来听说山下来了个老道,方才平静了些,如今再次频频异动,应该是连那老道都压不住了,你怎么能去涉险!” “你等会。” 花袭人抬手,咽下嘴里的菜。 “南宫离,这世上能伤我花袭人的鬼,没有,我本身的就是一个屏障,结界,除非我认同,没有鬼神可以近我的身,明白吗?” 若区区冤魂野鬼能伤她,那她岂不是白活了两辈子,切腹自尽得了。 南宫离顿了顿,他自然是知道袭人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我带上护卫和你一起去。” “No。” 花袭人吃了半分饱放下筷子,擦着嘴角摇头。 “鬼不能伤我,但能伤你们,我和傅清去就可以了,双胞胎都不能跟去,放心吧,我跟那鬼窟无冤无仇的,不会去招惹,我只是想会会那个老道而已。” 南宫离无奈,他知道这个小妮子下了决定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迟疑指了指傅清。 “那为什么她能去?” 傅清气笑,好哇,这臭小子吃醋吃到她头上来了。 “她不同,鬼不会招惹胸大无脑的人。” “……??????” “……(O?O)” 马车停在偏僻的山路口,花袭人下车,抬头看向那黑气遮掩的山峰,转身无奈看着非要跟来的几人。 “不能再往前了,你们就在这等,不可乱走动,我和傅清进去,阿娇,解一匹马出来。” 目送马背上两人隐入山间小道,南宫离拳头微紧,盯着那诡异的山峰,面带凝重。 “占楚,人都到了吗?” “是,我把族里支持公子的巫术者都叫来了,此刻隐匿在后边,只要公子下令,他们立即就能上山。” “好。” …… 别看这山在眼前,走起来还挺远。 两人走至一半路,胆小马就不肯往前半步了,无奈只能将马绳绑在路边树枝,徒步而行。 沧州靠近南北边,初夏的天还是略微寒冷,午后的太阳似乎照不进这里面,两人越往上走就发现温度越低,耳边呼啸的不是风,而是呜咽阴森的鬼哭声。 傅清啧啧称奇,“老板你瞧,鬼气这么深浓的地方,竟然一只鬼也不见耶,可想而知这山上的鬼窟有多少冤魂,多少厉鬼,连阿吊他们这些道行浅点的也进不来。” 身后丽茵牵着将军,警惕环视四周。 “我之前来过一次,当时厉王和魅可为进去,我单站在鬼窟口外边,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像漩涡一样诱惑我进去,心神受到极大影响,旁边几个像我一样被制炼过的魂魄都被吸了进去,不见一丝回响。” “老板,虽然你百鬼不侵,但这鬼窟中必是有着极度危险的未知东西,小心为上。” 花袭人挑眉,她原本就没想过去鬼窟,此刻对那未知东西倒起了几分兴趣。 “老板,你看,那是不是老道的竹苑?” 花袭人抬眼看去,隔着稀疏的树林,看到那座建在峭壁边上的双层简雅竹屋。 “我去,山顶别墅啊。” “高人就是高人,也不怕一个风头打过来,连屋带人掉下去。” …… 此刻竹苑内,东方政满脸着急。 “主子,您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再进去了!” 而钱魏征正在大巴掌扇着竹椅上睡觉的老道,气急败坏。 “主子,胡老头说您不能再沾阴气的,此刻门外连路都被黑雾迷障了,您不能出去!” “让开。” 元罗脸色还有些苍白,冷冷开口。 “若让那东西出来,那本王这些年不是白费力气了?让开!” “主子!” “主子!” 房门的宋英急急敲门,向来冷静的语气里带了丝惊愕。 “主子,外面来了两个年轻女子,要见胡道长!” 年轻女子?! 三人对视一眼,都面露了惊疑。 自从山上有异动,连送饭的人都没来许多天了,怎么突然会有两个年轻女子出现? “难不成是鬼?那鬼窟里的东西真的出来了?” 元罗微皱了眉,眼里闪过思索,伸出长腿踢了踢睡死过去的长胡老道。 “再不醒,明天起一个月不许睡觉。” 老道腾一声坐起,揉了揉眼睛。 “干嘛叫醒我?” 钱魏征翻了个好大的白眼,“你可算是醒了!老胡,外面有两个年轻女子找你!” 老道整理胡子的动作顿住,错愕不已,“女子?找我?” “把人请进来。” 元罗转身走到屏风后坐下,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 钱魏征应声出去,东风政跟着走进屏风,而老胡搓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他无意招惹了什么阴桃花吧…… … 才午后,天就暗得像入夜时分,花袭人站在门口,有些无语看着前面几个头发都竖起来的大男人。 傅清憋笑凑到她耳边,“老板,看样子他们是以为自己见鬼了。” “老娘抓了那么多鬼,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鬼了,新鲜。” 钱魏征出来就见两个女的在黑气缭绕的竹林背景下,笑得十分怪异,不由心一抖,更加确认了几分。 “……两位,胡道士有请。” “咳,有劳。” 领路的钱魏征一步三回头,好像怕她们突然变异扑过来似的。 花袭人背手,大摇大摆走在雅致的小廊中,讶异发现进入竹苑后,周围的阴冷都消失了,看来这里头的人道行不低。 绕过石子路,三人走进一间小院,一位青衣长胡道士转头看过来,错愕张大了嘴巴指着花袭人。 “怎么是你!?” 花袭人挑眉,“你认识我?” 屏风里,元罗豁然抬起头,微侧了身从缝隙里看向外面,手掌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老胡一惊,连忙摆摆手,“呃,在京城无意见过而已,姑娘额间红痣实在显眼,所以老道有点印象……” 花袭人盯着老道怪异的神情,不由疑惑把人打量了一遍,十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 “道士是京城人?” “呃,是啊……” 老胡局促抚着胡子,有点手脚无措的慌乱感,还带着几分惊吓,更让花袭人觉得怪异,缓缓打量起屋里来,瞥见屏风底下透出的影子,微眯起了眼。 “倒是有缘,不知道里面的高人是否也与我有缘,何不光明正大出来说话。” ………… 第46章 别来无恙 花袭人说完话,就见屏风后走出一个人,讶异张了张嘴。 “元罗?” 东风政和钱魏征皆露出吃惊的表情,而老胡则是不出意料之外的扶额叹息。 这小妮子不光打人疼,胆子也能包天,竟然直呼陵阳王名讳…… 元罗神情未变,一双深邃黑眸盯着女孩艳若桃李的面庞,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摩擦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沧州玩,听说这里风景不错,还有个法术高强的道士,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 花袭人耸耸肩,径直走到旁边椅子坐下,捶着有些酸软的腿,边欣赏被岁月厚待的男人。 “王爷,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元罗也在旁边竹椅坐下,姿态颇为轻松。 “无恙,你呢。” “有心,好得很,王爷,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皇陵爆炸那年吧,当年还未来得及感谢王爷的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来沧州多久了。” “有十多天了,王爷你住这啊,也太偏僻了吧,不符合你的身份……” 两人不合时宜地谈起话来,仿佛像一对多年未见的朋友,气氛十分融洽。 东风政暗暗给错愕的钱魏征使了个眼色,退出院子。 “老政,我,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个是咱们的主子陵阳王?!主子会笑?!” 东风政嘘了声,“自从王爷回到京城,我便跟在身边了,反正这十几年来,我就见他对花家小姐是与众不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钱魏征眨眨眼,“难道是,咱们主子对花小姐有那个心思?嘶,也不对啊,花小姐不过才十几岁,当年不还是一个小娃娃吗?王爷怎么可能……” 东方政摇摇头表示无解,“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反正这十几年来,主子唯有在听到花小姐的事情之时,脸上才会出现新表情。” “啧啧,这就怪了,难不成,是主子流落在外的女儿?” “……别胡说,你也跟了主子六年了,何曾见过他有女人,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准备茶水吧,看主子的心情,应该还要说上一会话。” … 屋里,花袭人放下茶杯,讶异O嘴。 “你是说,你醒来之后就没有以前的记忆了?” 元罗微微颔首,黑眸里带了一丝茫然。 “本王只觉得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就是在皇陵中,没有以往的任何记忆。” 花袭人摸着下巴思索,当年闫甄跟太后皇帝说过,对外不能道出元罗的真实身份,所以满京城的人都以为,元罗之前是哪个地方藩王,因为被陛下赏识才会回京封亲王。 “那你的名字和身世,是陛下告诉你的?” “是先太后,她只说本王原是皇亲,以前因病在民间休养,身边照顾的人一概过世后,本王病发昏迷,被陛下召回京城治病后苏醒。” 花袭人挑眉,想到当年闫甄说过的话。 老祖宗是前朝君王,若他对当今陛下的皇位觊觎,事情就复杂了,所以才会带着她连夜出京城,避免惹上麻烦。 估计太后和陛下也心存芥蒂,但为了平息烽烟山之乱,不得不顺应天命唤醒元罗,当发现他记忆全失的时候,应该大松了口气吧…… 花袭人盯着男人的脸歪了歪头。 “你不信先太后的话。” 这是肯定句,元罗嘴角微微扬了扬,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信,当年他醒过来,只记得抓到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模糊视线中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小仙童凑过来,笑嘻嘻跟他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花美女。 真正清醒已经是半月后,他发现自己身处皇宫,仙童不见踪影,眼前的人说她是当今太后,还有当今陛下。 他脑袋里除了那只小手和娇糯的声音,一片空白,沉默接受了太后口中描述他的身份。 他失忆了,但不是傻子,太后和陛下漏洞百出的说辞,加上他后来特意去暗查过,他发现在元国找不到半分他存在过的痕迹,仿佛是个从天而降的人。 由此证明只有两个原因,一,他真的是元罗,二,他不是元罗,太后陛下清除了他的过往。 “当年,是你救醒本王的。” 花袭人挑眉,直视元罗略带了探究的目光。 “王爷别忘了,当年我才三岁,你不会以为我知道你的身世吧?” 旁边老胡眨眨眼,眯起眼睛思索。 元罗定定看着那双璀璨的大眼,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花袭人勾唇一笑,“王爷,我觉得你醒过来这十几年来过得也不错,以往种种既然忘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呗,人活短短几十年,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王爷你今年有三十多了吧,成亲没有?” 元罗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扫了眼笑盈盈的人儿,抿了抿薄唇。 “……未曾。” 旁边傅清扶额,暗暗伸出手指戳了戳一脸色眯眯的老板,而老胡早按捺不住了。 “……那个,花施主,你不是来找老夫的吗?” 花袭人扬眉,一拍额头,从男色中回过神。 “看我,把这事给忘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听说道士能安然无恙出入鬼窟,好奇罢了,敢问胡道士师出何门?” 老胡挠挠胡子,指了指元罗。 “进鬼窟的是王爷,不是老夫,老夫只是在这竹苑中设下屏障而已……” 花袭人恍悟,倒不觉得意外了,毕竟是重生的老祖宗嘛,身上带点震慑邪灵的魄气也是应该的。 怪不得美男脸色有些许苍白。 “王爷,这鬼窟里究竟有什么大东西,这么怨气冲天的。” “一副棺木,万鬼膜拜的棺木。” “棺木?” 花袭人狐疑,“一副棺木为何有如此大威力,你和里面的东西交过手?” 元罗微微摇头,“没有,棺木有四杀佛镇守,本王与其对攻,也未能靠近棺木。” “四杀佛?可是怨恨嗔痴四佛?” 花袭人听闫擎天说过四杀佛的传说,神乎其技的传说,没想到如今就在那鬼窟里。 “难道那棺木里装的,是元国前朝哪个君王?” 老胡抚着胡子颔首,“王爷告诉老夫的时候,老夫也吓得不轻,相传四杀佛会守护德高望重的先去君王魂魄,助其得道升仙,但不是每个君王都会此殊荣。” “四杀佛自古以来法力无边,所以王爷受伤出来后,老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四杀佛虽属魔仙,但行事向来磊落,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种鬼气深浓的地方……” 花袭人来了兴致,对鬼窟更添了几分兴趣,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天色,略微沉吟。 “今日天色已晚,我朋友还在山下等我,今天我便先告辞了,明早我再上山,会会这传说中的四杀佛。” 老胡又眯起眼,颇为期待点点头,而元罗眉心略动了动,施施然站起身。 “我送你。” ………… 第47章 本王很老? 崎岖不平的小山道上,光线暗沉,阴风阵阵,周围密麻的树林摇曳出沙沙窸窣声,不时有渗人的鬼哭声。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傅清和钱魏征东风政,一路无话。 花袭人侧目,由下往上的角度,更显男人如雕刻一般的完美侧脸。 啧啧,颜值身高才学家世,样样俱全,竟混成个老光棍…… “王爷,你真的不打算成亲?你要明白,男人三十一枝花,过了花期那可就变烂茶渣了呀。” 后面两个男的踉跄了一下,得了傅清一个鄙视的眼神。 元罗身形一顿,随即恢复原样,只是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拢,胸口位置莫名有点闷。 “……你觉得本王,很老?” 哟,压低声音了,不会生气吧? 花袭人掏掏有点发痒的耳朵,摊开手,“王爷,我没说你老,你的颜值拿出去还是能打翻十几船的人,就是好奇嘛,你是亲王,又得陛下看重,我在京城可没少听说陵阳王如何招女人喜爱的传言啊,那些世家小姐都堵你府门外了都。” 陵阳王只记住了一个词。 “颜,直,是什么?” 花袭人踢着路上的石子,随口回答。 “就是长相的测量,王爷你如今可是杠杠的名列前茅,唉,只是这男人嘛,趁年轻不娶老婆,年纪大了难免身体虚,那时候你就是想找,也力不从心啊……” 啪叽! 后面两男直接跪趴下,狼狈不堪。 元罗胸口又是一闷,这次还带了刺痛,脚步停了下来,下颚紧绷才忍住了要捂胸口的举动。 “……”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既来之则安之,人生短短几十年,你再不潇洒就老了……” 花袭人还在踱着步,抬眼见迎面上来的一群人,皱起眉头。 “你们上来做什么,赶紧下去,特别是你,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吗,还敢进这种地方!” 南宫离连白纱都没戴,脸色苍白额头都冒了冷汗,顾不得看其他人,上前拉着花袭人打量。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见天都黑了你还没下来,急得不行就上来接你……” “啧,跟你说了我不会有事,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占楚拿你外套来,此地阴冷,赶紧先下去再说。” 南宫离出了汗又受阴寒,此刻喉咙发痒不受控制低咳几声,白皙的脸庞瞬间潮红起来。 花袭人感受到南宫离湿冷的手掌温度,眉头紧蹙将麾衣给他披上,语气不虞瞪了他一眼,才看向元罗。 “谢王爷相送,我和我朋友先下山了,明天见。” 元罗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黑眸缓缓眯起。 南宫离才看向那个眼神深不可测的男人,莫名起了满身的寒意,刚想开口就被花袭人扯着往山下走。 “赶紧的,下山!我真它喵的服了你,病恹恹的还想来英雄救美,冷不死你!也不怕被女鬼抓去活吞了你……” 女孩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远,元罗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是谁?” 后面装鹌鹑的东方政赶紧上前回答。 “主子,属下见过这个人,他是金族上任家主南宫堰的儿子,传言中蓝眸不祥的南宫离。” “南宫离……” 元罗低声喃了一句,转身往山上走。 东方政提着心抬脚跟上,被旁边钱魏征扯住。 “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跟花小姐青梅竹马的那个男子?” “嗯,之前他在京城住的就是花小姐的县主府,我以为两人只是相熟而已,可刚才你瞧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估计是一对啊,唉,咱们主子可咋办……” 钱魏征摇摇头,“我倒觉得王爷比较像花小姐的长辈,应该只是关心晚辈而已……诶,不得不说啊,花小姐那个丫鬟是真漂亮……” 东方政拐了他一眼,“刚才我就瞧你小子不对劲,一个劲的给人家献殷勤,收起你那点心思,没见主子的脸都青了吗,赶紧跟上!” “嘿嘿……” ………… 清晨,南宫离睁开眼,皱眉动了动闷痛的脑袋侧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让他心神荡漾的美人春睡图。 女孩趴在床沿上,白皙嫩滑的脸蛋枕着他的手,长睫弯弯,睡得正香。 南宫离缓缓扬起嘴角,目不转睛盯着占据了他大半生命的小脸,见那眼红粉润的唇动了动,不由屏住呼吸,喉咙滚动了一下。 或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花袭人眼皮稍动了动,睁开眼就对上那双荡漾潋滟的蓝眸。 啪! 南宫离捂着额头,脸颊微红讪讪一笑。 “……吵醒你了?” 花袭人站起身扭着酸疼的腰,没好气又赏了他一个爆栗。 “知道你昨晚做啥事了吗?” 南宫离迷茫眨眨眼,目光落在揉着腰的女孩身上,脸突然一下爆红。 “……我,我,我怎么了……” “自己想!累死老娘了,我回去补觉,别吵我啊!” 花袭人气冲冲摔门而去,占楚才低眉顺眼端着水盆进来,眼里满满是八卦。 南宫离捂着发烫的脸,半晌才问道,“我,昨晚怎么了?” “公子你在马车上就发高烧了,昏迷不醒,回来这还迷迷糊糊抓着花小姐不放,还说胡话,花小姐挣脱不开,只能任你抓着,喂你吃药替你擦汗……” 南宫离懊恼抱头埋进被褥里,随即一骨碌坐起。 “……我说什么胡话了?” “嘿嘿,就是我想你呀,我好喜欢你之类的……” “……出去!” “好咧!” 占楚瞥了眼红虾子一样的主子,憋笑走出房间,还贴心关上房门。 …… 竹苑 钱魏征给主子送完早餐走出来,脸上才显露了诧异,一头雾水挠挠头走到长桌坐下。 东方政嗦着肉粥,扫了他一眼。 “怎么了?” 钱魏征抹了把脸,语气有点迟疑。 “……主子让我待会下山,替他买几套有颜色的衣裳……” 噗! 哐啷! 长桌上几人喷粥的喷粥,摔碗的摔碗,狼狈不堪。 “…咱们主子,撞邪了?” “对啊,我跟了主子十几年,没见过他穿黑色以外的衣裳耶!” “完了,是不是因为进过那个鬼窟的原因?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胡说什么……” 东方政擦着嘴角,心底无奈叹气。 昨晚花小姐随口说的那些话,主子恐怕是上心了…… ———— 第48章 四杀佛 花袭人补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才慢吞吞梳洗,啃着两个包子便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城门,花袭人托着腮,思绪有点出神。 南宫离喜欢她,她七年前就知道,小男孩初恋嘛,懵懵懂懂的,而她也没有点明或者拒绝。 傅清八卦凑过来,“老板,昨晚有没有那啥?” “龌龊,老娘现在才十五岁,发育都没全,收起你那猥琐的脸。” 傅清耸耸肩,“其实咱们没瞎的都看得出,这小鬼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不点明也不拒绝?” 花袭人若有所思,大眼里有丝茫然。 “现在京中跟我爸妈提亲的人那么多,要是我不找个自己顺眼的,回去就要被皇帝赐婚,蒙着眼随便嫁一个,南宫离好歹跟我算是青梅竹马,性格也合得来,事事让着我,找个这样的老公,应该会不错吧。” 傅清伸出手指摇了摇,“老板,你要搞清楚,爱情和友情亲情,不能混为一谈,根据我的观察,你对南宫离的感情,绝对不是爱情。” “记得林叔他儿子吗,跟你一起玩大的那个林智杰,我觉得你对南宫离,是一样的心思,像朋友,知己或者亲人,就是网上说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讲真,花袭人上辈子活了三十岁,还真没尝过什么情窦初开的滋味,她喜欢看美的事物,但看归看,没有过动心的感觉,还能转头就忘那种。 傅清说她是典型的颜值控渣女。 “嗨,人生苦短,难道爱情它不来,我就白白等着,不如找个互相理解尊重的人,随便应付过去算了,不然我要是说以后不结婚,闫玉素估计会把我脑袋扭下来……” …… 车夫和护卫都是南宫离的人,估计那童子鸡知道昨晚表白,今天连个影子都没见。 “你们在这等我,上面有我的朋友在,我不会有危险,别学你们主子,鲁莽上去。” 昨晚不光是南宫离,随行有好几个一晚噩梦连连没睡好,岂能不知道此山的厉害,连忙点头应下。 两人爬到半山腰,就见到那参天松树下,一个紫衣男人迎风站立,墨发飘扬,遥望山下景致的侧脸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下巴和薄唇,丰神俊朗,那通身环绕的寒气稍缓了三分,多了几分不羁风流的味道。 傅青先回了神,见她的好色老板差点没流口水,目光都流连到人家腰下了,连忙拐了一肘过去。 “吸溜!” 花袭人吞了吞口水,赞叹勾起嘴角。 “王爷不会是专门在此等我的吧?” 原是一句玩笑话,岂料元罗看过来,面具上的幽深黑眸闪过愉悦,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往山上走。 花袭人有些错愕,挠挠头跟上,傅青一脸贼笑凑过来咬耳朵。 “讲真,若不是年纪实在有点大,这个真值得考虑,啧啧,瞧那身材那脸蛋,只不过为什么戴面具啊,全露出来多好……” “……你没看影视剧里,高人都戴面具的吗?” 竹苑上去山顶并不远,两刻钟后,花袭人终于看见那幽深的洞口,四周密林环绕,上空的天笼罩了一团浓厚的乌云,半丝阳光都透不进来,空气中皆是刺骨冰冷的寒意。 花袭人见身后跟着的一行人脸色都带了丝苍白,思索开口。 “你们在这等我,别靠太近了。” 元罗眼神一冷,“不行,本王同行。” 花袭人摆摆手,“你还有伤呢,进去不是送死?安啦,我有办法自保的。” “不行。” “啧,我连你都弄醒了,还不信我?” “……” 东方政和钱魏征都面露忧色,唯独老胡抚着长胡子,呵呵一笑。 “王爷,您瞧花小姐来到此处,神情自若无异,丝毫没有受阴气所影响,她不是个普通人,咱们就先看看吧。” “瞧,在这等着吧,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进来,切记。” 花袭人打了个响指,带着傅青闲云踱步般,走到洞口探头看了一下,手一翻拿出个硕大的手电筒,打开的强光瞬间照进黑暗的洞口,蓦然引起一阵鬼哭狼嚎,尖锐刺耳,把一行人给惊住了。 “走。” 钱魏征见傅青轻松跟着走进去,忍住浑身的寒意,弯腰盯着洞口里隐隐闪烁的光线,惊愕不已。 “那是什么?灯吗?” 老胡也十分惊奇,“哪有这么亮的灯,估计是花小姐的武器,你没听到刚才那些黑影乱窜吗,肯定是独门法器!有这么好的武器在手,花小姐才会如此轻松应对吧……” 元罗紧紧盯着洞口消失不见的光线,薄唇紧抿,眼中暗色甚浓。 … 洞口进去是一条大概五百多米的通道,墙壁上刻着各种神鬼魔怪,阴风阵阵,魂魄乱窜,但无一个敢靠近,两人畅通无阻走进一个圆形的大空地中。 噼啪噼啪! 接连几道声响,四周墙壁亮起了红幽的火苗,俗称鬼火,把中央的高台照亮。 花袭人用手电筒扫向高台上的黑色棺木,对四角悬浮的巨大黑影招招手,咧嘴一笑。 “久闻四杀佛之名,今日可有荣幸一见?” 话音刚落,黑影席卷着黑气直直杀来,花袭人大眼一凝,浑身红光乍现,抵御黑气。 “四位尊者,我并无恶意。” 黑影似乎非常震惊,或是女孩太过异常的表现,片刻后,化作人形显身,一高瘦苍白怨佛,一面相凶狠恨佛,一美艳红颜嗔佛,一肥头大耳痴佛。 花袭人看得津津有味,果然都和外祖父描述的差不多。 “见过尊者,小女花袭人,有礼了。” 嗔佛是个美艳女人,身穿一袭灰色道袍,丝毫没拉低半点盛世的颜值,只见她勾起艳红的唇,妖妖指了指花袭人身后。 “花袭人?你这女娃倒是让本尊开了眼界,这三个道行都不算低,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养到的程度,你是打哪来的天外之人?” 花袭人笑眯眯点头,“嗔尊者好眼光,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嘛,只不过是这个尘世中一个迷途过路人而已,打来处来,到去处去。” “好一个打来处来,到去处去,你这丫头有点道缘,也怪不得通身佛光环绕,丝毫不受这万鬼侵扰了。” 这次轮到花袭人讶异了,“尊者是说,我身上的是佛光?不会吧,哪有红色的佛光?” 嗔佛妩媚一笑,“那你瞧本尊,你见过黑色的佛光吗?” 花袭人恍然大悟,“哦哦,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痴佛呵呵一笑,“洪荒无尽,佛也有千万种变化,你额间红痣便是你生生世世跟随的佛缘,小女娃,你今日来此,所为何?” 花袭人目光朝四人身后棺木扬了扬。 “不为何事,只是好奇棺木中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四位尊者守护。” 怨佛皱起眉头,眼里带了丝警惕,而痴佛呵呵一笑。 “小女娃既也是佛,本性不会恶,告诉她也无妨。” “这棺木中,是元国一百八十代君王的魂魄,元罗。” ………… 第49章 真假元罗? “什么?元罗的魂魄在这里面?” 花袭人错愕指向棺木,“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痴佛满脸疑惑,“本尊几个守护元罗一百多年,怎会搞错,只可惜元罗魂魄当年被巫族用来修炼邪术,灵识受损太过严重,至今未能净化魔性,登仙极道。” 恨佛脸色狰狞,“都怪那些该死的巫族,不然我们几个也不用在这个阴暗之地待那么久……” 花袭人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那外面那个,是谁?” 恨佛略微闭眼,眉头一紧,煞气乍现。 “那戴面具的小子还在外面,看来那日打得还不够狠!” 嗔佛抬手阻拦同伴,狐疑看向花袭人,“你为什么要问外面那个小子是谁,他是谁?和本尊说的元罗又有什么关系?” 花袭人此刻是真的懵,四杀佛应该不会找错人,那外面的元罗到底怎么来的? “四位尊者,这个问题我待会再回答,现在可否让我看一看棺木中的魂魄?” 怨佛眼里的警惕之色更甚,眉眼带着杀气。 “狂妄之徒,元君魂魄岂是你想看就看的,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嗔佛反而挺冷静的,眯眼看向女孩,“你可知,你的要求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尊者先别生气,请听我说明缘由。” 花袭人徐徐把当年救醒外面那个元罗的事情一一道出。 怨佛一愣,煞气少了许多,讶异打量少女。 “国师闫擎天是你外祖父?” “是的,当年我刚来到这个时代,迷茫得很,对元罗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但当时我用自身血液唤醒元罗的时候,先太后和当今陛下都在场,所以我没有想过会有出错的地方,但如今外面和里面两个元罗,孰真孰假?” 四佛惊疑对视一眼。 “原来如此,那个小子身上有你的血,所以确实有与你相似的红光出现过,但他的气味生息是当世之人,怎么可能会是元罗?” 花袭人摇摇头表示无解,“而且他醒后忘了所有的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元罗这个名字和新身份,还是先太后和陛下告诉他的,但并没有说明他就是三百年前那个元罗。” 痴佛略微思索,上前一步,“小女娃,纵观你可将魂魄复醒,道行已是不浅,既如此,你看看棺木里的元罗吧,若你有办法解去他的魔性,也是大功一件。” “那谢过尊者了,若我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必会尽力。” 随着四佛施法,厚重的棺木缓缓升起,黑气缭绕中,花袭人探身看去,错愕瞪大了眼。 这不就是外面那个元罗的样子吗?! 四佛见她神色惊诧异常,不由皱眉,“怎么了?” 花袭人弯腰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这具身体和外面那个元罗虽然有八分相似,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同,譬如外面那个元罗耳垂有颗小小的痣,但棺木里这个没有。 而且外面的元罗眼睫毛似乎更长些,这个元罗睫毛淡点,而且眼眸全是黑的,连眼白都没有…… 吓! 他居然睁开了眼,花袭人猛地一个后仰,随即被直挺挺坐起身的元罗一把掐住双肩! “小心!” 四佛和傅青脸色大变,疾步上前! “妈的好痛!” 花袭人咬牙忍住双肩差点被捏断骨头的剧痛,想抬腿使断子绝孙踢又被棺木挡住,情急之下使出铁头功,砰一声闷响,额头相撞,红光乍现! “嗷!我草!” 元罗还真被撞了回去,花袭人龇牙咧嘴捂着闷痛的额头,见这死鬼又扑来,怒火中烧双手撑上棺木边缘,使出佛山无影脚,将人给踹回棺木里,跳上去一屁股将人压住,用力咬破手指,啪啪两个巴掌甩上去! “鬼神混沌,八方来煞,速速急如令,定!” “嘶!桀桀!呜哇!” 元罗额间沾了血迹,缓缓平静下来,黑黝黝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周边远远观望的众鬼魂被红光扫拂,又纷纷四处乱窜起来。 四佛惊魂未定,愕然看着坐在元罗身上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她啪啪赏了他们尊贵的元君几个巴掌。 “妈的,痛死老娘了!” “……” 花袭人解了气才翻出棺木,皱眉搓着肩膀。 “上次外面那个元罗来的时候,你们没看清他的相貌吗?” 嗔佛眨眨眼,“…那日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全貌,怎么了?” 花袭人无语,敢情那货喜欢戴面具打架,什么嗜好…… “傅青,把他带进来。” … 外面几人来回踱步,脸上已经显了焦急,元罗下颚紧绷,抬脚就往洞口里走去。 “王爷不可!” 老胡连忙阻拦,皱眉摇头,“王爷,您的伤未愈,不可冒险。” 东方政也挡在洞口前,“王爷,花小姐说过,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能硬闯,更何况如今什么动静都没有,您要三思,花小姐若看到您不听劝,照她的性子,肯定会生气的!” “让开!” “王爷!您就……” 钱魏征急得跳脚,话未说完就见洞里有光线晃动,是傅青。 “王爷,我家小姐叫你进去。” … 元罗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少女,微舒了口气,随即警惕盯着她身边的四杀佛,黑眸里闪过讶异。 花袭人也不废话,上前把人拉到四佛面前,抬手就摘下他脸上的面具,引起几道吸气声。 “…这,是怎么回事?” 四佛惊疑打量男人的脸,震惊不已。 元罗皱眉,谨慎将少女拉到身后,心底疑窦丛生。 男人保护之意明显,花袭人还是有点小感动的,毕竟两人也不是非常熟。 “元罗,这是四位尊者,对我并无恶意,叫你进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元罗见四杀佛确实没有那日的凶狠杀气,略松了警惕跟着少女走到棺木边,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眉头一皱。 “……这是谁?” “尊者说这个人才是元罗。” 元罗眼一凝,黑眸缓缓眯起。 “他是元罗,那我,是谁?” 花袭人耸耸肩,“我也觉得奇怪,我外祖父说他闫家世代守护元罗的魂魄,已经有两百多年,而之前你的尸身和魂魄也一直在闫家的密室里养着,根本没来过,但四位尊者法力无边,应该不可能认错人的吧?” 元罗定定看着棺木中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人,自醒来后茫然飘忽的心,安静了下来。 他终于找到他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明了。 ………… 第50章 老牛吃嫩草? 四佛当然也十分震惊,连连追问了几个问题,得知这个元罗确实再无从前半分记忆,才无奈罢休。 嗔佛思索说道,“当年元君以自身性命,将为祸人间的万鬼封印于烽烟山,此后平静了近两百年,但百年前不知道为何,烽烟山再次频频异动,本尊与三位师兄自西乐界前来,才发现此地镇守的是元君魂魄,已被巫族人拿来修炼邪术,正气全无。” “但你外祖父的闫府远在千里之外,闫家与元君是何交情,才会断定藏在密室里的,就是元君本人?闫家祖辈又是如何拿到元君的尸身和魂魄的?” 花袭人此刻无比后悔平时懒过头了,其实外祖父有意要把这些事细细告知她的,只是她嫌烦,每次听没两句就打瞌睡,找借口跑。 前不久在京城有个真假未知的厉王,此刻又有两个元罗,花袭人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我得回京一趟了。” 嗔佛思索开口,“此事必须要弄个明白,小女娃,本尊一同随你回京。” 痴佛摇摇头,“我们在此地守了这多年,依旧未见元君有所进展,不如我们带上元君,一同回京吧,或许能有所突破,此事蹊跷,来回折腾反而浪费时间。” ………… “你要和陵阳王一起回京?不行!” 正院里,南宫离眉头紧皱,神色不虞拉着花袭人,颇有撒娇之意。 “袭人,咱们好不容易相聚见面,你才待了几天,那元罗之事毕竟跟你不大相关,何苦去跟着累一场,写信告知你外祖父处理不是更好……” 占楚已经习惯这种现象,自家公子只有在花小姐面前,才会表露出真实的性情。 像个依赖信任之人的小孩…… 花袭人好笑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当年元罗是我唤醒的,有始有终,我总得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个事,你若舍不得,跟我一起回去呗。” “好……” “公子,族中昨日传消息来,几位族老都已经到了……” 占楚及时出声提醒,他比谁都希望公子能安稳地娶妻生子过好日子,但前提是,公子要将家族牢牢掌握在手里,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花袭人不是傻子,来这里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南宫离有些事不想让她知道,当然,她也不会去深究。 “唉,长大了好麻烦,一堆堆的事,玩都不能随心所欲……” 南宫离下颚一紧,微闭了闭眼,对上花袭人坦诚明亮的大眼,自惭形秽。 他差点忘了,他还在黑暗的沟渠中,若想干干净净地站在袭人身边,他必须彻底清除身上的脏污! “袭人,你在京城等我,最多不会超过一年时间,我一定去找你。” “好,我等你,说好了一年,过时不候。” 两人微笑对望,各自心底都有温馨的暖流,也彼此明白,再见面之时,该是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的时候了。 殊不知世事难料,此刻的两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再见之日,是站着对立面的。 ………… 四佛在鬼窟布了封印,跟着棺木进了空间里,将军和丽茵守着。 花袭人依旧如来时那般,和傅清待在宽敞豪华的车厢里,享受双胞胎的服侍,不过是外面多了几个护卫而已。 她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尽管赶路,但吃喝住行,万万马虎不得。 黄昏,马车停在客栈前,花袭人掀开帘子,扶着李兰的手下了马车,施施然伸了个懒腰,不经意对上护卫头头的双眼。 经过这个把月的相处,花袭人绝对有理由怀疑,这个老祖宗想一树梨花压海棠,俗称老牛吃嫩草。 只可惜,她花袭人非常专一,只喜欢小鲜肉。 东方政等人见自家主子不错眼盯着走进客栈的少女,不由都扶额暗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们就算是瞎,也能看出自家主子的心思了,但也看出嘉乐郡主的无意,她对王爷虽然随意得来挺尊敬,但话里话外,总感觉有点强调主子年纪大的嫌疑…… 主子三十,人家郡主才十五,确实大忒多了…… 夜间,花袭人盘腿托腮歪在软榻上,听嗔佛说一些这个时代的鬼神故事,津津有味。 “所以,这个时代根本就是个玄幻世界嘛,怪不得不在历史中,看来我这种在现代属于怪咖的人,是来对地方了。” “嗔尊,我能不能学您一样,修个几百年得道成仙,然后长生不老?” 嗔佛妩媚拐了她一眼,姿态万千拨弄着鲜红的指甲。 “本尊原是死后怨气不散成魔,得师门收留教诲,受了五百多年的洗炼,才炼成如今的杀佛,可跟那些功德无量的正佛还是大不相同,受尽那些所谓正道仙道的冷眼嘲讽。” “小女娃,本尊要是你呀,就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投胎重新做人,不要学本尊,生前受尽人间苦楚,死后都不得安生……” 嗔佛美艳无双的脸上挂了一丝冷意,眼里有光,还有深渊般的悲殇。 花袭人讶异,原来这么厉害的杀佛,背后也是经受几百年磨炼熬出来的。 “……那还是算了,我这人比较懒,还是趁年轻身体壮牙口好,吃吃喝喝,游山玩水的好。” “这就对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短短几十年,死后不知是成仙还是成魔,管那么多作甚。” 嗔佛娇笑一声,懒懒看向窗外的夜空明月。 “此次若能把元君的事情了结,本尊也是时候离开了,找个无人之境,好好睡上它几十年……” 花袭人也趴到窗台上望月亮,余光里的屋顶闪过几道黑影,定睛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落在左边走廊,眉心一皱。 那是元罗的房间门口。 “嗔尊,那些人是干嘛的?” 嗔佛懒懒起身,神情自若笑了笑,“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还能是什么,杀手呗,那小子有麻烦了。” “啊?杀手?那咱们赶紧去帮忙……” “你去,本尊要回去休息了,对了,你那床真的好舒服,改天本尊走的时候,也要买一套备着……” 女人打着呵欠消失,花袭人无语眨眨眼,连忙跳下床披上外套。 “傅清!将军丽茵,你们两个亲够了没有,跟我去救人!” ………… 第51章 杀手 花袭人到元罗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打完了,除了地面几处刚被擦过的水痕,毫无打斗痕迹。 元罗站在窗前,缓缓擦去剑上的血迹,长剑入鞘,转身看向一身单薄紫衣的少女走进来,黑眸中的戾色消散。 花袭人四下扫视,“杀手呢,你这么快搞定了?” “宵小之徒,不足挂齿。” 就算花袭人不懂古代武功,也看得出那几个黑衣人的身手敏捷异常,怎么会是区区宵小之徒。 “厉害呀,不过你就这样把人处理了,没准备审问是何人所为吗?” 元罗顺手拿起旁边的绒衣,替少女披上,动作神态都十分自然。 “本王知道。” 花袭人被一股清新好闻的木质香笼罩,耸了耸鼻子,一脸讶异。 “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嗯。” 元罗在窗边坐下,抬手泡了一壶热茶,见少女拖着长了一大截的绒衣利索爬上榻,一脸兴致勃勃凑过来,熟悉的幽香在鼻尖萦绕,让他心下一颤。 “快给我说说,是不是皇家人?” “……为何如此笃定?” 花袭人一拍手掌,摆出村口信息技术员讲八卦的姿势。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你是不是元罗本尊,但你的确沉睡了那么多年啊,醒来就是高高在上,极得陛下看重的王爷,所以就算在刑部工作时得罪了不少人,身份摆在那,也不会有人敢对你出手。” “之前你无端端远离京城,我就觉得奇怪,想必是有某人忌惮你的缘故吧,他应该一直在暗中观察你,所以此刻察觉你有回京的意图,才会派杀手前来,而你明知道,但又没想着反抗报仇,那么对方不是位高权重,就是皇亲国戚。” 元罗嘴角微勾,抬手给她倒了杯茶。 “那你说,若对方真是皇家人,本王该如何处理?” 花袭人吹着热茶,稍微抿了一口,舒服眯起眼睛。 “还能咋办,一是把对方干掉,永绝后患,二是永远不回京,暂保平安,但时日久了,对方估计还是会想办法除掉你这颗眼中钉,不然他就不能永绝后患,总的来说,一方不死,这事不休。” 元罗轻笑一声,低沉的声响撩得人耳朵痒痒。 他发现这个女孩每次都会语出惊人,惊世骇俗,但又十分真实有道理。 “王爷,你好不容易醒过来,若日子还过得如此憋屈,还不如睡着好呢,你都三十啦,摆脱这些糟心事,娶个老婆,该吃吃该玩玩,再不享受就老了……” 花袭人喝完一杯茶,暖和了不少,打了个呵欠扯开绒衣跳下榻,咕哝着边说边往外走,留下一室的安静。 处理完尸体回来的东方政和钱魏征惊讶看着出去的少女,走进房间就见主子拉着一张脸,心下忐忑。 “…主子,事情办好了。” 老胡随后进来,大摇大摆一屁股坐上榻,给自己倒了杯茶。 “耶?这茶怎么是甜的?王爷,你……” 元罗突然起身进了屏风后的寝室,背影都透着一股凉意。 “……咋回事?老夫说错啥话了?” 东方政目光落在茶几旁的瓷白小罐,苦恼摸了摸鼻子,顺便扫了眼一头雾水的老胡,把人拉出房间关上门。 “那是给嘉乐郡主喝的,您老凑什么热闹……” 老胡恍然大悟,咂巴咂巴嘴,一脸同情。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啧啧,你说说,王爷这么理智冷静的人,怎么会喜欢那个泼辣野蛮的丫头呢。” 钱魏征狐疑问道,“其实我想问你挺久了,你七年前来王爷身边的时候,不是说之前一直在外隐世而居吗,为什么会在京城认识嘉乐郡主?而且似乎还对她很了解?” 东方政也表示同问,“我在京城虽只见过花小姐几次,但看起来挺礼貌的啊,你怎么总说她泼辣?” 老胡长心有余悸摆摆手。 “一言难尽啊,反正老夫跟你们说,千万别得罪那丫头,别看她长得花朵似的,打起人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那叫一个痛啊……” “……老胡,你被花小姐打过?” “咳咳,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 剩余的十几天路程风平浪静,刚进城门,花袭人收到南宫离派人送来的信,还有一枚雕刻成兔子的绿玉。 信中啰里啰嗦一堆关怀叮嘱,最后附上一句,情深似海,如玉璞真,袭人,等我。 得,南宫大妈学会写情书了。 花袭人看着跟她那枚百玉兔一样款式的绿玉,轻笑一声,突然察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扫过来。 得,老祖宗酸菜了。 “王爷,今晚四位尊者恐怕跟我外祖父有很多事要说,你是回王府,还是直接与我同行去阎家?” 元罗目光扫过那白嫩小手上的绿玉,黑眸微微眯起。 “去闫家。” 黄昏,一行人到了阎家又是一通问候,家里几个男人招待贵客,而花袭人回静宜院换衣,刚踏入浴桶,二舅母陆琳过来了。 “才多久没见呀,袭人又长高了,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六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呀。” 陆琳惊艳看着少女绝美的面容,还有那热雾中耀眼夺目的白皙玉臂,暗暗咂舌。 这罕见的容颜姿色,恐怕日后是要被收进皇家了。 “二舅母,可您没见老呀,比袭人上次见您又年轻了。” “呵呵,小丫头真嘴甜。” 陆琳失笑掐掐少女脸蛋,拿起勺子轻轻替她淋着温水,一如小时候那般。 “二舅母老了,这些年掌管着这府里上下,都觉得力不从心了呢,你这小丫头平日里也不来帮帮二舅母。” 七年前崔婉婷被罢权,陆琳掌管家事,阎府才得了这些年的平静,但时不时还会有崔婉婷作妖的事情流传出来。 “二舅母您是能者多劳,刚才丫鬟说博源表哥又给您添了个孙子,您有福气得很呢。” 陆琳舒心笑开,“你表哥表嫂心心念念想着这胎是个闺女呢,哪成想又是个臭小子,比他两个哥哥还要顽皮,还好你外祖父的院子隔得比较远,你大舅母回娘家去了,不然吵得人头疼。” “大舅母回娘家了?” 花袭人原本丝毫不想听崔婉婷的事情,但关乎崔家人,她想到了之前一直在京中的流言。 …… 第52章 厉王未死? “唉,还不是为她那哥哥侄子的事,这些年崔家怪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是个什么事也没弄明白,虽然咱阎家是国师,理应去过问一下这些事,但你大舅舅和崔家又……” 陆琳摇摇头,拿起旁边的浴巾,“五日前,崔家仆人来说父子俩已经不行,所以她就匆匆赶回去了,昨日刚来消息,父子俩已经接连去了,唉,可怜那侄子膝下还有两个半大孩子呢。” 花袭人有些诧异,其实她没跟闫家人说过,她之前在京城,晚上和傅清偷跑出去观摩古代青楼,碰到过崔婉婷的兄长,崔国章。 很明显的特征,被怨鬼附身,还是个骨瘦如柴的色鬼,随便找个道士就能解决的小事,怎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 换好衣服,花袭人去到宗祠密室,一行人已经在里面等候。 随着棺木和四杀佛现身,闫擎天连忙躬身行礼。 “四位尊者降临,闫家蓬荜生辉,老夫有失远迎。” 怨佛似乎对闫擎天很欣赏,难得笑了一下,只是那狰狞干瘦的脸,挤出来的笑有点吓人。 “国师客气了,当年本尊与你祖父是有缘之人,听他说过不少你的事迹,转眼已是近百年了,若不是因为皇家,本尊那老友又怎么会……” 闫擎天感伤一叹,“当年祖父曾经说过,在外游历与尊者相识,成为知己,是祖父一辈子值得骄傲的事。” “知己难再求呐……” 气氛有点低迷,痴佛笑着打圆场,“国师这密室,干净得很啊,竟连半分阴气都不见,可见国师平日里如何用心维持了。” 闫擎天看向一旁的棺木,叹了口气。 “那边的是早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鬼王,但这七年来老夫用尽办法,还是不见半点起色,鬼王依旧在沉睡中。” 痴佛摇摇头,“无妨,本尊见棺木已无半丝阴气怨气,估计他不久就会醒来。” “那便承尊者贵言了。” 此刻站在元罗身后的老胡,挠了挠头。 寒暄过后,该说正事了。 当闫家父子三个见到棺木中的元罗时,震惊不已。 “当年王爷的身体和魂魄都是祖父带回来的,一直放在这密室里,我闫家供养了一百多年,从未懈怠,这密室除了我们父子,还有袭人,从未有他人踏足,如今怎会多出来一个老祖宗?” 四佛同样是面带疑惑,“本尊几个是百年前察觉烽烟山异动,前去施法压制,才发现元君竟就在那鬼窟里,但尸身和魂魄都有被巫术制炼过,十分凶残,毫无本性,闹得周边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本尊和师兄妹就留在那里,一是守护元君,二是镇魂安灵,但百年过去,也是不见什么起色。” 花袭人歪头看着棺木里的元罗,又看看站着的元罗,摸着下巴思考。 “其实这两个身体不是同一个人,你瞧,王爷耳垂有痣,元君没有,王爷手腕有个疤痕,元君没有,鬓角的形状也不同,还有身高……” 闫家父子见陵阳王直挺挺站着,任由袭人指来指去,还上手戳,不由汗颜。 “袭人,不可无礼。” 元罗轻扫了眼少女嘟起的小嘴,黑眸里闪过愉悦。 嗔佛上前细细观察,颇为讶异。 “确实,长相虽有九分相似,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些不同,但师兄们当年窥探过元君魂魄残余的记忆,确实是元罗无异啊……” 闫俞钦定定看着袭人身边的元罗,随后和同样皱眉思索的父亲对视一眼,交换眼中的猜测。 闫擎天思索再三,才上前一步。 “王爷,老臣冒昧,可否能看一下王爷的左边膝盖处。” 元罗黑眸一紧,闪过一丝诧异,片刻才缓缓点头。 当看到膝盖上狰狞的长疤痕,闫擎天父子吸了口气,满脸震惊看向膝盖的主人。 “怎么会……” 闫擎天呢喃着又去看棺木里元君的膝盖,还看了另一个棺木里鬼王的膝盖,愕然长喘了口气。 “难道,是祖父搞错了……” 花袭人听他们说过膝盖这道疤痕,讶异挑眉,“外祖父,大舅舅,难道王爷不是元罗,而是当年的战神杀神,厉王元霆?”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父子俩。 闫擎天闭了闭眼,徐徐道出,“当年庆安帝,也就是厉王的皇祖父曾经说过,厉王和老祖宗元君幼时长得十分相像,御书房里有当年庆安帝留下的一幅元君画像,老臣并未见过,但当今陛下曾提过一次,说厉王成年之后,和画像里的元君,确实十分相似。” “而厉王膝盖上这道伤疤,是老夫和俞钦亲手包扎医治的,绝对不会记错,只是为何会……” 花袭人摸着下巴打量元罗,疑惑不解,“外祖父说过,当年厉王是被当众砍首,尸身也是你们亲手运到西陵葬下,又怎会有如今元罗完整的身体?” 闫擎天缓缓摇头,眉头紧皱。 “是啊,当年厉王被执刑,老夫亲眼所见,亲手收尸,亲手下葬,怎么可能会弄错呢……” 苦思的闫俞钦突然抬起头,“父亲,记得曾祖父留下的匣子吗?他老人家是不是说过,若日后于老祖宗之事有惑,方能打开吗?” “对对!老夫竟忘了此事!” 闫擎天一拍额头,连连点头,快步走到墙边,按下一块砖头,咔咔几声,砖头突出来,暗格里露出一个木匣子来。 匣子中有一封信,和一个黑色小瓷瓶。 众人瞩目下,闫擎天打开信,边看边缓缓皱起眉头,最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原来庆安帝当年尤为看重厉王这个皇孙,只是因为种种缘故不得不隐藏心意,临终前交托老夫祖父,若日后厉王有性命之忧,必全力相助。” “当年厉王被坐实举兵造反之罪,从判决到执邢,不过短短半月,祖父心急如焚,毫无头绪,后来得厉王的忠心副将胡凡相助,他精通易容之术,将自己换成厉王,代为执邢。” 元罗身后的老胡垂下眸,嘴角微扯了扯。 花袭人看向元罗眨眨眼,没想到这一趟沧州行,牵扯出这么多真相。 “那厉王呢?若厉王没被砍首,如今应该有六十多了吧,怎会保持年轻时的相貌?” 闫擎天拿起那个瓷瓶。 “因为这药,这是闫家祖传的长生药,老夫以为当年祖父给了厉王的父亲庆隆帝,没想到他还留了一颗。” ………… 第53章 您是厉王元霆 “信上祖父说,当年厉王与前来抓捕的千军万马相斗,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胡凡易容顶替,祖父将厉王救出,躲到一处深山里,但眼看着厉王就要重伤而亡,才用这长生药赌了一把。” “但厉王服下药后片刻就没了气息,祖父愧疚大撼,却也无能为力,便为其装棺停放,诵经七七四十九日,以望安灵送魂。” “谁知下葬那日,祖父发现厉王尸身竟无半点腐坏,而且连身上的新伤都不治而愈,大为震惊,之后就对外称他云游四海,实则一直在深山里守护厉王。” “直到祖父得知自身时日不多,才将厉王身体带回闫家,又恐厉王身份暴露再次引来杀祸,便谎称这是元君尸身,要闫家子孙世代守护,直至厉王复醒。” 闫擎天说完,徐徐长舒了口气,看向神色平静的元罗。 “王爷,若真如祖父所言,您就是当年的厉王元霆。” 一室安静,元罗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黑眸中有深深的茫然。 厉王的故事他听过,曾经心有戚戚,一代猛将忠君为国,死而后已,却因出身低微不受父亲重视,堂堂一国皇子最后落得个背负骂名,无妻无子,尸首分家的惨烈下场。 但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他自己。 “……为何本王,会记忆全失?” 闫俞钦望着昔日好友,眼里隐约有光,叹气道,“闫家长生丸是针对修道之人的良药,估计王爷不是修道之人,所以这功效也会有所变化。” 元罗抬眼直视,终于明白当初见到闫俞钦第一面,那股淡淡的熟悉感为何而来了。 “可有解法?” “王爷容臣一些时间,臣必会竭尽所能,制出解药。” “有劳了……” 四佛似乎都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守了百年之久,若最后发现才自己守错了人,岂不惹笑话。 “本尊几个还疑惑,就算元君复生,也是得道升仙的缘法结果,怎会再留凡世,如今既然清楚了缘由,那就放心了。” 闫擎天拱手,“尊者心怀慈悲,擎天敬仰,若四位尊者不嫌弃,便与元君留在此处修炼,擎天虽不才,但这密室是擎天毕生心血所维持,最纯阳纯净之地,相信会有利于元君恢复。” 四佛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既如此,那往后就多多叨扰了,本尊会将烽烟山万鬼消除,此后,那山再不会有阴魂动乱。” “擎天代百姓谢过尊者慈悲!” …… 事情尘埃落定,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花府里,新任户部尚书花重楼正在侍候他的心肝宝贝用饭,嘴都快咧到耳朵了。 “闺女啊,爹爹给你在南郊买了一处宅子,就是那处有热泉眼的宅子,爹爹还给你重新修葺一新,要不要爹爹带你去看看?” 花袭人讶异,“是阑贵妃那个宅子?爹爹不是说过,那宅子美轮美奂,景色一绝,比皇家别院还要大不少,京中很多皇亲国戚想要买,但贵妃都不肯的,您怎么买到手的?” “哈哈,爹爹运气好吧,当初爹爹只是想我闺女喜欢泡热泉,又听说那宅子极好,就试着去问了问兵部李尚书,没想到才两日就回了消息,说兰贵妃同意卖给咱们,价钱也低得稀奇,可不是爹爹运气好嘛……” “兵部李尚书,可是李仲将军的那个李家?兰贵妃是李家人吗?” 花重楼放下茶杯,惊讶点头。 “嗯,兰贵妃出身将门,她的长兄李仲将军曾经也是一代名将,只可惜天妒英才啊,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了。” 花袭人恍悟,闫甄曾说过李仲有个妹妹,与她关系极好,出嫁后便少了联系,但可没说这人就是宫里的贵妃。 原来她打小进宫,经常有个漂亮的宫装女人总会不时出现在路边或者她经过的地方,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慈爱和关怀,但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私下打听过,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兰贵妃,当时还百般疑惑原因,如今回想,一切就对上了。 既然是长辈有心所赐,花袭人微微一笑,“那午后咱们就去看看,爹爹,您帮我带份谢礼给李尚书,请他帮忙转交贵妃娘娘吧。” …… 皇宫 四皇子元琮步入宫殿,见殿里安嬷嬷站着,贵妃椅上的母妃在看着一个小匣子,神色伤感。 “孩儿给母妃请安。” 李阑眨去眼中泪光,抬眼看向面貌肖似兄长的儿子,微笑抬起手。 “琮儿免礼,过来陪母妃说说话。” 元琮还未满十五,但向来沉稳得体,通身已有一个皇子的气魄。 “孩儿不孝,近日事务繁多,竟未察觉母妃瘦了些,可是有哪不舒服?” “无事,琮儿看看这个,可还记得是什么?” 元琮接过匣子,拿起里面的一枚紫玉佩,讶异开口,“这不是大舅舅留给孩儿的玉佩吗?明明放在孩儿寝宫里的,怎会在此处?” 李阑微笑摇头,“这紫玉佩是一对,你瞧,你那个玉心刻的是一簇竹子,这个刻的是一丛紫藤花,这是你大舅舅当年和心爱之人的定情之物。” 元琮细看点头,“确实是一丛小花,那这玉怎会又到了母妃这里?” 李阑笑容添了一丝感伤。 “甄姐姐早年在北境病逝了,母妃以为这玉跟随她下葬了,今日嘉乐郡主托你小舅送这匣子来,说是为了答谢那南郊宅子的恩情,她是想给母妃留个念想,这孩子,真是聪慧过人呀。” 元琮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略微局促了起来,片刻才踌躇开口。 “母妃,嘉乐郡主几个月前不是出京城了吗,她,回来了吗?” “嗯,听说刚回来几天。” “那,那她应该这几日会进宫吧?” 儿子的神色没逃过李阑的眼,她不由一愣,心下起了涟漪。 “……她向来孝顺,应该会进宫见你父皇的,琮儿,你和嘉乐郡主相熟吗?” 元琮俊秀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握拳低咳了一下。 “呃,不算相熟,但在父皇书房见过几次……” “你们说过话吗?” “呃,说过的……” 元琮抬眼瞧见母妃眼里的笑意,顿时脸更红了,连忙起身放下匣子。 “母妃,孩子突然想起还有功课未完成,就先告退了,母妃万安。” 瞧见儿子匆匆离去,李阑突然笑开,神色愉悦看向身边的安嬷嬷。 “你说,如果琮儿和袭人成了一对,那是不是可以弥补一些我大哥哥和甄姐姐当年的遗憾?” ………… 第54章 兰贵妃 陵阳王府 东方政禀报完查到的消息,沉默退出房间,元罗站在窗边,遥望半空的弯月,黑眸中有无尽的孤寂。 从那日得知自己是元霆之后,他开始细查元霆的事迹,除了广为人知的那些,就只有他的生母家族之事颇为隐秘。 他生母魅蓝只是庶出,并不受族人看重,有了他之后更是搬出了家族隐居之地,在乡野间将他养大,日子过得很难。 族中只有魅蓝的姐姐魅环心疼妹妹,时常接济,而厉王在最后那几年时间,还拜托闫俞钦将魅环接到了京城外的庄子居住。 如今魅环的小儿子已经过世,只剩下一对儿女,多年来闫俞钦一直在暗中帮助接济,日子过得不算差。 “王爷。” 钱魏征进来,拱手行礼。 “属下追查得知,胡副将生前有一女,名为胡慧,嫁给环洲一个商人,如今已经病逝过身,膝下仅有一亲女胡烟,年方二十,如今住在环洲老宅中。” “但那商人妻妾儿女众多,胡烟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在京中备一处宅子,将人接来住下,” “是。” “她现在怎样了?” “呃,胡小姐过得不是很好啊……啊,哦哦,嘉乐郡主回花家了,除了前日去了趟南郊别院泡热泉,便没出过门。” 钱魏征差点舌头打结,见主子点头,才退出房间,松了口气就见走廊那边老胡鬼鬼祟祟在探头探脑。 “老胡你干嘛呢?” 老胡连忙拉着他走到一边,语气有些着急,“小魏子,查到胡凡的家人了吗?” “什么小魏子,跟叫太监似的。” 钱魏征将查到的消息说出,见他神色恍惚,不由摸着下巴思索。 “老胡,你怎么这么关心胡副将的家人,你也姓胡耶,不会是他什么亲戚晚辈吧?” 老胡低声呢喃,“原来在那么远的环洲,怪不得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 钱魏征打了个哈欠,“嘀咕什么呢,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去给胡小姐找宅子呢……” 老胡猛的抬头,语气激动。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主子既然是厉王,那胡副将就是主子的恩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受苦,刚才主子说了,让我把胡小姐接来京城安置呢……” 钱魏征说着回了房间,剩下老胡站在长廊上,许久才闭眼一笑。 “属下,谢过将军。” …… 宫门口,高让笑眯眯对着马车上的少女行礼。 “陛下这段日子可天天念叨着郡主呢,使了咱家来接您去云霞宫。” 花袭人挑眉,掀开帘子走下车,吩咐傅清等人候着,才走到高让面前笑道,“原来陛下在贵妃娘娘宫里,那便有劳高爷爷带路了,以前进宫都坐马车,还未欣赏过这宫墙景色呢,今天我陪高爷爷走路进去吧。” 亲昵的称呼让站立的士兵宫人太监面露惊讶,而高让满是皱纹的脸笑开了花。 以往郡主都是私底下才会称呼他为高爷爷,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称呼,看来往后小郡主是要真正开始在京城露面了。 “郡主客气了,这是咱家的荣幸呐,这边途经贵妃娘娘新移植的荷花池,景色一绝呢。” “好,那就走这边,高爷爷,才几个月不见您怎么瘦了些,要好好注重身体呀。” “呵呵,人老了嘛,身体自然比不得年轻时候,小郡主有心了……” “我府里有些人参,改天给您送几盒来,好好补补身子……” 两人一路沿着荷花池边的长廊边走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爷孙俩。 云霞宫外,刚走出来的元琮抬眼见袅袅婷婷走来的少女,惊喜不已,快步上前。 “嘉乐郡主。” 花袭人倒是见过几次四皇子,但并不熟,也没有相交之心,但如今得知他母亲兰贵妃的身份,自然与以往就不同了,微笑行了个屈膝礼。 “臣女见过四皇子。” 那张绝美的小脸笑开,更如鲜花绽放般让人心悸,元琮几乎移不开视线,紧张握了握拳头。 “郡主免礼,听闻郡主离京远赴北境,又匆匆赶回,辛苦了。” “谢四皇子关心,为长辈祈福安灵,是臣女的本份,不辛苦。” 安嬷嬷走出来,笑着屈膝行礼。 “嘉乐郡主安好,陛下和娘娘请您进去呢。” 花袭人微笑朝欲言又止的四皇子点点头,走入殿里。 “臣女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元珲笑着挥挥手,“免礼,倒是少见你这丫头规规矩矩行礼的,过来坐下。” 李兰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少女,眼中是无尽的满意,起身亲昵拉着她,笑容温柔。 “本宫总是听陛下说,小郡主长得如何的好,如今一看才知道陛下都夸得谦虚了呢。” 花袭人顺从她身边坐下,甜甜一笑。 “袭人谢娘娘夸奖,往日里总是听宫人说,贵妃娘娘神仙面容菩萨心肠,今日袭人才是开了眼界呢,娘娘您真好看!” “哟哟,陛下您瞧,这丫头小嘴儿甜的,难怪您如此疼爱了。” 李兰自发内心笑了出来,心里疼爱更甚了,越看少女越喜欢,拉着的手都不愿意撒开了。 元珲抚着短须哈哈一笑,“她呀,天生就长了张会哄人的嘴,实则顽皮得很呢。” “陛下冤枉袭人,袭人说的可是大实话,难道您认为娘娘不是神仙面容?” 李兰一愣,随即掩袖偷笑。 元珲无奈拐了眼贼兮兮的丫头,“你是不顽皮,是顽劣,鬼心思都打到朕头上来了……” 殿里气氛融洽,三人说着笑,不知不觉到了正午,元珲干脆传人摆了膳,稍歇片刻才回了御书房。 殿里除了安嬷嬷并无旁人,李兰脸上露出感伤,拉着少女的手拍了拍。 “甄姐姐若看到你长大成人,又如此冰雪聪明,她可以安心了。” 花袭人抿嘴,眼中有光,“姑婆婆说过,袭人打小就没让她老人家操过心,她知道袭人会好好过日子,肯定会安安心心的。” 李兰欣慰点头,“真是好孩子,袭人,往后多些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吧,你父亲兄长如今仕途安稳,又都是勤勤恳勉的忠心臣子,你也不用再刻意低调了。” 花袭人微微惊讶,“娘娘看出来了?” “呵呵,从你幼时进宫起,本宫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你,岂有不明白之理,不然本宫也不会一直装作与你不相识的样子,不光本宫明白,先太后和陛下,还有那些嫔妃,皇亲国戚,他们都明白,袭人,宫里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更要聪明。” “但你也别忘了,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又有先太后多年的疼爱情份在,加上花家如今的地位,你的身份与那些真正亲王所出的郡主一般贵重,不可妄自菲薄,过于低调了。” “好,袭人听娘娘的。” 花袭人认真点头,新金主的话,当然要听啦。 ………… 第55章 赏菊会 李兰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用了下午茶,才肯把人放走。 安嬷嬷把花袭人送出了宫门,回来见自家主子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脸上是难得轻松舒心的神色。 “奴婢许久未见娘娘如此开怀了,小郡主真是个可人儿。” 李兰睁开眼,笑容满面。 “这孩子,本宫怎么看怎么喜欢,果真是有缘份呢,对了,你待会去问问,看琮儿下课没有,让他来陪本宫用晚膳。” 安嬷嬷岂有不明白之理,笑着点头,“是,娘娘,早上奴婢去迎郡主的时候,正好瞧见咱们四皇子和郡主说话呢,奴婢瞧着郡主也是笑盈盈的,娘娘,您的心意,老天爷肯定会成全的。” “当真?呵呵,如此便好,往后,本宫要让他们多多见面说说话才行啊……” …… 花袭人在郡主府里恢复了猪的生活,对成沓送上门的请帖,不再像以往那般草草应付推拒,而是认真挑了好些应下,费蓝和几个嬷嬷也开始兴高采烈准备起嘉乐郡主赴宴的行装来。 嘉乐郡主从不参加京中集会,那次轰动全城的及笄礼,花家也十分低调,只邀请自家至亲几门亲眷,还有向太后邀请的几家皇亲,外面还没多少人见过她真容,向来神秘得很。 自小能自由出入宫中,极得向太后陛下宠爱,由一个商人之女被封县主,再封郡主,光耀花家门楣,十五年来都不见恩宠衰退,引起无数人私下好奇猜测。 这花袭人究竟是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这不,近日有消息传出,从不露面的嘉乐郡主,竟然要去参加李家大小姐李嫣然办的赏菊会,京中有点身份的世家闺秀都去了,一是提升自己身份,二当然是为了一瞻嘉乐郡主真容。 城南别院 训练有素的仆人婆子忙活着接待各家马车,圈了青竹栏杆的大门外,不少打扮精致贵气的闺秀站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首的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举止娴雅,气质高贵。 一辆并不起眼的宽敞马车停下,帘子掀开,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接过婆子的脚凳放下,恭敬伸出手。 一只莹白无瑕的纤纤玉手伸出,身穿淡紫绸衣披着雪白薄绒的少女走下车,抬眼看来,浓墨发间的琉璃步摇轻动,引起四下一片安静。 只见少女身量高挑窈窕,举止落落大方,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肌如皓雪,眉如翠羽,眸如晨光,腰如束素,嫣然一笑,齿如含贝,额间红痣耀眼至极,可谓仙姿玉色,娇艳张扬。 李嫣然虽早早听姑婆说过嘉乐郡主美极,都稍微愣了神,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隐暗忧色,微笑上前,屈膝行礼。 “李家嫣然,见过嘉乐郡主。” 后面神色各异的世家女子也垂首袅袅行礼。 “见过嘉乐郡主。” 花袭人没忽略那大半以上不情不愿夹杂着嫉妒羡慕的目光,微笑端出郡主的仪态。 “免礼,各位都是本郡主的同辈,无需多礼。” 正如李兰说的,往后她要在京城生活,此时再不融入世家贵女的圈子,着实有点突兀。 不过讲真,她在这里十五岁多了,古代女闺蜜还真一个没有,原因是她不出门结交,花家闫家又连个女孩都没有,就是想找个女孩说话也找不着。 花袭人早已忘记,当年在闫家有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崔婉婷妹妹的女儿林盈盈,曾与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两年。 而此刻的林盈盈站在闺秀中,咬唇盯着这个让她憋屈了十几年的人,手指把衣摆都捏皱了,眼中有无尽的妒忌,还有恼怒。 … 秋后的天气温凉爽,阳光温和,宴席摆在花园中央,丫鬟婆子端着各样精致食物放在梨花案台上,满园菊花的清香,菊花酒菊花糕点的淡香,雅俗共赏。 今日宴会加上花袭人有四个郡主,绥阳亲王家的婉云郡主,南邵王家的若云郡主和若霞郡主。 花袭人在主座C位,两旁是货真价实的郡主,端看下方的莺莺燕燕,可算体验了一把后宫上位者的视角。 怪不得古代女人都拼了命往上爬,这种感觉,非常爽歪歪。 嘉乐郡主身份摆在这,又有陛下恩宠,自然无人敢轻易做第一个出头鸟,席间众人带着好奇,猜测,嫉妒,羡慕的目光,频频看向悠然品酒的少女。 “色香味俱全,甚是惬意,早闻得李家姐姐蕙质兰心,温婉如玉,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李姐姐,袭人敬你一杯。” 作为主人家的李嫣然也在主座位置,有些惊讶花袭人明显的示好亲近,微笑举杯回敬,谨记姑婆吩咐过的话,要与嘉乐郡主打好关系。 “嘉乐郡主过誉了,彼此彼此。” 宴席挺温馨的,不时有些小姐上前敬酒示好,不知不觉,花袭人就多喝了两杯,绝美的小脸浮起红晕,更显娇艳无双,懒懒撑着下巴欣赏满园春色。 旁边婉云郡主仪态娴静,除了不时扫过来的探究目光,并无其他,可右边的若霞郡主就不同了,花袭人都感觉一边脸快被看穿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花袭人的宗旨,可有些人不是这样想的。 孙若霞拨开姐姐阻拦的手,端起酒杯走到花袭人面前,上挑的丹凤眼带着嘲讽,嘴角扯起一个假得不能再假得笑。 “早闻花家小姐心思灵敏,聪慧过人,凭一己之力博得皇家人欢心,还能助父兄在京城谋得官位,本郡主很是佩服啊,去年本郡主经过你那临州乡下,可听到不少花家靠着女儿飞黄腾达的事迹呢……” “你是谁?” 孙若霞一愣,恼怒皱起眉头。 “花小姐莫不是待在家里太久,待糊涂了吧,本郡主的父王乃是南邵王,你在京城竟连这个都不知晓?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这十几年你根本不在京城,而是一直跟着你姑婆婆闫甄在乡间野外游历吗?” 看戏的许多人竖起了耳朵,李嫣然眉头蹙起,思索片刻刚想开口,却被一边的婉云郡主扯了扯衣袖。 花袭人依旧托着腮,在听到她直呼美人姑婆姓名时,蓦然冷了眼。 “若霞郡主,你有封号吗,有封地吗,有食邑吗?” …… 第56章 挑事的出头鸟 此话一出,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下来,都暗暗看向顿时僵住的孙若霞,个别的极力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南邵王的父亲原是跟着先帝征战的副将,屡立战功,后来被封为异姓藩王,在北境食邑万户,可谓风光十足,只可惜交到如今的南邵王手里后,不过几十年便吃光花光,封地荒废管理,几次被边境流氓抢夺了去,贻笑大方。 后来朝廷实在没办法,就派了官员去管理,而南邵王一家早已厌弃冰天雪地的北境,寻了借口进京就再不想走了,一住就是几十年,渐渐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趾高气昂,横行霸道。 京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家的厚颜无耻,但当今陛下顾念老南邵王之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自然就敢怒不敢言了。 孙若霞一时僵住,反应过来才,“你,你别以为哄得陛下赏你点恩惠,就在本郡主面前嚣张跋扈,我告诉你,我父王是先帝亲封的南邵王,你算什么,你花家根本就是贱商出……” “若霞!” 孙若云皱眉低斥一声,莲步轻移走到妹妹身边,微微屈膝。 “嘉乐郡主,请原谅若霞她年纪还小,口无遮拦,若云在此给你致歉,望嘉乐郡主莫怪。” 花袭人身后的尚嬷嬷和费岚面露怒气,正要上前说话被傅清拦住,对两人咧嘴一笑摇摇头。 老板若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人,上辈子就早死透了。 花袭人挑眉,凉凉开口,“先别说道歉的事,若云郡主,我姑婆婆生前是嘉德县主,去世后被向太后追封为嘉德公主之名,我只想问问,你妹妹直呼我姑婆婆名讳,可算得上是犯上违逆,抗旨不尊?” 这罪名可不少,若坐实了,轻则陛下责罚,重则恐怕连爵位都得丢,众人吸了口气,纷纷垂首不语,暗自庆幸刚才没说错什么话。 孙若云脸色一紧,微咬了唇看向李嫣然,却见她被元婉云拉着说话,根本没往这看来。 “……嘉乐郡主言重了,妹妹她只是,只是一时口误,嘉德公主贤良慈悲,我等一直都是十分尊重的……” 花袭人挺讨厌女人啰嗦的,站起身开口打断孙若云的话。 “若霞郡主,你自己说,你只是口误吗?” “什么口误!姐姐,你怕她一个商人出身的丫头做什么……” 孙若云此刻想打这个蠢货的心都有,凑过去压低声音,“给我闭嘴!别忘了母亲的处境!赶快道歉!” 孙若霞咬唇,掌心捏得死紧,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要她一个堂堂郡主,给个贱商女儿道歉服软,岂不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花袭人笑笑,背手走到她面前,略微弯了腰,“这么看来,若霞郡主真够勇敢的,那行,这事就让陛下处理吧。” 孙若云眉心紧蹙,狠狠捏了一把妹妹,心急如火。 “嘉乐郡主请大人大量,此事只是我们女儿家的小事,岂能闹到陛下那……” 花袭人再次抬手打断,微微一笑。 “现在来说说我的事情吧,若霞郡主,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责怪先太后和陛下有眼无珠,抬举我这个商人之女吗?” 李嫣然错愕,连忙起身。 “嘉乐郡主,此话就言重了……” “还是若霞郡主觉得陛下年事已高,我很快会失去恩宠,所以往后我能任你欺凌了,是吗?” 吸气声连连响起,众人惊愕。 这意思不就是诅咒陛下吗!嘉乐郡主这样说话,就不怕惹祸? 孙若霞也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说出种大逆不道的话,慌忙摆手,“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这样的话了!花袭人,你,你污蔑我!” 花园里鲜艳的花朵已无人欣赏,气氛正凝滞,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喊声。 “陵阳王到!”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门口,一直安静坐着的婉云郡主猛的抬头站起身,眼里闪过十分的惊喜。 孙若云也面露欣喜,顾不得罪名之事,看向徐徐走进来的高大男人,激动捂住胸口。 “臣女见过陵阳王爷!” 众世女恢复了袅袅娜娜的站姿,脸颊羞红,低眉顺眼屈膝行礼,频频注目。 花袭人也挺讶异,见男人一派自然径直走到她身边站定,不由狐疑。 “你怎么在这?” 元罗快速扫了眼少女上下,淡然开口,“刚从宫里出来,陛下让本王带些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要送到这来?” 高让的徒弟高禄领着小太监上前,笑眯眯行礼。 “嘉乐郡主,陛下得知您初次参加京中集会,颇为高兴,特命王爷领着奴才们,送些您爱吃的点心吃食过来。” 几个小太监食盒呈上,一一打开,皆是御膳房所出的精品膳食,琳琅满目。 花袭人挑眉扫了元罗一眼,心中微暖。 “臣女谢陛下恩典,有劳王爷亲自送来。” 元罗嘴角轻勾,目光专注在少女的笑眼上,只觉心口几日盘旋的怪异不适,消散无踪。 宋婉云莲步上前,杏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爱慕,声音柔婉动听。 “王爷。” 元罗余光都没扫过去,随意点了点头,低沉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 “陛下让本王给你带句话,你是他亲封的郡主,将来要接管你姑婆婆和赏赐的庄户地方,挺直腰杆拿出你一个封号郡主的威仪,别丢了他的颜面。” 花袭人好笑,垂首接令。 “陛下的话,袭人谨记在心。” 确定小丫头无碍,元罗如来时般,走得快且稳,但到了门口突然停住,转身。 孙若霞对上那双黑黝黝的厉木,不由打了个寒颤躲在姐姐身后,而孙若云已经沉浸在男人唯一一次跟自己直视的喜悦中,微拨了一下粉红脸颊边的碎发。 但男人随后说的话,让她如被淋了一大盆冰水,冰冷刺骨。 “看来南邵王在京中待的时间有些长了,方才两位郡主的话,本王会代为传达禀报陛下。” 元罗说完,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少女,心情颇好,转身走出去,留下一室的女人芳心乱跳。 而陵阳王一番话也算是提醒了众人,尽管花袭人不是皇亲所出的郡主,但凭着陛下亲赐的封号封地食邑,身份也能稳稳凌驾于孙若霞这个异姓王家郡主之上。 参加个普通的小宴,竟能得陛下赏赐吃食,还由陵阳王爷亲自护送,这郡主以后谁敢轻易得罪? 其中几个暗藏坏心,想以花袭人刚才那有诅咒之意的话挑事的人,都快快歇了心思,暗呼庆幸。 还好有孙若霞这个蠢货挡着…… ………… 第57章 赐婚?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花袭人倒不急着逼问了,施施然坐下,吩咐人将点心吃食逐一分派下去,众人纷纷起身道谢,态度可比刚才恭敬严谨多了。 两姐妹还在站着,孙若霞脸涨得通红,新做的指甲都快掐断,费尽吃奶的力气也掩饰不了脸上的恼怒和嫉妒,而孙若云则是脸色煞白,嘴唇都不自觉抖了起来。 若暴戾成性的父王得知,因为她们犯错害全家被遣回那苦寒之地,那她恐怕连命都难保! 噗通! 孙若云使了狠劲拉着妹妹重重跪下,牙关咬得剧痛。 “哎哟!姐姐你干什么!” “闭嘴,求嘉乐郡主恕罪!原谅妹妹的错,求郡主高抬贵手!” 众人错愕,这孙若云虽不像孙若霞般蛮横嚣张,但向来自诩清高,跟人说话都仰着头,不可侵犯的高贵模样,谁会料到她能如此低声下气求饶。 “别。” 花袭人侧身避礼,神色淡淡。 “若是方才,我还能考虑一番说与不说,但如今被王爷亲耳听去,以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此事不会善了,两位还是自求多福吧。” 陵阳王当年在刑部雷厉风行,不讲情面是出了名的,连皇后的娘家人贪贿,陛下的堂兄弟孩子犯错,都未能从他手下脱罪,更何况一个早已失势靠着祖荫恩德存活的异姓王府? 孙若云无力反驳,踉跄着起身,顾不得满心的耻辱,扯着妹妹匆匆离开。 孙若霞被狼狈推进马车,满脸的怒愤。 “姐姐你干什么!那个贱人污蔑我,还看低我们家!你干嘛拦着我骂她!她什么下贱的东西,敢跟我南邵王府叫嚣……” 啪! 孙若云狠狠甩了一巴掌过去,满脸阴鸷,“给我闭嘴!蠢货,我们家就要被你给害死了!” 孙若霞从小到大何曾挨过打,愕然捂着脸,恼羞耻辱占满了心头,怒声大吼! “孙若云!是你叫我寻机会对花袭人发难的!如今我照做了,你还打我!” “……闭嘴,赶紧回去找母亲商量再说!” 孙若云牙关紧咬,无比悔恨。 她原想自己妹妹没脑子是出名的,寻事挑衅一下让花袭人丢点脸面下不来台而已,就算传出去,别人也觉得只是女儿家之间的小矛盾罢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花袭人丝毫不慌,还直接扯到家事国事上,把事情闹大,更糟的是还给铁面无私的陵阳王听见了! … 没了挑事的人,宴席平静得很,但也平静得有点过头。 花袭人放下茶碗,有些扫兴整理着袖口,刚要开口告辞,便见宋婉云坐过来,笑容娴静温柔。 “嘉乐和陵阳王爷,似乎很熟?” 咦?怎么带着点酸味? “不熟,见过几次面而已,婉云郡主为何有此一问?”熟也不能跟你说吧。 “……无事,问问而已,嘉乐莫见怪。” 宋婉云眼眸微闪,随后脸颊浮起一丝红晕,嘴角牵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花袭人挑眉,莫非这两人有一腿? 李嫣然掩饰心中凌乱的思绪,微笑压低了声音解答,“嘉乐郡主少有出门,应该还不曾听说前几日陛下召绥阳王夫妇进宫,商议王爷和婉云郡主的婚事吧,估计呀,咱们快有喜酒喝了呢……” 宋婉云羞红了脸,低声娇斥,“嫣然快别说了……” 花袭人眨眨眼,心口是突如其来的紧张和压迫。 她和元罗回京才不到十天,皇帝老儿就这么着急要赐婚,那下一个岂不就轮到她了?! “那个,陛下是直接赐婚吗,都不先问问你们两个的意见吗?” 宋婉云有些讶异,目光依旧带着试探,而李嫣然疑惑不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陛下更是一国之君,自然找双方的父母长辈商量决定就好了呀,为什么要问晚辈的意见?” “……” 花袭人无语扶额,喵的,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但有一样,名义上元罗才是陛下的祖宗啊,陛下肯定会先问他意见的,难不成是元罗自己已经答应了? … 赏菊会后的第二日,南邵王就被召进了宫,据说外面候着的人只听见御书房里南邵王凄惨的哭声,走出宫门口还摔了一跤,爬着上的马车,可谓狼狈至极。 虽然最后南邵王一家没被遣回北境,但几天没敢出门,两个郡主也被严令禁足在家,这下嘉乐郡主的名号,算是板上钉钉的威震四方了。 花袭人颓废了两天,思索再三回了趟花府。 闫玉素带着两个儿媳妇,正忙的焦头烂额,见女儿回来,眼神都带了怨气。 “出去露个面,提亲的帖子礼品涨了一大半,闺女,你是要累死为娘!” 花袭人挺无奈,“辛苦阿娘和两位嫂子了。” 花维的妻子刘佳倩如今可是把这小姑子当家中宝,笑盈盈拉着她坐下。 “妹妹长得好看,以前是不露面而已,如今年纪到了,自然应该多多挑选,选家最好的。” 花纨妻子陆文悦使唤丫头去奉茶来,捧起桌上一沓请帖放在花袭人面前,笑道,“就是呀,这些日子娘带着我们给妹妹挑了些好的出来,都是按照妹妹要求挑的,你有空看看,那边还有一箱子呢……” 花袭人傻眼,“挑了还这么多?!” 闫玉素捶着酸疼的手臂坐下,叹了口气,“都尽量往小里挑了,这些都是京中比较有名的端方公子哥,你爹爹和哥哥这段时间正在一一去查证呢。” 说曹操就到,外头花重楼和花纨回来了,父子俩顶着黑眼圈,一脸愤怒。 “夫人,赶紧把城西那个王之明的帖子给退回去!骗鬼的王八羔子!” 闫玉素惊讶,去箱子抽出一张帖子看了看,“王之明,太博学院的学子,这是怎么了?” 花纨摇摇头啐了一口,“什么学子,光天白日的就带着几个青楼女子招摇过市,方才在街头醉醺醺的瞧见我和父亲,竟然上前大言不惭称父亲为岳丈,气得父亲把他给踹了几米远,这样没脸没皮的混账东西,我见一次打一次!” 闫玉素皱眉,把帖子丢给儿媳妇。 “那上门的婆子说得他如何好,竟都是扯谎,派个小厮把帖子礼品都扔回去!” 刘氏连忙应下,快步走出院子吩咐下人,思索一下对身边丫鬟说道。 “你回去刘宅告诉我兄长和鸿源,这些日子循规蹈矩些,别让人捉住一点错处。” ……… 第58章 是哪个王八羔子! “爹爹,二哥,不用去查证这么认真吧?你们还天未亮就要上班,还天天抽时间到处跑,累坏身体怎么办?” 花重楼灌了口茶水,一脸愤怒,“这有什么,那些个臭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爹爹打算查证之后,还要一一叫到跟前好好盘问一下再做打算!” 花纨点头附和,“让大哥盘问,他在刑部任职,又跟了王爷那么久,气势手段都有,不怕那些小混账扯谎!” 花袭人望天,妈呀,她未来老公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娶她那日…… “爹娘,二哥,我回来是想和你们商量,陛下已经要给陵阳王赐婚,估计也快轮到我了,我打算明天进宫跟陛下说,我有喜欢的人……” “什么?!” 花重楼错愕蹦起来,咬牙切齿吹胡子。 “是谁!是哪个王八羔子!” 花袭人一噎,怕南宫离那小身板不抗造。 “爹爹听我说完,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提亲请帖那么多,一一查证那不得花一年半载时间,恐怕那时候赐婚圣旨都下来了,还不如我趁现在提出个合我眼缘的人,让陛下知晓,就算他不答应,我也尽量拖一下时间,总好过到时候不能抗旨,蒙着眼睛嫁过去好吧?” 闫玉素细想,缓缓点头。 “确实是个法子,若陛下赐婚,必然是有名望的世家,到时候若那人品行不端袭人也得嫁,还不如自己挑个好的先透个底,陛下宠爱袭人,应该能听进去。” 花重楼注意力只在那个得了女儿喜欢的王八羔子身上,脑子快速转动,苦苦回想女儿认识的男性。 “闺女你告诉爹爹,那个人是谁?” 花袭人故作思考,最后才无奈摊手,“我认识的男孩没几个,除了家里的小萝卜头,肯帮忙的就剩李南了。” “啥?李南?那个,那个瞎眼少年?!” “不行!” 首先反对的是闫玉素,低斥一声,“胡说什么,那孩子品性是不错,但他,他……” 花袭人就知道,“我明白阿娘的意思,我这次去沧州见过他,他眼睛能看见了,爹娘,我跟他打小认识,品性如何我最清楚……” “不行!” 闫玉素眉头紧皱,态度坚决。 “袭人,阿娘认识李南,也觉得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可你明不明白,异色眼眸的人在元国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算你只是暂时请他帮忙,于你以后的终身名声也会有影响的。” 花袭人笑笑,“阿娘,若我介意这个,怎会跟他成为十几年的朋友?我不是说过吗,我找的人,家世如何我不挑,我只看重那个人的性格是不是我喜欢的。” 闫玉素着急,“可你想过以后没有?往后可要受尽百般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你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的啊!” “我过好我自己的生活,管别人说什么嘴,再说了,阿娘认为女儿是个好欺负的?” 花重楼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闺女啊,不然咱们还是再挑挑别的,你大哥说认识其中两个不错的,要不明日爹爹就带你偷偷去瞧瞧看?” 花纨咬牙,他是早发现李南那小子的不轨意图了,但没想到他能哄得妹妹也喜欢他。 “妹妹,你听二哥劝,李南他家境不详,父母不详,连个宅子住处都没有,你怎可单凭朋友情谊就草率下决定?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花袭人摸摸鼻子,若他们知道南宫离还是巫族人,估计这房顶都要掀翻去,只能先哄着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找他帮忙,你们想,他对我千依百顺的,若他帮我度过赐婚这关,日后就算我反悔不嫁,他也不会怪我,又少了他家里人那些闲言碎语,不正合我意吗,反正现在只是以防陛下突然赐婚的权宜之计罢了。” “我要回府里处理些事,就不留下吃饭了,爹娘二哥,拜拜~” “欸!花袭人你别跑!” 闫玉素看着一溜烟不见的女儿,气得跺脚。 “这丫头犟驴似的,可怎么办呐!” …… 翌日,花袭人顶着黑眼圈进了宫,得知陛下和陵阳王在御书房说事,干脆转道先去了云霞宫。 四皇子元琮也在。 “臣女见过娘娘,见过四皇子。” 元琮有些激动站起身,“嘉乐郡主快请起。” 李兰扫了眼欣喜的儿子,笑盈盈招手让人过来坐下。 “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哎呀,眼睛是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花袭人苦恼揉了揉眼睛,“娘娘,袭人有事想请您帮忙。” “怎么了?袭人烦恼何事?” 花袭人也没管四皇子在场,嘟哝着把怕陛下突然赐婚的苦恼给说了,还顺提了一下家里成堆的提亲帖子。 李兰惊讶,快速看了眼自己儿子。 “原来如此,这事本宫倒能在陛下面前推迟一下,但袭人,你过年就十六了,女孩家也是该时候嫁人的。” “十八岁之后再想吧,娘娘,待会袭人去求陛下,您私底下也帮帮袭人,就把时间推迟到袭人十八岁之后好不好?” 李兰眼里闪过欣喜,她正愁着琮儿未满十五,开口提亲有点过早,又怕引起旁人的无端猜测,但不提又怕袭人给别家抢先了去。 袭人比琮儿大了一岁,她十八,琮儿也十七了,倒正是时候。 “好,本宫会试着跟陛下说说看,我想陛下那么疼爱你,应该也舍不得你早早嫁人,我们小郡主金贵得很,不愁嫁的。” 花袭人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欣喜笑开,“娘娘您真好!袭人好爱您!” 元琮直愣愣看着少女嘟起粉红的嘴,啵一声亲在母妃脸颊,顿时心跳加速,脸红耳赤,缓缓握紧拳头,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李兰心都软了,笑着捏捏女孩的脸,满心舒畅。 御书房里,原本要告退的元罗听见高让的话,顿住脚步,施施然又坐回椅子上,惹了元晖一个狐疑的眼神。 花袭人笑眯眯走进来,讶异扫了眼元罗。 “臣女见过陛下,王爷。” 元晖摆摆手让她坐,“你从云霞宫过来?小丫头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花袭人扁嘴,“陛下,您能不能别把人家想那么坏,袭人今天可是有正事的。” 元晖揉了揉额头笑道,“还恼了,说吧,什么正事?” 花袭人落落大方走到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拍拍桌面。 “袭人来给您把脉的。” ………… 第59章 古法养生计划 “给朕把脉?” 殿里,元晖和高让有些错愕,元罗纹丝不动观赏着茶杯里的绿尖尖,嘴角微微勾起。 花袭人正了脸色,认真点头。 她在云霞宫听到李兰说元珲自太后离世,身体的小毛病一直反反复复,所以临时改了主意,毕竟说出南宫离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为他带来什么麻烦。 “陛下,您不说袭人也看得出来,这段日子您憔悴了,也瘦了,袭人瞧着心疼。” 元晖心一暖,笑呵呵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髻。 “你是个孝顺的,无事,这几个月西境边界频频起乱,朕心牵挂战事,没睡好而已,再说你又不是御医,怎的还会把脉了?” “您让袭人试试嘛。” 花袭人嘻嘻一笑,顺势把元晖的手按下,一本正经把起脉来。 “高公公,陛下夜间可是睡不沉?” 高让连忙点头,“是的,陛下以往都会安寝到卯时正起,这些日子夜里总会醒几次,就再不能入睡,手脚也颇为冰凉。”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陛下劳心过度,龙体欠安,开了几味安神定气的汤药,只是……” 高让说着看向主子,低下头没敢继续说。 花袭人岂有不明白,无语看着一脸无辜的老皇帝。 “陛下你是不是不肯喝药?若是先太后在,她老人家又该说您了,这么大个人,还怕药苦,这可怎么行……” 元晖尴尬摸摸鼻子,暗忖母后怎么啥事都跟小丫头漏底。 花袭人当然不懂把脉,装模作样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口,就对上元罗饶有兴致的黑眸,里面有淡淡的笑意。 笑屁。 “陛下放心啦,袭人不会让您喝苦药的,给几天时间袭人准备吧,还有,高公公,把那个暗绿屏风拿出去,换个亮色一点的。” 殿里三人一愣,看向西窗下的绿屏风。 元晖不解,“为何?” “此屏风是旧物吧?” 花袭人刚才进来就瞥见攀在绿屏风上的两道黑影闪走,没办法,几代传下来的古旧之物,总会有那么点不干净。 高让眨眨眼,连连点头,“那是庆安先帝时流传下来的旧物了,墨檀黑木制成,极为珍贵,十年前先太后给封了绿漆才放到御书房来的。” 极黑极墨之物容易招阴,怪不得了。 “老祖宗之物固然珍贵无比,只是这屏风与这书房磁场有别,换了为好。” 元晖自是知道花袭人有与众不同能力的,微点了点头,高让连忙使唤太监进来把屏风撤下。 “袭人是觉得,朕的不适,是和这什么磁场有关?” 花袭人微笑,“也不全是,陛下,您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导致您平日里总觉得小病小痛不重要,需知道,房子是由无数的瓦片砖头筑成,小病小痛就等同于那些瓦片砖头,若不仔细护养着,那少一块就没一块,房子不就摇摇欲坠了吗。” “您别怪袭人多嘴,您如今七十了,可瞧着像五十的人,走路都生风,这难得的天赐大福,是我元国百姓的大福,可得好好珍惜呢,袭人为您定制了一个古法养生计划,至少需要一到两年时间哦。” 元晖早习惯这丫头直话直说的性子,也没恼。 “古法养生计划?” 花袭人笑眯眯点头,“不是喝苦药哦,陛下先试一段时间,咱们看看疗效再继续改进,袭人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宫,以便观察您的气色变化。” 元晖微蹙了眉头,“两年时间,这不是耽误了你的婚事吗?朕听说这些时日你府上很多人去提亲,朕也在帮你留意着,再过两年会不会……” 总算说到正题上了,花袭人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陛下,袭人想求您件事,当年承蒙先太后和陛下疼爱,袭人才有如今的地位身份,但请陛下恩准,将袭人的婚事推迟袭人十八岁以后,一是为了您的身体,二来,袭人性子陛下是知道的,袭人不愿与一陌生男子结为夫妻,袭人未来的相公,必是与袭人心心相印之人。” “袭人不求荣华富丽,高门显贵,只求得一人心,白首不离。” 元罗目光定在少女纤细的背脊上,眼里闪过晦暗光芒,浓眉微微蹙起。 元晖则是安静了良久才低叹一口气,面带黯然。 “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孩子啊,起来吧,袭人你告诉朕,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花袭人起身站定,“回陛下,现在没有,请陛下肯准,让袭人十八岁之后再做决定吧,袭人想好好孝敬您两年再嫁人。” 出乎意料的是,元晖没丝毫不快,笑着摇头,“母后和你姑婆婆总说你是个主意大的,旁人做不了你的主,果真是没说错,怎么都是你有理,朕也舍不得你如此早嫁,便依了你吧,朕亲封的郡主,不愁嫁!” 花袭人一喜,连忙跪下谢恩。 “袭人深谢陛下!” “陛下,还有,您能不能让京里的人都别去花府提亲了?我爹娘哥嫂都快被帖子给压垮了……” …… 宫墙边上,花袭人低声和高让说着话,边频频回头看一路慢悠悠跟着的元罗。 “高爷爷,暂时就需要注意这些了,我备好东西之后进宫再跟您细说其他的,前面就是宫门口,您别送了,回去照顾陛下吧。” 高让谨慎接过一块红玉,感激不尽。 “小郡主真是孝心至极,咱家一定照足您的吩咐做,那如此,咱家就不远送了,郡主慢走。” 高让带着小太监退下,宫墙泛了黄的柳树下,花袭人侧头看向并肩而行的帅哥。 “王爷,你有话要说?” 元罗垂眸看着这张撩动他心弦的小脸,心口有无尽的郁闷感。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的心上人,是南宫离?” 花袭人眨眼,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 “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此话一出,元罗眉间阴郁散去了不少。 “对了,还未恭喜王爷,喜事将近了。” “喜从何来?”元罗挑眉。 花袭人微笑,“王爷和婉云郡主的事都传开了,你也是,那日赏菊会见到人家,招呼都不打一声……” 元罗突然嗤笑一声,“你怕是忘了本王是谁。” 花袭人狐疑,看了眼周围才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意思?虽然你厉王的身份不能再现人世,但你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呀。” 元罗看着天边的彩霞,语气淡漠。 “当年负责收集厉王谋逆造反证据的人,就是绥阳王,他这个异性王的爵位,也因此而来。” ………… 第60章 你等我 花袭人恍然大悟。 “所以,你和婉云郡主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你怎么跟陛下说的?我可是听说绥阳王夫妇都进过宫商量了。” “本王自请出征西境平乱。” 花袭人挑眉,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只是这一出征,恐怕时日也不会短,你都三十了,回来可咋办……” 元罗淡淡扫了眼少女一张一合的粉唇,有点牙痒痒。 “王爷,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某天你恢复了厉王的记忆,你会报仇吗?” “……不知。” 花袭人转头盯着男人完美比例的侧脸,心下惋惜。 “当然不知,你虽知道自己是厉王,但没有他的记忆,也体会不到他的冤屈,我只是想说,如今元国君王勤政,仁厚宽善,国泰民安……” 元罗垂眸盯着少女镶了珍珠的小巧鞋头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声音淡淡。 “本王明白。” 花袭人松了口气,有些愧疚,但心底不知为何有丝喜悦,嫣然一笑。 “王爷是聪明人,自是明白我意思的,什么时候启程?” “后日。” “这么快?那,我送你……” “好。” ………… 花家人得知陛下应允,都大松了口气,而花袭人当晚就开始制作给皇帝养生的物件。 傅清搬着半篓子鹅卵石进来,擦了把汗。 “老板,你确定这脚底按摩真能帮皇帝养生吗?他都七十了耶,万一若有个什么不慎,那不就全变你的错了?” 花袭人蹲在铺了泥混湿土的大木板边,挑出形状各异的鹅卵石用粗布打磨光滑,再排列按压。 “安啦,我听外祖父说过皇帝挺长命的,而且皇帝不舒服是因为那些几代留下来的皇宫冤魂,你想想宫里死过多少人,不多不少都会沾染些,有我给的血玉镇着,对皇帝有利无害,这些鹅卵石和食疗法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傅清蹲下帮忙,“那就放心了,刚才岚姨把你要的玉和针线都拿过来了,老板,我咋不知道你还会针线咧,做来干嘛?” 花袭人无奈耸耸肩,“后天元罗要去西境平乱,我客套说要送送,谁知道他一口应下,那两手空空去总不好吧,干脆送个血玉给他,驱邪。” 傅清啧了一声,“其实我觉得他好可怜,死了几十年醒过来不知道自己谁,现在知道了又不能公开,厉王下场那么惨,也不知道他恢复记忆后会不会狂性大发复仇,那元国不就又要乱了?” 花袭人擦着手上的泥土摇摇头,“今天我跟他直说了,他说明白,那应该明白吧,其实当年最对不起厉王的,是他父亲,因为不得他父亲的喜欢,才有那么多奉承小人顺着圣意去欺负厉王。” “若不是厉王有他爷爷庆安帝暗中保护,哪还有命留到现在,唉,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挺愧疚的,虽然现在的皇帝当初没欺负过厉王,但皇家嘛,兄弟之间有几个是好的,我当然希望自己的靠山长命百岁……” 傅清嘿嘿一笑,“不管这些国家大事了,我现在最想看到的是,宋婉云得知梦想破灭的时候是什么脸,切,那天还一脸警惕防着你,说话又拽,真当自己是正主了。” 花袭人狐疑挠挠头,“她说话很拽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傅清斜拐了她一眼,“说你童子鸡还真是,你没看见那天王爷送吃的给你,宋婉云就一直不错眼盯着你吗,后来还试探你,顺便告诉你她和王爷的婚事,这不明摆着炫耀吗?” “还有那个李嫣然,按理说她得了兰贵妃特意吩咐,应该是站你这边的,可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喜欢的样子……” 花袭人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腿,“我又不是金子,谁规定要所有人都喜欢我,管她的,能处就处,不能就撒哟哪啦,反正那些宴会无聊得要死。” “还说呢,下个月皇后侄女办的诗集会你不是应下了?要不要提前背几首诗吧……” “……喵的,忘这茬了,啊啊,好讨厌宴会,好无聊!” …… 城门外,随行的五千士兵已经出发,伟岸英俊的男人坐于马背上,身后是一行二十多人的亲卫队伍,东方政看了眼晴朗的天,扯马上前。 “主子,该出发了。” 元罗纹丝不动,目光看着城门方向,“再等等。”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花袭人领着身后提袋子的丫鬟下车,快步走过来。 “抱歉,去买东西耽误了时间,王爷,这一袋里是南街铺子的烤鸭烤鸡烤羊腿,都分开装好的,不会串味,但最好是明天吃完,不然会坏。” “另一袋是干粮干果,存放时间长又顶饱,还有这袋是些急需药品,什么止血伤风感冒发热的都有,听说西境丛林居多,我还买了驱虫的药粉……” 元罗没说话,黑眸定定看着少女吱吱喳喳说了一堆。 双胞胎把袋子递给傻愣的亲卫们,花袭人吸了口气,走到元罗的马旁边,举起手。 “这是我送给王爷的护身玉,愿王爷勇猛无比,逢凶化吉,得胜凯旋!” 阳光下少女的小脸发光,唇红齿白,美得让人震撼,细嫩的手掌上,一块晶莹红玉发出幽深的光芒,周围缠着歪扭的黑穗条。 元罗伸出手,拿起红玉的同时,带了茧子的长指触碰软嫩的掌心,似乎触电般震了震才分开。 “承你之言,花袭人,本王一定得胜凯旋。” “花袭人,你等我。” 亲卫队里接连响起抽气声。 “……嗯!我们元国百姓,都等着王爷大胜凯旋!” 元罗薄唇勾起一笑,把红玉放入怀中,深深看了眼少女的脸,扯转马头,扬长而去。 钱魏征连忙对一脸懵逼的傅清也低声说了句你等我,匆匆追去。 花袭人目送消失在大道尽头的烟尘,挠了挠头。 “什么嘛,一点都不感动的亚子,不会嫌我绑的穗条丑吧……” 傅清一头雾水回想刚才钱魏征那小子夸张的小脸,摇摇头转身。 “老板看,那谁来了。” 花袭人转身看去,只见豪华的马车上,掀开一半帘子的宋婉云双目含泪,满脸羞愤盯着她,目光狠戾,用力摔下帘子。 “回府!” “……??????” 花袭人错愕指着自己,“几个意思?她不会把结不成婚这事全怪我头上来吧?” 傅清和将军丽茵齐齐点头,一脸同情。 显而易见啊亲…… —————— 第61章 养生房 无端端招惹了个幽怨女儿心,花袭人郁闷去了趟闫府,诧异发现闫擎天和两个人在客厅说话。 “老胡?刚才我还纳闷不见你人呢,你没跟王爷去西境啊?” 老胡抚着花白的胡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老道这把年纪这副身躯,不给王爷累赘就不错了,哪还能再上阵杀敌啊……” “也对,你整天除了睡就是睡,路上骑马不得累死,留在京城也好,青空大师,许久不见了。” 老胡旁边坐着的正是灵国寺主持青空,头发胡子银白,慈眉善目,仙气盎然。 “许久不见,小郡主长高许多了,怎么小郡主也认识贫僧的师兄?” 花袭人一愣,指向旧衣邋遢的老胡。 “他,是您师兄?!” 青空不紧不慢转动着手中佛珠,缓缓点头,“师兄青云二十年前出外云游,一直不见半点踪迹,今日闫国师差人传信,贫僧才得知此事,故来此一趟。” 老胡,不,青云有些无奈抓抓炸毛的胡子,“老道早年受了点伤,忘记一些事了,这不,师弟一一说来,老道才记起些许。” 又是失忆? 花袭人狐疑,在闫擎天身边坐下。 “外祖父,我来看看那具干尸,他还是天天睡觉吗?” 三人对视一眼,闫擎天才开口,“外祖父正和两位贵客商量此事,青空大师说这具干尸不简单,想带回寺里诵经安灵,外祖父这些年想了不少法子也不见起色,所以也想让青空大师试一试。” “如此也好,那有劳青空大师了,老胡,呃,青云大师,您也回灵国寺吗?” 青云抚胡一笑,“既都回京城了,自然要回去,小郡主,日后来看老道记得带上南街的烤鸭。” 花袭人一笑,比了个OK,“没问题!” 青空有些无奈,他这师兄向来随意,十戒不忌,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寺云游,只是这次见面,他发现师兄身上多了一半的尘世杀意。 …… 宫里发了话,再无人敢上门提亲,花家和郡主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日大早,花家马车领着两辆木板车进了宫,直奔陛下寝宫。 元珲忙完朝政走进寝殿,就见西屋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厚重的锦色窗帘换上了丝绿软青萝布,既保暖又能透空气,四角落的香炉撤下,换成翠绿的盆栽,一半的地面平铺着四块大木板,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光滑石头。 另一边是个比人高的怪异木箱子,有小网窗有门,依稀看见里面还有椅子和碳炉,外头还有个奇形怪状的木架子。 “袭人这是替朕修葺房子来了?” 花袭人笑眯眯过来行礼,“陛下,这是袭人给您打造的养生屋,怎样?是不是比之前要清新许多?” 元珲深吸着窗外栀子花树的香气,笑道,“确实,这自然的空气闻着比熏香确实令人舒畅许多,这木板石头是?” “这叫鹅卵石子路,陛下每晚睡前,过来光脚走上两趟,感觉身体微微发热便停下,让脚底的穴位得到充分按摩,舒筋活络,对身体大有好处。” 元珲穿着软底靴上去试着踩了踩,惊奇不已,“脚底穴位按摩?倒是新奇,那这箱子呢?还有这木架子是何物?” “这木房子是给您出汗用的,袭人仔细问过太医,他说您近两年没出过宫门,在宫里也是出了殿门就坐轿辇,几乎没有活动过身体,出过汗,要知道出汗可是有很多好处的,能增强血液循环,排放身体的毒素,增强记忆力,还能降血压之类的……” “但您是有年纪的人,不能做那些剧烈运动出汗,所以袭人打造这个蒸桑拿屋,隔几天蒸上一下,打开毛孔,还有这脚踏车,您只需在这凳子坐着,然后双脚踩动着两个踏板,既可以活动双腿,又不会太过劳累……” 元珲听得好奇,跟着花袭人的教学都试了一遍,身体逐渐发热起来,顿时觉得脚步都轻了些。 “哈哈,朕也许久不曾有这种舒畅的感觉了,小丫头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该赏!” “谢陛下夸奖,袭人已经写好了详细的用法时间给高公公了,平日里陛下按着时间做就行,陛下先用膳吧,试试袭人的食疗菜式合不合您口味。” “还有食疗?那朕要尝尝。” 饭桌上,元珲端起汤碗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药材味,入口却是醇香的肉汤味,不由讶异。 “这是药吗?怎么一点不苦?” 花袭人站在一边为他介绍,“这是北芪党参煨鸡汤,既是菜也是药,有补气养气,健脾强胃,固本培元的功效,袭人也把食疗的方子和各项注意相克食品都写下了,陛下先吃上一段时日,看成效如何袭人再做整改。” 元珲第一次没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在少女悦耳的解说声中,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心情舒畅,把每个菜品都尝了几口,还喝了两碗汤,可把高让给乐坏了。 这陛下多久不曾如此好胃口了! …… 鸾鸣宫,皇后皱眉听完宫人的话,挥手让人下去。 “这花袭人搞什么鬼?大早上进宫,陛下寝宫里乒铃乓啷一顿捣鼓,陛下回去之后又是欢声笑语的,入夜方出宫,萃嬷嬷你也没打听出什么吗?” 萃嬷嬷摇摇头,“娘娘知道高公公的,油盐不进,他若不想有消息传出,那谁去打听也无用。” 皇后踱着步子思索,猛的抬头,“不会是?!” 萃嬷嬷再度摇头,“娘娘放心,不可能的,依奴婢这些年观察,十分确认,陛下对嘉乐郡主只是单纯的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而且陛下如此孝顺,也不会违背先太后的意愿。” “再说陛下年事已高,早已没有恩宠后宫,娘娘您别多想,奴婢猜想嘉乐郡主向来鬼主意多,应该又是捣鼓什么新玩意,讨陛下高兴开怀的吧。” 皇后垮下肩膀坐到梳妆台前,抚着半白的头发,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了的皱纹,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疲惫。 “呵呵,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本宫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又有什么权利能和人争?本宫命苦啊,吃尽苦头生下嫡长皇子和嫡三皇子,老天却不肯给他们健康的身体,一个都不肯给!” “本宫好恨!元国的天下就快是那个李兰儿子的了,你让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萃嬷嬷垂首沉默,暗叹了口气。 ………… 第62章 鸿门宴 可巧,赴宴的前一晚,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绒花小雪,气温也开始骤冷下来。 尚嬷嬷带着仆人将府里的窗纱全换了厚实的棉绸帘子,各类取暖的家具器具也都搬了出来。 花袭人慢吞吞换上一套粉红夹袄粉裙,外搭带有银铃铛系带的白色长绒衣,扫了眼走出去拿东西的费岚,嫌弃看着傅清手里的粉色簪子。 “老娘四十多了,你不觉得这装得有点过于嫩了吗?” 傅清扶住她的头不让动,“这次是皇后侄女薛清晚办的宴会,据说几个公主都去,你和皇后不对头,得防着她的人刁难懂不懂?” “虽然宋婉云因为婚事告吹没脸出门,孙若云姐妹也因为在家禁足没去,但据说皇后所出的那个三公主还有她侄女薛清晚文采特牛叉,今天又是诗会,肯定会炫耀诗词歌赋啥的,就凭老板你那几句磕碜的诗句,鸭公喉,僵尸身板,估计难以对付,还是装傻白甜无脑少女稳妥点。” “……我严重怀疑你在骂我。” …… 主街最大最豪华的酒楼鹤云台,据说东家是个周游列国,见识多广的人物,鹤云台七层楼,集齐了关内关外各种特色装潢摆设和菜品式样,颇具盛名。 花袭人倒是跟父兄来过两次,但只是单纯在二楼雅座吃顿饭,感觉除了地方大点,豪华点,菜摆得精致点,也没什么特别。 而今天的雅集诗会就设在鹤云台的七层顶楼,听风望云台,据说同一个菜品,二楼一两银子,七楼要十两,纯粹是坑那些钱多人傻的凯子。 花袭人领着傅清走进七层专属电梯里,对,她今天才发现这楼竟然牛叉到有电梯,人工电梯。 轰隆声中的一停一起,脚下晃动,两个现代人扶着墙,差点吓尿裤子。 “妈呀,人工拉电梯,拉不稳松了手咋办,老板,我不想又又死一次哇!” “请闭上你的乌鸦嘴。” 好不容易上到七层,两人惊魂未定走出电梯,随着带位的丫鬟走过一条走廊,前面豁然开朗。 听风望云,顾名思义,品茶听风,惬意观云,可谓雅致到了奢靡的程度,只可惜天气已然寒冷,四边开放的窗户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子,屋里角落摆着几个精致碳炉。 没风听没云望,只有浓厚的胭脂水粉熏香味,浓妆艳抹的白粉脸,白瞎了这么个好地方。 人太多,无数双眼睛看过来,有点渗人,花袭人上前,对着主位屈膝行礼。 “臣女花袭人,见过三位公主。” 已经步入中年的大公主元玥一身华贵装扮,微眯了眯眼,心底暗暗震惊,才几年不见,这丫头竟出落得这般美艳。 雅致的大厅里非常安静,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花袭人抬眼,对上主位女人阴郁的双眼,还有旁边一个盛气凌人的女人正嘲讽不屑的睥着她,暗翻了个白眼,自顾直起了膝盖。 “……” 三公主元玲皱眉拍案,语气带着恼怒,“放肆,本公主和皇姐都未曾叫你起身,你就敢起身,谁教你的规矩!” “回公主的话,臣女听闻大公主一向心胸豁达,为人宽厚,对百姓和下人更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所以认为公主应该是忘了叫臣女起身,臣女若迟迟不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主刻意刁难呢,那岂不是坏了大公主的好名声?” “你!强词狡辩,好没家教的贱商丫头……” “阿玲,住口!” 元玥皱眉喝止胞妹的话,冷冷扫了眼神情自若解开绒衣的少女,身量高挑窈窕,纤腰袅袅,那一头及腰发亮的墨发,加上那无可挑剔的五官,清纯透着初长成人的妩媚多姿,让同为女子的众人都看直了眼睛。 “本公主就算仁善宽厚,但规矩还是要守的,谅你学识不多,本公主今日就罢了,希望嘉乐郡主谨记,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规矩甚严,不是临州那些边角小地方。” 花袭人非常礼貌点头,“谢公主教诲,臣女自小受教于嘉德公主膝下,哦,还有先太后娘娘也教过不少,只怪臣女愚笨,没学得多少,请公主勿怪,以后臣女一定好好学。” 搬出过世的嘉德公主和先太后,就连陛下在此,也得听着,何况公主。 “……” 元玥咬了咬牙,咽下一口憋屈的气,还未开口就见花袭人背手而站,下巴轻扬缓缓看向周围的人,气势如虹。 “再说,本郡主瞧着,不懂规矩的,不止本郡主一人吧?” 花袭人是从一品的封号郡主,仅比一品的公主低了一阶,所以除主位的三名公主,其余人也要按规矩向她行礼。 李嫣然垂眸上前一步,微微屈膝。 “见过嘉乐郡主。” 其余想看花袭人笑话没看成的人,也只能跟着不情不愿行礼,声音参差不齐。 “嗯,各位免礼。” 花袭人笑眯眯摆摆手,转身看向三公主旁边的空位,长袖一甩施施然走过去坐下,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 众人有些错愕,议论纷纷,目光集中到一个蓝衣裙女子身上,只见她皱起眉头。 “嘉乐郡主,那是我的位置,你的在这边。” 花袭人顺着她指的下座位置,扬眉抿了口茶。 “你是?” 蓝衣女子扬起下巴,“我是这个诗会的主办人,薛清晚。” “哦,国舅爷家的千金,皇后娘娘的侄女。” 薛清晚嘴角上扬,居高临下等着花袭人自觉让位。 花袭人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小巧的茶杯。 “薛小姐几品?” “……什么?” 薛清晚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上浮起怒色,“你什么意思?这与品级有何关?我是主办人,宴会的位置理应全由我安排……” 哐啷! 花袭人手中的杯子突然掉落,洒了小半杯茶水出来,只见她不慌不忙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丢下。 “大公主,臣女还是先告辞吧,这京中规矩臣女知道的实在是少,都不知道从一品的郡主,不能上主座,真是该进宫请陛下责罚了,臣女告退。” “……站住!” 元玥皱眉开口,咬牙切齿,这死丫头动不动就搬靠山,还是她不能违抗的靠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花袭人才是父皇亲生的! 听说这死丫头如今还搭上了如日中天的李兰,今天她来就是受母后所托,要让花袭人成为京中笑柄,再无出头之日,若此刻放人走了,她岂不白费功夫。 “清晚,你去坐那边,嘉乐就坐这里。” 薛清晚愕然,被表姐瞪了一眼,只能恨恨跺脚,走到那个故意摆在风口的位置坐下,感受众人嘲笑的目光,满脸羞愤咬碎了银牙。 才走两步的花袭人失望翻了个白眼,只能又走回去坐下,懒懒托着腮叹气。 这劳什子鸿门宴,真特么的无聊…… ………… 第63章 耍嘴皮子 旁边桌的元玲狠狠盯着少女那截雪白的手腕,下意识把自己有些黄黑的手背给遮起来,心口憋得死疼。 就是这个贱商出身的丫头,居心叵测谄媚父皇,才把属于她的父爱全给夺走了! 哼!看你今天身败名裂之后,还能不能在京城待下去! … 丝竹声声,宴席满座,众人品着美酒佳肴,交头接耳低声细语,目光不时大多落在那个专心吃饭的少女身上。 花袭人三两下把桌上最多三块东西的小碟子清完,抬手叫了旁边的傅清来。 “加个花雕醉鸡,还有酱香肘子,唔,再加个鲜炒笋尖吧。” “是,郡主。” 元玲嘲讽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周围的听到。 “嘉乐郡主这是几日没用饭了吗?” 众人一顿,悄悄看过去,花袭人一脸无辜点点头。 “前些日子光顾着替陛下准备养生房的事,还真少吃了几顿,公主和薛小姐不会介意我吃的这几两银子吧,如果介意的话,待会我自己结账就行。” 陛下近日精神抖擞,在朝堂上还当众夸过嘉乐郡主打造的养生房,早传得沸沸扬扬,连宫里太医都赞誉有加,还吸引了不少皇亲国戚去花府打听。 元玲气得心口疼,“……谁管你吃的那几两银子!真是粗鄙,尽吃些大鱼大肉……” 花袭人丝毫不恼,直起身子妖娆摆了个S形,边凉凉打量元玲颇为圆润的腰身。 “没办法,我向来胃口大,又怎么吃都不胖,我爹娘都愁死了,哪像三公主好福气,吃那么一丁点就猪圆肉润的。” 几道细细的嗤笑声响起,元玲最介意自己的相貌身材,一下涨红了脸! “花袭人,你敢嘲笑本公主!” 花袭人悠然耸耸肩,“此话怎讲,我说三公主好福气呢,不然三驸马也不会对公主从一而终,死心塌地了。” 众人掩嘴低头,三驸马是个碌碌无为的浪荡子,与三公主同床异梦,逮着机会就流连花街柳巷,夫妻俩不是打就是闹,在京中广为人知,花袭人这反话说得,可不是火上浇油? “你!花袭人你放肆!” 元玲恼羞成怒,拍案怒斥,要不是身后婆子拦着,都准备朝花袭人扑过去了。 而始作俑者还在悠然品茶,目光落在沉默的元玥脸上。 “唉,说好话也不对,大公主,看来我说什么都是错,我还是下楼吃了饭回家吧。” 元玥可算领教这个小丫头的尖牙利嘴,牙关紧了紧,扫了眼怒气冲冲的胞妹,眼里带了几分嫌弃。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清晚,酒席撤下吧。” 食不知味的薛清晚早已等得不耐烦,连忙起身应下,边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最后看向花袭人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得意,还有嘲讽戏谑。 哟,这是要开干了。 花袭人跪坐得有点脚麻,干脆坐下盘腿,兴致盎然看着侍女们拿进来的文房四宝等物件。 元玥挺直腰背,姿态优雅抚了抚桌角瓷瓶上插着的几株梅花。 “诗会的规矩不用本公主多说了,如今已入冬,昨夜也恰逢初雪,那各位便以雪花与寒梅为题,赋两首诗吧,限时三刻钟,按照往例,本公主会对前三名优胜者加以赏赐,以表赞扬。” “是,大公主。” 众女子屈膝行礼,大多面带了喜色,若得了大公主的赏赐赞扬,日后说人家都能被人高看几眼。 “诶,我点的菜,这边。” 花袭人突然抬手挥了挥,端着托盘走进来的两个婆子走到跟前,有些踌躇看着桌面。 矮桌不大,上面已经摆放好的笔墨被花袭人一把推到一边,笑眯眯拍了拍手。 “放下吧,谢谢。” 婆子有些惊吓到,快速扫了眼周围的桌子都整齐摆着笔墨,但见少女笑盈盈的脸,只好依言放下,心中暗道怪哉。 世家小姐为了吃的丢开笔墨,她还是头一回见…… 缓过气的元玲如鲠在喉,阴戾盯着开始进食的少女,“花袭人,作诗限时三刻钟,你是打算交白卷吗,还是说,你肚子里只有大鱼大肉,半点文墨不识?” “……”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碗筷相碰声,元玥眯起眼,盯着少女淡定自若,丝毫不乱的举止,心底暗暗起了警惕。 这丫头才十六不到,竟有如此这般的镇静从容,可见心思深沉狡猾,怪不得能哄得向来对晚辈不亲近的先太后多年疼爱,还能维持父皇对她的喜爱不衰,看来这套常用的言语攻击是无用了,得想别的法子。 只可惜她忘了身边有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引子,尖锐的嗓音让众人都微皱了眉头。 “花袭人!本公主在跟你说话!你聋了不成!” 花袭人一个眼神,傅青站出来,态度跟她主子一样,拽得二五八万。 “回三公主的话,我家郡主听从先太后教诲,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的。” “……” 说起嘉乐郡主身边的傅青,又有一段话要说,传言这小小侍女是前朝某位大臣之女,家人死完之后才到了嘉乐郡主身边为侍女,样貌上乘,聪慧过人,皇帝爱屋及乌,对其颇为赞赏,如今还是闫俞钦闫主司认的义女,太监总管高让认的孙女,京中有些高攀不上郡主的富贵人家,都曾退而求次上门提亲,还是以正妻之位相待,可见她身份不比一般侍女。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下人,本公主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傅青耸耸肩,半跪坐下为花袭人布菜,边歉意对京剧脸元玲笑了笑。 “三公主赎罪,那奴婢不说话了,您等我家主子吃完饭再回答您吧,主子,这醉鸡不错,您尝尝……” “……” 元玲气得冒烟,脸色铁青抖着手指向旁若无人的主仆俩,怒声大吼,“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 “够了!” 元玥突然冷冷开口,深吸了口气坐下。 “既然嘉乐郡主要用饭,就先等她用完再开始吧。” 元玲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错愕不已,“皇姐?!” 这么顺摊? 花袭人和傅青对视,默契眨了眨眼。 这是耍嘴皮不管用,要使什么别的阴招了。 ………… 第64章 当众尿了 于是乎,雅致的大厅里安静无比,几十个人眼睁睁看着花袭人优雅吃了两碗饭,半只醉鸡一个肘子,才放下银筷,净手漱口,再喝了两口茶。 “傅青,这肘子不错,待会打包两个回府里加菜。” “是,郡主。” 元玥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燥火,还有隐隐的尿意,放下茶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嘉乐郡主,现在总可以开始了吧。” 花袭人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点点头,“抱歉,那开始吧。” 众女子喝茶喝了半时辰,憋尿都不好意思去解,听到此话都松了口气,连忙开始誊写早已想好的诗句。 花袭人托腮,苦恼想着小学教本书上哪首诗是关于冬天的。 喵的,吃饱一困啥都想不起来了。 早已在角落等候的白脸书生飘过来,一脸欣喜,“老大,这等小事应该让小弟代劳哇,您说,您要悲壮气势的,还是夺人眼球的,还是小意温柔的?” 白脸书生叫程凉生,生前因为身体不好,在备考科举期间,劳累过度虚弱而亡,死得那叫一个冤,未能考科举就成了他的执念,死后阴魂不散,至今还喜欢溜进考场里晃悠。 “一边去,老娘没想当那劳什子闲得慌的才女,蒙混过关而已。” 程凉生失望垮下肩膀,他还想大展身手,惊才绝艳一番呢。 元玲在一边,听到花袭人嘴里呢喃着什么老娘才女,不屑嗤了一声,眼里尽是恶毒。 等这小贱人落魄,她一定将其扒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 …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元玥缓缓诵读纸上肆意潦草的字体,神情由开始的嘲讽,慢慢转为凝重,凉凉扫了一眼薛清晚。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众人细细斟酌,神色都带了惊讶,目光也不时看向薛清晚。 她不是到处跟人说,花袭人半点学识不通,是个粗鄙不堪的商家文盲吗? 薛清晚脸涨得通红,腹部也涨得快忍不住了,使劲憋着尿意快步走到元玥身边,拧着眉头看纸上的字,感觉元玥冰冷的视线,脸由红转白。 怎么可能呢,花家那个粗使婆子明明信誓旦旦说,花袭人从小就只爱金银财宝,家里人又宠溺,根本没读过几本书的! 花袭人勾起嘴角看好戏,她在这确实没读过几本书,但现代红莲可严厉的很,还请过个老教授,逼着她十八岁前就学完大学常规课程。 她来到这里还不会说话就会写字,所以闫甄也没逼她,只是教她将简体字翻成繁体字而已,并且她还特意了解过,这个时代没有她偶像唐寅,那李白王安石也没有的了。 小学课本上的诗,她还是记得一些的。 “……这,这诗是作出来了,可这字,也太磕碜了吧?” 花袭人忍俊不禁,“你们是考诗,还是考字啊?” 不少人暗暗表示赞同,你要诗人家作出来了,临了还提什么字磕碜,不觉有点强词夺理,太小家子气了嘛…… 当然,也有不少人伸长脖子,想看看嘉乐郡主的字有多磕碜。 元玲死死咬着牙,精心准备的满肚子骚话无处发泄,圆盘大脸青红紫绿蓝都集齐了,可谓壮观。 而元玥都不知道几回深呼吸了,缓慢将宣纸放下,僵硬扯起嘴角看向悠然自得的少女。 “看来嘉乐郡主的确才貌双全,本公主倒是小看你了。” 花袭人微笑,“不敢承大公主夸奖。” “……呵,嘉乐郡主,以后我们还会有见面切磋的机会,走。” 元玥都快维持不住尿意,说完绷着脸转身,快步往电梯口走去,身后元玲狠狠瞪了花袭人一眼,才甩袖跟上。 “花小姐,你的诗很不错。” 花袭人抬眼,对上一双清澈温和的眼眸,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仿佛不存在的的二公主元舒。 据说元舒的亡母林美人出身低微,元舒在宫里几乎是没有地位的,成年之后被赐婚给一个四品通判家的长子为妻,连自己的公主府都没有。 “……谢二公主夸奖。” 三位公主走了,薛清晚面对众人异样目光,恼羞成怒,加上快爆炸的膀胱,几乎咬碎银牙气冲冲往电梯口走。 花袭人唬了一跳,连忙招手,“欸,薛小姐,您是主办方呀,结账了吗?别耍赖让我买单啊,我可没钱的……” 薛清晚一个踉跄,猝不及防扑倒在末座的矮桌上,鼓胀的腹部好巧不巧撞上歪倒的花瓶身,全身汗毛竖起,痛苦闷哼一声! “……!” 薛清晚还维持撅着屁股扑腾的状态,而她身后的蓝色裙子,深水色迅速洇开,成片的抽气声传来,人群中不少人掩了嘴,双眼大瞪。 薛清晚好不容易被丫鬟扶了起来,已经羞得一佛升天,七窍生烟,转头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花袭人,你给我等着!!” 只见这个以优雅才女出名的薛家小姐,粗粝着嗓子吼完,扯着湿透的裙摆,突然非常用力呸了一口唾沫,走进坐梯还狠狠踹了一脚门,那如村妇撒泼般的粗鄙行为,吓呆了众人。 花袭人也没想到一句话功夫会把人气出尿来,无辜眨眼挠挠头。 “……我是真没带钱啊。” 合上的坐梯还传出薛清晚崩溃的尖叫声,大厅里气氛挺尴尬的,在场的人也忙不迭冲花袭人低声告辞,逃跑一样走楼梯离开。 大厅转眼就空旷了,就剩下四个女子,面面相觑片刻,接连响起笑喷声,那个明艳红衣女子软倒在矮桌上,按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薛清晚被气出尿了,哇哈哈,她当众尿了!哈哈,哎哟,肚子好痛!” 青衣女子连连摆手,“哈哈,想不到她薛清晚也有今天,不行了,我快笑死了!哈哈!” 浅白衣裳的女子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五官英气,气质冷酷,此刻低着头捂嘴猛抖肩膀。 紫衣女子看起来收敛些,抬袖掩着嘴,强忍着不笑出声,看向一脸懵逼,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花袭人,差点又没忍住笑意。 这个嘉乐郡主,真的太有趣了! ………… 第65章 友谊的小花苗 “……郡主恕罪,让你见笑了。” 紫衣女子上前,声音里微带了歉意。 红衣女子爬起身,扭着双腿走到花袭人面前,笑嘻嘻大大鞠了个躬。 “嘉乐郡主,您太厉害了!我方沐雪对您真佩服到五体投地!” 青衣女子也挤过来,眉眼弯弯声音娇俏,“嘉乐郡主,您收我为徒吧,青青也想学会靠说话气死人的本事!” 花袭人挑眉,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还未请教四位姐妹是?” 紫衣女子上前盈盈屈膝,“通判张家长女张文慧,见过郡主。” 青衣女孩一脸灿烂笑容,“我爹是翰林院的文职官员,我叫蒋青青。” 方沐雪一脸亲昵凑到花袭人跟前,“郡主忘记我啦?我爷爷是宫里的方太医,有一次在宫门口你跟我爷爷说话,我在马车上跟你打招呼那个呀。” 花袭人恍悟点点头,“抱歉,当时隔得挺远,没认出来,那天你也穿红衣来着。” 方沐雪连忙点头,“对对,就是我。” 白衣女子上前,酷酷一拱手,“我叫余露,家父是余奎将军。” 花袭人讶异,脸上带了丝兴奋,“余奎将军?我听过许多将军的胜仗事迹,对将军十分敬佩向往,若不是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我都想上门拜访以解心中的仰慕了,今日得见你,果然有将门风范,英姿飒爽,虎父无犬女啊。” 余露愣了愣,很惊讶。 元国向来重文轻武,她也因为武夫之女的身份,备受贵女圈排挤,听惯了那些冷言风语,再听花袭人异常激动的赞誉,着实让她心有暖意。 “谢郡主。” 寒暄几句,花袭人捂了捂肚子,咧嘴一笑。 “那个,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你们不憋得慌吗?” 四人一愣,你看我我看你,齐齐喷笑出声,五个年龄相当的女孩,无形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产生了友谊的小花苗。 ……… 宫殿里,元玥元玲脸色阴沉,薛清晚伏在皇后膝盖哀哀哭泣,身边还放着一顶白纱帷帽。 “这个贱丫头竟然敢羞辱本宫的人!” 皇后狠狠拍上案桌,脸色苍白,少了厚重的胭脂水粉遮掩,老态尽显,激动又呛了口风,连连咳嗽。 “母后息怒,钱嬷嬷,快去请太医!” 元玥皱眉替母亲拍着后背,边冷冷扫了眼还在哭丧的薛清晚。 “哭什么,没得惹母后生气,若不是你消息错误,怎会闹出后面那些事来?” 元玲怒声附和,语气都带着嫌弃,“就是,如果不是你信誓旦旦说消息属实,我和皇姐也不会出那个丑,这些天门都不敢出,那个贱丫头还凭两首诗,被博学监给递了请帖,要去参加下个月的畅诗会呢!” “什么?咳咳!“ 皇后费力顺着呛疼的嗓子,拉风箱般喘着粗气,满脸愤怒。 “畅诗会是本宫父亲当年亲手创立的,是谁敢私自请这个小贱人去的!当本宫死了吗!去,去把那些长老都给本宫叫来!” 元玥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母后,外祖父过世多年,博学监早二十年前就归拢为国学院一派,那些倚老卖老的夫子,清高倨傲得很,如何会来?” 皇后一个晃神,才想起这些事来,更加怒意攀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翻了白眼,得亏太医急急赶到,施了针熏过艾,才缓过气来。 老太医忍着心底不快,语气郑重嘱咐,“娘娘,您原本只是小小风寒,如今都伤及肺腑了,微臣再三叮嘱,娘娘要心平气和,切勿焦虑劳神,动气动怒,还望娘娘遵医嘱,万分保重啊!”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按着胸口怒瞪,“庸医!既是小小风寒,为何迟迟拖到伤及肺腑?本宫要你这庸医有何用!滚出去,叫郑中亲自过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李兰快踩她头顶上了,怎能不焦虑不动怒! 老太医沉默退下,元玥替母亲顺着气,喂她喝下半杯润喉汤,温声劝慰。 “母后别急,其实今日女儿进宫,除了说那小贱人的事,还有一事想与母后商量,阿玲你带清晚去偏殿洗把脸吧,钱嬷嬷去备些点心。” 寝殿里只剩母女两个,皇后缓慢吸着气,看向打小出色让她骄傲的长女,“阿玥,你想说什么?” 元玥微笑握着母亲的手,眼里尽是算计。 “先说那个贱丫头,母后放心,其实从几日前得知她会去博学监赴宴,女儿就已经想好了法子对付她,定会让她身败名裂,永不能翻身!” “第二,是女儿为母后想好了用来对付李兰的法子。” 皇后瞪大眼,忙不迭追问,“你快说,只要能将那贱人拉下马,母亲付多大代价都愿意!” “别急,母后,李兰如今能在父皇面前得脸,皆因为她一时运气好,有了四皇子和七皇子,您忘了以前她毫无所出,伏在你裙摆下卑躬屈膝的模样吗?” “而咱们的大皇兄和三皇兄就败在自小带病的身体上,但是母后别忘了,您是父皇的正妻,按例,后宫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尊称您为一声母后,您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嫡母。” 皇后直起身来,听得十分认真。 “母后,年前病逝的卫嫔,出身不高,本家也远在外地,她所出的五皇子只比元琮小了两个月,同样是个聪明好学的,颇得父皇看重,往日里只因生母懦弱,谨小慎微罢了,但若是他到了母后膝下,那对他对母后,何尝不是件极好的事呢?” 皇后细细思量,精神都好了些许,缓缓点头。 “不错,本宫不止一次听到陛下夸元励聪慧,只是言语间惋惜他有个不争气的生母,对,若本宫要了他过来,悉心教导,给他撑腰,那他不就可以成为本宫手中的剑了?” “只是有一样,元励已年近十五,心性已定又聪慧过人,他会不会和本宫不同心?本宫又该用什么来掣肘他?” 元玥不屑一笑,“这个母后大可放心,一个毫无背景靠山的皇子,若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却推拒不要,那么就白白枉费他聪慧过人的虚名了。” “……好,母后听你的。” 元玥心下暗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 第66章 大案 冬日到了,又是泡温泉的最佳季节。 南郊天上人间,泡在热泉中的花袭人闭目养神,舒展身心,旁边是四个新交的小伙伴。 方沐雪舒服在水中转了个圈,感叹道,“袭人,你这别院也太漂亮了,名字也特别,天上人间,多有创意,你自己起的吗?” “嗯哼。” 蒋青青从前方假山顺着滑溜的弯道滑下来,欢快扑腾着手,兴奋异常,“我的天,袭人姐,好好玩啊!” 张文慧打量周围别具风格的装潢,满脸赞叹。 “袭人,这天上人间是谁设计装潢的?真的特别有新意,你们看那躺椅,还有这叫滑梯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太新奇了。” 花袭人懒懒开口,略微得意,“多谢夸奖,这天上人间是我幼时父亲送我的礼物,设计者正是在下我。” “真的?哇,好厉害!” “袭人姐,商量个事,我母亲也有个院子,虽然小了些,但你能不能给个装潢图纸什么的,让工匠也替我弄个滑梯,太好玩了!” “我也要!” 傅青和丫鬟端着几个托盘走来,暗笑一声,还没让你们看附近兰贵妃给的蘅芜苑呢,那才叫真正的豪华奢靡。 “姑娘们,吃点小零食吧,还有暖奶羹。” 几个底座厚实的托盘浮在水面,随着波纹飘向几人,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和莹白晃动的奶羹,旁边还有雕刻成花朵形状的小圆蜡烛,弥漫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这又是什么?唔,好香,这蜡烛上面有梅花瓣耶,好漂亮呀!” “这奶羹好嫩滑,好香甜!袭人,这怎么做的?” 花袭人挖了勺奶羹,熟悉的甜香味在口中漫开,舒服叹了口气。 “这是傅青的独门绝技,不外传,想吃只能找我,嘿嘿。” “啊?太小气了……” 吃过点心又泡了会,几人上岸换了干衣裳,裹着软绵的浴袍坐在池子边上的长椅,开始学花袭人在小炉子上烤红薯烤花生,忙得不亦乐乎。 “袭人,下个月的畅诗会,我去你府里接你一道去吧。” 在场五人,有畅诗会请帖的,只有张文慧和花袭人。 “好,你来我府上,坐我新设计的马车去。” 方沐雪和蒋青青唉声叹气抱怨不能去,而余露则微敛了眉头。 “我觉得,经过上次诗会的事,她们那几个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要留个心眼。” 张文慧点点头,“我也这样想的,薛清晚载了那么大个跟头,不可能会去,但大公主三公主是必然出席的,畅诗会我参加过两次,里面的环境也比较熟悉,我会一直和袭人寸步不离,这样若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也能帮忙阻止或避免。” 方沐雪连连表示赞同,“对对,我听说那博学监规矩严得很,除了有帖子的那个人,连丫鬟随从都不能跟进去的,文慧姐,你可绝对不要让袭人落单啊。” 花袭人哂笑,“你们愁什么呀,我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那是,若还有人刁难你,你就发挥你的嘴皮子功夫,再把她们气尿,哈哈!” …… 花袭人进了趟宫问安,陛下精神抖擞忙活朝政,她陪李兰说了会话就出了宫门。 阳光正好,花袭人吩咐车夫绕路西街,经过刑部大门外时,恰巧看到花维和几个同僚在说话。 “大哥。” 花维转头,惊讶看着马车窗口里笑盈盈的妹妹,见几个同僚伸头去看,立马上前扯下帘子遮住。 “小祖宗,这地方也是你随便来的,不是进宫了吗,怎么绕这边走?” 花袭人掀开一条缝,好奇打量威严肃穆的大门,好家伙,密密麻麻的鬼影啊。 “家里几个小萝卜头要玩具,特意叮嘱了西街的那铺子才有,我这不是顺过来嘛,大哥,这就是刑部呀,好庄严的感觉。” 花维无奈又扯上帘子,“你可别淘气,这里杀气重,不该女孩子来的,还有西街那边人多杂乱的,乖,大哥待会就买回去,你别乱跑,赶紧回家。” “人家快闷死了,看看也不行嘛。” 花袭人锲而不舍又掀开一条缝隙,说着话边眯眼扫了眼花维身后。 “大哥,可是有什么严重的案子?比如死了不少女人的案子?” 花维瞪大了眼愣住,随后转身冲几个同僚挥挥手,见人进去才上了妹妹的马车。 “袭人,你怎么知道的?” 花袭人耸耸肩,“大哥,我不是正常的孩子,具体原因你也别问,你当我是猜的吧。” 花维无奈摸了摸小他二十岁妹妹的发髻,“别总说这些傻话,我妹妹聪明伶俐,比谁都正常。” “上个月有人在西街一处荒废的园子里,发现了人骨,我们赶去竟挖出十几具女性尸骨,有两具还是刚死不久的。” “我们查了半个月,毫无所获,不是没有线索,只是每条线索最后都无疾而终,实在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花袭人挑眉,“大哥是觉得,有人暗中使了什么手脚?”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们暗中细查过各项文件口供,但没什么发现,只可惜王爷不在京城,若他在,肯定会有更好的法子……” 花袭人倒是许久没想起元罗了,脑海中出现他回眸那一笑,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大哥,你先回去忙吧,我肚子饿了,去吃点东西。” 花维早习惯了妹妹说东变西的性子,对车夫和双胞胎嘱咐一番,才目送马车走远。 而马车里,将军和丽茵已经把两个女鬼抓来,丢到花袭人面前。 “呜呜,别杀奴家呀~” “奴家好害怕呀~” 花袭人翻了个白眼,“你都死了我怎么杀你,说吧,怎么死的?” 俩女鬼惊恐扫了眼将军夫妇,还有身后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小鬼,吓得抱在一起猛抖,哭哭啼啼道出实情。 柳玉,柳梅是被一个商人家养的瘦马,受过训练,比一般青楼花娘多花样,专门供那些有特别爱好的贵人玩乐。 三个月前,姐妹俩被带到西郊的一个宅子,侍候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之后就是受尽折磨,窒息而死。 花袭人托腮听得好认真,“养你们的商人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地方养着你们的?” “奴家只知道他叫洪爷,很少见到他,平日里奴家和姐妹们都是由两个叫姨娘的女人教导,出门都要被蒙上眼睛绑着手脚,所以住哪或者要去哪,奴家都是不知道的……” 嘶,这么神秘? …… 第67章 静候大鱼 花袭人摸着下巴思索,再追问。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呢?你们临死都没看到他的脸?死后为什么不跟着他反而跟着我大哥?” 姐妹俩摇摇头,满脸恐惧,“那男人很可怕的,因为奴家发现他的腿好像有点怪怪的,就多看了两眼,他就发狂大吼着来掐奴家的脖子,呜呜……” “奴家两个被掐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浑噩噩就跟着尸体被困在那园子里,之后,就是刚才那位大人来了园子,奴家没有恶意的,只是觉得大人身上的杀气没那么重,才跟着他的……” 花袭人啧了一声,“就知道一个人叫洪爷,地点不知,凶手不知,那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其他尸骨的鬼魂呢,你们没见过?” 姐妹俩摇摇头,楚楚可怜,“不知道,园子里就奴家姐妹两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他们也说这些旧尸骨无魂。” “程凉生,你们出去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出来。” “是,老大!” 姐妹花惊奇看着一溜烟不见的众小鬼,连忙跪下磕头。 “小姐,您留下奴家姐妹吧,若能知道凶手是谁,奴家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反正查出凶手后姐妹花也会消失,花袭人懒得解释,摆摆手让将军把人带进空间。 “阿sa,阿娇,去南街吃烤鸭。” …… 三日后的黄昏,西郊马街来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一间客栈前。 马车虽不起眼,但走下来的三名女子却让众人看直了眼。 为首的少女一身朴素无华的粗布衣裳,乌黑长发绑着素色头巾,挡住了额头,手持帕子掩着口鼻,但露出的那双潋滟大眼,清纯带着魅惑,水当当的带着微红,让人不自觉就起了怜惜。 另外两个差不多装扮举止,背着两个陈旧的包袱,都是身段窈窕,双眼微红,似乎遭受了什么伤心事。 如此三个惹人怜爱的妙龄女子一起出现,看惯了街上粗鄙妇人的男人们,像嗅到香味的狼,忙不迭丢下活计,都跟着挤进了客栈。 打瞌睡的老掌柜被前面一群人吓到,“……客官住店还是用饭?” “掌柜的,麻烦给我们开一间房……” 为首女子还是掩着半张脸,声音婉转娇柔带着鼻音,夹带着两声抽泣,差点软了后面一众狼狗的腿。 “哦哦,好的,客官可要在房中用饭?” 女子窘迫低头,手碰了碰怀里,踌躇不决开口,“掌柜的,房间住一晚多少钱……” 众人恍然大悟,老掌柜语气带了丝怜悯,“你们三个人的话,房钱要一两五百钱,用饭就要看什么菜式了,十文八文的馒头米汤也有。” 女子眼睛都湿润起来,“……掌柜的,有更便宜点的房间吗,我们姐妹来京城寻亲的,身上钱银不多……” 老掌柜叹了口气,“楼下那些房间倒是便宜,但都是马夫男人住的,你们三个小姑娘如何住的,这样吧,老夫收你们一两房钱就行,馒头米汤白送给你们。”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谢谢!” 女子欣喜一笑,连忙掏出些碎银铜钱,谨慎数了两遍才递给掌柜,不经意拿开了一下帕子,那半边绝美晶莹的脸蛋,小巧玲珑的鼻子,嫣红丰满的朱唇,让众人捂着胸口倒吸了口气。 “哎呀,大冬天吃什么馒头呀,三位姑娘,我请你们吃!掌柜的,房钱也算我头上,给姑娘们好酒好菜的上!” 粗犷的声音传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舔着笑脸凑过来,痴迷深吸了一口美人的香气,满脸淫秽。 三个女子惊吓掩着嘴后退,连忙看向掌柜和众人,眼里带着楚楚可怜的恳求,瞬间引起众人的爱心。 “哎呀,梁大牛,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还请人吃饭呢,问过你家那母老虎了吗?” “就是,你倒是先把钱拿出来再说,掌柜的别信他啊,待会他赖账你亏死!” “掌柜的,我这有两百钱,给姑娘们做几个小菜送去吧,可怜见的……” “我也给一百钱!” “我也给一百……” 老掌柜似乎有点震慑力,拐了眼灰溜溜的梁大牛,吩咐小二带人上楼,边收下各人捐赠,拍着胸口保证照做。 众人目送美人袅袅婷婷上楼不见,才兴奋议论着逐渐散开,其中两个瘦小的男人面带思索,对视一眼才匆匆离去。 楼上,送菜的小二晕乎乎走出房间,傻笑着差点撞到柱子。 房里,花袭人丢下帕子,吸着气猛朝红肿的嘴巴扇风。 “你用的什么辣椒水,妈呀,香肠嘴没知觉了!” 傅清也呛得不轻,吸着气大舌头,边拿出包袱里的绒衣,“去厨房随便拿的,辣辣也好,不然大冬天穿这身单薄粗布衣,得冷死,赶紧穿好。” 李云裹上外衣站在窗边,透过缝隙警惕看着楼下街道,“小姐,果然有个人在站岗。” 花袭人吸气打量着房间,“李兰在外面了吗?” “嗯,就对面街道老树下,小姐,又多了两个人接头。” 花袭人凑到缝隙看下去,天色昏暗,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三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手边忙着无关紧要的事,眼神不时扫上来。 “程凉生。” 程凉生飘出来,“老大放心,翠花带着烟鬼和柳玉柳梅跟着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去了,下面三个我们看着,还有防着别个不知死活色鬼的,绝对不会有闪失。” “好,那就静等大鱼上钩吧。” …… 清晨的柔光洒进窗台,花袭人翻了个身,睁开眼见李云依旧站在窗边。 “一晚没动静吗?” “没有,三人守了一晚,没见其他人。” 傅清也起了,失望伸了个懒腰,“翠花他们也没回来,通风报信要跑这么远?” 李云突然动了,“小姐,来了!” 花袭人凑过去看,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在大门外停下,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打扮富态的女人,快速和看守的三人对视一眼,进了客栈。 翠花转眼飘上来,“老大,我们跟着人去到南郊一处叫凌烟阁的小院,柳玉柳梅说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洪爷,女人是培训她们的姨娘。” 花袭人勾唇一笑。 “嘿嘿,大鱼来了,化妆吧,Action!” ———— 第68章 大善人洪爷 外面响起敲门声,装扮妥当的三人对视一眼,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傅清半掩着脸打开门,被沾了辣椒水的帕子熏得眼睛发红,故作疑惑看向门外两人。 “你们,找谁?” 出乎众人意料,洪爷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微胖的身材,和蔼的笑容,乍一看毫无威胁。 旁边的女人素装淡雅,笑容温婉,目光不露痕迹在三人身上打转,对上花袭人那双微红大眼,神色都带了几丝欣喜。 “姑娘,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姓洪名芸娘,这位是我大哥,是个闯南走北的商人,也是个街知巷闻的大善人,昨晚无意听闻三位姑娘远来京城寻亲,几乎连饭都吃不起,不免起来怜悯,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们。” 洪爷及时露出一副悲悯天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幼时家里贫困,我兄妹俩也是吃过这穷苦头的人,实在看不得人间疾苦啊。”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相老实的仆妇,忙不迭你一言我一句说起来。 “姑娘,洪老爷真是个大善人呢,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外搭粥棚的!” “对呀姑娘,你们别害怕,我们可以作证的,这洪家兄妹喜欢做善事是出了名的,不信你去门口拉个人问问……” 花袭人微眯起了眼,帕子下嘴角微勾,扭着身子像没骨头似的移过去。 连跑龙套的都备上了,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如果不是那些闪着精光的眼睛,滴溜在她们腰身上打转的话,她差点信了。 “……谢谢两位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们姐妹心领了。” 洪芸娘笑容更温柔了,语气带着怜惜,“什么功不功的,又不要求你们回报什么,我都打听过了,你们身上的银子连今晚的房钱也付不起了呀,这可咋办?” 花袭人帕子碰了碰眼皮,瞬间湿润,语气哽咽,“……我,我们等会就进城去找二舅,应该,应该会找到的……” 傅清发挥演技,捂着鼻子呜咽一声,“可是妹妹,咱们连二舅住哪都不知道呀……” 洪爷眼里闪过惊喜,摇头叹息,“连住哪都不知,京城那么大,找个人何其容易啊?” 洪芸娘心疼点点头,“可不是,再说这西街人龙混杂的,你们三个姑娘家住这实在不合适,若惹了那些流氓痞子,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傅清辣的挤出几滴眼泪,又怕又急,“那,那我们可怎么办呀!家里的房子也塌了,我们找不到二舅也回不去啊!” 花袭人蹙着眉,看向洪芸娘的眼神挣扎带着犹豫,欲言又止。 洪芸娘心下一松,语气更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唉,真是可怜的孩子,这样吧,我在街尾那有个小院子,虽然简陋些也能住人,若你们不嫌弃就先过去住下,等找到你们舅舅再搬走,如何?” “……” 几个跑龙套又发挥超常演技,把兄妹俩快夸成菩萨了。 姐妹三个面面相觑,最后花袭人才上前,拿下帕子,侧着脸微微屈膝。 “那,那就麻烦恩人了,谢谢。” …… 三人无比顺摊跟着兄妹俩上了马车,楚楚可怜透露凄惨现状之余,顺便千恩万谢善心的贵人,将兄妹俩心底那丁点疑虑也给彻底打消,直叹捡到宝。 院子在离街尾几里路的竹林旁,独栋,周边都不见一间民宅,花袭人一副乡佬出城的模样,满脸惊诧四处看,扫过大门和左边侧门站着的几个男仆。 洪芸娘也没做得太过,温声安抚一番,要了花袭人随口胡诌的二舅名字,便拍胸应下会帮忙找,让三人安心住下,还贴心留下两个仆妇,出门给几个男仆使了眼色,才上了等在门外的车。 “老爷,都安排好了。” 洪爷才睁开眼,哈哈抚胡一笑,眼里尽是兴奋,“正头疼怎么应付那位呢,这可巧了,白捡了这么好一个宝贝!” 芸娘笑着点头,啧啧称赞,“真是宝贝呢,特别是那个妹妹,长得是真俊啊,奴家开始还纳闷呢,那脸蛋那小手可不像是乡下丫头,刚才就套了些话,原来她们父母是乡镇里的商户,有点小钱,只是年中路遇强盗被杀了,家里就乱了套,抢的抢,偷的偷,家里房子都被搬空了。” “这不,姐妹三个长得花容月貌的,可不惹人惦记?没办法只好上京寻亲,钱银养出来的女孩哪知道世道险恶,路上被偷了包袱,所以才落魄至此呢。” 洪爷莫名觉得车厢里有点冷,披上外衣笑着摆摆手。 “她们以前如何,都过去了,现在到了我们手里,自有我们做主,把人给爷仔细看好了,晚上再动手,把人带到凌烟阁去,千万不可磕着碰着,特别是那个最美的妹妹,知道吗,现在先去趟北街。” “奴家晓得的,爷,现在就去找那阉人吗?您不是说刑部如今满城盯着,不适宜见那位吗?” 洪爷摇摇头,“没办法,那等身份的贵人,只管享乐,风头刚过就让那阉人催爷两次了,口味又叼,玩惯了那些阿弥奉承的,如今就要这些青涩不懂事的,还手下不留情,若不是他身份高,给的酬劳又多,爷都舍不得把这罕见的美人送出去,有没有命回来都难说……” …… 房间里,等两个仆妇出去,丽茵才把刚才车里听到的那番话说出来。 李云蹙着眉头,“小姐,我们午后就走吧,她们说晚上动手,还不知道会不会找帮手来呢。” 花袭人推了推遮住额头红痣的头巾,思索摸下巴,“身份高的贵人,为他做事的是阉人,那应该是皇家人,但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证据还不够,我总不能现在回去跟我大哥说,这些消息都是鬼打听回来的吧?” 丽茵点点头,“我已经让翠花他们跟着马车去,估计见了那阉人,就会有线索,只是他们没说晚上要用什么手段弄你们去凌烟阁,只怕防不胜防。” 花袭人嗤了一声,“就凭两个婆子和外头那几个番薯,能将我如何,安全问题你们就不要担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到那个贵人是谁,我大哥能不能得罪,再决定是由我大哥依法抓捕,还是由我私下解决。” 李云有些着急,“若是今天还没查到那人是谁,难道小姐真打算去凌烟阁那种地方?” “暗娼院子而已,有何去不得的,柳玉柳梅不是说那里还有许多女子吗,也是要救出来的不是,对了,她们姐妹俩在哪?” 丽茵耸耸肩,“跟着翠花呢,找她们自己的仇人,自然勤快得很,不过我发现,她们对洪爷倒是没多大仇恨,害我还防着她们一个冲动把人弄死了。” “这个当然咯,她们姐妹原就是被卖到青楼的,洪爷买她们回去,免了被千人睡的命运,好吃好喝教养着,服侍的也是有身份的人,相比之下,她们还算因祸得福呢,只是倒霉碰上个变态罢了。” 李云到现在还是不习惯主子惊世骇俗的洒脱言语,顿了顿,“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花袭人翘起二郎腿,微笑托腮。 “等呗。” ………… 第69章 皇子? 黄昏落霞隐去,两个小鬼回来报信。 “老大,姓洪的叫那阉人大人,只说了回去禀报他主子,让姓洪的晚上等传召,翠花姐跟着阉人,发现他进了皇子府,那地方阳气足,翠花姐没能进去。” “皇子府?” 花袭人讶异挑眉,“那就怪不得了,身份确实高啊,如今陛下未曾立太子,皇子都住皇子府,除了八岁和十岁的六皇子七皇子,其余的应该都有嫌疑吧。” 李云在门缝里观察外面,眉头紧蹙。 “那现在该怎么办?天都黑了,他们若增加人手冲进来,奴婢和姐姐不知道能抵挡多久……” 傅青噗嗤一笑,“你跟了小姐那么久,怎么脑子还是一根筋,姓洪特意嘱咐不可让我们磕着碰着,当然不会来硬的啦。” 刚说完丽茵挽着将军飘进来,笑嘻嘻开口,“我把药粉换成面粉,那婆子放进汤里了,待会你们喝完装晕就行。” 花袭人重新绑好头巾,狡黠一笑。 “发挥演技的时刻,到了。” …… 夜色暗沉,南郊。 几个人从马车抬下三个黑布袋,快速进了一处宅子的后门。 房间里,芸娘看着床上昏迷的少女,笑着对身边婆子说,“你瞧这姑娘长得,我也算见多了世面的,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绝色呢。” “可不是,老婆子第一眼都被惊到了,这样的好颜色,怪不得连老爷都说舍不得呢……” 芸娘脸一紧,凉凉勾起嘴角,“只可惜了,自古美人都是命运多舛的,这般颜色投生到那没权没势的人家,可不是被摆弄的命运,你先给她梳洗换身衣裳吧,那药粉效果很长,不怕她们醒,都仔细在外面守好了。” “哎,奴才晓得了。” 婆子忘了芸娘是老爷的人,暗恼自个说错话,跟着出去端了热水回来,伸手解开少女的头巾,见到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愣了半晌,才扭了毛巾轻轻替她擦脸,边摇头叹息。 “哎哟,竟长了一副菩萨面容,只可惜命贱压不住呀……” 好不容易等婆子出去,花袭人睁开眼坐起身,扯着身上新换的薄棉睡衣,打量装扮素雅的房间。 “倒不烟媚俗气,傅青和李云怎样了?” 丽茵搂着将军的手臂腻歪,“在隔壁房间,都好着呢,姓洪的回来了,和芸娘说待会要送你去一个叫什么亭湖的地方。” “观亭湖?” “对,就是这个名字,而且他们是要单独送你去哦。” 花袭人哂了一声,“那观亭湖就在我别院旁边,是大公主名下的院子,好哇,我倒要看看,这事和元玥有什么关系了。” “待会你和将军跟着我,翠花,去告诉傅清和双胞胎,里应外合把这里的女人救出去,天亮直接送到刑部,让她们实话实说供出姓洪的。” 将军夫妇在,天皇老子来了也伤不到老大半分,翠花笑嘻嘻应下,一溜烟飘出去。 … 花袭人差点等睡着,丽茵才提醒有人靠近。 果然,坏人都喜欢在半夜行动。 芸娘推门进来,吩咐婆子给少女换了身轻薄的红纱衣,再用厚厚的被褥包好。 目光落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芸娘盯着那颗红痣,微蹙了眉头,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这美得惊人的女子,真的是那乡下地方能养出来的吗? “……不用上妆了,抬出去吧。” 芸娘专职是管教阁里的姑娘,少有出门,她不知,若洪爷在场,肯定会当场吓尿。 京城里常出入的人物,谁不知嘉乐郡主的额间红痣,独此一家,绝无仅有。 但可惜,夜色太暗,加上被褥遮挡,赶时间的洪爷也只是匆匆一瞥,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出发。” 元京有宵禁,前头几个家仆先去探路,来回报信避开巡逻的官兵,包了棉布的车轮动静颇小,马车在小街小巷中穿梭,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了南郊。 马车虽有些颠簸,但包裹在被褥里的花袭人差点被晃睡过去,暗骂那个急色鬼。 一直飘在马车角落的丽茵出声,“到南郊了,老板,我觉得这个芸娘有点起疑心了,她一直盯着你额间红痣,若有所思的模样,咱们忘了件事,你的红痣在京中独一无二,待会也不知道会不会穿帮……” 花袭人自然能察觉芸娘的视线,闭着眼保持呼吸平顺,丝毫不慌。 知道又如何,反正她知道对方是皇子,准备私下解决了,他们没机会说出去。 天已隐隐灰亮,马车在院子后门停下,洪爷先急急下了车,警惕看了眼周围才上前敲门,一长两短。 芸娘掩下心里乱糟糟的不安,帮着婆子把被褥弄下车。 一个习惯性弓腰的太监打开门,身后跟着两个宫里嬷嬷打扮的女人,洪爷朝芸娘使了个眼色。 两个嬷嬷闷声接过被褥,转身往里走,不觉被角掀开一侧,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小脸。 “……嗬!!” 站在门外的洪爷惊愣,倒吸一口凉气,死死盯着少女额间,愕然张大了嘴! “等等!大人等等!” 关了一半门的太监眉头一皱,压低了声怒斥,“嚷嚷什么?钱自会送你家里,走吧!” 门砰一声被关上。 “不是!大人,弄错了!这个不是……” 洪爷神色惊骇,踉跄着上前拍着已经关上的门,语气急促。 芸娘心底更不安了,上前扶着人,“怎么了老爷?” 洪爷拍了几下门没得到回应,连连摇着头后退,脸色铁青爬上马车,在暗箱里胡乱翻找,抽出一张折起来的画像,凑近油灯细看,猛的一抖。 怪不得,怪不得他觉得女孩有点眼熟…… “……我们惹大麻烦了,快,咱们赶快走!” 芸娘跟着上来,惊慌失色,“什么?走去哪?” “没时间解释了,吩咐下去,把其他女孩全部转移城外庄子,将凌烟阁彻底清干净,不要留一丝痕迹,快!” 芸娘被粗鲁推下来,愕然看着飞快走远的马车,咽了咽了唾沫,顾不得细想也上了车。 “立刻回凌烟阁!还有,派人去西街报信,把那两个女孩也带上!” 外头兵荒马乱,别院里,偌大的床榻上,花袭人闭着眼平躺,鼻尖萦绕着浓厚的血腥味。 待房里人关门,脚步声远去,只余窸窣的水声,花袭人微睁开眼,隔着屏风看到外面汤池子里,隐隐约约的身影。 花袭人动了动被包裹的身体,瞧见丽茵冲她身后位置扬了扬下巴,疑惑转过头,就对上一张死不瞑目,惨白恐怖的脸。 “……我淦你二大爷的!” ………… 第70章 大皇子 刑部 花维揉着酸疼的腰从躺椅上起来,吩咐随从阿桐端来热水,简单洗漱一番。 “主子,您这两天都在这睡,这样下去,家里夫人和大奶奶又该说您了。” “没办法,前日陛下召了谭大人和我进宫,命刑部半月内破案,可如今我们半点线索没有,可如何交差……” 两个士兵快步走进办公房,神情有点怪异,“花大人,外头大门有人找您……” “这么早。” 花维以为是母亲妻子派人送早饭来,应了一声披上外衣走出房间。 还没走到大门,花维就听见外面哭哭啼啼的软声娇语,不由疑惑万分。 当走出大门,花维错愕看着聚集在一起的花红柳绿,几个士兵在忙着安抚,额头都出了汗。 “大人,您可算出来了,她们说,就找您!” 七八个容色娇媚的女子齐齐看向花维,突然朝他扑过去! “大人~ 救命呀!” “大人!您要替奴家做主呀!” “大人!您要救救我们姐妹呀!” 阿桐连连后退,剩下花维一脸懵逼,躲避不及被胭脂味包围,身上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最糟的是,不远处那辆马车上,他的母亲和妻子,正在眯着眼冷冷看着他! 完了! …… 南郊,观亭湖。 房间里,花袭人丢下长鞭,气喘吁吁接过李云递来的茶杯喝光。 “外面的人都搞定了?” 李云看向床铺上那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身旁,是一具伤痕累累,早已气绝的女尸,身上盖着她抱来的被褥。 “嗯,这院子的人不多,都被我和姐姐拿下了,绑在偏殿里,听候发落。” 花袭人挽起垂下的袖子,走到墙边打量琳琅满目的刑具,挑了把镶宝石的弯月匕首。 “姓洪的那两个呢?” 旁边看戏的丽茵笑眯眯回答,“一切按照你的计划,姓洪的假兄妹喝了他们自己的药粉,丢在空间里,那些仆人也都放倒了,在凌烟阁呼呼大睡呢,那些瘦马都给送到刑部找你大哥了。” 花袭人拿着匕首走到床边,俯视鼻青脸肿的男人,冷哼一声。 “敦厚恭顺,学识广博,却因瘸腿无缘帝位,最让天下人惋惜的大皇子元御,陛下的嫡长子,尊贵如此,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禽兽。” 就在床铺周围,数十个女鬼面目狰狞,死死盯着床上的男人,包括那个尸体还在床上的女鬼,双眼滴下血泪,恨意滔天。 “老板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禽兽?直接打死吗?” 花袭人把匕首丢给李云,冷冷一笑,“割了他的舌头,记得倒上他这些备好的止血药粉,别让他死的痛快了。” 李云利落接过匕首,一手捏嘴,一手动作,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块啪嗒丢在地上。 “唔唔!” 元御猛的瞪大眼,抽搐着身体,被满口倒进来的药粉呛得连连喷灰雾,挣扎蠕动。 …… 回到自己的蘅芜苑,花袭人舒舒服服泡进汤池子里,见李云还忧心忡忡,轻笑开口。 “不用我们亲自杀他,他身体早掏空了,又被一群怨鬼跟了这么久,阴气袭身,命不久矣。” “真的?奴婢只是怕他见过小姐您,给说出去,有碍小姐名声……啊,原来小姐割他舌头,断他双手筋络,是让他有口难言,有手难写!” 花袭人淡漠一哂,“一半一半吧,这种祸害,不死也别让他四处害人就对了,你和你姐先去梳洗一番,估计我大哥快到凌烟阁了,他知道我两天在这附近,肯定会来看我的,别露出破绽。” “你大哥这会已经在查封凌烟阁了。” 傅清端着早饭进来,身后跟着捂嘴偷笑的翠花等人。 “噗,老大,你大哥他,好惨,噗哈哈!” 花袭人转头,“大哥怎么了?” “哈哈,他早上一出刑部大门就被那群女人包围,拉拉扯扯投怀送抱的,你大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就被你娘和大嫂撞个正着,扭着耳朵进了马车,出来脸上多了几道巴掌印,哈哈!” 花袭人眨眨眼,心生一丢丢愧疚。 花家有祖训,若非夫妻四十无子嗣,方能纳妾,嫖妓赌博更是禁忌中的大忌,当初老娘下嫁老爹,也有这个祖训的一半功劳。 被那么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围着,也难怪大哥有理说不清了…… … 刑部的人押着阁里的婆子仆人,和阁里找到的各类文件钱财之物离开,花维吩咐人去追踪那些女人口中姓洪的兄妹俩,随后驱马到了蘅芜苑。 “大哥怎么过来了?” 花袭人殷勤给花维倒茶,很愧疚看着他脸上还没消去的巴掌印,暗道老娘心狠手辣。 花维抿了口茶,努了努还疼的脸。 “那件案子有些进展,查到附近的贼窝了,可惜只抓了些小鱼小虾,两个主谋还未找到,也不知会不会躲在这附近,小妹,大哥觉得这里不太安全,你还是别待太久了,回家吧。” “这附近有贼窝?天啦噜,好恐怖哦,那我现在跟你回去,反正住了两天,泡汤也泡腻了。” 花袭人夸张捧着脸惊呼,边扫了眼傅清。 傅清吸气,惊讶低呼了一声,“大少爷,听您这么说,我想起个事来。” 花维放下茶杯,皱眉看着神情惊吓的傅清,“何事?” “昨晚,我和李云去东面院墙那棵梅花树上摘花瓣给小姐泡汤,远远瞧见两个人提着灯笼进了那片竹林子,当时我还纳闷呢,大晚上的进那地方做什么,现在想想,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两个贼人主谋?” 花维腾的站起,快步走出去,边大声吩咐,“你们现在立刻启程回城,别耽误!” 花维带着刑部的人风风火火赶到东面那片竹林,走进去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就看到寒霜湿润的泥地上,一对衣不蔽体的男女尸体纠缠在一块,两只野狗正在尸体的腿部位置,大朵快颐。 赶走野狗,花维蹲下身,皱眉查看两具尸体的面部。 “符合受害人描述的面相,这应该就是洪爷和洪芸娘了,把尸体运回去。” 尸体被裹上草席搬走,花维拿起旁边掉落的纸灯笼,目光在周围凌乱的脚印上打转,咦了一声。 “大人,怎么了?” 花维蹲下,看着几个颇为小巧的脚印,缓缓皱起眉头,疑窦丛生。 ………… 第71章 刘家人 回到花府已是午后,闫玉素和陆文悦出去买年货了。 花袭人抱着点歉意去到大嫂的院子,想着解释解释早上的事。 “呀,袭人回来了!” 刘佳倩抱着一岁多的小孙子,惊喜招呼她坐下,旁边的妇人面相精明,目光惊艳落在花袭人脸上。 花袭人微笑点头问安,“刚回来,想着来看看您和我小侄儿,大嫂,您有客人,那我先不打扰了。” 刘佳倩把孩子塞她怀里,笑道,“无妨的,这是我娘家嫂子,过来瞧瞧我,这会世杰在前院招呼我大哥和侄子呢。” 花袭人搂着小不点,冲女人微笑,张氏有些局促,又强自镇定下来。 “总听你大嫂说,她这宝贝小姑子长得标致,今日瞧见才明白,可不长得天仙似的,哎哟,今天没带我闺女来呢,不然让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刘佳倩娘家也是临州的一户商人,花家搬到京城之后,刘家跟着搬了来,但并没有因为花家入仕而跟着沾光,如今还是布商。 闫玉素说过,刘家确实求过她,想让花家提携他们一二,只是花重楼胆子小又谨慎,花维更是铁面无私的公道人,刘家唯一的儿子刘鸿源也是个平庸的,闫玉素也只能在生意上帮衬着点了。 张氏当年是花家在临州庄头的女儿,因为有几分姿色,被来做客的刘天启看上,成亲多年还保持庄稼人说话的习性。 花袭人抱着醒过来的小侄儿,说了会话,她倒不介意张氏的言语,只是对那上下扫过来的异样目光着实有些不喜。 “大嫂,看天色母亲也快回来了,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娘家大嫂,您自便。” “哎,你去吧。” 见花袭人出了院子,刘佳倩把孙子递给奶娘,挥退屋里的下人,才一脸不虞看向嫂子。 “跟你说多少次了,在乡下那套说辞不要用在京城这,什么猪崽子狗腿子牛下奶这种话,怎么能在袭人面前乱说,没得让人笑话。” 张氏噎了噎,“这,这不自家人面前嘛,就没注意这些呀,妹妹,婆婆让我问问你,之前那个事……” 刘佳倩抿了口茶,摇摇头,“大嫂,快住口别说了,陛下都发话让袭人十八岁之后再议亲,别说那些世家名门都收了心思,恐怕以后袭人的婚事连我公婆都做不了主,以刘家的身份地位,就更别想了。” 张氏有些着急,“可是,可是婆婆的态度……” “大嫂,袭人是郡主,郡主你明白是什么吗,那可是跟宫里的公主贵人差不多身份的,若是在外头遇见,你我这样身份的人,按例是要给她磕头问礼的,不然就是不敬之罪。” “你方才瞧见了,我这小姑子打小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主意大得很,啥事都不用家人操心,还能带携家里,若没有她,花家哪来如今的地位,这样的金饽饽莫说是京城里世家公子,就是皇子王爷,她都配得起。” “可你瞧瞧鸿源,去年科举落榜,参军你们又舍不得,文不成武不就的,别说郡主,就是京中普通人家,也是要斟酌斟酌的。” “母亲是老糊涂了,总觉得我如今过自己的好日子,不肯带携娘家,可你和大哥该是明白的呀,我这日子过得好,就是因为我小姑子争气,我还反过来坑她不成?” 张氏脸僵一下,唉声叹气起来。 “好妹子,我们刘家在京城也是仅靠着户部尚书亲家这个名头,在生意上才有点起色,可终究还是商户呢,平日里出门,也是不敢往那些贵人圈子去,怕一脸黄回来。” “你侄女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又嫁个普通人家吧,好妹子,如今咱们家就你能想办法了,要是咱们家鸿源要是娶了郡主媳妇,那刘家可就光宗耀祖了,你脸上也有光啊……” 刘佳倩眉头紧蹙站起身。 “普通人家怎么了,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花家何尝不是普通人家,公婆待我跟亲女儿一般,相公尊敬,屋里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放,我娘家的事也是能帮则帮,半点不存吝啬的,我是上辈子积了德才嫁这样的人家来,心存感恩才对的呀,你们倒是看不得我好吗,非要我逆婆家人的意?” “大嫂,你回去明明白白告诉母亲,袭人是我花家的眼珠子,加上有陛下圣旨在,天下谁人敢逆了她的意去?这事你们就彻底死心吧,往后一个字也别说了!” “我婆婆快回来了,大嫂早些回去吧!” “欸!妹妹!” 看着小姑子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远,衣着鲜亮,俨然已经是一家主母的气派模样,张氏一拍大腿,满脸气愤嫉妒。 “呸,死蹄子平白捡了狗屎运,婆家出息就忘了娘家,没良心的白眼狼!” … 这边花袭人绕着路往二哥院子去了一趟,看望三岁的小侄子世安。 “姑姑!” 小萝卜兴奋挣脱奶娘的怀抱,一股脑冲过来。 花袭人差点没接住,费力抱起肥仔掂了掂,“小胖子,姑姑快抱不动你了。” “不胖不胖,安安不胖!” 世荣和世宁回来,身边还跟着世豪,见他们的小姑姑抱着肥壮扑腾的弟弟,旁边奶娘惊吓伸手等着,不由好笑。 “小姑姑。” 世荣比花袭人大一岁,去年才进了博学监读书,世宁刚满十五,还在城中学署上课,兄弟俩长得像花纨,儒雅俊秀。 花维的次子世豪已经十八,此刻脸色有些恼怒。 花袭人把小胖子放下,微笑点头,“嗯,世豪也来了,方才我听你母亲说,你不是和世杰在招待你舅舅他们吗?” “大哥在那,我不喜欢他们,就出来了。” 花家孙子辈除了小世安,兄弟四个和花袭人相差不了几岁,除了称呼上不同,相处方式和朋友没什么两样,不敢跟父母说的话,都喜欢找花袭人说。 “谁惹我们家二公子生气了?” 花世豪走到里间坐下,等奶娘和下人出去才狠狠呸了一声,着实不符合他往日翩翩君子的姿态。 “还不是我那表兄,贼眉鼠眼花言巧语的,整日就知道好高骛远,痴心妄想,他是个什么东西!” 世荣皱起眉头,“他是不是又提那些话了?” “可不是,大哥明里暗里打断他几次,他还舔不知耻又提,关键我舅舅也是个糊涂的,还跟着附和,气得我!” 世宁黑了脸,“要我说,就该把这个刘鸿源给打出去,痴心妄想的癞蛤蟆!二哥三哥,咱们想办法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吧!” “好!是该狠狠教训这个混蛋!” 兄弟三个怒火冲天的讨论战术,花袭人挑眉托腮。 “等会,我很好奇,他说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生气?” ………… 第72章 为民除害 晚间,外头下起了雪,一家人十几口用了饭,就窝在主院里一起说话闲聊,大人们在主座喝茶,小的们跟着奶娘在院子里踢毽子,热闹温馨。 闫玉素因为早上误会长子的事,心有歉疚。 “这几日都没回来歇息,脸都瘦了一圈,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佳倩,明日开始多炖些补汤给他送去吧。” “哎,媳妇晓得了。” 刘佳倩眼里也带着心疼,连忙应下。 花维笑道,“母亲不用费心,如今案子有些眉目了,我也不用天天睡那冷板凳,倒是辛苦母亲和夫人了,年下正忙,还要操心家里大小,可别忙坏了身体。” 闫玉素舒心看着一大家子人,笑得满足,“只要你们都健康平安的,母亲就龙精虎猛,何来的累呀,对了,佳倩,陈家有回信没有?世豪也不小了,若赶得上,明年三月有几个好日子呢。” 刘佳倩看了眼院子里的儿子,踌躇开口。 “媳妇正想和爹娘说呢,那陈家女儿和世豪打小有娃娃亲在的,可我递了信回去,几个月不见回音,我便使了人去打听,竟发现那陈家女儿已经嫁人了!” 闫玉素皱眉和丈夫对视一眼,“陈掌柜向来言而有信的,又与我家交好,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毁约呢?” “就是啊,若陈老弟有什么原因,也该会给我报个信才对啊……” 世杰是孙子辈里唯一成了家的,只见他微沉了脸。 “祖父祖母,孙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送走了舅舅一家,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陈家这事是临州姨母闹出来的,她跑到陈叔叔铺子里嚼舌根,说我们花家今时不同往日,说陈家想靠女儿攀高枝什么的,陈叔叔性子是个执拗高洁的,一气之下才毁了约。” 刘佳倩错愕站起身,“我,我姐姐?怎么会……” 世杰摇摇头,“母亲,儿子说句不孝的话,外祖父一家越发不成样子了,刚到京城那年,外祖父与一官员外室闹出丑闻,祖父出面压下了,外祖母冲撞国舅府下人,父亲也出面好说歹说才摆平了。” “两年前,舅舅私下托人买官被骗了三千两银子,也是祖母自掏腰包给补上,前年,姨母家的表兄抢了一良家女子为妾,被人告上官府,也是祖母出钱压下,去年刘鸿源带头领着几个学子去烟花柳巷,被人家父母闹上门去,是我和二叔出面道歉安抚。” 刘佳倩惊愕瞪大眼,这些事除了她母亲冲撞贵人,和兄长买官这事,其余的她毫不知情。 “……怎么,怎么发生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花维伸出手拍拍妻子的手,语气略带了丝无奈,“那几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正巧在病中,父母与我商量之后,才决定不告诉你的,免得你忧心。” 刘佳倩潸然泪下,后悔不及,连连摇头。 “爹娘,相公,你们让我怎么心安,这桩桩件件的事,我竟半点不知,他们是要毁我们家呀,毁了我呀,我还,还帮着他们……” 世安看向院子里笑盈盈玩闹的花袭人,神色凝重。 “母亲,小姑姑的婚事有陛下圣旨守着,往后恐怕祖父祖母都做不了主,满京城的皇亲国戚谁不敛了心思,何时能轮到他刘鸿源痴心妄想?” “可今日他和舅舅竟然当着屋里下人的面,说出那些没脸没皮的话来,还说什么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田,可有想过这番话传出去,会为家里带来什么祸患?” 阎玉素眼神制止孙子的话,见丈夫也紧绷着脸,不由低叹。 这个大儿媳妇从嫁过来,就敦厚恭顺,持家有道,向来让她省心欢喜的,所以刘家那些糟心事她看在儿媳妇份上,也是能忍则忍,只是如今涉及到自己的闺女,还有全家的安危,此刻也不想再忍让了。 刘佳倩突然擦干眼泪,眼神坚定冲公婆跪下。 “爹娘,是媳妇的错,当初媳妇就不该心软,答应他们跟到京城来,媳妇现在就去刘家说清楚!” 屋里这一闹,吸引了花袭人等人的目光。 闫玉素赶紧让儿子扶起媳妇,“胡说什么,外面大风大雪的,你嫁过来二十几年,娘知道你一心向着婆家,知道你孝顺就行了,其他事还是让阿维去说吧。” “快别哭了,让孩子见着笑话你,阿维,扶你媳妇回去歇息吧,此事明日再说。” 花袭人目送大哥大嫂走远,暗摇了摇头。 今日得知刘鸿源有那番心思之后,她倒没什么感觉,瞧上她身份想娶她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生气,她不得短命几年。 只是,若刘家在京城如此行事荒唐下去,迟早给花家惹祸,得想个办法将人弄回临州去。 …… 翌日,刘佳倩坚决不让丈夫跟着,独自回了娘家,回来时双眼红肿,神情愤怒,噗通跪在公婆面前。 原来坏世豪婚事的,正是她母亲唆使姐姐干的,目的是她姐姐想把女儿嫁到花家来,也想仗着亲家身份,来京城落脚。 刘佳倩其他都能忍,唯独不能忍娘家算计她的亲生孩子,当下发飙大闹了一通,和娘家断绝来往。 花袭人得到消息,嘿嘿一笑,既然都断绝来往,免了大嫂伤心,那计划该实行了。 没几日,刘家下人突然上门,神色惊恐说刘鸿源招了邪病,眼看着就要断气,刘佳倩狠心连人都不见,使唤下人拿出二百两银子,打发了刘家人。 而世杰非常好心请了个老道士过去,两日后,便听闻刘家人带着快断气的独苗,火速离京回乡了。 灵国寺里,老胡,不,青云抚着胡子大笑,旁边青空一脸不赞同。 “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 花袭人煞有其事敲着木鱼,语气认真,“青空大师,您别介意,青云大师也是为我除害嘛,只能说是善意的谎言。” 青云连连点头,“就是,师弟,你也忒道学了,那混账东西身上原本就不干净,还背着两条人命呢,我这也是为民除害。” 青空无奈摇头,捻着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 青云在寺庙快待发霉了,笑眯眯招呼花袭人,“丫头,咱去后山吃烤鸭去。” “嘿嘿,我还给你带了烤羊腿呢,走。” 青空皱了眉头,“胡闹,在晚辈面前成什么样子。” 青云早习惯这像老子的道学师弟,屁颠屁颠拉开门,而花袭人双手合十一鞠躬。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阿弥陀佛。” ………… 第73章 后怕 一老一小在寺庙后山吃饱喝足,晚霞爬满天边,花袭人才走下寺庙大门,就看到等在马车旁的花维。 “耶?大哥怎么来这了?” “上车,大哥有事要问你。” 花维难得在妹妹面前黑脸,说完先上了马车,花袭人挠挠头,看向大哥的随从阿桐,见他挤眉弄眼一番,也没看懂,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那个,大哥,你样子好凶,袭人害怕。” “……我之前跟你说的案子,破了,杀人的,是大皇子,还有宫中的一个老太监,和朝中两个重臣,那日傅青在你南郊院子看到的那对男女,就是替他们送人的帮凶,洪来和芸娘,只是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身死。” 花袭人惊讶,“案子破了那不是好事吗,大哥为何还这么生气的模样?” 花维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盯着妹妹。 “你不认识洪来和芸娘?” “不认识,大哥为何有此一问?” 花维闭了闭眼,“大哥不是傻子,你若不想留下痕迹,只能选择把凌烟阁里头那些婆子仆人都杀干净了,可你没有,那你便料到大哥会查出来,洪来芸娘尸体旁边的绣花鞋脚印,那几个婆子见过你,包括西街那客栈的人也见过你,还有,大皇子元御,花袭人,你是胆子生毛了吗!” 花袭人无辜眨眼,干脆闭嘴不说话,试图用可怜兮兮让大哥息怒。 花维回想那日顺着线索找到观亭湖,见到房间里床铺上那一幕,不由更添了几分心悸,还有后怕,后悔。 他当眼珠子当闺女疼的亲妹妹啊,竟然为了帮他查案,以身犯险去接近那种衣冠禽兽的疯子,若有个万一失手,他就是死,也愧对父母啊! “把你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花袭人弱弱伸出手搂着大哥的手臂,撒娇似的把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不少片段。 “我只是把姓洪那兄妹俩丢到竹林里,可没想到他们会冻死还被野狗吃的呀,那元御也不是我动的手,是他自己变态,喜欢虐待别人,还喜欢虐待自己,反正我去到的时候,他就那样了,我只是把观亭湖里的下人太监给绑起来丢到偏殿而已……” 花维深呼吸,咬牙切齿给了妹妹一个爆栗子。 “真是胡闹!你自小聪慧,涉险之前可有想过后果?就带着三个丫鬟在身边,万一有个不慎,那大皇子,那洪来,可是简单的人物?你们脱身都难!若再有一丝半点消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花袭人捂着额头,扁嘴。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 “大哥不光生你的气,更生我自己的气,多嘴把案件告诉你,才让你涉险,大哥想想都觉得后怕,袭人,以后真的不能这样胡闹,作奸犯科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法网恢恢,罪人总会落网,可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咱们家怎么活下去……” 花维噼里啪啦一堆唠,花袭人见他缓了神色,才开口打断。 “知道啦,以后袭人做什么先跟你汇报,行了吧,大哥,那元御如今怎样了?这案子会公开吗?” 花维没好气伸手揉乱她的刘海,语气微凉,“双手筋脉寸断,舌根尽断,奄奄一息,如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医治,我明日随尚书大人进宫上报所有查到的证据资料,端看陛下如何决断吧。” …… 不出花袭人意料,陛下终究顾念亲情,处决其他罪犯结案,而大皇子被秘密送到东郊皇陵守墓,至死不能踏出一步。 皇后宫殿里,正水深火热。 上好的的雕花瓷杯被摔到地上,溅起的锋利碎片划过元玥的手背,瞬间渗出血丝。 “都是你给害得!我的御儿啊!” 皇后病刚好些,此刻披头散发惨白着脸,怒声大骂,而跪在地上的元玥盯着手背上的血痕,眼里闪过阴鸷。 “母后,是大哥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在我的观亭湖杀人,若不是父皇明察秋毫,我都得被连累背上罪名,您怎么反而把错归根到我头上?” 皇后怒极指着女儿,“你当本宫是傻子吗?那几个被私下处决的太监嬷嬷里,有三个是你的人!你敢说此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吗!” “元玥!那是你皇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竟然瞒着我纵他做这等事!你到底是何居心!” 元玥紧紧咬着牙,闭目深吸一口气。 “母后,不管您如何想,女儿只有一句话,我不知情,皇兄咎由自取,女儿也无能为力,女儿告退。” “你!元玥!你回来!” 元玥走出殿门,看向等候在一边的五皇子,元励。 “皇姐。” 元玥微点了点头,“进去安慰一下母后吧。” “是。” 元励稍候了片刻才走进宫殿,随后传出温和的抚慰声,和皇后低低哀泣的哭声。 元玥回到公主府,皱眉看着空荡的院子。 “驸马和两位公子呢?” 府里管家恭敬回话,“驸马爷回张府了,两位公子昨日下午出去,还没回来……” 元玥阴沉着脸,手背残余的刺痛更让她烦躁不安。 “叫朱君过来。” … 城南千喜楼 二楼雅座靠窗位置,花袭人托着腮发呆。 傅青撑着额头开口,“老板,你不会心怀愧疚吧?” 花袭人扯扯嘴角,“那变态又没死,我愧疚个毛,傅青,你说南宫离现在在干什么。” “哦,原来是想情郎了,上个月他不是寄信来了?” “就是他那信让我觉得怪怪的,傅青,你有没有觉得,南宫离很多秘密?” 傅青耸耸肩,“当然啦,当初在沧州,他那些手下看着都不是善茬,我们在场的时候,眉来眼去的,你不是也知道的吗,还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呢,现在纠结什么。” 花袭人烦躁拍拍额头,“不知道,青春发育期吧,脑子乱糟糟的,我只是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有那么一丝陌生感……” … 沧州 喜气洋洋的婚房里,气氛却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坐在床沿的新娘子等了片刻不见身旁的人有动作,自顾掀开喜帕,一双带着邪气的丹凤眼冷冷看着她的夫君。 “南宫离,各取所需罢了,怎么,想反悔吗?” 南宫离睁开眼,幽蓝的湖泊在龙凤烛光下,毫无波澜,若细看,其中藏着无尽的悲殇。 ………… 第74章 蒋玉涵? 十二月十五,每年一次的畅诗会如期举行。 人来人往的博学监大门外,马车走下两名妙龄女子,吸引了不少人瞩目。 笑容恬淡的女子,一袭垂坠感极好的淡雅交领蓝襦裙,披着最时兴的拖地银毛长褂,挽云发髻上是八珍琉璃璎珞盘簪,长发飘飘,淡雅出尘,高洁清丽。 而她身旁,少女简单一支七宝珊瑚簪挽起发髻,几丝碎发柔顺落在那雪白晶莹的脸颊旁,额间红痣映着面若芙蓉,一双潋滟大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耀眼至极。 身上一袭深紫色素纱长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不盈一握,外罩雪白长绒衣,衬得那及腰的垂坠长发如墨般,映出丝缕蓝光。 嘉乐郡主以往参加的都只是女孩家的宴会,关于她的出色容貌传得沸沸扬扬,而此刻,许多早有仰慕的男子,都顿在原地,看呆了。 张慧兰微蹙了眉,给登记的学子交了请帖,牵着花袭人往里面走。 “看来真像沐雪说的那般,你来这种男女同席的宴会,想低调都难。” 花袭人没管这些,张望找熟人。 “二哥,世荣!” 花纨做为诗会的主办方,忙得很,见到妹妹来,也只能抽空吩咐几句便走开,而世荣瞪着周围粘过来的视线,领着两人走到长桌旁坐下。 宴会场地很大,两旁是长长分开的矮案,左边男席,右边女席,而花袭人的位置居中,视野开阔,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 女席这边有不少熟悉面孔,其中也有不少人朝花袭人点头打招呼,当然,除了居前方位置的婉云郡主等人。 张慧兰举起茶杯低声开口,“自从婉云郡主被拒婚,今日算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瞧她看你的眼神,估计还有怨气。” 都怪元罗那厮,没事说什么骚话,白害她担了罪名,花袭人无奈摇摇头,侧头对上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对方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女子,见她看来,微点了点头。 不认识。 花袭人点头回应,丢了块点心进口,和张慧兰闲聊,对对面男席投来的各异目光,视若无睹。 “还要多久开席?” “按照惯例,要等上座的夫子太傅来了就能开始。” “唉,来这当猴子一般被人看,闷死……” 张慧兰忍俊不禁掩嘴,“你还说,我还第一次见那些自诩清高的君子目瞪口呆,迈不动腿的模样呢,还不是因为你招眼。” 花袭人撇嘴,感觉脸都被看穿了,“诗会不都是三五成群吟诗作赋的吗,难不成这些学子是为了看女人而来?” “以往确实是如你所说的一样啊,还不是因为你来了……” 男席这边动静不少,议论纷纷。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啊!” “往日以为传言夸张,今日一见,果然是绝世佳人啊……” “我姐姐还骗我说一般呢,差点信了!” 蒋玉涵定定看着那个姿态从容,姝丽无双的女子,心口砰砰乱跳,青青在家总说嘉乐郡主如何的美,如何的好,今日得见,他都找不出任何华丽辞藻,可以形容这种美,还有心中的悸动。 张宏宇看直了眼,拐了拐身边的兄长。 “大哥,这就是母亲说的长相艳俗?!” 张宏岳眯着眼看得正欢,满脸惊艳,“嗨,母亲那点心思你还不懂,怕我们惦记呗,这样的美人若便宜了那些下人,岂不可惜?” 张宏宇连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大哥说得不错,可是母亲叮嘱了,坏了她计划怎么办?” “啧,怎么会呢,咱们只是略微变通一下,换成我们而已。” “嘿嘿,我明白了,大哥高明。” 兄弟俩一脸淫笑,没注意身后低着头的蒋玉涵,缓缓握紧了拳头。 …… 花袭人把桌上的花生仁都啃完了,还不见那劳什子太傅夫子出现,无聊至极掩嘴打了个哈欠。 身穿青灰院服的书童过来添完茶水,微笑退下。 花袭人微蹙了眉头,伸手在桌下捡起一个折起来的小纸条打开,垂眸扫了眼。 张慧兰在旁边当然看到书童丢下的纸条,“怎么了?” “花园,蒋玉涵?” 花袭人挑眉,这么戏剧吗,这个时代还给她花袭人配个蒋玉涵?难不成真是红楼梦境? 张慧兰讶异看向男席扫了一圈,压低声音,“蒋玉涵是青青兄长,他意思是让你去花园吗?” “青青的兄长?那咋办,去不去?” “蒋公子倒是个正人君子,他偷偷传这纸条,估计是有什么事吧?” “那去看看呗。” 两人走出大厅,去到后面的花园,张慧兰看向梅花树下的男子。 “那就是蒋公子。” 蒋玉涵抿着唇,神色凝重,见两人走近,身后还有跟出来的张家兄弟和不少世家公子,眉头一皱,顾不得其他,装作与两人擦肩而过,压低声音快速开口。 “大公主要害你,小心张家兄弟。” 张慧兰脸色一变,抓住花袭人的手,而花袭人扬眉,不动声色走到梅花树下,仰头看着寒风中颤动的花瓣。 张慧兰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装作无意回头扫了眼,见大公主的两个儿子在不远处站着,其他公子也是故作赏花,目光却没离过这边。 “袭人,怎么办,不然找你二哥去……” 花袭人缓缓勾起嘴角,“别怕,我自有办法解决,慧兰姐,我想去解手,你先回座位等我。” “不行!” 张慧兰打死不肯走,还叫上两个守门的婆子,陪着花袭人走到后方的净室厢房,站在门外候着,警惕看着四周。 花袭人待了会出来,笑眯眯挽着如临大敌的张慧兰。 “回去吧。” 回到已经满座的位置坐下,张慧兰稍松了口气,但心还悬提着,忐忑不安。 “大公主到!二公主到!三公主到!李丞相到!礼部尚书大人到!严太傅,方太傅到!” 姗姗来迟的人总算来了,花袭人放下茶杯起身跟着众人行礼,对上元玲那算满是得意看戏的眼,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 第75章 作诗 “诸位都是饱学之士,今日本相被邀为裁判者之一,深感荣幸,畅诗会向来主张畅快写意,那今日,便不设主题,诸位只管随性而为,畅意挥毫!” 书童们如贯而入,清理案桌上的茶水,在每个人面前放下笔墨纸砚。 众人胸有成竹纷纷拿起笔,而蒋玉涵目光不时落在斜对面少女身上,见她神情自若,毫无慌乱之色,不免心也安定了几分,才执起笔。 担忧的不止他,还有张慧兰,哪还有作诗的心情,不断看向主位那边的花纨。 此刻是作诗环节,众目睽睽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若她猜的没错,大公主必定是在颂诗后的晚宴上动手。 “慧兰姐,别担心了,相信我。” 张慧兰转头,见花袭人微笑看着自己,笑容里有自信笃定和不羁张扬。 “……” 满座的大厅里安然无声,只有些许纸张翻转的声响,主位上的花纨看向妹妹,见她还未有动笔之意,微提了心。 花袭人不是不写,是苦恼写哪首,她偶像的诗早已熟读烂透,只是找不到一首略微平庸的,因为这种无聊的诗会,她脑子被门夹了才愿意再来一次。 元玲已经放下笔,拿起宣纸吹干,起身放到几个太傅面前,特意绕路往花袭人面前走过,瞧见她面前空白的宣纸,不轻不重用鼻腔哼笑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花袭人突然举起两只手对她竖起中指,露齿一笑。 元玲一愣,狐疑着走回座位,就见花袭人已经埋头挥毫起来,不屑哼了一声,惹来元玥一个警告的眼神。 场上这番小动作自是逃不过几个老太傅的毒眼,不由都将目光落到那个名声大噪的少女身上,见她笔下毫无停滞,一气呵成,都不免添了些期待。 自从那两首颇受赞誉的雪梅诗传开之后,倒不见嘉乐郡主再有作诗,也不知今日,会有什么样的惊艳之作。 …… “自恼飞花愁春风,别君去时细雨朦,又见花开三月里,思君何处惹尘埃,孙家小姐的别君,……尚可吧。” “徐家公子的伤春,,春来无声去无言,来去无言如君迹,春风带起珠帘月,月下俳徊花影碎,唔,差强人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为伊消得人憔悴?” (诗句若有雷同,纯属作者无才偷用,不要介意哈,就酱。) 几个太傅微蹙了眉头,一张一张诵读诗句,不免心里都犯了嘀咕。 怎么今年连那几个出色的,写的诗都带了些酸句,伤春悲秋,思慕倾心的,不像作诗,倒像是写情诗…… 男席这边的人几乎都盯着同一个位置,而女席那边也神色各异盯着那个位置,反正嫉妒比羡慕多,冷静比愤怒少,花纨岂有看不出之理,不禁微蹙了眉头。 看来往后还是少让袭人出门为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换酒钱……” 严太傅坐直身体,微眯起眼继续念诵,“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其余几个太傅放下手里的纸凑过来看,众人也安静下来,侧耳聆听。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哈哈哈,好,好哇!好一个我笑世人看不穿!好一个桃花庵主!” 严太傅抚胡大笑,连连点头,“这才是畅诗会的宗旨所义啊,整篇十言虽满眼花,桃,酒,醉等靡费之字,却毫无低俗颓废之气,畅所欲言,桀骜不羁,意象生动,鲜明深义,好!好诗!” “画面艳丽清雅,风格秀逸清俊,意蕴醇厚深远,着实是不错啊,可见这位桃花庵主淡泊名利,看穿世间虚幻,心胸何其广阔潇洒!” 众人细细斟酌诗词中深意,议论纷纷,赞叹不已。 “潇洒大气啊,估计是哪位出外见过世面的公子所作吧!” “对,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何等的不羁桀骜,应该是位心怀仁善的年长者……” 众人开始追问作诗者,方太傅等不及,伸手撕下宣纸边上遮住作者名字的薄纸,当下一愣! “……唐伯虎?花,花袭人?!” 在场姓花的就只有博学监夫子花纨,学子花世荣以外,就剩花家唯一的宝贝疙瘩,嘉乐郡主了! “花袭人!?” 不少人吸气,齐齐看向始终坐在位置上的少女,观她神色自若,无丝毫倨傲之气,不免又添了几分仰慕。 “郡主大才!” “我就说嘛,上次那两首雪梅诗,已可见郡主功底!” “可谓才貌双全啊!” “这笔名也有意思,唐伯虎,可见郡主心怀大唐元国,骨子里有男儿潇洒不羁之气度!” 元玥惊愕之余,眉头紧皱,恼恨捏紧手中的杯子,趁众人不注意,给方太傅使了个眼色。 方太傅神情踌躇,盯着纸上的诗句逐个字看,绞尽脑汁找能挑剔的破绽。 “……嘉乐郡主,此诗词,真是你所作?” 方太傅为学术大家,皇子太傅,自是有地位的,此话一出,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花袭人脸不红气不喘,“是,太傅何有此问?” 偶像,借你的诗一用,我爱你。 方太傅起身,抚着胡子重新把诗完整读了一遍,若有所思点头。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字里行间,质朴高洁,经历人间沧桑变故,感怀富贵贫贱悬殊,看透世俗红尘,洒脱不羁尚且带着悲凉之意。” “只是,嘉乐郡主虽出身商家,但自小在国师府长大,后又得向太后和陛下恩宠,亲封县主郡主之名,地位崇高,衣食无忧,安稳富贵,加上你如今青春正茂,何以会有诗中如此悲凉,落魄之时的感慨?”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花纨眉头紧蹙和长子对视一眼。 “方太傅,您这是何意?” “呵呵,花先生不要介意,畅诗会创立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好诗不下千首,只是,雷同抄袭的也不在少数,老夫是畅诗会的裁判者,自是有权力查清佳作真伪,老夫只是想听听,作诗人是如何悟出的灵感,如何作出的作品而已。” 花纨微微一哂,“太傅,学生虽不才,但也在博学监待了十年之久,往年您可不会像今日这般,还未听作诗人言语半句,便话里断定诗词为抄袭的,您不觉得,您过于心急了吗?” 严太傅等人也微带了疑惑,若有所思。 方太傅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眉头紧蹙斥道,“混账,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为皇子太傅,只是提出心中质疑,何来的心急……” 一直沉默的当事人站起身,袅袅走到中央,微微屈膝。 “二哥,无妨的,既然太傅要听,那本郡主,当然要说了。” ………… 第76章 桃花庵歌 偌大的宴厅里,少女一袭深色紫衣衬得人如皓雪般洁净晶莹,只见她微仰起头,目光悠远,神色添了几分怅然。 “当年我三岁随姑婆婆远行北境之地,那里常年天寒地冻,荒廖贫瘠,受残酷战争影响,边境的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剩下那些老残弱小,没有土地,没有营生,只能流浪游荡,吃野草,啃树皮,睡破庙……” “有贫穷就有富贵,凶神恶煞的地方霸主,用尽各种恶毒手段折磨命运坎坷的可怜人,仿佛他们的命轻如鸿毛……” 花袭人幼时远行北境的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众人都非常惊讶,专注聆听。 “光是我在路边看到冻僵的尸体,就不下百人,我当时年龄尚小,不懂眼前那一幕幕就是人间疾苦,还天真地问大人,他们为何没有饭吃,大人不言语,只是叹了口气。” 花袭人扫了眼这些不懂人间疾苦的世家众人,垂眸微微叹息。 “后来,我五岁那年,姑婆婆在北境病逝,我把她安葬好,便启程回京,路上足足走了一年才回到家,在感受天子脚下的繁荣昌盛之时,想到在北境种种,心有戚戚,怅然若失。”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惆怅伤感,让众人心都不禁酸涩起来,不由自主点着头。 元玲咬牙,冷哼一声,“现在问你这诗怎么作的?你扯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 张慧兰气笑,“三公主急什么,太傅说了要听这诗的灵感来源,要听这诗的沧桑经历,郡主这不是在说她所看过的人间疾苦吗?” 众人诧异,张家大小姐向来以柔顺温婉出名,倒少见有如此不客气的言语。 元玲一愣,顿时觉得颜面尽失,“张慧兰,你放肆!” 尖锐的声音让不少人皱眉,严太傅淡淡开口,“安静,郡主请继续说吧。” 严太傅可是三公主的夫子,元玲噎住,只好悻悻闭了嘴,而元玥一直半垂着眼,不动声色,对方太傅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 “这段记忆一直伴随我成长,从未遗忘,今年三月,我去城外踏青,途中入了一个桃花园,起了兴致在桃花树下小酌,半醉半醒间,便记下了这首有感而发的诗句。” 花袭人草草完结说辞,对众人微微一笑。 “这便是这首桃花庵歌的来源。” 严太傅抚着胡子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郡主小小年纪,心性却早慧聪颖,有善解人间疾苦之悲悯胸怀,也有将所见所闻用才学文字表达的大智慧,很好,很好!” “老夫有一问题,可否请郡主告知,唐伯虎这个笔名的寓意?” 花袭人当然准备好了说辞,“谢太傅谬赞,唐源自国名,伯虎乃是缅怀我未曾见过面的外祖父之表字。” 李丞相哈哈一笑,“原来如此,用现任表字以表缅怀之意,妙哉,怪不得总听陛下夸奖郡主至纯至孝呢。” 花袭人再次致谢,才面向目光闪烁的方太傅。 “不知道我的解释,方太傅可满意?” 面对众人异样目光,方太傅快速瞄了眼毫无动静的大公主,神色僵硬扯扯嘴角,“呵,自是满意的,老夫只是,只是循例问问而已……” “那就谢过方太傅的谨慎用心了。” 花袭人笑笑,没再搭理这个跑龙套,接受众人围过来的赞不绝口。 “郡主,这桃花庵在城外何处?我等也想去见识一番这世外桃源啊!” “郡主,那桃花树下可真有桃花仙子?” “郡主……” 花袭人侧头看向窝火的三公主,挑衅扬起眉毛,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元玲几乎咬碎了牙,新做的指甲都快掐断。 小贱人,等会就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 …… 黄昏晚霞映入窗台,晚宴开始。 一首桃花庵无可避免抢了全场风头,男席那边的视线更热烈,而女席这边,酸丢丢的嫉妒目光明显增多,特别是婉云郡主,几乎捏碎了酒杯。 张慧兰一直谨记刚才蒋玉涵提醒的话,如临大敌看着桌上精致的摆盘吃食,见花袭人还是一脸淡定自若,不由心急如焚凑近她咬耳朵。 “袭人,真的不告诉你二哥吗?若她们在你吃食里动手脚怎么办?不行,咱们还是现在走吧,我去跟严太傅说我不舒服……” “慧兰姐,想不想看好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看戏,我刚才特意打听了,这次诗会的膳食是大公主的人负责,袭人,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花袭人其实挺感动的,讲真,她和张慧兰也才认识不久,但这个长她三岁的姑娘,是打心眼里把她当妹妹看待的。 “慧兰姐,你相信我,安心等着看好戏,看别人拿石头砸自己脚的好戏。” “……看别人的好戏?” 张慧兰眨眨眼,受花袭人的淡定影响,深吸了口气压下慌乱,但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偷偷拿下银簪用宽袖挡着,快速探入花袭人面前的两盘菜里。 “还是小心为上,时间有限,你就吃面前这两道菜,其他别碰。” 花袭人哭笑不得,边对角落的丽茵点点头。 “那就开动咯!” 宴席过半,不少人都放了筷子,三五成群围着小酌说话,也有频频过来敬酒的公子小姐,花袭人不免喝了两小杯,脸颊粉红,更显绝色。 她斜斜扫了眼宋婉云的空位置,嘴角勾起懒懒的笑。 张家兄弟哪有心思用房,胡乱扒拉几口饭,盯着美人熏醉,心痒痒得厉害,见母亲身后的银铃悄然走去后花园,连忙装作不胜酒力起身,悄悄跟了出去。 这一幕全落在蒋玉涵眼中,剑眉紧锁看向花袭人,正巧她也看过来,带着谢意友好的微笑,瞬间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 一个小书童走到花袭人桌前,“嘉乐郡主,您的侄子世荣公子请您去花园旁边的书阁说话。” 张慧兰浑身一震,见主位上面花纨不知道去了哪,花世荣也不见踪影。 “你让花公子来这说……” “好,我这就过去,谢谢。” “袭人!”张慧兰瞪大眼睛。 “慧兰姐,你在这等我,一会就回来。” 花袭人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安抚拍了拍,起身跟着小书童走往前头的花园。 元玥缓缓舒了口气,盯着茶杯的眼里闪过阴狠,而旁边元玲几乎克制不住狂喜,拿茶杯遮掩拼命上扬的嘴角。 张慧兰虽然急如锅上蚂蚁,但谨记花袭人留下那句别露出破绽,勉强维持镇定,目光紧紧盯着花园门口,却发现蒋玉涵也匆匆进了花园。 黄昏之际天色昏暗,蒋玉涵不敢声张,站在花丛间四处张望,心急如焚之际,就见花袭人和她的侄子花世荣从书阁走出来,神情轻松,有说有笑。 “蒋公子?” …… 第77章 好戏 当花袭人领着侄子出来的时候,正准备起身的元玥一个踉跄又坐下,震惊瞪大了眼,元玲更是身子一歪,差点扑街! 而旁边的二公主元舒,垂下眼眸,掩饰里面的笑意。 花袭人走回座位,冲拍着胸口喘气的张慧兰坏坏一笑,悠闲抿了口茶醒神。 元玲顾不得狼狈爬过来,气急败坏,“皇姐,怎么回事?那小贱人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闭嘴! 元玥急促吸着气,狠戾看向身后的惠嬷嬷。 “奴婢不知啊,明明都安排好了……”惠嬷嬷也是一脸惊惶。 元玲哪还顾得上她皇姐要杀人的怒气,恶狠狠盯着谈笑风生的花袭人,满脑子是嫉妒和憎恨,压抑不住提高了声音。 “蠢货!还不赶紧去看看!” 大厅里安静一瞬,视线齐齐聚过来,怪异看着元玲狗爬的动作。 “两位公主这是,怎么了?” “……无事,妹妹不胜酒力而已。” 元玥想杀这个蠢才妹妹的心都有了,费了吃奶的力才维持平静,低声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赶快坐好。” 众目睽睽之下,惠嬷嬷自然不好此时出去引起注意了,只能原地站着,焦急万分。 元玥何尝不急,硬生生等着众人逐渐转移视线,还没等她开口吩咐,花园里突然传出惊惧的喊叫声! “走水啦!” “快来人啊!后院厢房走水啦!” 所有人齐齐一惊,连忙起身都冲进了花园,有去帮忙的,有去凑热闹的,还有心虚的,跑得贼快,转眼大厅里就剩了寥寥几桌人。 花袭人冲主位上的元舒举杯,微微一笑,对方回以同样举动。 张慧兰摸不着头脑,随后被花袭人拉着起身。 “看好戏去。” … 有惊无险,火势不大,被灭火后的厢房湿淋淋的,贴门窗的青纱被烧坏,镂空雕刻的门也被烧了小半,隐约能窥见房里的寝室。 严太傅跑进旁边的书阁查看一番,连呼大幸。 “幸好幸好,这书阁的书籍未受殃及,烧的只是待客的空厢房,谢谢诸位的帮忙了。” 李丞相在烧毁的房门关门观察,指着地上只烧剩个框架的灯笼。 “许是谁把灯笼放厢房门口,不小心烧着才会起火的吧?……咦?严太傅,房里好像有人?” 严太傅摇摇头,“怎么会,这间厢房是卢夫子所住,他上个月就沐休回乡下过年了……” 几个好动学子凑近看,“太傅,真的有人,好像,还不止一个呢!” 刻意站得比较往后的元玥快速扫了眼房间里头,又转头看了眼人群后面的花袭人,疑惑皱起眉头,心底有些不安。 花袭人都没过来这边,按理说计划就不成了啊,怎么还有人? 严太傅皱起眉头,伸手推开残破的房门,径直走进去,身后挤满凑热闹的人。 “……胡闹!!” “啊!” “怎么了怎么了?” “哎!别挤……嗬!天啊!” “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说一声啊,怎么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接连响起的惊叫声让后面没挤进去的人万分好奇,连声追问,拼命往里面挤。 “出去!都出去!” 严太傅怒吼的声音传来,众人节节后退出房间,才见向来冷静的严太傅和李丞相满脸怒容走出来,定定看了元玥一眼,才甩袖而去。 “大公主自己处理吧!” 处理什么? 元玥愣住,见退出来的人都低头掩着嘴,神情十分怪异。 “……里面的人,是谁?” “……大公主,您还是亲自进去看吧……” 此时房里突然传出的模糊声音,让元玥的脸瞬间惨白! “妈的!头好痛……来人!”粗犷的咒骂声。 “唔,大哥你,你吼什么,唔,好滑,嘿嘿……” “唔……谁呀,呀!好痛……”女性呢喃的抱怨声。 外头没挤进去的人赫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缓缓后退到安全范围。 元玥猛地冲进去,愕然看着纱帐扯落的灰色床铺上,白花花纠缠的一团! “啊!” ………… 重磅新闻! 大公主的两个公子,在神圣的博学监私通美佳人! 最劲爆的是!一个佳人,兄弟俩一起! 公主府张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原因不是自家内斗,而是被美佳人的父亲,持长剑冲进去,逢人便喊杀! 此等皇家劲爆丑闻,占据了三天的头榜,直到陛下震怒,各部门颁下旨意,严令百姓议论,才逐渐消停下来。 只是,掩得住口舌,掩不住人心,公主府和张家门外,总不时有许多闲人路过。 那边鸡飞狗跳,天上人间这边,却安逸悠闲。 张慧兰硬生生憋了好几日,才等到花袭人约她去天上人间泡汤池。 “你赶快告诉我,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袭人耸耸肩,“如你所见的一样,只不过那日她们的原计划是,我躺在那张床上。” 张慧兰倒吸一口凉气,“天啊!” “那,那为什么会换了人?你出去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袭人冷冷一笑,眼神淡漠,“蒋玉菡告诉我之后,我便让二哥的书童去报信给外面的傅清和双生子,发现花园后门那里藏着几个男仆,书阁里还躲着四个健壮的婆子,手里拿着沾有药水的帕子。” “她们的计划是,骗我去书阁迷晕我,然后弄到厢房,让家仆进去,再由婆子引来众人,要我身败名裂。” 张慧兰喘着气,咬牙切齿。 “好恶毒的计谋!丧尽天良!” 花袭人好笑摇头,“是好愚蠢的计谋,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让双生子偷溜进来,打晕那些家仆和婆子,扔到厢房里,再把他们自己带的迷情药给撒进去。” “我原只是想让元玥的下人出丑,可万万没想到张家兄弟也躲在厢房里,而那位佳人太过心急想看我丑态,也进了那厢房……” 张慧兰愕然,张大了嘴。 花袭人摊开手表示无奈,“她们的药挺有效的,兄弟俩和佳人转眼就抱一块了,双生子也傻了眼,来不及禀报我,外头灯笼又烧了起来,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把家仆婆子拖了出去。” “之后,就是大家冲出去救火,所看到的场面了,慧兰姐,我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这么严重的,唉,我也是几天都没睡好觉,心里觉得不安……” 岸边坐着的傅清,和身后飘着的鬼,都十分敬佩看着老大睁眼说瞎话。 张慧兰呆愣了片刻才合上嘴,突然非常没形象地,狠狠啐了一口! ………… 第78章 悔之晚矣 “为什么不安!明明就是她们心怀恶毒在先,这是老天爷给她们的报应!我真是傻得可以,这几日还对宋婉云心存怜悯!真是恶心至极!活该!呸!” 花袭人挑眉,张慧兰这个反应倒出乎她意料了,早知就不用准备这套说辞了…… 张慧兰心有余悸,恼怒拍着水面。 “我现在想想就后怕!元玥元玲作为公主,平日里嚣张跋扈些,我都能理解,可她们,她们竟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来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在神圣的国学院里头!真的太过份了!” “万幸有蒋公子提醒我们,袭人,你真该好好谢谢蒋公子,若不是他,我,我都不敢去想后果!” “这个自然,慧兰姐,我今日单独约你出来,是因为这件事的内情,除了你和蒋公子,我和我的人,再无旁人知道,关乎女子的闺誉名声,我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少一个知道就少一分顾虑。” 张慧兰连忙点头,“当然,最好以后一句都别提,张家那两个是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子,手段毒辣,再来,绥阳王位高权重,宋婉云又是他的嫡女,因为这事颜面尽失,扬言要杀了张家兄弟,闹得不可开交,连陛下都为难!” “袭人,你也要嘱咐身边的人,此事万不能泄露半句,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会累及家人,知道吗?” 张慧兰的担忧溢于言表,花袭人心底一暖,认真应下。 “慧兰姐反倒劝起我了,好,这事往后咱就不提,我们想想什么时候去谢蒋公子吧,对了,还有一个人要谢,二公主。” “啊?” 张慧兰眨眨眼,赫然想起那天花袭人和二公主遥碰酒杯的举动。 “袭人是说,二公主那日,帮了你?” “嗯,虽然只是让下人提醒了傅清一句,但总归是她的善意,我还是要谢的。” 张慧兰长舒了口气,“当然要谢,其实我没告诉你,二公主是我的堂叔母,只是她和堂叔婚后住在公主府,又很少出门,所以我们不是很熟而已。” “原来还是亲戚,如此更好,去谢她也容易找借口了。” 花袭人靠着温热的岩石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 实情当然不同,她料到元玥今日会设计对付她,将军等鬼早已摸清博学监上下,知道后门处有男仆,书阁有埋伏,还有另外一个厢房里等着看好戏的宋婉云。 但从蒋玉菡口中得知张家兄弟也搅和进来之后,她进净室吩咐丽茵变换计划,把要和宋婉云滚床单的男仆,换成张家兄弟,来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成功将大公主拖下水。 呵,不知道宋婉云被自己高价购买的迷情香迷倒之时,有没有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有没有痛哭流涕,上吊自杀…… ……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花袭人猜对了一半,宋婉云的确痛哭流涕,但没有上吊自杀。 她不甘心! “啊啊!” 宋婉云疯狂摔着房里的东西,披头散发,大哭大叫,状若癫狂,哪还有往日半点优雅姿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在另一间厢房,只感觉一阵阴风扑面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就是那幕毁了她一辈子的画面! 她都不敢想象,如今外头的人正在如何议论她! “……怎么会这样呢?躺在那张床上的,明明应该是花袭人才对的啊!” 自从两年前见过元罗之后,她便陷入了深深的迷恋,怂恿母亲退掉已定的亲事,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元罗。 但是,无论她怎么制造机会碰面,元罗还是眼尾都不扫她一下,让她挫败之余,却越发深陷,对父母的劝阻听不进去一个字。 直到太后去世,父王携礼部主持葬仪有功,她恳求父母去跟陛下提,万幸陛下也颇为满意,说待太后丧满就赐婚,让她万分狂喜! 但是,元罗突然提出要去西征,归期不定,她晴天霹雳如遭雷击,她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明年就满二十,如何能等! 她不甘心,在元罗离京那日,不顾脸面追去城门,就是想问个明白,想用眼泪挽留他。 岂料,就看到那个永远冷漠寡言的男人,居然对着花袭人笑! 等我…… 那一刻,她羞耻,怨恨,嫉妒,所有的不甘愤怒,都转移到了花袭人身上! 所以当她听到大公主的计划,几乎想狂喜大笑,但还不够,大公主的计划只是要花袭人同男仆待在一个屋里被撞破,毁掉名声而已。 她要的是,花袭人真的失去清白之身,永远不能翻身! 可她万万没想到,精心为花袭人准备的迷情香,最后会用到自己身上,毁了自己! “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花袭人那个贱人,为什么!” 啪啪! 突如其来的阴风仿佛长了手,照着她的脸就狠狠打了下来! “啊!” 宋婉云被扇翻在地,惊恐捂着剧痛的脸连连后退,惊声尖叫! 就是这个风!那日她眼前昏迷前,就是感觉到这股阴风! 墙角突然出现一道庞大的黑影,一张阴森恐怖的鬼脸闪现,席卷着阴风冲她扑来! “鬼啊!啊呃……” 将军阴冷瞥了眼吓晕的疯女人,学老婆用鼻腔不屑嗤了一下,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 公主府 张家俩老满脸怒气,身旁的张诸脸色阴沉。 “元玥,就因为你,两个儿子如今遍体鳞伤,岳儿连床都起不来,绥阳王已经上奏,告我张家,告你大公主,家教无能,纵容无度,绥阳王妃和世子已经去敲登闻鼓了,势必要将事情闹大,你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吧!” 元玥又如何不怒。 “张诸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我?事发突然,谁知道是不是那个贱人存心勾引我岳儿宇儿!” 张老太爷狠狠拄拐,“住口!事到如今,你还嫌张家的麻烦不够吗?” 在公主儿媳妇下憋屈多年的老太太可算找到了出气的机会。 “元玥,你还敢说出这种话来,你当我们不知道吗,你存心害旁人不成,反倒把我两个宝贝孙子给害惨了,你还有脸在这说狠话,我必要去圣上那里讨个公道!” 元玥顿时惊愕,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 第79章 自食苦果 张诸起身,冰冷的眼神带着厌恶。 “你以为你藏得好,陛下得知此事,派刑部的人过来调查,那几个奴仆没一个能挨过刑罚全招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这么多年你仗着公主身份,干过多少阴德事,害了多少人命,你真当我不知道吗!我张家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明日就携父母进宫,恳请陛下罢免我这个已经做厌烦的驸马!” 张诸带着父母怒气甩袖离开,剩下元玥满脸震惊愕然。 “他,他张诸算什么东西!他竟然敢骂本公主?真是要反了!惠嬷嬷!惠嬷嬷!” 两个宫女快步走进来,噗通跪下。 “公主,惠嬷嬷,她,她半时辰之前被禁军带进宫了……” “什么?!” 元玥猛的站起,拿起桌上东西就往宫人砸去!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公主!蠢货!废物!来人!立刻备车进宫!” 惠嬷嬷是她贴身之人,若到了父皇手里,那她做过的事不就都暴露了! 元玥晚了一步,赶到宫门发现已经下钥,更是心惊胆战。 “立刻拿我令牌,去西门南门叫侍卫往我母后宫里递消息,要快!” 宫人匆匆离开,元玥在马车里坐立不安,额头都冒了汗。 一晚的时间,在宫里那些残忍逼供手段之下,惠嬷嬷是不可能守口如瓶的! 片刻宫人喘着气跑回来,连连摇头,“公主,不行,那些侍卫都说傍晚高总管特意嘱咐了,说,说凡是大公主前来,一律不能放行,包,包括传递消息……” 元玥踉跄跌坐回去,绝望咬紧牙关。 是父皇的旨意! 完了! …… 翌日大清早,眼尖的吃瓜群众发现大驸马陪同父母进了宫,还未到正午,宫门口出现了四队宦官车马,分别去往绥阳王府,公主府和张府。 这等皇家丑闻最是让百姓感兴趣的,抓着一丁点风声就有无尽的猜测。 有人说,是张家兄弟垂涎婉云郡主美色,下药逞凶。 有人说,一女二男太过惊世骇俗,估计是醉酒误事。 也有人说,是大公主故意为之,拉拢绥阳王府。 但有个最让人信服的传言,是从刑部里流出来的,说大公主原本要害的是旁人,结果把自己两个儿子赔了进去…… 接连七八日,各种流言满天飞,然后又爆出一个重磅炸弹! 大公主和驸马,和离!! 满城的人都惊呆了,和离啊,就是普通人都会被口水淹死,更何况一国公主!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大公主自作孽害了两个儿子,张家人怒极,不能休妻才会选择求得陛下答应和离? 各种流言揣测中,半月后,绥阳王携带家眷离京回了绥阳,张家兄弟两个嫌丢脸跑回娘家的媳妇也回了夫家,公主府依旧大门紧闭。 花袭人的马车到了宫门,这是她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进宫。 殿外,高让神色有些凝重,见花袭人到来,连忙领着人往里面走。 殿里两个太医候着,李兰在给元珲喂药,脸色也略显憔悴。 “陛下,嘉乐郡主来了。” “咳,咳咳,袭人,过来。” 花袭人上前,微拧着眉,才半月不见,元珲头发白了大半,实实在在像个七十的老人家了。 “陛下……” 高让领着太医退出去,元珲半坐起身,瞧见小丫头一脸泫然欲泣,苦笑摇摇头。 “袭人吓到了吧,朕瞧见自己这副模样,都不得不认老了。” “不是,您只是一时伤心,又日理万机,身体累着了,您定会好起来,长命百岁守护元国百姓的。” 花袭人在床前半跪下来,心有点酸楚。 终究是疼了自己十余年的人,她再冷的心也是有感激的。 元珲微笑伸出手,像幼时那边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叹息一声。 “朕知道,那几个孽障要害的是你,最终阴差阳错,自食其果罢了,袭人,如今他们都得了该得的因果,朕虽为天子,却也有一颗平常人父母的心,你可谅解?” 花袭人点点头。 “袭人明白,父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袭人都理解的,所以这些日子,袭人不敢进宫见您,就怕您痛心为难,皇家儿女纵然有错,可终究牵扯天家威严,加之如今我元国和西昭正开战,更不宜传出这种有损国威的流言,令阵前将士们分心。” 元珲讶异,非常欣慰,“当年那个只会敛财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李兰泪目叹息,“你这傻孩子,若不是张家兄弟搅乱了计划,受害的人就是你,难为你如今还反过来劝慰陛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知那张家兄弟居然在陛下面前浑说一通,坏你名声,还求陛下把婉云郡主和你一并赐给他张家,若不是陛下震怒,皇后娘娘都要答应了,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啊!” 花袭人该报的仇自己报,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不想元珲再烦心,可李兰提了,把几个罪魁祸首都提了一遍。 后宫女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现如今陛下年老,册立太子的事也都搬上了朝堂,虽然四皇子的呼声最高,但皇后收养的五皇子也颇受臣民赞誉,李兰为自己的四皇子着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花袭人可不想现在就掺和进去,平白先招了眼。 果然,元珲的脸又阴郁起来,花袭人绽开笑容摇摇头。 “这个袭人一点都不害怕,因为陛下是绝对不会让袭人受委屈的。” 元珲缓了神色,“当然,就那两个孽障,还配不起袭人!” 李兰垂眸掩盖一丝欣喜,大公主的儿子都配不起,那袭人未来的夫君,只会是天家皇子了。 “捷报!” “陛下,西境捷报!” 外头传来高让狂喜的声音,顾不上礼仪,急急捧着一卷布折进来,噗通跪下。 元珲一下子精神抖擞坐起身。 “快拿来给朕!” “……哈哈,陵阳王领五万大军,智取敌军元帅人头,大胜西昭八万大军,好!哈哈!” “高让,立刻召集朝臣堂中议事!” 家国大事前,花袭人这点小事自然就揭过了,目送陛下步步生威离开,才和李兰走下台阶。 “袭人,去本宫殿里坐会吧。” 花袭人微笑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宫人嬷嬷,朝李兰眨了眨眼睛。 “娘娘盛情原不该拒,只是天色已晚,袭人改日再进宫和娘娘说话。”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 李兰意会,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 ; 第80章 老牛?! 李兰回到云霞宫,随后让人去传四皇子,边蹙眉开口。 “你们几个宫里几十年的老人,还不及袭人一个小丫头眼尖,竟没注意那些是皇后的人。” 安嬷嬷低头,语气歉疚。 “是奴婢一时疏忽了,望娘娘恕罪。” “皇后虽然因为大皇子大公主的事被陛下斥责,但她还是国母之尊,如今膝下又收了五皇子,其心不容小觑,往后你们都要警惕些,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谨遵娘娘教诲。” 李兰舒了口气,“袭人这孩子,不光聪明过人,还敏捷机灵,她做的不错,如今时局尚未稳定,若本宫与她太过亲密,于本宫于她,都非好事。” 出去传话的宫人回来禀报,四皇子被陛下召去朝堂议事了。 “五皇子也去了吗?” 宫人摇摇头,“奴婢跟殿门外的小太监打听过了,陛下没传五皇子。” 李兰轻笑。 元玥怂恿皇后收养五皇子元励,是因为她早早让自己两个儿子和元励打好了交情,为的就是捧元励上位后,她儿子就是天子近臣。 只可惜,全局败于自作自受,害了自己堂堂公主被和离不说,一个儿子被绥阳王打折了腿,就连倒霉的皇后和元励,也被拖累。 “本宫还说漏了一样,袭人不光聪慧,还有天大的好运气,福气绵长啊,呵呵。” 而此时的皇子府里,元励挥退下人,闭上眼睛,颚骨微紧。 旁边是吏部林侍郎之子林鹏飞。 “殿下,圣上虽因大公主之事斥责了皇后娘娘,但只是口头训斥而已,并未有实际惩罚,前两日也宣您去御书房议事了,可见圣上还是看重您的。” “父亲临出门前嘱咐我,让我来给殿下说一声,保持受害人的姿态,切勿乱了阵脚,父亲和崔书令已经联合几个朝臣,会在陛下面前为殿下争回上朝资格的。” 元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还是那个温谦有礼的五皇子。 “吾有林侍郎和崔书令这样的忠心人,甚为感激,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也该是时候进吏部的中枢位置了。” 林鹏飞一喜。 “谢殿下赏识!” …… 国之大战,大胜敌军,百姓欢呼雀跃,民情激昂,街头巷尾连个小孩,也能说上几句战神陵阳王的壮举来。 以往是有个婉云郡主压着,世家小姐就是有心也不敢表露半分,可如今宋婉云出了这样的丑事,已远离京都,那这个尚未娶妻,军功赫赫,炙手可热的战神王爷,可不就成了上好的乘龙快婿,金饽饽! 可这陵阳王回京之前的事一片空白,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更甚者还差人去沧州打听,别说亲眷家属,愣是连个亲近点的邻居都打听不出来。 于是,离陵阳王班师回朝还有两月余,就有各家老太夫人进宫拜见那几个安养天年的太妃,陛下案头多了无数封自荐家里闺女的折子,连各宫妃嫔也频频活动,吹起了枕头风。 就连曾与陵阳王去过几次皇陵祭拜的闫国师父子,都被人送了邀宴的请帖。 此时,花袭人正在灵国寺后山烤山芋。 青云捧着烫手山芋吹气,疑惑打量恹恹没精神的丫头。 “小丫头今日有心事?” 花袭人还真有心事,南宫离那个混蛋又不回信了。 “无聊啊。” “你现在不是整日帮你大哥破案吗,怎么又无聊了。” 花袭人撇嘴,“那些个小案件还用我出手?可别小看我大哥,就是觉得这上京城,天天讲皇家八卦,聊儿女私情,听都听烦了。” “老胡,你什么时候出门云游啊,能不能带上我玩玩?” 青云啧了一声,“带上你?估计闫老头和你爹会灭了我,再说了,我那师弟真是个死心眼的,天天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唯恐我跑了一样,别说云游,就是我偷溜去南街买烤鸭,都几个人跟着,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去。” 花袭人恹恹啃了口山芋。 “这日子无聊得,我都想找个人嫁了,跟小妾们打打擂台吵吵嘴,多有趣儿。” 青云一顿,挑了眉毛。 “小丫头,王爷没回来,你敢嫁人啊?” 花袭人狐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我嫁人跟元罗有什么关系?” “啊?” 青云傻眼,一脸匪夷所思。 “丫头,你难道不明白王爷西征前,你去送行那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花袭人眨眼,那日他说什么来着? “呃,好像是……” “完犊子了!” 青云丢下山芋,一拍大腿。 “他说叫你等着他,丫头你傻啊,王爷当着亲卫士兵的面,让你等他回来,那意思还不明显吗?” “啊?” 现在轮到花袭人傻眼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这个意思?不会吧,他那么老,真想老牛吃嫩草啊!” “噗咳咳!老,老牛?!” 青云差点没喘上气。 “你胆大包天啊你,再说王爷也不过三十,才貌双全,身份尊贵,如今又有赫赫战功,满京城的女子都想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老牛了?” “他是厉王元霆,心理年纪算起来有六十了吧,还不老?” 青云噎住,无言以对。 花袭人丢下山芋皮拍拍手,“而且我听舅舅说,王爷出征前托他照顾城外的一对兄妹,据说是他姨母的孙子女,还有一个姑娘在城里住着,好像叫胡烟,听说是他的副将胡凡的外孙女。” 青云脸色一顿,没有说话。 “我舅舅说王爷特意吩咐了,对这两位姑娘要十分照顾,这样看来,王爷挺上心的,她们日后应该会进王府,那他跟我说的话,应该只是客套话吧。” 青云苦笑摇头,“枉你是官家女子,若王爷还能拿回厉王的身份,他姨母的孙女和胡烟或许还有机会,但他如今是陵阳王,那两个姑娘就是与他毫无关联的普通平民,怎会有资格进王府?” 花袭人无语,的确,这古代尊卑阶级太悬殊了。 青云正了脸色,语气认真。 “丫头,我问你,王爷在你眼里就真的不值一嫁?” “……唔,也不是啦,他长得帅,身材又好,身份尊贵,的确是个绝佳的男人,可是你明不明白,我救醒他的时候,我才三岁,就算不加他睡着的那几十年,但他也二十多了呀,你叫我怎么接受这个年龄差距?” 青云黑线,“上京大把男人比妻子大个十几二十年的例子,你计较这个做甚?” 花袭人摊手,“那都是续弦的好吗?” 青云气笑,“按照你的意思,王爷就只能娶个差不多年纪的妻子?丫头,你满京城去找找,有没有三十岁未嫁的姑娘,你难道还让王爷找个寡妇不成?” “……” …… 第81章 晚了 花袭人挠挠头,尴尬一笑。 “说的也对哈,要王爷娶个寡妇,确实说不过去……” 青云此时为元罗心疼,算起来活了两辈子,统共对这么个小丫头起了心思,没想到人家压根不鸟他。 “丫头,你总说以后想活得逍遥自在,但不嫁人又对不起父母,对吧?” “唉,身处这种时代,女孩子不嫁人那就是天荒夜谭,别说我父母,就是陛下也不会答应,所以我想找个合适自己的人嫁了,相敬如宾,安安稳稳的逍遥自在。” 最好不用烦心公婆妯娌姑子关系的那种家庭,例如南宫离。 青云一拍手掌。 “那你更应该选择陵阳王啊,你想想,以你的姿色,若挑个普通人家护不住你,若挑个高官家族子弟,那满府的老太太老夫人,公婆妯娌姑子的,规矩又严,不得烦死你?” “但王爷不同啊,他如今是陛下认为的老祖宗,地位崇高,无父无母无亲眷,偌大王府就他一个,你嫁过去那就是老二,往后在府里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你,加上王爷时常出门,你机灵点哄他带上你,游山玩水的,这不就是你要的逍遥自在吗?” 你才老二,你全家都是老二。 花袭人摸着下巴思考,“听你这样分析,还挺有道理的耶……” 青云点头似捣蒜,“再说你们也有缘分啊,若没有你,王爷也不会重回人间,我可听东方小子说过的,自从你三岁离京,到现在十六岁,王爷还惦记你这个救命恩人,时常打听花家的事。” “而且你们两个都知道对方的秘密,我觉得,你跟王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花袭人苦恼抓头发,摆摆手结束话题。 “劳什子天生一对啊,就他那闷葫芦,话都没几句不得闷死我,不说这个了,脑筋懒得动,十八岁之后再说吧,来,吃烤鸡。” …… 走出灵国寺已接近黄昏,天空飘起小雪,路上行人也逐渐变少。 花袭人趴在窗沿,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南宫离那句你等我,一会儿是元罗那句你等我…… 他们二大爷的,个个都说要她等,自己却连鬼影都不见回来,她等个毛球等! “吁!你们什么人!”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一下停下,傅青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半,花袭人的胸口正巧狠狠磕到结实的木头上。 这几个月,这具身体开始加急发育,不但拔高了点,胸前也隐隐有追上傅青的趋势,涨疼得厉害,此刻被猛然一磕,疼得花袭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擦你二大爷的!怎么回事?” “主子小心!有埋伏!”是李兰的声音。 颤抖揉着胸口的花袭人一顿,皱眉掀开帘子。 好家伙,马车前,十几个杀气腾腾的黑马黑衣人,场面甚为壮观。 外头双胞胎已经拔出剑迎敌,嘶气的花袭人跨出马车的前座,目光和前方为首的黑衣人对视。 “你们,是杀手?” 黑衣人眼一紧,这不是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吗,怎么看到他们毫无惧意,还敢走出来说话? “废话少说,兄弟们,除了这个女的,其他一个不留!” “等会。” 花袭人抬手打断他的话,皱眉弓了弓背缓解胸前还隐隐的刺痛,忍住要用手去揉的举动。 “你们不是来杀我的?” 几个黑衣人眼里泛起淫笑,“他们要杀,你嘛,玩了再杀!” 双胞胎杀气骤起,“大胆狂徒!” 花袭人眯起的眼里闪过戾气。 “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三倍,告诉我雇你们的人是谁。” 黑衣人冷嗤一声,“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以为……” “四倍。” “……别废话,花袭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五倍。” 花袭人伸出手掌,歪头看着每个黑衣人身后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甜笑。 “别欲擒故纵,老娘抠得很,不会再加了,要么拿钱说话走人,要么,死。” 黑衣人学她歪头,眯起眼睛嘲讽一笑。 “好大的口气!上!” “主子小心!” 双胞胎浑身戒备,手中的剑刚握紧,就见一众黑衣人哐啷丢了剑,以怪异的倒栽葱姿势接连摔下马,随后又直直挺起身,脸上瞬间起了白雾! “……头头儿!我,我动不了!” “头儿,我,我也是,手脚不受控制!” “我也动不了,浑身僵硬,怎么回事!” 转眼只有为首的黑衣人还在马上,惊愕看着怪异扭曲着身体向他靠拢的同伴。 “你们干什么!” 开始僵硬扯马毛的黑衣人连头都摇不了,神情惊骇呵出一口白雾,舌头都开始打结! “呃,头儿,我不知道!手脚不受控制啊!” “我好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首领男人满脸震惊,费力挥打同伴抓上他小腿的手!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动手啊!” 众小鬼操控黑衣人玩闹,花袭人在小板凳坐下来,抓了把傅青手里的瓜子,笑眯眯开口。 “怎样,现在要不要说呀?最后一次机会了哦,我数三声。” 首领忙着抵挡开始爬马背的同伴,一边怒喝,“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滚开!花袭人,你动了什么手脚!” “一” “滚下去!”首领奋力将两个同伴推下马,猛地一踢马肚子! “二” 马匹嘶鸣一声扬蹄,却无法冲出团团包围的黑衣人。 花袭人吐出瓜子壳摇摇头,“杀了吧。” 话音刚落,众小鬼露出恐怖鬼形,张牙舞爪向各自的黑衣人扑去! “啊!呃!”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清脆无比,一个个黑衣人扭着方向各不同的脖子直挺挺倒下,身体犹在蠕动,而首领突然像是被无形的绳子吊起,悬在半空,双手抓着脖子,脸涨得铁青,身体拼命扭动踢打。 “呃呃!我,我呃说!” 花袭人转身钻进马车,丢出两个字。 “晚了。” 尽管双胞胎知道自己主子有操控鬼魂的能力,此刻也震惊看着满地已僵硬的尸体,而半空那个男人终于爆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伸直了腿,啪嗒掉下来,溅起一片雪雾。 “……主子,奴婢去处理尸体。” 花袭人揉着胸口,呲牙咧嘴开口,“不必,他们会处理,回吧。” “是。” 马车再次启程,李云好奇往后扫了一眼,惊奇看着越下越大的飞雪中,腾空而起的黑衣人像被什么东西吊进了树林深处,顷刻间,道路上的痕迹被雪覆盖,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白茫茫一片,一丝血光不见。 …… 第82章 把你当傻子骗呢 西街一所幽静偏僻的宅子里,元玲放下茶杯,皱眉看着坐立不安,神色紧张的薛清晚。 “你慌什么,坐下!” 薛清晚连忙坐下,手指绞得死紧,费力吞着干涩的喉咙。 “表,表姐,真的,会成功吗?” 元玲冷笑一声,“冥幽阁出手,从无错漏,就算她花袭人是桃花仙下凡,也得给本公主下地狱去!” 薛清晚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害怕和紧张。 自从她在赏菊会出丑,不光是在外面好不容易挣得的名声一落千丈,连父亲也对她极为冷淡,失宠多年的母亲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连下人都敢出口侮辱,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大皇子元御和大公主接连出事,皇后哪有空管她,正当她濒临绝望之际,三公主元玲找上她,要她一起出钱雇杀手。 杀了花袭人! 她开始是心惊胆战拒绝,尽管她恨极了花袭人,但她不敢,不敢谋害陛下亲封的郡主。 但元玲说了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她咬着牙把母亲的私房钱全偷了出来,凑够了钱。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元玲胸有成竹,阴狠一笑。 “我特意加钱,要他们多做一件事,时间自然得久一些,安心等着吧,花袭人会以最耻辱的方式死去,明天她的尸首,会光溜溜出现在城门口,被千人指,被万人看,哈哈!” 充满得意狂妄的笑声,让薛清晚打了个寒颤。 咿呀!砰! 紧闭的门窗陡然被寒风刮开,席卷着冰凉刺骨的雪花扑进房中,外头院子的大树扑簌簌摇曳,隐约有几声诡异的呜咽声。 “啊!” 薛清晚吓得尖叫,被元玲狠瞪了一眼。 “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去把门窗关上!” “……好,好!” 薛清晚暗恼自己一惊一乍,关上房门走到窗边,迎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到她怀里,她下意识双手捧住,低下头定睛一看! “呃啊啊!” 元玲怒急拍案起身,“你鬼叫什么……嗬啊!” 薛清晚瘫软在地,而从她手中掉落的,赫然是一颗苍白可怖的人头! “啊啊!来人啊!” 两人吓得抱成一团,尖声大叫,可惜她们今日的行程是隐秘的,没带任何奴仆丫鬟,还专门挑了个偏僻的地方。 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呜呜呜~~~” “还我命来啊……” 一道凄惨阴森的鬼哭声传来,房门咿呀一声再次打开,屋里的三盏烛火噼啪熄灭,只余碳炉里的微微红光。 三个佝偻着身体的女子飘进来,向两人伸出颤抖的手。 “啊~ 我死得好惨啊~~” “还我命来~” 元玲猛的瞪大眼睛,是傅清和双生子!花袭人的侍女! “哇啊啊!表姐!是她们!她们的鬼魂回来索命了!啊啊!” 薛清晚浑身瘫软,惊骇尖叫,下身已一片濡湿。 而元玲此刻反而狂喜胜于惊骇,突然站起来拼命甩手! “滚开!我元玲不怕!哈哈!你们都死了,那你们主子肯定也死了!哈哈,花袭人终于死了!” “你找我?” 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元玲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恐看着走进房门的人。 “花,花,花袭人!?” “三公主,好巧,别来无恙?” 元玲步步后退,颤抖着手指。 “你,你是人,还是鬼?” 花袭人耸耸肩,“我三个侍女都死了,你说呢?” “……哈,哈哈!” 元玲扶着身后的案桌,目眦欲裂,“花袭人,你终于死了!” 花袭人找了张凳子坐下,狐疑摸着下巴。 “要说大公主恨我是因为皇后,薛清晚恨我是因为出了丑,元婉云恨我,是阴差阳错毁了她自己,可我和你,好像除了吵几句嘴,没什么深仇大怨吧?” 元玲咬牙切齿啐了一口。 “没深仇大怨?花袭人,你害我皇兄被禁足皇陵,害我皇姐和离,你还要来勾引我的丈夫,也想害我和离毁了我!花袭人,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害人精!” 花袭人茫然看向傅清。 “她丈夫是谁来着?” 傅清直起身子,懒得装鬼了,嫌弃撇嘴。 “就一个好色小人,前些天,在郡主府门外溜达,被家丁揍了一顿,就是她老公,想偷溜进府的淫贼。” 花袭人挺无语,这三驸马胆子也是勇气可嘉,身为驸马常年流连青楼就罢了,还惦记上郡主了。 “唉,真是悠闲家中坐,祸患天上来,我太冤了我,元玲啊,觊觎老娘的人多了去了,你丈夫算老几?” “传言不是说,你丈夫的外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还常年宿在烟花柳巷,你也在公主府养了面首,那不应该早习惯了吗,你就因为这个,要杀我?” 李云已经关好门窗,重新点燃了烛火,房间里恢复明亮,李兰则是皱着眉,把瘫软呆愣的薛清晚提起丢到元玲旁边,嫌弃拍拍手,掏出一块熏香丢进碳炉里。 去尿骚味。 元玲神情恍惚,目光试探死死盯着花袭人。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花袭人没回答,对地上的人头扬了扬下巴。 “你知道那是谁的头颅吗?” 傅清把人头拎起丢到两人面前,薛清晚又是一通鬼叫,元玲强自镇定,定睛看去,愕然瞪大眼睛。 是几日前与她接头的阿富! “花袭人,你,你不是鬼,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你雇的那些人实在太弱鸡了,连双生子都打不过,怎么找的人,太坑了。” 薛清晚错愕,双腿恢复了点力气,狼狈爬起身。 “你,花袭人,你真的,真的没死?” 花袭人把手伸到烛火旁晃晃。 “看到没,有影子的。” 薛清晚大松了口气,随后又紧绷起来。 花袭人居然没死?!那她的钱! “元玲,想不到你出手挺大方啊,只是,也太不厚道了些。” 花袭人咧嘴一笑,露出闪光的白牙。 “薛清晚,冥幽阁八千两的酬劳,你三表姐让你出了六千,她出的那两千,还是宋婉云那份里匀出来的,她把你当傻子骗呢。” “啊?什么?”薛清晚一脸懵逼。 元玲死死咬着牙,她怎么也没想到,花袭人居然能活下来! 连几个女的都杀不死,冥幽阁那群废物! …… 第83章 玩得好花 花袭人看傻子一样扫了眼薛清晚。 “拜托薛才女你少读几首酸词滥调,多练练脑子吧,看清楚了,那颗人头,是宋婉云的狗腿子,叫阿富的。” “实情就是,宋婉云羞于见人,又不在上京,派人给你三表姐送来八千两,请她帮忙雇杀手取我人头,但你这位三表姐囊中羞涩,见财起意,便拉你这只愣头愣脑的水鱼入伙,诓你出六千两,明白吗?” 薛清晚喘着气,满脸错愕看向元玲。 “……表姐,她,她说的是……” “闭嘴!” 元玲此刻脑子只想着如何脱身,怒斥道,“你和谁一伙的?她说的话你也信!” 李云面无表情上前,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拍在元玲面前的桌子上,退回原位。 花袭人皱眉,李兰瞪了妹妹一眼,又上前把银票移到花袭人面前的桌子。 花袭人满意点头,拿起一张百两银票看了看放下,挑了张十两的丢给薛清晚。 “你自己偷出来的银票,不会认不出来吧?啧,连散钱都不放过,你娘有你这倒霉孩子,也是够倒霉的……” 薛清晚抖着手捡起银票,看到上面有几个模糊的红手印,是她在偷钱的时候,慌乱中打翻了胭脂盒粘上的。 “……表姐,你,你真的在骗我!你明知道我母亲失宠多年,这是她十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是给我的嫁妆,是我和母亲在府里安身立命的傍身钱,元玲,你居然骗我!” 啪! 元玲狠狠打掉指到她面前的手,冷冷一笑,“薛清晚,她花袭人害你当众出大丑,你这辈子都甭想嫁人了,还谈什么嫁妆,还不如用这笔钱杀了她!” “你!元玲,你说过的,只要我帮你,你就,就……” 薛清晚怒极,突然跑到花袭人面前噗通跪下。 “花袭人,我承认我恨你,但我不敢害你,元玲找我说的时候,我是拒绝的,但她说,她说她能让我和五皇子成亲,做皇子妃,我才答应的!” 正在把银票塞怀里的花袭人一顿,大了个无语摇摇头。 “说你傻你还真傻,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们姐妹根本没把你当亲人看,动辄斥骂,连个奴仆都活得比你舒服些,她俩是一心要捧五皇子上位的,你觉得,她们会让你做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甘心屈居你之下,给你磕头行礼吗?” 薛清晚跌坐地上,低头盯着濡湿的裙子,回想以往卑躬屈膝的点点滴滴,难以抑制的羞耻感,自卑感,席卷着绝望而来,不由悲从中来,捂脸放声大哭!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皇后根本没把我和我娘放在眼里,父亲最宠的两个妾室也是皇后送来的宫女,她们母女三个根本就看不上我和阿娘!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听她们的话,尽力讨好,她们就会善待我,是我蠢……” 这边哭得正欢,那头元玲抓着机会就往房门冲去,脚下却被一拦,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捂着喷血的鼻子惨叫! 李兰把人轻松提起,丢到花袭人面前。 “元玲,你不会以为,今晚你还能囫囵个的,走出这个房间吧?” 花袭人阴森森带着寒气的笑,元玲愕然瞪大眼,她都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没死了。 “花袭人!你敢!我是元国三公主!你不能杀我!” “我当然不杀你,太便宜你了,丽茵,带进空间去,让小鬼们好好玩玩。” “花袭人!你,你要干什!啊!” 元玲尖叫挣扎,突然凭空伸出无数双鬼手抓住她,一个大活人戛然消失在空气中! 薛清晚赫然瞪大,又重重跌坐,惊惧不已。 “你,花袭人,你,你真的变成鬼了?” 哦,还忘了一个。 花袭人蹲下身,上下打量差点又吓尿的人,摸着下巴思索。 “被你发现了呀,这可怎么办……” 傅清脸无表情,阴森森凑过来,“她看到了,会说出去,一同丢进地狱十八层,给元玲作伴。” 地狱十八层?! “不不!” 薛清晚惊骇,连忙跪好,狠狠磕头! “花袭,不,嘉乐郡主,求您放过我!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郡主,从前是我有眼无珠,求您放过我,我母亲没有我,她会死的,求您放过我!” 花袭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记住,今晚的事,若你透露半句话出去,十八层地狱就是你后半生的归宿。” 薛清晚大喜,连连磕头。 “谢谢郡主!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就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谢谢郡主!” “……” 薛清晚抬头,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缓缓软倒,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敢低低哭出声来。 …… 刚用过早膳,皇后便见宫人急急走进来。 “娘娘,三公主府下人来报,说三公主今早迟迟未起,下人进房去看,发现,发现……” 皇后揉着阴疼的额头,怒声喝道,“她又闯什么祸了?发现什么!” 宫人噗通跪下。 “发现三公主和莺春楼的三个戏子睡在一起,而且,三公主浑身是伤,还好像,好像疯了……” “什么?!” 这头刚下朝的元珲也得了消息,怒急攻心晃了晃,当下砸了一个上好的琉璃茶盏。 三公主平日嚣张跋扈,苛待下人,也没几个忠心耿耿的,这档子事没几下就传开了出去,又引起一片哗然。 自古也不是没有公主豢养面首的先例,可明张目胆带戏子回公主府胡混,一带就是三个,据说还玩狠花样的,四人赤条条浑身是伤,颠龙倒凤,简直闻所未闻。 无数人感叹,这尊贵的皇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玩得开。 元玥得到消息的时候,甚为平静,她知道元玲与一些戏子有染,心知肚明,她只是疑惑元玲怎会如此张狂行事,还把自己玩疯了。 如今她可没心思管这些,自从她和张家和离,被禁足公主府,两个儿子也没来过,她只能靠着下人传的话得知外面的事,沦落至此,其他的也就罢了,但令她最心惊的是,五皇子连她两个儿子都避而不见了。 元励可是她元玥翻身的唯一机会。 “来人,给林鹏飞送信,让他今晚过来。” …… 林府,林盈盈坐在梳妆台前,含羞嗒嗒嗔了丫鬟一眼。 “你这丫头,说这话羞不羞?” 丫鬟知道姑娘喜欢听,越发起劲。 “姑娘,奴婢没说错呀,听说昨日陛下又传五皇子上朝了,这可全都是咱们老爷的功劳,五皇子私下还给咱们府送礼了呢,里面好多都是年轻姑娘家用的钗环首饰。” “姑娘,咱们府里嫡出的就只有出嫁的大姑娘和您了,那不是明摆着是送给您的吗?奴婢还偷偷听到老爷跟夫人说,让夫人给您备新衣呢,估计是要在明年元宵宫会上,带您面见陛下,求赐婚呢!” 林盈盈捧着发烫的脸,不依跺脚。 “我,我不理你了,快些出去吧!” 丫鬟笑嘻嘻走出去,林盈盈倒在衾褥上,满脸羞涩,一颗心全飞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儒雅男子身上。 …… 第84章 元玲真的疯了? 皇子府 一个清秀的太监走入书房,谨慎往外瞧了几眼才关好门,对书案后的人躬身。 “主子。” “查到什么原因了吗?” “回主子,据查知,三公主和薛清晚在事发的前一晚,没带奴仆,独自驾车去的西街宅子,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清晚独自驾车回府,然后第二日,三公主就在自己府里,被人发现。” “薛清晚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据探子查报,她回府后就没出过房门,没见过任何人。” “元玲真的疯了吗?” “是,皇后娘娘前后派了三个太医和城中两个大夫去看过,都诊断为惊吓过度导致的疯癫,如今理智全无。” “呵,吾这个母后有四个儿女,大皇兄残疾,三皇兄聋哑,两个皇姐是一个比一个愚蠢,若吾有得选,断不会跟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蠢货,扯上半点关系。” 太监垂首。 “幸好,皇后娘娘如今把您当成救命稻草,您要什么,她都会答应。” 元励起身走到窗边,盯着窗缝外的晚霞,冷冷一笑。 “吾顺从她,是为了她的国母之位,可如今看看,有这么些废物儿女,她也不知道还能坐多久,吾要好好考虑一下将来了。” “父皇身体状况如何?” “回主子,陛下前段时间看似熬不住了,但经过嘉乐郡主医治,恢复很快,那日因婉云郡主之事病倒,嘉乐郡主又进去医治,随后陛下就又精神抖擞召集朝臣议事了,这些日子因为捷报的事,并无不适,听到三公主的事也只是怒了一下而已。” 元励想起那个耀目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 “高连,你在高让手下做事,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你务必万般谨慎,别露出端倪来。” 高连顿首。 “是,主子,还有一事,林侍郎在陛下面前隐晦提过,您和林二小姐。” 元励目光一冷,眼里闪过嘲讽。 “吾知道了,你去吧。” … 林鹏飞接到元玥口信的时候,正搂着两个花娘逍遥。 “呸!肉松皮皱的老女人!还敢对小爷呼来喝去的!” 花娘娇滴滴给人灌酒,“哎呀,是哪位夫人太太的,得罪咱们最年轻有为的林郎中书令大人了?” 林鹏飞哈哈一笑,得意忘形。 他如今可仅比父亲低了两级,年后若父亲升任副尚书,那他估计也得升个侍郎大人吧! “什么夫人太太,就是个和离的老女人,也不想想她如今什么境地,还想对小爷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呸!” 两个花娘垂眸,掩嘴一笑,如今上京城里和离的,就只有大公主了。 “哎呀,大人别生气,来,奴家喂您~” …… 没了找麻烦的人,花袭人终于得空,去给人致谢。 二公主元舒让张慧兰回了句话,谢礼她收了,但见面免了。 看得出这位二公主不想惹事,只是纯属好心提醒罢了。 蒋青青做东,邀请花袭人和几个小伙伴,去鹤云台吃全鱼宴。 张慧兰去花府做客,跟花袭人一道来的,方沐雪,余露和蒋青青都已经到了,三楼的雅座。 花袭人坐下,扫了眼隔着屏风雅座隐隐的身影,又见蒋青青挤眉弄眼,不由好笑,微压低了声音。 “以水酒一杯,谢公子出言相救。” 隔壁的蒋玉菡俊脸微红,垂下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慕。 “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谢,没事便好……还有,郡主送的礼,实在过于贵重,我,我受之有愧……” “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公子收下吧。” “……好,谢郡主。” 蒋青青凑过来坐下,贼兮兮耳语。 “袭人姐,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哥哥说话这么温柔呢,平日里对我都是凶巴巴训斥的,像个小老头一样……” “咳!” 那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咳,花袭人敲了敲小丫头的脑瓜。 “还不是因为你顽皮,坐好吃饭。” 几个女儿家说话,蒋玉菡自然不能待太久,片刻后不舍看了眼屏风里那道浅白身影,才缓步离开。 “对了,袭人,我方才听你母亲说你元宵之后要随你外祖父和舅舅离京?” “嗯,这上京待闷了,所以央求外祖父带我出去走走。” 蒋青青一脸羡慕,“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那你不是半个月后就出门了?多久才回来呀?” “唔,应该要两月左右吧。” 方沐雪大大叹气。 “能出去玩两个月,袭人,你可真好,父母都不拘着你,我也想出去玩啊~ ” 蒋青青贼笑,“在座其他人都可以这么想,你不能,年后该有聘书上门了吧?” 方沐雪脸一红,羞恼去打青青。 “沐雪定亲了?” 花袭人讶异,方沐雪比她大了半年,但也才十六啊。 张慧兰笑着点头,“听方夫人说,是打小定的娃娃亲,男方满十八,就先来下聘礼了。” 方沐雪脸红耳赤,“别说这个了,要说咱们几个,你是大姐姐,慧兰姐,说说你的亲事吧?” 张慧兰大方一笑,脸上带了丝甜蜜。 “我表兄一家还在霍州,明年中旬才回京。” “哇,那可真要恭喜你啦!” 花袭人抿了口茶,有些无奈。 这时代表哥表妹成亲的夫妻多的是,她若说近亲有碍后代健康,估计会被当傻子。 …… 年二十八,花袭人给郡主府的下人派赏钱放假,尚嬷嬷没有亲人,跟着费岚一起,随花袭人回了花府住下。 花袭人出门身边不光有傅清和双生子,还有将军丽茵和小鬼们,费岚如今六十多,身体频频出现些小毛病,花袭人怕她沾上阴气,当长辈供在府里,身边有两个丫鬟照顾着,平日就和老姐妹尚嬷嬷说话解闷,倒乐得自在。 花世杰世豪年前说了亲,只待年后下聘,一大家子喜气洋洋。 除夕夜,欢声笑语。 花袭人无意看到闫玉素藏在头发里的银丝,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她来到这个时代,十六年了。 前世种种恍若梦。 当初她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什么来着? …… 驻扎营帐中,元罗放下酒杯,习惯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块红玉,上头歪扭的条穗因为时常摩擦的缘故,已有松散褪色。 硬朗的下巴微动,薄唇缓缓勾起一抹笑。 “小丫头,新年好。” …… 第85章 年后离京 又是一年,上元节。 元宵宴会在当天午后开宴,陛下亲临以慰众臣百官,形式上喝几杯酒,夹几箸菜,说几句话,便起身离席,由皇后和几位王爷留下。 君王离席,大家伙自然活跃起来,长辈公子们凑在一处互相敬酒寒暄,夫人媳妇们坐一起闲话家常。 经过大公主三公主,宋婉云,孙家姐妹和薛清晚的事后,贵女圈里传开一句话。 凡是得罪嘉乐郡主的人,没好下场。 所以,闺秀席这边,非常和谐安宁。 花袭人和几个小伙伴说着闲话,见李嫣然端着酒杯上前。 “袭人,新年好。” 花袭人微笑举起酒杯。 “李小姐,新年好。” 不再是曾经的嫣然姐。 李嫣然脸一僵,抿下一口酒回到座位,桌下的手揉皱了帕子。 其余三人不知,张慧兰却是晓得的,她如今对这个娴雅知礼的李大小姐,可没了半分以往的仰慕之意。 原因无他,那日畅诗会上,袭人独自跟书童去了花园之后,张慧兰紧紧注意在场人的神色,除去大公主三公主的狂喜,她无意发现还有一个人,神色有异。 李嫣然先是看了两个公主,然后定定盯着花园入口,随后,脸上出现笑容,是很明显的欣喜笑容。 张慧兰很不解,她记得袭人说过,跟李嫣然交情挺好,但为什么她从李嫣然笑容里看出了阴狠。 当初乱局中张慧兰没出声,待后来才提起,花袭人一句话,让她恍然大悟。 原因在于,四皇子元琮。 … 离散席还有两刻钟,李嫣然起身走出宴会厅,往云霞宫走去,不料中宫殿外碰到元琮,惊喜上前行礼。 “殿下安。” 元琮似乎很赶,随意摆摆手。 “免礼,表姐是来找母妃告辞吗,她在殿里,吾先走了。” 李嫣然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绯色小木盒。 “宴会快结束了,殿下这是去哪?” 元琮察觉她的视线,连忙把木盒藏到身后,俊俏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红晕。 “呃,去宴席上看看,表姐自便。” “殿下……” 李嫣然皱眉看着匆匆离去的人,咬了咬唇,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却连话都说不上半句。 守门的小宫女过来迎接。 “小姐别介意,殿下方才匆匆来找娘娘,拿了个步摇,又匆匆走了,估计是有事才没来得及和小姐……” “什么?是娘娘那支琉璃镶金八步摇吗?” 小宫女见李嫣然突然变了脸色,有点惊吓到,迟疑点头。 “……呃,奴婢没仔细看,好像是支步摇……” 李嫣然后退一步,紧紧咬着唇。 “劳烦告诉娘娘,嫣然有些不适,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拜见娘娘。” 小宫人看着也急匆匆走远的人,挠挠头,疑惑不解。 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李嫣然快步走进宴会厅,一眼就看到花袭人的案桌上,放着那个绯色木盒,而元琮正跟着王爷们离席。 方沐雪站起身,笑嘻嘻道,“结束啦,咱们回去换身衣裳,记得哦,晚上灯会,咱们在兔子灯树下见面。” 蒋青青举手,“行,我穿粉色衣裳,你们可别跟我抢!” “慧兰姐穿紫色,余露白色,我当然还是穿红色啦,袭人你呢?” 花袭人起身坏笑,“我也穿红色。” “啊?不行啦,不可以!好妹妹,不要穿红色啦~ ” 方沐雪笑闹拉着花袭人走,张慧兰摇头笑道,“别闹了,给人笑话,哎袭人,你的木盒子。” “噢,差点忘了。” 花袭人转身拿上木盒,和几人说着笑走出门外。 李嫣然站在原地,唇被咬得发白。 “小姐?老爷夫人在外候着了。” “……走吧。” ……… 父子三个都喝多了回房休息,女眷们各自回去沐浴更衣,净手给家里各个院子添了穂条,意味添岁。 夜色降临,阎玉素带着一众女眷孩子,自东边街道走百病,散百病,行至主街的元宵灯会。 人头涌动,彩灯万盏,喧嚣热闹。 兔子树灯下,张慧兰和蒋青青两家已经到了。 两家妇人们互相寒暄,花袭人朝蒋玉涵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而忽略了人家因为她一个笑,涨红了脸。 不一会,余露和方沐雪两家都到了,几家人这些日子因着女儿们交好,也都彼此相识,结伴同行,从主街头走到主街尾,观赏街上各式各样的小杂技,尝试五花八门的小吃食,直到临近散会,孩子都倒仆妇怀里睡着了,众人才尽兴而归。 正月十九,花袭人出门买些解闷的小玩意,明日就要跟外祖父舅舅出发越县。 越县在沧州附近。 她细细考虑过,元罗哪样都好,可他是皇家人,嫁给他就要遵守皇家规矩,要知道她连郡主规制袍服,都只是每年上元节参加宫宴才穿一次,沉得慌。 南宫离属于江湖人士,那种无拘无束,想去哪玩去玩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要去沧州找南宫离当面谈。 最关键的是,他很久没回信了,她要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二月十五日,陵阳王凯旋回朝,陛下派出大臣将领于城外十里迎接,百姓聚集于城门,举国欢庆。 高大伟岸的男人骑着骏马,风神如玉,集齐了所有女子的视线,虏获了无数颗激动的芳心。 但他在找一个人。 元罗特意放慢了速度,逐一扫视人群,连两旁的酒楼亭阁都没错漏,缓缓皱起眉头。 进宫朝拜过后,城中还未平息激动的人,见刚回来的陵阳王只带了两个亲卫,策马狂奔出了城门。 让那些在王府门口等候的人,扑了个空。 …… 三月,春暖花开,还有半月才到越县,花袭人已经无聊得快冒烟了。 没办法,他们一行十多人,闫擎天年纪大了,走走停停行得慢,阎俞钦也是个端正君子,自然不许花袭人像以前在外那般,上山抓野鸡,下河捕鲜鱼,挖山芋,野外烧烤等,有失闺秀身份的野猴举动。 闲得她白天在马车睡,晚上进空间和傅青丽茵玩斗地主。 午后,一阵悲切的哭声将花袭人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外面怎么了?” 傅青掀开帘子瞧了眼,“哇靠,老板,好多鬼魂。” 前面闫擎天父子的马车已经停下,张青走过去略微打听,快步走回来,神色凝重。 “老太爷,据说这村子染了鸡瘟,几天就死了五十余人,家家都在送殡。” 瘟疫? 众人神色一紧,有些人已经后退几步,掩住口鼻。 花袭人眯眼瞧着外面凄惨的一幕幕,还有茫然飘荡的鬼魂。 “天色不早了,启程吧。” …… 第86章 两位薛姑娘 尽管是凄惨,但瘟疫这名头实在吓人,众人连忙启程。 花袭人放下帘子前,和一个年轻男鬼的视线对上,男鬼似乎一愣,猛的飘过来,还没靠近马车就被花袭人额间红痣的光芒震住,惨叫一声。 “小姐能看到我对吗!小姐,求您救救我们的家人,我们不是死于瘟疫,我们是被毒死的!小姐,您能看见我,肯定是高人!求您发发慈悲,别让我们的家人喝井水!井里被投了毒!” 花袭人挑眉,扬了扬下巴。 “将军,去瞧瞧怎么回事,在前面客栈等你们。” 快速走了十里路左右,客栈门口,闫擎天走下马车,叹息念了声阿弥陀佛。 花袭人也没说刚才男鬼的话,不然按照老头子性格,此刻就要掉头回去。 “舅舅,先送外祖父上楼休息吧。” 闫擎天终究有些年数,草草用过饭服了药便睡下。 花袭人跟着阎俞钦走出房间,才皱眉开口。 “舅舅,外祖父为什么非要去越县藏龙庙?我问了他好几次都不说。” 阎俞钦微笑摇头,藏起眼里的神色,“你外祖父不跟你说,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便会知道的。” 花袭人更狐疑了。 回到自己房间,饭才吃了一半,丽茵回来,身后将军提着三个鬼魂。 “老板,问清楚了,是附近一个富户干的,他想低价收这个村子的水田,村民不同意,之前有过几次矛盾动手,几日天前,村民陆续病倒,接连死去,黄脚大夫都说是死鸡引起的瘟疫。” “这小哥叫梁生,他前日才和两个同伴回村,喝了井水开始生病,出去找药草时,无意听到那富户派来的人对话,才知道井水被下毒,他们被那些打手发现,来不及回去通知村民,就被灌了药。” 身后三个鬼魂跪倒,连连磕头。 “大师!求您救救我们的家人,救救村民!” “那直接去找那个富户,他们不行,你们两个去不就行了,不用特意回来告诉我。” 丽茵摇摇头,“这些小鬼带我们去到那个富户家了,你猜怎么着,连我老公都进不去。” 花袭人一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说仔细些。” 丽茵眯起眼,寒气深深。 “记得当年我们相识的西郊皇陵吗,魅族人设的镇魂结界。” “魅族,呵。” 花袭人来了兴致,“自从那个魅可为无端端暴毙,你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的魅族,现在自己送上门了?” “对,我现在身上没了魅族的锁魂咒,加上你的血驱散阴气,不能以魅族人的身份进出结界,所以,还得你亲自出马。” “无聊了那么久,终于有点事忙了,现在正是时候,走吧。” 双生子守着房门,花袭人带着傅清下楼偷了匹马,偷溜出了客栈。 …… 富户不愧是富户,宅子贼大。 门口的家丁疑惑看着两人昂首挺胸走过来。 “两位姑娘是?” “去禀报你们主子,他若想活过今晚,出来见我。” 几个家丁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想出口骂人,又瞧两人衣着富贵,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你胡说什么?” 花袭人脸一冷,语气深寒。 “你若再废话,明天这一宅子的人,都会被你害死,包括你!” 家丁莫名起了寒毛,吞了吞口水,迟疑跟同伴对视一眼,才往侧门跑去。 片刻后,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男人匆匆从大门走出来,见到两人眼前一亮,怒气少了大半。 “两位姑娘是?”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薛宝钗,今晚,是为救你而来。” 傅清无语翻了个白眼,“在下薛姨妈。” 男人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打转,嘿嘿一笑。 “既如此,两位薛姑娘进屋说话吧。” 两人从善如流,跟着男人走进大门,几个家丁低着头,面露不忍之色。 富户不愧是富户,装潢贼金。 男人进了屋更胆大放肆打量两人,面露淫光。 “薛姑娘,你所说的救我,是何意?” 花袭人没碰丫头奉上来的茶,倨傲摆摆手。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叫梁金贵,年四十有二,生了四个女儿,近来你才得了唯一的儿子,是吗?” 梁金贵笑着摸摸下巴,“姑娘对我的事倒打听得挺清楚,然后呢?” 花袭人站起身,掏出久违的水晶球,缓缓悬浮转动,口中念念有词。 梁金贵此时才紧了脸色,惊奇看着那颗比夜明珠还要漂亮的圆球。 啪! 花袭人转个圈把水晶球扔回空间,手上变了个鸡毛掸子,绕着屋子甩动,差点被掉落的鸡毛钻了鼻孔。 喵的,十几年,掉鸡毛了。 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把鸡毛掸子扔回去,花袭人才拍拍手,重新坐下,一脸苦大仇深摇摇头。 “你儿子是不是时常哭啼不休,多病?呵呵,你以为找高人给这宅子布了结界,就能防住那些冤魂索命吗,啧啧,太天真了。” 要说梁金贵方才被那一通眼花缭乱的变戏法惊到,但依旧保持怀疑,此时却震惊瞪大眼睛。 他找人布结界的事,除了他和那个高人,不可能有旁人知道的啊! “难道姑娘,是巫族中人?” “梁家主好眼力,我偶然路过,看到这宅子的结界非常与众不同,掐指一算,才算出这宅子在今晚子时,必有血光之灾,大祸临头。” 梁金贵还抱着三分怀疑,又见花袭人闭着眼睛跳了几下,像鬼上身一样。 “来了,他们来了!” 薛姨妈适时上前,语气带着悲悯。 “梁家主,你若不信,尽管让人去宅子外边看看吧,别耽误了时间。” 梁金贵皱眉,暂时收了浪荡,吩咐下人出去查看。 片刻,管家领着几个下人急忙跑回来,满脸惊色。 “老爷,咱们宅子周围都是动物尸体!老鼠野鸡野鸭虫子什么都有!” 梁金贵信了九分,面露惧色。 “姑娘是说,我这宅子结界有问题?” 花袭人煞有其事掐指,眉心紧蹙,额间红痣隐隐有红晕透出,惊呆了梁金贵。 “若我没算错,这是魅族独有的镇魂?” 梁金贵此刻顾不上美色和疑惑了,连忙点头,神色惊吓。 “正是,那魅族人说我身上阴气重,于家宅不宁,收了我一千黄金设的结界,姑娘,不,高人,您说今晚子时我这宅子有血光之灾,那,那能破解吗?” 花袭人掐指,来回踱步。 “时间紧急,你快去准备猪牛羊三畜,我需要你和你儿子,还有当初下结界之人的一点指尖血,要立刻摆香案做法!” ………… 第87章 强攻 梁金贵吓得不轻,着急不已。 “这三畜容易,我和我儿子的指尖血也容易,可布结界之人不在这啊!” 花袭人越发着急掐指,“那你赶紧把他找来啊,时间越久他们越多,届时我就是有心帮你也无用了!” 梁金贵被她情绪影响,也急得跳脚起来,破口而出。 “可他在城南三十里外的红叶谷里头啊,怎么来得及子时之前赶到这里?” 花袭人蓦然安静下来,微微一笑。 “也是,赶不上的,那本姑娘帮你一把吧,千万别太感谢我。” 梁金贵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有点懵,迟疑开口,“没有他的血,也行吗?” “试试看呗。” 花袭人走出庭院抬头看着上空隐隐的蓝光,掏出小瓷瓶用力一甩! 血液滴滴溅开,触上蓝光瞬间乍出刺眼的红光,随着一阵呜咽的鬼叫声,蓝光瞬间被吞噬。 与此同时,无数的鬼影席卷阴风,猛烈冲进宅子各个角落,撞翻各种东西,引起一阵鸡飞狗跳,惊声大骂。 结界破了! 梁金贵突然感觉浑身阴冷,搓着手臂惊吓走到花袭人身旁,迟疑打量着原本明亮的庭院好像被蒙了一层黑雾,连那几盏烛火,廊下的灯笼,都闪着诡异的青光,阴森森的。 他看不到,但花袭人抬头,半空悬着乌压压一片的鬼魂,全露了可怖鬼形,咬牙切齿怨恨瞪着梁金贵。 可见这恶人手里,过了多少条人命。 恶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报应,闻到少女发丝的幽香,又起了淫心。 “薛姑娘,这结界解了吗?” 花袭人歪头凉凉看着他,真想唱首凉凉送给他。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你们的就找谁,将军在这看着,若发现哪个滥杀无辜,当场正法,魂飞魄散,明白吗?” “大师,我们明白!” 梁金贵一脸懵逼,“薛姑娘?你在跟谁说话?什么正法,什么魂飞魄散?” 花袭人用手指擦拭瓷瓶边缘的血迹,抬脚走到恶人面前,嘴角上扬。 梁金贵瞪大眼,心花怒放伸出手嘿嘿一笑,就见美人抬手,眼前一红! “啊?你干什么?快来人!” “自作孽,不可活啊,丽茵,走吧。” 梁金贵猝不及防被抹个正着,捂着刺痛的眼连连后退,大声怒吼。 “快来人!把她们两个抓起来!贱人,看我不好好教训……” 半晌不见回应,当梁金贵气急败坏睁开眼,哪还有什么薛姑娘,而是一张张凑到他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 只是这些密密麻麻的脸,有眼珠子掉出来,头被砍了一半流着脑浆的,缺了鼻子耳朵的,嘴巴裂到耳边的,还有几个没身体的,只有一个头颅飘在半空,阴恻恻盯着他笑。 ╭(°A°`)╮ “呃呃呃啊啊啊!” …… 夜风凛凛,傅清踢着马肚子,稳稳策马飞驰,身后的花袭人龇牙咧嘴,撸着手指往瓷瓶里挤血。 “妈的,早知道那结界这么容易破,我就省着点用了,嘶,好几把痛!以后把我姨妈血留着试试,不知道行不行……” 薛姨妈:…… 马匹跑出村庄,前头是乌漆嘛黑的山路,傅清拿出空间里小心保养的手电筒打开,四处照了照。 “连个路标都没有,这谁他妈知道城南往哪个方向?” 花袭人盖好瓷瓶塞进怀里,吮着手指一脸茫然。 “他二大爷的,忘记抓个家丁带路了!” 丽茵和翠花几个超级无语,这两货东南西北傻傻分不清,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边啊两位玉帝!” “驾!” 三十里山路,好家伙,足足走了好久,花袭人只知道自己挺翘性感的屁屁,都麻了,钝钝的疼。 终于看见远处那微薄月光下,几间房子亮着昏黄的光。 丽茵眯起眼,杀气腾腾,霸气侧漏。 花袭人打量那外圈泛深蓝的光芒,几乎覆盖整个山腰,微蹙起眉头。 “丽茵,现在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而且这个结界比梁金贵那宅子的,要牢固得多,你确定现在就要杀进去?” “宅子结界被破,施法之人很快会感应到,黎明之前若让他们察觉,加强结界,或者转移,那就来不及了。” 丽茵看向花袭人,艳红的唇被咬得发白。 “老板,我全家都死在他们手里,我父母和弟弟的魂魄也被他们用来炼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我找了那么多年,我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花袭人耸肩,“好吧,我陪你去。” 傅清跟着耸肩,“我不怕死,大不了换个皮子。” 丽茵眼里闪过水光,嫣然一笑。 “谢谢!” … 既然是强攻,花袭人毫不客气,走到结界边缘,非常吝啬用手指抹了一点血上去,发出微弱的红光,结界纹丝不动。 “……” 又抹一点,还是不动。 “……淦你二大爷的!” 整瓶鲜血洒出去,乍现的红光亮了整个山腰,结界的口被一寸一寸吞噬,逐渐扩大。 “走!” 丽茵一马当先领着五个小鬼冲进去,傅清拉着骂骂咧咧继续撸手指的花袭人,跟着走进去,迎面便感觉一股阴森刺骨的冰冷,跟外面三月春暖的天气,像隔了一个空间。 “老板你看!结界口又长回去了!” 花袭人转头,见红光开始微弱,结界口逐渐缩小,狠狠骂了句娘。 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五个不像道士,像搬砖的魁梧男人冲出来,满脸杀气,浑身都是肌肉。 傅清后退一步。 “老板,该是时候练练你的跆拳道了。” 花袭人:……卑鄙无耻! 要知道现代打架,除非你有枪或武器啥的,不然都得近身搏斗,花袭人才不要和几个肌肉男扭打在一块薅头发。 正当她准备使出美人计,就见丽茵飞身上前,唰唰唰几下,肌肉男瞬间缩水,变成五具雀黑的干尸。 “炼出来的九等傀儡而已……” 丽茵说着脸色一紧,“巨怪!大家小心,大家伙来了!” 砰!砰!砰! 一个近三米高的巨人走出来,手中的铁球席卷寒风向两人扫来! “老板小心!” 丽茵翠花把两人提起,躲过一招,随即而来是巨人的大掌! 躲不及了! 傅清一把将花袭人推开,自己被大掌扫中,狠狠砸向山壁! “傅清!” …… 第88章 一个不剩! “傅清!” 傅清喘着气不忘回话,“我没事!” 花袭人被翠花接住落地,吼了一声,掏出怀里的瓷瓶甩出一半! 丽茵把傅清抱到角落放下,起身冲向巨怪,“没用的!他不是鬼,是人身炼成的一等傀儡,要靠打!” 花袭人懊恼惨叫一声,“我淦!你不早说!老娘半瓶血啊!擦!” 傅清捂着胸口呸了口血,大叫,“老板,打死他丫的!我精神上支持你!” “淦!” 花袭人找到了现代跟林叔摔跤的激情,一把脱掉外面碍手碍脚的外衣,只着一身长袖长裤内衬,奋起向巨怪的腿扑去! 砰! “我靠!老板你好牛叉!” 还别说,巨怪居然被花袭人给撂倒了,怒吼着要起身,她快速翻身上前,一屁股坐上巨怪胸口,拔下簪子就往他眼睛刺下! “呜哇!” 巨怪受痛,猛的拍开胸口的小人,捂着眼睛翻滚起身,煞气腾腾冲来! “丽茵,攻他双眼!” 花袭人被那一掌拍得脊梁骨都疼,咬牙往前往前冲,就要和巨怪撞上的瞬间,她弯腰就是一个滚地翻身,从巨怪身后两三下爬上头顶,高举簪子,与丽茵刺来的树干,一同深深扎进巨怪的双眼! “呜啊啊!” 巨怪大吼着向前倒下,花袭人顺势跳下地,趁巨怪扑倒之际,带血的簪子刺入他的后脖颈,一下又一下! 巨怪痛极翻身,正好给了花袭人机会,簪子插入他的喉咙,横向一划! “咕噜咔咔呜!” 巨怪捂着鲜血飞溅的脖子,巨大的身体还在挣扎,逐渐停止,只剩咕嘟咕嘟的血流声。 花袭人满头满脸都是被溅的腥血,丢下簪子靠着山壁,大口喘气。 “尼玛,好久没练,太爽了!” 翠花激动旋转跳跃,“老大你好厉害!” 傅清揉着胸口走过来,竖起大拇指。 “宝刀未老!” 花袭人没好气白了她一眼,捡起外套擦了把脸穿上,撕下袖口衣摆把长发绑起来,看向那几间毫无动静的房子。 “还有更厉害的呢,走吧,天亮之前,速战速决,不然老头子发现,非灭了我不可!” 此时,十里地外,三匹骏马几乎脚不沾地,在黑暗的山路上飞驰! …… 几人打了场胜仗,士气正盛,走到房子外,傅清就大吼一声! “都给老娘滚出来,迎接你们姑奶奶!” 还真有几个侄孙子跑出来,一脸震惊。 “巨怪竟然败了?!怎么可能!” “丽茵!长老!是魅丽茵!” “火影邪神林黛玉!?” 花袭人挑眉看向其中一个道士,感觉有点眼熟,想不起来。 “正是你姑奶奶我!” 随后走出两个中年道士,也是满脸震惊,看到丽茵的时候,变成了惊喜。 “丽茵!你没消失?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熟人? 花袭人看向丽茵,却见她满脸寒霜,双拳握得死紧,腾空飞起! “取你丫的狗命!” 男人愕然,节节后退,随即张开手,口中念念有词,一张虚空的绳网出现,将丽茵死死网住! “哈哈,丽茵啊,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没了你,我跟其他人双修真的是毫无滋味啊!” “对对对,师兄,咱们好久没三修了吧,哈哈,今晚就试试!” “放开我!” 丽茵目眦欲裂挣扎,男人的手顺着细腰向上,下一瞬被一根簪子狠狠扎入挑开! “啊!” 花袭人一手抓上束缚丽茵的绳网,狠命挤开刚愈合的伤口一抹,另一只手的簪子已经换了方向,刺入男人的大动脉! 傅清有样学样扑上去,拔下簪子猛插! “长老!” 一切发生太快,几个弟子惊叫一声,齐齐开始施法,却被翠花等扑上去,用老大教的江湖阴八招全使出! 抓捏咬薅插踢踹撞,外加猴子捏爆桃! 随着绳网消失,丽茵腾空提起两个道士,狠狠往山壁撞去! 一下又一下,鲜血飞溅淋漓! “丽茵,够了。” 两具残破不堪,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啪嗒落地,丽茵飘下来,抱着花袭人放声大哭! 花袭人拍着她的背,看向陆续出现的道士。 “哭完没有,又来活了。” 丽茵抹去眼泪,一脸轻松转身。 “老娘也好久没杀得这么痛快了,真该给我老公瞧瞧……耶?老板,咱们是不是忘记大块头了?” “……” 还真忘记了…… “你们先顶着,我去放将军他们进来。” “好!” 花袭人刚跑出几步,身后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气逼近,她侧身一个翻滚避开,利落起身,眯眼看着浑身黑气的老妇。 丽茵扔下一具尸体,边大喊,“她被炼入魔了!千万小心!” 老妇嘶叫着扑来,花袭人眉一皱,簪子直接划过手腕上五寸,扬手一甩! “嘶嘶咔咔!” 红光再现,老妇尖鸣一声倒地翻滚,疯狂拍打脸上沾的血,又继续扑来! 花袭人已经快速用瓷瓶装满滴落的血,闪避之际扔给傅清! “去放他们进来!” “好咧!” 傅清一把接住,转身拔腿就跑! 花袭人边甩血制住老妇,边应付扑来的道士,身体逐渐吃力。 老道士连连念咒,却发现丽茵和几个凶猛小鬼额头上都有红光血点,镇鬼术竟毫无用处! “法术对她们无用,快,放傀儡!全部放出来!” 老妇已浑身血倒地,化为一具干尸,花袭人捂着还在冒血的伤口,喘着大气靠向墙壁,抬眼看向靠拢的大批傀儡。 丽茵将老道士的尸体狠狠砸向傀儡,冲过来惊惧看着花袭人苍白的脸。 “老板!” 花袭人笑笑,咬牙撕下衣摆将伤口绑紧。 “你还有什么仇人未杀?” 丽茵泪流满面摇头,“没有了,我想杀的都杀了,老板,我们现在就出去!” “暂时还走不了。” 花袭人笑着冲她身后扬扬下巴,丢下已经歪扭断裂的簪子,捡起两块尖锐的石头敲了敲。 “既然来了,就一个不剩!” 丽茵转身,看着围拢过来的傀儡,媚眼一戾。 “好,一个不剩!” “杀!” 侧身,弓腰,翻滚闪避,手中的两块普通石子变成最凶猛的武器,狠力敲上傀儡的太阳穴,眼睛,脖子! 傅清带着人冲进来,就看到纤细的少女站在半人高的尸山上,浑身浴血,还在机械般不停挥动双手! “老板!” 一道身影窜出,剑光闪过,还在往上爬的傀儡成排被拦腰斩断! 花袭人落到一个温热宽阔的怀里,鼻尖腥膻的血味被清新的木质香覆盖,她深吸了一口,恍然抬头,眨了眨疲累的大眼。 “……老牛?” ………… 第89章 随她所欲 花袭人悠悠醒转,才动了一下浑身痛得她龇牙咧嘴! “我擦,姑奶奶,再也不逞英雄了……” “老板!你醒了?” 傅清凑过来,惊喜不已,随后嘴一扁,抱着人哭出声。 “老板,我以为你丢下我又换时代去逍遥了!呜呜,死将军只顾着他老婆,那这里就剩我了啦!” 花袭人若有力气,肯定给她个佛山无影脚。 “你二大爷的,放,放开老娘,你特么压我胸了!” “啊?哦哦,忘记你在发育了……” “……” 花袭人嘶气看向窗外,连忙要起身,“糟糕,天都亮了!” 傅清伸手把她按下,“什么天亮啊,你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三夜!” 花袭人才发现这里是客栈房间,“啊?完了完了,舅舅肯定会骂我半年的,老头子也会发飙的……” “混账,你还知道我会发飙!瞧你自己干的什么事!” 闫擎天走进来,吹胡子瞪眼,闫俞钦也一副要打人手板的模样。 “花袭人,你养好伤,准备给我抄一百遍礼孝规行论!” “啊?舅舅!外祖父!” 一百遍?她不得抄到三十岁去! 花袭人傻眼看着父子俩又怒气冲天走了,顿胸垂足。 “都是你!你干嘛把我带回客栈啊,不会叫醒我骗过他们,再找借口拖延时间吗,真是猪!” 傅清动了动鼻孔,憋笑扫了眼门外站着的人。 “猪不是我,另有其猪。” “你就是猪兜,被你害死了……” 花袭人才恍然想起昏迷前见到的人。 “耶?我是不是见到老牛了?我不是做梦吧……” “咳咳!” “不可能,他在西,我在北,老牛怎么会出现在这,应该回到京城了吧……” “咳咳咳!” “我擦,你要咳嗽出去咳,别连累我这个病人。” 花袭人嫌弃说着,抬眼就见老牛,呃不,元罗提着一个跟他很不搭配的小食盒走进来。 大半年不见,晒黑了点,没影响他的帅,似乎还壮了。 “老,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老王爷…… 傅清瞥了眼老牛浑身的怨气,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还贴心关上房门。 老板,自求多福。 “……” 元罗一脸平静坐下,慢条斯理把食盒里的冒热气粥端出来,慢悠悠搅动瓷勺子。 乍眼看去,房中看似非常和谐,只是男人浑身的怨气,比鬼还浓,凡是长眼的,都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除了这会头昏眼花的花袭人,给饿的。 “王爷,麻烦端那盆水给我,我还没洗漱呢。”死傅清! “……” 水端来了。 花袭人在男人面前也没有礼仪规矩可言,费力撑起身子,简单刷脸洗牙,精神了不少,肚子也叫得更欢了。 “王爷,粥给我吧,我自己喝。” “……” 温度适中的粥递来。 花袭人吸溜一顿猛操作,整碗粥下肚,才喘了口气。 妈呀,活过来了,老娘自从投胎,还没试过饿成这样色的…… 一碗温水递过来,花袭人自然接过喝了口,才发现是清甜的,咂咂嘴,有股淡淡的药味。 “王爷,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按时间算,你不是应该回到京都了吗?” “……已回。” 元罗终于开了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黑黝黝的。 “见过陛下,又出来了。” 花袭人喝光甜水递杯子回去,侧了个舒服的位置,疑惑问道,“刚回去陛下又派你出门办差?太不厚道了,把人当驴用啊?” “……不办差,找人。” “找什么人呐这么急,呜哇……”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花袭人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异常舒服,眼皮非常沉重,费力眨了眨也没撑起来,还不忘嘟囔。 “……把大功臣当狗使,皇帝老儿也忒狠了……” “……” 少女沉沉睡去,元罗牙关紧了紧,黑眸闪过一丝无奈,定定瞧着眼前这张在他梦里嚣张了大半年的脸蛋,久久不动。 晚霞照进窗台,枕上少女酣睡,高大伟岸的男人缓缓弯腰,高挺的鼻尖轻碰少女额间红痣。 “……没良心的小混蛋。” …… 夜色已深沉,坐在外间的闫俞钦才见元罗走出房间。 “王爷。” 元罗自是明白他有话要说,安然坐下。 闫俞钦看着这张恍若熟悉的脸,先帝几个皇子长相都颇为相似,但几十年过去,当初他也没认出这具身体就是曾经的厉王。 既然是厉王,那他知道,他曾经的朋友从不喜废话藏话,光明磊落。 “王爷,您对袭人,是怎样的感情?” 要说元罗以前不了解他对小丫头的是何种感情,但自西征前留下那句等我,便已经确定。 “我要娶她为妻。” 闫俞钦张了张嘴,王爷自称我,而不是本王,而且,他说是娶妻,娶为正。 “……王爷,袭人是花家和我闫家最金贵的姑娘,才刚满十六岁,稚气顽劣,随心所欲,恕臣直言,她实在不适合皇家。” 元罗嘴角微扬,黑眸有愉悦闪过。 “无妨。” 闫俞钦噎住,这是你说无妨就无妨的吗…… “臣的意思是,纵使王爷您不介意,但作为皇家妇,规行矩步,言行礼仪,缺一不可,袭人自小被溺爱娇惯,性子跳脱,最不喜繁文缛节,就她的郡主礼制服饰,也是要我们哄着,她才肯穿一回,若日后为王妃,恐怕……” 元罗抬眼正视他,一字一句。 “我说了无妨,我在,随她所欲。” 短短一句话,突然就抚平了闫俞钦心头的忧虑,洒然一笑。 倒是忘了,厉王行事,说一不二,绝无反悔。 “王爷还是没变啊,只是,臣还有一个请求,袭人在陛下面前说过,满十八岁再议亲,王爷可否等两年再提?” “可以。” 元罗答应得很爽快,脑子里迅速在找如何先把小丫头挂上他元罗名头的办法。 闫俞钦眨眨眼,莫名觉得这位太好说话了些。 “谢王爷体恤,王爷,西征前臣调配的解药,您可服用完了?记忆有所恢复吗?” 元罗略微颔首,眉眼淡漠。 “只有些许在战场上的片段。” 闫俞钦松了口气,“许是王爷熟悉战场,身体记忆有本能的熟悉感,那回京后,臣再为您调配新药,王爷也要适当见见一些旧人,对恢复记忆有帮助之用。” “……” “那臣先告退了。” 闫俞钦弯腰告退,只见元罗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 “还记得本王的旧人,只有阿钦了。” 闫俞钦目送男人进了房门,愣在原地久久不动,最后,抚了一把已有银丝的胡子,岁月刻画的脸,扬起怀念的笑容。 阿钦,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 ……等会,他要娶袭人,那往后不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婿了? ……嘿嘿。 第90章 你没等我 第二天日上三竿,花袭人才睡醒,扭着酸疼的腿爬起来,颤抖伸出手,神色痛苦。 “耶?老板你终于醒啦!” “赶,赶紧的,老娘,老娘就要尿出来了……” 房门外的元罗脚步一顿,随即转身走到前边阳台。 钱魏征快步上楼,见主子站在阳台上望天,走过去疑惑学他抬头,差点被正午的阳光闪瞎了狗眼。 “……主子,事情打听清楚了,红叶谷只是魅族人其中一个分部,用来炼制傀儡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老巢。” 元罗睁开眼,戾色一闪而过。 “找出来。” “是,呃,主子,属下还无意听到另外一件事,金族南宫志已经身亡,如今的金族家主,是南宫离,……他新娶的妻子,是延族家主的女儿,延乔儿。” 元罗一顿,垂眸。 钱魏征快速偷瞄了眼主子,拱手告退,心里面嘀嘀咕咕。 自西征后,王爷独占嘉乐郡主的干果粮食,连驱虫药吝啬给他们一丁点,百忙之中整日摸着那块红玉瞧,还会笑。 作为贴身亲卫的他就是用脚趾盖看,也看出王爷对郡主上心了。 可郡主有个青梅竹马的南宫离。 主子听到南宫离成亲了,怎么没有一点暗爽的表情?不应该啊……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端着茶壶走出来的傅清,和闷头苦思的钱魏征撞个正着。 “擦!走路不长眼啊!” “小青儿?嘿嘿,青儿~” 傅清捂着额头站起身,狠狠一脚踹过去,“你才小青儿,我特么还白娘子呢!” 刚上来的东风政就瞧见这一幕,泼辣白娘子踹完就走,被踹的那个毫不介意摸摸被踢的腹部,一脸享受的傻笑。 “……贱,就这两天你都被她揍多少回了,还好这次没带近卫队出来,不然该让他们瞧瞧战场上威风八面的钱副将,在女人面前是个窝囊废……” 钱魏征甩甩头发,潇洒不羁。 “打是亲骂是爱,这叫情趣,怪不得你个老光棍快三十都没婆娘……” 元罗从两人面前晃过,留下一阵能冻死人的阴风。 钱魏征打了个寒颤,捂嘴一溜烟消失,剩下东方政看着紧闭的房门,挠挠头。 他上来是要干什么来着……啊,要给主子换药! … 房间里,花袭人浑身舒坦,半躺着把手里仅剩的糕点塞进嘴里,伸出手去够茶杯,一只大手端起茶杯,递到她面前。 “……咳,谢谢王爷。” 元罗挑眉,盯着小丫头脸上非常难得露出的羞涩红晕,喉咙不自觉滚动一下。 花袭人心里话:妈呀,傅清说元罗这几晚都来看她,还看了半宿才走,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口水磨牙,丢失个人了! “……还疼吗?” 低沉带了点沙哑的嗓音,余音袅袅,像极了小说里那霸道总裁在事后,问女主的情话…… 花袭人差点被呛到,放下茶杯,脸涨得通红摇头。 “不疼了。” 随即见男人坐下来,双手抱胸,一双桃花眼黑黝黝盯着她,让人浑身起寒毛。 “……王爷,您还有什么事?” “你没等我。” 没头没脑的四个字丢过来,花袭人懵逼啊了一声。 元罗说得不急不慢,“当初送行,你说你会等我,但你没有。”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好吗? “王爷,我记得我是说,我和元国百姓一样,都等着您大胜凯旋。” 元罗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淡淡,“他们等了,但你没有。” 啧,这倔驴性子。 花袭人挠挠头,“这不是不巧吗,我跟外祖父舅舅出来办点事,就错过了嘛,还没恭喜王爷呢,以少敌多,大胜而归,扬我元国威名,厉害!” “你要去找南宫离。” “咳咳!” 花袭人又差点被口水呛到,想起老胡那番话,莫名心虚。 “……越县离沧州不远,顺便去见见朋友也不为过嘛。” 元罗慢条斯理放下茶杯,站起身。 “前面不远就是越县,届时,我同你去沧州。” “啊?喂……” 花袭人傻眼看着走出去的人,拍了拍混沌的脑袋。 他啥意思来着? 傅清贼兮兮溜进来,一副不可意会的鬼脸。 “老板,他跟你说啥了?怎么一脸灿烂的笑走出去的?” “啧,谁知道,我的饭呢?饿死了!” 花袭人端起床头的茶杯喝了口,咦了一声,“刚才还不是剩半杯的吗,怎么没了……” “老板!” 丽茵那百转千回的娇媚一呼,吓得花袭人差点扔飞杯盖。 丽茵扑倒床沿,满脸愧疚,戚戚哀哀。 “老板,都是我不好,是我报仇心切,才会害你受伤,都是我的错!” “……丽茵,你吃错药了?” 丽茵一囧,恢复嚣张跋扈的常态坐好。 “事实嘛,若不是我心急,咱们也不会孤身奋战,傅清出去的时候,将军在外面急得跳脚,他回来之后狠狠骂我了,还打了我一顿,老板,我知道错了。” 花袭人和傅清对视一眼,来了兴致。 “我靠,大块头胆子生毛了?骂你还敢打你?不怕毛都被你拔光了去?” “快说说他怎么骂你的?我还没听过他骂人咧!” 门外的大块头:…… 丽茵妩媚卷着发尾往床柱一靠。 “唔,就骂我鲁莽,不谨慎,不三思而后行,诸如此类吧。” 傅清撇嘴,“就这样?切,这老古板,骂人都没新意。” 花袭人追问,“那他怎么打你的?你没还手?” 丽茵扭扭捏捏起来,一脸含春扣着床柱。 “……人家怎么还手嘛,他,他抓着人家的手,打人家屁屁,还摸……” “停!” “停!” 花袭人懊恼举起手,傅清捂住耳朵。 “行了,哪凉快待哪去。” “老板,你听人家说完嘛……” “大块头!把你老婆带走!” 大块头一脸通红进来把扣床柱的妖精提走,花袭人才松了口气。 “我昏睡了两天,那梁金贵怎样了,红叶谷还有没魅族人?” 傅清掏掏耳朵坐好。 “一晚时间,梁金贵和他三个小妾还有几个打手,活生生被吓死了,死状极惨,他老婆孩子和其他人没事,钱魏征他们去调解了,梁夫人倒是个心善的,散了大半家财补偿那些村民,听说昨日就带着孩子回了乡下,这事也算完了。” 花袭人挺满意这个结局,示意她继续说。 傅清突然认真起来,“老板,经过那晚和这几天的观察,我觉得,元罗比南宫离,更适合你。” “……啥?” …… 第91章 换药 “老板我跟你说,以前我觉得元罗忒冷酷了些,凶巴巴的,绝对不是个疼老婆的,所以我才觉得南宫离更适合你,可是那晚我跑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他非常非常恐惧的脸色,大声吼我问你在哪。” “啧啧,你不知道,你昏迷之后,他抱着你大吼一声,我滴妈,那剑唰唰唰的,像疯了一样,一下子把剩下的傀儡全对半砍了,回去路上,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你,那咬紧的牙关,杀人的血眼,颤抖的双手……嗷!” 花袭人赏了她一个大爆栗。 “你丫搁这写小说呢,我问红叶谷魅族人,你扯那么多。” 傅清撇嘴揉揉额头。 “钱魏征说,红叶谷只是炼傀儡的分支,不是魅族老巢,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让我们等着就行。” “老板,你考虑一下我的话嘛,你知道为什么你流了那么多血,睡一觉就全好了吗,是因为元罗把陛下赐给他的大补血丸,都给你吃了!” “据说那是皇宫迷药,效果贼好,流干血的人吃上一丸都能救活,钱魏征说王爷在战场上,被刺了几刀都没舍得用,现在身上还天天换药换纱布呢。” 花袭人眨眨眼,拉起衣袖看着薄薄一层包好的手腕,只余微微的疼。 他有伤在身?看不出来啊…… 小二在外面敲门,傅清去端了饭菜进来摆好,叹了口气。 “老板,其实我觉得这几年,南宫离对你忽冷忽热的,感觉很多秘密一样,倒不如珍惜眼前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呢。” “……让我好好吃饭。” “哦……” 说起这皇宫秘药大补金丹,花袭人三岁时就吃过一粒,还是先太后怜她有功赏的,听闫甄说,确实牛叉得很。 花袭人吃了几口饭,突然没了食欲,托着腮苦闷叹了口气。 她最讨厌欠人情了…… …… 车队继续启程,还是两辆马车。 刚立了赫赫战功的陵阳王却不坐车,骑着马成了郡主车旁的侍卫。 众人虽有惊疑,但鉴于老太爷老爷都没出声,自然不敢多嘴,只在心里头暗暗咂舌。 关乎闫家花家荣辱,花袭人如今可谨慎的很,她也很疑惑为什么外祖父舅舅也不开口劝阻。 外人眼中,陵阳王跟花家闫家没什么交情,这堂堂王爷无端端委身给下级当侍卫,实在怪异,虽说不在京中,但毕竟有十几号人看着,往后若传出去半句,京中那些闲得玩鸟的谏言官,可就有事忙了。 她不知,闫家父子何尝没劝过,可人家王爷轻飘飘一句,本王护卫自家人有何不可丢过来,被噎得无言以对。 “王爷,您这番做法,不怕乱了尊卑有序,害我被世人骂吗?” 元罗侧头瞧了眼帘子缝里凶巴巴的小脸,神情自若。 “身体都恢复了?” “王爷别答非所问,要么你坐马车,要么我下车走,我可不想给那些古板谏言官盯上……” “好。” “……欸?” 元罗从善如流,把马鞭丢给钱魏征,快速从马背上双手一撑上了马车前沿,矮身钻进了车厢。 驾车的双生子一脸懵逼,犹豫要不要告诉前头的老太爷。 外头静悄悄的,车厢里更是气氛怪异。 原本宽敞的空间多了个高大的男人,顿时狭窄起来。 傅清摸摸鼻子,拐了一下傻眼的老板。 “唔唔嗯嗯嗯唔?”(我要不要出去?) “唔嗯!”(你敢!) “……” 元罗毫无所觉般,靠着柔软的坐垫褥子,伸展长手长脚闭目养神。 浓眉微蹙,瞧着脸色有些憔悴。 钱魏征塞进来一个牛皮包,挤眉弄眼,压低声音。 “主子因为那天动手,伤口又裂开了,外头不便,劳烦郡主帮忙换药,青儿,你不是要练骑术吗,下来我教你。” 傅清挑眉,接过牛皮包递给花袭人,一本正经说了句老板辛苦,便起身走出车厢,扶着狗腿子的手,兴奋坐上了战神的马。 “……” 花袭人很无语,打开牛皮包瞧了眼。 是些纱布和药罐子。 “喂,你睡着了?” 元罗微睁了睁眼,模糊唔了一声。 花袭人才发现他的脸有些潮红,连忙弯腰把手贴上他额头,没注意男人瞬间绷紧的身躯。 “你在发烧!还在外面吹那么久的风 ,我真是服了,停车……” “别。” 元罗抬手,自然握上少女纤细的手腕拉下,脸更热烫了些。 “只是伤口引起的一时症状,换药再吃两粒药丸,休息一下就好。” “不行,发烧就是代表伤口发炎了,肯定要处理的……” 元罗没放开手,见少女紧拧眉头,黑眸里闪过愉悦。 “袭人,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我有伤。” 花袭人一愣,才发现这是男人第一次叫她袭人,撩得她耳朵痒。 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异常灼热。 一股暧昧不明的旖旎在车厢里漫开,含糊不清。 “……伤口在哪,赶紧换药吧。” 花袭人缩回手,低头掏出牛皮包的东西,抬眼见男人已经背过身去。 衣裳半褪,露出肩膀处渗了血色的纱布。 花袭人皱眉,顾不上欣赏美男线条流畅的肌肉,伸手缓慢将纱布松开,倒吸了口气。 一条巴掌长的刀口,微翻的皮肉发白,被纱布扯下的痂口闪着血水的光。 “竟这么严重?你是傻的吗,受伤就好好呆在京城,没事跑出来干什么,还打架,我真是服了,还好看着没发炎的样子,你别动……” 元罗闭着眼,浑身紧绷,感受少女轻柔笨拙的动作。 不时靠近的温热气息,他只觉耳边心跳如雷,格外明显。 花袭人用炉子上的热水沾了帕子,全神贯注把伤口周围残余的药粉和血迹抹去,重新撒上药粉,开始用纱布包扎。 伤口在肩膀,纱布要绕过腋下。 花袭人站起身,弯腰把纱布伸到男人胸前,再绕上来,心无旁骛,格外认真。 元罗格外合作抬手,只是双目紧闭,下颚紧绷。 努力忽视浑身因为她的靠近,掀起的巨浪滔天。 花袭人缠够了自己觉得满意的厚度,发现牛皮包里没剪子,弯腰咬住轻薄的纱布一扯撕开,打结绑好。 “好了,你要吃哪种药丸?” 元罗额头已有微微汗湿,暗暗长舒了口气,把衣裳穿好转过来,同时拿起旁边的褥子,盖上腿部。 “……白瓶的。” 花袭人倒了杯温水,连同药丸递过来,看见他额头的汗,微蹙的眉头,还有略显浅色的唇,不由心下一软。 说到底人家是为了帮她打架才搞成这样,愧疚一下对人好点也正常吧…… 元罗伸出手,却见少女直接把药递到他嘴边,黑眸一紧,下意识张嘴。 两颗药丸被塞了进来,唇上被微凉细腻的手指擦过。 “喝水。” “……” ………… 第92章 老娘不跟你玩了 队伍进入越县地界,花袭人苦恼找什么理由去趟沧州,元罗发话了。 “闫国师,本王曾与贵府小姐在沧州烽烟山和四杀佛有一战,此地离沧州不远,本王想请花小姐一同过去,确认烽烟山鬼窟的情况。” “……” 闫俞钦瞟了一眼过去,没说话。 闫擎天有国师之责,虽说烽烟山的万鬼被四杀佛清理了,但那处常年阴冷,难保不会再招了邪祟。 “既如此,就有劳王爷了,我让俞钦跟着去,多个照应。” “不行,外祖父,舅舅跟着我,那谁照顾您,不用担心,我带着双生子呢,不会有危险,您和舅舅去藏龙庙附近客栈等我,我骑马去,很快回来的。” 舅舅跟着去,她还怎么见南宫离? 闫俞钦得了元罗一个眼神,只好开口,“我也不放心让父亲独行,父亲,王爷和两位副将也同行,不会有危险的。” 闫擎天思索片刻应下。 …… 弃车骑马,一行人入夜前便进了沧州主城,花袭人直奔当初住过的宅子。 开门的是个陌生妇人,有些惊吓看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 “你们找谁?” 花袭人上前,把南宫离给她的兔子玉递过去,“我叫林黛玉,来找南宫离的。” “林黛玉?” 妇人接过玉端详,讶异发现跟姑爷那块是一样的,想到自家姑娘曾说过的话,目光在花袭人身上打量。 “林姑娘,请稍等,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嗯,有劳了。” 东方政和钱魏征有点忐忑,悄悄瞄了眼神色平静的主子。 也不知道待会郡主发现南宫离已经成亲,会是什么反应…… 片刻妇人就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长相娇艳,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子,探究的目光和花袭人对上。 “林姑娘,我们家主出门了,这是我们家主夫人。” 花袭人察觉对方的敌意,狐疑开口,“我找的是南宫离,这位夫人是?” 此刻的花袭人依旧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在她心里,南宫离绝对不可能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她。 女子上前倨傲扬起头,语气冷淡。 “我是南宫离的妻子,你叫林黛玉?找我夫君何事?” 花袭人顿住,傅清不可置信吸了口气。 “妻子?南宫离成亲了?!怎么可能!” “……傅清,住口。” 元罗目光落在少女身后握紧的手,缓缓皱起眉头。 “原来是南宫夫人,失礼了。” 花袭人扬起笑容,“我们是来和找南宫家主商谈些事的,既然他不在,那我们先走了。” “等会。” 延乔儿出声喊住她,拿起那枚兔子玉晃了晃,语气嘲讽。 “林姑娘,你的玉忘了拿回去。” 花袭人转身,微微一笑。 “这玉原本就不是我的,请夫人代劳,物归原主吧。” 延乔儿看着消失在街尾的人马,嘲笑嗤了一声。 “怪不得南宫离睡觉都揣着那块玉,做梦都想着他的心上人,原来是个这么漂亮的丫头。” 妇人摇摇头,“姑娘,既然姑爷这么惦记这丫头,您应该留下她好好告诫一番,别让她坏了您和姑爷的夫妻情份才是啊,怎么轻易让她走了?” “嗤,我跟他算什么夫妻,有什么情份,貌合神离演戏罢了。” 延乔儿随手将玉丢给妇人,转身往回走,呵呵一笑。 “瞧见那丫头的神情没有,可伤心了,哎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只可惜喽,世间男儿皆薄幸,在家族荣辱,个人利益面前,儿女情长只不过是个调剂而已,哈哈!” …… 客栈 傅清走下楼,又跟小二拿了两小坛沁阳酒,转身见钱魏征凑过来。 面无表情死鱼眼横扫过去,“爬开,男人没个好东西!” 钱魏征摇头抖筛似的,“青儿,我用我的人头发誓,我绝对是个好东西!” “……丢。” 傅清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再一次被人挡住。 “给本王吧。” 傅清眨眨眼,非常配合把酒递过去,眯眼看着元罗上楼,摸摸下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钱魏征又凑过来,“什么马?青儿想骑马?小的随时奉陪!” “……大晚上骑什么马,过来,陪老娘也喝一杯!” “哇哈哈!乐意至极!” · 元罗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酒香扑来,只见窗下软榻上,少女背对着他,指着月亮叽里咕噜说话,地下已经丢着几个空酒坛子。 “回来了?拿过来……” 花袭人伸出手,来人顺从把开了封的小酒坛放到她手中。 咕噜咕噜! “啊哈~ 这酒,比我老爹偷藏的十里香够劲多了……” “……”来人坐了下来。 花袭人转过来,歪头盯着就在她眼前宽阔的背。 半晌垂头靠上去,吸了口沁凉的木质香,语气很黯然。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说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总算是好朋友吧,结婚都不告诉我一声,真特么无语……” “他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嗝,对我千依百顺的,我说什么他都不生气,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嗝,虽然啰嗦了些,又爱哭鼻子,又神神秘秘的,可他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元罗纹丝不动,任由女孩靠着后背,垂眸静静聆听。 “……我的确想嫁给他南宫离,他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唔,无拘无束,快意江湖,不用顾忌他人,不用学那么一大堆礼仪,不用应付婆婆姑子亲戚,不用出席那些无聊透顶的宴会……” “唉,是我高估自己了,以为他永远不会变,永远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少年,还大老远跑来想来问问他,要不要娶我……结果搞了个乌龙,好丢人啊……” “元罗,我好难受啊……” “……” 月光透过窗台,男人坐得笔直,背后靠着一个发丝凌乱,脸颊酡红的少女,红唇微开,闭着眼酣睡。 手边的小坛子渐渐歪斜,在琼浆倒出之前,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轻轻放到地上。 少女被抱起来,蹙紧眉头咕哝一声,元罗顿住,片刻才缓慢走到床边小心把人放下,来不及抽出的手被少女翻身抱住,手背传来异常柔软温柔的触感,让他愣然僵住。 “唔,混蛋,乌龟王八蛋,老娘不跟你玩了……” ………… 第93章 埋伏 日上三竿,鸡窝头乒铃乓啷跳下床,捂着嘴摇摇晃晃冲进后头的净室。 “呕,草,yue!” 叼着牙签剔牙的傅清鄙视撇嘴。 弱鸡。 差点把胃吐完的花袭人软趴趴飘出来,往软榻上一倒,有气无力抹了把脸。 “他二大爷的,宿醉不提倡啊。” 傅清端了热水出来,把牙刷递过去,再翻了身衣裳出来。 花袭人洗漱完,精神不少,起身张开手换完衣裳,长长舒了口气,神色自若。 “回越县吧。” “嗯,王爷在楼下备好饭菜了,就等你呢,吃过饭再启程。” “……好。” … 元罗和花袭人坐一桌,似乎昨晚啥事没发生,安静用过饭起身走出客栈,双生子紧跟其后。 傅清被钱魏征拦住,支支吾吾。 “青儿,那个,昨晚……” 傅清淡淡扫了他一眼。 “小趴菜。” “……???” 东方政看着傅清走出去,狐疑摸摸下巴,“她说什么菜?” 钱魏征捂着碎裂的小心脏,颤抖着搭上兄弟的肩膀。 “……老政,如果说,有一个相貌堂堂,孔武有力的男人,跟一个娇小柔弱,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斗酒斗输了,直接断片,还,还是人家小姑娘给提回房间的……那这小姑娘会不会认为,这男的很无能,很窝囊……” “会。” “呜哇!(*?????)” …… 半日功夫,刚入夜,一行人停在越县的大客栈前,花袭人盯着上空的一轮弯月,缓缓皱起眉头。 有阴气,很浓。 听命守着父子俩的翠花飘过来,神色踌躇。 “老大,赶紧去看看国师吧……” 房间里,闫擎天低低咳嗽,见花袭人回来,笑了笑。 “袭人回来了。” 花袭人很震惊,她才离开一日功夫,闫擎天怎么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外祖父,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闫俞钦双目微红沉默,闫擎天呵呵一笑,招手让外孙女坐下。 “外祖父决定带你出门,也没打算瞒你,袭人,外祖父时日不多了,此行,是带你舅舅来藏龙庙,洗涤尘气,接我日后衣钵。” 花袭人愣住,缓缓摇头。 “不可能,您一直康健硬朗,怎么可能时日不多?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客栈鬼气深浓,是不是有什么来过?” 闫擎天摇头,一脸平静。 “闫家各代国师出现命陨迹象,必会慢慢散尽身上阴气,这些阴气鬼气,是国师一生所杀所镇的鬼魂恶灵之气,方能干干净净,离开尘世。” 花袭人缓缓跪下,喘着气摇头。 “不可能的……那,那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吗?或者,或者我们去找一些续命的法子……” 闫擎天伸出头摸摸外孙女的脸蛋,微笑说道,“袭人别哭,天命难违,岂是人力可改变的,况且,用术法强行续命那是邪术,是我身为国师正道的大忌,万万使不得。” 花袭人伏在外祖父的膝盖,万般情绪侵袭心头,她以为上辈子就干枯死绝的泪腺此刻重生,泪如泉涌。 …… 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藏龙庙只是山脚下一个简陋无比的小庙,但就连将军,也靠近不了。 花袭人和闫俞钦扶着闫擎天往小庙走去,环视四周。 “如此偏僻阴冷之地,连一个鬼魂也没有。” 闫擎天哂笑一声,“此乃我闫家开国宗师所立之地,岂有任何妖魔鬼怪能轻易靠近,袭人,你在门外候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花袭人记得闫甄曾说过,洗涤尘气需褪尽衣物入池,忍受一番蚀骨之痛。 “是。” 目送父子俩进了庙,花袭人走回队伍位置,缓缓观察四周。 丽茵飘回来,神色凝重,“老板,果然如你所料,这附近有人埋伏,将军在解决那些靠近的傀儡,但有辆马车上有高人,我们靠近不了,正在往这赶来。” “是魅族人吗?” “不像,术法不一样。” 花袭人看向元罗,“王爷,我外祖父需要一个时辰时间,就麻烦您守了,我去去就回。” 方才进入这个山脚,花袭人便给了元罗提示,他缓缓点头。 “你万事小心,不可逞强。” 花袭人翻身上马,扯起缰绳奔驰而去,双生子和傅清持剑紧跟其后。 龙山地处偏僻,远远花袭人就望见十几个红衣女子簇拥着一辆颜色骚包的马车而来。 “吁!” 花袭人拽停马匹,眯眼盯着那些面无表情的红衣女,双生子展开剑式,一触即发。 与红叶谷的傀儡不同,这些女人是生魂所炼制,类同傅清,但没有保留活人的气息,等同于行尸走肉。 又可以说,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马车停下,传出一道女声。 “何人拦路?” 车帘掀开,两个俊俏郎君跪地,低眉顺眼服侍侧躺在绒毛毯上的妩媚女人。 女人衣裳半褪,露出雪白的肩膀,讶异打量四人,最后目光落在花袭人脸上。 “哟,小丫头这皮子长得倒是好呀,给我做侍女看着也赏心悦目。” 花袭人也没想到是个女人,上前一步。 “谢谢漂亮姐姐的夸奖,不过,小妹平生有三不做,一不斟茶递水,二不洗衣扫地,三不铺床叠被,恐怕没有这个福气服侍您。” “呵呵,小妹妹呀,姐姐要你做侍女是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呀。” 女人撑起身子,妖窈一笑挥挥手。 “这丫头留着,别破了这张好皮子,其余的杀了吧。” 话音刚落,车旁的几个红衣女子飞身扑来! 双生子剑花一甩上前迎敌,花袭人拿出短矢,尖头沾上瓷瓶的血,拉开衣袖搭上佩戴好的袖箭底,眯眼瞄准一个红衣女。 咻!啪嗒! 傅清一拍手掌,“老板,果真有用咧!” 像傅清这样生魂入体的假活人,除了皮子不会变,其余基本和真正活人无异,那花袭人的血也就无用。 可这些红衣女被邪术炼制过,毫无意识,阴气太重,已经不算是活人,那花袭人的血就有大作用了。 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傀儡一个接一个倒地,女人震惊走下车,眉心紧蹙看着马上的少女。 “你用的什么武器?” 傅清忙着将箭头沾血,花袭人忙着放箭,抽空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管我用什么武器。” 女人猛的沉了脸,抬手一挥,身后剩余的红衣女全部出动。 “哎哎,老板,忙不过来啊,我直接洒了!” “别!” 啪嗒啪嗒! “靠!老娘好不容易存的血!” 女人惊愕看着地上傀儡身上散发的红光,抬头盯着花袭人! “你到底是谁!” ………… 第94章 你看着我 “你到底是谁!你和闫擎天是什么关系!” 花袭人心疼那瓶血,只能又掏出一瓶,正窝火得很。 “你管老娘是谁!反正一句话,你要想从这过去,除非你能杀了我!” 女人见傀儡转眼已倒了大半,眯起眼睛后退一步,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截竹筒,举起还未按下,就被砍掉最后一人的李兰飞身上前夺下,一把丢给花袭人。 “主子,她不会武功。” 花袭人嘿嘿一笑,转着小竹筒闻了闻,有股硝石的味道。 “姐姐,准备叫帮手啊?” 女人惊惶发现,她带的十二个傀儡,包括马车的两个男宠,已全部阵亡。 李云长剑唰一声搭上女人脖子,面无表情冷冷开口,“我主子问你话,回答。” 女人扬起下巴,“哼,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脱身?告诉你,不消一刻钟,若没见信号灯发出,我的人自会前来!” 花袭人翻下马走到女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学她刚才的语气点点头。 “这皮子不错,傅清,要不要留着日后用?” 傅清擦着袖箭上的血,摇头撇嘴,“太老了,不喜欢。” 女人震惊看着傅清,“你也是生魂?!” 随后反而松了口气的模样,对花袭人倨傲扬起下巴。 “原来是同道中人,你是哪个巫族中人,可知我是谁?我乃延族圣女,延蓉儿!” “哦……没听过。” 延蓉儿噎住。 “你若是巫族中人,不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号!但你若不是巫族人,为什么会炼制生魂?” 花袭人懒得回答,抬眼见将军夫妇回来,远远对她比了个OK,才拿出瓷瓶指尖沾血,点上女人的额头。 “你们过来试试看。” 延蓉儿脖子架着剑,动弹不得,对花袭人的举动也不明所以,只觉一下有阴冷袭近。 丽茵伸出手摸了把女人的脸,笑道,“老板,结界没了,但瞧她神色,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结界,也没武功,平时应该仗着这些红衣傀儡作威作福而已。” “傀儡都清干净了吗?” “嗯,暂时是的。” 花袭人点头,翻身上马瞥了眼一头雾水的延蓉儿。 “先把她扔空间去,外祖父那边差不多该出来了,我先回去,你和将军在附近守着,发现不对立刻来报。” “好咧。” 延蓉儿柳眉倒竖,云里雾里,“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放开我,我是延族圣女,你们敢……” 恍然间视线一转,延蓉儿狠狠跌落在地,痛呼一声,震惊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放眼望去,竟连扇门也没有! “这是哪里!放我出去!” … 回到山脚下,袭人见侍卫们正把昏迷的闫俞钦抬上马车,随后被元罗搀扶着的闫擎天满容枯槁,银白的头发胡子都失去了光泽。 “外祖父!” 闫擎天并不知道外面的事,费力睁开模糊的双眼,安抚对着外孙女一笑。 “袭人别担心,外祖父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回客栈吧,明日启程回京。” “……好,外祖父,我扶您。” 花袭人对元罗微点点头,两人搀着闫擎天上了马车。 花袭人把张青叫到一旁,压低声音吩咐一番,再示意翠花等小鬼跟上。 目送马车走远,花袭人才转身看向元罗。 “王爷,回去之前,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 龙山上空爆开一朵炫紫烟花。 片刻的安静之后,深林中惊起无数鸟儿。 三队人马从山谷不同方向飞驰而出,迅速往中央的马车靠拢。 “吁!” 蓝衣一队为首是个年轻男子,紫衣一队为首是个中年妇人,而白衣队为首者,是眼睛绑着透薄纱布的俊逸男子,此刻震惊看着马车旁站立的男人。 陵阳王元罗?!他怎会在此处! 紫衣妇人皱眉看着三个陌生的男人,目光落在马车上。 “蓉儿?” “……” 紫衣妇人才发现马车上没了结界的迹象,脸色大变拔出长剑。 “你们是谁!” 元罗纹丝不动,掀起眼皮扫了眼南宫离。 “魅族,延族,金族,三大巫术之家向来水火不容,如今能同时出现,倒是奇观。” 紫衣妇人剑一扬,身后队伍散开,包围三人和马车。 “废话少说!交出延族圣女!” 马车里静悄悄的,傅清看了眼身旁之人,暗叹一口气。 从刚才听到金族人也在时,老板就沉了脸色,南宫离这下实惨了…… 元罗还是一副淡漠的脸。 “三大巫术家族出动,如此阵仗,是为了闫国师吧,只是,你们来晚了。” “什么?” 魅族少掌门魅峰皱眉,警惕环视四周,“紫焰是你们放的,目的是引我们出来。” 延族圣女近侍延萍逼近一步,“你把圣女怎么了!” “想要人,说出你们的目的何在。” 魅峰冷嗤大手一挥,“区区三人,何必跟他们废话浪费时间,就地杀了!” “魅峰你大胆!圣女若有任何闪失,我延族唯你是问!南宫离,你如今可是和延族绑在一起的,就打算袖手旁观吗!” “……” 车帘一把被人掀开,南宫离见到下来的人,蓦然睁大眼睛,浑身血液凝固。 花袭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下他眼上的纱布,目光定住。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神,只是,那两潭湛蓝湖水已经消失无踪,余下的,是深渊般的黑暗。 “南宫离,真的是你。” 南宫离血液已然冷透,不敢看她依旧澄净的大眼,紧紧闭上眼睛,掌心的兔子玉深深烙入皮肉。 妇人眯眼盯着少女,怒喝一声,“你又是谁!交出延族圣女,饶你一……” “给老娘闭嘴!” 花袭人手一挥,众人只见延萍被凭空出现的鬼手抓着,咻一声竟消失不见了! “小心!她会巫术!” 魅族延族的人散开包围,持剑以对,气氛凝滞,一触即发。 而花袭人恍若无闻,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南宫离,睁开眼睛看着我。” 南宫离紧握的拳头渗了血丝,半晌才睁开眼,深色的瞳孔泛出无尽的死寂。 花袭人缓缓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那点酸楚。 “南宫离,你所为何来?” “……围堵闫国师,取他身上仙道之骨。” 花袭人闭了闭眼。 国师仙道骨就是眉心骨,取之必死。 “所以,你早知道你今日的要对付的,是我的外祖父?” 南宫离,只要你说不是,我都相信。 “……是。” 啪! ………… 第95章 画上句号 这一巴掌,花袭人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偏了南宫离的脸,也彻底打断了两人曾经的过往。 南宫离侧着头没动,垂下的眼眸只有无尽的绝望,缓缓渗出血丝的嘴角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花袭人异常平静,转身看向包围过来的傀儡,突然用力扯开手腕的纱布,扬手一甩! 沾到鲜血的傀儡僵住,无声无息倒下,身体散发淡淡红光,惊呆了众人,同时后退一步! 元罗眉心一紧,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单手扯下发带快速缠上,黑眸凌厉,将挣扎的少女紧紧搂在身侧。 花袭人挣脱不掉,喘着气,浑身戾色惊人。 “都给我杀了!” 双生子身形一转,剑如游龙刺出,随后飞身而出的是东方政和钱魏征,剑尖直指为首三人。 而将军和丽茵悬浮半空,阴寒杀气全开,扑向傀儡! “快!快撤!” 魅峰艰难避开利剑,调转马头就跑,不料被李兰一剑穿胸! 延萍在护卫保护下,节节后退,见南宫离失了神一般站在原地,咬牙飞身上前抓住他,单手丢出一枚黑弹! 砰! “小心!” 黑雾炸开,血肉横飞! 再看去,已经没了延萍和南宫离的身影,满地是蠕动的傀儡尸体。 “钱魏征!” 傅清爆出一声惊呼,众人看去,趴倒的钱魏征后背血肉模糊,而他身下,紧紧护着娇小的傅清。 …… 四月中旬的天,午后小雨沥沥,散去了些许闷热,添了几分青草的气息。 三辆马车平稳行走在官道上,车厢里,傅清扭干帕子,按下伸过来的手,皱眉低斥一声。 “别乱动,伤口又出血了。” 钱魏征乖乖趴着不动,笑嘻嘻咧出一排大白牙,像偷了腥的猫。 “这点皮外伤算什么,我在战场被十几个敌军围攻,被砍了三刀,中了两箭都没死,可见阎王爷都怕了我,嘶!” 傅清皱眉把沾了血的帕子放进水盆清洗,瞥见男人一背腱子肉上除了新伤,还有数不清的旧伤疤,到嘴边的话就骂不出去了。 “谁要你逞英雄啊,老娘我命大得很,再说我就算受伤也……” 钱魏征转头,“那可不行,让我女人在我面前受伤,那我钱魏征这辈子算白活了!” “……谁是你女人,不害臊,别乱动,还没上药呢。” “嘿嘿,青儿,我够不够男人,有没有让你刮目相看……哎哟!痛!” 前面的车厢里,花袭人靠着窗沿,安静看着外头略过的风景,飘进来的几滴雨丝湿了脸蛋。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车帘拉上,身上被披了件薄外衣,花袭人转头,看着男人优雅自若倒了杯温水,递到她跟前。 “……谢谢。” 掺蜂蜜的温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涩,花袭人几口喝完,长舒了口气。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看人的眼光很准,尽管察觉南宫离没回信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但也只是担心他的处境安危。 在她认知中,就算天塌下来,南宫离还会是那个南宫离,世道沧桑改变,他也不会变。 从得知他成亲,再到围攻之事,她伤心,但更多的是生气和愕然,或许,她和他都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吧。 无论如何,她和他的这段青涩年华,算是画上句号了。 “前面是梧桐县,梧桐集市中有一家远近闻名的烤鱼店,要不要去试试?” 花袭人转头,对上元罗的脸,眨眨眼。 他是在讨她开心? “好。” 安顿好客栈,元罗和花袭人举步往旁边的集市走去,双生子被傅清拦下。 “有没有点眼色,老板心情不好,人家王爷哄着呢,别凑热闹,上楼呆着吧。” “……” … 集市挺大,人潮涌动,喧哗吵闹。 还没到烤鱼店,元罗手上已经多了七八个东西。 缺了两个的糖葫芦,啃了半口的煎油饼,打包的糖栗子,干果条,还有几件别致小首饰小锦囊。 元罗一脸茫然,花袭人一脸兴奋。 果然,从古至今,购物是女人最佳的发泄渠道。 “嘎嘎,嘎!” “耶?好可耐的小鸭子~” 元罗脸色一紧,就见少女捧起两只毛茸茸的小黄鸭凑到他跟前,笑得十分灿烂。 “是不是很可爱?好小哦,软绵绵的!” 元罗喉咙滚动一下,悄悄后退一步。 “……马车上没笼子,养不了。” 花袭人弯腰拿了个小竹笼,把鸭子放进去,“这不就行了?大娘,鸭子怎么卖呀?” “姑娘,才两文钱一只呢,你要是多拿几只,大娘再算你便宜些!” “真的?那,我要十只!” “……” 元罗立马上前,嘴角僵硬,“袭人,就要这两只吧,这两只看起来,呃,比较可爱……” 花袭人狐疑看着笼子里的两小只,又看向摊贩围笼里嘎嘎叫的一群。 “不都一样可爱吗?两只会不会太孤独了?” 元罗十分认真摇头,“不会,一对有伴正好,多了会打架,听我的,就要这两只吧。” “……哦,那就再买一对儿,放傅清马车里,给钱魏征解解闷。” “那行!” …… 入夜,客栈门口,东方政张大了嘴,呆愣看着走回来的两人。 花袭人叼着糖葫芦冲他扬扬下巴当打招呼,脚步轻松往楼上走,元罗面无表情把满手的东西塞给他,拍拍手也上了楼。 东方政抱着一堆东西站在原地,和小黄鸭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嘎嘎儿~(^◇^)” “……??????” 花袭人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澡出来,半躺在软榻上,任由双生子替她擦头发。 傅清推门进来,苦逼往她身旁一倒。 “妈呀,累死人了,钱魏征这个龟毛东西,等他伤好了,老娘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李兰微抿了嘴憋笑,李云还是死鱼眼。 花袭人啧了声,“谁让人家是舍命救你的大恩人呢,受着呗,没让你以身相许算不错了,不对,嘿嘿,这几天你俩坐一辆马车,不会已经许了吧?” “许个毛球,他一屁股的伤,坐都坐不起,能许个毛球……” “哎哟哟,你还瞧见人家屁股了……” 傅清坐起身,惊讶发现老板又会开玩笑了,要知道这几天老板都没怎么说话。 “老板,待会叫上丽茵斗地主呗?” “斗个屁,刚才就拉着将军去小树林了,没几个小时回不来,咱们和阿莎阿娇锄大地,玩真格的,快把钱拿出来!” “怕你不成!来!” 傅清豪气拍出钱魏征的钱袋,双生子扁嘴,抠搜搜掏出钱袋,围成一桌。 花袭人拿出空间里的手写纸牌,一脸兴奋,熟练发起牌来。 傅清微挑了眉。 O了,看来老板也没有多喜欢那个南宫离嘛。 …… 第96章 算他识相 “青儿,明日就回到上京了,你说我们孤男寡女相处了这么久,回去该……” “嘎嘎~嘎~” 傅清掏了把稻谷喂鸭,抽空搭话,“你刚才说啥?” “……我说,咱们该想想回京后,先去见我……” “嘎嘎儿~” 钱魏征咬牙,恶狠狠盯着两只嚣张扑翅的肥鸭。 他要吃烤鸭! 肥鸭有恃无恐围着傅清转圈,抽空伸长脖子朝他刚好的屁股一啄,嘎嘎狂笑。 “……\(`Δ’)/” 这边,花袭人抱着俩鸭头,睡得正香。 元罗用手指捻起鸭翅膀,往笼子里一丢,嫌弃挥挥飞起的鸭毛,替少女盖上薄被。 “嘎……” 男人淡淡扫了眼过去,两只肥鸭立马合嘴站定,面壁思过。 “唔,小花小罗别动……” 少女咕哝一句,翻个身拉住男人的手搂着,咂巴咂巴嘴。 元罗才满意放松背脊,黑眸闪过愉悦,一手撑额头,看着少女红润的脸蛋,久久不动。 另一辆马车上,闫擎天脸色苍白,但神情自若,颇为轻松。 “都要当国师的人了,哭唧唧的作甚,我倒瞧着你不像为我哭,而是为陵阳王拐跑了你外甥女而哭……” “父亲……” 闫俞钦无奈抹了把泪,他老子如今无事一身轻,倒开始像老顽童了。 闫擎天呵呵一笑,“你可记得你姑姑临走前说过的话,她说,袭人有超出年龄的心智,无法估摸的能力,往后袭人做什么,你们只需从旁协助,不可有过多干涉。” 闫俞钦怎么不记得,微蹙了眉头。 “儿子明白,只是这一个多月,袭人和王爷同乘一车,实在不妥,毕竟王爷刚大胜而归,炙手可热,想结亲的人家太多,难保不会有些人眼热,故意拿此事败坏袭人闺誉,我认为王爷懂礼,不会给外人留下这样的把柄……” “他可有想过,袭人就算嫁给他,这些流言蜚语也会影响袭人日后在京中的地位,人言可畏啊,袭人可怎么办……” 闫擎天摇摇头笑道,“你个老小子傻得很,你还真以为小丫头是个肯吃亏的,想想之前京里发生的那几件大事,她行事的手段你还没看明白吗,睚眦必报,手段狠绝,还能全身而退,丝毫不沾身,对这小丫头的以后,我倒是放心得很啊!” 闫俞钦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袭人这丫头,真的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再说,我虽与王爷相处不多,但你跟他同窗两年,怎会忘了他的谨慎,只是两世为人才动心一次,情难自禁罢了,估计今晚他自会先行离开,不会留下把柄的。” 入夜,马车停在城门三十里外的大客栈,花袭人抱着两只鸭子下车,伸了个懒腰。 “外祖父,袭人扶您。” 闫擎天瞟了眼儿子,笑呵呵逗着肥鸭跟外孙女走进客栈。 闫俞钦放眼望去,才察觉王爷和两个副将已不见踪影,众人也一副心照不宣,懵懂不知的模样各自忙活。 好吧,算他识相。 ………… 花袭人跟着父子俩回了闫家,得了信的花家人随后浩浩荡荡就登门了。 花重楼和闫玉素早已泪流满面,进去就领着小辈们噗通跪下,闫擎天无奈看了眼外孙女,费了不少口舌才把人劝好。 爱哭的花重楼差点没厥过去,为表愧疚,干脆让小辈们回去,自己和妻子在闫家住了下来。 翌日清早,闫擎天携长子进宫,禀明陛下并递出辞呈,自然又是一番唏嘘感伤。 国师退任是大事,百姓只感叹国师仁善生平,但朝局中人却注重那日下午,君王和国师单独密谈了一个时辰的内容。 需知陛下年事已高,太子的位置,应该要定下了。 京城中,悄悄开始弥漫肃凝的气氛。 闫擎天对外称病容憔悴,拒不见人,但闫府还是每日都有问候探病的官员上门拜访,闫家人不好赶人,也只能勉强应付。 花袭人每日陪着外祖父说话,几乎足不出户,几个小伙伴不时轮流过来陪她解闷。 方沐雪丢下帷帽,呼了口气。 “我偷偷从后门进的,做贼一样。” 余露把买的小吃放下,笑道,“你鬼鬼祟祟的,别人不注意你都难。” 花袭人打开零食包,捡了颗糖栗子丢嘴里。 “委屈一下你们了,若让他们看见这个时候你们进来,回头该上你们家的门了。” 方沐雪摆摆手,“知道啦,我出门时爹娘和祖父叮嘱我了,见到你只管说闺阁之间的话,别问其他有的没的。” 余露耸耸肩,“我爹刚随陵阳王爷打仗回来,每天也一堆人上门献殷勤,但被我爹吼一声,全吓跑了。” 三人忍俊不禁,围着桌子聊起闲话来。 “慧兰姐那个表兄快进京了,她天天待家里备嫁呢,我昨个去瞧她,那一堆要绣的东西快把我吓晕了,估计你想你见她要等送嫁那天了。” “你不是也要备嫁吗,怎么你不用绣东西?” 方沐雪连忙摇头,“才不要呢,他们家打小认识我,我几斤几两他们都晓得,又不会逼我,那些东西自有绣娘去管。” 余露挑眉,“傻人有傻福。” “……你才傻!” 方沐雪捶了一拳过去,嘿嘿一笑,“我可听说你爹打仗回来,催着你挑他手下的将士做夫君呢,据说昨个儿都求到陵阳王爷面前了。” 花袭人眉一挑,他回来了? 余露毫无羞涩耸耸肩,方沐雪笑嘻嘻凑近花袭人,“余大将军这次随王爷打胜仗回来,许多世家子弟去求亲,可人家余大将军一摆手,扬言说他女儿不嫁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还说他手下大把英雄男儿,随他女儿挑,哈哈,气得那些世家说不出话来。” 花袭人好笑,“余大将军威武霸气,讲真,你挑到喜欢的没有?” 余露挠挠鼻子,“我还没看到人呢,我爹说过两天叫我扮男装随他去城外驻扎军营看看,我娘不让,先等他们吵完商量好再说吧。” 方沐雪啧了一声,“那天军队凯旋,咱们不是见过了?我都打听过了,未成亲的那些,王爷身边有四个,东方政,钱魏征,赵文还有个叫刘兴的来着,你爹的手下赵天龙和张建东,还有个叫什么鲁山的,听说巨能打,就是模样次了些,胡子邋遢的跟狗熊一样……” …… 第97章 大事 正当花袭人和方沐雪计划女扮男装跟着余露去军营里看看时,京中发生一件大事。 五皇子元励,在离京城仅二十里的溪水岭,遭人刺杀,重伤不醒! 君王龙颜大怒,下令大理寺与刑部合作,十日内彻查。 城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而矛头,都指向了四皇子元琮,毕竟,如今的皇子中能竞争太子之位的,仅有这两位。 花袭人回了趟花家,果不其然,花维正头疼。 “溪水岭位置偏僻,五殿下身边的人也全殆尽,除了两个路过的樵夫证人,毫无其他线索,让我从何查起?” 花袭人好奇心又犯了。 “樵夫怎么说的?他们见到凶手是谁了?” 花维摇摇头,“他们在附近听到声响,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见到几个黑衣人的背影,地上已经是一地的尸体。” “官衙的人去到,才发现是五殿下,当时只有他和一个随行官员还活着,只是那个官员随后也不治身亡。” 花袭人摸下巴思考。 “据说五皇子是替陛下处理盐务才去的海县,随行官员都有五六个,几十号侍卫更是宫中禁军,武功不会低到哪里去,加上侍候的人,这么一行庞大的队伍全军覆灭,那凶手得有多少人,得引起多大动静,怎么可能半点痕迹不留?” 花维叹气,“那日正逢大雨,脚印线索都被冲掉了。” “大雨天?那两个樵夫大雨天还出门?” “我明白你的意思。” 花维给妹妹倒了杯茶,眉头紧锁。 “你的想法我们也注意到了,第一时间去查两个樵夫,各方证明他们确实是无意躲雨路过,关于凶手的人数,我们也存在怀疑,如今正扩大范围查周边的村庄,寻找蛛丝马迹。” 花袭人摊开手,“所以你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那陛下给的十日之期,如何是好?” 花维扶额,“我想去趟陵阳王府,问问王爷的意思,只是听人说,他回京后又出去替陛下办事,受了点伤,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他养伤……”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花袭人脱口而出没收住,摸摸鼻子眼睛乱转。 “他是战场杀伐之人,受点轻伤应该不至于谢绝见客,况且他以前掌管刑部,你作为曾经的属下去请教一下,应该可以的吧。” 花维想想也是,立马起身准备出门,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 “花袭人,大哥警告你,别又好奇心犯了插手案件,再有一次,我告诉母亲,让她好好教训你。” “……哦。” 花袭人撇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有她老爹在,她老娘才动不了她。 “丽茵,你和翠花去溪水岭看看有什么异样,若现场有看到事情经过的鬼魂,带回来,将军你去皇子府瞧瞧元励是否真的昏迷,老程,你和其他人在京城到处逛逛,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关于案件的事。” …… 云霞宫 李兰眉心深锁,听着宫人禀报。 “四殿下一个时辰前就进了御书房,至今未出来,里头只有高总管,禁军统领霍大人也在殿外守着,咱们的人探听不到消息。” “……下去吧。” 宫人退出殿外,安嬷嬷才低声开口,“娘娘,咱们殿下向来品行纯良,陛下是知道的,或许只是商议朝事而已。” 李兰来回踱步,摇摇头。 “不可否认,四皇子出事,最大得益者就是本宫的琮儿,若陛下无疑心,怎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单独见琮儿,那不是给朝臣留下话柄和更多的怀疑吗?” “不行,本宫要去乾坤宫看看……” “娘娘不可!” 安嬷嬷语气多了几分着急,“若真如娘娘所说,那咱们殿下的处境堪忧,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若您此刻前去,那更会引起别人的议论,还有,皇后发难的借口。” 李兰长喘了口气。 “本宫何尝不知这是下策,但如今琮儿在里面如何谁都不知道,本宫心难安啊!” “奴婢知道娘娘心急,但此刻最是慌不得乱不得,已经快到晚膳时间,娘娘再等一会,说不定殿下就快出来了。” … 外头人心浮动,而御书房里,平和得很。 元琮把分类好的折子放到案头,神情自若,目不斜视站在一边。 元珲放下朱砂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身后高让上前替他按揉。 “琮儿,对你五弟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元琮正面直视父皇,字正腔圆。 “父皇,五弟替父皇去海县清查盐务,身边侍卫乃是父皇亲自拨下的禁卫军,几个随行官员也各自带有府兵,一行人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人,凶手能一举歼灭,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并且谋划许久,不可小觑。” “五弟如今身受重伤,尚未苏醒,儿臣甚为担忧,只愿早日破案,给五弟一个公道,给死去的官员和士兵一个公道。” 元珲定定看着儿子,半晌才叹了口气。 “朕乏了,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元琮走出御书房,后背都出了汗。 尽管他问心无愧,但天子的压迫凝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瞥见外头宫墙下的人,他抬脚往云霞宫走去。 “琮儿!” 李兰欣喜拉着儿子上下打量,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怎么回事,吓死母妃了!” 元琮摇头笑道,“母妃勿扰,父皇只是留儿臣帮着处理政事而已,儿臣明白母妃担心什么,但儿臣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父皇自会明察秋毫的。” 李兰勉强笑了笑,但眼里的担忧并未消散。 … 夜色深浓,花维才回到府中,管家奉上一个信封,说花袭人留下信回了郡主府。 花维疑惑打开信封,上面是小妹熟悉的狗爬字,但内容却让他大为震惊。 三日后,大理寺在西街尾巴巷捉获三名可疑之人,又过两日,刑部于北街生擒四名嫌犯,当日深夜于城外庄子再捕获六名嫌犯。 翌日,根据嫌犯口供,查封主街三处商铺,牵连出两个朝堂官员。 吏部侍郎林重,御史大夫崔况,还有大公主长子张宏岳,也牵涉其中。 十日之期这日,大理寺携刑部主审官员,面见天子,呈上结案折子。 候在外头的官员议论纷纷,各种揣测,突闻殿里传来杯盏摔地的声响,伴随天子的怒斥声。 ………… 第98章 解惑来了 庆裕五十一年六月。 天子当朝宣旨,立四皇子元琮为东宫太子,昭告天下,举国同庆。 随后半月内,吏部侍郎林重和几个小官员被派任北境治水,张宏岳被派任西境查农务,崔况为随行官员,国舅薛家父子则是领圣命,秘密出了京都,但所为何事,不知。 而昏迷中的五皇子,因伤势过重导致左臂溃烂,太医不得已锯之,方保其一命。 众说纷纭中,无数人为这个温文贤良的五皇子扼腕,叹惜不已。 但还有个更督真的传言,当今国母膝下,大皇子脚疾,二皇子眼疾,如今领个五皇子到膝下养,又落了个断手。 国母之尊,却仿佛受了诅咒一般,令人震惊。 … 鸾鸣殿里,凌乱不堪,宫人嬷嬷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皇后摔了最后一个花瓶,大口喘着气,目眦欲裂,松散的发髻显露出被藏在里头的缕缕银丝。 “废物!都是废物!本宫要你们有何用!都给本宫去死!” “娘娘息怒!” 刚踏入殿门的小太监吓得噗通跪下。 “启,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后血红的双眼摒出怨恨,抬脚就要往外冲,被贴身嬷嬷死死拖住。 “娘娘!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啊!怎么能衣衫不整,头饰凌乱见人?” 皇后愣住,竭力平静下来。 “给本宫梳妆!” 殿外,刚晋升为皇贵妃的李兰一袭平常宫服,神色平静。 片刻才有宫人出来请她进去,皇后端坐主位,一袭正红明黄宫装,凤钗头饰,贵气十足。 只是浓妆艳抹也没掩饰满脸的皱纹,那双布满血丝的肿眼,透露出她的狼狈。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冷冷盯着半跪行礼的人,目光淬毒,半晌才凉凉开口。 “李贵妃,如今你暂代掌管六宫之职,应该知晓这是陛下和本宫对你的恩荣,何以今日会有人来报本宫,说你治下不严,淑妃的福明宫,安妃的福祉宫,都有失窃等现象出现,你……” “呵呵。” 李兰突然轻笑出声,施施然直起身,缓缓抬起一只手。 皇后眼一冷,却见服侍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太监福庆弯腰上前,搀着李兰的手侍候她坐下。 “……福庆!” 福庆沉默,垂首站于李兰身后。 皇后瞪大眼睛,才恍然大悟,颤抖手指指向他,“你!你是她的人!” 李兰优雅微笑,“皇后娘娘,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您安排在臣妾宫里的,可不只一个呀。” 皇后阴狠扫了眼福庆,倨傲扬起下巴。 “本宫是六宫之主,管理后宫是身为国母的职责……” “皇后娘娘怕是年纪大,记性不好,如今统管六宫的,是臣妾,您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 “放肆!本宫是国母,李兰,你敢以下犯上!” 李兰敛了微笑,嘲讽一嗤。 “薛容,几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个国母之位,还能坐多久?你当真以为陛下和天下人不知,你罪孽深重吗?” 李兰站起身,缓缓走到皇后面前,语气冰冷。 “薛容,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第一个孩儿无端落胎,丽贵嫔一尸两命,言贵人未满月的孩子夭折,都是你作的孽!” 皇后冷哼一声,“李兰,你以为拿这些陈年往事出来,就能污蔑本宫?” 李兰呵笑,“如今也不用我污蔑你了,你和元励勾结朝臣,蓄意陷害我的四皇子,可结果呢,你的棋子元励跟你两个亲生儿子一样,成了残疾,再无缘帝位,你呢,被陛下彻底厌恶,禁足在此。” “啊,忘了跟你说了,你的娘家人已经尽数被陛下调遣出上京了,恐怕下半辈子都回不来了,薛容,你彻底败了,这就是你作孽作恶的报应。” “不可能!” 皇后瞪大眼睛看向身边嬷嬷,见她局促低下头才重重跌回座位上。 李兰轻蔑甩开长袖,转身往殿外走去。 “你好好守着你的皇后宝座,在这慢慢等死吧。” “李兰!!” …… 各人有喜有悲,总归一句,太子已定,尘埃落定,朝局和百姓总算是安定下来。 花袭人躲在郡主府斗地主,门外尚嬷嬷来传,花维和陵阳王爷来了。 这是事后解惑来了。 傅清奉上茶就被钱魏征拉去诉衷情了,屋里只剩三人。 花维看元罗,元罗看花袭人,花袭人看茶杯,气氛有点怪。 花维自是听外祖父舅舅说过路上的事,对于这个他心悦诚服的上司,他倒是满意得很。 “咳,小妹,我同王爷一道过来,是为了那天你留下的信封,若不是其中的线索,此案也不能如期结案,你说说,那些线索你怎么得知的?你不会又是冒险自己去查吧?” 花袭人放下茶杯,说出准备好的草稿。 “其实当大哥你细说案情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刺杀皇子是何等大罪,凶手必定是早有筹谋,万分谨慎,可那些黑衣人杀了三十多人,怎会蠢到连主要刺杀目标五皇子,死没死绝都不检查清楚就走了?” 花维蹙眉思索道,“这个我也疑心过,但当初五皇子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伤非常严重,浑身是血,或许是一时昏迷闭气骗过凶手也是有可能的……” 花袭人点点头,“当然,五皇子运气好也说不定的,我当时只是太好奇,让双生子去案发现场周围转了转,却无意找到一个关键人物,树林路外面的茶摊老板。” “那个老板的茶摊就在案发的树林路外头,因为案发后害怕,就搬到了远一点的路边摆摊,所以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没注意到这么个人。” “重金之下,他说出五皇子出行那日就有经过他的茶摊,还歇脚喂马,五皇子的两个下属赏了他一锭白银,所以他格外记得那两人的相貌。” 花袭人打了个响指,李云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土纸走进来,递给花维。 “大哥你瞧瞧,像不像你在案发现场两边的树林里发现的纸?” 花维仔细端详,又用手搓了搓。 “对,就是这种材质,我们当时搜查周边,发现地上有这种纸,上面还有馕饼的碎屑。” 花袭人笑笑,“老板说,早年他曾见过老人家用湿木和稻草梗碾碎成糊,用细网过滤能造出草纸来,他舍不得买油纸的钱,就学着做了些用来包馕饼包子。” “就在案发的前一天黄昏,他亲眼瞧见这两个人单独骑马经过茶摊进入树林路,随后不久又返出来,身后多了一个黑衣男人,老板当时也没在意,待到入夜准备收摊,却见那个男人单独回来,还把他剩下的馕饼和茶水都买了。” “第二日,他见五皇子一行人回程经过,进入树林路后不久就有樵夫跑出来惊声大叫死人了,他一时没忍住好奇从树林后面的小路跑过去看,就在地上发现了他自造的土纸,当时因为害怕,他立刻出去关了茶摊回家,所以才避过了刑部的查问。” 花袭人站起身,背着手踱步。 “就因为这点,我绝对有理由怀疑,行凶的人和五皇子两个属下有勾结,所以我让双生子带着茶摊老板去五皇子府外守着,亲眼瞧见原本已经在死亡名单的两个属下,穿着家丁的衣裳出门,去西街郊外见了几个黑衣人,把一沓钞票交给对方,我才断定,此事是五皇子自导自演。” 花维扶额,低声斥道,“所以你当场把那几个人打晕捆绑起来,留下信让我直接去抓人,花袭人,你居然又去涉险!” ………… 第99章 脸红 “看来我说过的话你是一句没听到耳朵里!” 见花维黑着脸起身,花袭人下意识跑到元罗身边,连连摆手。 “我可没出门呀,都是叫双生子去办的!” “……你过来!” “不要。” “……” 元罗眉眼舒展,似乎非常满意少女下意识的靠近,嘴角缓缓勾起,瞟了眼花维。 “事情既都明了,天色已晚,花长史,与本王一同出府吧。” 花袭人感激,“王爷,大哥,慢走不送!” 花维:…… 送走两尊大佛,花袭人回到寝室刚沐浴完,李兰走进来,神色略显怪异指了指上面。 “主子,王爷在屋顶的阁楼……看样子是在等您。” 花袭人似乎早有预料,晃悠悠爬楼梯上到阁楼。 “王爷,大晚上的穿一身黑,就不怕被人当贼?” 男人顿了顿转过身来,神色有点无奈,还有宠溺。 花袭人自顾靠着栏杆,深吸了口清新空气。 “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省略了一点探查的过程而已。” 实情是,丽茵带回来的游魂给她来了场案发现场精彩回放。 “这个五皇子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身上那几刀都是他下属砍的,看似血流如注,实则避开所有要害。” “他不惜以命相拼,就为了给四皇子一记重击,只可惜办法有点蠢,无证无据的单靠百姓舆论打败四皇子吗?也不知道留下点有用的信息……” 元罗微微摇头,黑眸里带了丝嘲讽。 “这场刺杀的主谋不是他,顶多,他只算个帮凶。” “……啊?” 花袭人眨眨眼,吸了口气,“主谋不会是皇后吧?” “嗯,元励的两名属下是皇后的人,元励也是临案发时才察觉,只是箭已离弦,阻挡不及,唯有将计就计。” “……我靠,皇后脑子有病吧,那元励不是妥妥一大冤种?平白差点丢了命不说,如今还被亲生老子给锯了手臂,一辈子都毁了!” 元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也不是全然冤枉,若无皇后搅局,他的计划是六月中旬暗杀元琮,元励此人,表里不一,心思极为深沉阴狠,即使如今断臂已无权势,日后还需小心提防。” 花袭人转头盯着男人,“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跟陛下说呀……哦,明白了,你不想涉入党争。” 元罗侧头对上那双潋滟大眼,心下愉悦。 “我也是案发之后查出来的,这些信息自然会有人传递给陛下,不过不是我而已。” “唉,怪不得陛下这么生气呢,硬生生又废了一个儿子,啧,他原本就有三个儿子残疾,是何种失望心死,才会下这样的决定……” “你的伤全好了么?” 男人转移话题,花袭人拉开袖子,露出雪白细腻的一截手腕,“托王爷的福,回京后一直送好药来,瞧,连个疤都没留下。” 元罗眼眸一暗,快速收回目光。 “那就好……” 花袭人无意抬眼,讶异挑眉。 “王爷,你脸怎么这么红?” “……无事,我先回去了。” 元罗突然转过身去,说完话一个纵越翻出阁楼,脚尖轻点,消失在黑夜中。 花袭人噗嗤一笑,在栏杆上坐下,晃悠双脚欣赏弯月,心情好得很。 “看个手腕就脸红,这老祖宗怕不是个童子鸡吧……” …… 盛夏的天闷热,马车里方沐雪和蒋青青猛扇着风,不时挤着往外面张望。 “不是说很快就到吗,怎么还不见人?” 今天是张慧兰表兄梁润华生一家回京的日子,张家人一早便在城外路边等候,四人悄悄在一边跟着,想提前看看慧兰的夫婿。 “来了!” 花袭人抬眼看去,官道出现一队车马,目测二十人左右,马车装潢和仆人家丁衣着打扮,都颇为鲜艳俗气。 凉亭里的张家人连忙迎上前,马车走下一对中年夫妇和两个年轻女孩,熟稔和张家夫妇寒暄,张慧兰在一边笑容温婉。 四人挤到窗口张望,余露皱眉疑惑说道,“怎么不见梁润生?” 话刚说完,马车走下一个青衣书生,随后跟出来一个年轻的黄衣女子。 “……这是谁啊?怎么跟慧兰姐表兄坐同一辆马车?” 花袭人蹙起眉头,冷眼瞧着梁润生与黄衣女子走到张家人面前拱手行礼,而张家人似乎都愣住了。 离得比较远,四人听不清梁家人说什么,只见他们说了会话,又各自上了马车,一起进城。 花袭人扯下帘子,从缝隙中看着经过的马车,张慧兰的马车放了帘子,但梁润生的没有。 黄衣女子相貌娇俏,正一脸委屈靠着梁润生嘟囔说话,而梁润生一脸心疼搂着她肩膀,低声安慰。 瞎子也能瞧出两人绝对不纯洁的关系。 …… 三日后,余露等人来到郡主府,神色担忧。 “袭人,我和沐雪昨天去了趟张府,下人传话说慧兰病了,不见客,我觉得事有蹊跷,很担心。” 花袭人皱眉,“她就算病了,也不会不见我们,你连门都没进去吗?” “嗯,那几个下人只说府里主子正忙着准备婚事什么的。” “那梁家人还住在张府?” 方沐雪没好气嗤了一声,“可不是,哪有还没成亲就一大家子住到女方家去的道理?他们不是官身吗,难道在京城连个宅子都没有?” 余露摇摇头,“这个我是知道的,慧兰她姨母是低嫁,丈夫梁齐原是一个农家出身的秀才,娶了张姨母之后才有钱银路费上京考举,博了个七品小官位,前几年因为得罪人被派遣出京,这些年都是靠张家接济,才维持表面的富贵。” “梁家在京都不是没有宅子,而是颇为简陋,位置靠近西街,偏僻许多,慧兰之前就跟我说过,她母亲有意在张府附近购个宅子,如今正在修葺中,估计还要等等再搬吧。” 蒋青青叹气,“张家伯母是因为舍不得慧兰姐吃苦呢,我就奇怪了,张家四品的官位,家族还嫁进来一个二公主,慧兰姐又这么好,她父母怎么会把她许给梁家?那个梁润生不就是一个新晋贡生,满京城遍地都是,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余露微蹙了眉头,“我当初也劝过慧兰的,可她说,她母亲和姨母关系极好,打她十岁便定下这门亲事,姨母向来也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她这人又是个极孝顺的,断不会违背父母之命。” 花袭人站起身,“李云,备车。” …… 第100章 教训 张府 张夫人走进院子,见女儿坐在窗前发愣,小桌上的饭菜早已冷却,不由更添了几分愧疚。 “兰儿,你吃点东西吧。” 张慧兰回神,勉强笑了笑,“娘,我不饿,您坐。” 张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眼里泛了泪光。 “孩子,是娘的错,早早为你定下这门亲,谁想他梁润生是个没脸皮的,都是娘害了你,只是兰儿,若退亲之事传出去,你往后可怎么见人呐,你父亲向来注重面子,他不会答应的……” 张慧兰垂眸,黯然无光。 “娘,我说了,梁润生要纳妾可以,但要纳平妾与我同日进门,不行,无论父亲怒斥我什么,罚我禁足,我都不能答应。” 张夫人叹气垂泪,“都怪娘和你姨母都是懦弱的人,在家里做不得主,兰儿,认命吧,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迟早你会适应的,娘最怕是你毁了自己的名声,日后可怎么活呀……” 张慧兰沉默,眼中一片茫然。 “夫人,小姐!” 丫鬟急急进来禀报,“小姐,嘉乐郡主的马车在外面和梁家两个小姐的马车碰上了,如今梁大小姐正在闹呢!” “什么?袭人来了?!” 张慧兰起身,顾不得什么禁足规矩了,连忙跑出院子。 …… 门外,管家领着家丁垂首站立,半点声不吭。 梁娴眯眼打量眼前的半旧马车,柳眉倒竖,“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门口的路是官宅的私有之地,岂是你们这些平民能乱走乱撞的?” 梁淑撇嘴,“姐姐,跟这些人说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让开,别耽误本小姐去吃宴!” 马车里,余露按住要暴走的沐雪青青,冷哼一声,“几年未见,这姐妹俩更嚣张了,袭人,想个办法教训一下呗。” 花袭人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摆,比了个OK,掀开帘子。 “我倒不知,这路是你们开的。” 梁家姐妹错愕看着走出来的玉雕美人,忘了说话。 花袭人扶着傅青的手走下马车,扫了眼沉默不语的管家,眼里闪过笑意。 她来过张府几次,府里人都认得她,此刻却装作看不见,也不行礼,估计是要坑这两货了。 走到姐妹面前,花袭人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睥睨两人。 “是聋了还是哑了?回话呀。” 梁娴被少女散发的上位气势震住,不确认她的身份,一时不敢说什么,但梁淑眯起眼,扬起下巴倨傲瞪目。 “你是谁?敢在太常寺卿府门前放肆!” 花袭人不屑瞟了眼过去,“你这等货色,还不配知道本小姐的身份,识相的给我磕头认错,不然,你会后悔的。” “哈?磕头认错?!” 梁淑气笑,指着马车嘲笑,“看你这辆破马车,你能有什么高贵身份,还磕头认错,你做梦吧!管家!还不出来赶走这个没脸没皮的贱人!” 管家,家丁,丫鬟,纹丝不动。 要知道这梁家姐妹把张府当成自己的地盘,对下人更是吆三喝四,作威作福,几天就惹了不少怨恨,谁会傻到忤逆郡主去帮她们。 梁娴眯起眼睛,注意到一个家丁在偷笑,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梁淑差点气炸,手中斑斓的节鞭一甩,眼看就要打上管家的头,却被李云轻松抓住,一把扯下。 “区区奴才,你敢碰我的鞭子!” 梁淑暴走,握拳就朝李云打去,脚下被扔过来的鞭子绊倒,狠狠扑街! “啊!我的鼻子!” 李云面无表情举手耸耸肩,表示事不关己,回到马车旁,得了三个兴奋看戏的三个大拇指。 “你们在干什么!” 旁边驶回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梁润生和那个姘头女,被满脸血的梁淑吓到。 花袭人挑眉冷冷一笑,好哇,人到齐了。 “大哥!” 梁淑哭叫着扑过去,把姘头女一屁股挤飞。 “大哥,快把这几个贱人抓起来!她们打我!” 梁润生皱眉推开妹妹,嫌弃甩了甩沾血的袖子,抬眼望去。 “……” 梁淑痛得鼻涕鼻血眼泪一起流,见大哥定住,不错眼盯着小贱人,气得跳脚推了他一把。 “大哥!” 梁润生才回了神,眼里带着惊艳,下意识整整衣领走到美人面前,儒雅一笑。 “这位小姐,舍妹性子顽劣,可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贵人?我是她们的兄长,我替她们向小姐赔罪……” 梁淑错愕,“大哥?!你说什么呢!是她们打我!” “住口!” 梁润生皱眉低斥,“管家,把她们带进去!” 管家还是纹丝不动,仿佛地上有黄金。 梁润生正疑惑,花袭人歪头一笑,宛若芙蓉绽放,耀眼夺目。 “你要代她们赔罪?” 美人连声音都这么悦耳,梁润生酥麻了半身,连忙潇洒侧站,摆出最完美的身形。 “当然,是小生平日管教妹妹不严,让小姐看笑话了,还未请问小姐……” “跪下磕头,饶你不死。” “……嗯?什么?”梁润生还没反应。 花袭人勾起嘴角,长袖一甩。 “你不是要赔罪吗,跪下!” “……” 车里余露等人也下了车,看向梁润生的目光里带着鄙夷。 梁润生一脸懵逼,他自认为在异性面前,是无往不利的,哪会知道面前的绝美女子会如此疾言厉色。 梁淑差点又要扑上来,看到双生子浑身杀气,又退缩了一下,破口大骂。 “你是什么东西!敢让我大哥跪下,小贱人,等我告诉我姨丈,你就死定了!” “郡主!” 姨丈来了,张同光可算得到消息赶出来,怒瞪了一眼管家,快步走到花袭人身前拱手行礼。 “郡主息怒,他们不识郡主贵容,无意冒犯,请郡主恕罪!” 梁家三人连同愤怒的姘头女目瞪口呆,异口同声。 “郡主?!” 张同光皱眉怒斥,“还不过来跪下,拜见嘉乐郡主!” 四人陆续跪下,只不过神色各异,有震惊,不服,惊吓,还有窃喜的惊艳。 花袭人看向门内的张慧兰,微微点头,语气淡漠。 “张伯父,您要本郡主在此地说话吗?” 张同光一愣,见周边开始围了些人,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带路。 “郡主请!” …… 第101章 气势 正厅里,花袭人端坐主位,神色淡淡,把尚嬷嬷教的那套郡主气势表现十足。 座下几乎满座,堂中是进来就被张同光按着跪下的四人。 梁润生十分诚恳,“……小生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得郡主尊容,望郡主大人大量,饶恕我等。” 姐妹俩咬着唇,不情不愿也认了错,只是满脸不忿。 至于姘头女,则是恼怒瞪着梁润生。 花袭人放下茶杯,语气冷淡。 “本郡主说过,跪下磕头认错,饶你们不死,下去吧。” 姐妹俩立马起身,沉着脸跑出去,姘头女扯着梁润生的衣袖,被他拂开。 “郡主,小生实在心感愧疚,不然小生给郡主再……” “下去。”花袭人声音满是寒霜。 同为男人,张同光岂会看不出梁润生眼里的贪婪惊艳,不由心生怒意。 “还不赶紧下去!” 梁润生脸色一僵,被满堂各异的目光注视,羞辱感袭来,心中恨意顿起,咬牙无言退下。 花袭人盯着梁润生紧握的拳头,心下微紧,又见张慧兰怔愣的神情,不由起了杀意。 “张伯父,您贵为太常寺卿,在朝中向来谨言慎行,声名俱佳,陛下也曾夸过张家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清贵人家,若知道您府中有这些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人存在,您让陛下如何看您?朝中同僚如何看您?” 张同光神情凝重,往日郡主来是以女儿闺友的身份,自是晚辈,何曾如此盛气凌人过,此时话下之意,是要把事情闹到御前。 “下官汗颜,未曾管教好府中晚辈,望郡主念在和小女交好的份上,大量宽容!” 张慧兰缓缓抬头看向花袭人,泪眼里带着纠结。 花袭人缓了声音,“张伯父,您纵横官场多年,难道连最基本的连座罪都忘了吗?” “梁家姐妹今日在您的官宅门前,污言秽语,破口大骂,怒打下人,她们丝毫不管会不会连累到张府的名声,玷污您的官声,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张伯父,这京城五步一皇亲,十步一国戚,今日幸好是我,那明日呢,后日呢,您是打算往后的日子,就替她们收拾烂摊子吗?” “您不光有女儿,您还有两个儿子,如今正是出头的大好时机,您确定,要拿张府的前程甚至是人命,去遵守您的诺言吗?” 张同光牙关紧绷,张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握得死紧,眼中有泪。 梁齐没想到这个郡主竟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脸色非常难看。 “郡主,梁某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也懂得礼义廉耻,今日小女无意冲撞郡主,是梁某管教不严,但小儿和张小姐的亲事是梁某与张兄亲口定下,有话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和小女冲撞你的事,不可混为一谈吧?” 花袭人连余光也没给他,低头吹了吹茶叶。 “梁齐,你意思是说,本郡主多管闲事吗?” 梁齐眯眼打量少女,对她直呼自己姓名的行为大为不满。 “不敢,只是梁某想问问,郡主是哪位王爷或郡王的千金?这为自家儿女议亲之事,向来是父母的……” 张同光眉头紧皱出声打断,“梁兄弟,慎言!你不在京中多年,不知道郡主是陛下和先太后亲封的嘉乐郡主,不可冒犯!” 梁齐一愣,才后怕起来,连忙跪下。 “……下,下官有眼无珠,请,请郡主恕罪!” 花袭人冷哼一声,“我可算明白,为何你为官二十余载,还是个七品了,也难为张伯父这些年对梁家的苦心提拔,烂泥扶不上墙,何苦来哉。” “下去吧!” 梁齐抖着起身,灰不溜秋连忙往外走,而张姨母看向妹妹和外甥女,眼里有愧疚,但也不敢说话,急急跟上丈夫。 “伯父瞧见了?这样的亲家您敢结?别说日后能助您,不把您拉下泥潭就算不错了,我倒是好奇,您这么多年到底替梁家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我想,若无梁家拖着,按照伯父的能力,张府的好名声,您如今可不止是个四品官了。” 张同光闭了闭眼,心下懊恼。 郡主说得不错,他看在两家有姻亲,十几年费心提拔,可结果呢,梁齐根本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对官场规矩一窍不通,平白给他丢下无数烂摊子,也连累了他丢失了好几次升迁的机会。 “郡主,只是关于兰儿的婚事,你也明白,女儿家若退亲,那,那往后于她本人,于张家,都难逃名声有损的下场,下官实在……” 张慧兰突然站起身朝父母跪下。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为难了,但是,梁润生鲜廉寡耻,背信弃义,女儿绝不嫁他,若爹爹觉得丢脸,女儿明日就去城外庙庵,剃发为尼!” “……你胡说什么!” 张夫人泪流满面跟着女儿跪下,“老爷,这几年您不是不知道梁润生的品行,我劝过您多次,为了女儿再考虑考虑,可您重诺,不肯轻易毁约,可如今您看,他梁润生竟然把外头的女人带到我们家来,带到兰儿面前!” “还恬不知耻,要求兰儿接纳他苟合女人的平妾位份,还要跟兰儿同一天进门,欺人太甚!老爷,为了您的官声,您的名声,就要女儿活生生去死吗!” “娘!” 张慧兰愕然,潸然泪下,而张同光则是从未见过向来温顺懦弱的妻子如此这般说话,也愣在当场。 余露三人气急败坏站起身,挽着袖子要去打架一般。 “太过分了!不知廉耻!” “他梁润生是脑子有病吧!他以为他是谁!” “气死我了!” 花袭人走下主位,扶起母女俩。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即使慧兰姐退了亲,也不会有损张家清名。” 张同光眼里闪过欣喜,拱手行礼。 “若郡主能解张家之危,下官铭记在心,衔草相报!” 花袭人虚扶一把,冲张慧兰微笑。 “梁家不适合京城,不久之后他们自会离京去其他地方赴任,那婚事也就无可奈何,自然作废了。” “至于慧兰姐的亲事,我会去求陛下赐婚,当然,夫家人选,你们先挑着,有了合适的,再告诉我。” 张同光一震,满脸欣喜。 若兰儿能得陛下赐婚,往后在京城,在夫家都高人一等,于他张家更是无上的荣耀! “下官深谢郡主大恩!” 张慧兰愕然,缓缓走到几个好友身边,浑身放松下来,靠着花袭人的肩膀,低低哭出声来。 …… 第102章 酒楼遇刺 新开的千喜楼里,人头涌动,热闹非凡,花袭人享受小伙伴的殷勤服务。 蒋青青一脸崇拜替她捏肩膀,“袭人姐你太厉害了,那梁家被调派回祖籍任职,还是个七品小官,白忙活了这些年,真是大快人心!” 方沐雪狗腿帮她捶腿,“可不是,那一家吸血鬼,可算是滚得远远了,袭人,快跟我说说,你怎么求陛下答应的?” 花袭人舒服伸展长腿,示意她用点力。 “这事如此顺利,还得感谢那个渣男梁润生,若不是他无端端跑我府里求情,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理由呢。” “他居然还敢去找你!太恶心了!” “怪不得叫渣男!烂渣一个!然后呢,你找的什么理由?” 花袭人勾唇一笑,“你们也知道,陛下答应我满十八岁再议亲,我就跑去陛下面前说,梁润生对我有意,嘿嘿。” 方沐雪挠挠头,“就因为这样,陛下就帮你教训梁家了?不至于吧?” “嘿嘿,我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啦……” 花袭人奸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扬起下巴,“要说这古代金鹰奖,非我莫属!” 余露在一旁掩嘴偷笑,贼兮兮瞟了眼花袭人。 “我怎么听说,是陵阳王爷正巧碰见梁润生去你府里表白,气得火冒三丈,立马将人给揍了一顿,然后领着你气冲冲进的宫?” 几人一脸懵逼,花袭人错愕。 “你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 余露摊开手,“你怕不是忘了,我爹和两个哥哥都是王爷的部将,我爹听说之后还问过王爷呢,王爷居然也没否认,还笑得一脸温柔,吓得将领士兵差点集体跑路。” “反正如今军营里都传遍了,说王爷铁汉柔情,难过你嘉乐郡主这个美人关,估计再过几天就传城里来了。” “啊?” 花袭人傻眼,元罗不是说要保守秘密吗? “慧兰姐,这边!” 方沐雪兴奋招手,张慧兰走过来,先一把抱住花袭人。 “袭人,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花袭人拉着人坐下,“既是朋友,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样的混蛋,再说,其实我也没出多少力啦,是陵阳王找出梁齐的过往职历,陛下觉得他不堪大用,才打发梁家人回去的。” 张慧兰泪目点头,“这个我知道,父亲被陛下训斥了一顿,说了陵阳王爷查到的梁家职历,让他往后别再犯糊涂了。” “陛下还说了,你情谊深重,御前为我求恩赐,陛下甚为感动,应承日后会为我赐婚,袭人,谢谢你……” “哎呀你别哭了,我最怕女人哭,你不会还要我帮你找好郎君吧?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花袭人无奈摊开手,张慧兰破涕而笑,羞恼捶了她一拳。 “在外面呢,尽胡说八道。” 把人哄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沐雪托着腮思考,“袭人,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陵阳王除了年纪大一点以外,其他的都很完美啊,你看啊,他本身是尊贵的王爷,现在又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军侯,掌管十万大军的主帅,关键还长得这么俊,才貌双全呀!” “最重要的是,传言说他王府里都是侍卫或小厮,其余的不是嬷嬷就是婆子,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耶,这得是个多洁身自好的男人呀!” 余露摸着下巴思索,压低声音凑近花袭人,“这个好是好,但这么大年纪一个侍妾都没有,会不会是,外强中干啊……” 花袭人憋笑耸耸肩。 不否认,她也有过这种猜测…… 蒋青青瞧了眼越来越多的人,“人太多了,袭人姐不是说要去主街新开的定服店看看吗,咱们现在去吧。” “嗯,那走吧,傅青,带上我们打包的点心。” 花袭人点头,吩咐双生子先下去取车,起身挽着张慧兰往楼梯口走去,低声说着话边避开略微拥挤的人群。 四周吵吵嚷嚷,花袭人被个小丫鬟撞了一下肩膀,微侧了身。 “对不起!对不起!” 小丫头一脸惊惶鞠躬道歉,边连连往后退,花袭人警觉皱起眉头,还未转正只觉左边一股风扑来,腰间顿觉一紧! “唔!” 花袭人闷哼一声,低头只见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已深深没入她的腰部,随即又被狠狠拔出! “袭人!” 张慧兰就在她身边,猛地瞪大双眼尖叫一声,又见刀尖再次刺向花袭人,下意识双手一伸! “……袭人!” 余露先反应过来,抬腿往前面的人飞起一脚! “老板!”后面的傅青丢掉手中打包的点心,一把扑过来扶住花袭人。 “啊!” 行凶的人被踹飞,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再看张慧兰满手的血,还有捂着腰部软倒的花袭人,立马惊慌退开,惊叫声此起彼伏! “啊!杀人啦!” 张慧兰双手被利刃割伤,颤抖着跪在花袭人面前,拼命去按她腰部汹涌流出的鲜血,边嘶声大吼! “袭人!你们快叫大夫来啊!” “老板你撑着!”傅青咬牙说完就拨开人群往楼梯口冲去! 方沐雪和蒋青青已经被吓呆,反应过来猛的扑过去,大声哭叫,“袭人!” 迅速流失的鲜血让花袭人眼前出现重影,费力吸了口气,咬牙开口。 “余露,把人抓住!” 余露早把捂着腹部哀叫的人踩住,用力扯起她凌乱脏污的头发。 “林盈盈?!” 花袭人已经开始晕眩了,咬牙骂了一句,“谁特么是林盈盈啊!” 林盈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挣扎,癫狂大笑。 “……嘿哈哈,哈哈,花袭人,你该死!该死!” 啪啪! 余露连甩了两巴掌过去,用力碾脚,咬牙切齿,“闭上你的狗嘴!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慧兰忍着双手的剧痛,顾不得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出尽力撕下裙摆,紧紧把花袭人的腰部扎紧,声音颤抖。 “袭人你撑住啊!袭人别睡!” 沐雪和青青早已哭成泪人,双手身前满是花袭人的血,触目惊心! “大夫呢!快叫大夫来啊!” “都给本王滚开!” 一道震天的怒喝声传来,花袭人迷糊中心一松,失去了知觉。 ………… 第103章 林盈盈 元罗飞越过人群,映入眼帘血红的一幕,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冰冷! 众人只见铁血着称的陵阳王脸色煞白,颤抖的双手抱起地上的少女,飞一般纵越下楼,嘶吼的声响震彻屋顶! “挡路者死!” 大门外,刚把马车驾过来的双生子见王爷飞奔而出,怀中抱着的血人,让两人猛地一震! “主子!” 而此刻带着一个女医冲过来的傅青,连忙指着马车大声道,“王爷,先进马车处理伤口!” 元罗两步跨进马车,把人放到软座上,费力压抑颤抖的手,将她腰部位置的衣裳撕开,那道还在泊泊流血的伤口映在他血红的眼眸。 高大的男人让车厢变得狭窄,女医顾不得他浑身杀气,凑到伤口前查看,又迅速把脉,皱起眉头。 “血流不止,这是伤到经脉了!让开,我要上药止血!!” 元罗侧身让开边掏出药瓶,捏开少女的唇倒了两颗进去,拿起箱子上的冷水灌进去,微抬起她下巴。 “袭人听话,咽下去!” 茶水自少女惨白的嘴角流出,元罗下颚紧绷,将剩下的半壶水倒进嘴里,低头覆上少女的唇。 片刻,只见少女喉间微动,总算咽了下去。 女医一愣,手下不停洒着药粉,边冲外面喊,“立刻去济风堂,马车走稳些,别颠簸!” 外头双生子连忙爬上车,谨慎扬起马鞭启动马车,一群人跟着马车跑,很快到了济风堂门外。 “王爷,先把人送进去,里面有病间,病人需要立刻行针。” 元罗小心翼翼抱起少女,大步跨下马车,走进药房,浑身的杀气差点把几个医童吓瘫软。 “曾,曾女医?” 曾菱带路往里走,边吩咐医童,“立刻去准备定气汤,还有纱布剪子,热水,快!” 走到里间,元罗轻轻把人放到中央的矮榻上,僵硬的大手极轻柔握上少女冰冷的手,心口似乎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曾菱摊开针袋,边迟疑开口,“王爷,我需要替郡主行针,您先出……” “立刻行针,若她有事,你陪葬。”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但曾菱却出了一背的汗。 “是,王爷。” 少女褪去外裳,露出雪白的肩膀,曾菱全神贯注下针,边开口吩咐男人撕开少女腰部的衣裳。 腰腹位置下了十余针,伤口的血以眼见速度止住,曾菱凝神把脉,松了口气,连忙换了套针,又吩咐男人挽起少女的裤脚。 元罗一言不发照做,动作轻柔,只是紧绷的身体,阴沉的脸,还有浑身的戾气,让人忍不住胆寒。 少女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单薄的衣裳糯湿了血堆在胸前和胯部,白生生的肩膀,手臂,腰腹和双腿,都密密麻麻扎着细针,触目惊心。 曾菱专注捻针观察伤口情况,三刻钟后全拔下,再度把脉,才抬袖擦了把汗,开始清洗伤口周围,洒药粉包扎好。 “算是稳住了,王爷,我需要知道您方才给郡主服的什么药,才能避开相克的药材。” “玉灵丸。” 曾菱诧异,玉灵丸可是前朝蔺老太医独创金丹,是养血补气的绝佳灵药,怪不得郡主被伤到经脉,失血如此之多,也能维持住心脉不受影响。 “那我先出去熬药,再唤人拿套衣裳进来。” “……” 曾菱退出房间,就被傅青等人包围,差点没被扯掉衣裳。 “郡主的伤稳住了,但是现在不宜移动,还要在这观察一下,你们去给郡主备套衣裳……” “我早备好了!” 傅青连忙举起手中的衣裳就往里面走,还没推门就见元罗出来,堵住房门。 “给本王。” 傅青是现代人,骨子里对古代尊卑区分还不是那么根深蒂固,微皱了眉头。 “……王爷,我要见我主子!” 张慧兰双手已经被包扎好,上前微微屈膝,“王爷,郡主是未嫁之身,请您念及女儿家的闺誉,还是让我们来吧。” 余露也上前一步,“王爷,虽然东方副将已经把这药房清了场,但还有许多人在外面看着,臣女知道您担心郡主,但您明白,您再待下去,对郡主不是好事,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郡主的……” 话未讲完,几人只见元罗快步走出去,两个呼吸功夫又折回来,顺手抢过傅青手里的衣裳,进屋砰一声关上门。 “……” 蒋青青连忙跑出去又折回来,“呃,外头街道空荡荡的,人全不见了……” 傅青气笑,“他这是掩耳盗铃吗,就方才他抱着人上车,就够别人说几年的了,他搞什么飞机……唔!” 钱魏征一把捂住傅青的嘴,边歉意对几人赔笑,“抱歉哈,我,我跟青儿去外面说说话……” …… 先得到消息的阎玉素火速赶来,冲进房间就看到女儿煞白的脸,差点软了腿。 “囡囡!” 一旁的元罗伸手虚扶,“花夫人别担心,袭人方才行完针服了药,情况已经稳住了。” 阎玉素心如刀割抚着女儿的脸蛋,抹了把眼泪。 “方才我已经听傅青说了,谢谢王爷及时出手相救,我花家感激不尽,袭人她爹爹和哥哥们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王爷你先回去吧。” “夫人……” 闫玉素站起身,神情严肃。 “王爷,我知道你对袭人有意,但如今袭人还是未嫁之身,请王爷顾及我一个母亲的心情和担忧。” 元罗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牙关紧绷。 闫玉素这才注意到他身前的血迹,想到傅清方才说的话,心到底是软了,缓了语气。 “这里有我,袭人不会有事的,王爷放心回去吧。” “……是。” 门外几人见这凶神可算走了,才连忙挤进房间。 “呜呜,袭人姐……” “袭人真的没事了吗,怎么脸还是这么白?” 张慧兰抹着眼泪,压低声音安抚,“女医说袭人刚服了药,需要休息,咱们说话别这么大声……” 闫玉素侧目,心疼执起慧兰的手,感激说道,“好孩子,很疼吧?伯母都听傅清说了,多亏你抓住凶手的刀,才没让袭人伤得更重,伯母真的要谢谢你呀。” 张慧兰含泪摇头,“伯母您别这样说,袭人和我是知心好友,只怪我们没趁早察觉危险……” 余露惊魂未定,咬牙切齿,“伯母,凶手是林盈盈,她父亲是前些日被陛下派遣去北境的林侍郎……” “林盈盈?!” 闫玉素错愕,她当然认识林盈盈,她大嫂崔婉婷的外甥女! ………… 第104章 倾慕已久 “林侍郎父子遣派北境,林家女眷也被遣回祖籍霍县,不知道林盈盈为什么突然会回来对袭人下手,还像疯婆子一样,伯母,难道袭人和她之前有结过什么仇怨吗?” 闫玉素眉头紧皱,眼里有疑惑。 “林盈盈是我大嫂的外甥女,袭人幼时住在闫家,确实和林盈盈相处过,可我从未听说她和袭人有什么仇怨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清端着茶进来放下,神色阴沉,“夫人别急,陵阳王爷已经将她带到刑部了,严刑拷打之下,我就不信问不出原因!” 闫玉素微眯起眼,替女儿掖好被角,站起身。 “孩子,你们在这看着,外头都是花府的下人,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我要去一趟闫府。” …… 因为考虑到闫擎天的身体,闫玉素并未向闫府送信,闫俞钦兄弟俩也尚未回家。 陆璇听见门外来报,连忙出来迎接,却被闫玉素的神色吓到。 “玉素,这是怎么了?” “二嫂,崔婉婷在哪里?” 陆璇微愣,崔婉婷自从被大伯免了管家权,自觉丢脸,几乎都待在她院子里不出门。 “在后院呢,玉素,发生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闫玉素和陆璇关系一直很好,自然也不用避讳什么,三两下把今天的事说了,吓得陆璇软了腿,脸色煞白。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袭人没事吧?我,不行,我现在就去济风堂!” “二嫂,袭人的伤暂时稳住了,只是暂时不好挪动,一堆人在那守着呢,你别急,现在我们该弄清楚,林盈盈为什么要对袭人下杀手。” 陆璇慌了神,按着胸口语气急促,“这,虽然袭人幼时在这跟她相处过些日子,但是袭人跟她话都没说几句的,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啊……” “还有,自从你大哥下令让我管家,你大嫂就跟她妹妹几乎没有来往了,要是有,我不可能不知道消息的,再说,你大嫂她如今,精神有些不好,玉素,不然我们先告诉你大哥二哥吧。” “精神不好?” 陆璇抿嘴,略微压低声音,“其实这事挺长时间了,年前大嫂她病了一场就开始有点糊涂了,连几个孙子都认不出来,总是说胡话,请大夫来看过,只说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事应该和大嫂没关系。” 闫玉素蹙眉,她知道这个大嫂对袭人不好之后,就刻意疏远了,加上又顾着父亲,还真没去注意崔婉婷的情况,但二嫂不会骗她。 “二嫂,那我先去济风堂,待大哥二哥回来,你告诉他们,此事先别让外人知道。” …… 黄昏,花重楼刚走出宫门,听到随从的话,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父亲!” 花维连忙扶起惊愣的花重楼,神色凝重,“父亲别急,母亲在那呢,我们赶紧过去!” “……呜哇!我的囡囡!” 花维噎住,只好用力将父亲推上马车,吩咐随从去通知博学监的花纨,马鞭一扬急速往主街驶去。 花重楼跌跌撞撞冲进房间,瞧见宝贝女儿苍白的小脸,差点没晕厥过去! “我的心肝宝贝啊!” 张慧兰等人早已见识过这位宠女狂魔的威力,自觉退出房间。 “呜哇,我的囡囡伤到哪了?呜呜,哪个该死的敢伤我宝贝女儿啊!这可怎么办啊,囡囡啊~” 闫玉素闭了闭眼,低斥一声,“老东西,闺女现在需要休息静养,你这么大哭大叫会吵着她的!” 花重楼连忙捂着嘴,老泪纵横猛点头。 “呜唔……” “……” 片刻,闫俞钦兄弟和花纨也赶到了,又是一通鸡飞狗跳,直到外头来报,陵阳王来了。 人实在太多,为免影响病人休息,曾菱只好把所有人请到隔壁房间说话,自己留在病人身边守着。 房间里,众人错愕瞪大眼睛。 “五皇子?!” 元罗眉眼阴戾,缓缓点头。 “这里没有外人,今日本王所说的话,是陛下严令不许外传之事,元励遇袭,乃是他与皇后自导自演,以此来诬陷四皇子,此事只有本王和刑部内部人员知情。” 除了花维,其余人都倒吸了口气,惊愣当场。 “林家私底下和元励勾结,元励应允会娶林家女为妻,事发之后,陛下私下处置,林家崔家与一干参与官员,全部被逐出京城,而元励不知为何会得知,背后侦破此案的,是袭人。” 花维惊愕站起身,“难道,是刑部有五皇子的人?” 元罗微点点头。 “林家女偷偷回城去找元励,经过元励游说,对袭人动了杀心,才有今日刺杀之事。” “混账东西!” 花重楼拍案而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凶狠戾气。 “尽管他是皇子,我花重楼也绝不放过他!还有那个姓林的!” 闫玉素也满脸愤怒,巴了长子一掌。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你妹妹说案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鬼主意多,听到点悬案就私下去查,这下倒好,平白惹了这祸事回来!” 花维如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硬生生受着,“母亲,是儿子的错,也是儿子大意了,儿子这就回刑部找出那个内奸!” 元罗站起身,放下几张带血的供词。 “本王已经查到了,涉事的五个人关在密牢,你回刑部结案,明日呈给陛下吧。” 这么快? 花维赶紧打开供词细看,而花重楼则是追出去,瞧见元罗进了隔壁房间,错愕瞪大眼睛。 “夫人!他居然进我女儿房间!王爷!” 闫玉素扶额,招手让丈夫过来,低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他,他,他想干什么!我的囡囡!” 花重楼差点又跌倒,火急火燎冲进了隔壁房间。 闫玉素摇摇头,起身对几个女孩说道,“快入夜宵禁了,你们都先回家,明日袭人回了花府,你们再过来好吗?” 女孩们点点头,担忧劝慰了几句才离开。 闫玉素回到房间,就见陵阳王跪在丈夫面前,不由吓了一跳。 “王爷不可!你的身份如何能跪我们!” 元罗纹丝不动,语气认真。 “今日我正巧在主街经过,看见傅清得知袭人遇刺,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袭人抱进马车施救,无暇顾及袭人的闺誉,请两位原谅我的过失。” “不过,也请两位放心,我倾慕袭人已久,明日就进宫求陛下赐婚,绝不会委屈了贵千金,请两位尊长成全!” “……” 众人呆愣,闫俞钦悄悄撇嘴。 按元霆的年龄,跟妹妹妹婿是同辈,现在为了娶人家的女儿,倒称起尊长来了。 奸险狡诈啊…… ………… 第105章 我回来了 花袭人漂浮在虚无的黑暗当中,身上一会极热一会极冷,头晕目眩,下一秒恍惚置身在现代幼时住过的村屋。 “花花回来啦?” 爸爸? 花袭人眯眼看去,见到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花松站在屋檐下朝她招手,身边站着一个秀气的女人,还有爷爷奶奶,都一脸喜悦的笑容看着她。 “花花,过来呀。” 咋滴?她又穿回现代了? 花袭人懵逼抬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悲切的哭叫。 “囡囡!” 花袭人转头,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几道声音接连传出来。 “爹爹的心肝宝贝儿啊!你别吓爹爹啊!” “袭人!你快醒醒,别吓大哥啊!” “呜呜,袭人,求求你醒过来,你答应过要送我出嫁的!” 是古代的家人朋友。 “花花,过来呀。” 花袭人看向现代的爸爸,微笑摇摇头,转身迈着千斤重的双脚往黑暗跑去! … “……唔,爹,娘……” “醒了!囡囡醒了!” “呜哇,囡囡啊!” “袭人!” 吵闹的哭喊声中,花袭人咬着牙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是一张张泪湿惊喜的脸。 还好回来了。 曾菱连忙上前触碰她额头,继而把脉片刻,才大松了口气。 “总算是退热了,脉象恢复许多了!” 床前众人浑身松懈下来,又哭又笑,元罗握得死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深深看了眼少女苍白的脸蛋,悄悄退出房间。 “好渴……水……” 花重楼一身官服皱巴巴的,胡子拉碴顶着两个黑眼圈,抖着手小心用汤勺舀起温水喂进女儿干裂的小嘴里,老泪纵横。 花袭人喝了半碗温水,才觉口中的干苦消散了些,抬眼盯着仿佛老了十岁的爹娘,不由鼻子一酸。 “爹娘别哭,我回来了。” 一通喜极而泣,众人才擦干眼泪,惊魂未定,花袭人才发现自己在花府的闺房。 腰部位置还有些钝痛,浑身无力。 “我昏迷了多久啊。” 阎玉素握着女儿的手,心有余悸。 “你都睡五天了,原本第二日从济风堂回来还好好的,半夜你突然发起高热,浑身滚烫,灌了多少药都不见消退,浑身抽搐说胡话,后来陵阳王爷去请了蔺老大人来行针,今日午后你才慢慢退了热。” 花重楼差点又要哭,“囡囡啊,真的吓死爹爹了呀!” 花袭人瞥见老爹几乎半白的头发,心下酸楚。 她舍不得离开,无论现代多好,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些人。 寒暄许久,花维花纨起身送父母回院子休息,剩下几个小伙伴又一通笑泪交加。 “慧兰姐,你的手伤得严重吗?”花袭人知道那天若不是张慧兰挡住了第二刀,估计她这会真死翘翘了。 张慧兰连连摇头,红肿的双眼满是喜悦,“皮外伤而已,袭人你吓死我们了,菩萨保佑啊!” 余露长舒了口气,“我就说她福大命大的,怎么可能有事呢。” 花袭人见几人都满脸倦容,感激一笑,“我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等我伤好点了再来,特别是方沐雪,下个月你就要嫁人了,准新娘子还天天往外跑,都回去吧,傅青出去送送。” 劝走了几人,傅青回来,跟当时没在场的双生子和丽茵齐齐跪下垂泪,花袭人不免又要安慰一通。 “快点去厨房准备吃的,你们老板没病死,要饿死了,对了,把我大哥叫来。” …… “大哥,跟我说说这些天的事吧。” 花维不出意料坐下,长舒了口气。 “那日你被刺伤之后,凶手被当场拿住,林盈盈是林荃的女儿,与五皇子有口头上的婚约,五皇子假遇袭之事后,林家被逐出京都,林盈盈偷偷回京私会五皇子,从他口中得知侦破遇袭案背后之人是你,所以才会对你下杀手。” 花袭人蹙眉,“所以,刑部也有五皇子的人?” 花维点头,“没错,一个不起眼的捕快,所以大哥也大意疏忽了,五皇子断臂又被陛下禁足府内,等同废人,他得知是你之后,满心怨愤,但也无能为力,所以见到来看他的林盈盈,就仓促之下怂恿林盈盈用这种同归于尽的下策。” “当日之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陛下震怒,判了林盈盈吊刑,叱令林家管教不严,削去官籍流放千里,而五皇子重杖一百后送往皇陵守墓,终身不得出,其余的几个内奸也都伏了法。” 花袭人无力摇摇头,懊恼不已。 “大哥,我以后都不顽皮了,好痛啊……” 花维又心疼又好气,“都是大哥的疏忽,你不知道你昏迷这五日,宫里家里鸡飞狗跳的,你突发高热,浑身抽搐,陛下派了十几个太医来都无济于事,幸好陵阳王爷不眠不休三日,跑去幽州请了蔺老大人来,才救回你一条小命,真是万幸啊……” 花袭人眨眨眼,对哦,她记得晕过去时好像听到元罗的声音。 “王爷呢?” “这几日他都在咱们府里,方才见你醒来才出去了,一个是去送蔺老大人吧……” 花维说着摸摸鼻子,很认真问道,“袭人,大哥问你,呃,你对王爷是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为什么这样问?” 花维犹豫片刻叹了口气。 “原本爹娘吩咐待你伤好些再说此事的,我知道你向来主意大,还是先跟你说了吧,那日你遇刺,傅青跑出去找大夫刚好碰到王爷,王爷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你上了马车。” 花袭人挑眉,“所以呢?” “……你呀,懂不懂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何等大事?” 花维无奈摇头,“随后王爷给爹娘跪下道歉,说倾慕你已久,当场求亲,还说会到陛下面前求赐婚,当时我们着急你的伤,感激他救你的情,也不好拒绝或直接答应,决定还是等你醒后再另议。” “……哦。” 哦?? 花维无语看着妹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皱起眉头。 “虽说他是因为救你,情急之下才忽略了男女之防,但这终归会影响女儿家的闺誉,这几日流言已经满天飞了,都在议论这事,你有什么想法要及时跟大哥说,咱们想想该如何跟陛下拒绝,还有王爷那里也要委婉……” “大哥,我愿意的。” “……啥?” 花袭人笑了笑,神情自若。 “其实他除了年纪大点以外,人挺好的,跟咱们家和阎家私下关系也不错,知根知底的,我嫁给他不是挺合适的嘛。” 花维有点呆愣眨眨眼,“……王爷他,确实很完美,我一直都非常敬仰,只是,只是你和他,呃……” 他最崇拜的上司,突然变成他妹夫,这个骤变让花维有种无所适从的荒谬感。 花袭人反而自在得很,“大哥别想了,明年我就十八了,也是要嫁人的,大哥你赶紧去催催傅青,我饿死了。” …… 第106章 之衡锅锅 皇宫 元晖放下毫笔看着来人。 “请朕为你赐婚?……是哪家的姑娘?” 元罗抬眼,字正腔圆。 “户部尚书花大人之女,花袭人。” 旁边的太子元琮脸一僵,看向这位他要尊称一声王叔的男人。 陛下似乎毫无意外,思考着坐下。 “那日你情急之下救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朕自然也知道的,你的请求朕会记着,袭人是朕看着长大的,她自小就主意大,朕想先等她伤恢复些,跟她谈谈再做决定。” 元罗颔首,“臣谢主隆恩。” 待人退出去,元琮踌躇片刻,看向思考的父皇。 “父皇,儿臣觉得王叔虽好,只是……” 元晖抬起手,年过古稀依旧清明的双眼微眯,语气带了几分惋惜。 “太子,朕早知你中意袭人,你母妃也有此意,但朕很明确地说一句,袭人这个孩子,她不适合皇宫。” 元琮惊诧抬头,父皇居然早知道? “……父皇,可,王叔也是皇家人啊。” 元晖顿了顿,微笑不语。 或许当年三岁的袭人用血救醒元罗那会,他们就有着不同的缘分了吧。 老祖宗苏醒,改了元唐国运,复了他元家血脉,平了巫族动乱,忠心耿耿维护边境太平,在他心里,无疑是万分感激的。 但是,如今的元国只能有一品军侯陵阳王元罗,不可以有苏醒的老祖宗元罗,所以,他出于愧疚,会尽量满足老祖宗的请求。 只是不知,小丫头会不会闹…… … 云霞宫。 “你父皇当真是如此说的?” “父皇说,当年皇祖母临终前曾留下话,郡主生性活泼,随心所欲,不喜繁文缛节,墨守成规,不适合深宫后院,若将来郡主不愿进宫,万不可勉强她。” 李兰久久才叹了口气。 “母妃知道先太后和陛下疼爱袭人,可没曾想宠爱到如此地步,连这些后路都给她铺好了,不过先太后说得也有道理,袭人这孩子生性开朗,喜爱自由自在,若一辈子待在深宫这种地方,确实难熬……” 元琮黯然,“母妃,儿臣对陵阳王叔一直都是敬仰有加的,王叔先开了口,那儿臣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兰叹气,“琮儿,陵阳王是战功赫赫的一品军侯,极为得陛下器重,自从你登上东宫之位,陛下就命你到王叔麾下学习战略之法,用兵之计,你可明白陛下的心思?” 元琮缓缓点头,“孩儿明白,父皇也跟孩儿明示过,将来,王叔是孩儿身边的辅佐良臣,元国的栋梁之柱。” “对,你父皇年事已高,一心在为你的将来,元国的将来铺路,你要明白你父皇的苦心,琮儿,你是太子,未来的君主,肩上背负的是天下苍生,为了这些,你要懂得取舍,明白吗?” 尽管元琮早慧,终归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十七岁少年,垂首久久沉默闭上微红的眼睛,隐藏其中的青涩爱慕。 “母妃,孩儿明白了。” 李兰心疼拍了拍儿子的手,眼里却闪过一丝释然。 她对袭人的喜爱毋庸置疑,但当她发现琮儿对袭人的喜欢超出她的预期,开始有些心慌。 她的琮儿是将来的帝王,会有后宫无数女人,绵延子嗣,独宠一个女人是帝王大忌,祸国的根源。 还是把袭人当成女儿疼爱吧,再者若她成了陵阳王妃,那陵阳王府和她李兰又加深了一层关系,于琮儿,于元国,都是好事。 …… 花袭人躺了半个月,感觉四肢都酥软了,才得了令下床走动,逛个花园十几号人跟着。 “王爷。” 花袭人回头。 元罗一身浅蓝长袍在烂漫的花丛中走来,微风习习,卷起几丝墨发,丰神俊魅。 好一幅花中美男图,赏心悦目。 只是,美男手中提着一个小食盒,有点突兀…… 这段日子王爷每天都来,下人们早已习惯,奉上茶便心照不宣退开一段距离站着,悄悄看那尊贵的王爷弯下腰,把吃食放到姑娘面前,动作自然优雅,毫无违和感。 “甜奶酪!” 花袭人欣喜舀起一勺放嘴里,满足眯起眼睛。 元罗黑眸里闪过愉悦,抿了口茶。 “伤口还疼吗?” 花袭人摇摇头咕哝,“伤口都掉完痂了,都是曾女医跟他们说我有内伤,才害我躺这么久。” “对了王爷,明天你能不能帮我跟我爹娘哥哥说,带我出去一会儿?我想去灵国寺红枫林看看,慧兰她们说这个时节刚入秋,是每年最好看的时候……” 半天不见回应,花袭人放下空碗看向男人,见他挑眉盯着她。 “……之衡锅锅,可以吗?” 之衡是他的表字,这老男人自从跟她父母跟陛下报备过,非逼着她喊他表字,还得加个哥哥…… 怎么不叫之衡蜀黍呢,不更有禁忌快感? “嗯。” 花袭人转战莲花酥,心底好笑。 这半月元罗每天早上去城外军营,午后准时准点来花府报到,太阳落山就走,雷打不动,导致外面的传言已经板上钉钉确认她就是日后的陵阳王妃。 以前见过面但没深入了解,这半月她才觉出这个男人的好来。 有相貌有身材有身份,有钱有势,冷静,聪明,沉稳,专注,关键是对她好,好到她老爹花重楼都自叹不如。 至于花不花心,以后变不变心尚未可知,但就看如今的表现,她都觉得摆烂混日子的自己高攀了。 花园雅致凉亭中,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叽里呱啦说,手不停往嘴里塞吃的,一个安静品茶,嘴角微扬,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 黄昏时分,元罗浑身轻松回到府里,管家向庆上前,踌躇开口。 “王爷,胡姑娘午后来了,现在还在前院客厅……” 元罗皱眉,穿上刚脱下的外衣,抬脚出了院子。 胡烟眉眼低垂坐着,双手缓慢绞着皱巴巴的帕子,身边的丫鬟不时往门外看。 “……姑娘,天快黑了,或许王爷还忙着呢,这薏仁糕也凉了,要不咱们先回吧?” 胡烟闭了闭眼睛,满脸黯然神伤。 她何尝不知王爷在何处…… “……嗯。” 走出客厅便见走过来的男人,胡烟猛的瞪大眼睛,心跳如雷。 她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王爷……” 元罗目不斜视,径直走进客厅坐下。 胡烟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满心的惊喜,转身跟着走进客厅,盈盈见礼。 “你有何事?” ………… 第107章 胡烟 “你有何事?” 男人冰凉平静的语气,让胡烟心一颤,些许的惧意却压不住那汹涌的爱意。 “……胡烟许久未曾拜见王爷了,王爷近日可好?还未用饭吧,胡烟给您做了些薏仁糕,只是有些凉了,我让杏儿去热热吧?” “不用。” 元罗淡淡开口,“你若不满意向庆推荐的媒人,明日会换一批。” 门外的东方政面露怜悯。 府里就是瞎子也看出胡姑娘的心思,唯独主子不知。 钱魏征则是鬼祟趴在门角,两耳朵竖得老高。 没办法,他有任务在身。 胡烟面露难堪之色,双眼微红跪下。 “王爷,胡烟不想嫁人,胡烟愿意入王府为奴为婢,以报王爷相救收留之恩!” 钱魏征眨眨眼,小青儿说的果然没错…… 元罗蹙眉起身,黑眸微冷。 “不需要,回去吧。” “王爷!胡烟只有这一个请求,恳求王爷应允!” 胡烟连忙伸手去扯男人的衣摆,却被轻易躲过。 “本王说了,不需要,你若不想嫁,日后不会再有媒人上门,向庆送客。” “王爷!” 胡烟踉跄着爬起追出门,含泪看着男人的背影,心如刀绞。 她在那个虎狼窝一般的家里受苦,就快被许给一个六十商人做妾之际,突然被人接到京城,住进了一个豪华宽敞的宅子里。 七八个人服侍她一个,锦衣玉食,她惶惶不得心安,直到见着帮助她脱离苦海的贵人,便一眼沦陷,万劫不复。 至于贵人帮助她的原因,她只听向庆简略提过,是因为她早逝的外祖父胡凡与王爷曾有交集,王爷念及旧义出手相帮而已。 向庆上前,神色无奈中有丝怜悯。 “胡姑娘,我送你。” “……谢谢向管家,不敢劳烦您,再见。” 胡烟含泪咬着唇,羞愧难当摇摇头,飞快往大门走去。 东方政摇头啧了一声,“其实胡烟姑娘温婉娴静,要是能进府里……” “打住!” 钱魏征打断他话头,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 “你傻啊,咱们跟主子多久了,要是他真对胡烟有感,还等到现在?你可别乱扯红线,照我说,胡姑娘来京城这些年,主子虽冷冰冰的,但从未亏待过她,可胡烟呢,她不满足啊。” “仗着她自己喜欢咱主子,就要主子收下她吗?那满京城喜欢主子的姑娘加起来,咱们再建十个王府也塞不下,这不是明摆着以恩要挟吗?” 东方政愣了愣,“呃,没这么严重吧,她不是说了只想为奴为婢而已吗……” 钱魏征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傻,主子把她安排在京都供了这么些年,她就是笃定王爷不会让她为奴为婢,才千方百计想进王府接近王爷的好吗?说你蠢还真蠢,怪不得还老光棍一条呢!” 东方政赏了他一拳,“说得你多聪明似的,你的小青儿还不是把你当狗!” “老子乐意,咋的?” 钱魏征潇洒甩甩头,一脸振奋。 “我已经备好大礼了,明日就亲自给青儿她干爹送过去,嘿嘿,争取今年把我的小青儿娶回家~” …… 翌日,花袭人慢吞吞用完早饭,外头傅青气冲冲走进来。 “谁招惹你了?” 傅青盘腿坐下,撇着一张扁嘴,“你家王爷来了,在你爹书房,老钱方才跟我说,昨天那个胡烟又在王府等到晚上,老板,你得跟元罗谈谈这个问题,总不能因为她外公是胡凡,就要收了她吧?” 花袭人好笑,“要是元罗真想收她,当初就不会安排她在别处,而是直接放到王府里了,我都不急,你气个什么劲。” “啧,老板,你虽然活了两辈子,可你母胎单身好吗,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复杂,这个胡烟都二十五六了,死活不肯嫁人,可见死心塌地要跟元罗纠缠,这些年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千方百计跟元罗见面说话,女追男隔层纱啊,保不齐哪天元罗一个心软,这事不就给她磨成了吗?” 花袭人托腮,眨眨眼。 “可是,元罗迟早会纳妾的吧?这个胡烟我虽然没见过,但听东方说挺温顺安静的……” 傅青倒吸了口气。 “老板?你还真能忍受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啊?你傻了吧!瞧瞧你爹你大哥二哥吧,这古代也能一夫一妻的啊!” 花袭人伸出手指摇了摇,“是你傻,别说元罗是上了玉碟的一品亲王,你就说说,满京城,不,整个元国,你能找出几个像我爹这样的?” “况且我娘要不是国师之女低嫁,加上手段厉害,当年我那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早不知会塞多少小妾给我爹了,家训家训,呵,拿个家风高洁的名头而已。” 傅青狐疑皱起眉头,上下打量。 “……我明白了,老板,你是不是因为没了南宫离那个混蛋,就随便找元罗来凑数的吧?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喜欢啊。” 花袭人耸耸肩,一脸坦然。 “可喜欢也要面对现实嘛,咱们来古代快十八年了,难道还不清楚这里的规律吗,我若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我得学我娘低嫁,吃我娘当年受过的苦,我才不要咧。” “做个王妃有什么不好,一辈子养尊处优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了娃有保姆带,丈夫多几个小妾还能帮我分担一下,别影响我偷溜出去玩,多爽。” 傅青扶额,她现在彻底懂了,敢情她老板压根还没开窍。 “可老板你明不明白,你这根本不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会吃醋的,我怎么瞧着你对元罗和南宫离都是一样的想法,只是认为适合你的条件就行,你这根本不是爱情啊。” 花袭人摊开手,“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结局鸡飞狗跳,生离死别的凄惨故事,咱们见得还少吗?人生苦短啊,能闹腾个几年?像元罗这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做不来宠妾灭妻那套,那基本的身份体面我也有了,手里又有钱,没有婆媳姑姐亲戚要应付,小妾温顺听话,夫妻俩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多自在啊!” “……” ………… 第108章 你自找的 一通振振有词的人生哲理砸下来,傅青无语望天。 对牛弹琴啊喂。 “厉害厉害,是我见识少了……” 花袭人嘿嘿一笑,起身挑出门的衣服。 “别说我了,老钱那你到底什么打算?我瞧着他似乎很认真。” 傅青一顿垂眸,笑容逐渐消失,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还能有什么打算,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老爸老妈都催着他结婚生孩子,可我是生魂啊,皮子十年就要换,又得诈死一回,哪能跟人玩真的,再说我这皮子也只能再披个一两年了……” 花袭人拿起一身粉色纱裙比划,满不在乎说道,“那就叫丽茵现在给你找个新皮子换上,再去嫁老钱,这不就有十年时间了?” 傅青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么简单她还烦个屁。 “穿那套湖水绿的,红配绿好看。” …… 马车里,花袭人惬意吸着自由的清新空气。 “之衡锅锅,你怎么跟我爹娘说的?这答应的也快了吧。” 元罗勾起嘴角,“蔺老大人说,适当的活动,有利内伤恢复。” 花袭人气笑了。 “这番话我说了不下百遍,他们压根就不听,敢情我说就是贪玩,你说就是道理,哈,女婿还没进门呢,就当亲生的了,切!” “……” 外头双生子差点跌下车。 元罗顿住,微侧了脸看向窗外。 啧啧,老童子鸡又脸红害羞了…… 哟,还偷笑。 花袭人无语,拍了拍车壁。 “先去趟南街,好久不见老胡了,估计他要馋哭了。” 马车在烤鸭店前停下,花袭人下车,碰到个许久不见的人。 李嫣然踌躇片刻上前,语气关切。 “袭人,你的伤好了吗?” 花袭人微笑,“已经无碍了,有劳记挂。” “那就好,抱歉,这些日子我,我有些忙,所以上贵府探望……” 李嫣然说着脸上有羞涩,笑容微甜。 花袭人当然知道她忙,李家小姐和东宫太子的婚事,将在明年三月举行。 “无妨,你有心了,我赶时间,改日再聊。” 花袭人客气笑笑结束谈话,进去挑了几个焦黄喷香的烤鸭,再叫傅清提了两坛酒才回到马车旁,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来。 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李嫣然微睁大了眼,看着花袭人很自然握上那只明显是男人的手,轻松上了马车。 “……那是,陵阳王爷吗?” 丫鬟低声回话,“应该是,奴婢认得骑马的是钱副将。” 李嫣然看着马车走远,柳眉微蹙。 …… 红枫林还没去,两人先被青云拉去了后山。 半小时后,地上一堆啃干净的鸭骨架,青云才舒服拍了拍肚子,还不忘灌了口酒。 “还是小丫头疼我啊!不枉我天天惦记你的伤。” 花袭人嫌弃看着脏老头用袖子插嘴,“你就不能学学青空大师,人家那叫一个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你再看看你,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学济颠吗?” 青云无所谓拍拍袖子,摸了把花白的长胡子。 “济颠?这法号不错……” 花袭人掏出帕子擦手,无语摇头。 “说正经的,那个假厉王干尸,如今怎样了?” 青云点头,略看了眼元罗。 “我那师弟天天念经诵佛供着,还真有点起色,瞧着基本人形都恢复了。” “真的?那我能去瞧瞧吗?” “呵呵,改日吧,你们不是要去枫林吗,先去玩吧。” “……哦,那好吧,改日和我外祖父一起来瞧瞧,他如今心平如水的,让他也高兴一下。” 元罗察觉少女的黯然,抬手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发。 青云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微扬起笑容,颇有些欣慰的感觉。 随后又想到什么,笑容暗淡下来,微叹了口气,抬脚走回寺里,径直去了密室。 静室里,檀香扑鼻,黑色棺木已无阴气环绕,里头一个白衣男人平躺着,新长出来稀疏的毛发下五官端正,看着才三十左右的年纪。 青云靠着棺木坐下,拿出揣在怀里的小酒坛喝了半坛,迷蒙着眼哼起调来。 “刀光剑影,战鼓擂响……血染战袍,不畏艰险……” 青空捻着佛珠进来,在酒醉入睡的人面前坐下,看向棺木内的男人,转动佛珠缓缓喃了句阿弥陀佛。 “师兄啊……” …… 在红枫林里呆到黄昏,赏完半边天的绚丽彩霞,花袭人才依依不舍返程。 “这么美的风景,居然不可以拍照留念,太可惜了……” 元罗把打湿的帕子递过去,微挑了眉。 “何为拍,照?” “就是画像呗。” 元罗敛眼,脑海中是方才万丈光芒下,灿烂欢笑的少女,嘴角微微扬起。 花袭人舒服伸展双腿,笑眯眯给男人倒了杯茶。 “明天我和慧兰去余露家玩,之衡锅锅,放你一天假。” “……我送你去,你几时回,我去接你。” “别呀,慧兰来接我,就去余露家而已,这些日子你天天来陪我,辛苦了,明天你就好好休息一天嘛。” 元罗微蹙了浓眉,“不行。” 他不敢赌。 “……” 花袭人噎住,暗暗咬牙。 她去余露家是假,去看余露她爹新造的练武场是真,据说放眼望去都是光赤膊的猛汉子,她想见识一番。 元罗跟着去,那不得翻天? 少女眼眸一转,扁着粉嫩的小嘴站起身,一屁股坐到男人身边,伸出两只爪子扯他袖子,开始摇晃。 “之衡哥哥~ 人家是看你这些天太辛苦了嘛,人家好心疼的~” 男人浑身僵硬起来,危襟正坐,目不斜视。 “再说人家几个女孩子聚会,你一个大男人跟着也不像话呀,之衡哥哥,你就别去了嘛,我带着双生子和傅清呢,绝对不会有事的~ 嗯呐~” “……” 外头双生子差点又一次摔下马车,不约而同低咳一声。 主子,冷静! 她们主子冷静得很,但有人不冷静。 少女软糯甜腻的嗓音在耳边萦绕,鼻尖是令他晕眩的幽香,还有轻微相碰的柔软触感,摇着他袖口的小手。 像席卷着狂风而来的热浪,将他困住,无处可逃,心乱神迷。 男人依旧坐得笔直,只是那紧握的拳头,幽暗的黑眸,暗红的脸庞,还有不停滚动的喉结,可见内里在翻起如何的惊涛骇浪。 “……之衡哥哥?你答应人家嘛……欸!” 花袭人瞥见童子鸡的猴屁股,还在窃喜,下一秒眼一花,已跌入一个浓厚木质香的胸膛上。 近在眼前是男人线条优美,性感迷人的硬朗下巴。 只见那浅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增添了十二分的邪魅。 “花袭人,你自找的。” “啥?欸你等会……唔唔!” ………… 第109章 猪 花府门前,早在候着的花重楼焦急踮脚,终于看见自家马车,连忙迎上去,一通念叨。 双生子低着头不说话,元罗先跨下车,神情自若,黑眸中的愉悦看出他心情非常好,朝车门伸出手。 花重楼一愣,才看见原该在车里的傅清翻下马,元罗这小子居然和女儿单独在车厢里! 老爹黑脸上前把人一屁股挤开,争着伸出手把女儿扶下来,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一慌。 “囡囡不舒服吗?可是伤口又痛了?哎哟,爹爹就说你还不能出门的……” “爹爹,我没事,只是困了……” “哦哦,那赶紧进去……” 花重楼连忙牵着女儿往里走,还不忘瞪了眼某人,连招呼都不打了。 但某人似乎毫不介意,背手看着大门关上,抬手轻轻抚着唇,闭了闭眼睛,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囡囡啊,不是爹爹说你,虽然王爷和你的亲事在陛下那里报备了,但明旨未下,还是要顾忌些男女之防的,怎么能让傅清骑马,王爷反而跟你独处呢,这个爹爹得好好跟他说说……” “……爹爹,我知道了啦,好困,晚饭不用叫我了,我要睡觉。” 花袭人抿着刺麻刺麻的嘴唇,不敢抬起还有些发烫的脸,胡乱嘟囔几句,快步进了屋。 留下暗捶胸口的老父亲。 花袭人扑进柔软的被窝里扑腾,无声尖叫一番。 老娘两辈子的初吻啊!! 强而有力的猿臂将她紧紧锁牢,微刺的胡茬,灼热急促的呼吸,柔软冰凉的薄唇,还有那灵活如蛇的触碰,侵略进来,肆意占据她的世界。 那句贴着她嘴角呢喃的沙哑声线。 好甜…… 她如置身热汤池中,飘飘荡荡,浑身酥软…… 她是没吃过“猪”,但见过许多“猪”跑,超级黄猪都在网络上见识过。 掌下男性胸膛下剧烈跳动的声响,还有屁屁下难以言表的坚硬触感…… “我靠!别想了!” 花袭人给了自己一锤,捧着发烫的脸走进净室,一头扎进水盆里,半晌长长吐出一串泡泡。 妈蛋!发春了! …… 马车里,张慧兰歪头打量发呆的人。 “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嘴巴也好像有些肿……” 花袭人抿嘴。 睡得好才怪,嘴巴痛得要死,一晚上梦见被一只大蚊子追着嘴巴叮…… “许是昨天吃烤鸭,上火了……” 她今天要吃烤老祖宗! 一旁傅清使劲憋笑,张慧兰不明所以,倒了杯清茶递过去。 “你伤刚好,该忌口的还得忌口,我听说喝些莲子羹能清热,待会顺道去鹤云台带上一份……” 花袭人握起她的手掌打开,蹙眉看着上面明显的两道粉红伤疤。 “我给你送去的药膏没用吗,怎么还是留疤了?我用着明明很有效啊。” 慧兰笑笑,“曾女医说手掌的纹理肌肉不同,恢复起来会慢些,再过段日子就好了。” 花袭人打量消瘦了不少的人,自从那渣男事件后,张慧兰虽然嘴上不说,但几个小伙伴也瞧出她的神伤,想着法讨她开心。 “别光想些有的没的,也别学你娘和姨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平白把好好的日子给憋苦了,你还有我们呢,有不顺心的事跟我们说,有看不顺眼的人,我们帮你去打。” 慧兰被逗笑,心底的那点忧郁消散。 “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开口闭口要打人,连青青都跟你学坏了。” 蒋青青有个庶姐,最是能装能演的,耿直的青青从小没因为她少吃过排头。 这半月来青青总往花府跑,那庶姐阴阳怪气编排青青是为了攀附郡主,嘴笨的青青记住花袭人教的。 对付这种喜欢装优雅的人,能不废话就直接动手,当场给了人家一个熊猫拳,然后哭唧唧说庶姐侮辱郡主,丢出黑锅,完美脱身。 花袭人得意咔咔笑,“什么学坏?这叫孺子可教好吗?对了,我听我二哥说,你父亲找了博学监几个学子的资料看,应该是给你找的吧?” 张慧兰学她放松靠在窗台,一脸平静点点头。 “父亲跟我说过,可我不想再找书生了……” 花袭人囧囧,怪她,平时说太多书生最骗人的小故事了…… …… 余大将军果然魁梧高大,声大如牛,妥妥一个元国版张飞。 得知花袭人要去练武场参观,张飞哥想也不想便应下。 他闺女的好朋友,那不等于他半个闺女嘛! 练武场确实大,什么木桩爬梯兵器架,样样齐全,最重要的是,真的有几队打赤膊的猛男在挥洒汗水,强劲的吆喝声,打斗声,阳刚之气盎然。 花袭人和余露趴下楼阁台上看得津津有味,张慧兰垂着眼不敢看,着急扯着两人。 “你们是越发胆大了,这种地方也敢来,要是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余露挠挠爪子,满脸不在乎。 “我从小看到大,也没见什么不好,欸,袭人你看左边练长枪的那个,叫宋哲,我爹总说他如何如何好,我跟他说过话,一拳打不出三个字来,太闷了。” “还有那个跳木桩的刘飞,据说身手极好,特聪明……” 花袭人是颜控,瞟了眼两人摇摇头。 “要我选就选帅的,你想想以后要一辈子对着他,起码要对得起自己的眼睛啊,诺,那个跑步队伍左边第三个,右边第一个,还有耍长枪的也不错……” “哦哦,我仔细看看……” 张慧兰无语,“你们还挑起来了……” “哇哦!” 花袭人发出一声怪叫,指着空地抡锤子抡到冒火星子的魁梧男人。 “那是谁?我靠,张飞第二啊!” 余露嫌弃啧了一声,她听花袭人说过三国演义的故事,她喜欢赵子龙,不喜欢张飞。 “这货叫鲁山,是我爹在北境收养的孤儿,蛮牛一样,战场上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一个顶十个,小时候我没少被他教训过,很讨厌的!” 张慧兰好笑拍了她一下,“什么呀,伯母明明跟我说过,你这个义兄明明把你当亲妹妹疼的,打完仗每次都记得带礼物回来给你,我都替他喊一声冤了。” 余露撇嘴,“你是没见过他逼我扎马步练功的样子,凶得要死,骂人跟铜鼓一样,吼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张慧兰忍俊不禁,无意扫了眼下去,正对上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抬头看来。 ………… 第110章 大块头 回到余露的闺房,张慧兰心有余悸捂着胸口。 那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半张脸的黑胡子,一双眼睛像那画上的猛虎,锐利狂野,赤膊的上身汗水淋漓,肌肉纠结叠垒,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口吃下几个人! “慧兰你怎么了?脸都白了。” “呃,没事,只是有点饿了……” 余露三两下换了鞋子起身,“是午时了,那咱们去前厅用饭吧。” 慧兰讶异,“前厅不是男人们用饭的地方吗,咱们去不好吧,不然在后院用吧。” “有什么不好,我一向在前厅跟父兄一起吃饭的,走。” 花袭人扯上还在犹豫的慧兰。 “咱们要去帮余露挑夫君呢,窝在这怎么看,走了。” “……” 虽是在前厅,但也不像张慧兰所想那般豪放,三人和余夫人在东面厢房,隔壁几个大厢房清晰传来各种粗犷的吵嚷男声。 花袭人趴在门缝边,瞧见家丁丫鬟端着吃食进去,顷刻就端着一堆空碟子出来。 “是真能吃啊……” 余母是个爽朗利索的,笑着安抚有些紧张的张慧兰。 “你别介意啊,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又是武官,难免粗鲁些,我和露儿平日也不喜闷在后院用饭,你若嫌他们吵,我出去吼一嗓子就消停了。” 慧兰连忙摇头,“伯母,我没事的……” “出来了!余露慧兰快过来看!” 花袭人鬼祟朝两人招手,一个闪身跑了出去,余露随后跟上。 “诶?你们……”慧兰傻眼。 余夫人好笑催她,“快跟去看看吧。” 这小郡主真合她的眼缘,要不是几个儿子都成亲了,她还真想去跟陵阳王爷争上一争。 张慧兰追出去,远远见两人跑得飞快进了前面的假山,连忙提着裙角飞快沿着走廊跑,边慌张左顾右望,唯恐碰到个外男。 “哎哟!” 张慧兰一个转头回来,刹车不及撞上一堵硬墙,人被弹得直接往后仰,眼看要砸到后面的石柱上! “小心!” 天旋地转,张慧兰被捞住转了个圈,双脚离地扑进一个灼热的怀里,鼻尖满是皂角的味道。 “……姑娘,你好了没?” 失重感导致的晕眩还在,张慧兰呆愣眨眨眼抬起头,那张令她惊惧的大脸放大十倍,就定在她眼前! “……哇啊!” 张慧兰惊吓,双手用力一推,岂知对方跟座山一样纹丝不动,倒是自己又被弹了出去,历史再次重演。 鲁山皱着浓眉,把再一次捞回来的人摆正放好,后退两步站定。 “……啊!” 假山那边听到声响的花袭人余露跑出来,就见到张慧兰捂着脸跟火烧屁股似的朝她们冲来,那边的大块头一脸懵逼挠头。 “袭人!” 张慧兰扑到两人身边,羞得无地自容,浑身发抖。 余露凶狠瞪着走过来的大块头,“你干什么吓我朋友?” 鲁山无奈挠挠胡子,“没吓她,她快要摔倒,我拉她一把而已。” “还说没有!你看她都发抖了,我跟爹告状去!” 张慧兰满脸通红低着头,连忙拉住余露,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别,别,是,是我不小心,咱,咱们走吧,走吧……” 可怜的娃,都吓结巴了。 三人跑回后院,张慧兰连忙把手泡进水里,死命的搓去那种微湿温热的触感,脸羞得快成关公,对两人的追问一律摇头说没事。 余露摊开手,“瞧吧,我说他吓人你们还不信,不过没事啦,这大块头的优点就是嘴巴紧,人老实,他不会说出去的。” 这边,鲁山回到练武场,刚用了饭,猛汉们三三两两坐着说笑。 男人说笑嘛,荤话是少不了的。 “老张,你快说呀!” “……小娘子掉进雪坑里,那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跳下去将人抱上来咯,原本我也是举手之劳,拍拍手就准备走的,小娘子的娘就过来问我名字家住哪成亲没有之类的话,我想着两个女人能干啥,就照实说了呗。” “没两天她爹和兄长就找来了,我还以为来打架的呢,谁知道是提醒我找媒人去她家提亲,我还一脸懵呢,原来是因为我救人的时候碰了人家,那就得负责,所以,嘿嘿……” 众人羡慕嫉妒恨,“老张你哪来的狗屎运,长得跟狗熊一样,平白捡了个漂亮媳妇!” “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需要我救的小娘子!” 鲁山迟疑放下流星锤,眨眼看向自己双手。 他好像碰到小娘子的腰了,还是两次…… … 走出余府,花袭人死鱼眼盯着站在马车旁的男人,嘴唇又微微刺痛起来,大眼里闪过怒火。 心不在焉的慧兰连行礼也忘了,被花袭人拉着上了马车。 “回府!” 元罗的注意力则是在少女还微微红肿的唇上,心又蠢蠢欲动之余,还有点懊恼。 是他太用力了吗…… 黄昏,马车停在花府门前,花袭人让双生子送慧兰回去,傲娇躲开伸来扶她的大手,跳下车径直进了大门。 “严伯,关门!” 严伯顿了顿,对外面的男人小心翼翼鞠躬谢罪,才缓缓把门关上。 “……” 钱魏征狐疑,拐了拐身边的东方政。 “主子啥时候得罪郡主了?害得方才小青儿都不理我。” “应该没有吧,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主子难得起晚,从军营回来就直奔余府等着了,也没得罪郡主的机会啊……” 他们主子倒是一派自然,甚至心情挺好的样子。 “去西街。” 西街?这时候去那干什么? …… 晚饭花袭人被热汤烫了唇,火上浇油,随便用了几口饭便回房,用帕子沾了水敷嘴唇,心底暗骂。 小黄书不诚骗我,男人对这方面果然都是无师自通的,开始还只会唇碰唇,得了甜头就上牙啃了。 “嘶,他二大爷的,狗转世的吗!” 丽茵妖娆飘进来,憋笑指了指上面。 “老板,狗在小阁楼上。” “他还敢来!不去,让他吃吃西北风!” “哦,好吧。” 丽茵耸耸肩,扭着细腰飘走,还不忘留下话。 “我好像看到还有个明悦楼的食盒哦~” 花袭人一顿,气愤丢下帕子。 狗男人,居然用芙蓉酥诱惑她! … “怎么,陵阳王爷如今连京城里的宵禁都不遵守了?横着走呀?” 少女大摇大摆走上小阁楼,非常大方坐到石桌旁,非常自然打开食盒,非常不屑拿起一块芙蓉酥塞嘴里,大眼微弯。 元罗掩下嘴角的笑意,打开食盒第二层。 “掌柜推荐的新品,牛乳藕粉丸子。” 花袭人赏脸瞟了一眼,被牛奶中的粉紫色丸子吸引,矜持舀起一颗放嘴里,软糯弹牙,还有芝麻馅茸,满口浓香。 弯弯大眼有满足的喜悦感,元罗微松了口气。 “袭人,昨晚是我冒昧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花袭人心情好了点,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我以后会注意点力度,不会再你嘴唇破皮的。” “……WTF?” ………… 第111章 酒后吐真言 第二天花袭人就去了阎府,生了两天闷气,连闫擎天都看出不对劲来。 “这藕粉丸子甜而不腻,软糯可口,确实不错。” 花袭人盯着每天准时送来的几个食盒,恨不得上前咬一口。 这个臭男人,把她当猪养吗! 闫擎天放下碗,满是皱纹的干瘦脸庞笑成朵花。 “那小子怎么得罪你了?” “不想说。” “哦,好吧,老头子一个,被外孙女给嫌弃啰嗦咯,哎,老了。” 花袭人无语,起身扶着外祖父到软榻坐下,又把小炭炉拉近了些。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他那脑筋直的,有时候说话能气死人。” 闫擎天呵呵一笑。 “这也是他的优点不是?他这人啊,冷静自持,沉稳得当,是极聪慧之人,又有点执拗,他认定你,就必不会负你,老头子我也能安安心心的闭眼了。” 花袭人默然垂眸,外祖父从越县回来两个月多了,尽管整日笑呵呵的,吃好睡好,但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脸色也逐渐暗淡无光。 见惯生死的她明白,最后一丝侥幸希望也破灭了。 闫擎天抬手摸摸她的额发,语重心长。 “外祖父提前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缓冲的准备,袭人,我知道你打小就不是普通的孩子,对你的人生也有不同常人的独特看法,只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律,既来之则安之吧。” 花袭人抬眼,半晌缓缓点头。 原来外祖父和姑婆婆早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外祖父,明天我陪您去灵国寺,青云大师说那具干尸恢复人样了,咱们去看看好吗?” 闫擎天抚了把失去光泽的白胡子,微微一笑。 “过些天吧,总归要去的。” …… 黎明,花袭人猛地从被窝坐起身,白皙的额头微湿,抓起外套连鞋子也没穿冲出去,直奔闫擎天的院子。 刚走到院子外,里头传出两个舅舅的声音。 “父亲!” “父亲啊!” 花袭人一个踉跄扶着柱子,闭上眼,泪珠滑落。 原来昨天外祖父那句总归要去的,是这个意思。 “外祖父……” 国师陨逝,陛下甚为悲痛,下令赐封侯天师之冠入葬,命东宫太子代天子进奠上香,举国斋戒三日,以表哀悼之意。 灵堂跪夜,再扶棺行灵国寺诵经,摔瓦起灵,受各世家路祭,最后葬入族陵,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因在孝中不便见客,几个小伙伴时常让下人送些新奇玩意给她解闷。 花袭人趴在小阁楼石桌上,手指戳着两个铃铛小球玩,瘦了一圈的小脸看着有些憔悴。 身后有轻微声响,元罗不知从哪翻进阁楼,安静在少女身旁坐下,黑眸中盈着思念,还有心疼。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能看见世间的一切魂魄?” 花袭人盯着小球,喃喃开口。 “可我看不见外祖父的魂魄,就像红莲婆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只能看见鬼,看不见仙和神,我想他们是升仙了吧……” “……嗯。”元罗久久回了个字。 “唉,我不喜欢这么颓废的自己,之衡哥哥,你给我买两坛好酒回来呗,我要醉一场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按照外祖父的遗愿,安生的过日子。” “……好。” …… 诚如花袭人所说,她喝了半坛酒,直接断片,醒来已是午后,迷蒙坐起身发了会呆,起身洗漱。 “娘。” 闫玉素双眼还微微红肿,心疼拉着女儿坐下,吩咐下人去端饭菜来,还有一盅清肝汤。 花袭人也确实饿了,撒娇靠着母亲,饭来张口。 闫玉素满心柔软,一口一口喂着小女儿,只是嘴里还不忘念叨。 “你和王爷的婚事虽然是板上钉钉了,只差走个过场,可你也不能这般胡闹啊,喝醉酒跳到人家身上,跟野猴子似的,胡言乱语,还好是在自己家里,让外人见到可怎么得了……” 花袭人懵逼眨眼。 “不可能,我酒品很好的,醉了就睡。” 闫玉素没好气敲了她一下,“死命扯着人家不放,还要别人堂堂王爷给你笑一个,给你唱歌跳舞,你敢说你酒品有多好?” “啊?” 晚间 花袭人歪在床上发呆,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 元罗今天居然没出现,看来她昨晚真的挺吓人。 傅青穿着睡衣滚上床,笑嘻嘻问道,“老板,是不是觉得今天差了点什么?” 花袭人眨眨眼,还真是…… “嘿嘿,我应该知道元罗今天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 傅青盘腿坐好,怜悯摇着头。 “你以为你只是跟去逛青楼一样,让人家给你笑一个,跳个舞唱首歌而已吗,昨晚你巴着人家元罗不放,没办法,他只好抱你回来,然后你知道你做了啥?” “你扯着人家衣领问,之衡锅锅,你三十岁的老男人还是个童子鸡,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我还要生娃来玩呢~” “……” 花袭人傻眼,“……呃,他什么反应?” 傅青摇头叹气,“还能什么反应啊,川剧变脸呗,拳头都捏紧了,我当时好怕他当场家暴你哇!” “幸好当时只有我和钱魏征听到,不然让你爸妈听见,估计会加入男女双打再暴揍你一顿……” 花袭人懊恼拍着额头。 “他,应该不会气太久吧,我这不是喝醉了嘛,他应该不会当真吧?毕竟我平时也经常跟他开玩笑啊。” “酒后吐真言呐老板,人家一英俊潇洒,威名在外的战神,你怀疑人家那啥不行,多扎心呐老铁。” “……完犊子了,那,那要是他一直生气不来咋办?我在孝中也不能出门啊。” 傅青甩甩刘海,“他不来自有人来,你写信道歉呗。” “对哦,老钱会来。” 花袭人立马起身走到书桌,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吹干折好放入信封。 “赶紧送去!” 不出两人所料,某战神确实在生气,生了一整天的闷气,连雷打不动的军营检阅都没去。 周身的寒气连东方政都悚,只盼着钱魏征能带点有用的话回来。 “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路边捡到一分钱,快去买根棒棒糖~~” 钱魏征蹦跳哼着小曲回来,满脸春光,被东方政拉住。 “怎样?” “嘿嘿,我办事你放心呐!” 钱魏征掏出信封扬了扬,昂首挺胸走进书房。 …… 第112章 你吼我! 连续三日,元罗都没出现,连钱魏征都没来。 花袭人慌了。 “我明明很真诚道歉了呀……” 傅青也纳闷,按理说元罗不来是因为还生气,怎么老钱那小子也不来了? “我还去找你爹套话了,也没听见元罗有什么公事要办啊。” 花袭人苦恼咬着唇,片刻起身翻衣服。 “不会有啥事吧?不行,咱们偷溜去一趟王府。” … 钱魏征趴在床上欲哭无泪。 “哎哟,东方政你给老子轻点,嘶!” 东方政无语,把药粉倒上去盖上纱布,“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主子为什么突然会罚你十军棍?” “嘶,你问我问谁啊,呜呜,郡主得罪他关我啥事啊,我好心送信,无端端屁股开花,流年不利啊,我想见我的小青儿啊!” 叩叩。 敲门是守门的士兵。 “东方副将,后门有人找您。” “找我?” 东方政狐疑,他父母在乡下老家,京城除了王府和军营的人,几乎没什么朋友。 见到两个矮小包着头巾的少年,东方政一愣,连忙把人请进来。 “郡主您怎么来了?” “嘘!” 花袭人摇摇手指,压低声音。 “我来哄你主子,他在哪?” “……呃,书房,那边转左就是。” 东方政赶紧指路,花袭人一溜烟跑远,剩下傅青。 “……呃,老钱的院子,这边。” 傅青大摇大摆走进院子,进去就见趴在榻上的人,屁股上盖着的白纱布还有些血迹。 “钱魏征,谁打你了?!” 榻上的人一顿,猛地撑起身看来,一小块纱布落地。 “……” 嘎嘎嘎。 “我擦!哎哟!” 钱魏征光溜着半截跌下榻,惨叫一声,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挡前面还是后面,场面极度尴尬。 啾啾啾。 傅青背过身去,脑海被鸟群占领。 “呃,你,我还是叫东方进来帮你吧……” “别!” 钱魏征艰难爬上榻,扯了被褥盖好,额头都出了汗,给臊的。 “……我盖好被子了,小青你怎么会过来?” 傅青试探回头看看,才走去蹲下,狐疑打量他满头的汗。 “老板要来哄你家主子,我跟过来看看,你搞什么?几天不见被人打成这个模样?” 钱魏征老脸通红,咬牙切齿。 “还不是因为你老板回的那封信,主子当场脸就青了,理由都懒得找啊,直接打我一顿啊,我冤死了!” “啊?那不是道歉信吗?” … 咿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花袭人猫着腰跨进去,鬼祟张望,下一秒就感觉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她下意识侧身闪躲已经来不及! “我靠!” 掌风骤然收势,硬生生一转,她身旁的木架屏风轰隆散架! 元罗强行收立,瞬间气血翻涌,心口闷窒,惊出一背的冷汗! “我了个去!差点被拍飞了!” 花袭人O嘴看着散架的屏风,惊魂未定拍着胸口,没注意男人怒火中烧的脸,气息也逐渐加重。 “花袭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若这一掌他没收住,他都不敢想象后果。 这可是元罗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花袭人被吓了一跳,莫名也起了火。 “元之衡!你吼我!” “……” 元罗费力压下体内乱窜的气息,牙关紧咬。 这个该死的小东西! “我为了来哄你,偷溜出来走了半个时辰的路,脚都起泡了,你想拍飞我,还吼我!” 花袭人积攒了三天的莫名委屈爆发,上去就是双拳捶你胸! “元之衡,你王八蛋!” 元罗瞥见那双永远张扬耀目的大眼闪出泪花,心下一震,浑身的气瞬间消散无踪,丝丝阴疼从心口迅速蔓延全身。 比中了一箭还疼。 花袭人被一把抱起圈进男人怀里,犹在挣扎不休。 “放开我!元罗,老娘跟你没完……” 声音戛然而止,门也被砰一声踢上,只余隐隐约约的悉索声响。 … “……死元罗,唔,你停下,嘶!” 花袭人费力推开男人的脸,把自己的香肠嘴解救出来,见他还想凑过来,发飙往他肩膀用力一啃! “欸!痛!” 少女捂着嘴,大眼泪汪汪喊痛,元罗才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双眼紧闭大口喘气。 “恒蛋!昂八蛋!痛鼠了!” “谁说下次要注意力度的!你个大骗子!” 花袭人嘴痛牙痛脚痛,发飙挣扎身体。 “呃!别动!” 元罗倒吸了一口气,浑身紧绷把腿上的人儿放到一边,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一灌而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平复体内的翻天热浪。 花袭人愣了愣,方才那硬邦邦划过的触感…… 呃,他是行了,可会不会就此憋坏了…… 感觉快过了一世纪,元罗才转过身来,蹲下身替她解开鞋袜。 俊脸依旧很黑,但动作却轻得不得了。 两只小巧的脚丫子露出来,如玉琢般玲珑可爱,男人黑眸一暗,体内强压的真气又蠢蠢欲动起来。 “嘶,疼。” 在他大掌上的脚丫子蜷缩了一下,元罗深呼吸定下来,蹙眉看着粉红的边缘已起了水泡。 “别动。”声音沙哑得近乎无声。 厚厚涂上药膏,男人撕下柔软的内衬衣摆,小心翼翼把脚丫子包裹好,抱起人儿放到窗下的软榻。 花袭人也消了气,歪头看着还在装酷的人,暗自好笑, “嘴巴也痛,不上药肯定会肿的,你要我顶着两条香肠回去啊?” 元罗一顿,黑眸闪过一丝愧疚,默默掏出另一瓶药膏。 “……喂,你刚给我涂完脚丫子耶,不洗手就帮我涂嘴巴?” “……” 苦逼的男人重新洗了手,见那红肿的唇几乎都冒血丝了,不禁懊恼至极。 他自傲的理智控制力,在这丫头面前,节节败退。 上完药,花袭人感觉嘴麻麻的,抿一下很黏腻,嫌弃呸了呸。 “别舔,这药需敷上半时辰……” 元罗喉结滚动,幽暗的黑眸不自觉盯着艳丽唇间的粉红,脑海不可控制回味那蚀骨的触感,理智的防线,又有崩塌的迹象。 花袭人见他突然站起身就走,连忙开口,“你干嘛去啊?” “……在这等我,别动。” 元罗说完头也不回出了书房,直奔后院寝房,一头扎进浴池。 ………… 第113章 真诚道歉 花袭人被晾在书房有半个多小时,耐心已经告罄。 小气鬼!老娘不伺候了! 还没下地,小气男人回来了,身上换了套衣服,鬓角还有些水汽。 花袭人顿住,大眼一转,随即坏坏挑眉。 原来如此,懂的都懂…… 元罗神情严肃,颇有些不自在,自顾从小食盒里拿出些零食点心放到少女面前,顺便泡了壶新茶。 “……元罗,你把我当小孩呢?” 花袭人黑线,这架势怎么瞧着跟花老爹哄她一模一样? “……兴悦楼新出的茶点,用完待会送你回去。” “是吗?什么茶点?” 花袭人拿起点心端详咬了口,随即反应过来,死鱼眼盯着他。 “别转移注意力,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问你,这些天你气什么?那天喝酒醉我知道说错话了,所以我也写信好好给你道歉了呀,干嘛连信连话都不回一句?我还以为你有啥事了。” 不提信还好,元罗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真的想敲开这丫头的脑瓜子,看看里面都装满了什么。 “……你那是道歉?” 鬼丫头还一脸理直气壮,“当然,我记得有我写七八个对不起呢!” 元罗牙痒痒,起身拿了那封信过来。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但不能怪我,谁叫你……三十岁的人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我总要为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着想……” “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试探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找女人,又或者……喜欢男人……” 信被丢下,元罗深吸一口气,黑眸冒着火光,感觉当胸被扎了好几箭。 “袭人,你这是在道歉?我怎么感觉你在补刀呢?” “……我是很真诚在道歉嘛,那以后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我只是想婚前多些了解你而已,总不好盲婚哑嫁嘛……” 男人被那句一辈子安抚到了,脸色明显缓了下来,酷酷转过头去。 花袭人乘势而上,用脚丫包蹭了蹭男人的膝盖。 “好了啦,这不就说开了吗,别生我气了,人家三天没见你,怪想念的……” 男人依旧坐得笔直,只是耳朵缓缓粉红起来,薄唇紧抿。 “之衡葛格~ 看在人家偷溜出来哄你的份上,别气了啦,我的之衡葛格大人大量,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哪方面都强,身体嘎嘎棒……” “咳咳!” 元罗握拳清嗓子,脸庞都染了绯红。 “胡闹,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快吃。”再让鬼丫头说下去,他又得去泡一次冷水。 “哦。” 老处男,还拿不下你。 花袭人施施然把瓜子推过去,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元罗心情舒畅开始剥瓜子,外头传来管家向庆的声音。 “王爷,胡姑娘求见。” 花袭人挑眉,元罗皱眉。 “不见。” “……胡姑娘说,她有重要的事要跟王爷说,若王爷不见,她会一直候着。” 花袭人托腮歪头盯着元罗,“人家都说了有事,就见见呗。” “不见。” 还是冷冰冰的一句话,郎心如铁啊。 向庆知道王爷书房有客人,只是不知是花袭人,应声退了下去。 “之衡葛格,你知道你府里的人是怎么说你和胡烟的关系的吗?” 元罗把剥好的瓜子仁推回去,看了她一眼。 “该换一批下人了。” “啧,不是,你怪别人做什么,那胡烟的具体身份也没人知道啊,你无端端把人家接回京城,安排宅子奴仆侍候,换了谁不往风花雪月那里头想?” 花袭人往嘴里丢了把瓜子仁,语重心长道,“我的意思是,她等你那么久,现在都二十五六了,难不成你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继续干等?那你这恩报的,不成仇了吗?” 元罗缓缓皱起眉头,黑眸眯起。 “……花袭人,你的意思是,要我收她入府?” “这是你家,收不收是你决定的,我只是建议嘛……” 花袭人瞥见男人又黑了脸,无奈耸肩,“那你不打算收就快刀斩乱麻,把话说清楚了,没得耽误人家。” “我说了不行。” “人家这些年来找你,你每次就黑着一张脸说不行,不可以,其他啥话都不多说一句,你以为那就是拒绝吗,那会无形给人留下希望的好吗,又不是哑巴,有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啊。” 元罗敛眼,随即起身往外走。 “在这等我,别乱跑。” 才怪。 瞧着人出了屋,花袭人把瓜子倒进嘴里,戳了戳已经不痛的脚丫子,把布鞋套上。 … 胡烟站在客厅窗边,柳眉蹙愁绪,手指无意识扣着窗台的木柱。 这些年她衣食住行,穿的用的,都与一般世家小姐无甚差别,还有女先生授课,教书识字。 她不懂,就算王爷帮助她的初衷是因为外祖父,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若王爷对她完全没有好感,又怎会如此的细心关照。 就连她时常出入王府,王爷也没有责怪过半句,可为什么她提出那么多次想进王府,王爷都不答应呢…… “胡姑娘,王爷来了。” 向庆的声音传来,胡烟惊喜转身。 元罗径直坐下,单刀直入。 “说话。” 胡烟深吸了口气,直直跪下。 “王爷,当年您救胡烟于水火之中,这些年又悉心关照,胡烟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求能留在王府一辈子为奴,求王爷成全!” “本王说过,不需要。” 元罗瞥了眼门外,眉头皱得更紧。 “本王最后一次跟你讲明白,本王的一位故友为胡凡所救,安排你到京城,是为了报胡凡相救之恩,本王不会让你入王府,也不缺下人。” “王爷!” 胡烟泪眼婆娑摇头,“王爷,难道这么多年,您对胡烟真的毫不在意吗,王爷,胡烟心悦于您,但胡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什么都不敢妄想,胡烟只求留在王府,能见到您而已,求您了……” 门外花袭人撇嘴。 瞧瞧,表明心意再甘心情愿后退让步,苦苦哀求,大多男人也会起恻隐之心吧。 一旁的向庆恭敬低着头,目光扫到郡主布鞋边缘露出的白色布料,心下微震。 价值千金的软金纱啊,王爷竟撕下来给郡主裹脚…… “本王会命人送一笔银钱给你,够你后半生无忧,今日之后,你何去何从,与本王再无关系。” 元罗冷冷说完,起身往门外走。 “王爷!” 胡烟惊惶要去抓男人的衣摆,被他避开。 “王爷是因为嘉乐郡主,才半点机会不给我吗?郡主她身份高贵,家世显赫,难道不能容忍王府里多个我这样的卑贱之人吗,王爷……” “住口!” ………… 第114章 我一定等你 “住口!” 元罗后退两步与爬过来的胡烟保持距离,面沉如水,黑眸凌厉。 “你没有资格妄议她,本王言尽于此,往后你不必再来王府了,向庆,送客!” 向庆连忙应声上前。 胡烟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王爷,我说错话了……” 门外,正准备开溜的花袭人被身后男人一把横抱起,径直往书房走去。 “还要不要这双脚了,你什么时候能听话一次?” “你的药好嘛,已经不疼了……”花袭人乖乖待着,侧头见胡烟追出来,满脸愕然看向这边。 “欸,她看到我了耶……” 元罗视若未闻,脚下不停。 胡烟踉跄着追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花袭人的脸,视线相对,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怜悯。 “胡姑娘,奴才送您出府吧。” 胡烟看着高大伟岸的男人小心避开路旁的树叶,如抱着稀世珍宝一般,而他怀中的少女一派自然,似乎没有半点逾矩羞涩的自觉。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胡烟深吸了一口气,掩下眸中的酸楚和耻辱。 “……有劳向管家了。” …… 又偷偷回到家的花袭人免不了被闫玉素一顿训斥,委屈巴巴瞧着还未走的男人。 “还不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发脾气不理我,我才不要跑去哄他,娘怎么光顾着骂我,不骂他?” “……” 闫玉素皱眉,作势抬手要打这个胆大包天的闺女。 元罗箭步上前,下意识伸出手护到少女面前。 “呃,请伯母息怒,是我的不对……” 闫玉素顿住,不由好笑,看他这仗势跟花重楼一模一样,还真怕她会打女儿。 瞧见女儿歪出贼兮兮的笑脸,闫玉素无奈扶额。 “王爷,你惯着她也有个度,违逆孝期礼制,会让人说闲话的,这丫头没规矩,你也该时时劝导才是啊,怎么还纵容她无法无天呢?” 元罗慎重拱手,“伯母教训的是,请放心,方才我避开人带袭人回来的,无人知道。” “……”闫玉素无语,这不还是包庇吗? “唉,算了,我准备过几日私下请个教学嬷嬷回来,袭人如今大了,也该好好学习一些世家规矩了。” 花袭人连忙摇头,“娘,我打小进宫无数次,那些规矩我早学会了,这不是在自己人面前才疏忽了嘛,慧兰说教习嬷嬷可凶了,你忍心看我被打手掌板子吗?” 闫玉素蹙眉,“你还知道疏忽了,你要是像慧兰那般乖巧听话,娘也不用这么操心,是该找个不惯着你的人回来教教你了。” “……之衡哥哥~” 花袭人扁嘴扯了扯男人的衣摆。 元罗只听到那句自己人,眼眸温柔,微笑道,“伯母,袭人聪慧过人,凡是在外从无过失礼之处,先太后和陛下也夸过她知书达礼,机灵聪颖,善解人意……” “……好了,我知道了。” 闫玉素无奈至极,人家都搬出先太后和陛下,她还能做什么…… “天色不早了,王爷请回吧,今日给你添麻烦了。” 元罗得了少女一个赞赏的眨眼,浑身舒畅,告退而出。 闫玉素戳了一下女儿的脑瓜子。 “你呀,就算王爷宠着你,你也该收敛些,姑娘家家的,瞧这身打扮成什么样子,还有这个。” 说着拿起那两块撕坏的布料,“你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吗,皇赐的软金纱,价值千金呐,就这么被撕下来给你裹脚,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人扣上什么罪名。” 花袭人挠挠头,“那烧了呗?别留下证据。” “这么好的料子烧了多浪费,娘给你缝两条帕子……” “……娘,这布我擦过脚的啊。” “洗洗不就行了。” …… 元罗恢复了每日报到的状态,但三日后,陛下急召进宫。 北国新王登基,北防遭遇突袭,临近的显州桑城已经被攻陷封城,城中百姓岌岌可危。 元罗接令,出城点兵,班师启程的前半个时辰,去了趟花家。 “陛下已经写下赐婚圣旨,只待你丧期一过,立即颁发,袭人,此去归期不定,你听话些,别让我记挂,记得给我写信。” 花袭人认真点头,掏出一个正红色锦囊递给他。 “我早上去灵国寺求的平安牌,元罗,你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我相信你会像西境那一战一样,平安顺利,凯旋而归。” 元罗接过平安符,慎重放入怀里,伸手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脸埋进少女纤细的肩窝,深吸了一口气。 “袭人,等我。” 冰冷厚重的盔甲压得花袭人有些痛,她大眼弯弯,伸手攀住男人肩膀。 “嗯,我等你,这次我一定在城门口等你,让你凯旋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元罗嘴角上扬,玄色披风扬起,低头覆上少女的粉唇,在披风落下前,依恋退开,转身上马。 盔甲闪耀,如雄鹰般的男人迎着艳阳飞驰而去,深深在少女的心房留下剪影。 …… 初冬,南郊天上人间别院。 余露抿了口甜奶酪,狐疑盯着两个各自发呆的人。 “欸,最吵的沐雪和青青没来,你们两个是哑巴了吗,怎么半天不说话?” 花袭人懒懒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瞟了张慧兰一眼。 或许元罗做得太足,突然离京后,她这个把月做啥都没精神,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估计真如傅清所说,她开始喜欢元罗了,但慧兰是因为什么? 张慧兰愣了愣,摇摇头,脸颊飞起红晕。 花袭人挑眉和余露对视一眼,兴致勃勃问道,“为什么突然脸红?慧兰,你找到心仪的人了?” “……不是!没有,就是泡红了而已,你们别瞎想。” “啧啧,慧兰你从来都不擅长说谎的,支支吾吾的,瞧,脸更红了。” 余露好笑,语气带了点调侃,“看来是真有了,这有啥好害羞的,你爹娘亲戚不都在帮你物色人家吗,只差去陛下面前求旨而已,咋了,不能告诉我们?” 张慧兰欲盖拟彰捂着脸,水眸里满是纠结凌乱,半晌才咬唇看向两人。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他和我见过几次面了,你们也,也认识的……” “真的?是谁啊,咱们得提前考察一番,快说快说!” 花袭人眉梢一喜,还举起杯和余露轻碰了一下以表祝贺。 “……唔,是,鲁山。” “噗!” “噗!咳咳!” 两人喷了一口奶酪,连连呛咳,惊愕瞪大眼睛。 “鲁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