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是贾琏》 第1章 我不是贾琏 (一点小常识,古人称他人的字或号,以示尊重。直呼其名是非常失礼的行为,等同骂人,除非是仇家,才会这么叫。古人自称一定是名,比如贾琏自称:琏。再:未加冠之前一般没有字,称起名并不失礼。加冠、及冠:古人的成年礼。) 腊月二十四,荣国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喜气,走路都憋着呼吸,脚下的步子尽量的收着点,努力不发出动静。 东跨院正堂前的院子里,跪着一排下人,垂首不见表情,如同等待判决的犯人。 一阵脚步声之后,内堂里出来一行人,居首者乃是邱太医,身侧落后半步者贾赦,此刻两人边走着,贾赦口中不断道谢,送到门口,贾赦又问:“邱太医,琏哥儿处可还有吩咐?” “醒来了便无大碍,好生将养数日便可。”邱太医一脸笑容,荣国府长子嫡孙,这趟活来之前压力极大,没曾想运气爆棚,脉象平稳,一针下去人就醒了。 诊金事小,人情大赚。 送走邱太医回头,看见院子里跪的下人们,贾赦换了冷色,重重的哼了一声。 “临近过年,差点让尔等不中用的狗奴才败了喜庆。待老太太走了,看我怎么收拾尔等狗奴才。”骂了一句,贾赦这才匆匆往内走。 如果把贾琏的安危和贾赦过年的兴致放在一起比较,贾赦大概是更看重过年的喜庆。 看见床前的贾母,贾赦换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前说话:“母亲受累了。” 正在扮演慈祥祖母的贾母,正拉着贾琏的手嘘寒问暖呢。被打断之后,忍不住扭头,不满的怒道:“此番琏哥儿无事,保不住下一回。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把腿打断了丢出去。” 躺在床上懵圈状态的少年贾琏,听到这话时看见贾母脸上瞬间的狰狞,眼中露出惊骇。 “祖母,不怪他们,是我趁他们没注意,跑冰上去玩儿。” 床上的贾琏自然不是贾琏,是一个穿越者。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贾琏绝对无法坐视。 贾母听了脸色一沉,扭头盯着贾琏道:“琏哥儿,御下不可一味宽纵,你是要袭爵的。换成你祖父还在,这等奴才是要行军法的,直接打死!” 慈眉善目的脸,嘴里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贾琏听了微微呆滞了一下。昏迷了一天,此刻脑子里已经接受了记忆融合,立刻做出话术上的调整。 “祖母说的是,孙儿寻思,这快过年了,真要见了血,岂不是坏了喜庆。若是嫌他们碍眼,打发去城外庄子里便时。祖母素来仁慈,是这些奴才不珍惜。” 一旁的贾赦听了怒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安敢顶嘴?这等无用奴才,合该连同家人发卖了去。”贾母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声音尖锐:“这东跨院里,我这老不死做不得主么?” 贾琏听的仔细,脑子里转的飞快,这母子之间关系微妙,不过是一个回合之间,各种刀光剑影,让人听了暗暗心惊。 “儿子不敢,但凭母亲吩咐。”贾赦赶紧低头躬身服软,脸上却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哼,那便如琏哥儿所说,打发到庄子里去吧。”大获全胜的贾母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当着没看见贾赦握紧的拳头,起身又道:“你既照顾不好琏哥儿,年后我接到荣禧堂。行了,就这样吧。” 说着贾母挥袖而去,身后的丫鬟妇人七八个赶紧跟上。 来看个病人都要如此排场,这是在自家内呢。贾琏默默的在心里吐槽这老太太。 多亏是《红楼梦》啊,年轻的时候认真读过,也多亏是个五十岁的灵魂,换成个二十岁的穿越者,真未必有耐心去通读,拿着手机玩点游戏才是快乐的首选。 贾母走了,贾赦目送后回头把火发在贾琏身上:“小畜生,恁多事。” 贾赦也走了,床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年岁不大,也就是十五六的样子,见贾琏闭目谈着,俊俏的脸上略显苍白,丫鬟上前来掩了掩被角。 屋子里的气氛依旧压抑,贾琏睁眼长出一口气,看一眼面前的丫鬟桂香。 记忆中她是贾母安排过来的,相貌只能算是中等,贾赦这个lsp看不上。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年要嫁人,多半是配小厮。生下来的孩子是家生子,继续为贾府的繁荣添砖加瓦,做一茬合格的韭菜。 贾母、贾赦、王夫人,王熙凤,都是不拿人命当一回事的狠人。之前贾母的做派,散发出一个信号,这荣国府的后院里,只能有一个权威,一个声音,那就是贾母。 贾赦则是一个叛逆中年,还是个没怎么经世事,贪财好色,自私自利的叛逆中年。 贾母要压服贾赦,贾赦反抗了,但是没啥力度。 这个时代以孝道治国,一个忤逆的帽子,能压死人。 贾赦的反抗,或者说是挣扎,不过是低力度的,在贾琏看来更像是熊孩子要吃。 总之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别人的命运如何,贾琏暂时是顾不上了,之前几个下人生死攸关他才开的口。 无他,见不得这种视人命入草芥的做派。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怪贾家后来败落时,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调整心态,别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古代的事情。 平行时空的贾联在体制内厮混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个正科,不出意外是要在这个位子上混到退休的,不曾想一次深夜酒驾,车开到河里,来到了红楼世界——大周朝。 周太祖发迹于明末乱世,提三尺剑平天下之乱,御外辱,定乾坤,立国至今以百余年。 至于当今朝局,天有二日,一年前,御宇二十载的太上皇重病卧榻之际,禅位于今上。 本以为太上皇挺不过去,没曾想躺了半年后,奇迹般的又好了。 这就很尴尬了! 太祖是不是穿越者不得而知,只是从提的记忆中得知,太祖重工,开了工匠为官的先河,并调整了科举考试的内容,硬性规定算科为科举必考。不及格者,不能中。 胡思乱想之中,贾琏渐渐的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透过窗户纸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 刚从床上做起来,丫鬟桂香就进来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奴婢伺候二爷起来!” 思想上贾琏不是很适应,身体上却很顺从的让桂香伺候。 大概是贾琏的沉默造成了气氛的沉重,桂香主动低声道:“二爷这是大好了!” “嗯!”贾琏应了一声没多说,两个小丫鬟进来,拎着水壶端着铜盆毛巾,一通伺候梳洗完毕。贾琏动作显得有点生硬,真是不习惯。 一个小丫鬟领口的扣子没扣上,桂香见了低声道:“管好伱的骚肉,领子扣好。” 贾琏一阵错愕,这怎么回事?再仔细一看才注意到,这些丫鬟的穿戴可谓保守,身上除了一段颈部、双手、头面,其他的都被衣服遮蔽。 随着理学的兴起,民间风气越来越保守,女人在穿戴上越露越少,像唐朝那种一道抹胸的风景,在道学家眼里就是搔首弄姿。 从桂香的语气的不客气程度看,这个丫鬟是有前科的。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这算个屁啊?夏天的短裤和小吊带组合,看的不知道多少。 “嗯哼!”轻轻的咳嗽一声,贾琏淡淡道:“要管教丫鬟别当我面,聒噪。” 这算是给小丫鬟解围,同时也没伤桂香的面子。 这个小丫鬟叫啥,贾琏都没印象了,提取的记忆中并没有。 对照一下红楼梦里的贾琏,他喜欢的可都是成熟风格的女人。 早饭很丰盛,一碗鸡丝面,四个小菜。烧热的炕上摆张小桌子,贾琏屋里吃。 桂香在一旁伺候着,嘴里说一些最新的八卦,这应该是以前的习惯。看这意思,桂香和贾琏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昏睡时提取的前身记忆不完整,桂香的名字记得,但却没有多少其他信息。 “昨晚上几个婆姨就在传,几个下人没照顾好二爷,大老爷生气要发卖了他们。二爷为他们向老祖宗求了情,最后略施薄惩,打发到城外的庄子里。” 昨天发生的事情,在场的桂香是知道的。这会没别人的时候低声说出来,就是传递一个信息,到桂香这也是这么说,二爷也要这么说,不然就得罪老太太了。 这就是话语权啊! 贾琏嘴上没说,心里很是感慨。脸上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的放下筷子:“晓得了,我就是知道祖母是个心善的,才敢给奴才们求情。” 鬼才知道桂香是不是贾母派来的人,如果是贾母派来的,这相貌最多七十分。 非要找个优点的话,就是屁股大。这屋里的贴身丫鬟,不仅仅是照顾的意思,还有男性-启蒙的责任。如同喜人于贾宝玉。说起来贾母屋里出来的俊俏丫鬟可不少,怎么就安排个桂香过来。该死的记忆提取确实很多,不知道之前到底有几个丫鬟,贾赦有没有看上弄走的。 这事情贾赦绝对干的出来,他可是讨要过鸳鸯的,逼着人发誓要做姑子。 吃饱之后,感觉身体恢复了,贾琏放下筷子时,桂香又道:“二爷既然大好了,先去给大老爷问安,再去老祖宗处磕头拜谢才是。” 好嘛,这就安排上了。 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年少懵懂之时,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下人畏惧不多。 “我这就去。”贾琏不打算显得太有主意,就按照桂香的建议去做好了,不会出错。 贾赦没有起来,贾琏见到的是邢夫人,这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大老爷吩咐,二爷还需修养身体,晨昏定省可免了。”邢夫人站着不动不说话的时候,绝对是个漂亮的瓶,这一说话一走动,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村姑的气质。理论上她是嫡母,贾琏要敬着她,真的站在面前说话时,这女人眼神躲闪,带着点结巴。 这是底气不足啊! 没法子,扶正之后,在东跨院里,贾赦喜新厌旧,小妾好些个,她镇不住场子。 贾琏是正经的爵位继承人,邢夫人将来是指望他养老的。再有就是贾赦昨晚上喝酒作乐到下半夜,这会根本没起来,那里是什么心疼儿子。 按说贾赦续弦,邢夫人的出身肯定是够不着贾赦的,居然就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贾母居然也没反对,这里头意味十足啊。 贾琏依着礼数告辞离开,奔着荣禧堂而去。刚到前院,几个下人闪出来给贾琏跪下,口称:“多谢二爷高抬贵手,我等必结草衔环以报。” 贾琏知道这几个是昨日的挨罚的随从,站住笑道:“都是祖母心善,二等才得以宽大。心里把好记在祖母身上,去吧,好生过日子,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按照小说里的贾琏做派,对下人宽厚是人设。 几个下人磕头三响,这才起身退后。贾琏目送他们离开,面带笑容继续往前。 刚入荣禧堂,这边闪出一个身段妖娆的少妇,记忆中她是赵姨娘,王夫人怀贾珠时,贾母把身边丫鬟赵姨娘给了贾政,这会已经生了探春。 “见过二爷,这是去给老祖宗请安么?”赵姨娘眼神不免有点轻浮,好像是准备调戏。 贾琏知道是前身的锅,这孙子最爱的就是这一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母爱! “见过赵姨娘!”贾琏微微颔首,眼神很正。赵姨娘不免暗暗惊讶,以前这小子总是偷偷看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改性子了? 赵姨娘也不好多纠缠,转身前去,她是妾,要去王夫人那里立规矩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足百步,前方又来一个略带书卷气的少妇打扮,实则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女子。见两人前后出现,女子停步躬身道福:“李纨给琏二叔道福,见过赵姨娘。” 这对两人说的话,听起来没问题,实则很有意思。给贾琏行礼道福,赵姨娘这边就是意思一下。倒也不是亲疏的原因,而是立场的问题。 嗯,这是贾珠的媳妇李纨,看她面色红润,气色挺好的,在看脸的时候,让贾琏想起了一步老电视剧《武则天》里头的上官婉儿。 贾珠这个短命鬼做的不冤!是个让人羡慕的短命鬼! 第2章 跳出贾府的小圈子 十五岁的贾珠已经结婚半年,十六岁的元春在家中待选进宫。(虚岁) 十五岁啊,还在发育阶段呢,身体底子稍微差点的,遇见这么个媳妇,能不短命? 我一定不要早婚!高低要拖到十八岁。 想到贾珠的下场,贾琏心里默默定计。人没了,万事皆空。 赵姨娘和李纨都是来早请安的,贾琏不紧不慢的,两人很自觉的停下站在路边,不敢走在他前面。至于桂香,垂门处看门的婆子拦下了。这地方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 深宅大院的规矩很多,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即便是做主子的,也需谨言慎行。 贾母也就刚五十,就这放在现代社会,保养好一点,妥妥的风华正茂。 这个世界,贾母开口闭口就是“老身”“老不死”。 到门口时贾琏直接进去了,李纨和赵姨娘没跟上,而是在门外等着。 贾母见了贾琏,自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祖孙天伦的和谐场面。一番嘘寒问暖,身边的婆子们连连夸赞贾母后,这才说了点实际的话。 “乖孙儿,你那父亲是个不着调的,身体养好了,我接你到荣禧堂来住下,一应开销走公账。”贾母的话听起来是没毛病的,实际上荣国府内宅二房实际当家的现状,放在一般的百姓家里也是很难被接受的事情。 作为承袭了爵位的贾赦,法理上就该坐镇荣禧堂,上尊母亲,下抚兄弟,作为正室的邢夫人,就该执掌后宅的财政大权。实际情况正好相反,贾母偏心,二房当家。 这个偏心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偏爱贾政么?贾琏在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是垂帘听政。 古人很讲名正言顺,到了贾母这里,为了继续做她荣国府后宅实际的掌控者,颠覆了正常的长幼嫡庶纲常。什么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借口,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以她在贾府的权威,拦着不让贾赦扶正邢夫人,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后让二房当家,激怒了贾赦的叛逆性子,直接搬到东跨院自成一统。 贾琏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逻辑是能说的通的,实际情况如何不管了,就这么认为。 “多谢祖母关爱,孙儿昏睡之际,听到一个妇人的尊尊教诲,让孙儿好好读书,光宗耀祖。”贾琏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没曾想贾母听了脸色陡然微微一沉,凌厉在眼神里一闪而过,转瞬间又恢复了笑容。 提取的记忆中关于母亲的内容很少,只有小时候多次要母亲,却被贾赦狠狠的打了几次,还不让吃饭的记忆。再后来贾琏没再要过母亲,这段记忆非常的深刻。 有鉴于此,贾琏在准备说辞的时候,调整了一下,没说母亲,就说是一个妇人。 一直在仔细观察贾母的贾琏发现了她脸上的变化,心里微微一惊。 贾母的心情确实不太美好,因为贾琏说的妇人,肯定是贾琏的亲妈。 这里头牵涉到太上皇时期很多不美好的回忆,其中不乏血腥和残酷。 “乖孙儿要读书是好事,年后让人寻摸一个好先生到家里来教就是。”贾母的恍惚很短暂,毕竟这是亲孙子,小孩子有啥说啥嘛。 “回祖母,孙儿想去外面寻个书院读书。”这才是贾琏的最终目标。 贾府的情况摆在这里的,日渐衰落成为定局,荣国府一群虫豸,没拿个愿意放弃奢侈的生活。就看他们干的那些事情,哪一桩都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贾母大概是看到贾府隐患的人,所以才有了把元春送进宫里的举动。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儿子孙子都不给力,能做到的正确应对也就这么一个了。 贾母还想着维持贾府的荣华富贵,奈何家里一群猪队友。 如果贾府能一直兴旺,贾琏真不介意混吃等死,提前知道了破败的结局,贾琏必须要自救。这个自救的前提,是必须掌握话语权。如果继续躺平,还谈什么话语权,谈什么自救。 想要获取话语权,读书做官是唯一的途径。从军的选择是否定的,从贾敬和贾政的身上,贾琏看到了当初贾代善那一代人的选择,弃武从文,放弃军权,求一个体面的结果。 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太上皇那边了,当年的贾政也算半个读书种子,结果直接被太上皇出手,荫萌了一个五品官,蹉跎几十年。不过话说回来,贾政混了几十年都还是那样,不是因为荫官的缘故,而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不适合做官。 “出去读书?”贾母自然是非常的意外,毕竟在家里呆着不舒服么? “正是!”贾琏很明确的回答,呆在家里读书最大的缺点,就是社交圈子太狭窄。将来要做官的话,就得有足够的人脉圈子,做官的互相帮衬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经途径。 科举正途是这个时代做官的途径,这条路可以说是卷王之路,呆在家里丫鬟伺候着读书,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往书里去呢?环境很重要,就得跟卷王们一起卷,卷出一个王中王。 就算是卷不过,在那个环境里必定受益匪浅。 “此事,你跟伱父亲先说好,老身自无不可。”贾母的语气淡了一些,贾琏知道该告退了,开口告辞,退后走了三步才转身出门,在门口看见一个穿戴华贵的妇人,贾琏上前行礼。 “贾琏见过婶婶。”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尽管内心深处高度戒备王夫人。 说到王夫人,贾琏从小说里的记载得出一个结论,这女人大概是不满足于掌握后宅,所以才要让王熙凤嫁过来,拿王熙凤当枪使,王夫人稳坐后台。将来即便贾琏袭爵了,王夫人依旧能稳坐荣禧堂,甚至还能把这对夫妻挤到东跨院。 王夫人的聪明程度也就那样,王熙凤是个文盲,王夫人拿捏的很稳。 现在贾琏既然来了,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总之,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吐出来。 王夫人容貌也就是中上水准,倒也对上了大户人家娶妻娶贤的标准。只是这个“贤”,还优待商榷,从小说里的描写看,王夫人肯定当不得一个贤,至少不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贤。 “琏哥儿这是大好了,可喜可贺。”王夫人在嘴上是没问题的。 “多谢婶婶关爱,琏告退。”做足了礼数,贾琏没有多留。 站在原地的王夫人看着贾琏的背影,心里不免悻悻,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回到居所无事可做,书房里找了本《论语》,让桂香泡来茶水,不紧不慢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出事情了,朗读一遍之后,内容都记住了。这个就是金手指么? 还有这个繁体字,得还好学学,不然遇见字不会读,不知道啥意思,那就难看了。 好在提取的记忆中有两本字典书,书房里都有。贾琏分别找到《子汇》《正字通》,嗯,不懂的字可以随时查找,先把论语读了,再抄一遍。 再有一个就是书法了,科举考试的书法为馆阁体,这个必须要练好的,写出来的字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才算是合格。 贾琏的肌肉记忆还在,拿起笔抄书的过程中,很快就能写出还算工整的字来。这让贾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前身的字写的一般,基本功是学过的,就是练的少。族学里的贾代儒教书不行,教孩子写字的能力还是合格的,能中秀才的人,字不会太差的。 练字这事情呢,连进去了感觉还真不错,一笔一划的,贾琏找到节奏后,不停的练了一个上午,手腕都酸了,桂香进来叫吃午饭才停下。 空气中一股幽香,贾琏吸了吸鼻子:“哪来的香?” “二爷练字过于专注,奴婢进来点檀香都没察觉。这不就是香炉么?”桂香掩着嘴笑了起来,抬手指着书桌上的一个铜香炉,这会已经没冒烟了。 “原来如此,不想练字太投入了。”贾琏也笑了起来,这是好事。 “这檀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二爷这里每月都有半斤的月供呢。换季的时候,还有二两熏衣的香。”桂香张口就来,生活上一直归她照顾。贾琏不禁动了心思,回头王熙凤进了门,好像撵走了两个小妾,不知道有没有桂香一个。 贾琏有专门的院子,撵走了几个随从后,还有贴身丫鬟桂香和三个小丫头伺候着,这顶级贵族的生活就是奢侈啊。人要是习惯了,想丢掉真是太难了,尽管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可是人就是这么贱,骂别人没问题,轮到自己的头上,要放弃奢侈生活,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惦记的不就是如何把贾府的荣华富贵保持下去么? 贾琏到了屋子里,三个丫鬟才开始布菜,保暖的盒子里取出来,炕上摆着小桌子,桂香递过来一个汤婆子道:“二爷先暖个手。” 这汤婆子外面还有个皮套子,做工看着就精致的紧。 暖了一会,菜也上来了,一个人吃饭八个菜,鸡鸭鱼肉倒也不稀奇,还能看见碟子里的大虾,这个就很难得了。为避免露怯,贾琏也没问这虾是哪来的,看这块头是海虾。距离最近的海边,怎么也得上百公里,送到京师来价格也便宜不了,普通人吃不起这个。 肉焖大虾的味道不错,贾琏吃了两个也没多吃,就这菜吃了四个馒头,胃口特别的好。这四个馒头,怎么也得一斤。这季节有大白菜也不奇怪,这东西就是北方冬天的常见菜,其他的菜干、豆腐,不算是特别的稀奇。 “父亲那里吃的如何?”贾琏想起贾赦那边,特意问一句。 接下来讨好贾赦和贾母是必须的,尽快跳出荣国府的小圈子里,这是当务之急。 “大老爷寻常每餐是二十个菜,干贝鲍鱼是一定要有的,年尾几日,熊掌也吃上了。老祖宗一顿饭少说三十六个菜,其中一道菜全是鸡舌头做的,每日单杀鸡就是一百只呢。” 这顿饭吃了多少银子不得而知,肯定是少不了的。吃饭都是走公账,不然就贾母那个吃法,二十两月例银子,真不够她糟蹋几顿饭的。 吃饱的贾琏起身往后院里走,再去求见贾赦,这次顺利的见到了,这便宜老子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贾琏依着礼数上前拜见,说了出去读书的事情。贾赦听了这话,懒洋洋的姿态陡然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变的锐利了起来,盯着贾琏看了好一阵才淡淡道:“出去读书么?小畜生倒是有志气,不过你记住了,以后别在人前提你梦里的女人让你读书的话。” 这话对上了早晨请安时贾母的反应,贾琏不敢多问,只能继续道:“此事,还得劳烦父亲操心。”贾赦点点头:“此事易尔,京师有三个读书的好地方,勋贵子弟首选是国子监,一句话就能进去读。再有就是东城的育贤书院,这个有钱就能读,西城的青云书院要考进去。” 贾琏明白了,悄悄的偷看贾赦脸上的表情,发现这便宜老子一脸的嘲讽。 这是看不上自己读书的决心么?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读书的能力? “儿子想先去西城的青云书院试一试,能考进去最好,试试自己的本事。”贾琏当然首选青云书院,道理很简单,这是要考试才能进去的地方。 贾赦听了再次露出嘲讽的笑容,淡淡道:“那就去试试,年后我安排几个随从陪你这小畜生走一趟就是,免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下去吧!”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凡事,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贾琏告退,回自己的院子里继续读书练字不提,大年三十这一天,早早起来就被一通折腾,沐浴更衣,桂香在耳边不停的念叨,荣禧堂的年夜饭,要给老太太和大老爷磕头之类的话,这边散席了要去东府那边……。 第3章 没人关心贾琏的意愿 笔耕不缀的贾琏在书房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突然小丫鬟冲进来:“二爷,桂香姐姐跟人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贾琏放下手里的笔,赶紧起身出门,大步流星的跟着小跑的小丫鬟出来,出了东跨院,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一堆下人围着看热闹。 上前仔细一看,桂香正在跟人厮打,互相抓住对方的头发,边上的围观下人看的津津有味。贾琏见状大喝:“都给我住手。” 桂香听到便松了手,对面的妇人趁机使劲以拽,拉倒了桂香。贾琏顿时一口怒气涌起,怒喝:“都给我闪开!”下人们连忙让开,贾琏上前时,那妇人已经清醒了,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贾琏,吓的浑身发抖。 贾琏没去管她,先扶起桂香,关心的问道:“可有伤着?” 桂香见贾琏如此,心头不免一暖道:“不碍事,磕破了点油皮。劳二爷关心了。” 那妇人噗通一下跪下,磕头道:“奴婢没看清,求二爷高抬手,放过奴婢。” 不等贾琏说话,有了依仗的桂香指着那妇人打骂:“老贱妇,二爷乃荣国公嫡长孙,将来要袭爵的,何等尊贵的身份?你一介下人,仗着谁的势,敢在人前毁二爷的名声?” 此言一出,性质立刻就变了,可见这个桂香是会说话的,抓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 巧妙的是桂香还点了一句,你仗了谁的势? “她都说什么了?”贾琏果断的顺着桂香的话进行追杀。人在荣国府这种地方,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一点,这个年月的人很重名声,没个好名声到外面去,那都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这个事情立刻引起了贾琏的重视。 按说桂香该先交代清楚这个妇人的跟脚,但她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贾琏决定收着点,没问仗着谁的势,这是不扩大矛盾的做法,毕竟现在还很弱小。 “她说……,你让她自己说。”桂香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怒视那妇人。 十六七岁的桂香对上这个二十啷当的妇人,厮打的结果居然是两败俱伤,脸上没伤着,脖子上有几个抓痕,那妇人跪在地上低头求饶,地上掉了好些头发,都是拽下来的。 那妇人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贾琏环视一圈道:“她说了啥,都有谁听到了?”一干下人立刻站的远远的,没人上前来说话。贾琏心里有了计较,看一眼桂香,这丫鬟有着丰富的宅斗经验,立刻指着一个小丫鬟道:“小豆子别躲,伱刚才也在听着,还跟着笑了的。” 地上妇人听到这个话,立刻抬头凶狠的看小豆子,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 贾琏见状,上前就是一脚踹那妇人的脸上:“让你说你不说,老实的跪好!” 这一脚把众人吓住了,贾琏素来性子温和,今天算是露出点狠辣来了。那妇人摔倒在地,立刻又爬起来跪好,生怕贾琏再踹她。被指出来的小丫鬟哭丧着脸从人群里出来见礼,哭腔道:“李嬷嬷适才说的是,琏哥儿读书,就如那新挖的茅坑——三天香。” 这个比喻真是太接地气了,属于民间的智慧。 贾琏听了意外的气不起来,这是别人对他的认知惯性,也算不得太过分的诋毁。 不料这妇人突然喊了起来:“赖管家,救我。” 贾琏回头一看,来了个中年男子,看穿戴是个体面人,走大街上能被人当员外看待。 “琏哥儿,赖大有礼。”赖大上前见礼,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年龄又长,叫一声琏哥儿倒也不算大事。但是结合眼前这个事情,贾琏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荣国府如今是二房的王夫人掌权,赖大作为大管家,有点倾向性很正常。 出于这种考虑,贾琏沉默不语,只是拿眼神看着他,等他下一步的举动。 这个反应出乎赖大的预料,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话不都直接说了么?这会贾琏表情看不出喜怒来,搞的赖大有点不会了。好在他也是经验丰富,上前低声道:“琏哥儿,借一步说话。” 小说里的赖大,即便是在贾母面前,那也是有三分薄面的。现在的贾琏还是小孩子,再怎么装沉稳,那也不能太过了。贾琏意识到这点后,回头狠狠的瞪一眼跪地的李嬷嬷,这才转身往外走,等着赖大过来。 无人处贾琏停步,赖大心里觉得今天的贾琏不太一样,但有说不出格所以然,本来就不是很熟悉,只是一直拿贾琏当孩子看,所以才有刚才的反应。 “琏哥儿,那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娘。老祖宗最爱宝玉,爱屋及乌,今日除夕,没有让老祖宗为此事扫兴的道理。此事,琏哥儿即便是抬手饶了那奴婢,也不损分毫,反倒是下人们觉得琏哥儿是个宽厚的主子。”赖大算是把厉害关系说明白了,这事情可大可小。非要追查下去,万一背后是有人指使的,闹大了这年过不好。 贾琏略作沉吟,眼神在赖大脸上来回逡巡,赖大有点不安的时候,贾琏这才扭头便走,走到李嬷嬷跟前,贾琏淡淡道:“今个儿给大管家面子,掌嘴十下,让你长点记性,免得今后忘了上下尊卑。” 贾琏话音刚落,桂香就冲上去,一手揪住李嬷嬷的头发,抬手就抽。心里大概是恨极了,下手一点都不带留手的,啪啪啪的猛抽十个嘴巴子,李嬷嬷嘴角都肿了,这才松开退后。 贾琏也没看任何人,掉头就往回走,脸上始终是沉着的,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众人很快散去,有两个妇人上前给李嬷嬷扶走。 “桂香,你也去看看大夫。”贾琏回到屋内,回头关心一句。 桂香却不以为意,脸上笑容满面道:“劳二爷关心了,一点小伤不必去看大夫。今个儿奴婢出了心头一口恶气,看以后这荣国府的下人们,哪个还敢拿二爷嚼舌根。” 贾琏听了不禁叹息道:“你啊,以后还是要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手尾,我也还是个孩子,真有点事情,未必能保的住你。” 桂香道:“多谢二爷关切,奴婢自会小心。” 王夫人这边见到鼻青脸肿的李嬷嬷,自然是满脸怒色问:“谁下的手?” 李嬷嬷身边的一个妇人帮忙解释,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就是说赖大来的及时。 “废物!”王夫人骂了一句就过去了,让人去请赖大,奈何赖大有事出去了,只能暂时作罢。事情已经发生,贾琏就算不闹,对于王夫人而言也是如鲠在喉,万一贾琏跟贾赦说了呢?得想个好法子应对一下,免得生出乱子来,到时候贾母面前不好看。 婆媳关系自然好不起来的,只是这个年月,婆婆就是后院的天,王夫人翻不了。 时间快到了,王夫人也只能强忍忐忑的心情,去吃年夜饭。 因为贾母的缘故,每年这荣国府里的人,都得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兴旺景象贾母开心。 到了正堂外,赶巧的是贾琏正好也到了。 “见过婶婶,恭祝婶婶春节吉祥,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大过年的,贾琏自然是不吝啬好话。他一个体制内的老板凳,什么叫和光同尘,什么叫看破不说破,自然是心里很有分寸。李嬷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能说,这个时候不能拿来说。说到底啊,这贾母还是偏心宝玉。 说到现在还在吃奶的宝玉,所谓的衔玉而生,贾琏自然是认的。毕竟《红楼梦》开局挺玄幻的,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穿越都发生了,那就且信一下玄幻吧。 “琏哥儿也好好的,这嘴还是一贯的甜。”心里有鬼的王夫人,这会倒是安心了三分,看这意思,赖大的工作做的不错,按住了这个小泼猴。 得了王夫人递来的一份压岁钱,贾琏笑嘻嘻的谢过,让王夫人先走一步,自己跟后面。 正堂内贾母高坐以待,王夫人上前一箩筐的迹象话说完,贾琏上前非常正式的磕头三响,口称:“老祖宗新年大吉,寿比南山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每天开开心心的坐在荣禧堂里,事事顺心顺意,笑口常开。” 贾母开心的不行,连连抬手虚扶:“乖孙儿,快起来,这嘴今个儿是抹了蜜不成,来,这压岁钱拿好,来年外出读书,学业有成,考个状元回来。” 各色人等次 这时候贾琏见到了贾珠,一个柔弱的年轻人,相貌倒是好的。兄弟二人明显不怎么亲,互相抱手致意,问候了两句就算完事,没有深谈的意思。贾琏还从贾珍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这位堂兄十四岁进学,又娶了娇妻,这回出在人生风光得意时,自然看不上不好学的贾琏。 年夜饭吃完,贾母把贾政贾赦叫去说了一会话,各自散去。 一群女眷围着贾母看戏,家里叫了戏班子唱折子戏,贾政跟着去了,贾赦则告辞走人,没回东跨院,而是去了东边的宁国府。贾琏跟着贾赦一道,本打算回去,不想贾赦对他道:“你因落水错过了年底的祭祖,跟着去东府那边说说话。你昏睡不醒的那会,你珍大哥可是来看过的,还送了好些补药过来。” 呃,补药?我怎么没见过?问题只能在心里,这会肯定不能说出来。 贾赦光小妾就六个,这还没算通房。所以,身体需要进补。 贾赦难得的和颜悦色,却让贾琏生出了警惕之心,跟着后面的时候,脑子一直在转。 果然贾赦有下文了:“你二婶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王家大兄的闺女。老祖宗那边也点头答应了,一应销走公中的账,此事你知道即可。你二婶初二回去就向王氏提亲。”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这贾赦的眼皮子真不是一般的浅,就为了能省下一点说亲的费用,就把亲儿子给卖了。你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理论上你才是当家人啊。即便贾母尚在,以你的身份地位,给儿子说一门亲事,走公中的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你却当做是占便宜了。 贾琏算是看明白了,贾赦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废物。废物也就算了,还极端的自私。 嗯,自私这一点,贾赦算是继承了贾母的基因。 贾赦这个人非常的懒,但凡看不到眼前利益的事情,都不愿意伤一丁点脑子。 任何事情都没有他个人的享受和快活重要,别的都可以放一边。 摊上这么一个便宜亲爹的贾琏,心情没法不糟糕透了。 贾琏在思考,贾赦还在得意洋洋的继续道:“你祖母那边也承诺,不论是否考的进青云书院,你外出读书的开销,都算在公中。年后赖大自会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安心便可。” 从贾赦的语气和神态里看的出来,他认为自己赚了,赚大了。 儿子读书的费用解决了不说,还能免费说一门亲事,还不用自己费心去操持。 真是极致的自私!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贾琏深知面对的这一切,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顺从和接受。 尽管前方有下人打着灯笼,但是贾琏却觉得四周一片漆黑。 如果贾琏不是穿越者,这种生活其实也挺滋润的,但他却不这么想,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接受命运被他人随意拨弄呢? 王夫人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却非常有效,因为唯一的变量是贾赦。 站在贾母的角度看问题,这对于稳定后院是有帮助的。贾琏的媳妇是王夫人的侄女,嫁过来肯定不会跟王夫人闹着要家庭的掌控权,这样她维持二房在荣禧堂的稳定地位就非常顺利,同样也能顺利的维持贾母在荣禧堂一言而决的地位。 至于贾琏的意愿,没人关心。如果不是知道王熙凤是个漂亮的女人,贾琏死活是要抗争一下的。奈何王熙凤是真漂亮,还有一个搭头平儿,这就让贾琏的反抗精神消失了。 唉,算了,算了,猥琐发育吧。 前方传来丝竹声,灯火通明处,东府到了。 第4章 报名还要缴费 东府比起西府,情况有所不同,但是需要钱的地方多了一个修仙的贾敬。 大过年的贾敬不回家,躲在玄真观里修道。用冷子兴的话来说,与道士们胡羼。 胡羼的解释是鬼混,进一步衍生含义,大概是暗指不正常的关系。 再看小说里多有所谓清秀的小厮拿来泻火的说法,贾琏很自然的就搞明白了含义。 这个贾敬是个好男风的,躲到外面是修道,未必就是什么妻亡引发的。 进士出身,还曾为族长的贾敬,首先在当下的家族伦理中是个不负责的人。 提到这个清秀小厮,贾琏不禁暗暗恶寒了一下,毕竟小说里的贾琏,也是有案底的。 贾赦来临,贾珍自然出门相迎,毕竟是长辈,爵位上也要高两级。 贾珍对贾琏倒也热情的很,好一番嘘寒问暖的,介于小说里贾珍对贾蔷做的那些事情,贾琏对贾珍下意识的多了一点梳理感,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东府这边的大年夜,自然也是歌舞升平,极尽奢华。不怎么喜欢看戏的贾珍,这会正在坐庄开赌。把父子二人迎进门后,美酒佳肴奉上,并很客气的让贾赦坐庄。 这一手非常对贾赦的胃口,他本意就是来嗨的。 贾琏站在一旁显得很安静,看着贾赦掏出一叠银票,语气豪迈:“今个儿高兴,这点银子不输完不算完。”一干族人一阵喝彩,贾琏看不下去了,悄悄的退下来,给贾珍悄悄的说了一句,告辞回去休息。理由自然是身体不舒服,贾珍也没留他。 出来之后,之前几个下人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自寻快活了。 好在贾琏不是路痴,顺着来路往回走,过院墙小门时,迎面来了两盏灯笼,四五个妇人。 对面人多,贾琏很自然的站一边让路,来人起初没注意,待走近了看清楚贾琏的脸,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怎么是琏二叔,一个人站这。” 红楼梦这本书里头美女是真多,眼前这位妇人贾琏提取的记忆中有,而且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想到这贾琏不禁暗暗吐槽前人,你又不姓曹,怎么总惦记别人的媳妇,那些跟在身边的长随,一个名字都记不住,身边的丫鬟也都记不住,怎么是个美貌妇人就记忆深刻呢? “适才见了珍大哥,人多热闹,我这身子没好透,便自个儿回去歇着。”贾琏没提自己下人不见踪影的话,尤氏也好像没这回事,心里确实暗暗赞一句,都说西府东跨院的琏二叔是个仁厚的,善待下人,此言不虚也。 “琏二叔,黑灯瞎火的,我差两个丫鬟打着灯笼送一送。”尤氏直接安排上了,贾琏也没客气,笑眯眯的接受,并谢道:“珍大嫂受累。” 尤氏听着挺开心的,笑吟吟的点头道:“那我不送二叔了。” 贾琏过了院门,回头一看,尤氏还在原地目送,连忙躬身抱手致意,这才转身迈步。 尤氏身边的丫鬟看着贾琏背影远去,忍不住低声赞道:“琏二爷生的真俊俏。” 另一个丫鬟忍不住开嘲讽:“还是歇了心思吧,西府那边不知道多少丫鬟等着爬床呢。” 这也就是东府了,即便当着尤氏,这些丫鬟也敢胡乱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闲着无事话长短,不就是拿男人来说事情么? 让一个女人不说话,比杀了她都让她难受的。 尤氏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也是书中善终的人之一。想想看,一个边关小军官的女儿,能成为贾珍的正室,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数日来关于贾琏读书的传闻,尤氏自然没有少听,都是当笑话来说的,什么西府的琏二爷,最不爱读书,突然喜欢读书,怕不是做做样子,也好逃了西府大老爷的打。还有更过分,尤氏听了都没往心里去,这人还是亲自见了才知道。 贾琏毕竟是孩子,以前接触的少,今天见了一面发现还真是个翩翩少年,看着知书达理。根本不是闲话里说的那种,最爱玩闹的少年。 东跨院这边,贾琏的院子内,桂香和几个丫鬟围坐火桶,嗑瓜子吃零食,聊一些闲话。 看见贾琏一个人进来,桂香赶紧起身相迎,口中还抱怨:“怎么让二爷一个人回来,长寿他们干什么吃的……。”这个长寿应该是之前的随从之一,贾琏也没记住人家的名字。 “不碍事,大过年的,别耽误大家喜庆。”贾琏打断桂香的抱怨,这丫鬟确实是个忠心的,这会脖子的围着,遮住了之前打架被抓破的皮。 “你们继续,我去床上躺着,看一会书就睡。”贾琏说话间,桂香带着两个丫鬟伺候更衣,上了床盖了被子,两盏烛台放在床头照亮,桂香还交代:“二爷身子没好透,还是早点歇着,看书太晚了伤眼睛。” 桂香心里觉得,琏二爷最近是变了一些,以前还愿意往大老爷贾赦那里跑,没事跟那些姨娘们聊几句,醒来之后的日子,真的就是每日读书。也不去亲近那些姨娘们了,甚至对桂香这个贴身丫鬟,距离保持的也很好。 殊不知,贾琏也是有心无力,十三岁的年龄要是开始接触女人,且等着老来只能看看。 这些日子先读书,等到去外面的书院读书了,健身的事情也该开始了。毕竟以前没这习惯,突然要健身,总的有个借口,出去读书带回来的习惯,能说的通。 大年三十的守岁,贾琏自然是错过了,看一会书就睡下了。这年纪轻轻的,自然是要戒酒戒色,身体好了才能谈其他,不然像贾珠那个病秧子,李纨那个俏媳妇可惨了。 初一自然是到处拜年,贾赦带着贾琏走动各家的亲朋好友,狠狠的收了一笔压岁钱。意外的是贾赦惦记这一百多两银子,反而还给了贾琏十两银子的压岁钱,据说是大年夜赢钱了。 初二王夫人回门,贾琏的亲事正式提上议程,对此贾琏根本不关心,因为关心也没用。过年就这么在喜庆热闹中度过,贾琏整体表现只能算得体,得到最多的评价就是,长大了,知道礼数了,越发俊俏了,等等。 说亲的流程很复杂,王家那边初步同意,接下来走其他流程,两个还没见过面少男少女,就这么被决定了命运。反抗?不存在的,这个时代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你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在个人问题上就得为家族利益服务。 相比之下,贾珠娶李纨这个事情,反倒是真正的门不当户不对。 个中缘由,不得而知。 贾琏很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别人在热闹的过年,他却忙着看书。 凭着超强的记忆,只要把书抄一遍,贾琏就能牢记书中的内容。有点闲暇,顺便熟悉一下科举的内容。大周朝的科举还好考四书五经八股文,基本延续了明朝的科举,掺入了《新编算经》,贾琏手里没有《新编算经》,让人去族学找了一本回来。 十五之前,贾琏把四书给抄完了,五经的话,贾琏可以选择一本作为本经。 买回来的《新编算经》看了一下就发现问题了,这书里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式,说明本朝太祖也是个穿越者。太祖在位十年,并没有去动朝廷的结构,甚至连理学的地位都没去动,也许是他没来得及就去世了,又或许他就没改变的意思。 想想也是啊,辛辛苦苦的大江山做了皇帝,也该享受享受了。 看着《新编算经》的内容,贾琏看重的还是书写格式,这年代的书写都是竖着来的,到了《新编算经》这里,则是横着来的,从左到右的书写,这个比较舒服。说到数学呢,贾琏庆幸于两个孩子的学习都是他来抓的,为此他甚至还跟着孩子一起学习。 大概是上辈子在俩孩子身上费的精力太多,导致贾琏自身的事业落后了。 媳妇是个做生意的,开过实体店,后来又开网店,钱挣了一些,很是看不上这个科级干部。夫妻之间磕磕绊绊的,这一辈子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刚熬到俩孩子大学毕业,贾琏就穿越了,原因是喝多了开电瓶车,开到河里去了。 十五刚过,贾琏便向贾赦请示要出门,报名参加青云学院春季招生的考试。 这家书院每年春秋两季招生,即便是侥幸考进去了,因为极为严格,采取了末位淘汰制,连续两个学期成绩倒数十名者,会有相应的惩罚,不是罚钱,而是让伱丢面子。 即便如此严苛,考生还是趋之若鹜,因为这家书院的科举成绩太好了。以贡试为例,书院成立至今,每次都有三五人考中进士。这成绩就非常吓人了,要知道科举考试到了贡试的阶段,那是全国的学霸一起卷。 现代社会都说内卷,古代的科举考试才是真卷中之卷。卷到贡试阶段,就是卷王互卷。 对付这种应试考试,贾琏还是比较有经验的,靠着超强的记忆里,题海战术摆出来。不敢说一定能中进士,中个举人应该是有希望的。只要中举之后,在贾府中的地位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有了功名的贾琏,那就等于有了护身符,至少在贾府内没人敢轻视他。 青云书院在城西,所谓东富西贵,东边因为运河的尽头通州码头,有钱人很多,城西则多住显贵。荣国府也在城西,所以距离并不远,即便不算远,步行也就是十分钟,贾珠这个十四岁中秀才的“读书种子”也没有考进青云书院,最终去了国子监。 所以呢,没有人看好贾琏能考进去,贾赦出于等着看儿子笑话的心态,还给安排了车马送贾琏去报名。出门前贾琏自然是一身正装,头上没有戴任何玩意,就是扎起头发,腰间倒是玉带扣上,一身锦袍,腰带上挂着香囊和玉坠。 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下了,青云书院就在前方。下车后贾琏认真的整理衣服,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大门走去。从外面看起来,青云书院简简单单,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特别呢,就是想对比较偏一点,过了青云书院后,前方再无豪门大户的宅子。 青云书院落成于太祖九年,至今六十余载。现任书院山长李清曾任礼部尚书内阁三辅,今上登基之初,遭御史弹劾后自请隐退,旋被聘为学院山长。 这家书院属于民办, 门房处贾琏被拦下,上前道明来意后,门房内的一个中年男子,拿出一个表格来,递给贾琏道:“填表,缴报名费,诚惠一两银子。” 呃,考试还要交钱的么?贾琏从袖口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门房收了后还写了个收据。 贾琏看看面前就有简陋的桌子,就是四根木桩埋着,上面是木板。在看木板上都包浆了,这是多少人曾经趴在上面填表呢? 很认真的把表哥填好,就是姓名,籍贯,家庭住址,这一类的东西。 填好表格后,门房一直拉着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不过这笑容里嘲讽的成分居多。 “二月二开考,考试内容为四书、《新编算经》,你回去备考吧。”门房的敷衍溢于言表,毕竟这是青云书院,京师勋贵家中的子弟,没几个愿意来这边读书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说着话还递给贾琏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甲房二号,这应该是考场。 贾琏没着急走,而是笑问一句:“敢问,每次招生,能有多少人来报名?” “最多的一次考生八百,最少的一次,考生六百。考两场,一场经意八股,一场算经。”门房倒也很有耐心的解释,毕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人来考试。 这时候,又有个少年来报名,贾琏让开,发现这家伙报上名字后,门房居然笑容满面的应对,拿了表格给他填了,还没有收费,这下贾琏很不爽了,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第5章 闲言碎语 贾琏没有立刻质问,而是很耐心的等这位少年报名结束后走了,这才上前问:“敢问先生,为何那位少年报名不用缴费?” 中年人听到“先生”一词,竟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完全没有被人抓脏现场的不安,极为淡定的解释:“那位少年有进士写的推荐信,道明其家中清贫,故而免费。非但报名免费,将来进了书院,还有助学金,这么解释,小先生满意么?” 中年男子的“小先生”反问,贾琏并未坦然承受,而是不失礼数的抱手回礼:“后学末进,不敢称先生。如此,在下无疑问也,打扰了,告辞。” 现代人当然能接受这种举动,因为这在当时很正常,贫困生有补助,学习好有奖学金,这些现象太正常了,不足为奇。出门的贾琏驻足,昂首回望大门上的匾额,不自觉的笑了笑,转身不紧不慢的去了。 等贾琏走了,中年男子翻出贾琏的报名表,仔细的看了看,忍不住自言自语的笑道:“此子有趣。”这时门内出来一个老翁,上前来见礼道:“西山先生,老朽吃坏肚子,劳您受累了。”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无妨,适才顶班半个时辰,倒也有趣的紧。” 老翁道:“今日归来的先生不多,明日能回来一多半,后日应该能开学了。” 中年男子想起贾琏走到大门外,转身抬头看一眼大门匾额的事情,没着急入内,而是走到大门口的台阶前的空地上,抬头看着青云书院正中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天下为公”。 这四个大字太祖手书,就字而言只能算一般,因为当时太祖没有留下楹联,后来也没人敢补上,即便是太上皇也没敢弄个对子补上两边,干脆就空着。 晚间去给贾母请安,刚到门口呢,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 “你们说,东跨院的琏二爷,能考进青云书院么?” “都说琏二爷开了窍,如今好好读书了,再怎么说,时日也短了些。” “成不成的跟你们有啥关系?李嬷嬷的嘴才消的肿,主子的事你们也敢大声嚷嚷?” 贾琏背着手,不紧不慢的继续往里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倒是门后廊下的几个妇人,看见贾琏进来,当时就吓的就跟被逮住的鹌鹑,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这几位都是贾母身边的老人了,平时没啥事情,就爱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贾琏要根她们较劲,真叫没了身份。这些下人也挺意外的,这个琏二爷以前走哪都是身边带着长随,动静不小,如今在荣禧堂内走动,身边一个人都不带。 顺着一步一景的小径往里走,头前来了一对小夫妻,正是贾珠和李纨。 见此二人,贾琏侧身让路,抱手致意:“珠大哥好,大嫂好。” 啊……,贾珠有点没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才赶紧抱手回应,李纨也是恻身回一个福。 平时关系很一般,这会也没多废话,贾珠找个借口:“琏哥儿是来问安的吧,我这还有课业,回去还得补上,就不多话了。” 贾琏笑着让他们先走,转身时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贾珠和李纨还是嫩了点,丝毫没有王夫人皮厚,更别提什么手段了。伱看看王夫人是怎么玩的,只要搞定贾赦就能搞定贾琏,不怕他闹起来。什么,李嬷嬷和桂香打架?这事情不要提了,不利于团结。 王夫人的心思,贾琏心里是清楚的,贾府这么大的家业,王夫人注定是不会撒手的。这也是配合贾母两条腿走路的战略。一个是贾珠,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进学),一个是贾元春,正在待选,就是今年的事情。为此,特意请了人来教宫里的规矩。 原本想的好好的,没曾想四年后贾珠先没了,贾元春在宫里相当长的时间没起色。 谁能想到,元春归省是贾府的巅峰,随后贾府急剧败落呢? 小夫妻俩回到这家的院子,李纨这才低声道:“琏哥儿这些日子好似真的开窍了,往日里最爱玩闹,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这会每日在家中读书练字。听公公讲,赦大爷拿了琏哥儿手书《论语》与婆婆,让拿给王家人看,说是琏哥儿如今学好了。还夸他的字有进步。” “那字我也看了,只能算中平,谈不上写的好。今个儿琏哥儿去青云书院报名,实在是不晓得深浅的举动,怕是二月二开考的日子要丢人了。勋贵子弟,弃武从文,国子监自然是首选,琏哥儿非要去青云书院碰钉子,如之奈何。”贾珠说起这个,很是无奈。 李纨见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问:“怎么,今日在国子监遭人说闲话了?” 贾珠点点头:“都是一些勋贵子弟,靠着祖上余荫才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的同学。也有一些官宦子弟的同学,这事情传的太快了,上午报名,下午都传到国子监了,怕是刻意所为。” “琏哥儿不回去国子监说,只能是青云书院那边走的消息。许是报名时碰上的。”李纨的猜测基本上靠谱了,青云书院本身还真不会如此无聊,是那个上午贾琏遭遇的少年,跟同伴说起这个事情。什么家境贫寒,青云书院的子弟,十个里都未必有一个贫家子弟。 不是说青云书院搞黑箱,主要是这个考试难住了穷人家的孩子。穷人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多数人才都是被贫穷埋没了。再说这个考试,只要是考试,你乡镇中学的学生,能考的过县城中学的学生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考试是个手段,是有方法的。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满京城都知道。如此也好,琏哥儿吃点苦头不是坏事。”贾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暗暗的鄙夷贾琏的。丢的总归是贾府的面子嘛。 贾琏对这些自然是一无所知,没人告诉他,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每日里贾琏安心的在家读书,仗着超强的记忆,贾琏已经把《四书》默写了一遍,其他相关书籍,比如朱熹的《四书集注》,贾琏也抄了一遍。 说到这个《四书集注》,朱熹加了很多私货。贾琏拿科举当做敲门砖,主要是这个时代,你想做官还得让人看的起,就得走科举的路线。至于《新编算经》,贾琏看一遍就丢一边去了,完全没有难度。最多就是高二的水准,有挂的贾琏稍稍看一遍,过去学的知识自己就回来了,很容易就能掌握其中的知识。 剩下的就是考试内容了,首先是经意理解,就是翻译一下课本上的内容,其次是三篇制文,也就是八股文。这东西对贾琏而言有难度,他采取的办法就是买回来一堆文集,先看别人是怎么写的,归纳出格式来,然后来个题海战术。 对着这些佳作,同样的题目,自己每天写三篇。不是不想多写,实在是这写字是需要时间的,大概就是上午一篇,下午一篇,晚上一篇。 每日贾琏除了早起时走半个小时,晚饭后走半个小时,午睡一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读书。贾琏做了个计划,让桂香没过一个时辰,让自己停下,起来活动一炷香。 贾琏的劲头算是把东跨院的人镇住了,很快整个贾府的人也都不敢乱说闲话了。即便是考不上青云书院,回头去国子监读书,贾琏如此好学,万一真的考中了呢?再说了,李嬷嬷的惨状大家可没忘记呢。 贾赦也没贾琏的举动惊到了,每日晨昏定省时,特意还问了几次贾琏读书的情况。贾琏表示读书还算有所收获,就等着青云书院的开考。 二月初一,贾琏暂停了正常的读书计划,早起给贾赦问安时,老东西很意外的来一句:“明日就要入学考试,你不用想要多,便是考不上,国子监那边也能去读书的,春天没考上,秋天还能靠,你年纪还小,不着急。” 真是难得啊,搞的贾琏还以为出现幻听了,正常的节奏不是“小畜生”开头么? “父亲说的在理,有心读书,不在早晚”贾琏也没说什么大话,毕竟还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真要把大话说了,考不上才丢人。 这些日子,贾赦没少听别人说起这个事情,每次都心里带着一点自豪和骄傲对别人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贾琏开窍了,突然想读书了,青云书院自然没有把握,但是试一试没坏处,报名费那点银子,贾府又不缺。要是不敢去尝试,反而落了下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母这边也难得关心了一番道:“这些日子琏哥儿用心读书了,只是在家闭门读书,没个人来指点,怕是读差了。你珠大哥已经进学,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贾琏心说这话你怎么不早说?贾珠不关心,那是利益使然。你个老不死的,早点让他来指点我读书,他敢不来么?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才说。你是怕我考中了,丢贾珠的脸么? 心里腹诽,脸上贾琏却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想的是先自己试一试,春季招生不中,再寻个先生来教,秋季再考。” 一句话说的贾母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她脸上还得维持慈祥的笑容。这小猴子,说话看着挺周全的,怎么听到耳朵里,心里不是味道呢?哦。孙子要读书,要考青云书院,你不知道先安排个先生来教一阵么?说是接到荣禧堂来照顾,你倒是安排啊。 原则上这些贾赦该操心的事情,您贵人忘事,这荣禧堂里那么多闲话,您真就听不到?哦,先生不好找,那么再不济,贾政那边好几个清客有举人功名,安排啊!贾母心里腻歪的时候,贾琏已经告辞走人了。 东跨院这边,贾琏的院子里来了客人,东府的尤氏带着几个丫鬟登门,送来了特意托人买的徽笔徽墨。见到贾琏,尤氏笑着开口:“我也懂这些,你珍大哥说了,挑贵的买。我就按照这个安排了,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 这个事情嘛,贾琏肯定不信是贾珍安排的,他没那个心思。肯定是尤氏想到的,跟贾珍提了一句。毕竟是正经的荣国府袭爵的兄弟,利用价值比较大,笔墨才几个钱? 贾琏认真的谢过,尤氏准备的很充分,应该是请教过别人的,新买的小箱子,装了笔墨,拎着走不重,里面还有瓶子装了水,下面一排还有几个盒子,里面装的点心蜜饯茶叶。 “说是要靠两天,吃住都在里头,就怕琏哥儿吃不惯里面的饭菜。”尤氏还在继续说,她最近没少关注贾琏,得到的都是正面消息,心里很是上心。这东西两府,有一个贾珠,再出一个贾琏的话,东府肯定被比下去了,但怎么说呢,一家人嘛,维持好关系,两家利益上是一致的,将来贾琏当家,提前把关心先做上嘛。 由此可见,尤氏在红楼小说里能善终,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女人是极聪明的,善于明哲保身,她没有害人之心,想的就是自保。有点三国贾诩的意思。 贾琏再三谢过,亲自送到院墙门口,尤氏再三留步,贾琏这才驻足。看着尤氏婀娜的背影,贾琏心里默默的诅咒贾珍不举,坏大事的狗东西,得找机会弄死贾珍才是。 回到东跨院,又来了客人,这次是王夫人,也是送了一些考试需要的东西,还表示这是跟贾珠一样标准弄的。贾琏再次谢过,送走。 回到屋子里,贾琏立刻交代桂香:“二婶送来的考箱,先放一边,回头你把吃的分了,别说是二婶送来的,就说我赏的。”桂香听了很严肃的点点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月二,龙抬头,卯时,贾琏起来了,车马已经备好了,随从长寿拎着书箱,贾琏上了马车,可能是时间太早的缘故,只有桂香带着丫鬟送行。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盏灯笼,马蹄声脆。 第6章 入学考试 青云书院的规模不小,长期在校生的人数约五百,分甲乙丙三个等级。丙级最低,每学期淘汰成绩最差的五十人。 每年春秋两季的招生考试,五六百考生争的就是这五十个入学名额。 京师加上直隶范围内,年龄十五岁以下,方可参加。 要不怎么青云书院难考呢,不单单是一个省,还有京城的百万人口,其中官宦子弟很多,这些人在受教育方面,明显是比其他人资源更多。 公平,不存在的。高考时你一个外地户口跟帝都户口比较,分数上就吃亏了。 书院侧门处,等待入内的人排了一个长龙,贾琏拎着书箱,安静的排队。 穿戴上贾琏就比较特殊,锦袍玉带,狐裘大氅,其他人穿的也不能说都差的很,就是没人像贾琏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富贵的出身。 这样的贾琏不免遭到很多人的注目,好在都在等待排队,没人敢离队围观。 以貌取人固然不妥,但是贾琏穿成这样,倒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前后都保持三尺距离。 贾琏见状也是暗暗好笑,这还没进书院呢,就被人孤立了。勋贵子弟,在这地方是多么的不受待见呢?贾雨村那种读书人,为了重新做官才投靠的贾府,可见贾府为首的四大家,在官场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贾家的 大周朝的官场格局,现在也就是雾里看,贾琏还接触不到,只能从细节上窥见一些端倪,勋贵的官场影响力这个事情,在文臣的眼里可谓深恶痛绝了。 队伍慢慢往前,轮到贾琏时,两个青年检查的特别仔细,大氅脱下来仔细看,书箱里的东西被翻的乱糟糟的,也没有给他收拾一下的意思,其中一人语气不善的直接道:“快进去,别挡着门口。”贾琏没着急,盖上书箱后淡淡的问:“不搜身?” 这话的语气可不那么好,事情嘛自然是因为这两位的态度,其他人都是简单的查看就放过,唯独到了贾琏这搞特殊。年轻人嘛,没点脾气还行? 一位青年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另一位赶紧拉着他,笑着对贾琏道:“不搜身,进去吧。” 贾琏这才不紧不慢的披上大氅,拎着书箱入内,找到自己的考场后,入内找到座位,打开书箱先把东西收拾整齐了,这才坐下等候。 这个没有空调的早春清晨,一些考生不停的在跺脚搓手,贾琏倒是不用担心这个,手缩在袖筒里,脚下穿的鹿皮靴,倒也不觉得冷。 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一个考场摆了五十张桌子,分五排,行距在两米左右,间距在一米五前后。考场很大,坐久了还真的会觉得冷。 所有人都很安静,贾琏也只能沉默的等待。 天渐渐的亮了,门口进来三位先生,手里都拿着袋子,为首者站在正前方,看着所有考生道:“宣布一下考场纪律,……。” 贾琏听的很仔细,除了方便之外,这两天都不得离开座位的范围。吃饭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书院提供的饭菜,这个要钱的,贾琏身上带了十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短暂的等待后,老师开始发卷子,上午考经意,三张试卷,午时初刻交卷,下午考制文,三道题,戌时末刻结束。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个考试,比起古代科举里的考试要轻松很多,从贾琏掌握的情况看,太祖对于科举考试的流程进行了调整,并表示科举考试环境要做好,要让考生以最佳姿态考试,这才公平。 所以呢,现在青云书院的考试,应该是在模拟科举考试的环境。 拿到试卷,不着急做题目,而是先把试卷看一遍,然后才动手磨墨,提笔写考号、名字,就是那个牌子上的号码。 考试范围全在四书内,所以,前面两张卷子都是默写,最后一张卷子才是经意。 默写这个很考验考生对四书的掌握程度,四书里随意抽一句,让你默写下面的文字。 这个对于贾琏而言没难度,四书都能默写的贾琏,做这个太轻松了。 唯一有难度的是长时间的写毛笔字,还要用馆阁体,要注意卷面干净。 贾琏脱了大氅,挂在椅背上,话了两个小时,前两张卷子做完了。看看前方讲台边的座钟,时间是上午八点半,也就是还有两个半小时。嗯,上午考试的难度,只能说一般吧。 经意解释,也是有范围的,主要是二程、王安石,朱熹的注解。理学这个东西怎么讲呢?能被重视并做大成为官学显学,根本原因在皇帝那里。太祖皇帝没有选择王阳明的心学,可见出于对皇权的利益。 座钟时间停在上午十点半的时候,贾琏停下了手里的笔。还有半个小时交卷,拿起卷子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问题之后,看看时间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这时候有考生站起交卷。贾琏见状不着急,等着有五个人交卷后,这才举手交卷。 这年月上厕所真是个麻烦事,主要是味道太感人了。据说青云书院的旱厕,由书院学生轮流清理打扫,这个不跟成绩挂钩,也不跟奖惩制度挂钩。书院还有自己的菜地,也由三个等级的学生打理。这大概才是勋贵子弟不愿意来青云书院读书的缘故。 出来的早,等待拍多方便的人还不多,排了一分钟贾琏就到了,对着一排便桶,屏住呼吸,解决了生理问题,小心别尿衣服上,整理好衣衫,边上有水缸,可打水洗手。 午休期间,不得在书院内乱串,所以得回考场,这时候考试结束了,外面空地上搭的棚子里,有人在卖饭菜。还是要排队,等待买饭菜。 饭都是一样的,一个大海碗,面条和米饭二选一。 午饭的价格也非常感人,一两银子一位,想吃点热的,也只能在这里吃了。 很多考生没有来买饭,直接就回考场内,吃点带来的干粮,好在书院提供免费凉白开。想喝点茶,对不起,你得钱买开水。家里有经验的人不会选择喝茶,接下来的考试时间很长,太考验膀胱了。 下午的考试是八股,这是贾琏的弱项,三篇八股文,也叫制文。一种有固定格式的文体。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戴着脚镣跳舞的文体,能给八股文写的团锦簇,那都是神人。 贾琏的水平很一般,无亮点,无错误,无出格,妥妥的三无作品。 这水平去考科举肯定是拿不到好名词的,即便在青云书院,同样如此。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贾琏把心思都在了破题上,这是有讲究的。毕竟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知道文章这种东西一旦需要竞争,在开头上一定要下足工夫。考试的时候,老师改的卷子很多,基本都是先看一个开头,没吸引力的话,基本就丢一边了。 最近半个月,贾琏一直在研究破题,揣摩了上千个开头,所以三篇制文的破题,还是能算的是中上水准。 因为是弱项,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小口的水。这才动笔将草稿上的文字撰写到正式的考卷上。穿越一来一直在强化的馆阁体,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抄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在交卷前几分钟完成了,简单的检查一遍后,老师来收卷子了。 贾琏尽管不是很满意,也只能交卷子了。 这一天的考试,贾琏算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老师一直在盯着他。三个老师轮番盯着他,反正想作弊的话,肯定是被抓现行的。幸好贾琏是凭真本事靠的,盯了一天没收获的老师很是意外,特意看看他的卷面,内容不说,这字真是难以形容。 怎么说呢,伱说好吧,根本谈不上,好字是有灵气的,贾琏的字不像人写的,像是印的。就这字,你还不能说他写的差了,大小一样,中规中矩,这是下过苦功夫的字。 再看贾琏的签名时,老师差点破防了,你写个名字怎么也是这种字体啊? 讲道理,贾琏的书法水准,确实非常的普通,这不是没来得及练么,一点心思都在馆阁体上了,哪有时间去练什么正经的书法。 习惯了硬笔写字的人,写毛笔字的时候会很不适应的,贾琏的底子本来就一般,这不是只能中规中矩么?硬笔字的效率高,但要说玩出文化艺术来,那还得是毛笔字。 可惜,现代社会重视效率,越是科技发达,文化艺术这些东西,就越不具备普适性。嗯,简单的来讲,开开心心的当一个偶像就能挣钱,为何要去吃苦受罪的练演技呢? 但是在这个时代,你能挣钱还真不算什么,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直不高。这个时代的商人,想要做大,就必须比同行更讲诚信,是个商家都把童叟无欺挂在嘴边,名声坏了,生意就做不成了。你想换个地方继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三篇制文写完,贾琏的手腕好像都不属于自己的,晚饭什么的也没胃口了,倒是急需去蹲个大号。到了大号,贾琏才知道,真正的苦难是啥。这种旱厕的蹲坑,习惯了丫鬟伺候蹲马桶的贾琏,简直如同来到地狱。味道什么的就不提了,这一身锦袍稍微不注意,就拖地上的感受,各位看官仔细脑补吧。 上个厕所比潜伏都要小心翼翼,即便如此,离开的时候,贾琏还是不小心把衣角蹭了一下地面,有点洁癖的贾琏顿时浑身膈应。 回到考场内,贾琏累的不想动了,很快发现附近的人把椅子放下去躺着休息,这才发现这椅子下面有机关,扳开后可以放倒成一个靠椅,晚上就在这椅子上睡觉。 稍微读过一些历史小说的贾琏知道,这情况比真实历史上的科举考试要好多了。古代科举那种考棚,连油布也要自己订,不然赶上下雨,你就得再等三年。还有就是卫生,你的自己动手打扫考棚。乡试在秋天还好点,贡试在早春,春寒料峭了解一下。 自己穿越的红楼世界,科举考试进行了诸多人性化的改革,至今还有很多读书人念太祖的好,而不是像朱元璋那样,开了个科举考试时恶待折磨读书人的头。还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朱不待见读书人是可以理解的,贪官都是读书人。 本朝太祖不搞形式主义,他是从制度上下手,搞了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开了个工匠、小吏做官机会的先河。太祖去世后,太上皇登基后 太上皇的做法,被天下的读书人吹捧的快上天了。结果自然是快速坐稳了皇位,嗯,据说太上皇登基那会,很是有些类似烛光斧影、大郎喝药的说法。 靠在躺椅上的贾琏,想到这些事情,忍不住心里哀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了。人啊,私欲很难克制的。着名躺平派老子就在道德经里说了,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太上皇是不是知道,贫富差距带来的危害,即便知道,恐怕当时他坐上皇位后,肯定不会选择为了底层的利益,牺牲个人的利益。他要的是快速坐稳皇位,通过拉拢读书人的方式,很快就达到了目的。 这一夜贾琏睡的很不踏实,没有铺盖,只能裹着大氅穿着衣服睡觉。早晨起来时,骨头都是酸的,那滋味太难受了。打定主意,今天靠算经,速战速决。 上午七点正,开始考试,拿到卷子的贾琏飞快的写名字和考号,刷刷刷的笔就没停过,这是他的强项,青云书院出的算经卷子,除了最后一道函数体,前面的最多是初中水平。 仅用了三个小时,贾琏就做完了四张卷子,举手说话:“老师,我要交卷子。” 老师及诸位考生皆错愕不已,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7章 自取其辱 考试结束,书院的教习们忙着在改卷子的同时,也在聊一些考试中的八卦。 教习甲:“乙三号考场谁监考的?听说抓了个作弊的?” 教习乙:“哪次考试没有心存侥幸之徒?” 教习丙:“这次考生里来了个荣国府的嫡孙诶,考算经那场,半天就交卷子走了。” 教习甲:“可以理解,这次算经的难度,一般的考生都挺难的,何况是他?” 没点名就算个贾府面子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谁。以前不是没有勋贵子弟来青云书院读书,太上皇登基之后,勋贵子弟一茬不如一茬,即便有来考试的都落榜了,或者考中了被淘汰掉。后来干脆形成了一个潜规则,勋贵子弟去国子监读书。 “诶,这份卷子有意思啊,你看啊,经意的成绩不错,就是字太普通,制文一般,勉强及格,算经的成绩可不得了,哎呀,又对了,最后一题,今天是要出神卷了。” 角落里的一个改卷老师突然叫了起来,引起众人注意时,山长李清进来听的正好,随口问:“什么神卷子,我看看。” 拿过卷子的李清看了起来,开始微微皱眉,接着面带微笑,再接着一声叹息,这字和制文,看着太难受了。就这程度,你还不能说他不合格,给个中下是足够的。最后这个分数,经意能给个中上,制文能给个中下,两下合起来就是中平。再看算经的卷子,全对! “这卷子直接给过吧。”李清的态度很明确,另一位教习笑道:“山长说的没错,经意、制文,用点笨办法,总能学的大差不差的,唯独这算经,学不会是真的就是不会。” 考完的贾琏有一种浑身脱力之感,逃离了考场,外面有下人长寿在等着,回到家中先见了贾赦和贾母。大概是贾琏的样子略显憔悴,贾赦和贾母都关心了几句。重点是关心一下考试是否顺利,贾琏表示考的一般,这次参加考试的主要目的,还是重在体验。 这本是自谦的话,很快贾府里就流传开了,琏二爷考砸了! 回家洗澡直接睡觉。身体上的疲倦是一回事,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累人的。 什么感觉呢?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上大学春节放假回家,春运挤火车下车之后的感觉。 就在一种环境下,你没有任何选择。穿越之后的贾琏,在家里上个厕所都有丫鬟端来马桶,马桶还是熏香的,伱说去青云书院呆了一天半,尤其是那个旱厕的滋味,太酸爽了。 早晨醒来的贾琏头一回产生一个念头,要是不能走读的话,干脆就去国子监读书好了。青云书院那个地方是要住校的,不是说贾琏忍受不了那种环境,而是没必要对吧? 想着贾琏不禁坐床上苦笑,人啊,太矫情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贾府的一切固然很舒服,但那不远的未来的败亡,不解决肯定是不行的。 想着这些,贾琏起身了,丫鬟来伺候穿戴时,贾琏表示要自己穿,并很耐心的解释,将来要住校的,免得丫鬟桂香心生不安,坏了气氛。 先去问安,晨昏定省这一条是必须坚持的,要立人设嘛。 回来没着急吃早餐,而是先换了紧身的衣服,在院子里热身后,空地上锻炼。 贾府有家传的武艺,贾琏没学过,想锻炼只能打在现代社会学的太极拳。 没打算练出一身杀敌的本领,本意就是锻炼身体,没有一个好身体不行,贾珠可不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么?贾琏没有否定中医的意思,只不过中医在红楼世界里的表现可不怎么样。不然贾珠怎么就没了呢?要知道这可是荣国府,请个御医不算太难。 一个小时的锻炼结束,桂香这边赶紧过来伺候,梳洗擦拭,让人端来早饭候着。 一边伺候,桂香一边汇报荣国府内的情报,嘴上不带停的。 “二爷,今个儿荣禧堂那边又在传,说您去青云书院考试乃自取其辱。” 听到“自取其辱”这个说法,贾琏怀疑这话不是贾政说的,就是贾珠夫妇说的。没读过书的人,肯定会说把脸丢外面去了,还是自个送上门的。 端着碗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吃着面条,口中淡淡的文不对题:“这面条不错,有蒜么?” 桂香是懂贾琏的,所以立刻停止了絮叨,贾琏得意安静的吃面。 吃完了放下碗,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拭一番,起身道:“出去走走。” 晚上贾珠从国子监回来时,给贾母问安的时候,贾母也说起贾琏考试的事情。 贾珠听了不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随口道:“国子监里头也传开了,说是昨日琏二弟考 贾母一听这个,脸上有点不自然了,疑问道:“这是不会的太多么?” 贾珠理所当然的回答:“应该是不会的太多了,算经是四张卷子,上午下午各两章。” 完全没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题目太过简单了? 贾母听了不禁叹息道:“琏儿向学的心思是好的,回头见了他大伙说话都注意点。” 有了贾珠的证实,贾琏考砸了的事情算是定性了。贾琏浑然不觉,依旧按时来给贾母问安,见面时贾母也不提考试的事情,就是说一些读书是要紧,身体更要紧之类的闲话。 感觉到气氛比较诡异的贾琏没多留,告辞回去了。 贾琏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别人怎么想他是不管的,晚上继续读书抄书。四书是能默写了,但是相关的文集还不行,比如《四书集注》这一类的书,贾琏也要默写一遍的。字数多也不要紧,就当是练字了。说到练字,贾琏还买了一些字帖回来,每天晚上练一个时辰的。 贾府里的风言风语,贾琏完全听不到一样,次日去给贾母请安时,意外的贾政也在。今日贾政休沐,早起来见贾母时,贾母又问起贾琏考试的事情。 贾政听了很是不悦的摇头道:“别提了,昨日晚归,问安时母亲已经睡下,儿子便没来得及说。昨日在衙门里头,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仿佛勋贵子弟去考青云书院如同犯了天条一般,考的好也罢了,考砸了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自讨没趣。” 贾母听了很是吃惊道:“怎么,衙门里也议论这个?” 贾政点点头:“说起来也怪勋贵子弟这些年不争气,读书就没个成器的。珠儿在国子监里最清楚不过了,好些子弟根本不把教习放在眼里。衙门里多数是读书人,自然是看不惯的。” 贾政其实是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本朝太祖以武立国,勋贵势力庞大,太上皇登基那会,借助武勋的地方也很多,后来论功行赏,很是助长了武勋的气焰。后来因为夺嫡之争,闹出一场风波,太上皇出手打压一批武勋,文臣的气焰逐渐上来,跟武勋能拼个旗鼓相当。 太上皇当政四十年,尤其是夺嫡之变后,着力打压武勋集团,文武之争渐渐的朝着文臣有利的局面发展。文臣们最乐见的事情就是武勋子弟混吃等死,像贾政这种,本来是读书的苗子,结果太上皇出手,直接给荫了个官儿,断了贾政走科举正途的路子。 还有就是贾敬,也是在太上皇当政期间回家的做的道士,最初他真不想当官么? 涉及到文武之争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性质就变了。太上皇是乐于见到文臣做大的,原因嘛,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皇位。 贾琏进来时,两人正好聊了一个段落,见到贾琏,贾政也自然的闭嘴不谈。反倒是等他见礼问安之后才关心了一句:“琏儿最近专心读书是好事,外间的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如果不是自觉考的还行,贾琏不会对他这话有任何感想。经历过网络时代人性恶的一面无限放大的时代,贾琏对于这种安慰人的话自然是当做放屁的。你说的轻巧,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心里如此想,脸上贾琏却是依旧淡定的表示:“回二叔,琏读书的心不会动摇,不管再大的困难,也会坚持下去。” 贾政听了满脸欣慰道:“如此甚好!” 贾琏没在意他的鼓励,这位二叔怎么说呢?书呆子,废物一个! 一个人一旦被规则束缚住了,不去想在规则内怎么闪转腾挪,利用规则创造有利的发展条件,依旧是教条的去遵守规则,这个人基本就没啥太大的出息了。 “明日放榜,侄儿先回去休息了。”贾琏告辞走人,留下贾母和贾政在那。 回到东跨院,这边贾赦让人把贾琏叫去说话,见面时贾赦一脸的阴沉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某的脸都丢进了。”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在外面被人羞辱了。按照正常的节奏,接下来是要挨打的,贾琏自然是不肯就范,淡淡道:“明日放榜,父亲要发作,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 贾赦一听这话面露狐疑道:“你这小畜生,怎么滴,还想糊弄过去。你且等着,这顿打先记下,明日放榜要是没考中,两顿做一顿打。” 贾琏多一秒都不想面对这个老东西,直接告辞退下。说起来,贾赦还不如贾政呢,贾政还是本着鼓励贾琏不放弃的心思,才说的那些话。贾赦只考虑自己在面前丢了面子,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表现。 回到所住院子的一刻,贾琏脸上的淡定消失了,换了一张阴沉的脸,心里默默的记下这笔账,等将来有了自保的能力,头一件事情就是弄死贾赦,哪怕需要丁忧守丧,影响仕途也在所不惜。这老东西多活一天,定时炸弹就随时会爆。 这是个讲纲常的时代,一顶不孝的帽子,能把人压死。 早起,贾琏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五点左右起来,梳洗之后去问安,回来是差不多六点,先换衣服锻炼一番,七点左右吃早饭,八点左右出门去青云书院看榜。 考试的时候,有马车接送,看榜的时候,因为不被看好,长寿去要马车时,东跨院管事那边说贾赦要等着出门用车,让长寿去荣禧堂那边找周瑞。长寿怕贾琏等急了,先回来汇报。 贾琏听了脸上没表情,心里继续记账。东跨院的管事没胆子拦着,肯定是贾赦的意思。 “行了,反正也不远,走着去就好,正好消消食。”贾琏脸上依旧不当一回事,都记在心里,将来一起算账。 桂香道:“二爷不妨骑马去,选一匹温顺的马,叫个家将牵着走不碍事。” 贾琏道:“算了。”说着起身出门,安步当车,走角门出了东跨院,不紧不慢的往青云书院走去。新长随长寿赶紧跟着,还带了两个小厮。上次一批人被撵走后,贾琏身边的人居然没有配齐,谁在其中动的手脚,贾琏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人嘛,你春风得意的时候,身边都是好人,你处境艰难的时候,身边都是陌生人。 青云书院的大门前,这会还没放榜呢,却已经挤了几百号人等着。 贾琏见这阵势,干脆就不着急过去了,耐心的等着。 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贾琏很安静的带着,就是有不长眼的人要来搞事情。 这不,那一日报名时见到的少年,身边还有四五个少年一道出现,看见贾琏后那少年便上前来,满脸轻蔑的开嘲讽:“哟,这不是提前半天交卷的琏二爷么?” 贾琏心说我连是叫啥都不知道,你哪来的敌意呢?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挑衅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不等贾琏说话呢,长寿不干了,撸起袖子怒骂:“哪来的小畜生,找打么?” 对面六个少年露出明显的不忿,齐齐上前,声势惊人,长寿也是个色厉内荏的,竟吓的后退两步,差点撞贾琏身上。 贾琏抬手把长寿拂开,淡淡的看着对面几个少年道:“大家素味平生,无冤无仇,要闹事,贾琏不敢丢了祖上的荣光,自然是全都接下。只是各位想过没有,闹起来,我最多就是换个地方读书,各位的大好前程,怕是要毁之一旦。” 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同小可!对面几个人面露难色! 第8章 轻松碾压 道理很简单,贾琏的身份大家都懂,无非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勋贵子弟来青云书院入学考试,就是单纯的觉得他配不上。 年轻热血不假,但是这些年轻人想到了家里人的殷切希望时,内心立刻要权衡利弊了。 这就好比你有机会考进重点中学读高中,因为场外因素自己作死,失去了这个机会。 青云书院为直隶 即便是对面主动挑衅的少年,也是有京师大儒推荐来考青云书院的,可见家里也是有背景的。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能是愣头青么?贾琏心里很清楚,这厮不过是来出风投的,矛头对准武勋子弟,这是文臣的一贯正确。 如果成功打压了贾琏,这厮自然是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没进书院就扬名立万了。进了书院,那就已经隐约是新生的领袖。 赔本的买卖没人愿意做,这厮听懂了贾琏的意思,主动伸手拦住同伴,口中义正词严道;“各位,不必为在下的私人恩怨,耽误了前程。”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这话立刻把贾琏给气着了,当即抬手指着这厮道:“你我初见与报名考试时,连个姓名都没交换,之前你我哪来的私人恩怨?嗯,现在倒是有私人恩怨了,还是伱主动挑衅导致的。” 一句话把问题说清楚之后,贾琏对着其他几个少年道:“大家素昧平生,如某没能压住火气,与各位发生冲突,大家必然进不了青云书院,损失算谁的?大家都是热血少年,本都有大好前程,一时意气就此断送,缘何如此?告诫各位,擦亮眼睛,莫要给人当枪使。” 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有脑子的人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对面六个人中,有四个人都拿眼睛看挑事的那厮。道理很简单,贾琏都不知道他叫啥,怎么会有矛盾。即便是报名时为费用叫屈了,觉得不公平,那也是人之常情吧?换成自己呢?这不是人家也没闹起来么?问一句都不行了么?就因为他是勋贵子弟? 进了青云书院正门,迎面就是一块大屏风,上书:有教无类。 这四个大字,能是摆设么?怎么,勋贵子弟就没资格来读书么? 贾琏的声音很大,咬字清晰,条理分明,三两句就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围观的考生们再看挑事的那厮时,眼神都不对了。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贾琏也能猜个大概,这里没几个傻子,事情也不难想清楚。 挑事的那厮脸上瞬间涨红,正欲辩解时,贾琏不给他机会,指着大门道:“张榜了!” 所有人瞬间注意力被转移,呼啦一下奔向榜下。留下的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仇家,现在不知道名字不要紧,只要进了书院,有的是办法玩死他。你个小十三四岁的少年,想跟一个在体制内厮混了几十年的老板凳斗?讲笑话呢?分分钟与无形之中玩死你。 贾琏没注意到的是,此刻书院的老门房,手里端着紫砂茶壶,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 人太多了,贾琏没往前挤,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随从长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递过来一个暖婆子,贾琏面无表情的摇头,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这家伙不能继续留在跟前了,说是狗仗人势,狗是敢咬人的,拿他跟狗比是侮辱狗。 “有我,我考上了。” “恭喜恭喜!” 现场一阵喧闹,考上的人自然是兴奋无比,毕竟青云书院的学生,只要坚持三年下来没被淘汰的,即便没能考中功名,别人最多说你时运不济,没人说你本事不行。更何况,青云书院有一个记录,只要坚持三年读下来的,最差的也是个秀才的功名。 开心的人很少,毕竟只录取五十个,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失落的走开了。 贾琏一直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人间的悲喜大戏,利益攸关的时候,这些少年人脸上的表情最为真实,考上的喜上眉梢,落选的无比失落。这个科举决定一切是时代,任何一次机会对于读书人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这些满怀希望的少年,遭遇了人生 他们不知道的是,人生很短,但有很长,毕竟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遭遇的都是挫折。除非你投胎技术过硬,这种比较公平的场合受到了挫折,家里能用别的手段来补上。 榜下的人渐渐的少了,贾琏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迎面走来之前挑衅的那厮,两人对视时,对方心虚的躲开了眼神。这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人了,其他四个人走开了。 贾琏淡淡的笑了笑,还没发力呢,他就怂了。 交错而过,贾琏没去关心这个失败者。这一辈子贾琏要完成的对贾府的救赎,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角色身上。这仅仅是个开始,将来随着时间推移,这家伙只能站在远远的后面,感慨一声:望尘莫及。 站在榜下抬眼一看,贾琏笑了笑,二十五名,不上不下,挺好的。 身边的长寿识字,看到贾琏的名字顿时激动的喊了起来:“二爷考上了!” 贾琏淡淡的撇他一眼,长寿顿时闭嘴,憋的一脸涨红。身后的两个小厮都是好眼色的,见状立刻挤在心里。长随这位子,长寿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走吧,三天后来入学。”贾琏转身就走,脸上不喜不忧,宠辱不惊。 真不是贾琏想扮高冷,不愿意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实在是他这个身份,在青云书院里注定属于另类,短时间内想搞好关系是很难的,就得等时间慢慢改变了。 一个叫小安的小厮很是机灵,立刻对贾琏道:“二爷慢慢走,小的先走一步,回去报喜。” 说完撒丫子就跑,气的另外一个叫小顺的小厮顿足不已。长寿这会心里忐忑,不敢张嘴。 贾琏安步当车,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回走,也没拦着小安回去讨喜钱,一个青云书院的名额罢了,这才是个开头而已。说实话,即便是没考中,贾琏也真的不是很在乎。换个地方读书,贾琏自带外挂,科举上信心一点都不差。 一些失落的考生还在榜下徘徊,听到贾琏考中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一个好逸恶劳的勋贵子弟都能考中呢。不会有黑幕吧?这青云书院素来公平,想来是没问题的,人家的学问肯定不差。 总是有人会搞事情的,之前那个搞事的少年就走到门房处,冲门房老者抱手道:“老者,学生敢问一句,能不能看看贾琏的卷子。” 不等门房作答,屏风后转出一个李清,听到此言便上前淡淡道:“新生进学堂 “回先生,学生正是郭松,家父……。” 李清抬手打断郭松的话,语气严肃道:“青云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是来比家世攀关系的。比家世,你能比的过贾琏?贾王史薛,贾家为首,举国都算的上的家世。” 一番话把郭松说的面红耳赤,就差没点明他耍小聪明,搞歪门邪道了。 郭松羞愤而去,李清站原地看着他,嘴角露出冷笑。心里记下了这位,心术不正,好在年龄不大,还有改正的机会。别违反书院的规矩,被抓三次,自动退学吧。 文武之争的本质是皇权时代的产物,讲究的是一个斗而不破。大家在既定的规则下竞争,为的是扩大自身阵营的生存空间。青云书院作为一个教育机构,高举的是公平公正有教无类的大旗。这是青云书院的立身根本,不能坏了招牌。 郭松那点小心思,落到李清的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水平。郭松的父亲郭毅,吏部右侍郎,李清自然是知道的,不然郭松是怎么拿到推荐的,是怎么免报名费的。 李清是当今登基后被御史弹劾,虽没有明确证据,他也没赖在位置上,而是先隐退了。不是不想做官了,放弃政治抱负了。实在是太上皇清醒之后,朝堂上变得越发的波诡云谲,在今上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大局不明之下,李清觉得还是先继续观望为好。 在朝廷里当官的都知道,除了以地域为派系的势力之外,还有一个青云书院系,这个书院派系的构成很特殊,他是以在书院读过书为基础的。外地人在京为官,子弟也是能考进来的。这样一来,青云系就是个很特殊的势力。 有这个特殊势力的存在,李清这个曾经的青云系领袖,重新出山就不是难事。就算皇帝忘记他了,也有的是官员提醒皇帝,青云书院还有个大佬在那教书育人。 书院录取每个学生,都是会做背景调查的,贾琏的背景调查做的还特别扎实。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单单这个身份,只要成绩合格,就得给他录取进来。郭松跟贾琏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贾家现在看似不如以前了,但是本朝不过三代,贾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尤其是在京师更是关系网庞大。 真当一门双公是大白菜么?有的事情可以做,但你不能说。 尤其是这种对外的公开场所!你可以用阴招排挤勋贵子弟,但不能让人抓到证据。 真当能跟文臣斗个半斤八两的武勋集团是摆设? 一旦被人抓住痛脚,死咬着不放,青云书院没准招牌就砸了。 信誉这个东西,一旦丢了,想找回可就太难了。 小安跑的飞快,刚到东跨院门口,气都没顺过来便大声喊了起来:“二爷考上了,二爷考上了。”然后直奔着正屋就去了,这一路可谓脚下生风。 贾赦刚起来,正在梳洗呢,听到外面的喊声,满嘴的漱口水没控制好,嗯的一下咽下了。 啊呸,呸呸呸,吐了好几口,贾赦才作罢,伸手接过丫鬟手里的热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匆忙的转身问前来前来报信的管事:“琏哥儿考上青云书院了?” “考上了,他身边的小厮小安回来报信,说是琏二爷考了个二十五名,不高不低。都是老爷平时教导的好,二爷也争气。”管事的说话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心里却是在暗暗的叫苦。马车的事情,贾琏不能报复贾赦,对自己一个管事的下毒手,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教导?教导个屁!贾赦心里非常明白,贾琏能考入青云书院,跟自己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沾光,青云书院啊,那可是直隶 这就跟儿子进了重点高中一样,别看现在没考上好大学,但是进好大学的机会大大的提高了,过本科线的机会达到了五成,专科线能九成九,除非自己作死才会连专科都不中。 贾赦听的清楚,出来见了小安,仔细的询问之后,确定贾琏考上了,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下午出门吹牛的本钱有了,之前丢的面子找回来了,昨日说要打贾琏一顿的话,早就忘到脑后,似乎根本没发生一样。 嗯,先去给老太太报喜,再看看老二夫妇的脸色是如何难看的。 贾母早起之后,眼皮一直跳,忍不住跟前来请安的王氏和李纨说了两句。 贾母其实很不喜欢王氏,但不放心她偏心老二,更不妨碍她跟王氏合谋,把王氏搞出来的衔玉而生的新闻当真的去讲。目的嘛,自然是要哄抬贾府的所谓气运。回头元春在宫里,因为贾家多为的气运,没准成为一个不小的助力。 听说老太太眼皮跳,王夫人心里想的是这老不死的会不会有啥事情牵累贾府? 正在跟着王夫人学管家,即将接过贾府后院管家权利的李纨,嘴上立刻吐出甜言蜜语:“老祖宗的福气冠绝京师,偶尔眼皮跳一准是贾府好事临门的吉兆。” 正说着呢,贾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来了。 第9章 考中,余波 “琏哥儿考上了!”贾赦在这荣禧堂里头,难得有大声说话的机会,此刻意气飞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进士了。 “哦,此话当真!”贾母的表情立刻就变了,脸上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喜上眉梢,下意识的想起刚才李纨的话。 贾赦扫一样,见王夫人和李纨都在,顿时下巴又抬高了一寸,忍不住的大声道:“这还能作假不成?”这话是带着刀子的,主要是贾宝玉的衔玉而生,太考验人的常识了。 “不会是传错话了吧?”王夫人心有不甘的想确定一下,李纨在一旁听着白眼暗暗的翻。这婆婆的脑子真是太特别了,说这话不是奔着挑事来的么? 贾赦听了果然一脸的不悦,自打贾珠中了秀才,这王夫人的眼里就没了贾赦,仿佛二房才是荣国公爵位的继承人,仿佛这荣国府的家当,今后都归二房继承了。 见气氛不对,贾母果断的转移话题:“让报信的进来说话!” 在贾赦那边没讨到赏钱的小安,此刻在外面等着呢。心里还在暗自腹诽,老爷真抠门。 丫鬟出来传信,小安一溜烟的进来了,进门就磕头请安,贾母让他起来说话。 “回老祖宗的话,二爷确实榜上有名。奴婢看的真真的,二爷让奴婢先行一步报信。” “好,赏他。”贾母顿时放心了,身边丫鬟拿了一吊钱给了小安。 得了赏钱的小安这才满意的告退。 贾赦在一旁看着给贾母端茶的丫鬟春香,顿时动了歪念头,狠狠的拍了一句贾母的马屁:“那小畜生还算是争气,对得上母亲对他的殷殷教导。儿子这里想提琏哥儿讨个赏。” 贾母听了顿时大悦道:“好好,琏哥儿争气,是该赏他。” “琏哥儿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桂香,怕是伺候不过来,老祖宗不如把春香也赏他吧。”贾赦开口要好处,贾母听了微微皱眉,春香听着心里一抖,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 贾赦都快四十的人了,春香去了贾琏那,贾赦这色狼还能放过她?就东跨院那边,小妾通房七八个,贾赦就一个人,春香过去了运气好点,一年的宠爱,运气不好,三两个月的时间,贾赦又能带新人进门。春香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受宠时抬个姨娘。 贾母自然知道贾赦是个啥意思,提贾琏要的?你糊弄鬼呢。 “这事情,回头问问琏哥儿想要点啥,别赏下去的是他不喜欢的。对了,琏哥儿怎么还没回来,这么一会了。”贾母岔开话题,这大儿子真是不争气,一点心思全在裤裆下。 贾赦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坏了,昨日怒火之下,让管事的别给贾琏用车。这要是那小畜生告状,自己不是要吃排头?嗯,还是先把春香要到手再说别的。 贾赦的心思刚转完,准备继续纠缠贾母要丫鬟春香,丝毫没在乎人家小姑娘这会表情僵硬,就差眼泪下来的。 王夫人见贾母面色不虞,开口转移话题:“昨个儿收到金陵二兄来信,琏哥儿的婚事应下了。如今大兄在京为官,二兄的意思把熙凤送到京师待嫁,先把三媒六证走完,再定吉时。” 贾赦一听这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婚事要他出钱肯定是不乐意的,现在贾母和王夫人把事情包办了,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贾母立刻就这个话题展开来说,王子腾在京为节度使,颇得当今皇帝的信任。这个信任的基础是贾家留下的武官资源向王子腾集中带来的,王子腾自身也紧跟当今皇帝,平步青云。 俩女的就贾琏婚事问题进行了热烈探讨,找谁做媒人,找哪个道士算吉时良辰。 一家伙讨论了半个小时才停下,贾赦在一旁瞅着春香留口水,忍不住又开口道:“母亲,春香……。”贾母听了很是无语的看着他,身边的丫鬟但凡有个出息点的,他就盯上了。 贾母正在想着如何给他堵回去时,门口一阵喧闹,有婆子欢天喜地的进来:“老祖宗,琏哥儿来了。”贾母一听正好,站起往前走三步,正好贾琏进来,看见贾母站着的,赶紧跪下磕头:“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贾母这会看贾琏怎么看怎么顺眼,双手虚扶:“起来,赶紧起来。” 王夫人见状,悄悄的给身边的周氏使眼色,周氏悄悄走开。 贾琏这边站起,贾母便迫不及待的表示:“老身打听过了,那青云书院出名的难考,说什么三年青云,秀才起步。如今琏哥儿进了青云书院,给贾家争光了,可要好好赏你。说吧,想要点啥,老身都答应你。” 贾琏没想到贾母如此郑重,这也太大张旗鼓了一点吧?于是便笑道:“赏不赏的便罢了,不过是考进一家书院而已。回头正经的科场得中,再向祖母讨赏不迟。眼下着急要好处,将来要是没考中,传出去怕是被别人笑话。” 贾母听了脸上笑意不断,强作严肃状:“我看谁敢胡乱嚼舌根。”这话是对贾琏说的,眼睛确实对着王夫人和李纨去的。这老太太的后院斗争的经验极为丰富,有点机会就要打压媳妇王夫人的嚣张气焰。 这时候一阵中气十足啼哭声传来,周氏进来,身边李嬷嬷抱着宝玉进来。 “哎哟喂,老祖宗,宝玉这小祖宗醒了,见不到您就哭就闹。谁都哄不住,我这不赶紧给他带来了。”周氏一阵解释,伱还真别说,贾宝玉被放到贾母身边时,立刻停住了啼哭,大眼睛盯着老太太喊一嗓子:“老祖宗吉祥!”贾母喜欢的赶紧抱起来,口中心肝宝贝的叫。 一家伙贾母的注意力都在宝玉这里了,贾赦见状气的起身拂袖而去,招呼都没打一个。 贾琏倒是笑眯眯的看着祖孙天伦的一幕,心说贾宝玉还真是个富贵命,奈何贾家不争气,最终还是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家道败落了,宝玉出家了,这种人说的难听一点,放在当下的价值观来看,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却不能为家族出力,真就是个古今 贾母一直在暗中观察贾琏,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兴趣盎然的样子。心下暗道,琏哥儿是个性子宽厚的,对待下人也温和。孝悌上头从来没有做差的时候,不像他那个老子,对稍稍有点不如意就闹腾,东跨院围上成了一时笑话,想起就堵心。 殊不知,贾琏此刻的心情是在看戏,一直拿自己当看客。要不是这贾府这皮脱不下来,目前还很好用,贾琏早就找机会自立了。这年月要是被家族撵出来,那是很丢人的事情。不能进祖坟这话,在古人心目中的价值非同寻常。 “媳妇儿,孙媳妇。”贾母看着两代媳妇说话,王夫人和李纨赶紧起身,微微低头听训。 “从今天起,琏哥儿的月例与珠哥儿看齐。琏哥儿不要赏,那是他孝心,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当着没这个事情。再有,琏哥儿身边的人少了,照顾不走,此事老身做主给配齐了。” 贾母拿出一家后院之主的气势,王夫人、李纨、周氏都安静了,刚进来的赵姨娘也在门口站住了,垂手肃立听训。这个时代的纲常就这样,小说里贾母吃饭,王夫人、王熙凤、李纨两代三个媳妇在伺候着。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个时代的女性嫁人后,都这么过来的。 “长者赐,不敢辞,孙儿谢过祖母,琏谢过二婶,大嫂。”贾琏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得嘴上有所表示,啥都不客气一下,指定给人挑理。 一个现代人生活在古代,单单一个礼,就能把你个玩疯掉。 现代人中有的连网络暴力都承受不了,古代人都是当面语言暴力。 贾母继续展示慈祥的一面,拉着贾琏的手,仔细一番端详,让春香拿了块玉佩过来塞给贾琏道:“都说君子如玉,这块玉是当年太上皇赏给你爷爷的,拿着吧。” 贾母的心思很有趣,尽管现在是王夫人掌家,但怎么说呢,哪天贾母不在了,这荣国府的当家人,从法理上来说都是贾赦和贾琏。到时候如何对待二房呢?如果像贾赦那种刻薄的性子,怕是个二房搞不好关系,贾琏的存在对于缓和关系很重要。 做母亲的,太不容易了,即便是慈禧,也会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琏还是接受了,再三谢过之后,贾母又道:“我身边的丫鬟,你有看上的么?” 贾琏听了赶紧抱手道:“祖母,真不用,我那边有贴身丫鬟一个,小丫鬟两个,足够用了。”一句话说的贾母身边的丫鬟们眼神黯淡,贾琏生的极为俊俏,放任何一个时代,靠脸吃点软饭非常的轻松。丫鬟们都是十三到十六岁之间,哪有不爱俏的? 贾母下意识的看看王夫人,心里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事情,这荣禧堂里有流言,说贾琏不喜欢年轻的小丫鬟,倒是对那些妇人很有兴趣。这个是前任贾琏的锅,现任贾琏表示,我现在还小,不考虑这个问题,等成年了,我都要。 仔细一琢磨,贾琏平时来此时,眼神挺正的,所谓跟贾赦的小妾们调笑的事情,也都是捕风捉影没实际证据。 “此事听老身的,身边丫鬟少了,传出去没地让人小瞧了荣国公的嫡孙。”贾母态度很坚决,贾琏只好答应下来。心里暗暗在想,早干啥了?现在上心了。 告辞离开,贾琏回到东跨院自家院子里,桂香带着两个粗使小丫鬟上来道喜,脸上的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如同自己考中一般开心道:“恭喜二爷,我问过了,外间都说青云书院定定难进,一百个人里头,就能出一个进士,七八个举人。” 贾琏也打听过的,青云书院分甲乙丙三个等级,甲级至少是个秀才,人数最少,只有三十几个,三年不中举人,自己滚蛋。乙级则有百人,三年不中秀才,也请离开。丙级人数最多,有二百人,每学期淘汰五十人,余下也是三年不过府试,自己走人。 这个书院特点非常明显了,尖子生,高淘汰,因为考中率高,反过来帮助了招生。 没有真才实学的人,还是别在青云书院受罪了。 就以贾琏而言,如果不是把书都背下来,算经也是满分,单考他的八股,肯定是不过的。 荣禧堂里头,贾母兴高采烈的时候,王夫人心情复杂,早先贾琏不争气,不读书的时候,王夫人的心情是安稳的,突然转性了,还考上了升学率最高的青云书院。充分说明了贾琏读书是有才能的,只是看他想不想读,一旦想读了,短短一个多月的准备,进步巨大。 相比之下,贾珠十四岁进学后,明年的乡试如果不中,贾琏却能考中的话,那二房的一点优势全没了,贾珠这个一贯做哥哥,做榜样的,情何以堪啊。 王夫人的内心戏很丰富,李纨的内心戏更为丰富,不是读书人不知道,青云书院有多难考。当年贾珠甚至都不敢去考,而是选择去了国子监,在那读书有老丈人的照顾。 再看贾琏,才专心读书一个多月,就敢去考青云书院,经意八股就不提了,算经是怎么过的?青云书院最难的从来不是经意八股,而是算经。 昨晚上贾珠把考题带回来了,李纨也看过了,当时就觉得这算经的题目也太难了一点,贾琏也表示很难,尤其是最后一道题,连题目都看不懂。回头要问问贾琏,算经分数多少。 午饭前,贾母身边的春香来了,带来两个丫鬟,年龄都在十岁左右。分别唤作喜儿、水儿。贾琏问询出来谢过春香,这位在红楼梦里是没出场的人物,想来是时间线之前离开了,不是嫁人,就是没了。红楼里那些有名字的丫鬟,现在估摸着也就是五六岁。 且等吧! 第10章 讲规矩 养成是不可能养成的,贾琏觉得太过道德沦丧! 等她们自己长大,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老爷午饭没吃就出门去了,说是要给谁好看。奴婢没听清名字。” 午饭的时候,身边桂香一边伺候,一边汇报院内的大小事情。 也不知道她的情报网是怎么构建的,反正发现贾琏不反感她讲八卦之后,桂香每逢在身边,自动打开汇报的开关。东西两府在这些下人眼里,其实没啥秘密。 偌大的荣国府,光下人就四五百号,下人们肆无忌惮的说主人的八卦,可见这治家水平。 桂香突然来了一句:“这东跨院里的下人,就数二小姐院子里的人最没规矩。” 贾琏一听这话就关心上了,手里的筷子顿了顿道:“接着说,怎么个没规矩。” 现阶段的荣国府内,贾琏这一代人有贾珠、迎春、探春、宝玉,贾环还没出生。 母亲早亡的迎春,在红楼梦里就是个没啥自主意识的悲剧人物。 根源在于迎春是个没人关心的人,即便是小姐,下人也不拿她当一回事。 贾琏觉得在这个没啥亲情的荣国府里,迎春大概是只要付出一些关注,就能收获一份巨大亲情的举动。穿越者是孤单的,亲情对于贾琏而言难能可贵,奈何这荣国府的亲人们,真没哪个是拿亲情当真的人。 贾赦管不好这个家,邢夫人是个没主意的,为避免将来东跨院下人们惹出乱子,贾琏觉得有必要在自己手里把规矩立起来。要立威,就得找合适的对象,嗯,迎春那边正合适。改变贾府要一点一点的来,就从这开始吧。 迎春才八岁,贾赦和邢夫人对她根本不关注,贾琏这个当哥的怎么说呢?有其父必有其子,自私这点上头,贾琏是得到贾赦真传的。 迎春在物质上倒也没有被虐待,只是身边的下人拿她不当一回事。幼年时期没人撑腰,是个人都敢欺负她,长大了自然是性格懦弱。只有沉浸在自己的围棋世界里。 记忆中迎春喜欢下围棋,贾琏出门前,在书架上寻摸了一本棋谱《四子谱》,拿在手里出门,奔着元春的小院子去了。总的找个借口嘛。 至于围棋嘛,怎么说呢,贾琏会下围棋,水平放在业余爱好者中,有个业五的水平。阿法狗横空出世后,人类在计算机面前输的很惨,但是对于围棋的认知也有了长足的提高。 有个亲哥哥撑腰,下人自然不敢怠慢,时间长了,迎春的自信能找回来的。 迎春住的是个小二进的院子,院内树下有个妇人在做女红。看见人来了,起身看一眼,赶紧上前见礼:“奴婢见过二爷。” 贾琏见这妇人三十模样,胸前累赘颇具规模,应该是迎春的乳娘。这妇人在小说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未必是不安分,只是人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性格上是会发生变化的。无论如何,因为赌钱偷了小姐的贵重物品,连累迎春这点,就不能给好脸色。 心里对这个女人有成见,贾琏淡淡的哼了一声:“二妹呢?” “二小姐在闺房里摆弄棋子,奴婢这就去唤她来见二爷。” 这妇人要表现讨好,贾琏却没给她机会,淡淡道:“我自己进去。” 说这话往里走,迎春身边的丫鬟在回廊里打瞌睡,贾琏进来都不知道,乳娘跟在后面,见贾琏表情不悦的顿足看了看丫鬟,心里暗暗叫苦。这祖宗今天怎么来了? 说起贾琏的事情,这东跨院早传开了,往日里不喜欢读书,斗鸡走狗的没个正经。一场落水,生死关头走一遭,醒来开窍了,认真学习一个多月,考进了青云书院,预定一个秀才。这事情怎么说呢?评书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以前下人们看贾琏未必有多尊重,现在的下人们知道,贾琏已经隐隐有成大器的迹象。别的不说,在荣国府里的地位跟往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前一阵子,宝玉的奶娘说怪话,贾琏身边的桂香逮住后厮打,落到贾琏的手里,让桂香扇了十个耳光。说到底,贾琏是正经主子,下面的人自然是怕的,十个耳光算是轻的,没给打一顿撵出荣国府,按都是贾琏仁慈了。 靠窗的暖炕上摆着小桌子,小小年纪的迎春坐在边上盯着棋盘。下过围棋的都知道,这玩意是靠天赋吃饭的,天赋决定上限。围棋是一项由天才决定水平高低的智力运动。 边上还站着一个大一点的丫鬟,正在絮絮叨叨的:“后厨那些贱皮子,多吃两个鸡蛋怎么了?迟早砸了后厨的锅,让她们都吃不成。” 迎春好像聋子一样,对身边丫鬟的絮叨置若罔闻。 贾琏进来时丫鬟看见了,眼睛一惊时,贾琏做个噤声的手势,脚步放轻,走到迎春身后,低头看她摆棋。 沉浸在围棋世界中的迎春浑然不觉,一直到捻起一枚棋子落下后,贾琏见状忍不住开口:“再想想,这个局面正面动手最多五五开,一旦这个局部作战结束,棋盘变小,黑棋想逆转的几率越发的小了。” 啪嗒,棋子失手落在棋盘上,迎春惊觉,回头一看是贾琏时,立刻慌忙的要起来,贾琏见她慌忙的样子,抬手按住道:“莫急,继续看棋。” 迎春人都是懵的,看了一眼贾琏,飞快的低头,继续她的下塌行动,这次丫鬟过来给鞋子床上了,迎春站稳了躬身道福:“见过二哥。” 贾琏苦笑道:“血亲兄妹,如此见外,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关心二妹少了。来,别这么拘束。”贾琏说罢,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迎春的脑门,笑嘻嘻的侧身坐炕上,迎春呆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慢悠悠的拖鞋坐在对面。 贾琏等她坐稳了,捻起一枚黑子轻轻的拍在棋盘上:“你看,正面不好动手,那就迂回,此处碰一个,白棋不好脱先,正面反击,一旦落了后手,黑棋这里有几个先手可以借用一下,转头再回到上方开战,白棋这条龙生机不多也。” 迎春盯着这手棋陷入了沉思之中,贾琏心说这种试应手的招数,水平低了可看不懂。迎春能有所感悟,尽管只有八岁,她的围棋水平怎么也有个业余三四段的样子吧。 迎春再次进入呆滞状态,这一下把身边的丫鬟给急坏了,这二小姐怎么回事,二爷难得来看她,心思怎么还在围棋上?这东西有什么意思? 贾琏面带微笑,悄悄起身,一个眼神镇住要惊动迎春的丫鬟,轻声道:“出来说话。” 两人前后出来,站门口廊下,贾琏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丫鬟先道福,后低声道:“奴唤作司琪。今年九岁。” 小小年纪给人当丫鬟,就这还是个不错的营生,外头多少人想进荣国府,找一个能吃饱肚子的长久职业。别看贾府的主子们那下人不当人看,就这些下人们,还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贾府的主子们觉得给这些下人们一个安稳的环境是恩赐,贾琏作为穿越者,自然不能认同这一观点,但是不妨碍他为了自己活的舒服点,对此不做任何改变。这时候的贾琏,大概是能理解大周太祖这位前辈穿越者了。 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一个人的能力对于改变整个社会而言,实在是太弱小了。即便你是皇帝,也只能在这个社会的基础上,做一些引导,而不是去动大手术来改变。过度激进的改变,带来的后果就是国家动荡。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王安石的变法,初衷是好的,但是过于激进了,最后变法失败,国家的上层结构陷入了无穷不尽的党争之中,做事情的人反倒没有了生存空间。 “今日来此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二妹过的如何。伱是她身边信得过的人,以后这边有点啥事情,记得去跟我讲。你去把其他人都叫来,我说两句话就走。” 司琪现在还是和孩子,一脸惊慌,先踹醒了廊下睡觉的丫鬟,脚下跌跌撞撞的去喊人。迎春这里有五个下人,一个奶娘,两个粗使妇人,两个丫鬟。 院子里五个下人站一排的时候,迎春其实心思没在围棋上,她不过是当时懵圈了,这会冷静下来,悄悄的站在窗边,偷看院子里的一幕。 贾琏见一群下人个个低头肃立,脸上不安,心里有了计较,口中淡淡道:“听说二妹这里的下人平日里不守规矩,我没亲眼看见。真假不论,各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希望各位记住,二妹性子如何不论,怎么说都是荣国公血脉。今天我来过了,便不算不教而诛,将来你们要惹出事端来,别怪我手黑就行。好了,散了吧。” 说完了贾琏转身回到屋内,见到站在窗前的迎春,上前笑着摸摸她脑门,以示亲近道:“以后别总是忍气吞声的,人都是贱皮子,你退一尺,她们就敢进一寸。记住,凡事有二哥呢,别人不管你,二哥管。” 迎春整个人都是醉的,晕乎乎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啥,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墙,免得因为脚软了站不稳。贾琏见她两行泪水下来了,笑了笑,挥挥手:“走了,要读书的。” 贾琏走远了,身影消失在门外,迎春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 司琪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点啥,心里暗想,这不是好事么? 以前的二小姐,身后每个人照应,邢夫人对二小姐基本是当透明的。贾赦这个亲爹也从未关注过迎春,如今琏二爷来了,听说下人不守规矩,特意来打个招呼。今后再荣国府内,谁敢轻视二小姐,不得提防着琏二爷的打击? 奶妈也过来了,怯生生的看看迎春,眼睛里多了一丝畏惧。她怕的不是迎春,而是那个把眼神的关注投送过来的贾琏。 “二爷留下一本书呢,二小姐。”司琪在一旁低声说话,拉回了迎春的注意力。 国子监内,贾珠和几个同学一道,面对同学们的恭喜声,贾珠的心情很复杂。 恭喜什么?大房的贾琏考入青云书院,预定了大半个秀才的名额?你们在恭喜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内心的感受,怎么不说贾琏能不能呆三年呢? 贾珠内心的情绪格外的复杂,当年听说不少比自己优秀的同学没能考入青云书院,便主动放弃了报考。现在想起来,当时要是没退缩,也许自己也能考进去。 眼前这些同学,昨天还在嘲讽荣国府的嫡孙不知深浅,妄想考入 现在呢?呵呵呵! 对面走来几个勋贵子弟,为首的牛存葆冲贾珠抱手道:“珠哥儿,散学了?” 贾珠抱手还礼:“小伯爷,有礼了。” 虽说贾府地位更高一些,但架不住牛存葆是能袭爵的,他爹牛继宗是一等伯。 二房出身的贾珠,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在身份上就差了一点。 “嗨,客气什么,大家是同窗,贾、牛两家世交,晚上一起吃酒,顺便叫上琏哥儿?” 贾珠脸上笑的勉强,四王八公,八公可谓同气连枝,这不对面还站着理国公玄孙柳涛。 贾珠平时跟这些人没啥来往,身边的同学也都不是勋贵子弟。 现在说要请客喝酒,这不是摆明着奔着贾琏去的么? 这不是存心让贾珠难看么? “多谢,心领了。今年秋闺(乡试),我等是要入场的。这不,大家约好了,晚间一道切磋学问。”贾珠看看身边几个同学,这几位也很给同学(金主)面子,纷纷表示,大家约好了一起行动,就不去喝酒作乐了。 为首的牛存葆见贾珠如此,也没有强求,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嘛。 贾府从贾敬、贾赦、贾政这一代人来时,弃武从文,贾珠更是个书呆子,跟这几位在国子监混日子的勋贵子弟,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倒是这个贾琏,以前年纪小,大家没啥来往,今后要多多亲近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爵位继承人的贾琏,天生就是四王八公这个群臣集团的一员。 一个人想背叛自己的阶级和立场,那需要抛弃的东西太多了,这个决心可不好下。 第11章 入学首日 所谓友人聚会切磋文章学问的说法,就仅仅是个说法。 贾珠等一干勋贵子弟走远了,这才抱手对诸位同窗道:“多谢!” 性格内向的贾珠,此刻内心的郁闷在加剧,人跟人不能比,贾政是次子,继承爵位的资格就没了。从小贾珠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读书,光宗耀祖。两年前考中秀才的时候,贾珠可谓意气风发,对比贾琏那个不爱读书的性子,贾珠又足够多的心理优势。 奈何世事无常,转眼之间两年过去了,贾琏突然开始读书了,而且开了个绝佳的头。 青云书院啊,很多人还没开始考就畏惧了,当年贾珠是想考的,奈何贾政和王夫人拦着,反正家有荫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两年前的贾珠,承载着贾府这一代所有荣光,现在有人与贾珠竞争了,且来势汹汹的。 之前私下里议论贾琏的话语,现在都成了笑柄! 贾珠太难受了! 回到家中,贾政未归,贾珠问候过贾母和王夫人后,与李纨一道回自己的院子。 聪慧的李纨知道丈夫的心思,开口劝慰:“夫君学问精进,来年乡试必高中。” 贾珠答非所问:“青云书院每个学期入学者的卷子都会印发售卖,到时候买一份。” 李纨……,这是还没走出来啊,你一个秀才跟一个白身计较什么? 这心性也太柔弱了一些!贾琏知道了会比较通俗的讲,自视甚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李纨心内暗念,乡试之后,次年春闺(会试、贡试),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夫君就是进士了。对于贾珠读书的能力,李纨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十四岁能中秀才嘛,在家里也挺努力的。只是有一个问题,李纨没有仔细想过,贾珠能中秀才,真是他学问出色么? 小夫妻之间的事情,贾琏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的,知道也无所谓。且不说贾珠是个福薄短寿二十岁就没了,今年的乡试可以确定贾珠不中。 有个问题很多人都忽视了,科举考试真的是考才学么?明朝的江南四大才子,去掉凑数的周文斌,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在科举的路上都不顺利。 有了功名是要做官的,要受国家制度的束缚,科举考试也一样,八股文也是受束缚的文体。有个说法,八股就是想看看一个人在有限制的情况下,将自身的能力发挥出来。科举选拔出来的是合适做官的人才。当然这种说法是一家之言,可以肯定的是,明代一来的科举考试,因为考试范围的限制,总体来说是想对公平的。 贾琏出在这个时空,本朝太祖制定的科举规则内,多了一个算经考试,并制定了独特格式。这大概就是前辈穿越者深思熟虑之后,对于这个时代潜移默化的一种手段吧。 这一点,考试的时候贾琏就注意到了,别的考试都是从右往左竖着写,唯独算经的考试,从左往右的横着写。阿拉伯数字,拉丁字母,算式符号,这些东西的引入,极大的方便了计算。可能是太祖在位的时间不够长,又或者是有其他因素,太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改变不多。 在贾琏看来,算经考试留下的影响可谓深远。一个现代人都知道的常识,数学不好的人,往往都没啥逻辑。数学的重要性,对于个体的综合素质造成的影响,生活中大概是感觉不到的,觉得数学应用没啥发挥余地,实际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数学。 只不过太祖在面对质疑的时候,给出的回答是“为官不通数,比为小吏所欺。” 这里的“欺”,应该指的是欺骗,架空之类的。 古代的官员最重要的政务就是收税,收税离不开数学,很多官员都会聘请师爷,一旦师爷与乡绅、胥吏勾结,欺上瞒下,架空一个不通政务的官员很轻松。 二月初五,早早的桂香就起来了,张罗丫鬟们忙碌起来,接着伺候贾琏起来。 管事的也早早来到门口候着,今天是贾琏上学的 看榜时没安排马车的事情,也不知道在琏二爷这里过去没有。管事的颇为忐忑,作为赦老爷的亲信,他并不是不可取代的。真要是贾琏非要弄他,贾赦根本保不住。 上马车之前,看着准备跟上的长寿,贾琏淡淡道:“小顺呢?让他跟着就行,青云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用太多人跟着。”一句话就给长寿打的跌落尘埃,面色如土。 贾琏也不去看他,真不是冷漠,那天长寿往后退,差点撞身上的事情,绝对忘不掉。 至于说给他改正的机会,那不是扯淡么?你一个顶级权贵的狗腿子,护着主人的安危是 说什么要给人改正的机会,说这类话的圣母纯属太闲了,吃撑了。 作为老板,我凭什么给一个没有基本职业道德的人一个改正的机会? 想给贾琏做长随的人多了!家生子的身份本质是家奴! 那天长寿后退时,小安是往前冲的,唯独小顺是站在一边,还伸手挡住了后退的长寿。 小安其实也不错,就是太小聪明了一点。贾琏不喜欢太机灵的长随,举个例子,宝玉身边的茗烟,仗着宝玉的喜欢,惹了事情自己没本事擦屁股。这种人带身边,就是定时炸弹。 小顺面相憨厚,话也不多,干活不偷懒,注意力始终在贾琏身上,这才是合格的长随。 长随嘛,要那么多主观能动性干啥?让伱做事,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做不好,可以慢慢的教,总比那种喜欢自由发挥的要强。今后贾琏是要走仕途的,贴身的长随能力强弱不要紧,少犯错才是最关键的。多年的体制内生涯告诉贾琏一个道理,可以不出挑,但必须少犯错。 决定一个人仕途的往往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背景以及少犯错。 贾琏给自己制定的风格,就四个字“稳如老狗”。只要稳稳当当的,以贾府的人脉背景,贾琏的仕途即便上升的不快,也不会停滞不前。多不敢说,四十岁的时候,能做到一个布政司,贾琏就心满意足了。 少年得志,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少年得志,往往意味着众矢之的,你的一言一行很容易被人放在显微镜下面观察,找你的错处,给你弄下来,才是人类社会常态。 新生开学 学费分三等,一学期五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免费。 新生考试 一通手续走下来,被通知到丙级三班的教室等候,每个人一张桌子,上面有名字。 贾琏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三五成群的凑一起,找到位子后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在这个书院里,从一开始贾琏就注定了是个另类。 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歧视,这书院里甲乙丙级,每个级别三个班,四百五十个学生,贾琏是唯一的勋贵子弟。其他同学也没有主动找贾琏说话的意思,读过书都知道,每个班总会有个别独来独往的学生,区别在于是否显眼。 一个面目俊秀,气质儒雅的中年教习出现在门口,四散的学生们回到位子上,一分钟不到,教室里安静了。 学生们不约而同的冲门口教习鞠躬致意! 教习先鞠躬回礼,这才走上讲台,对着台下的学生道:“鄙人张廷恩,是你们这个班主管教习。开学 张廷恩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后提高声量道:“这里的不公平,是为了将来你们进入科场后与其他人通常考试时能让其他考生感受到不公平。” 台下学生一阵骚动,贾琏也听得有趣,这教习很有意思。不知道其他班级的主管教习,是不是这个风格。 见台下学生骚动,张廷恩也没示意安静,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台下。 这个举动让台下的学生很快安静了下来,继续端坐凝视讲台上的教习。 “你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科举做官,将来做官了,上官讲话时,你们也这么没规矩?” 听到张廷恩这句话的贾琏立刻站起来,再次冲张廷恩鞠躬:“多谢先生教诲!” 其他学生见了,有的懵圈,有的多有所属,有的站起跟着学,最后所有人都站起鞠躬致谢。张廷恩很耐心的等着,大家都站起鞠躬了,他也再次鞠躬回礼:“坐下吧。” 再次开口的张廷恩直接拿起名册晃了晃:“下面点名……。” “李冬……”张廷恩依次点名,学生依次起立,每个学生都会三秒左右记住样子。 “贾琏!” “到!”站起的贾琏起身应答,这次张廷恩没有立刻继续点名,而是笑着开口:“你就是贾琏么,入学考试经意优秀,制文中平,建院一来入学考试算经唯一满分,不知道你的策论水平如何?” 台下一阵轻微的骚动,这次没有过分喧哗了,学生们都看着贾琏,各种情绪都有。 贾琏站着回答:“回先生的话,学生年幼,经事不多,不敢妄谈为国献策。” 台上的张廷恩好像故意在刁难一般,似笑非笑的追问:“按照你的说法,未能入朝为官者,不该谈论国策咯?可是科举乡试会试,都要考策论的。” 贾琏心说这老师怎么回事?脸上却依旧能维持平静,语气不疾不徐的回答:“回先生的话,朝廷的大政方针,私下议论不可避免,但绝对不能以个人对政策的理解,造成政策执行的障碍。朝廷的政策,原则上秉承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不能因为少数人的发生渠道更为顺畅,就能阻挠政策的执行。” 新生都在十三四岁,这个年龄别说跟老师交流了,单单站在对面都会脸红结巴的。 贾琏的表现明显非常的优秀,张廷恩觉得这是出身带来的好处,什么世面都见过,经历过了自然就淡定了。更加令人惊喜的是,这个学生的回答很有条理,问题是突发的,回应也是临时组织的语言。由此可见,此子优秀,不枉山长青眼有加。 同学之中,此刻持幸灾乐祸心里的人有,郭松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判断是老师在故意为难贾琏,谁让你是勋贵子弟呢? 郭松暗想,接下来教习一定会追问“多数人”“少数人”,嘿嘿。 未曾想到的是,张廷恩抬手下压示意:“坐下吧。” 始终一脸平静的贾琏落座,教习要是继续追问,还真不好应对。尤其是多数人,少数人这个说法,贾琏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是现代人的逻辑。 这个时代的庶民和现代社会的公民,政治待遇天壤之别。 贾琏的话,在大家理解看来,就是朝廷政策要照顾的是绝大多数的庶民。 这也太虚伪了吧?你一个勋贵子弟说着话? 但是站在张廷恩的角度看这个回应,心里忍不住暗暗的赞叹,家学渊源啊! 如果不是家里的长辈平时关注朝政,孩子怎么会耳濡目染,说出这种话呢? 看来,很多事情就不能受传闻的影响。 点名结束后,张廷恩指派了本次考生中综合成绩 很多人是想做而不得的。 李冬上任后的 第12章 处置 张贴试卷前,李冬想找贾琏问点细节,没曾想贾琏一眨眼不见了。 班里的新生不少都围过来,想要看看卷子。 李冬张罗几个人帮忙,拎着浆糊桶,一起到公示栏贴了试卷。 经意 新生们围在公示栏下,看着上面贴出的卷子,七嘴八舌的说话。 “张教习说了,青云书院有史以来,新生入学考试 “真看不出来啊,勋贵子弟还有这一手。” “此偏见也,勋贵子弟斗鸡走狗的纨绔是多,但也不都是纨绔,总有几个出彩的。” “武勋子弟就该好好从军,跑文臣堆里凑什么热闹?” “按照你的说辞,这文官领兵的也不少,那也是狗拿耗子咯?” “你什么意思,你站那边的?” “我站道理,怎么,伱瞪眼吓唬谁啊?” 俩新生不知为何就对掐了起来,有个已经在撸袖子了,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动手。李冬这个班长赶紧大声呵止:“都给我退后,干啥呢?一个班的同窗,值当么?” 从厕所回来的贾琏听了一会,忍不住呵呵呵冷笑道:“班长和的一手好稀泥。” 众人瞬间看过来,发现是贾琏在说话,一堆人立刻散了个七七八八。考试那天,贾琏和郭松起的冲突,大家都见到了。这厮可不好惹,跟他闹起来,一起开除。贾琏还可以去国子监读书,其他人可就不好找合适的地方读书了。再说了,辛苦考进来,谁想离开? 李冬被贾琏阴阳怪气的话说的脸上不悦,想反驳又无话可说,毕竟他真的是在和稀泥。 这事情的是非倒是不难分辨的,无非是同学拌嘴,有人拿文武之争来说事挑起争端。 贾琏没有再针对李冬,毕竟不是他挑的事,转头找了找挑事的同学,这货早跑开了。 “大家听好了,我是来读书的,别没事找事。回头给我惹急了,谁都好不了。” 贾琏提高嗓门说了一句,目光环视一圈,没人敢挑衅,这才转头走开。 有的事情,就得提前把话放出来,不然总有不开眼的拿身份恶心你。 从始至终贾琏表现的都非常的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贾琏走了,同学们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远去,有人很不服气的嘀咕:“神气什么?” 李冬不满的扭头看看说话的同窗,淡淡道:“以后当面说。”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一句话把这个同学给砸坑里了。扣了一顶背后说人的帽子。 谁人背后不说人,问题是你别被人知道不是? 张廷恩突然出现,看看现场没事,便道:“李冬,跟我来一下。” 李冬赶紧过去,两人前后到了办公房里,丙级三个班,教习有五个,三个班主管,一个算经教习,一个杂学教习。这会几个教习都在办公房里,看见张廷恩进来,分别致意。 “刚才怎么回事?”张廷恩很直接的问,李冬实话实说,完了补一句:“窃以为,贾琏甚是克制,荣宁二府,一门双公,如此出身却不跋扈,难得。” 勋贵之家多跋扈,这个说法并没有错,四王八公这个老权贵集团,没少出纨绔子弟。 张廷恩面露满意之色,微微颔首道:“嗯,你先回去吧。” 李冬告辞下去,张廷恩略作沉思,起身往山长办公房去。 见了李清,张廷恩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之后笑道:“李冬出身寒门,处理的略显幼稚。” 李清面色阴沉道:“个别学子小小年纪把官场那套带入书院内,此风断不可长。再有类似事件,警告,三次警告还犯,清退。回头我让人出个公告!” 张廷恩道:“山长明见,廷恩受教。” 李清又道:“青云书院成立之初,太祖有八字训,求真务实,经世致用。太祖科举变法时曾言,不通算数何以为政?八股制艺是带着脚镣跳舞,做官亦然。” 有的话李清和张廷恩都没说出来,这四王八公的子弟,可不是好得罪的。来读书不要紧,考试,考中了也不要紧,这里的一切你得能适应,真的适应了也不要紧,变成了自己人了。 和平时期只要有个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文武之间的较量,文臣注定占上风。 皇帝出于平衡的需要,肯定会有所偏向,文臣有的是新人,武勋多世袭。 本朝太上皇期间,多次出手压制武勋,其中一门双公的贾家就是典型代表。贾府出于自身的情况进行了调整,贾赦这一代人转而学文。现阶段四王八公的势力还是非常大,青云书院倒是不怕,具体到某个学生头上,把贾琏给得罪很了,是要出人命的。 “廷恩以为,贾琏倒是个识大体的。”张廷恩为贾琏说了一句话。 “国公府的嫡系继承人,遭人挤兑不过是想着不要闹大,比起京中的多数勋贵子弟,贾琏的做派难能可贵。”李清认同这个判断,张廷恩笑道:“歹竹出好笋!不足为奇!”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京师地面上,勋贵子弟的名声可不算好。 贾琏能做到不仗势欺人,真算是另类。 达成共识后,张廷恩带着一点担忧的语气道:“同僚中不免有人会说,年轻学子不惧权贵,应当鼓励。”李清很大气的一摆手:“歪理,不足为虑。没考进青云书院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不畏权贵。书院庇护学子是本分,但这不是学子主动挑衅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老一代勋贵的名声太差了,太上皇即位初期,京师勋贵横行,欺男霸女,多行不法之事。贾家还算是家里管的严格,到贾赦和贾敬这代当家后,违法乱纪逼死人命都不新鲜了,不然就薛蟠那个案子,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就盖住了呢? 问题是坏就坏在这个盖住了,根源在于贾家、王家看上了薛家的钱,这是个把柄。 李清和张廷恩都是进士出身,都是遭人弹劾后主动请辞,三留三辞之后退隐。 留在青云书院教书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辞职,而是不得已为之,政治抱负还在。 “今上登基五年首次选秀,此举颇有深意。”李清与张廷恩关系不错,这才提醒一句。 “邸报看到了,此次选秀范围确定在勋贵之家。太上皇登基之初,一门双公的贾府为经营节度使,忠义亲王坏了事不就荣国公薨,过了五年,太上皇病倒。”张廷恩表示明白了,皇帝登基之后一直没选秀,突然搞一次选秀,其实是政治信号。 “不错,太上皇在位期间,一直压制旧日勋贵,才有了兴文匽武的格局。今上登基元年西北、东北边事不断,今上有振武之心首当其冲者京营也,王子腾以京营节度使之职出京为九省统制,安的是京营的心,也有拉笼之意,如今又来一次选秀,今上之心昭然。” 李清倒是敢说,好在只有两人,人多的地方这话也没人敢说。 天有二日的格局,掌握京营的勋贵们变得格外重要。调走王子腾,不仅仅是拉拢,还有趁机掺沙子的意思。李清看的清楚,张廷恩同样看的清楚,年初今上调边军一批武将入京营,目的就是分薄京营的兵权。 说到此处的张廷恩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二日当空,恐难善了。” 李清听到这话,狠狠的瞪他一眼,语带凌厉:“慎言!” 张廷恩收起笑容,抱手道:“山长,走了。” 看着张廷恩离开的背影,李清的表情不变,眼神有点复杂。 太上皇三十五年,六龙夺嫡,今上行四,原本是最不被看好了。李清是最传统的嫡长即位的观点,奈何天意弄人,他的主张对象坏了事,李清被弹劾下野。张廷恩则是为今上背锅,登基后的今上要弄钱,张廷恩主张改一口通商为五口通商,这算是个试探,弹劾张廷恩的奏章堆了三尺高,无奈只能先下野,躲避一下风头。 听了张廷恩今天看似无意的一番话,李清把贾琏的事情串在一起之后,得出一个准确性很高的猜测,张廷恩年内怕是要其父,毕竟是提今上背锅的人啊。 太祖时期开海,五口通商,到了太上皇时期,嫌不好拿捏局面,改成一口通商。 太上皇登基后,前二十年文治武功都有不错的成绩,随后开始进入享乐阶段。大兴土木修园林,五下江南,耗费无数。修园子的钱从哪来?户部那边没少跟太上皇较劲,有人给太上皇出了个主意,改一口通商,一番上下其手后,广州那边每年能给内库送一千万两,户部那份倒是没变化,比以前少了。倒霉的是外商,进货价比以前高了五成。 解决了享乐所需的银子问题,却滋生了诸多弊端,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贪腐。吏部那边,广州的官员成为了香饽饽,极为抢手。据说一个巡抚要二百万两的上下疏通,才有机会做那个位子。赶上五龙夺嫡,下面的官员各自押宝,太上皇后期朝堂上各种乱斗。 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吏治败坏,爆发数次贪腐大案窝案,今上登基后连续三年,自然灾害频发,各种流言蜚语倒不是大问题,面临最严峻的问题就是没钱。 既然没钱了,那就想法子搞钱。所以,今上登基至今,折腾了好几次,效果不明显不说,反对的意见还很大。 贾琏没来得及走就被李冬叫住,贾琏不是个喜欢惹事的性格,同时也觉得之前一系列的挑衅,背后必然有其原因,没有看起来年轻人冲动那么简单。 不管根源是啥,贾琏都不打算给后来者继续挑衅的胆子。所以他做好了充分准备,这次可以用话语压住对方,下一次就别客气了,直接上手就对了。摆出一副拉着对方一起死的姿态,反而能带来震慑效果。 “班长,有事?”贾琏的表情不善,眼神清冷。 李冬心头一凉,这眼神令人很不舒服,还是抱手解释:“事情张教习知道了,在下如实禀报。”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别误会,我没有添油加醋。这态度颇为坦荡,老板凳贾琏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之前的郭松之流的挑衅在贾琏看来,都是小孩子的手段,太幼稚了。 “教习没有说啥?”贾琏收起冷眼,与人为善嘛。 眼神一换,李冬舒服多了,心里暗暗称奇,看年龄贾琏还小一岁,这眼神如此凌厉。 “教习没说什么,只是问清楚。”李冬当然要解释清楚,他可不是郭松,惹不起这位。 贾琏点点头表示知道,没有说啥,李冬见状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贾琏不拉着脸的时候,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这不是前身能比的,毕竟是体制内的老板凳。 “对了,我问过书院,下发的课本书店里都有卖的,走读生讲义试卷另外收费。” 贾琏听了一阵无语,这走读生犯法了?什么都要加钱! 见贾琏没有拒人千里之外,李冬壮胆道:“入学考试的算经题,最后一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么?”这话把贾琏整不会了,不是说勋贵子弟不招人喜欢么? “怎么,你不怕人说闲话?”贾琏露出微笑,反问一句。 李冬露出不屑的笑容道:“我是来读书的!” 贾琏听了觉得这家伙还行,至少现在没看出什么大问题,跟同学搞好关系这一条,贾琏倒是很擅长的。拿出纸笔道:“这题不难,求函数,你学过函数么?” 李冬摇摇头道:“没学过,这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我问过别人,内容在《新编算经》 嗯,这题看来是超纲了,难怪别人都不会做,李冬这个综合 “我现在跟你讲,你未必能听的懂,先看书预习,回头再讲来得及。”贾琏还是懂学习的。李冬点点头:“那说定了,我这就去找教习借书看看。” 第13章 憋屈 为显示对贾琏的重视,贾母再次提高他的待遇,比照贾珠。其中有一条很重要,求学一应开支,皆走公中。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贾珠在国子监的学费不算,平日里与同窗好友聚会,每个月怎么也得个十两。这笔开支每个月按期领取,有特别的开支说明后也能支取。 这就是读书有成的好处! 贾琏每月的例钱也提高到十五两,贾母一个月才二十两呢。 捧着两大一小三个银锭的桂香,眼睛都不太灵活了。结结巴巴的问:“这银子我管?” 贾琏回头笑问:“这院子里的事情,一直不都是你管么?” 桂香缓过劲来了:“这银钱上头,二爷一贯自个收着的。” “那么多银子装兜里累慌,以后身边带个三五两碎银,其余你收好。” 对于贾琏而言,桂香的忠诚度很重要,提高待遇固然有效果,但是这种信任发挥的效用,起的效果在贾琏看来更大。 关于银子的价值,红楼梦里有个很明确的衡量标准,尤二姐。 五两银子一个月,尤二姐就非常满意的给贾琏做了外室。 李纨亲自给贾琏送二十五两定额的银子,没遇见贾琏,回去的路上李纨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就因为贾琏是大房的嫡子,这还没功名呢,就能跟有功名的贾珠一个黛玉。 心气高,好胜心强的李纨,心里能舒服才怪事了。 回去要好好的监督夫君读书,早日中个进士回来,才好扬眉吐气。 有个事情李纨心里的想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谓的贾琏以前不爱读书的说法,在李纨看来是贾琏制造的假象。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这才是李纨现在对贾琏的看法。 这话李纨只能放在心里,回到家中见贾珠回来了,丫鬟在伺候更衣,李纨上前时,贾珠主动说起在国子监里的事情,末了不免愤愤道:“昔日我进学时也没见那些人有亲近之举。” 贾珠是不承认自己平时跟那些勋贵子弟玩不到一起去的,私下里跟李纨说话也没少埋汰那些人不思上进,不肯认真读书之类的话。实际情况是贾珠不用工读书,又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又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选择就是去读书,去科场里卷。 科举的存在,本质上是保留一个上升通道,本身就是顶层权贵出身的贾珠,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你看不上人家,嘴上是没说,行动上是疏远。别人又不傻,不会用热脸贴伱的冷屁股。相比贾琏,以往跟这些勋贵子弟,倒是多有来往。 贾珠的焦虑肉眼可见,以前贾府里没人在读书这上面有表现,现在多了个贾琏不一样了。人就是这样,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真觉得自己就该是被捧着的。面对贾琏带来的危机感,贾珠真是心里很难平衡,六岁开蒙,四十岁进学,上次乡试可以说走过场,明年呢? “六月的县试、七月的府试,年底的院试,不知道琏哥儿会不会进场一试身手。”这话从贾珠的嘴里出来,李纨就知道丈夫的心态了。 开过年贾琏也是十四岁,万一真的考中了秀才,就贾珠这个心态,怕是要抑郁了。 “老爷,整个顺天府,一共才多少个秀才?每年院试的考生又有多少?科举之难,老爷最清楚不过了。”李纨直接摆事实鼓励丈夫,希望他能更自信一点。 贾珠被鼓励后,兴致提高的不多,秀才是难考,青云书院就好考了? 青云书院难考的关键,就在算经的试卷题目出名的难。在青云书院读书的学生,未必是本地人,每逢考试期,不少人回乡考试。真正的本地学子,青云书院的比例不足一半。原因自然是很多京官的子弟在书院里读书,不然也不会这么被追捧了。 贾琏的生活节奏没变化,晚饭后依旧先去贾赦处问安,老东西不在家,出去浪了。转到贾母这里,见面时贾琏礼数十足的表示,今后早起上学,怕是不能来问早安了。 贾母坐在塌上,面前的空地上,贾宝玉站在一旁,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贾琏。 过了年大脸宝也四岁了,该懂事了。 “早晨就不用过来了,读书要紧。”贾母乐呵呵的同意了。贾琏告辞出来时,听到身后贾宝玉咯咯咯的笑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琢磨,这宝玉养成一个废物的事情,不会是贾母故意的吧?就算再怎么隔代亲,贾府的现状贾母心里是有数的。 算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贾琏这么想的时候,出门就撞见了贾珍。 “珍大哥,这急匆匆的有好事?”贾琏记忆中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脸上笑容自然的很。 贾珍这会不到三十岁,相貌不错,这是基因优势。可惜,这会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时代男人有肚子是有面子的事情,并不是减分项。 “琏哥儿这是问安出来么?这些日子忙着选秀的事情,一直没当面祝贺琏哥儿考入青云书院的事情。”贾珍笑着抱手回应,两人在面子上做的都很好。 “是大姐的事情么?”贾琏想到了元春,很自然的问一句。年前元春就送去待选了。 “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元春选上了。就为这点事情,内侍那边银子没少。” 听了贾珍的回应,贾琏心道:原来你是来报销费用的。当下笑着抱手:“珍大哥忙,我先回去了,明日要早起上学。” “慢走,不送。” 一门双公的贾家,混到要靠做外戚的程度,家族的祖先们泉下有知,棺材板怕是压不住,祠堂里的灵位估计要跳舞的。 仔细想想,宫里那么多女人,男人就一个,女人们盼着那个男人的临幸。 贾元春能上位的关键,在贾琏看来不是她有多出色,皇帝这种生物的情感一钱不值。元春能进妃位的真实原因,应该是皇帝要拉拢或者说安抚贾家为首的旧权贵集团。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过河拆桥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里挺难受的,好好的纨绔做不成,还得努力读书,争取自救。 身边都是猪队友,如之奈何?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读书对于现在的贾琏而言不算难事,有挂就是这么嚣张! 学习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世界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学习却每天要重复同样的事情。 书房里的贾琏看着面前的书,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大哥,你这是自我救赎。要不想老了去要饭,就得努力的读书,将来还能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我暗示的效果不错,贾琏拿起墨,不紧不慢的磨,心里酝酿着,面前这个题目。 “民为贵!”看着标题的贾琏放下了手里的墨,悠悠的叹息一声,结束了内心的思想斗争。这里的民,关键看你怎么理解了。 这个时代的民,肯定不是社会底层那些担负税收徭役的民。 这道题目是今上登基初年恩科殿试的题目,当今的年号为承辉。看这个年号就知道,这皇帝当的有点憋屈,可以理解,毕竟上面有个太上皇。从小说里看,太上皇活的还挺长,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门外传来声音,贾琏回头看一眼,桂香吆喝一声:“大老爷好,二老爷好。” 贾琏赶紧起身,没法子,君臣父子,这个时代的纲常。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 真没想到贾赦和贾政联袂而至,贾琏依次问候,贾赦面带满意的笑容摆手道:“不必多礼,二叔找你有话说。” 贾琏赶紧抱手躬身:“还请二叔教诲。” 贾政见状抬手抚须很是满意,他就喜欢这种爱读书,知礼数的文人做派。 “教诲不敢当,吏部右侍郎郭大人托人给我带了句话,小孩子之间闹腾,做父母长辈的多多管教,不必掺和进去。”贾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很认同这个话。 贾琏差点没忍住怼过去,出了事情不先问一问是非对错的么?直接给定性了? 不等贾琏有反应,贾赦已经先开口:“你二叔的话,记住了?” 一口热血在心头翻腾,艰难的压住之后,贾琏才微微鞠躬,带着点鼻音:“是,记住了。” 没有说“谨遵教诲”,这让贾政微微不快,脸上还算是没露出来,都在眼神里。 贾赦的得意,在于今天贾政难得主动来找他喝酒,喝的差不多了,提起吏部右侍郎的事情。郭松那边的事情,总算是有回应了。之前贾琏也没跟家里人说,说了也没用,反而坏事。郭松倒是说了,这不,回应来了。 贾政觉得很有面子,吏部右侍郎主动托人带话,他一个五品官,可不得巴结着么?贾琏的事情,那也算事?跟他的职场大业相比,自然是小事。这个人是很没自知之明的,你个工部低级官员,混了那么多年都没半点进步,钱养门客倒是很热衷。 本职工作都没搞明白,让你在位子上留着,就是天恩浩荡了。 两位长辈走了,贾赦觉得收获了一堆面子,贾政倒也过的去,唯独贾琏憋屈的难受。 我也没求你们关心这个事情,就当不知道好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还不如不知道。 这对兄弟,根本就是没有是非标准的人。俩糊涂蛋! 怂成这样的兄弟俩,难怪只能指望宫里的女人。哦,事实证明,王子腾不在了,元春也就自杀了。哦,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也急剧下降,你们不是很明白么?不糊涂啊! 忍一时心头一刀接一刀,退一步越想越气。 郭松是吧?你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真拿顶级勋贵的继承人不当一盘菜是吧? 穿越一来生活极为规律的贾琏,头一次睡晚了,嗯,都是为了练字,绝对不是被气坏了。 如何对付一群十四五岁的小青年呢?这个问题对于贾琏这个老板凳而言没难度。 当然也有个前提,都是小青年,街上的小混混不可轻易招惹,这些人下手没轻重。青云书院里的小青年嘛,太简单了,激怒即可。 如何激怒呢?贾琏很快想到了办法,心气也顺了,躺下之后顺利睡着。 黑暗中,隔间里的桂香幽幽叹息,自打昏死醒来之后,琏二爷对她的态度有变化,比以前要亲近了,但却不是肢体上的亲近。身边四个丫鬟,桂香是有资格爬床的,当然不能主动。不然勾引小主子伤了元气的罪名,较真了能直接打死。 暖床的丫鬟喜儿,暖脚的丫鬟也是小水,这俩都还小,构不成威胁。暖床还好,贾琏能接受,暖脚这种事情,贾琏根本无法接受,睡觉的时候万一给人踹下床呢? 好在每日归来,更衣换鞋的时候,桂香把贾琏的脚放在怀里焐热的动作,贾琏的接受了。 桂香已经懂事了,她也知道自己长相在这荣国府里不算出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贾琏的主动了。自己最多就是暗示一下,比如说领口的扣子,好几次故意没扣上。 天晓得桂香这种程度的暗示在贾琏看来不值一提,见过吊带、齐x、丁字,硬盘里昔日经典,主演是饭岛爱老师。 所以啊,这种程度的视觉刺激,贾琏总是波澜不惊的。 早晨起来的时候,贾琏还是感觉到变化的,年轻的身体,稍微有点肢体接触,碰一碰,蹭一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福利,感觉这身体的本钱绝对足够了,目前还是发育阶段,还有的长呢,等到成年了还得长一号。 艰难的克制住骚动,内心幽幽的贾琏觉得真不怪自己,这后院的狐狸精太多了。 贾赦肯定是要睡懒觉的,早起问安本可以省略,贾琏还是坚持去一趟,邢夫人出来说的话。出门时天色微明,依旧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快步走的贾琏,走到书院时身子也热了。 以前出门身边知道带三个人,现在就带了一个小安。 巧的是在书院门口遭遇了郭松,视线交错时,贾琏的眼神不屑之意,轻蔑满满的溢出。 不说话,单纯的眼神加表情的挑衅,郭松的拳头就握紧了。 第14章 憋屈 为显示对贾琏的重视,贾母再次提高他的待遇,比照贾珠。其中有一条很重要,求学一应开支,皆走公中。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贾珠在国子监的学费不算,平日里与同窗好友聚会,每个月怎么也得个十两。这笔开支每个月按期领取,有特别的开支说明后也能支取。 这就是读书有成的好处! 贾琏每月的例钱也提高到十五两,贾母一个月才二十两呢。 捧着两大一小三个银锭的桂香,眼睛都不太灵活了。结结巴巴的问:“这银子我管?” 贾琏回头笑问:“这院子里的事情,一直不都是你管么?” 桂香缓过劲来了:“这银钱上头,二爷一贯自个收着的。” “那么多银子装兜里累慌,以后身边带个三五两碎银,其余你收好。” 对于贾琏而言,桂香的忠诚度很重要,提高待遇固然有效果,但是这种信任发挥的效用,起的效果在贾琏看来更大。 关于银子的价值,红楼梦里有个很明确的衡量标准,尤二姐。 五两银子一个月,尤二姐就非常满意的给贾琏做了外室。 李纨亲自给贾琏送二十五两定额的银子,没遇见贾琏,回去的路上李纨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就因为贾琏是大房的嫡子,这还没功名呢,就能跟有功名的贾珠一个黛玉。 心气高,好胜心强的李纨,心里能舒服才怪事了。 回去要好好的监督夫君读书,早日中个进士回来,才好扬眉吐气。 有个事情李纨心里的想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谓的贾琏以前不爱读书的说法,在李纨看来是贾琏制造的假象。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这才是李纨现在对贾琏的看法。 这话李纨只能放在心里,回到家中见贾珠回来了,丫鬟在伺候更衣,李纨上前时,贾珠主动说起在国子监里的事情,末了不免愤愤道:“昔日我进学时也没见那些人有亲近之举。” 贾珠是不承认自己平时跟那些勋贵子弟玩不到一起去的,私下里跟李纨说话也没少埋汰那些人不思上进,不肯认真读书之类的话。实际情况是贾珠不用工读书,又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又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选择就是去读书,去科场里卷。 科举的存在,本质上是保留一个上升通道,本身就是顶层权贵出身的贾珠,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你看不上人家,嘴上是没说,行动上是疏远。别人又不傻,不会用热脸贴伱的冷屁股。相比贾琏,以往跟这些勋贵子弟,倒是多有来往。 贾珠的焦虑肉眼可见,以前贾府里没人在读书这上面有表现,现在多了个贾琏不一样了。人就是这样,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真觉得自己就该是被捧着的。面对贾琏带来的危机感,贾珠真是心里很难平衡,六岁开蒙,四十岁进学,上次乡试可以说走过场,明年呢? “六月的县试、七月的府试,年底的院试,不知道琏哥儿会不会进场一试身手。”这话从贾珠的嘴里出来,李纨就知道丈夫的心态了。 开过年贾琏也是十四岁,万一真的考中了秀才,就贾珠这个心态,怕是要抑郁了。 “老爷,整个顺天府,一共才多少个秀才?每年院试的考生又有多少?科举之难,老爷最清楚不过了。”李纨直接摆事实鼓励丈夫,希望他能更自信一点。 贾珠被鼓励后,兴致提高的不多,秀才是难考,青云书院就好考了? 青云书院难考的关键,就在算经的试卷题目出名的难。在青云书院读书的学生,未必是本地人,每逢考试期,不少人回乡考试。真正的本地学子,青云书院的比例不足一半。原因自然是很多京官的子弟在书院里读书,不然也不会这么被追捧了。 贾琏的生活节奏没变化,晚饭后依旧先去贾赦处问安,老东西不在家,出去浪了。转到贾母这里,见面时贾琏礼数十足的表示,今后早起上学,怕是不能来问早安了。 贾母坐在塌上,面前的空地上,贾宝玉站在一旁,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贾琏。 过了年大脸宝也四岁了,该懂事了。 “早晨就不用过来了,读书要紧。”贾母乐呵呵的同意了。贾琏告辞出来时,听到身后贾宝玉咯咯咯的笑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琢磨,这宝玉养成一个废物的事情,不会是贾母故意的吧?就算再怎么隔代亲,贾府的现状贾母心里是有数的。 算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贾琏这么想的时候,出门就撞见了贾珍。 “珍大哥,这急匆匆的有好事?”贾琏记忆中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脸上笑容自然的很。 贾珍这会不到三十岁,相貌不错,这是基因优势。可惜,这会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时代男人有肚子是有面子的事情,并不是减分项。 “琏哥儿这是问安出来么?这些日子忙着选秀的事情,一直没当面祝贺琏哥儿考入青云书院的事情。”贾珍笑着抱手回应,两人在面子上做的都很好。 “是大姐的事情么?”贾琏想到了元春,很自然的问一句。年前元春就送去待选了。 “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元春选上了。就为这点事情,内侍那边银子没少。” 听了贾珍的回应,贾琏心道:原来你是来报销费用的。当下笑着抱手:“珍大哥忙,我先回去了,明日要早起上学。” “慢走,不送。” 一门双公的贾家,混到要靠做外戚的程度,家族的祖先们泉下有知,棺材板怕是压不住,祠堂里的灵位估计要跳舞的。 仔细想想,宫里那么多女人,男人就一个,女人们盼着那个男人的临幸。 贾元春能上位的关键,在贾琏看来不是她有多出色,皇帝这种生物的情感一钱不值。元春能进妃位的真实原因,应该是皇帝要拉拢或者说安抚贾家为首的旧权贵集团。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过河拆桥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里挺难受的,好好的纨绔做不成,还得努力读书,争取自救。 身边都是猪队友,如之奈何?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读书对于现在的贾琏而言不算难事,有挂就是这么嚣张! 学习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世界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学习却每天要重复同样的事情。 书房里的贾琏看着面前的书,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大哥,你这是自我救赎。要不想老了去要饭,就得努力的读书,将来还能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我暗示的效果不错,贾琏拿起墨,不紧不慢的磨,心里酝酿着,面前这个题目。 “民为贵!”看着标题的贾琏放下了手里的墨,悠悠的叹息一声,结束了内心的思想斗争。这里的民,关键看你怎么理解了。 这个时代的民,肯定不是社会底层那些担负税收徭役的民。 这道题目是今上登基初年恩科殿试的题目,当今的年号为承辉。看这个年号就知道,这皇帝当的有点憋屈,可以理解,毕竟上面有个太上皇。从小说里看,太上皇活的还挺长,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门外传来声音,贾琏回头看一眼,桂香吆喝一声:“大老爷好,二老爷好。” 贾琏赶紧起身,没法子,君臣父子,这个时代的纲常。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 真没想到贾赦和贾政联袂而至,贾琏依次问候,贾赦面带满意的笑容摆手道:“不必多礼,二叔找你有话说。” 贾琏赶紧抱手躬身:“还请二叔教诲。” 贾政见状抬手抚须很是满意,他就喜欢这种爱读书,知礼数的文人做派。 “教诲不敢当,吏部右侍郎郭大人托人给我带了句话,小孩子之间闹腾,做父母长辈的多多管教,不必掺和进去。”贾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很认同这个话。 贾琏差点没忍住怼过去,出了事情不先问一问是非对错的么?直接给定性了? 不等贾琏有反应,贾赦已经先开口:“你二叔的话,记住了?” 一口热血在心头翻腾,艰难的压住之后,贾琏才微微鞠躬,带着点鼻音:“是,记住了。” 没有说“谨遵教诲”,这让贾政微微不快,脸上还算是没露出来,都在眼神里。 贾赦的得意,在于今天贾政难得主动来找他喝酒,喝的差不多了,提起吏部右侍郎的事情。郭松那边的事情,总算是有回应了。之前贾琏也没跟家里人说,说了也没用,反而坏事。郭松倒是说了,这不,回应来了。 贾政觉得很有面子,吏部右侍郎主动托人带话,他一个五品官,可不得巴结着么?贾琏的事情,那也算事?跟他的职场大业相比,自然是小事。这个人是很没自知之明的,你个工部低级官员,混了那么多年都没半点进步,钱养门客倒是很热衷。 本职工作都没搞明白,让你在位子上留着,就是天恩浩荡了。 两位长辈走了,贾赦觉得收获了一堆面子,贾政倒也过的去,唯独贾琏憋屈的难受。 我也没求你们关心这个事情,就当不知道好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还不如不知道。 这对兄弟,根本就是没有是非标准的人。俩糊涂蛋! 怂成这样的兄弟俩,难怪只能指望宫里的女人。哦,事实证明,王子腾不在了,元春也就自杀了。哦,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也急剧下降,你们不是很明白么?不糊涂啊! 忍一时心头一刀接一刀,退一步越想越气。 郭松是吧?你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真拿顶级勋贵的继承人不当一盘菜是吧? 穿越一来生活极为规律的贾琏,头一次睡晚了,嗯,都是为了练字,绝对不是被气坏了。 如何对付一群十四五岁的小青年呢?这个问题对于贾琏这个老板凳而言没难度。 当然也有个前提,都是小青年,街上的小混混不可轻易招惹,这些人下手没轻重。青云书院里的小青年嘛,太简单了,激怒即可。 如何激怒呢?贾琏很快想到了办法,心气也顺了,躺下之后顺利睡着。 贾赦肯定是要睡懒觉的,早起问安本可以省略,贾琏还是坚持去一趟,邢夫人出来说的话。出门时天色微明,依旧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快步走的贾琏,走到书院时身子也热了。 以前出门身边知道带三个人,现在就带了一个小安。 巧的是在书院门口遭遇了郭松,视线交错时,贾琏的眼神不屑之意,轻蔑满满的溢出。 不说话,单纯的眼神加表情的挑衅,郭松的拳头就握紧了。 第15章 激怒 (上一章被审核了) 李冬早晨起来还得负责同班的叫起,免学费和生活费,还有补贴的待遇不是白来的。 大清早的一通折腾后,书院中间的操场上,甲乙两班的学生正在出早操。几百人排队打拳,口中喊着和哈,很是有其实。 据说这个做早操的规矩是 新学生以后也是要出早操的,这不是拳还没学么? 贾琏看了一会发现,早操的拳法并不复杂,应该是军中传来的拳法,意在强身。 这时候看的出来青云书院的特别,国子监那边,贾琏打听过了,根本不用出早操。 漏刻上显示为卯时七刻,换算一下就是上午六点四十五分。(ps:唐后) “各位同学,课程表在墙上,大家可等课间休息时自行查看,现在是早读时间……。” 课堂里很快就躁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朗读,内容自行选择,非常的自由。 贾琏的感觉就是吵的脑仁疼,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不紧不慢的倒水,磨墨,摊开纸张,抄《周易》。练字的时候,很容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这是贾琏最近领悟出来的新技能。 别人在摇头晃脑的大声朗读,贾琏则在安静的抄书,成功的做了一回另类。 贾琏其实不在乎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另类,做另类也没啥不好,至少能省了很多麻烦。 大概每个老师都有暗中观察学生是不是在认真学习的习惯。 张廷恩此刻正站在后门的边上,看着满堂学子们认真读书的样子,也看到了另类。 这个季节有个形容词,春寒料峭!这个点虽然不是最冷的时候,却依旧难受。 这不是在家里丫鬟伺候着读书,这是在书院的大教室里头,特点就是通风,这么大的空间还通风,想保暖的难度非常大,没有现代社会的空调和暖气,保暖手段就是硬抗。 早读时间,别人都把手缩在袖筒里,书摊开在面前,摇头晃脑的找节奏大声朗读,唯独贾琏一个人在抄写。加之贾琏个头颇高,坐在最后一排,一眼就能看的很清楚。 坐在最后一排的难处,放在现代社会的课堂就是非常考验视力。 大周朝的学堂没黑板,也不存在板书。上课就是在老师在上面讲,能听懂多少看个人。 即便这种书院模式的教学,在这个时代也是比较先进的。 所以,太祖为何不改革学校呢?贾琏看来这是个疑问,难道说是面位之子? 手有点僵硬的时候,贾琏停了下来,搓搓手,活动一下关节,正准备继续时,身后传来声音:“你的本经选《周易》?”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给贾琏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张廷恩,连忙躬身抱手:“老师好!” 张廷恩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抄的内容,贾琏这才回应:“还没定本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一遍能加深记忆。即便不作为本经,也有益处。” 张廷恩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为师所治为《春秋》。” 《春秋》啊?贾琏若有所思,以前就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海昏侯墓葬出土竹简的新闻,贾琏当初还追过一阵。还有所谓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都是出自《春秋》。 翻译一下,一个事情不给明确的定义,后人可以随意根据自己的需要理解。 后世有学者认为,儒家不算诸子百家,而是教育机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原因,不是汉武帝选择了儒家,而是汉武帝没得选。儒家把持了教育机构,源源不断的培养出人才。这就不是君主的主观意志能决定的事情。 当然了,儒学也是一直在进步的,遭到外来文化佛教的猛烈冲击之后,儒家在宋朝完成了一轮进化,理学成为了主流。 贾琏这一走神,落在张廷恩的眼里,内心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如果说贾琏立刻做出反应,表示可以《春秋》为本经,张廷恩倒是会看轻他。 “学生还没想好治何经。”最终贾琏也没表态,主要是他真的无所谓,靠着强大的记忆能力,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四书五经都记得烂熟,相关的理学典籍也是一样。现在的贾琏,如果去参加科举,差的大概就是作文的技巧了。 “嗯,你读过《春秋》么?可有理解?”张廷恩可以断定,贾琏一定是读过《春秋》的。 当下版本的《春秋》是孔子整理过的,对于历史的记录成分,小于对历史的评判。 当然这是后来史学界的观点,贾琏稍稍有所涉猎,懂的其实不多。 “窃以为,圣人修订《春秋》,意在存良史,正人心。故而春秋为经。”贾琏斟酌一番,给了这么一个回答。听的张廷恩脸上陡然一僵,心头微澜,暗道:此子竟有此见识? 能说出这个话呢,肯定认真读过《春秋》,并且有自身理解的人。对不对的不说。 张廷恩本身就是个比较有想法的教书先生,对于学生能在读书过程中产生自己的理解,并且敢于说出来的举动,内心是很赞赏的。读书嘛,就是要触类旁通,就是要有个人想法。 “嗯,不错。”张廷恩说完就走开了,贾琏目送他走开,心里暗暗嘀咕,不会说错话吧?我这还不是通俗的解释呢。通俗的解释,以历史的审判代替神的审判的庄严使命(徐复观言)。孔夫子有言:敬鬼神而远之。无疑可以看做在那个时代朴素的唯物史观。 因此,宗教在华夏没有做大,没有形成神权的原因很多,但儒家功不可没。 一个学生被老师关注了,自然会引起其他同学的羡慕,尤其是在青云书院。 学习好的学生,喜欢被老师提问,学习差的呢?正好反过来。 青云书院的学生,不说都是学霸,至少是直隶境内的学霸。 贾琏这个另类得到了张廷恩的关注,并且提问。这就让其他人不禁微微侧目了。 别人都在朗读,就他故意在练字,与众不同,吸引老师的关注。 个头矮了贾琏半个脑袋的郭松坐在中间的位子,此刻心里很是不忿。入学考试他考了个 这一对比,加重了对郭松的打击力度。 算经的分数占比不高,但必须达到及格线,才有考中的可能。这么说吧,太祖定下的科举规则中,算经不及格,文章写出来都不行。 偏偏郭松的算经成绩一般,勉强过及格线的那种。 发现贾琏被老师关注了,郭松忍不住泛酸了。 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早读课结束了。郭松起身东张西望,看到最后一排的贾琏正在收拾桌面,忍不住嘲讽对后面一桌的同学道:“有的人制文粗通,字也勉强,考个秀才还行,中举怕是不敢奢望。” 这话不是乱讲的,科举排名都是先看文章,再看算经的成绩。 也就是太祖起于草莽,举兵戈而救万民与乱世。威望高,手段强,杀伐决断,才能在科举考试这么敏感的问题上进行改革。即便如此,最初算经占比四成的规则,太祖不在之后,规则也渐渐的给习惯势力改动了很多,算经占比变成了现在及格就行,甚至差一两分钟也行。 贾琏自然是听到的,换成之前肯定是要忍一忍的,现在嘛,则是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冷笑着盯着郭松道:“大清早哪来的败犬狺狺狂吠?” 郭松闻言顿时热血上头,面红耳赤,无法反驳。理由很强大,他排名二十六。换任何一个书院,他的排名都要高许多,唯独在青云书院,算经分数占比完全遵守太祖的规则。 看见郭松吃瘪,有边上的好友站起来道:“不才正好二十四名,能否称阁下败犬?” 贾琏听了竖起拇指赞道:“阁下好风骨,非要跟败犬相提并论。” 先抑后扬,阴阳怪气,尖酸刻薄,这是三项办公室的斗争主打技能。贾琏可太熟悉了。 贾琏一番话赢得了半数同学的认可,有的拍桌子尖叫,有的哈哈大笑跺脚助兴,有的摇头晃脑口称“妙哉!妙哉!”课堂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十三四岁正是脸比天大的年龄,迎头遭遇到来自老板凳以不要脸为战术指导思想,互相伤害为战术目的的招数,一时间天昏地暗,无地自容。 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同学,被贾琏如此不要脸的招数技术性击倒,颤抖着坐下后狠狠的锤桌子。看着帮衬自己的好友如此不敢以及,郭松更是羞愤不已。主要这位帮忙的好友说法的实在是打击面太广了,引发了众怒。这策略本身就有问题。 李冬这位班长赶紧起身:“肃静,肃静!” 众人给面子安静了下来,李冬又道:“各位,同学一场,何至于此?” 有心搞事情的贾琏阴阳怪气的开口:“班头这和稀泥的手艺不去做瓦匠太亏了。”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热血少年,更是喜欢伸张正义。 这不代表贾琏被认可,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而开口说话,也有表现一下的意思。 这样的人还不少,这不,贾琏前排的一个同学就开口了:“不论是非!” 这话深得诸多同学的认可,立刻有人附和:“是非曲直一眼可见。” 两下就把李冬和郭松架起来了,郭松愤而起身自辩:“我可没点明道姓!” 贾琏呵呵冷笑道:“你要真点名道姓了,我敬伱是一条汉子。阴阳怪气的像个娘们!” 论如何激怒一个热血少年,有两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一个是说他娘气,一个就是绿他。 郭松瞬间被激的热血上涌,如同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猎犬,握紧双拳,额头上青筋绽露。 如同一堆干草堆,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熊熊燃烧。感觉到有好戏看的同学们,也没人开口劝说,反而纷纷围观。李冬已经彻底傻眼了,他也没经历过这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贾琏正待丢火星子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众人看过去才发展张廷恩站在那。 呼啦啦,一阵骚动,人人各自归位,贾琏心里一阵无奈和遗憾,晚一分钟都能打起来。 贾琏并不喜欢大家,只不过想让张廷恩滚蛋,不然总有个不安定的因素在捣乱。 至于什么通过个人魅力感化的想法,那是绝对没有的。 个人出身已经决定了,贾琏即便以文官身份进入官场,也会被多数同僚们排斥的。 个别不排斥的,还得警惕是不是别有用心。 大周朝的朝廷结构近似明朝,感觉就差一个土木堡之变了。 张廷恩双手空着上了讲台,若无其事的面对下面的学生时,李冬开口:“起!” 众人起身,齐声喊:“先生好!”张廷恩点点头回一句:“各位同学好。” 李冬一声“坐!”众人落座后,张廷恩才开口:“开学 有同学台下举手,张廷恩点点头:“说。” “回先生,孔夫子笔削《春秋》,乱臣贼子惧。” 不断有同学起身回答,陆续有那么十几个,可见事先读过《春秋》的学生不少。 张廷恩面带微笑看着下面的学生,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贾琏这里,发现这家伙在发呆。 贾琏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了,现代社会有学者主张,孔子没机会接触《春秋》,也自然就没有修春秋的机会,否则为何在《论语》中从不提《春秋》呢? 贾琏个人的观点,对于这些喜欢别出蹊径的学者,他的观点看看就行了。四书五经学的再好,对于贾琏而言并不重要,学这些就是为了应付考试。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贾琏立刻做出了反应,对上张廷恩的目光时并没有躲闪。 “贾琏,你说说,怎么看待《春秋》?” 被点名的贾琏心里默默哀叹,这就是被老师关注之后的坏处。 第16章 竟然是个天才 双手按着桌子,贾琏站了起来,不假思索的回答:“用眼睛看!” 张廷恩……。 所有同学……。 现场一阵寂静时,觉得抓住机会的郭松拍案而起:“贾琏,此课堂也,尔敢不敬先生。” 贾琏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慌张,反而笑眯眯的不说话,看都没看郭松,而是看着讲台。 张廷恩心道,郭松还是嫩了点,这扣帽子的手段太过简单了。 “郭松,下次说话记得先举手,坐下吧。”张廷恩也没去找郭松麻烦,所谓的不敬,其实郭松的举动才算不敬。转头对着贾琏,张廷恩继续问:“你都用眼睛看出啥来了?” 呃,老师居然顺藤摸瓜?贾琏颇为意外,觉得这老师挺有意思的。我都差不多是明示,你难道不懂我的意思?人前显圣这种勾当,留给被人去做不好么? 既然被提问了,回答是必须的,贾琏很快有了应对:“回先生,字面意思自然是能看懂的,微言大义在哪没看见,这边坐在课堂上学么?” 这话还是引起了诸多共鸣的,不懂才要来学嘛。 张廷恩没有追究贾琏的意思,抬手示意他落座,继续上课:“今天先讲《左转》……。” 上课的时候老师不板书是一怎样的感觉?贾琏深刻的感受到了,好在早有准备,一个小本本,一支削尖脱脂过的鹅毛笔,特意嵌在木柄上。蘸墨,抄写,手上不停。 好在张廷恩讲的并不快,为方便理解,往往还略有停顿。 一堂课半个时辰下来,张廷恩口干舌燥的站起道:“休息一刻。”说着起身去喝水方便,贾琏在下面被身边的同学盯上了,一概之前避之不及的态度,凑近了低声说话:“在下陆原,见过贾兄。”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贾琏面前的笔记上溜达。 贾琏见状不禁暗暗好笑,把课堂笔记递给他:“看吧。” 陆原是个胖子,笑起来能大大降低人的戒备心。此刻更是笑的眼睛成一条缝,接过连连谢道:“多谢,多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陆原脸都绿了,这上面写的都是啥啊? 现代贾琏年轻的时候,速记还是一门颇受青睐的技能。笔记上一些难写的字,贾琏都用特殊符号不说,还有大量的简体字,还是横着记录的。 陆原根本看不懂啊! “这……。”讪笑着,陆原把笔记本送回来,贾琏接过道:“还未整理过,待我整理过了,陆兄再拿去抄一份便是。” 陆原听了大喜道:“多谢贾兄。” 两人的交流引起了另一侧的同学,他也凑过来抱手说话:“在下张国柱,贾兄有礼了。” 贾琏很愿意跟同学搞好关系,前提是不戴有色眼镜,这俩的表现目前看着还行,贾琏自然以礼相待:“有礼了,张兄。”仔细想想,之前都没有主动自我介绍呢。 上午三堂课,都是张廷恩在讲春秋,贾琏感觉受益匪浅,张廷恩确实学问很深。 上课不用教案,课本也没带,就这么不停讲,这一手确实把大家都镇住了,唯独贾琏没觉得有啥了不起的,有了外挂,背书对于贾琏而言没难度。 中午大家都往食堂跑,贾琏背着手往校门走,小安和桂香在门口站着。 不过一个上午没见着,桂香就一脸担心的嘘寒问暖,什么暖婆子忘记带了之类的话不停。 贾琏很有耐心的听她絮叨了差不多两分钟才笑道:“再不吃饭菜要冷。” 桂香赶紧停下,让贾琏上了马车,里面摆着小桌子,从食盒里拿饭菜摆好,七个菜一个汤。尽管觉得没必要,但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觉得很爽。 不紧不慢的吃了四碗米饭,最后一碗汤。桂香在一旁一脸的喜悦道:“二爷的胃口越来越好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是让人高兴。” 贾琏笑了笑没说话,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下车前摸了摸她的脸道:“回吧!” 桂香顿时呆住了,贾琏醒来之后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此前动不动就抱一抱,摸一摸。喜欢上读书后,这些毛病都没了,这让桂香很是惶恐。没想到突然伸手来一下,桂香一股热流上涌,脸烧了起来。二爷没有厌烦自己!桂香心里就一个念头。 贾琏深知,桂香这样的丫鬟,自己就是她的主心骨,习惯了围着自己转悠,半天不见,自然会想念的。不是贾琏薄情,奈何现在的身体太嫩,有的事情不能做。即便有点亲热的举动,那也是找罪受。年轻的身体,挨着就着火。 进书院门口的时候,被门房老头拦着说一句:“未经允许,擅自出书院,警告一次。” 贾琏听了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给您添麻烦了,拿去打壶酒。” 老头面无表情的接过去,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让来,贾琏笑了笑,迈步入内。 大中午的一嘴酒气,这老汉是个酒蒙子无疑,所以,对症下药呗。 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有特权,贾琏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 既然穿越了,贾琏就不打算为难自己,有特权为何不用呢?好好的过好这一辈子就行。 铛铛铛,钟声响起,下午换了个教习,年龄不小,胡子白。 落座之后,先生才开口:“某姓方,各位可以叫方先生。我给大家讲《尚书》。” 两位先生的授课方式没啥区别,就是往那一坐,开口就讲。下面的学生能听多少,能记住多少,先生是不管的。板书是不存在的,也没个黑板。 这位老先生精力不足,语速更慢,讲的自然也慢,不过老先生是很有水平的,讲课内容深入浅出,如同有人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给读者看一样。 方先生讲了三堂课,从课程表上看,今天的课程结束了。走读生可以回家了,离开的时候贾琏才发现,他好像是书院里唯一的走读生。同学们都选择了住校,不知道先生们是不是都选择住校。次日来时,才从张国柱的口中得知,晚上张廷恩来教室接受提问解答。 这就难怪了,对此贾琏倒也不以为意,白天老师上课讲的很清楚了,没有不懂的地方。晚上回去把读书笔记整理一下,抄写一遍下来都半夜了,洗洗就得睡了。 读书对于贾琏而言,最大的困难就是写字太费时间了,出于锻炼书法的必要,还不能用鹅毛笔来抄写整理出来的笔记。 张国柱这边本以为贾琏听了住校的优势后,脸上能看见一点后悔的表情,没曾想这厮极为淡定,笑着摸出课堂笔记递给他:“整理好的,拿去抄吧。” 课堂笔记这个东西,大家都有做的,问题是没人有贾琏这么变态的记忆,更别说速记的技能。所以,贾琏的课堂笔记是最完整的,可以直接拿来当教案用。 上学 到此贾琏对照课程表,基本明白了新生是如何上课的。讲道理,这种连课后作业都不带布置的先生,贾琏也很想当的。在这地方学习,全凭个人自觉,有先生,可以提问不假,但是对于学生个人的自我约束能力,要求是真的高。 新生一个班五十人,有半数是本地学子,家庭条件一般,这类学生更为用功。 贾琏也很用功,毕竟他没有太多的基础,等到张廷恩再次结束上课时,贾琏忍不住举手提问:“先生,为何不教制文?” 张廷恩眉头以紧,倒也没有不悦的意思,还算是心平气和的回应:“新生 贾琏听了再问:“学生欲今冬入场一试身手,敢问可否提前学制文?” 这一下张廷恩表情微微一变,严肃了几分道:“你跟我来。” 贾琏跟着去了办公房,里头几位先生正在闲聊,见贾琏跟进来,纷纷注视。 贾琏上前一一见礼问候,张廷恩问贾琏:“县试、府试、院试,伱觉得能过几关?” 贾琏正色道:“不晓得,就是想尝试一番,即便没中,也能增加点科场经验,熟悉流程。” 张廷恩语气变得严厉,眼神也多了威压道:“《四书章句集注》可曾读过?” 似乎只要贾琏有应对不当的地方,张廷恩就能给赠送一个“滚”字。 贾琏点点头:“读了,能背诵。” 张廷恩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其他几个先生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边上的方先生背着手过来问:“贾琏,我问你,大学之,何解?” 这题可以说很简单了,方先生是个厚道人,毕竟这是大学章句序的前三个字。 贾琏听了立刻开口作答:“大学之,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新安朱熹序。” 一口气给序背完后,贾琏稍作停顿,面对几个表情还算淡定的先生,继续背:“大,古音泰,今,如字。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 因为不需要有个人的理解,单纯的背书,贾琏不带半点磕绊,又背了一大段,张廷恩抬手打断道:“行了,不用背了。”其他先生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没几个人背书连“大、古音泰,今如字”这一段给背下来的。 说话间,张廷恩从边上翻出一份邸报,递给贾琏:“看一页,背下来。” 贾琏接过飞快的看了一遍后,抬头问:“可以背了么?” 一句话说的众老师两眼放光,方先生越俎代庖:“背吧。” “十月初五,三边急报,草原雪灾,牲畜多半冻毙……。”一页有三百字左右,贾琏一口气给背完。抬头看看诸位先生,脸上极为淡然,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除了张廷恩之外,其他的先生脸上难掩喜色,跃跃欲试,就差直接上手抢人了。 张廷恩却很是淡定的问一句:“贾琏,草原雪灾之事,三边为何急报?” “草原游牧部落遭遇雪灾,牲畜大面积冻死,来年必然南侵,故而三边急报,早做应对。”贾琏的回答让张廷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题目其实超纲了,但答上了就令张廷恩不禁暗暗窃喜,真是老天爷眷顾,下野之后来教书,能遇见这么个学生。 在张廷恩看来,会读书的学生不稀奇,能从邸报里看出一些端倪来的学生,那就不是稀奇那么简单了,这是天才啊。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就得能从各种信息里分析出事情发展的走向,贾琏不过十四岁啊。即便是家学渊源,那也不简单。 “你是如何得此结论?还是你家大人教的你?”张廷恩按捺喜悦之情,继续追问。 贾琏摇摇头:“读书的事情,家父是不管的,此前就在族学里读过,日常都是在家看书。好在家族有藏书若干,学生读过前明相关的书籍,乃知前明二百余年,北方草原雪灾频率颇高,蒙古频频难犯。至崇祯,十余年间,西北频频大旱,草原更是雪灾频发。” 听到此处,张廷恩抬手叫停:“可以了,你想学制文?” 贾琏拱手行礼作答:“正是,还请先生教我。” “嗯,仅仅是院试,熟读四书足矣。”说着张廷恩看看几位眼神发蓝,如饿狼一般的同僚们,忍不住笑道:“诸位,贾琏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各位都是他的先生。张某之见,不如大家都出点题目,让此竖子回去作文交来,大家轮番指点矫正如何?” 方先生一口南方口音,抚掌大笑:“善,大善。” 其余的先生纷纷符合,张廷恩见状便道:“今日始,一人一题。” 现场五位先生,立刻动手磨墨,各自出了一道题,汇聚在一起,最后张廷恩交给贾琏道:“拿去,五篇文章,五日之内交上来,如何?” 贾琏接过后也不看题目,反问一句:“写的不好不会被骂吧?” 众先生听罢一起哈哈大笑,张廷恩也忍不住亲热的吐槽:“小猢狲,以后有你受的。” 贾琏这才笑着挠挠头,难得露出一个少年的样子,众人心道,毕竟是少年心性。此前如何老成,此刻都露出了尾巴。 第17章 自找苦吃 待贾琏离去,张廷恩便去了山长李清处,提起贾琏的事情。 李清听力颇为诧异道:“不想荣国公竟有此后人,真贾家之幸也。” 现代社会的公务员,写公文是一个基本技能。对这种有一定格式,内容有限制的文章,贾琏适应的很快。这些日子也没少看科举制艺的精选文集,摸清楚了写作规则后,剩下的就是题海战术,打磨技艺了。 贾琏的观点,八股文是一项技术活。所谓的道,一点都不沾边。 五位老师出的题目,都是取自《四书》,没有什么奇奇怪该的题目。 要求是五天完成,贾琏白天上课,晚上写文。晚上回家就开搞, 这不是文言文翻译,而是要用朱熹的话来展开,你还不能落入俗套了。 这题是有个陷阱的,颜渊的名字不能提,要用别的代称。 贾琏对着题目,迟迟没有动笔,而是把全文大概在脑子里走一遍之后,这才题目破题。 一片文章写完,再看时间,已经是子时过半,换算一下,零点了。 桂香坐在一边打瞌睡,贾琏不睡,她自然是不能睡的,暖床的小丫鬟喜儿倒是呼呼呼大睡,贾琏有点动静,桂香立刻腾的站起:“二爷,这是要歇息了?” 贾琏点点头,依旧做沉思状,今天 给床上的隔间的丫鬟叫醒,打水来给贾琏洗脸洗脚,再弄醒暖床的喜儿,伺候贾琏睡下了,桂香这才算是能去隔间睡觉。这大丫鬟可不好当,生活习惯都得跟着贾琏走。 早读是卯时六刻(六点半)开始,贾琏差不多五点半就得起来,梳洗穿戴,路上还要走十分钟左右。本来是可以坐车的,考虑到每天缺少锻炼时间,贾琏决定腿着去上下学。 初十,十一日,休沐。 初九日放学前,完成了五篇文章的贾琏找到张廷恩交作业,拿到文章的张廷恩很是嫌弃道:“好不容易休沐日,你真是会挑时候。” 话是不好听,贾琏却能感受到张廷恩的满意,这才几天工夫?前后才不过三日工夫,这贾琏就把五篇文章交上来了,谈不上快,但一个新生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关键还是要看文章内容,快不一定就好。 贾琏满面笑容的回应:“先生不用着急修改,休沐后再改都来得及。” 张廷恩笑了笑没说话,挥手示意:“明日休沐,赶紧滚蛋。” 贾琏告辞离开,书院的假期是根据甲乙丙三个级别来区分的,甲级班,逢十休沐一日,每月休沐三日。乙级班逢十休沐一日,月底多休一日。丙级班则逢十休沐二日。 级别越低,休沐时间越长,个中原因,看看那些每日勤学的学长就知道了。且不说明年的乡试,甲级班的学院们一个个的苦大仇深,今年的院试,乙级班这些呆了两年以上还没中秀才的学院,那真是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贾琏前脚走人,后脚张廷恩便满脸笑容的拿着文章回到办公房,进门就嚷嚷道:“都有了,贾琏的文章交来了,谁出的题谁拿去改啊。”一个人改五篇文章,不存在的。 五位教习并无任何不满,翻到是满脸喜悦的过来,取了各自出题的卷子回去,片刻不停的开始改卷子。这其中最积极的就是方老夫子,拿到卷子先看个开头就赞道;“善!” 张廷恩被惊动了,放下手里的卷子过来看一眼,不过是一个破题时避开了“颜渊”的陷阱嘛,这不是常识么?歪歪嘴,张廷恩回到自己的位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道题“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这道题给贾琏带来的麻烦也不小,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在读四书集注的时候,看到这段的章句集注,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一个接受义务教育的人,看到这里首先想到的是物理化学,自然生物。朱熹是怎么说的? “格物者,物理之极,无不到也。”这不是在为难人么,这怎么可能嘛。无奈的贾琏也只能捏着鼻子,用朱熹的话来写八股文。嗯,这叫代圣人言。 朱熹在理学这里,被推到了圣人的高度。贾琏写的很别扭,张廷恩看了觉得这篇文章只能算中规中矩,略显失望之余,不免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正经的学习才几天啊?以前也没个名师教导,能有这水平就不错了。 “这是被耽误了啊!”张廷恩心里不免遗憾时,发出了感慨。贾府的族学,不行啊。 正感慨呢,突然听到方夫子拍案叫道“善,大善!”。 一惊一乍的,把其他老师都给咋呼过来围观。 贾琏这篇文章写的意外的好,如果满分一百的话,至少能打八十五分。就这水平去参加院试,张廷恩当考官的话,肯定会给过的。再回去看看自己出题的那篇,张廷恩一脸的嫌弃。 就这?本打算给点鼓励,给个及格分数,对比之下很是不爽,我才是你的班主管教习。 不行,我得好好批驳一番,让这娃长长记性。 有这想法的张廷恩,提笔修改的时候,措辞上就很不客气了,各种看不顺眼,就差说的一无是处了。一口气给改完了,最后打分时,张廷恩还是手软了,想想给了个中平的评价。 嗯,意思就是差一点就不及格了。 其他老师也改完了,凑一起互相议论贾琏的文章,方夫子看了张廷恩的评价,很是不满的表示:“此文中规中矩,评价为良,并不为过。” 张廷恩没辩驳,看看他那篇给的评价,居然给了个优下的分数,忍不住道:“方兄,对此子还是要严厉一些的好,严师出高徒啊。” 其他几位老师也是这意思,纷纷附和。方老夫子面带微笑,也不辩解,其实心里很明白,这帮同僚就是嫉妒了,贾琏在写这篇文章时应该是更用心。 爱干净的贾琏回家洗澡更衣,晚饭筷子都没拿起来呢,小安进来通报:“二爷,书院来人传信。”贾琏赶紧放下筷子出来,看到看门的柳老头一脸自在的东张西望,口中啧啧。 赶紧上前去见礼问候:“柳大爷好!” 老头上下打量两眼,这称呼也生受了,不带客气道:“张先生把文章改好了,让我送来。另有口信带到。”贾琏赶紧先双手接过改好的文章,束手而立道:“谨遵教诲。” “贾琏,文章改过了,伱琢磨一番,再改了交来。令有新的五题,十三日交来。” 贾琏听到这话都麻了,这是不打算给自己休息放松的时间啊。 苦着一张脸,只能恭敬的回答:“遵命!” 天地君亲师,这个时代的基本道德,没法抗拒的,只能顺从。 好好的放假两天,因为张廷恩的操作,贾琏苦逼的只能埋头写文,不然时间上不够。 美好的假期还要改作业,还要努力学习,明明我是穿越者,带了外挂的。 唉!要怪就怪贾府的猪队友们,都是猪队友的错,使我不能混吃等死。 这样的日子,可能仅仅是个开头。想到这里,贾琏心里更苦了。 刘老头笑嘻嘻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贾琏见他没有立刻走的意思,赶紧让桂香去取一坛酒,再取一两银子来给他,再三感谢他走这一趟不提。 为了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贾琏也不休息了,晚饭后直接开搞。毛笔字练的多了,写起来也快了。一边吐槽一边改文章,三篇文章改完抄好,已经是子时。 桂香一脸心疼的劝道:“二爷,读书不在一时工夫,早点休息吧。” 贾琏这才揉着发酸的手腕起身,钻进喜儿暖好的被窝,没一会便呼呼大睡。 十一日,又是上课的日子。早早起来到书院,午间交了改好的文章,张廷恩还不肯放过他,追问新的五道题做的如何了? 贾琏昨日整整休息了一天,新的题目还没去思考呢,只能回应还在酝酿中。 离开办公房,贾琏只能长叹,真是自讨苦吃。算了,努力吧,争取今年过院试,明年过乡试,后年看运气能不能中进士。如果不中的话,到时候贾琏也不想继续读书了,太累! 每月逢五日,新生班下午为学操课,学一套作为拳术为早晚操。 二月十五,下午,书院的操场上,新生列队时贾琏才发现,教拳的居然是看门的老头。 首日午饭时给了银两后,贾琏发现他好酒,每三日都会带一瓶酒过来贿赂他。 这老头姓柳,贾琏称呼之为柳大爷。 这些日子贾琏熟悉了书院的情况后,贾琏渐渐明白,住校生确实有很多优势。 首先是军事化管理,早晚做操,宿舍内卫生管理极为严格,其次是晚间自习时,每个班级都有一名教习坐镇,白天上课不懂的,可以问,教习当场解答。最后就是方便同学之间的熟悉程度,新生混熟后,可以向老生请教。 贾琏不是没想过住校,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说适应不了住校生活,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住校是受罪。我都穿越了,还要让自己去适应书院的环境?再说了,无论做人还是做事,贾琏这个体制内的老板凳都甩这些同学几十条街。 综上所述,没必要自寻烦恼,没必要刻意逢迎。即便将来做官了,贾琏给自己的定位也非常的清晰,那就是做孤臣,非如此不能救贾家,非如此不能自救。 通过做官来获取话语权,有机会慢慢的整顿贾府的烂事。通过做孤臣来获取皇帝的信任,将来贾府的烂事被政敌翻出来的时候,可以减轻一些罪责。只要保住贾府不被抄家,其他的贾琏自信都能应对自如了。 拳名为六合,按照柳老头的说法,此拳出自前明戚家军,后经历代武术大家改进,为京营每日操练必修之拳术。 “无论现在读书,将来做官事业有成,都必须建立在有一个好身体的前提上。青云书院自成立以来,便有注重强健学生体魄。” 站在队列前的刘老头换了个人,平时酒蒙子的形象不见了,双眼发光,炯炯如电。 “有人没有换上练功服,现在给一刻的时间去买了换上,门房处有售。” 这老头一句话,说的贾琏很是无语,这是掉钱眼里去了。这练功服是必须买的,不买肯定是要把这老头得罪死的。无奈的贾琏只好去门房处,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套布练功服。 这衣服从用料来看,最多能值一吊钱,却卖一两银子。而且这话是针对贾琏一个人的,别人都换上了同款的练功服,可见之前已经买过了,至于多少钱,贾琏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被当肥羊了。 更可气的是,贾琏换好练功服回来,这边已经热身结束了。老头开始教拳了! 贾琏只好跟着比划,好在他现在学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身体也是少年的身体,各种动作做的也很到位。这老头还不时的给一些动作没到位的同学斧正一下,从头到尾都没管贾琏。 收我的银子喝我的酒,你就这么应付差事?好气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忍着,等一段时间看看你改不改。 诸位教习在日常的教学中,每每午休时分,贾琏都会被叫去办公房,讲解文章。各位教习面对他人都会比较严厉,面对贾琏则是笑脸想对。 这种现象其他学生见了,不论新生老生,总是会心里不舒服的。唯一的走读生,吃饭也是出去吃,平时就搞特殊,能不招人恨么?贾琏很自然的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就是他身份特殊,一般的学生还真的只能看不惯也只好忍着。 对于贾琏而言,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老师关心是好事,为何每次出题从五题变成十题呢?为何时间却仅仅给了五天呢?题目翻倍,时间也该翻倍啊。 第18章 春日游 白天在书院上学,晚上回家学到深夜,即便是休沐日也不休息,专心学习。贾琏用功读书的事情,通过桂香的嘴,早就传的贾府内人尽皆知。昔日那个喜欢完了,在族学内斗鸡走狗的琏二爷,如同彻底的换了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是贾琏在荣国府里的地位急剧上升! 每逢休沐日,贾琏刻意的去迎春处呆一会,迎春的地位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这些在贾琏看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获取功名。 没有一个功名傍身,他就是荣国府里一个小屁孩,现在的地位上升是因为体现出了潜力,既然是潜力,那就还没兑现,一天不兑现没影响,一年呢?三年呢?五年呢? 想想范进吧,一个秀才,没有中举之前,杀猪佬岳父都看不起他。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本来就有的,是出身给他带来的,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最最要紧的是,现在的一切,随时可能被贾赦和贾母剥夺。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尤其是身在荣国府,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必定失去。 当然别人怎么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外人眼里的贾琏,出身尊贵,还能浪子回头发奋读书,巨大的落差让外人对贾琏更是推崇。这不,好几次有人发帖子邀约,贾琏都是委婉的拒绝,并让长随登门,带去解释的信件。 不出去玩的理由很强大,要读书。青云书院里都是尖子生,他要努力才能跟的上。 以前经常来往的勋贵子弟,这段时间贾琏基本不接触,即便是一墙之隔的宁国府,贾琏作为常客,年后也是一次都没去过。嗯,宁国府,尤氏的背影,记忆意外的深刻。 时间在紧张的读书过程中过的很快,眼瞅着进入了三月(农历),枝头的春正是灿烂的时节。三月初二,书院放假三天,这个假期是固定的。原因是三月初,京师里的年轻人有郊游的惯例,这个时间点,很多家庭会安排少男少女们见一面。 像贾琏这种有了口头婚约的少年,也要根对方见上一面,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反悔,毕竟是口头约定,还没有正式的走流程。从过年后拖到现在,也看的出来,王家未必就看的上贾琏,还是要等王熙凤看过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走流程。 反过来,贾琏没看上王熙凤,也可以委婉的表示,“我配不上贵千金!” 春光正好,枝头开正灿烂的好时光,运河两岸的原野上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马背上的贾琏微微摇曳,三月的暖阳照的人浑身提不起劲来。身后的香车里,帘子撩开,迎春的小脸蛋上满是喜色,好奇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身边的司琪想劝她放下帘子,却又看看前面的贾琏,没敢开口。 贾琏出行的阵仗不大,按照贾母的心思,怎么也得带上十几个仆妇吧?还有迎春,跟着去捣什么乱?贾琏一力坚持之下,贾母和贾赦都没说啥,随他的心思。邢夫人嘛,也没谁在意她怎么想的。最终成行的队伍,只有两辆车,四个家将,两个随从,桂香和司琪两个丫鬟。 每年的三月是深宅大院闺中少女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可以走出逼仄压抑的后院,出城到荒野上嬉戏。这时候是没人说什么伤风败俗的。 理学大兴以来,社会风气日趋保守,女人的衣服也跟着越露越少。唐朝时的抹胸装如今想看到,只能去青楼里看。还是那种比较直接交易的青楼,高档青楼的红姑娘,那都是按照大家闺秀梦中情人的调子去培养的。 出门踏春的事情,起初迎春是不敢奢望的,现在一切成真了,小姑娘天性中的活泼,终于一点一点的露出来。 看着前方马背上的俊俏少年,司琪的少女心荡起微澜,壮胆偷看了好几回。即便没有回应,对于司琪而言,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比起贾琏的轻车简从,王熙凤出行的规模大多了,王仁作为兄长护送,随从十余,丫鬟仆妇十余,大小车辆四架。 早起时王熙凤很是仔细的收拾了一番,一定要让贾琏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两人的亲事最初王家存在争议,王子胜不是很喜欢贾琏这个名声在外不好读书的浪荡子,后来还是王子腾表态支持,因为他需要贾家的支持,才能在仕途上获得更多的助力,王子胜这才做了让步,口头上达成初步协议,事情却拖着不怎么推进。 事情的发展是贾琏出现了变化,开始好好读书了,考进青云书院了,这一下事情的主动权就发生了变化。如果说贾琏是凭真本事考进了青云书院,一个秀才功名是稳的。有了这个前提之后,未来贾府是谁当家做主,那不是一目了然了么?贾母年纪也不小了,真到那一天,谁能阻挡贾琏这个有功名在身的嫡系继承人呢? 从那以后,王家成为了推动发展的一方,这不,三月初的春游,两人见一面嘛。王子胜对于闺女的容貌,那是相当自信的。 早晨出门早,贾琏先一步到了城外的庄子,管事的早早在路边等着,接到贾琏要请他入内,贾琏拒绝了进庄子,就在外面寻个野地,摆开春游的阵势。 这一大片地上没种庄稼,贾琏多少有点好奇,唤来管事的询问一句,才知道这块上百亩的地是所谓的盐碱地。早先这也是能种庄稼的,后来慢慢的就不行了,现在仔细看,还能看到地面上的碱。想要拿这块地种庄稼,就得用水洗地,问题是这里距离河边远了点,投入人力物力开冲洗土地,这是个长期的工程不说,收益却不高。 这地种庄稼不行,野草却生的极为茂盛。 这种现象南方人贾琏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接受过系统教育,知道这里面的原理。 上辈子小时候,见过生产队往地里倒氨水,就是为了中和土地中的碱性。 人在车上时,王熙凤就看见有人在路边的野地里,看装束是个贵公子,却没有往贾琏身上去想。等到车队近前了,贾琏这边起身过来时,王熙凤才看清楚真的是俊逸少年。 打头的王仁策马上前招呼:“在下王仁,来的可是贾兄!” “正是贾琏!见过王兄!”贾琏站在路边抱手见礼,王仁虽然是“忘仁”,相貌上却是好的。翻身下马抱手回礼,贾琏笑脸相迎,没有去张望后面的香车。 一番寒暄后,王仁领着贾琏来到马车前,冲车上道:“妹子,下来吧,贾兄等急的。” 贾琏一听这么生硬的自抬身价,心里不禁好笑,在意倒是不在意的。 王熙凤好大的排场,这随从仆妇二十余。车帘子由一个妇人撩开,一个丫鬟端着小板凳放在车辕前,王熙凤自车内探头,飞快且细致的扫一眼,心头不禁微微一条,好个俊俏的少年。一个丫鬟扶着王熙凤下了车,欠身万福:“熙凤给贾家哥哥道福了。” 嗯,其实王熙凤比贾琏大一岁! 如果王熙凤不下车,只是在车里回应,这婚事就算是黄了。现在不但下了车,还主动开口,说明这是极为满意的。明清两朝相亲大概就是这样,男女间很少有机会见面,深闺中的小姐相亲时,多半是躲在屏风后,由丫鬟代为看人。 大周朝无疑要人性一点,至少有个三月春游的机会,看一看相亲对象长啥样。 王熙凤之前也听了无数贾琏的事情,早前不喜欢读书那会,说不争气的话是有的,说长相都是夸极好的。红楼梦里,贾家的几个帅哥,贾琏贾蓉贾蔷,贾宝玉都差一点。 真的见到贾琏,身上的气质与之前传说的并不吻合,眼前的贾琏,在王熙凤看来,更像是一个沉稳有礼的读书人。 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贾琏看见王熙凤的瞬间,还是稍稍失神了一下。 啥情况,我这是穿到了87版的电视剧《红楼梦》里么?这长相跟电视剧里的演员也太像了一点,嗯,个头也不高。漂亮是漂亮,并不惊艳,还会担心以后孩子的身高。 放在这个时代的审美,女性长的高,真不是啥优势选项。 总而言之,王熙凤符合这个时代娶回家做老婆的审美! 女孩子发育的早,王熙凤这个头,应该没太多的发展空间了。 一个照面下来,说两句话,这就差不多了,不好再过分的纠缠。 贾琏面带微笑道:“我准备了一点食材,今天亲自动手做烧烤,边吃边玩。” 别说王熙凤了,王仁听到这话都愣住了,这是啥意思? 说完话的贾琏已经转身走开,家里的几个随从已经在搬架子,贾琏画图,事先做好的,还备了一些上好的木炭,腌制过的牛羊油,削好的竹签子。 与王熙凤的婚事,贾琏其实不是很在乎,其实就算贾琏表示反对,估计贾母和贾赦那边也会强力镇压的。最终也会走到一起,既然如此,那就不反抗好了,最好是王熙凤反对。 烧烤这种食物,肯定是不符合富贵人家格调的。但贾琏不在乎,寻思着吃这顿烧烤也有日子了。这不,丢下王家兄妹,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身边的迎春也在帮忙,不过就是帮忙看看,顺便掉点口水。 王仁忍不住好奇心过来看,王熙凤没好意思靠近看,远远的站在一边,边上的野地上铺了毡子,摆上小桌子,带来的瓜果酒水,各种点心很快就摆满一桌。 王熙凤是听说过贾府没规矩的,只是没想到,这种没规矩体现在贾琏的身上,却别有一番趣味。随从在一边帮忙,主子亲自下厨了。 香味袭来的时候,王仁也开始咽唾沫了,这也太香了一点,早晨起来到现在都一个半时辰了,肚子也到了该饿的时候了。 贾琏这边烤好了一把羊肉串,看到迎春的大拇指都伸嘴里了,边上的司琪也盯着烤肉。热不住笑了起来:“拿去吃,当心烫。” 面对贾琏递过来的羊肉串,迎春赶紧摆手:“哥哥先吃。” 贾琏塞到司琪的手里:“带迎春妹子去毡子上坐着慢慢吃。” 王仁见状果断的扭头回去,在车里一阵翻找。王熙凤见了赶紧过来问:“大哥作甚?”王仁没空理她,取了一坛子酒晃了晃,大步走到贾琏边上,举起手里的酒坛子,故作豪迈的笑道:“哈哈,贾兄,我这有酒,正好就你的美味。” 贾琏冲他笑笑没说话,不是谁都有资格吃我亲自动手烤的肉。 滋滋滋,边上的铁板上,牛排已经差不多好了,撒了芝麻和胡椒粉,用夹子取了,放在盘子内,无视王仁渴望的眼神,取刀子来切好,端在手里走向王熙凤。 这个过程中,王仁的眼珠子一直跟着走,贾琏却假装没看到。王熙凤见他走来,赶紧从毡子上站起来,贾琏放下盘子道:“尝尝我做的牛排,别有一番风味。” 王熙凤看见了王仁的嘴脸,心里一阵甜蜜,脸上也烫了,低头回应:“多谢琏哥哥!” 啧啧啧,这称呼朝着越来越亲热的方向发展。 王仁气呼呼的看着贾琏回来,忍不住嘀咕:“重色轻友!” 贾琏淡淡道:“我们还不是友呢!以后最多就是亲戚,想做友还有一段距离,想吃呢,自己动手,食材都在盆里摆着呢。” 我还要自己动手?王仁顿时傻眼了,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赶紧扭头找随从来帮忙。 贾琏的准备比较充分,烧烤架子都带了三个,自然不怕人多烤不过来。 王仁无奈的只能带上点哀求的语气:“这,我还是想尝尝贾兄的手艺。” 王熙凤这边拿起筷子,飞快的看一眼不远处忙活的贾琏,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入口之后,忍不住眯着眼睛,这口感,这劲道,这肉汁。忍不住又下了筷子,连着吃了三块之后,王熙凤才想起这环境,赶紧四下张望,没人关注自己,贾琏还在忙活。 看看身边的俏丫鬟,王熙凤对她道:“平儿,你也尝尝。” 平儿其实也一直在关注贾琏,她是要陪嫁过去做通房的。这个怎么形容呢,小姐和老爷办事完毕,都是通房来现场收拾的。不出意外,平儿注定是贾琏床上的人儿。比如王熙凤怀孕了,就得平儿顶上去,免得别的狐狸精趁机下手。 第19章 不请自来的三皇子 如何对付一个小姑娘,贾琏的经验并不多,上辈子走的是经人介绍相亲的路数。 嗯,非要说穿越什么最满意的话,那就是贾琏的这张脸了。 现在的王熙凤是个小姑娘,深宅大院里长大,性格骄纵,仗着王家的势力胡作非为。 这个属性就是一枚定时炸弹,要解决这个问题,先得拿捏住她这个人。 贾琏的 你看,现在王熙凤的眼神一直追着贾琏走,面前的牛肉都不太去吃了。 这就是让王熙凤确定,眼前的贾琏就是她梦中的如意郎君。 等她陷进来之后,再慢慢的套路她,比如,贾琏喜欢的是怎么样的妻子,你准备好了么? 王仁终于吃上烤肉,不过是家丁帮忙烤的,味道好不好的不说,心情肯定极差。 狗日的贾琏,居然不给大舅哥面子。 贾琏在动手给迎春和王熙凤烤好吃的之后就停下了,接手的是几个随从。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迎春,今天算是玩疯了,在野地里放风筝,跑着,笑着,一直没停。 贾琏搬了一把折叠靠椅,躺在春日下,吹着二月东来的风,身边的小桌子上有酒有烧烤,还有隔着小桌子一脸“我很不高兴”的王仁。 整个王家也就一个王子腾有价值,其他的人在贾琏看来都是累赘,是猪队友。 但怎么说呢,已经绑定在一起,是一条船上的,不能都弄死的话,只能引导。只要不过分,只要不跟皇帝对着干,大概率是能善终的。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明明已经败落的家族,却丢不下过去的锦衣玉食奢靡生活,为了搞钱不择手段,公然践踏法律。 除了一次送食物之外,贾琏始终和王熙凤保持一段距离,十米左右的样子。 王仁就是个话痨,一直在吹嘘王家如何,他如何,他妹子如何。 不堪其扰的贾琏叹息一声,起身淡淡道:“告罪!去解个手!” 王仁楞在原地,没一会便转身回来找王熙凤抱怨:“这厮读书以后变得可恶多了。” 王熙凤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甚是不喜,却也没做任何反应。终归是亲哥哥,自幼家里被宠的厉害,似乎理所当然的谁都得看他脸色行事。王熙凤也习惯了这种现象,所以只能忍着。 这么说吧,打小家里的父母告诉你,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才是家族的未来,伱嫁人了在夫家,也得指望娘家人撑腰,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多数女人嫁人后,还是会无理由偏娘家。 事实上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不是瞎说的。而是很多人都这么看。 贾琏一走就是一刻左右,回来时看见王仁一个人在喝酒。 王熙凤在陪迎春放风筝,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野地上走着,小跑着,构成一副充满活力的画。这时候,贾琏才觉得,王熙凤像个少女。 觉得自己受了怠慢的王仁很是不忿,大家都在开心的晚,唯独自己一个人无聊。早知道出来玩如此无聊,在家听戏喝酒不快活么?这贾琏如此无趣,嗯,我得给这事情搅黄咯。 王仁心里的算盘贾琏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这桩婚事不是王仁能左右的。甚至贾琏还会乐见其成,王仁出来捣乱,陷入贾琏情感陷阱的王熙凤必然恶之。 有心捣乱的王仁寻思好一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千方百计的找问题,发现人家贾琏一直远远的站着看,除了送吃的那一下,后来真是一直非常的守礼。 贾琏从王熙凤的相貌气质上,对比一下家中的王夫人尤氏之类的女人,对于当下的审美有了个清晰的认识。这年月想做正妻的,相貌气质上肯定是首推一个端庄。眉宇妖娆,风情无限的那些女子,往往被称作狐媚子。 什么叫以貌取人,这就是了。长相是天生的,居然能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看看日头过了正午,无聊的王仁打了个哈欠,发现贾琏一直在远远的看着王熙凤,眼珠子一转,交代身边的随从道:“时候不早,告诉熙凤一声,该回了。” 嗯,破坏这桩婚事,从减少你们相聚的时间开始。 身边丫鬟来传话的时候,王熙凤心中的不快再次堆积,怎么一回事,这才多一会就要走? 把来传话的仆妇叫来问清楚,确定是王仁的意思后,王熙凤也很是无奈。这一趟出来是以王仁为主的,王熙凤再不满也只能忍着。趁着仆妇收拾的时间,王熙凤咬咬牙,主动往贾琏处走来,贾琏见了赶紧露出笑容。 “我哥说时候不早,该回去了。”王熙凤鼓足勇气说话,贾琏狠狠的一愣,抬头看看日头。觉得很离谱的贾琏还是没表示不满,笑道:“嗯,如果两家长辈没意见,我会给你写信的。”这是贾琏计划的 “我……。”王熙凤呆住了,很是惆怅,贾琏一转念就明白了,这丫头识字不多。 “将来是你做大妇的,不读书识字怎么能管好家呢?左右还有几年的时间,请个女先生,不求有多大的学问,但求学一两千个常用字,能通顺的表达意思即可。” 贾琏这就开始影响王熙凤了,先给她描绘一下“大妇”这个前景,然后再陈诉厉害。 “你看啊,家里的账本,不识字不识数,如何看的懂?我知道,学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为了我们的将来,还是要去学啊。你素来是个聪慧的,我相信这点事情难不住你。” 两句话就把王熙凤的斗志给挑起来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平日养在深闺里,后院的斗争再怎么尖锐,现在的王熙凤也还是个小姑娘。现在还是可以影响的,不能等她嫁过来了再影响,那就有点晚了。 有个事情贾琏还是很奇怪的,怎么王家的闺女不怎么识字,太不可思议。一般大家族的女儿,那都是要求知书达理的,媒人上门时,吹嘘女方都是这种词,知书达理,端庄贤淑。 到了王熙凤的头上,居然不怎么识字。所以,这门婚事是王夫人主动牵线,不论王家那边是如何养女儿的,至少在王夫人这边,没安好心。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贾琏内心不悦的抬头看去,土路上烟尘滚滚。 来的是数十骑,打头是三骑速度很快,眼瞅着接近了路边停靠的马车也没减速的意思。 王家的家丁们被这阵势下的往后退,距离路边远远的,免得被马撞上。 贾琏看在眼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上前,朝正在靠近的骑者而去。 这个时候贾琏一直在注意,贾家的人都有谁跟过来了,结果只有小安一个人跟上来了,其他人都站在远处伸着脖子张望,王家的人更是都往后躲,贾家的几个仆妇倒是先把迎春围起来了,正在收拾现场的下人也都停下来。王仁也没空骂骂咧咧了,紧张的看着来者。 距离大概是十米远的样子,贾琏停下脚步,朝着已经在减速的骑士张开双臂,口中大声呐喊:“止步,此地有女眷!” 所有人都躲在后面看,唯有看似并不高大的贾琏挡在了前面,这是王熙凤眼里的真相。 马背上的骑士勒马停住,骏马距离贾琏也不过三步之遥。 一身劲装的为首骑士居高临下的看着贾琏,语气傲慢:“来者何人,三皇子大驾到此,安敢阻拦?”换成一般的人,大概就跪了。贾琏一听不对啊,三皇子没事往这跑干啥? 当今陛下有五个皇子,其中二皇子三皇子乃皇后嫡出,法理上讲,三皇子是皇位的 仔细想想,贾府真实的衰败原因,主要还是牵扯到了储位(秦可卿),还给甄家藏东西。 “这里是贾家的私人庄园,非请自来就算了,谁给你的胆子在此纵马,伤了路边的人如何是好?”贾琏立刻做出了反应,绝对不能和三皇子扯上关系。 马背上的骑士听了这番话没有下马的意思,更别提退后了,满脸狞笑的看着贾琏道:“行,小崽子有种。”说着策动缰绳要继续向前,贾琏心道:这哪来愣头青,这是来搞事的吧? 这会贾琏自然不能推让,不然之前之前的姿态白摆了。眼瞅着马到跟前,贾琏依旧张开双臂,做出绝不肯推让的姿态,口中喝道:“有本事撞死我,从我尸体上过去。” 这不是贾琏真的勇敢,而是无路可退,干脆破釜沉舟,管你是来干啥的,撞死了倒霉。 马上骑士还真不敢继续往前了,眼前的贾琏穿戴不难看出,在贾家也是个人物。这么大的年龄,贾府里头不就两个么,荣国府的贾珠和贾琏。眼前这位,大概是贾琏了。 真给荣国公的嫡孙撞死了,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关键影响到身后的主子。 “小崽子,你等着。”马上骑士要调转码头,贾琏一个上不,抓住缰绳:“口出秽言的狗腿子,谁给你的胆子在此撒野。下来,赔礼道歉。” 转念之间,贾琏觉得这是个机会,闹腾起来,别人肯定不会将他和三皇子联系起来。 三皇子怎么了?得罪就得罪了,总比牵扯到储位之争中要强。 这一下马背上的人傻眼了,这进退不得了,他可不敢用强,甚至担心给贾琏伤着了。 这是小公爷,赔不起的。真给贾琏伤了,得罪的人海了,真当四王八公好欺负? 到时候他一个小人物,没准就是被当做弃子。当然这也要看三皇子待下如何了。 正当此时,后面有人开口,嗓音尖锐:“何事停滞不前?” 为首骑士倒打一耙:“这小……,公子拦着了路。” 白面青年翻身下马,抱手道:“三皇子出游,口中饥渴,见此地有农庄,特来求一口水喝。”贾琏这才松开缰绳,抱手回礼:“对不住了,这厮纵马在先,口出秽言在后。各位请回吧,恕不接待。” 白面青年脸色陡然阴沉,似笑非笑的回答:“如此,打扰了,失礼处,在下代为赔罪。” 整个过程三皇子都在后面没上前,贾琏早就看见后面有个金冠少年,应该就是三皇子。什么外出春游,口渴讨水喝,大概是个借口吧。 可能是没想到贾琏非但不上前拜见,还直接给三皇子挡了回去,后面的三皇子得了白面青年的回报后,面带错愕。旋即翻身下马,随从纷纷下马,簇拥三皇子上前。 面前骑士下马让开,贾琏看着走近的三皇子,心里暗暗叫苦,这位皇子挺难缠。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贾琏只能上前几步,抬手施礼:“贾琏见过殿下。” 与贾琏同年的三皇子李亨故作老成,脸上带着苦练出来的笑容,抬手虚扶:“贾兄客气。孤管教不严,属下无礼,特此赔罪。” 妈-的,一个小崽子居然学别人礼贤下士,你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还能更假么? 尽管不想理睬他,但人家身份在那摆着,必须低头。心里很不爽的贾琏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不敢,本该请殿下入庄内休息,奈何有女眷在此,实在不方便。” 可能三皇子李亨也没想到,他亲自来了却依旧被挡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扭曲了一下,努力的维持着笑容:“既然如此,孤打扰了,就此告辞。” 贾琏站在原地抬手施礼相送,丝毫没有再近一步,开口挽留的意思。 三皇子转身后表情狰狞,胸口剧烈起伏,时间很短,很快就回复了常态,就是脚下步伐颇为急促。上马临行前,还远远地抬手回礼,贾琏高举双手作揖。 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疾风卷起烟尘,随风飘动,没一会一行人就走远了。 之前不敢上前的王仁冲过来道:“贾琏,那是三皇子,你怎么敢无礼?” 贾琏这次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冷的瞥他道:“你不是要回家么?” 王仁……。 第20章 烽火 好好的春游,先来一个不开眼的王仁,后来一个假模假式的李亨,这一天好事开头,后来全是糟心事。贾琏可不是王仁,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有多大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一门双公的贾家。以贾家为纽带,进而把四王八公联系起来的旧权贵集团。 这个集团现在跟贾琏的关系不大,即便将来有机会作为该集团的一员,贾琏避之不及。 大周朝小一百年了,这几代勋贵,早就腐朽堕落,散发着阵阵恶臭,与这些人为伍,抄家的结局无法改变。贾琏要的不是保住贾府恢复所谓的旧日荣光,而是贾府独善其身。 很难,但这不是赶上了么? 两边分别时,王熙凤从车窗里往外看,眼睛里全是不舍。这桩婚事,来自王熙凤这边的阻力不存在了,但是王仁的态度很糟糕,心里觉得贾琏看不起他。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得捧着他,不然就是看不起他。很明显,王仁就是这样的人。 果不其然,回到王家的王仁对着父亲王子胜不断的抱怨,说起贾琏对他不够热情,还说了三皇子的事情,对此他用夸张的语气表示:“那是三皇子,贾琏怎么敢怠慢?” 旁听的王子腾突然开口:“他做的对,如果贾琏巴结三皇子,这婚事也就算了。现在看来,贾琏虽然年幼,脑子还是很难清醒的。以后,多跟他亲近亲近。学着一点。” 王子腾位高权重,平时在家面对晚辈颇为严肃,王仁别人不怕,对上王子腾是一点反抗心态都没有。立刻肃立道:“知道了,大伯。” 王子腾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王仁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了。最后王子腾轻轻的挥手,王仁立刻告辞出去,步履飞快的如同逃跑。 等到王仁出去了,王子腾才对王子胜道:“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嫡出,今上有恢复太祖秘密立储制度的意思。牵扯到皇子争储之中,不论输赢,在今上那里都是输家。今上不过三十六岁,登基至今,已经多了三子三女。” 王子胜也不是傻子,听懂大哥的意思后,点点头道:“这些年在外为官,对王仁的管束确实不够,今后一定严加管教,免得将来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败家的废物一个。” 想到不成器的儿子刚才的表现,王子胜不免面带忧郁,叹息一声:“贾恩侯生的好儿子。” 王子腾听了这话,淡淡的反问一句:“即便贾琏是个平庸之辈,这婚事也要定下。” 王子腾瞬间漠然,是啊,王家的女儿,想嫁人不是嫁不掉,而是看利益。眼前的王子腾还想再进一步,如果没有四王八公的关系因素在后面撑着,他能走到今天么? 风光无限的王子腾看似很得今上宠信,好像是今上一手提拔的臣子,实际上呢? 王子腾个人跳出王家,以今上宠臣的身份存在,王家跳出四王八公的集团呢? 更何况,王子腾一直也没跳出传统勋贵集团,他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代言人。 所以,贾王联姻是贾家的需要的同时,也是王家的需要,尤其是王子腾的需要。 再过几年,等到王子腾官居太尉的时候,王熙凤跋扈作风的依仗就有了。 哥俩正聊着呢,王熙凤找来了,看见大伯在场,立刻表现出淑女的样子。规规矩矩的上前道福行礼,王子胜颇为满意的点头笑问:“看来凤儿对你姑姑选的佳婿很满意。” 王熙凤道:“大伯,父亲,今日那贾琏让我多读点书,此事,还需父亲首肯。” 读书不多这个事情,王子胜倒是真的没注意,边上的王子腾听了这话便道;“此事易尔。” 这就算是替王子胜答应了,等到晚上,王子胜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起王熙凤读书的事情。这位王牛氏表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读书干啥?这个冤枉钱。 王子胜明白了,王熙凤读书不多是夫人的锅,当即表示,这是王子腾的意思。 这一下夫人也没脾气了,那就读吧,钱请个女先生,不说读多少书,识字识数就行。 王子腾做了决定后,这场婚事就开始走流程了,当然这跟贾琏没太大的关系,都是王夫人在操持。邢夫人作为贾赦的正室,居然在贾琏的婚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还没法插手。 面对这一切,贾琏表示你们随意,我安心读书。 王夫人的气焰,不仅仅是仗着娘家的势力,也有贾母刻意放纵的因素。 贾琏只能继续苟着,一切反抗都基于实力,在没有拿到功名前,反抗毫无意义。 假期结束,贾琏回到书院立刻被张廷恩叫了过去,拿出一摞卷子给他:“伱的制艺有所长进,考个秀才不难,举人怕是没啥机会。” 贾琏对此评价并不意外,他才学几天八股文啊。只是听到“制艺”这个词的时候,心里默默的吐槽,八股文就八股文,非要用这么一个词,强行冠以艺术的名头。 “多谢先生指教。”贾琏还是很恭敬的回应指点,这些卷子改的都很细心,批语用蝇头小楷,写的非常清楚,绝对不会看不懂。可见张廷恩的细致。 “回去吧。”张廷恩挥挥手,给贾琏打发了,等他走运了,背着手踩着四方步,奔着山长的办公房去了,进门后张廷恩难掩喜色道:“山长,贾琏的制艺进步飞快,今年的县试、府试、院试,把握很大,即便是乡试,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李清听了并没有太兴奋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回一句:“得英才而育之,幸也。” 张廷恩见他表情不对,忍不住低声问:“山长,出了甚么事情?” “两江总督韩子明弹劾谭阁老教子无方,其子返乡期间于芜湖驿站强所良家女子,驿丞阻拦,其子纵奴行凶,致驿丞身死。如今人已经被芜湖知县拿下,韩子明令严办。” 张廷恩听了立刻有了判断:“看起来谭阁老是江西人,韩总督是浙江人,实则是赣党势大,其他官员联合起来拉谭阁老下马,打击赣党左右朝堂的格局。这其中,怕是还有开国勋贵的手脚,贾家、王家,根都在金陵。” 李清面露沉思道:“此事太过复杂,太上皇在位期间,不遗余力的打压开国勋贵,谭阁老当初为左都御史,乃是打击开国勋贵的急先锋。如今的朝廷,有南北之争,有一家独大的赣党与其他势力之争,还有开国勋贵在一旁冷眼旁观,今上不易啊。” 张廷恩听了不禁嘿嘿冷笑道:“文武之争大幕未落,文臣之间的党争又起。” 李清道:“当初你被弹劾,何尝不是因为党争?” 张廷恩听了沉默不语,没有反驳的意思,他跟李清一样,都是帝党。栽跟头的原因,两人都主张追缴大臣的欠款。这些欠款,都是太上皇当政期间产生的。两人在太上皇没有恢复期间,可谓是追缴的急先锋,结果自然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俩下野的原因是太上皇的意思。 理由嘛,太上皇当政期间,改变了一些太祖时期的政策,这俩要求恢复太祖旧政。 二人私下谈论之时,一匹快马疾驰,马背上的骑士不停大声喊:“八百里加急!” 沿途行人车马,纷纷避让。 这天的课程本该是张廷恩上课,不料进来的是方老夫子,笑眯眯的对班上学生道:“张先生有事情要办,上午的课我来上。” 紫禁城内,承辉帝接到西域急报,回-纥部叛乱,紧急召集大臣商议对策,这边还没谈出一个结果来,次日,又有东北驻军急报进京,这次没那么紧张,但也是六百里加急。 帝国很大,每年不是内部有天灾,就是外患。 这日下午,干脆教习们都不来了,班长李冬负责传话,下午自习。 安静的课堂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干学生离开座位,很不安分的在教室里游荡。 贾琏倒是安坐不动,他手里还有张廷恩等教习布置的作业呢。新生班正常情况下是没作业的,贾琏是个特例。上学也有一个月了,贾琏期望中的冲突并没有爆发,心里很是遗憾。 可见郭松没有那么冲动,他的狐朋狗友们,应该是被他按住了。 贾琏的人缘因为课堂笔记的缘故,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速记是一门学问,学生都是尖子生,但总有漏记和错记的时候。 贾琏的笔记则不然,上课认真听,记录的很仔细,几乎没有错漏的地方。 很快这个课堂笔记就被传遍了全班,即便是班长李冬,也借了去抄一份。 今年有院试,青云书院乙级三个班是备考的主力,丙级三个班,则主要是参加县试、府试,能过的才有机会参加年底的院试。 贾琏已经决定下场一试身手,所有的事情都要为考试让路。 时间对于贾琏来说太宝贵了,题海战术必须用上。正常情况,每日刷题三道,贾琏则改为五题,就算是抄出来,也要三千字,抄的快也要四五个小时。 贾琏每日用于做题的时间,至少是八九个小时,十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情。 放学前,贾琏做完了篇文章,拿着去办公房交给张廷恩。 拿到作业的张廷恩没立刻看,而是放在一边,看着贾琏道:“为师要走了。” 贾琏一惊,这条大腿好不容易抱上的,这就要失去?别换个教习来,看不上自己。 “先生要离开帝都么?”贾琏不自觉的追问了一句,显得有点失礼。 王廷恩也没放在心上,笑着摆摆手:“非也,人还在京城,只是另有去处。回头我会让人给你个地址,有事情可以去找我。你这学生,我可不舍得放手。” 感受到张廷恩浓浓的关切之情,贾琏很是感动,忍不住低声道:“学生出身勋贵之家,唯恐拖累先生清名。” “所谓的文武之争,本质上是利益之争,权利之争。有的东西,文臣多拿一点,武臣就少拿一点。前明兴文匽武,致使边事败坏,殷鉴不远,本朝自当引以为戒。” 贾琏肃立而对,彩虹屁当空飞舞:“先生所言高屋建瓴,洞见万里,学生受教。” 张廷恩听着乐了,指了指贾琏道:“少跟我来这套,回去好好读书,今年的院试,对你来说有很大的机会考过。我走以后,方夫子会接过你的作业,好好读书,不可懈怠。” “学生谨遵师命。”贾琏没有再拍,拍马屁没问题,但你得有干货,挠在痒处。 离开办公房,贾琏脑子转过来了,张廷恩是要重回庙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是好事啊,这大腿越来越粗了。 回到家中,桂香带着几个丫鬟迎上前,一如既往的在身边絮叨:“王夫人那边让人来要了二爷的八字,老爷把请媒人的差事揽下了,在公中支取了五百两银子费用。” 听到这话,贾琏的血压有点控制不住了,堂堂一品将军,每年的俸禄自己拿了不纳入公中,这点事情还要从公中取五百两银子?王夫人居然能答应,这里头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很明显贾赦是巧立名目,王夫人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她来掌管公中财政,名不正言不顺。 要不怎么外面都说,荣国府是没规矩,宁国府则是唯有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 贾琏的婚事开始走程序,时间变得更为紧迫了,最慢估计婚期要定在两年后。快的话,一年就得结婚了。想想不禁暗暗苦笑,今年才十四岁啊,也就是十三周岁。 这年龄居然要结婚了,先不说战斗力如何,人生还处在发育阶段啊。 不行,得想法子拖一拖,最后还是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到时候再说。 没心情多想的贾琏,按照正常的节奏,日常锻炼,读书,写文章,给长辈请安。 张廷恩那边的消息很快就确定了,通政使。 这是一个上传下达的职位,看似没有明确的权利,实则六部的事情,都能插一手。 贾琏得到确定的消息后,见贾赦时提了一嘴,要去拜见老师,这买礼品的钱得有吧? 不想贾赦的回应给贾琏气的想骂娘! 第21章 清欠不是官做的事情 “你一个勋贵子弟,何须冤枉钱讨好一介文臣?” 钱没要到,受一肚子的气,贾琏忍着怒火走人,回到家里问桂香存了多少钱? 贾琏每个月十五两的月例,才拿了一个月的,再怎么省,桂香手边也就剩下五两。 得,想买点好东西给张廷恩是不可能了,得另外想法子。 仔细一琢磨,送金银人家未必会收,学生拜见老师,送礼物自然要投其所好。 这事情不着急, 老头不屑的瞥他道:“小小年纪,怎么就喜欢钻营?” 这句话把贾琏给气着了,顿时抱手大声道:“告辞,回见!” 老头在后面乐了,大声道:“站住!脾气还不小,回头给校长送坛好酒就行。” 贾琏听了这才回头笑道:“给您也捎上一坛子。” “谢了,别回头心里骂白喝酒的老匹夫就成。” 贾琏笑嘻嘻的,没把老头的话当回事,待贾琏进去,老头脸上泛起笑容。勋贵子弟见的多了,贾琏这一号还真不常见。 这老头的跟脚无人知晓,贾琏问过好说话的方老夫子,得到的答案是老夫子来书院教书时,这老头就在看门了。老头没后代,爱好就一个,喝酒。 下午的算经课,贾琏找先生请假,素来都是书院算经 贾府是不缺好酒的,想拿到却不容易,想要省事,只能找贾母开口。 这不,正好王夫人也在场,贾琏问安后,贾母好奇道:“琏哥儿今日放学的早。” 贾琏解释道:“此前的班主管教习张先生高升了,孙儿想要两坛好酒为贺礼。” 不等贾母说话,王夫人抢了一句:“高升,高升去了哪?” 贾琏这才耐心解释,张廷恩本是被弹劾下野,如今陛下起用为户部侍郎。 王夫人听了眼珠子乱转道:“既然要送礼,不好跌了荣国府的脸面,不如多备一些绢布银两一道送去,我让周瑞家的陪着你去。” 贾琏心道这王夫人是发癫了么?钱多没地方用?奈何她是长辈,不能硬顶,只好笑着解释:“侄儿送两坛好酒,张先生能收,贾府送大礼,张先生不能收。” 王夫人也没过脑子,直接反驳:“如何不能收?贾府的面子小了?” 居然拿贾府的面子说话,贾琏觉得这女人确实没脑子,难怪贾政喜欢赵姨娘。 面对诘问,贾琏只能沉默以对,眼神平静的看着贾母。 贾母看王夫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些鄙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你心里没点数的么? “就依着琏哥儿的意思去做,来人,给琏哥儿取两坛最好的酒送东跨院去。” 贾母开口了,一锤定音,也不带给王夫人多解释的,这么大的人了,想不通便罢了。 贾琏谢过贾母,回东跨院让人备车准备出门。 不多时,周瑞给酒送来了,再问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老祖宗吩咐了,都依伱。” 听到这话的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瑞,就是不说话。周瑞被看的脸一烫,赶紧告辞。 桂香在一旁奇怪道:“二爷,这周瑞管家说的不对么?” 贾琏淡淡道:“祖母跟前,我就要了两坛酒,哪来的其他物件。周瑞啥时候关心过我?” 桂香反应过来了,跺脚低声骂:“这黑心肠的东西,老天爷早晚落下雷劈了他。” 贾琏心里想着,周瑞哪有这个胆子,不就是王夫人的意思么? 桂香骂周瑞没事,贾琏能护着她。骂王夫人就不行了,所以贾琏也没给她解释。 周瑞灰头土脸的回去,见到王夫人后把事情说了,王夫人不禁纳闷道:“这小畜生才读了几天书,竟不吃这一套。”以前的贾琏死要钱,跟贾赦一个德行。现在的贾琏,王夫人有点束手无策的意思,管用套路不好使了。无奈的只能先忍着,再等机会。 酒只带了一坛子,长随小安拎着,出门上车奔着张廷恩的住处去了。 本以为张家门口肯定车水马龙,不想门可罗雀。张家地方不大,就是个二进的四合院,一亩地顶天了。下车敲侧门,里头等了一会才出来个老汉,不认识贾琏便问是谁。 贾琏道:“在下贾琏,是张先生的弟子,这不,先生起复,特来恭贺。” 说着还接过小安手里的酒,举起来给老汉看看,那意思,我就带了这点东西。 老汉警惕的打量一番道:“且等着。”说着关门回去请示。 不多时,老汉出来开门道:“进来吧,家里有客,不好冲撞。” “多谢长者。”贾琏赶紧谢过,心说这趟来见一面就行,想多套近乎机会不大。 跟着老者入内,正堂里站着两个黑衣汉子,眼神如同刀子,贾琏被看一眼便起寒意。 人不在堂内,而是在书房,穿堂而过,到后一进的书房里,正屋大门紧闭,看不到内眷。 书房内有一中年男子上首而坐,一随从肃立于左侧,张廷恩陪坐右侧下首。 贾琏一看这阵势,这位贵客不简单啊。赶紧上前说话:“这些日子得益于先生谆谆教诲,贾琏学位略有增进,今先生离职,学生赠美酒一坛谢师。” 张廷恩笑而不语,也没说介绍一下的意思,上首中年男子笑问:“贾琏,荣国府嫡孙,就送一坛子酒谢师,你这心不诚啊。” 贾琏赶紧正色行礼道:“回先生的话,心诚不诚,不在礼物轻重。户部诸事纷扰,老师怕是要受累,受累尚且罢了,没准还要受气,这坛酒就是让老师气不顺的时候喝的。”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甚至微微前倾,看着贾琏问:“怎么,你觉得户部的官难当?还是说,尊师在户部难有作为?” 贾琏听了这家伙挑拨离间的话,偷偷的看见张廷恩,发现老师面带微笑的看戏,心里便有了无限苦涩,无力的朝紫金城抱手道:“邸报上说,陛下令追欠,户部尚书一病不起。这是不想得罪人,老师为官忠勤,要钱的事情怕是要得罪很多大人物,自然少不得受气。”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厉声道:“怎么,一介黄口孺子也知追欠之难?你是来劝张先生置身事外乎?”贾琏看着男子突然变脸,威严无比,心道这官小不了,没准是个内阁大臣。 “先生不是我能左右,至于户部追欠艰难,人尽皆知。在下年幼妄言,做不得数。” 一番话说的中年男子气笑了,抬手指了指贾琏道:“小小年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如此滑头,竟如一老吏。” 呃,贾琏心道,可不是么?我在现代就是个科级,九品都不到,在古代就不算官,顶多是个师爷。那可不就是吏么?哎呀,我这习惯带出来了,这位大人物怕是基层经验丰富。再说了,清欠这个差事是人能做的么?唉,后悔了,今天不该来的。 “先生面前,自然是有一说一,不敢有滑头的念头。”贾琏恭敬的对付一句。 这时张廷恩笑着开口:“好了,酒也送到了,我收下了,你可以回了。” 贾琏立刻告辞走人,头也不回的出书房,老仆领着出去后,书房内两人收起了笑容,中年男子叹息道:“小孩子都知道,户部追欠不易,倒是委屈卿家了,朕也是无奈之举。” 中年男子竟是当今承辉帝! 张廷恩站起躬身施礼道:“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再难也臣也要去做。唯独有一事还要说在前面。” 承辉帝道:“但讲无妨。” 张廷恩道:“臣不日上奏,限期还钱,还不上的抄家、罢官。陛下首肯即可。” 这话的意思,我来提建议,皇帝同意即可。通俗的说,黑锅我来背,有怨气冲我来。 承辉帝面带感动之色,欲言又止,本想说这样不妥,奈何太香了,话到嘴边收回去了。 张廷恩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是很明白的,君王所有的恩义都是有利益驱动的。 传统士大夫的家国情怀是张廷恩做事情的驱动,追求的是青史留名。这事情即便做不成失败了,未来在史书上,也能留下一段文字记载。 从眼前的皇帝的心态看,张廷恩觉得十有八九在未来的某一天,皇帝要卖他的,不说卖脑袋,用他的官职来平息其他官员是愤怒,可能性很大。 最终承辉帝转移了话题道:“贾恩侯这个浪荡子,竟生了个好儿子。” 张廷恩一听这个,心里更加确定,这一回怕再被弹劾去职,恐怕没啥机会再回朝堂了。 当初太上皇一句话,承辉帝就给李清罢免了,张廷恩上书为李清鸣冤,痛陈追欠之利害,结果被一大群朝臣弹劾。李清和张廷恩先后被罢免,先后进了青云书院教书。 现在旧事重提,要起复张廷恩和李清,并不是皇帝良心发现,而是户部没钱了,据说都能跑老鼠了。内库倒是有钱的,皇帝舍不得掏出来。偏偏赶上西北叛乱,西南有蛮族扰边,打仗是需要钱的,户部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对外面说的时候,皇帝肯定是永远正确的,这个道理亘古不变。真要下面的臣子对皇帝不满到了极点,那就一定是先有奸臣,如果奸臣拿下都无法摆平群臣,接着就要清君侧了。 清君侧的这个词,历史上出现过多次,最成功的一次行动是朱棣。 皇帝主动提起贾琏时,张廷恩决定说实话:“贾琏敏而好学,奈何出身所限,即便高中进士,未来也虚陛下耐心调-教,如能收其心,可类林如海。” 啥意思呢?张廷恩把培养贾琏的思路说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勋贵子弟,将来真的中进士,文人集团肯定是排斥他的。这是太祖时期定下的文武制衡策略导致的结果。这是出身决定的,唯独能改变这个情况的就是皇帝了。 你不是进士么?那行,你去做文官,在文官队伍中,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了。 就像林如海那样,探出身做了文官,太上皇时期只能在翰林院泡澡,承辉帝登基后的 天家无情,皇帝更无情。 贾琏出门后一脸气急败坏的上了车,让车夫赶紧走,越快越好。 tmd,本以为张廷恩是条大腿,没曾想是个祸根。刚才在屋内,那个中年人说到清欠的事情时,贾琏心里的心如同泡在三九寒天的冰水里。 所谓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清欠等于从别人的口袋里抢钱,这不是把天下的官员都得罪光了么?什么?从户部借的钱?还是那句话,凭本事接的钱,为何要还? 清欠这个事情,皇帝下旨也不好使。钱进了口袋,你让掏出来,跟杀他没区别。 贾琏打定主意,以后离张廷恩远一点,没事别去他哪。 回到家中的贾琏很心疼那坛子好酒,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老师呢? 千万千万,张廷恩别接这个差事。不过看当时的情况,张廷恩是要接的。 所以贾琏才唉声叹气啊,想到历史上的清欠,贾琏更头疼了,现在想不认这个老师,还来得及么?肯定是来不及了,师徒名分定下了,这个张廷恩也是坑啊。 贾琏几乎已经看到,张廷恩因为清欠得罪了无数的人,被撵出京城甚至被罢官。 当然这要看太上皇和当今的皇帝,两者要是达成了一致,必须清欠,没准张廷恩顶多一个外放做官,如果是当今皇帝单独的想推动这个事情,张廷恩最坏的结果是送命。 不管了,这个事情不该贾琏操心。 柳老头还是没放过他,开口笑骂:“竖子,真当老夫贪你一坛子酒么?” 贾琏赶紧赔笑:“没有,别误会,真不敢。” 三连之后,老头这才露出笑容道:“臭小子,聊两句?” 第22章 天下为己任者 贾琏都转身了,只好又回头,毕竟这老头千万不能得罪。 “您想聊几……点啥?”差点说出聊几块钱的。 “张先生离开了,山长没走,你知道么?”这老头的眼睛确实毒辣,看出书院的新生里头,贾琏是最特殊的一个,这个特殊不是出身,而是成熟。 清欠一事,总要有人来开头的,李清和张廷恩从过往的经历判断,这次清欠想取得效果,就得加大力度,不惜做恶人。结果就是负责清欠的人在事后要倒霉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调离京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 事情又必须去做,只能牺牲一个,保全一个。 张廷恩选择了牺牲,传统士大夫天禧为己任,明知不可而为之,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李清呢,至少是做出了一旦张廷恩倒下了,他会接下去做的那个人。 “谢了您!”贾琏笑着拱手,这意思他听懂了。 老头忍不住笑了笑道:“荣国公有个好孙子。” 这句话贾琏听出了另外的意味,这老头和贾代善有关系?至少是相熟的关系。 这老头,不简单啊! 回到教室,方夫子在等着贾琏,当着一众学生的面道:“即日起,你不用上算经课了。回头算经课的时候,直接去办公房找我。” 其他学生再看贾琏的目光,味道都不对了。羡慕者有,嫉妒者有,恨之入骨者有。 贾琏已经没有跟这些新生较劲的心情了,谢过先生后,旁若无人的坐下。 心思全在李清和张廷恩身上的贾琏,感动是肯定有感动的,但却很难做出改变。 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何况他还是个孩子,想改变这个时代,以卵击石。 我还是独善其身为好,天下为己任这种事情,代价太大了。 将来有机会的话,做点事情也无妨。那种开一代风气先河的事情,还是别碰的好。 贾琏,苟着,千万别当出头鸟。 心里默默的这样说服自己,贾琏把心思从天下回到了贾家,又回到了自身。 完成心理建设的贾琏恢复了坦然,我就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天又过去了,走出书院大门时,长随小安已经上前来接过书包。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家将,这阵势已经很收敛了,正常这个级别的纨绔出门,怎么不得七八个随从。 不坐车而是走路回去的选择让下人们费解的很,贾琏也从不解释。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对下人随和可以,但不能惯着他们。 回到东跨院时,管家来请去正堂,贾琏跟着过去,发现贾赦坐在椅子上发呆。 贾琏上前请安问候,贾赦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道:“回来了!” 贾琏应了一声后,贾赦恢复了一点神采道:“你的婚事定下了,今日王子腾宴请京营各部将领,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多认识几个人。” 贾琏没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这有什么讲究?” 贾赦面露诧异之色,“伱这问题多余”写在脸上,不过还是难得耐心的解释:“你祖父一门双公节度京营,军中大小将领多为故旧。今西域叛乱,陛下以王子腾为平叛总督,前出垅右坐镇,王子腾上奏,调十万京营平叛,领兵将领多为昔日贾府二公麾下。” 这个……,听起来没问题,直接告诉贾琏,这安排另有深意。 “父亲也要去西域作战?”贾琏旁敲侧击,贾赦听了呵呵冷笑道:“我一介空头将军,哪来的半点兵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回去读书吧。” 贾赦意兴阑珊的挥手,打发了贾琏。一品将军是爵位,实际上不掌握兵权。 结合小说里的元春省亲,耗尽贾府家财一事来看,这次调兵平叛的意图,很有可能是进一步掏空贾府。想到这里贾琏不禁冷笑,太上皇和承辉帝也太看得起贾府了,一群臭鱼烂虾的继承人,还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嗯,皇帝这种生物,很难以常理揣度。 这么一想的话,这些京营的将领,大概是要长期在西北戍边了。兵可以回来,将领不行。 准确的说,这是针对四王八公的又一次压制,当今皇帝用王子腾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兵权。而王子腾为了个人的前程,选择了依附当今承辉帝,帮着皇帝收拾这帮故旧亲朋。有趣的是,最后王子腾也落了个兔死狗烹。 皇权的本质是残酷,对于任何潜在威胁都以残酷应对。 所以,王子腾被拿下的根源是以他为核心的势力做大,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 贾赦是个烂人,蠢的也不算彻底,要命是贪婪无度,心里没数,几十岁了还沉浸在过去贾府一门双公的荣华中,干着跟过去没有区别的蠢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王子腾说服的,把贾家在经营中的那点关系,拿去给王子腾用了。 长辈们一点指望都没有,身边的人就得好好调-教,尤其是王熙凤,这女人精明过头了,生活奢侈,贪得无厌,什么钱都敢挣。 想到此处,贾琏让桂香伺候着磨墨,提笔给王熙凤写信。 嗯,现在的王熙凤还小,还有抢救的价值,婚姻的事情无法反抗,那就想法子改变人。 大概正儿八经的说教,王熙凤是听不进去的,贾琏思虑再三,嗯,可以弄个连环画。、 上辈子小时候没少看连环画,一度也喜欢自己临摹画着玩,这手艺可以捡起来。 写个什么故事为脚本呢?既然是写给小姑娘看的,那还得才子佳人那一套。 嗯,主角是个勋贵人家的出身,女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婚后女主对内待下刻薄,对外放印子钱包诉讼,为了钱胆大妄为,践踏法律。男主多次劝诫无效,后女方让人打死了一个男主喜欢的小妾,偷偷的埋了。这个事情被御史知道了,弹劾男主御内不严。男主为此付出了被罢官的代价,女方也被贬为庶民,流放一千里。 男主决定放弃京中优渥生活,陪着女主一起去了流放地,女主觉得自己害了男主,流放前在狱中咬舌自尽。男主思念亡妻过度,一个月后病故,鬼混在阴间与女主重逢,女主在阴间受尽酷刑,男主以个人阴德化解女主罪孽,夫妻二人相约投胎后,下一辈子再做夫妻……。 嗯,先写这些,下辈子能不能做夫妻的套子留着。综合来看,很多事情是王熙凤做过的。后续文章,要等她自己来补上了,没有达到预期的话,那就太监掉。哼哼! 一开始贾琏不是很有信心能画好,等他拿起画笔时才发现,少年时学的技巧依旧在,并且有所精进。这一画就停不下来了,一晚上画了十六副,故事讲到女主打死小妾,男主被弹劾处,果断的断章。 主要是时间不早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还没来得及做呢,明天跟老师解释一下,有事情耽误了,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交作业。 城外一场相看后,王熙凤的心里住下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得知亲事在正常走流程后,每日里想的就是这时间快点过去,好跟心上人天天在一起。 读书的事情王熙凤也上心了,特意请了个女教习,读书认字。要求不高,掌握一些常用字,能看懂书信就行。 这日早晨,正用早餐时,外头有人来报信,贾琏托人送来了书信。 王熙凤筷子一丢就要出去,被平儿死死拉住道:“姑奶奶,您是大家闺秀。这等事情急不得,亲自去见下人,叫人知道成何体统。” 王熙凤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嗯,我知道了。”说话间脸上的红霞正浓,面前的早餐更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等了一分钟的样子,慢慢的平静下来,一看平儿还在一边候着,急道:“你去取信啊。” 平儿忍着笑道:“姑奶奶没发话,我一个小丫鬟怎敢轻举妄动?” “哼,光会说别人,回头你也是他的人。赶紧去,别傻站着。” 平儿这才出去,来送信的是长随小安,见了平儿赶紧低头说话。平儿暗道,这是个懂规矩的,不懂规矩的都叫贾琏给开了。 小安交信后要走,被平儿叫住,拿了十文钱与他。这倒是意外的很,小安赶紧谢了告退。 平儿回来见王熙凤,说了经过,没提跑腿钱的事情。 信件是个纸包,王熙凤让平儿取了剪子来拆开,一看是一格一格的画面,配了文字。 才学不久的王熙凤自然看不懂文字,画面是看的懂的,便让平儿把女先生请来。 女先生见了这连环画连连称奇道:“这份心思就很难得,王家小姐寻了一门好亲事。” 王熙凤心里甜的快齁罪了,笑容满面的让女先生念文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看到断章处没了,没等王熙凤着急,女先生倒是先急了,翻了几下没有后续,顿足道;“怎么就断在这里?叫人心里猫抓似的痒痒。” 边上的平儿也是轻轻叹息,按住内心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王熙凤自然是急的转了几个圈子道:“这琏哥儿,怎么不弄好了一起送来?这叫人不上不下的。” 平儿及时开口:“琏二爷在青云书院读书,平日里学业就重,这是抽空画的,也不知道为了这点画,熬了多少个夜。” 王熙凤一听这话便心生愧疚,琏哥儿一番心思,没少受累,我却抱怨他。 想到此处,手里绞着手绢,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挑灯夜战的画面,主角正是贾琏。 “这里还有一封信!”女先生一句话,王熙凤回魂了,赶紧道:“念!” “熙凤,见字如晤,得知亲事初定,才能给你写信……。” 如果这亲事没定下来,贾琏的做法就是在坏人名节,王熙凤要是偷偷收信,那就是私相授受,在古代都是不得了的罪名。儿女的亲事,自有家里父母做主,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不是没有开明的父母,只是少的可怜。 百余字的信很快读完,没有特别的地方,更没有肉麻的文字。只是说了说近况,贾琏肯定不会说,在写这段文字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方鸿渐。 也就是勋贵人家,没有文人家庭里那么多臭规矩,私下里还能面对面的见上一面。大家闺秀一般相亲都是偷看,女的躲在屏风后面,又或者是让贴身丫鬟来看看男的长啥样。 这种风气都是明初确立了理学为显学之后出现的,此前即便是南宋,风气也没有如此夸张的保守。这里贾琏是有误会的,觉得他能事先跟王熙凤见一面,说明风气没那么坏。 不曾想,具体到所谓的文人家里的闺秀身上,真的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露个袖子都叫有伤风化的时代,更别提什么脖子以下了。有趣的是,通一时期的欧洲,女性不能露手臂和腿脚,并且是以法律形式确定的,但却能露出半个凶。 这个时候的王熙凤后悔自己不能亲自回信,但又不能不回信,思来想去,便拿了一个亲手绣的香囊,让平儿走一趟,以口信的形式回应。同时还写了“熙凤”两个字带去,意思是告诉贾琏,她已经在学写字了,会写自己名字了都。 贾琏这边因为没有及时交作业,被方老夫子说了一通,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之类的话。 说完了还严格要求,作业必须补上,并强调了一些,县试还有两个月开始,别到时候进了考场才知道书没读好。贾琏不是叛逆少年,对这种话自然是不会过敏的,态度端正的接受了批评,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类似的错误。 放学时小安说了送信的事情,贾琏没有说啥,这事情在他这里的重要等级不高,不是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对王熙凤的改造,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来。看她的回音再说下一步。 回到家中,桂香上前来接着道:“二爷,王家小姐身边的平儿姑娘来了。” 平儿么?贾琏听了心头一喜,这个聪慧俏丽的丫鬟,是红楼梦里贾琏最喜欢的角色了。 第23章 一巴掌扇死你 换了衣服,贾琏让桂香把人带到书房里见面。 平儿这边心里也是跳的厉害,她的命运跟王熙凤绑在一起的,必定是陪嫁过来做通房。 贾琏的态度,决定了她将来一大半的命运。 见到面带微笑的贾琏站在书桌前,平儿心里的紧张缓和了一些,上前来道福说话:“平儿见过二爷,小姐托我带来了回礼和口信。” 眼神是最真实的,平儿感受的很清晰,贾琏对她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你家小姐让你传啥信?”贾琏笑着落座,也没说让平儿坐下说话,这很正常。真要让她坐下,喝茶说话,平儿能吓出心脏病来。 “二爷送的画册,小姐收到看了很喜欢,本想着亲笔回信,这不是还没学几天么?奴婢过来带的是口信,还有小姐亲手绣的香囊。”平儿把香囊奉上,贾琏接过看了看,绣的好坏看不出来,但肯定是了心思的。 “我很喜欢,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说着话,贾琏给收进了袖口,不是放一边。这让平儿看了心里有点小遗憾,这要是自己绣的就好了。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平儿是通房,这是干啥的呢?夫妻俩做点私密的事情时,需要有个人在边上伺候,必要的时候,还得上场助阵。王熙凤要是怀孕了,就得平儿顶上去,免得外面的狐狸精趁虚而入。 贾琏的相貌是顶好的,放在现代社会可以吃软饭吃撑的那种。女人不论大小,多半都是喜欢长的俊俏的男人。贾琏以前怎么样不知道,现在的样子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俏书生。平儿知道自己的未来,以她的聪慧,自然能掌握好与贾琏相处的尺度。 “小姐还说,她在读书识字了,这纸上的字就是她写的,过些日子,就能亲笔回信了。” 平儿从袖口里掏出王熙凤亲笔写的字,贾琏看了想笑又忍着了,王熙凤能心思练字就很不错了,不能指望太多。想着,贾琏打开砚台研磨,平儿见状上前道:“我来吧。” 贾琏也没客气,点点头,展开一张纸,等墨好了提笔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搁笔吹干,递给平儿道:“贾府上下几百号人,各种销账目,不识字,不识数,成聋子哑子,还怎么管家。伱也跟着识字识数,将来能帮的上忙。” 平儿接过时,贾琏指尖在手上略过,这么一点接触,平儿竟有触电之感。抬头时,对上贾琏的目光,平儿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温柔,顿时心头一荡,脸颊微微热了。 少女的情感热烈真挚,生在王家的平儿,很早就认识到生存不易,但却依旧对于感情有着美好的憧憬。将来跟着加过来,能有个喜欢自己的男主人,自然是最期待的事情。 对王熙凤取而代之的事情,平儿自然是不会去幻想的。 “平儿记住了,小姐还在等消息。我回去了。”很快平静下来的平儿施礼告辞,贾琏送到书房门口,让桂香给人送回去。 贾琏不急于一时,今后肯定是平儿来往两者之间,有平儿在一边帮忙,贾琏对于王熙凤的改造很有信心。关系到后宅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只是没有迫在眉睫,有时间慢慢经营。 当务之急还是关系到前途命运的科举,说是下场熟悉一下情况,实际上贾琏还是很希望能考个秀才回来的,甚至可以考到哪算哪。 科举在这个时代,真的是能改变命运的渠道。从这点上来讲,意义重大。 如果可以,贾琏不介意做一个纨绔二代,问题是荣宁二府的当家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偏偏还都自我感觉良好。 晚上贾琏又熬到深夜,这次没有画小人书了,而是专心把方老夫子布置的作业写完。 次日交上去补完的五篇文章,方老夫子很满意的点点头,这段时间贾琏的八股水平提升不少,以方老夫子的眼光看这些文章,中个秀才问题不大。主要还是贾琏基础打的老,没有对四书五经烂熟于胸,很难在科场上有所作为。 “你不要怪老夫严格,进了考场,每日平均要做佳文两篇。作诗韵脚没错,不犯忌讳即可。所以,文章做的好固然重要,做的快也很重要。不然你做的再好,时间不够也是枉然。” 老夫子这是在传授科举经验了,贾琏对他的科举成绩自然是不担心的,青云书院任何一个先生,没有进士的功名,根本不可能进来教书。 老夫子的话倒是让贾琏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自己还得去弄本《韵书》来背。 贾琏在班上的生态环境改变了很多,较之以前很受欢迎。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对上老辣的贾琏精心设定的形象,自然是没多少抵抗力。 其中贾琏的读书笔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很多课堂上忽略的内容,拿到笔记一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出身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何做人,则是后天能自主的。 对外总是谦虚谨慎不张扬,对同窗总能保持友好的态度,这么一个形象,谁不喜欢呢?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郭松为首的一个六人小团体。这群人的特点是父母都是官员,日常行事高调,显得总是高人一等。两下一对比,同学们又不傻,没人愿意跪舔别人。 很自然的,贾琏大受欢迎,郭松他们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相比之下,贾琏看似跟谁都很不错,实则没有特别亲密的同学。 这是由心态造成的,贾琏的内心是个成年人,面对少年们的热情,总是隔着一层。也有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贾琏另眼相看的因素。 放学,唯一的走读生贾琏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三个壮汉。 跟在身后的两个家将立刻超过贾琏迎上去,挡住来者可能的伤害。 “琏二爷有礼了,我家主人在前面茶楼上,有请琏二爷过去一叙。”说话的人嗓音有点尖锐,三十来岁的的样子。这个人贾琏在春游时见过一次,那么他的主人是谁便有答案了。 有的人注定是麻烦,还是你无法解决的麻烦。比如这位内侍的主人。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见面就不必了,对他对我都不好。” 贾琏非常干脆的做了回应,来者听了面露怒色,大白天的又没法发作,只能怒视贾琏数息,悻悻的转身就走,也没告辞一下。 奴才如此,主子可想而知。但是会不会得罪这位三殿下的事情,贾琏已经顾不上了。 有的事情贾府这种情况,绝对不要去碰。聪明人都知道,谁当皇帝忠于谁,提前下注那叫赌。贾家一门双公,为何要赌呢?哪怕什么都不做,付出生活水平下降的代价,跟着混到大周朝结束都不是问题。所以,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拿整个家族去赌从龙之功? 斜对面的茶楼上,三皇子李亨正凝视着,即便贾琏走远了,他也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身后太监回来汇报,原文转达了贾琏的话,李亨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吧。” 贾琏也就是没看见他的反应,不然更揪心。少年皇子,城府极深的一面不管是不是装的,这都挺可怕的。他要是直接摆明车马找麻烦,贾琏还真不怕,顶多被他打一顿,以后就没关系了,麻烦会有,但不会是大麻烦。 贾琏不会赌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对自己不负责。 本以为事情暂时过去了,不曾想给贾母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问起这事情。 贾琏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贾母听了沉默一会表示知道了,没有下文。 回到东跨院,贾赦叫他过去,问的也是这个事情,贾琏再说一遍后,贾赦怒道:“糊涂,那是三皇子,你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贾琏听了忍不住反问一句:“父亲,可知天子壮年?” 贾赦被贾琏当傻瓜看,顿时怒不可遏,抓起手里的茶壶丢过来,贾琏闪身躲开,碰的一声,一地碎片。贾赦见没砸着,起身追打,贾琏挨了几下轻的拳头,躲开几下重的脚踹。 贾赦一边打一边骂:“小畜生,竟敢顶嘴,还敢躲?” 转了几个圈子,贾琏呼吸平稳,贾赦气喘吁吁,还没息怒的贾赦操起身边的门杠子,边上的管家见状大惊失色,上前抱住贾赦道:“老爷,息怒。” 贾琏趁机跑掉,贾赦追之不及,在后面一口一个小畜生的骂。 贾赦没有继续追,应该是听懂了,所以,贾琏多少有点欣慰,似乎还有救。 小说里的贾府,各种操作其实就是一个目的,维系贾府的荣华富贵。自身硬实力不够,还总是秀一些脑残的操作,但凡有点犯忌讳的事情,都会被皇帝记一笔账,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刀子也就落下来了。 从小说里的进程看,王子腾是关键,现在贾琏来了,自然不打算继续走这条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握的路。事关身家性命,贾琏绝不拱手让人。 回到屋子里,贾琏把小安和两个家丁叫来,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个道:“话我只说一遍,免得你们说我不教而诛。今后跟我在外面,看见什么事情,听到什么话,给我烂肚子里。再有下一次,你们都自觉的滚蛋吧。” 小安好奇的东张西望,一脸的淡然,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后,一起朝贾琏抱手,其中的贾贵道:“请二爷放心,我等记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贾琏没再说啥,挥手示意三人下去。 本以为这事情能消停一阵的,没曾想次日上午,人在书院时门房老汉来招呼,说是外面有人来找,自称王仁,贾琏的大舅哥。 贾琏冲方夫子告罪一声,出来见王仁。这厮一脸的喜气洋洋,上前用命令的口气道:“贾琏,三皇子托我做个东,休沐日在燕华楼摆酒,到时候他当面把误会消除了。要去啊!” 三皇子托自己办事,王仁觉得很有面子,今后面对狐朋狗友的,也有吹嘘的本钱。 贾琏知道这货的智商不高,没想到能低成这样。真要消除误会,就不会头后来的事情,当时在城外一别后,就该再不主动来往。 “王仁,我的事情你别管,我劝你也别跟三皇子走太近,言尽于此。”说着贾琏转头就走,真是后悔出来这一趟,早知道就找借口不出来了。 王仁没想到贾琏干脆的拒绝,顿时觉得脸面被丢地上了,瞬间变色,气呼呼的指着贾琏道:“姓贾的,你听好了,双十日的酒宴,你要不去,别怪我做事太绝。” 贾琏本打算不理睬他,转念一想,门房的老头看着呢,我这年纪轻轻的,脾气太好也不像啊。当即转身,冷冷的看着王仁道:“不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我一个巴掌扇死你,滚!” 王仁气的脸都发紫了,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到家里还觉得气不顺,王子胜下衙后便去告状:“父亲,三皇子那边托我做东,请贾琏去燕华楼赴宴,把误会说开。儿子觉得这是好事,便去书院寻贾琏,没曾想这厮不给面子,还让我滚。” 王子胜听了这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不动声色的让王仁回去,等晚一点王子腾回来了,王子胜才过来,说起王仁和贾琏的事情。 王子腾听完后面带怒色道:“让人把他的腿打断一条,对外就说他跌断的,不方便出门。” 王子胜大惊失色道:“兄长,何至于此?” 王子腾也不解释,淡淡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王子胜听了一脸尴尬,跺跺脚站起来,叫上两个家丁跟着,径直杀到王仁的院子,把人叫出来后,王仁还一脸懵逼时,王子胜道:“你大伯的意思,打断一条腿,好好在家养着,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王仁顿时吓的哇哇大哭,苦苦哀求,王子胜有点心软时,王子腾从后面跟上道:“动手,今天不让他长点记性,以后王家上下迟早被他害死。” 王子胜一听这话,立刻对家丁道:“动手!” 第24章 端午 说是打断腿,其实并没有,真要打断腿,就不是家丁动手了,而是王子胜亲自才行。 不过王仁的罪也受的不小,腿上被不轻不重的敲几棍子,疼的嗷嗷叫。 王子胜的妇人韦氏闻讯赶来,嚎哭着趴在王仁身上:“要打可以,先打死我。” 这一下王子腾都没招了,这弟媳妇要死在前头,还怎么下手,悻悻的转身就走,王子胜见状也只好作罢,跟着王子腾回去,书房内王子腾才说了实话。 “皇家的事情,最好不要参与。太上皇说是禅位,实则是当时病倒后,担心兄弟阋墙故而选了素来沉稳厚重的今上。今上的皇位来的一言难尽,当初的好太孙,如今的安亲王,那可是在太上皇一手带大的。今上登基五年,战战兢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三皇子如此活跃,怕是要犯忌讳。” 王子胜也是多年宦海,自然是听明白了王子腾的意思,王家明面上是紧跟陛下的,如今王子腾受到重用,正是平步青云的节骨眼上,怎么可能搞一些场外因素来影响自己呢? 总算是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贾琏的生活暂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荣禧堂就在一墙之隔,每天一次,但却很难有归属感。 进入专心读书状态的贾琏存在感很弱,每日安心读书之余,闲暇时画小人书让小安按期送去。等了一个月才等到 因为贾琏的缘故,王熙凤的识字速度进步神速,平儿带着回信来不再是口信,而是王熙凤亲笔手书一封,字不多,五十余,写的也不好看,看的出来,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琏哥,画书收到,很喜欢,已经认字五百,数也在学,女先生说,再学两年,将来管家不成问题,再有一个月是端午节,盼再见。】 贾琏能感受到王熙凤字里行间那种恨不得立刻嫁过来的心情,脑海里浮现王熙凤咬笔杆的画面,不能多想,太……。 平儿站一旁安静的看着贾琏读信,短短一封信,贾琏看了一炷香才收起。平儿心道:二爷心里是爱小姐的,据可靠消息,二爷房里竟无一个陪床的丫鬟。 贾府对于王熙凤而言没有秘密可言,贾琏身边丫鬟就一个桂香,据经验丰富的婆子称,桂香还是个处子。从王熙凤和平儿的视角看,虚岁十三的王仁就收了两个丫鬟,虚岁十四的贾琏,竟没尝过女人滋味,肯定不是人的问题,是自律,是承诺。 “告诉凤儿,字写的不错,信也很好。”贾琏颇为自得,一点一点的影响王熙凤,加来她事事都听自己的,命运就会被改变。 平儿得了口信,本该告辞,临了掏出一个香囊,脸上发红,鼓足勇气道:“这是我做的……。”贾琏见了面露喜色,一把抢过去道:“是啊,平儿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做的香囊定是极好的。” 平儿低着头,下巴都顶到胸前了,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叫:“我回去了。” 转身差点一个踉跄,登登登的跑了。贾琏在后:“慢点,以后日子长着呢。” 这就算是给平儿吃了一颗定心丸了,下人的命运掌握在主人的手里,这是个以人为奴的时代。作为一个现代人,贾琏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了。想必当初那位穿越者前辈,同样也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只是不知道他的过程快慢。 四月清明,五月端午,时间飞逝,距离县试开始,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县试在六月,正是酷暑的时节,据说早先的县试时间在秋季,太上皇当政期间,改为夏季,府试在秋季,院试在冬季,这样一来,读书人经历过严寒酷暑,正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想做官,先受罪,也就是太祖期间对贡院进行了调整,不然更是受罪。 端午节时贾府又是张灯结彩,大肆操办。书院放假,贾琏难得有休息的时间。 贾政派人来唤贾琏过去说话,到时见贾珠也在,上前见礼,贾政问:“县试在即,琏哥儿有几分把握?”听到提问的贾琏稍作斟酌时,见贾珠竖起耳朵在听,心里暗暗想笑。贾珠与贾琏不亲,这点毋庸置疑了,两人平时见面也就是说几句客气话,从不深谈,更别提在一起切磋学问了。这种现象,在贾府男丁不兴的荣国府,明显不正常。 “回叔父的话,此番下场,并无把握,无非是想增加点经验,为今后绸缪。”贾琏自然是不说真话的,所以回答的很谦虚。贾珠在一旁忍不住道:“我听国子监的同学讲,你在青云书院很受原来的张教习,现在的户部左侍郎欣赏,夫子对你也很用心,怎么谦虚了起来?” 呃,贾琏很意外,非常的意外。这厮杀意思,让我狂浪一点?先把牛吹了,考不上的时候,你好出言落井下石的一番奚落,打击我?这就开始争夺荣国府的继承权了?话说,贾政特意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再配合演出呢? “我正经读书的日子太浅,实在是没有把握。”贾琏越发的不肯说实话了,语气也敷衍。 贾政见状便笑道:“琏哥儿是个稳重的,伱兄弟二人为读书种子,今后要多多亲热。” 贾琏笑的很虚伪,正色回应:“这是自然的!” 待贾琏告辞走人后,剩下父子二人时,贾政虎着一张脸问:“小畜生,如何待你兄弟?” 贾珠赶紧跪下道:“父亲,儿子说的全是实话,是那贾琏不老实。” 贾政想骂几句难听的,却又觉得没必要如此,毕竟贾珠是他和王夫人的希望。 “好了,你也下去吧。”贾政本想说,以后别听你那母亲絮叨些不着调的,想想没说。 贾珠退下后,外面李纨在等着,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迎上前问:“公公说你了?” 贾珠与李纨感情不错,正要如实说了,不料李纨突然扭头,对着边上一阵呕吐。 丫鬟在一旁见了,赶紧过来扶着,贾珠在一旁干着急道:“快去请大夫。” 晚间宴席上,贾琏来的迟了,见贾母一脸喜色,贾政和王夫人也是喜气洋洋的,唯独不见贾珠和李纨。贾琏上前见礼后说话:“祖母气色极好,像极了画里的观音大士,这是有什么喜事么?说出来我开心开心。”贾母听了表情都变得慈祥了几分,看贾琏更顺眼了。 “你这猢狲,嘴越发的甜了。你嫂嫂有喜了,你珠大哥有后,宫里元春托人带话,如今再皇后跟前很是得用,可谓双喜临门。”贾母喜滋滋的解释。 贾琏听了心道,将来贾珠没了,也没见你们这些人对李纨和贾兰有多少关心,一门心思都在宝玉身上。怕是私下里没少说李纨克夫,贾兰克父的怪话吧? 心里想的话,贾琏自然不能明说,脸上笑的更是开心道:“祖母说的不对,赶上今日端午佳节,应该是三喜临门。” 贾母被这好话说的喜笑颜开,连连称善。贾琏又给贾政和王夫人道喜,两人开心的谢过。开席前贾珠赶到,贾琏又是一番贺喜,贾珠矜持的微微颔首,谢过贾琏,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实则贾珠这会心情好,觉得贾琏没有此前那么面目可憎了。 最后来到的是尤氏,身为族长的贾珍,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贾赦并没有到场。 这个局面颇为有趣,得知李纨有喜,尤氏也是一番祝贺,接着解释道:“大伯约了当家的一起外出赴宴北静王府,托我来传个话。” 发现在场的贾政夫妇和贾珠的脸色不自然,贾琏心里暗道,有趣,有趣。旋即又念道:这狗日的贾赦,出去赴宴,招呼都不打一个,难怪一天没见着人。 “这事我知道,不用等他们了。”贾母笑着打了哈哈,事情就算过去了。 男女不同桌,贾母那边一堆妇人陪着,贾政这边只有贾珠贾琏,贾宝玉还小,被贾母带在身边。贾琏一看这父子局,自己一个侄儿的身份,还是个弟弟,要扮低做小,心里很是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端起酒杯,先去给贾母敬酒。 本以为敬了贾母就没事了,没曾想赵姨娘作妖,在一旁起哄道:“琏哥儿敬了婆婆,却看不到婶婶和珍大嫂么?”这话王夫人听着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贾琏,搞的尤氏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侧对贾琏,实在不好掺和,只能如此,免得被误伤。 贾琏倒也无所谓,主要是赵姨娘生的好看,忍她一忍也无妨。 贾琏笑嘻嘻的不生气,取了酒壶给自己倒上,对着王夫人和尤氏道:“我年幼不胜酒力,取个巧,这一杯酒敬婶婶和珍大嫂,我干了,二位随意。” 连消带打的,贾琏一杯酒把赵姨娘的邪招给化解了,年龄小就是吃亏啊。 王夫人装模作样坐着不动,酒杯粘一下嘴唇,尤氏很给面子的站起来,端杯子干掉。 赵姨娘还不肯罢休,一脸得意,正要开口追杀时,贾琏一个阴狠毒辣的眼神丢过去,赵姨娘对上后,心底一凉,手抖了一下,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一阵乱处,贾琏从容笑退。 回到本桌,这边又得继续给贾政敬酒,想着贾赦在外面开心,贾琏心里给他咒了不下几十遍,老东西怎么不早点死。 这边北静王府里,贾赦正在接受别人敬酒,突然打了个寒颤。 贾政到时很认真的接受敬酒,并一口干掉,没有养鱼。贾珠在一旁端坐,笑眯眯的等着贾琏敬酒。贾琏只能又倒一杯,继续敬贾珠。 贾珠也是坐着没动,受了这杯敬酒,干的也很彻底,没有占便宜。 不等贾琏吃一口菜压一压酒,贾珠站了起来,端着杯子道:“我也敬琏哥儿。” 好嘛,看着他虚伪的笑容,眼神里的不怀好意,贾琏知道今天两人得倒下一个了。 拼酒么?知道什么叫酒精考验的战士么?知道什么叫穿越的挂逼么? 穿越之后的贾琏测试过外挂,一个是脑子好智商高,一个就是身体好,耐操。 你个弱鸡居然敢挑衅,今天就让你知道儿为什么这样红。 “谢了!”贾琏端起酒杯,特意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干掉后,贾琏拿起酒壶道:“所谓一碰三杯起,你我兄弟哥俩好,再走一个。” 贾珠一看贾琏的脸色已经红了,本来就生的好看的脸蛋,此刻更是玉面泛红,令人嫉妒的好看。觉得贾琏快不行的贾珠,很干脆的端起酒杯迎战。 贾琏就这么拉着贾珠,大谈兄弟感情,两人一杯接一杯,连着对了七八回合。 看着贾琏脸红的不行了,但就是不倒,倒是贾珠的身体不行,开始脸红,接着泛白,最后发青。酒喝的急,贾珠有点晕乎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见贾琏又在拿酒壶倒酒,想阻止一下,不想站不稳当,往边上一倒,多亏贾琏伸手扶的及时,这才没栽跟头。 即便没摔倒,这一下也让贾珠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下,狂吐不止。 半夜,贾珠醒来了,李纨已经睡下,身边是守夜的通房丫鬟,见他醒来端了备好的茶水过来。顿顿顿的喝了一壶温茶,精气神恢复了一些,靠着床头的贾珠 丫鬟看看贾珠的脸色,低声道:“琏二爷也没少喝,爷喝醉后,他也让人扶回去了。” 贾珠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最怕就是丫鬟说出贾琏没事,继续吃喝的话。 “二老爷当时很生气,说了几句重话。”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着,李纨怀孕,她是要顶上的。作为身边人,自然是偏向贾珠的。 贾珠还是有点怕贾政的,听到这话便问:“父亲说了啥?” “二老爷说主母是个蠢妇,说爷失了兄友弟恭的情分,还说赵姨娘罪归祸首。” 好嘛,贾政其实看的挺清楚,就是当时没说,事情完了跳出来指点江山。顺便给王夫人撇清一下,真是恩爱夫妻。 第25章 彰显地位 贾琏喝酒上脸,其实并没有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还让桂香去弄了点吃的。完事还看了一会书,写了一篇文章。端午晚宴,贾琏看出很多东西来。 首先是贾母,看着兄弟俩斗,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看热闹。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地位,小辈之间的小冲突,就是可以作为笑料的八卦。 其次是贾政,本该是主导局面的男主人,同样没有开口制止,心里怎么想的无法理解。 最后是王夫人和赵姨娘,后者自然是奉命搞事,只是不知道奉谁的命。贾母,王夫人? 分析之后,贾琏大概把逻辑链串起来了,贾政和王夫人一开始觉得贾珠不会输,毕竟贾琏年幼,之前又敬了好多的酒,优势在贾珠。等到贾琏拉着贾珠喝酒的时候,这对夫妻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再说话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拉偏架,之前可是有机会制止的。 贾母那边,本意应该是想看看贾政夫妇和贾珠,到底要唱什么戏。就当是看猴戏的心态,反正她高高在上的。贾母真正在意的大概就是宝玉了,贾珠和贾琏,在她眼里要差一等。 端午之后,气温有骤然高升之感,夏季对于古人而言,真的是非常折磨人。 每天上学还要穿戴整齐,这天气再薄的衣服,也会觉得很热,但这还不是最热的时候。 六月的县试是最热的时候,八月的府试要舒服一些,十月的院试已经冷了。 现实之前需要报名,考科举报名不是一个人去了就行的,你得有保人。 这个事情贾琏没有麻烦贾府,而是找的方夫子。一份文书,方夫子拉了另外一个教习一起作保,贾琏只需回去找里正签字画押认可就行,里正那边倒是很简单,为难贾府的人,是嫌活的不耐烦么? 随着时间临近,方夫子对贾琏盯的越发的紧,课都给他停了,让贾琏到办公房里呆着,每天一堆教习凑一块,轮流给贾琏出题,轮流改卷。完全是按照一天两题的节奏在弄,时间上跟科场内的平均用时一致。这还不算晚,晚上回家,贾琏还有两题要做。 看来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相通的,只要是考试,题海战术就一定有效。 用方夫子的话说,“这才到哪啊,你得把四书五经题都做几遍,才算有几分把握中举。想中进士,不但要多做题,还得做出新意,有自己的想法。八股文做的好,只能保证你中举,会试的时候有策论,这个做不好一样落榜。还有一些场外因素,比如考官的喜好等等。” “今科倒也没多想,就是去熟悉一下流程。”贾琏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还差的远。考个秀才有五分把握,中举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有挂在身,也干不过面位之子。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伱这娃娃,早先怕不是不愿意露出真本事吧?”方老夫子很突然的一句话,贾琏听的一愣,方老夫子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心道:这荣国府里头的破事看来少不了,这贾琏也是个早慧的,知道惜身藏拙,如今快议亲了,这才露出真本事。 贾琏还真的没法说不是这个情况,毕竟这样整个逻辑链才算串起来了。 见贾琏默认后,方老夫子叹息一声道:“你也不容易。” 这话贾琏倒是不轻不重的反驳道:“比起那些三餐不继的庶民,我的命很好了。” 一句话听的老夫子眼睛顿时亮了,忍不住颔首道:“你倒是有悲悯之心,不错。这朝堂里的文武之争,你不用放在心上,争来争去都是利益之争……。” 说一半方老夫子就停下了,有的话不好对贾琏说,本朝的制度体系与前明不同,皇帝的权利非常大,尤其是人事权利财政权利,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不会允许文臣或者武将独大,臣子最高级的阁臣,文武各半,讲究的就是一个文武双全,出将入相。 这是一个高度集权的制度,皇帝才是决定一切的权利。 放学回家,贾赦派人来请,贾琏收拾一番正堂,贾赦高坐其上,严父姿态。 “琏哥儿,县试报名否?可有用为父之处。”贾赦一开口,贾琏有点晕乎,这是想发挥一下做父亲的作用么?还是找存在感? 不管他,贾琏做了决定,从容应对:“报名的事情,书院里的先生愿意作保,只需去里正那里走一遭,拿个身份文书即可,不需劳动父亲。” 贾赦没是真的没想到,贾琏把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想找一下做父亲的感觉都没能得逞。心里很是膈应,看贾琏都没之前那么顺眼了,微微瞪眼:“县试可有把握?” “回父亲,儿子不过是下场一试身手,不敢说有把握,再者儿子年幼,不着急。” 贾琏的回答好像点了干草垛子,听的贾赦气急败坏的挑起,指着贾琏骂:“小畜生,如何不着急?那贾珠十四岁进的学,你如何比他不过?我看你是欠管教了!” 贾琏还真不知道贾珠的真实水平,毕竟二人难得有交流的时候。 本想反抗一下,说句“我为何比不过贾珠,你心里没数么?早先也没见你管教我?”想想这年代的礼法,贾琏还是暂且忍气吞声,留待以后弄死这老东西。 “儿子只能说尽力而为,科举不易,成不成的不看个人,还要看运气。” 贾赦挥手撵人,贾琏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 人到院子门口,贾母跟前一个丫鬟守在门口,见了贾琏赶紧上前传话:“见过二爷,老祖宗请您去一趟。”按说等一会贾琏肯定要去请安的,不必特意来请。 这应该是有急事了,贾琏门都没进,请丫鬟在前带路,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地方才发现,贾政夫妇,贾珠夫妇都在,年龄小的贾琏只能上前挨个问候,问起贾母可有急事时,贾母笑道:“你老子到了,老身自然会说。” 贾琏见她脸色不错,心道应该是没啥急事,既然没急事,何苦特意派人去请呢?左右不是要来请安的么,这老太太变着样彰显她在家中的主导地位。 贾赦带着邢夫人很快出现了,见众人都在,依着礼数上前给贾母问安,弄的贾琏还得给他再来一次见礼。贾珠和李纨也跟着见礼完毕,贾赦这才问为何相请。 这话不是乱问的,主要是贾赦平时这个晨昏定省都是能省则省,总找借口躲开。隔三差五的来请安,平时真不太出现在贾母跟前。就这也没见贾母去告他一个忤逆不孝。 贾母等的就是这话,笑着开口道:“今天把大家都加来,特意说一声,今明两年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两位哥儿的科考。大孙媳妇有了身子,安排两个丫鬟到跟前伺候好咯,别耽误了珠哥儿明年的乡试。” 贾珠上前谢过贾母,旋即看看身边,李纨把脸扭开没回应,那意思你自己决定。 “如此,孙儿谢过祖母。”贾珠一点都不客气,李纨心里怎么想的他也没在意。 贾珠退下,贾母笑眯眯的看着贾琏道:“琏哥儿,老身跟前的丫鬟,你可有看上的,只管挑了去。”贾琏心里mmp,暗自腹诽,你先让贾珠来选,然后才到我,啥意思?真当我愿意接受别人挑剩下的? 脸上贾琏却是很高兴的样子,一脸感激之色道:“孙儿多谢祖母,只是身边的丫鬟们用习惯了,如今的心思也都在读书上,您跟前的人都是顶好了,用着也顺手,孙儿就不夺您所好了。”很客气的回绝了,这举动引来众人惊讶的眼神,即便是李纨也没例外。 贾赦很直接的开口骂一句:“小畜生,你不用可以让给我。” 贾母被回绝了心里有点不快,正好借着贾赦的话发作,面带怒色道:“畜生,琏哥儿一门心思在读书上,骂他作甚。都听好了,从今个儿起,任何人都不准为难两位哥儿,免得误了他们备考。” 贾赦被骂习惯了,倒也不介意,厚颜道:“好,县试之前不骂他,万一没中,少不得一顿打。”贾母听的顿时大怒,拍案怒道:“你这个做老子的,可给琏哥儿打了个好样子?整日里就知道与女人喝酒嬉戏,多亏琏哥儿不像你。” 贾赦不喜欢听贾母唠叨,直接一拱手道:“母亲,没别的事情,我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走,也不等贾母答应,径直去了,根本没有在乎贾母的话。 贾母气的指跺脚,口中道:“畜生,畜生。” 贾琏心道,难怪贾赦也喜欢骂畜生,原来是从这学来的。 王夫人等贾赦走了,这才上前劝道:“母亲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贾琏见这对婆媳都在演戏,心道:一个是根本没怎么生气,一个是借机彰显孝心,顺手压低一下贾赦的大房。看这些人演戏,真真是心累的紧。 即便是看出来了,贾琏目前也只能低头假装没听到,可惜王夫人比较收敛,没有开口贬低贾赦,没有给贾琏借机发作的机会。 贾政一直很安静,眼神盯着贾琏,似乎想看出点名堂。他没劝一下贾赦的举动看,对贾赦的无礼,真不是什么敢怒不敢言,单纯的就是乐见其成。 《红楼梦》里的贾政一直是个古板守礼的形象,仔细一琢磨,不难发现,如果是个守礼的人,为何要住荣禧堂,而不是遵循礼法,让大儿子贾赦来住正堂。实际情况,贾赦住的东跨院,这里有没有贾政顺水推舟配合贾母的缘故呢? 借着王夫人给的下台阶,贾母故作无奈,挥挥手道:“都散了,这家里的心,老身操不过来,一个一个的,都让人不省心。” 贾琏就等这个话呢,上前躬身道:“孙儿告退。”说着给贾政王夫人等人见礼告退,礼数上非常的周全,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转身出门前,贾母身边几个适龄丫鬟对了一下视线,个个都是眼神哀怨,搞的贾琏很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一层。 贾琏回到院子里,上前迎来的桂香也是表情哀怨,小心翼翼的伺候贾琏更衣换鞋。贾琏接过她端来的茶杯时,终于忍不住她的表情,淡淡道:“怎么了这是?没见爷心情不好?” 桂香顿时老实了,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瞟了贾琏一样,发现他没发怒,这才低声问:“老祖宗要往爷身边塞人,都有谁,奴也好提前准备安顿。” 贾琏一听是这事情,顿时哈哈一笑道:“想什么呢?我身边的人也不少了,够用了。祖母的好意,我已经婉言谢绝了。怎么,你希望我挑两个好的过来给你作伴么?早说啊,现在我去找祖母要人也不迟。” 说着贾琏起身要走,迈出两步,袖口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桂香低头红着脸,顿时哈哈一笑。调戏这个贴身丫鬟,看她红脸的感觉真不错,原本不好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 回椅子上落座,贾琏心神定了下来,心里一阵琢磨,觉得这事情真不简单。王熙凤是个啥性子,贾母即便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也不简单。这荣国府里头的男丁,十三四岁经历几个丫鬟,太寻常不过了,根本不叫事。 假定贾琏真的收用了桂香,也许贾母就没今天这个举动了。这不,也许她也觉得,桂香对贾琏的吸引力不足,导致贾琏才没动了心思,这才惦记往身边塞人。贾母大概就是通过这些丫鬟,把这些男丁都掌握在手里。很典型的就是贾赦要鸳鸯,贾政身边的赵姨娘。 将来王熙凤嫁进门后,看到贾琏身边的女人不少,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反应呢?搞不好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到时候她这个老祖宗出面解决问题的机会不是就来了么? 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眼下王家势头起来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仗着王家的势,鬼才知道到时候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以前的贾琏是个架子好摆布,如今的贾琏变得优秀了,等他成长起来,这二房还能不能坐镇荣禧堂,稳定的格局会不会被打破真未可知。 第26章 县试之前 当然这仅仅是贾琏个人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相。但贾母支持贾政的二房坐镇荣禧堂,把贾赦这个爵位的继承人撵东跨院去的事实摆在眼前。 贾王史薛四家,既是联盟,又是竞争对手。目前是王家因为王子腾的存在,占据了优势。 想来想去,贾琏觉得还是年龄太小,这是最吃亏的地方。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甘罗这一类的人,两千年才出几个?被人当做小孩子看肯定是不爽的,历史上有不少臣子因为“孩视”君王,结果都比较惨。 想夺取贾府的话语权,首先还是在科举上有作为。不是没想过从军,奈何贾代善那一辈制定的方略,就是弃武从文,所以,贾琏从小也没怎么习武,再者战场上刀剑无眼。 贾赦那边不知道怎么想的,让邢夫人跑一趟,交代一句,为科考大计,暂停晨昏定省。 贾琏可不上这个当,很干脆的表示,并无任何影响,该请安的不能省略。 邢夫人只得作罢,表示话传到了,她不但责任。 这个事情也看的出来,邢夫人是个没啥担当的性格,这也不能怪她,贾赦的锅。 接下来的日子,贾琏专心读书,期间抽空去大兴县衙报名,考期定在六月初一日。 五月二十八日这天,下午放学前,方老夫子面对一干学生,咳嗽一声道:“明日放假,大家好好休息,准备县试。老朽预祝各位考试顺利!” 老夫子前脚走人,后脚课堂里就闹腾了起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精力旺盛,三三两两的凑一起,便收拾边说话。 班长李冬来找贾琏说话:“贾兄,六月初一的县试,有几分把握?” 贾琏有点好奇他的问题,自谦的回应:“哪来的把握,无非就是去熟悉一下流程。” 李冬听了用极为肯定的语气笑道:“我也得回万平县考试,你我府试时见。” 贾琏见他这般说,笑着摆摆手:“我是头一遭,没有必过的把握。” 李冬笑了笑,就当贾琏谦虚了,论学问,李冬心里很清楚,贾琏的学问在班里都是拔尖的,尤其是算经一门,整个青云书院都没对手,日常上算经课,贾琏都不用听讲的。原因很简单,内容对贾琏来说太简单了。 “县试考一场,两天的时间,贾兄回去后,饮食、休息方面一定要注意。千万别生病,耽误了科举大事。”李冬这是真的一番好心了,当然也要看人来听,心思不纯的人,就会觉得,你怎么咒我啊? 身在贾府的贾琏,自然是对这番话深以为然的,抱手笑道:“多谢!” 回到家中 “二爷只管放心,出了问题算我的。”桂香一口应下来。 晚饭是桂香去厨房盯着厨娘做的,并且嚷嚷着:“二爷要县试,各位都仔细一点,眼睛瞪圆了,别回头吃坏了二爷的肚子,这厨房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轻的赶出荣国府,重的打断手脚,送到衙门判个害主的奴仆蹲大狱。” 这话就是搞连坐,贾琏没说这话,桂香说了就等于他说的,将来是要兑现的。 晚饭的时候,贾母这边,有个婆子仗着老资格,对贾母抱怨道:“琏哥儿院子里的桂香,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后厨发号司令。” 贾母一听这话脸色一肃,放下筷子问了个详细,这婆子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桂香的话复述一遍,又加了一句:“后厨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多年的老人,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主子吃坏肚子,没来由的这一遭,众人心里膈应的紧。” 贾母听完后,看一眼这个婆子,面带笑容道:“伱也四十了,孙子都三岁了,明天起就别去后厨了,回家里带好你孙子。” 这婆子听了顿时面色大骇,惊恐的看着贾母,眼泪鼻涕全下来了,苦苦哀求,贾母不为所动,身边的粗使婆子上来,给人架出去了。 现场各位面色凝重,贾母咳嗽一声道:“有的人分不清上下尊卑,大家引以为戒。”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这位慈眉善目的史太君是啥成色。 深宅大院内的龌龊事贾母见的多了,很多事情就算不那么入眼,贾母也不会说话。 涉及到贾府未来的事情,贾母一点都不敢大意,任何人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杀无赦。 晚上事情就传贾琏耳朵里了,心里暗道,老太太不简单,关键时刻能压秤。 说起荣国府,贾赦是没上进心的,贾政或许是有的,但一个荫萌的出身,断了大好前程。 这里头很有讲究,古代科举进士是正途,其他途径升官叫“杂流”,贾政这种情况在文官里头就算挣死了,最多就是个四品。除非他走武臣的路线,战场上搏杀一个前程。问题是,可能么?这就是一个公子哥儿。还有一身的臭毛病。 两个儿子不争气,只能指望孙子了,为了保险,加了个贾元春。 由此可见,贾母大概是荣国府里最有大局观的,奈何总归是个妇人,能做的不多。 贾琏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贾母的重视,先来九个家丁,分三班轮流巡视,无关人等不得打扰贾琏备考。笔墨纸砚也让人送来了,次日贾琏来请安的时候,再次拜谢贾母时,老太太才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早先珠大哥考试,老身还备下了醒神的檀香和吃食。” 潜台词是:有老身在,谁也不能,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搞事。这话贾琏还真没法回应了,毕竟这锅必须背下来。只能时再三拜谢贾母的关爱。 由此可见,事关贾府的兴衰荣辱,贾母还是比较靠谱的。 相比之下,贾赦就是让邢夫人来问候两句,面都不带照一个的,也不知道整体忙啥。 隔壁的贾珍也来照了个面,身边还带着比贾琏小三岁的贾蓉。话说贾家前两代人的基因确实不错,贾珍生的相貌堂堂,贾蓉也是个俊俏的小男孩。 见了面,贾珍客气几句便走了,贾蓉留下来,没人时抱怨了起来:“琏二叔,你不去族学里上学,没人带我玩,一个人无聊的紧。” 贾琏觉得这小子没说实话,随口诈他一句:“你不是跟贾蔷玩的很好么?” 贾蓉一听这话,脸上泛红,好像被人拿捏了一般,低声辩解:“贾蔷像个娘们,再说他父母都不在了,我爹挺喜欢他的,总让他陪着,月例给的跟我一般。” 听到这个话的贾琏直接三观碎了,贾珍这个狗东西,真是做的出来啊。贾蔷跟贾蓉同年的,以前在族学,贾琏是老大,这俩是小跟班,大家在一起玩的挺嗨。但凡做点啥出格的事情,都是贾琏带头。比如在荣宁街横心霸道,欺男霸女,斗鸡走狗。 按照贾蓉的说法,现在没有贾琏带队,大家出去欺负人都没以前有意思了。 贾琏心里也是暗暗苦笑,也就是年龄小了,大几岁那不得青楼眠宿柳,戏班捧角儿? 总结一下,小小年纪,如此变-态。玩的是真的。 有个事情是这样的,这时代一个男的,只要你不耽误生儿子传宗接代,玩女的还是玩男的,没人说你什么,没人觉得你不正常。但凡是个权贵之家有地位的嫡子,身边带着一两个清秀的小厮,以备不时之需,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嗯,贾宝玉和秦钟,贾宝玉和蒋玉菡,大概就是这一类的交情了。 “你也要好好读书了,不说考功名,将来接了宁国府的爵位,方方面面的都要照看上,不读点书出门应酬都被人看低了。还有啊,阴阳调和乃是正道,别学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让人看了笑话。”贾琏心念一动,贾蓉现在还小,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真的读书出成绩,自信心培养起来,也不会像小说里那么害怕贾珍。 贾珍是必须要除掉的潜在威胁,届时贾蓉很可能就是一枚用的上的棋子。 想到这点时,贾琏对贾蓉态度亲热了两分,不就是演戏么?我熟啊! “读书最没意思了,看见书本就头疼。”贾蓉自然是不肯读书的,很自然的反驳。 贾琏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傻了吧?不读书不识数,见识不足,将来即便有发财的机会在面前,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算了,跟你一句两句说不清,等院试结束,我再跟你说说赚钱的勾当。届时功名在身,家里管不着,等着我带你发财带你出去浪。” 一番话说的贾蓉眼珠子亮的能当手电用了,他对贾琏自然是信服的。当初在族学里,大家都是学渣的时候,大家荣宁街上出风头,路过的狗贾琏都要踹一脚的。那时候贾蓉觉得贾琏很威风,如今说读书就读书,照样能读出样子来,贾蓉更加信服了。 “真的么?”贾蓉说话时声音都颤抖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奈何他现在还是小了点,没人带着家里不让出门。 “安心吧,等我中了秀才,到时候一起赚钱,你就不用找家里要钱了。”贾琏继续pua,体制内的老板凳,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一个孩子不是三个指头捏螺丝。 “嗯嗯,我等着。”贾蓉点头如小鸡啄米,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贾琏心道,将来想赚钱的话,这小子做个跑腿没问题,身份也够,他不欺负人,也没人会主动撩他。贾府最大的问题,还是收入锐减,却依旧不肯放弃奢华的生活。这个问题,如果是个普通人家很难解决,对于荣国府而言,真不难解决,无非是家里的男丁不争气。 六月初一,寅时末刻,大兴县的王县令在小妾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所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说法有点夸张,但也很生动的诠释了大兴县令的尴尬处境。 京师的权贵多,王县令任何时候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相比于地方上,天高皇帝远,县令就是一个县的最高权利掌握者。老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伊。在天子脚下做县令,一个不小心,县令才是被破甲的那个。 又逢县试,王县令很仔细的看过了报名的名单,特意把其中一些要紧的名字圈起来。 比如贾琏就是一个重点红圈的考生,堂堂荣国公的嫡系后裔,好好的在家里混吃等死,将来集成爵位不好么?非要来考科举,到时候我是让你过呢,还是不让你过呢? 如果说才学优异的话,倒也没太大的问题,就怕那种介于可过可不过的,那才是真要命了。给过了,进士出身的王县令,被文人唾弃,不给过,那就是把贾府得罪死了。 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王县令想看到的!京城的县令难做,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地方,大概就是正六品这个级别了。一般的县令都是七品,差一点的还有从七品。 带着两个下属,王县令来到贡院,这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宣布开门了。 “开门。”一声令下,等在考生排队进场。 贾琏也在排队,为首的家丁老孙表示:“二爷,小的带人开路,您可以先进去。” 如此嚣张的话,从老孙的嘴里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带磕绊的,真的就是习惯了。 “东西放下,你们都回去吧。区区县试而已。”贾琏摆摆手,把想好好表现一下的老孙等人给打发了,身边就跟着一个小安,手里拎着考箱。 昨晚上虽然睡的早,但是没睡好,夜里起来两回呢。尽管心很大,头一回参加科举的贾琏还是紧张了。这会等了有十几分钟后,有点犯困了。 老老实实排队的贾琏,其实早就被王县令盯上了,老孙嚣张的话,王县令也听到了,就等着贾琏做出点出格的事情好杀鸡儆猴,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没曾想,王县令表达一下文臣风骨的机会贾琏没给。对此,王县令很遗憾,毕竟本次县试,勋贵家庭出身的考生就这么一个。绝大多数情况下,勋贵子弟都会进国子监读书。 第27章 县试 也许是外挂的因素,如今的贾琏记忆超强,感觉灵敏,这不就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顺着感觉看过去,一身官袍的县令大人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贾琏放下考箱,摇摇拱手。 王县令暗暗心惊,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心道:这厮怎知我在看他?如何有做贼心虚之感?王县令心惊之余,不免有羞怒之意,哼哼! 轮到贾琏检查的时候,王县令突然开口:“等等,我亲自检查!” 门里门外的考生都看了过来,发现是贾琏在接受检查,顿时对王县令生出敬佩之心。 风骨!这就是文臣的风骨,这就是圣贤书熏陶出来的文臣。 该死,竟然是端砚,该死,竟然是狼毫徽笔,这墨……。 王县令不想再检查下去了,生怕自己忍不住把贾琏这套文具给夺走。 哼哼,差生文具多!回头别怪我对你严格要求。 王县令退后一步,让下属来继续检查,结果自然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贾琏也有点糊涂,这县令为何对我如此呢?按说天子脚下当县令,不得圆滑一点么?不然这官也当不长啊。跟人贾雨村学学啊,哦,现在的贾雨村还没有“顿悟”。 王县令非常意外的是,整个过程,明知道被针对了,贾琏竟然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东西被烦乱了,也没有丝毫表情,稳的像一座黑夜里远观状态下的山。 两个检查的小吏一无所获,回头看看王县令,没有等到指令,挥挥手:“过去,快点。” 贾琏看着被翻的乱糟糟的考箱,勉强合上盖子,挎着入内,也不着急去收拾。 这是十四岁?荣国公的嫡孙继承人,涵养这么好的么? 王县令突然生出敬佩之意! 寒门子弟这个表现,倒也无可厚非。这种顶级勋贵的嫡系子孙,生下来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贾府那个家教水平,外界没啥好评,那只能是自身的素养了。 不是官场老油条很难在顺天府下属的县里生存,王县令显示了一下“风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凡事过犹不及,不能演戏太投入,把角色当真了,那就太傻了。 拿到号牌,找到号舍,贾琏看一眼轻松了很多。空间还是不小的。传说中那个1.16平米的号舍,明显加大了很多。但加大的也很有限,勉强能放下一把靠椅,就跟青云书院里的那种能调整的靠椅一模一样。想躺平睡觉是不可能的,只能斜着靠背睡。 太祖善待考生的宗旨,从号舍里的卫生状况看,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贯彻。唯一得到执行的,大概就是棚顶有过修缮,确保不漏雨。 一个小吏出现在贾琏身旁,笑嘻嘻的作揖问候:“这位爷,可需要打扫服务?” 讲道理,这些小吏创收的机会不多,难得三年一考,不得往死里挣钱。 早有预料的贾琏也不生气,笑着拱手:“劳你辛苦,所需几何?” “打扫一百文,天气热,您不得加个遮阳棚?”小吏这价格就不是一般的黑了,而且还有后续。要知道,贾府的二等丫鬟,一个月的例钱也才五百文呢。 贾琏抬头看一眼,号舍的屋檐短的可怜,难怪来点风雨,考生就得护着卷子,身上打湿了也在所不惜。“遮阳棚加上吧,多少钱?”贾琏也没心情讲价了,他还是好的,身上带了钱。排队的时候看见不少考生,衣服上都有布丁,真的不富裕。 这不,隔壁的考生已经自己动手在打扫考棚,难怪不少考生进来的时候都带着笤帚。 “谢谢您勒,诚惠,五百文。”小吏笑嘻嘻的拱手,这样的考生才是受欢迎的考生,平时你想为难读书人,那得有那个机会。也只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读书人,才是能拿捏的。 摸出五钱银子递给小吏,贾琏站在一边等着他收拾。小吏动作很快,一声招呼,来了两个同伴,笤帚水桶抹布齐上阵,干活是真的利索。之前的小吏继续去找下一个客户。 十五分钟左右,号舍弄干净了,遮阳棚也用一块白布,一长两短三根竹子给弄好了。 贾琏看了一样,从屋檐上探出一米多的遮阳棚,只要不是大封,应该能稳当的撑着。 这天气很热,在这里头呆上两天,没有遮阳棚的话,怕是要晒中暑的。 好在只是县试,时间也只有两天,不算特别的受罪。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亮了,东边的天际泛红,没一会太阳就该出来了。 只有亲自坐进号舍,才能体会到这里面空间的逼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考试,真是太憋屈了。古代的读书人能在这种环境下考试,并能写出锦绣文章,真是太难得了。 贾琏面对的情况还是好的,至少本朝太祖还是比较仁慈的。明清两朝的号舍,年久失修是正常操作,号舍里有条毒蛇蹿出来,咬死考生的都发生过。 考生进场带一块油布,钉子锤子进场都属于必备物品,油布用钉子固定在顶部,防止下雨。笤帚是自己打扫卫生,带进来的干粮都得切开了检查。 好在这是县试,检查的没那么严格,贾琏的情况都属于比较严格了。 真正严格的要从乡试开始,明朝一度出现让考生脱光检查菊的操作。 这么变态的操作都能考出来,可见这帮读书人有多变态。 再次证明了钱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的贾琏,拿抹布把里面再擦了一遍,这才打开考箱,把东西摆放整齐,坐进号舍内,等待考试开始。 太阳出来的时候,趴在横板上打瞌睡的贾琏被叫醒了,试卷,蜡烛,稿纸。 本朝县试两天,首日三道四书题,拿到卷子的贾琏也不着急,先看题目,然后从最有把握的题目开始酝酿,构思。 八股取士禁锢思想的弊端贾琏一点都不关心,本来就是一块敲门砖,个人别跟体制对着干。这个道理贾琏看的很透彻,贾琏自觉是个俗人,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就行。其他的,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题海战术的贾琏,深知八股文要义 专心做题的贾琏,午饭都没好好吃,对付了一块点心,其实也没胃口,太热了。 上厕所的时候,贾琏看到了好几个考生袒胸露乳,还看见有考生嘴上全是墨迹。 可谓千姿百态,走这一趟即便考不过,也是一次特殊的人生体验。 遮阳棚的生意并不好,只有一小半考生弄了遮阳棚,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了读书不易,一个家庭供养一个读书人一点都不轻松。 夕阳西下,草稿完毕的贾琏不着急誊抄,而是先找小吏钱借了个盆子,去水缸处取水,用毛巾擦拭一番,身体轻快一节之后,这才回到号舍内坐下,开始小心的最后一遍检查。 这时候的检查主要看有没有忌讳的地方,比如皇帝本朝几个皇帝的名讳,都得避开。 没有发现问题,开始誊抄,三篇文章抄的很小心,一点都不能错,错了也不能改。卷面更是不得又污秽之处,否则就是落卷。 这样的规则真是太折磨人的情绪了,性格稍微急一点的人,那真是要被弄傻掉的。 贾琏表示情绪稳定,更令人血压升高的场面都不少见过,毕竟上辈子从基层做到科级,三十年的时间在基层工作,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穿越后一直苦练的书法工夫发挥了作用,手稳如磐石,心平静如水,文章好不好另说,判断好坏是很主观的事情。这字,伱必须得写好咯。 三篇文章写完了,一根蜡烛只用了一小截,这时候也没检查必要了,贾琏叫来小吏,交了卷子。浑身轻松之后,贾琏回到号舍内,肚子开始咕咕叫。拿起杯子去找小吏交了五十文,要了开水随叫随到的服务。你也可以选择喝生水,但会不会拉肚子,那就不管了。 王县令一直在等贾琏的卷子,正常是 贾琏交卷子的时间是八点,不算快,也不算慢,中等速度。 王县令拿过卷子就看,看完之后表示情绪稳定,没有特别的惊艳却足以称优秀,如果是一百分,贾琏的卷子八十五分是保底,再少就要昧着良心扣分了。关键是三篇文章的水平都差不多,没有稍微差一点的现象,都是这种高水准的发挥。 嗯,这样就很好,王县令毫无压力的画了个圈,表示县试通过。至于明天的算经考试,只要能及格就能过,算经考试尽管是太祖很重视,实际上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 次日一早,贾琏早睡早起,“享受”了一番考棚厕所的滋味,出来都是弯着腰的,太特码的臭了。还好之前没有吃早饭,不然真不保证会不会吐一地的。 简单梳洗之后,冷静了许多,看看时间,上午六点的样子。拿了碗去找小吏,一碗开水,一碗开水泡自带的炒米,又买了两个白水蛋费二十文,这就是早餐了。主要是这天气太要命,想吃点好的都不敢带进来。 昨天的经历让贾琏决定了,算经考试必须一个上午就做完,在这地方多呆一分钟都是折磨。而且还是来自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折磨。放在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战斗力最强的大妈们,广场舞都不敢跳。免得把家长们给惹急了拼命。 这个时代的家长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挑战科举考试制度。轻者蹲大狱,重者砍头。这样的后果可是太严重了,科举作弊被发现,或者是有嫌疑,结果都是凄惨无比。 算经卷子拿到手的时候,贾琏差点没把眼珠子瞪掉了,就这?能有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么?这时候贾琏似乎明白了,就这水平的题目,科举的最初阶段,就已经把算经优势打压到最低限度了。这卷子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两个小时我就能搞定的好吧? 三张卷子,贾琏两个小时做完,半个小时检查,托本朝太上皇的福,算经卷子可以出现涂改,只要过程、答案正确就没问题。好吧,这其实就很有问题了,大大方便了作弊。 说到作弊,真正高端的作弊,根本不是夹带,而是在卷子上留暗号,考官看到了可以做手脚。就算你想查都无从查起,除非作弊的人脑子进水,主动自首。 交卷子之后的贾琏面对守门的小吏差点崩溃了,我考箱都背好了,你告诉我现在不能出去,必须等到时间开门?那我做这么快有什么意思? 就在贾琏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小吏笑嘻嘻的表示:“这位爷,耳房里可以休息,茶水点心都有伺候上。”贾琏听了冷笑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青楼里的姐儿能叫来么?” 小吏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这是大主顾啊。 “回您的话,这是考场,姐儿进不来,要是换成大牢里,倒是能进去的。”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贾琏气呼呼的,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他还真没猜错,真的就是被针对了,同样是钱叫服务,他的价格是别人的两倍,还是王县令刻意吩咐的。恶心一下贾琏这种事情,也就是捎带手。 只要把握好分寸,贾琏这种人不会特别计较。 王县令的想法很简单,我不能“拦”着你,我能恶心你。 将来传出去,王县令的“风骨”在文官圈子里,又可以添上一笔。 这也就是县试和府试可以这么做,真到了院试的环节,省一级的考官们就没有做这些事情的必要了,因为到那个阶段,权衡利弊更重要。 五十文在二房里的躺椅上睡了个午觉,最后还是被小吏给叫醒的,迷迷糊糊拎着考箱出门的贾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等到他回头确定又没发现,仅仅是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不管了,看见等在门口的小安和桂香,贾琏把东西一丢,上了马车就躺下,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正所谓,身心俱疲。 第28章 变幻的气氛 “琏二爷回家的时候很狼狈,衣衫不整的躺车上就睡着了,到家洗个澡吃了点东西继续睡了。”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的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不,有人在给王夫人报信呢。 得到消息的王夫人脸上看似担忧,实则心里窃喜不已。边上的赵姨娘也及时的捧哏:“说的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天气在考棚里带着,怕是吃不下睡不着呢。” “当初珠儿是怎么回来的?”王夫人看似无心的问一句,身边的周姨娘立刻接过去:“当初珠大爷是坐轿子回来的,人看着还是挺精神的。” 三个女人三个心思,面子上赵姨娘肯定是得捧着王夫人,不然也不能有机会生下探春和贾环,这女人可一点都不简单。面对东跨院的大房,可不得同仇敌忾么? “琏哥儿这是考砸了吧?”赵姨娘小心翼翼的低声说话,好像自言自语。 王夫人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板着道:“别瞎说,传出去不好听,你们都听好了,这事情别乱说啊,回头张榜了再看究竟。” 话是这么说,可这荣国府里有啥秘密可言呢? 晚一点贾母这边也知道了,对身边的丫鬟交代一句:“让人去盯着看榜,及时通报。” 嗯,贾母还是能沉住气的,尽管她也觉得贾琏大概是考砸了,不然肯定要张扬一番的。 一晚上的工夫, 桂香昨晚上就问过贾琏了,得到的答案是还行,应该能过。没想到,这后厨传的是截然相反的消息。换成以前,桂香肯定要闹腾一二,破口大骂一番。现在嘛,只是暗暗冷笑,嘴上却说着另外一番话:“这个啊,不晓得,我没来得及问二爷呢?” 桂香这回答很快又传开了,荣国府很快人尽皆知,贾琏没考好,中午前就传到了隔壁宁国府,难得在家吃午饭的贾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跟前伺候的尤氏道:“隔壁传来消息,说是贾琏考砸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这不是没放榜么?多等一天的事情,着急个啥?这样,让蓉儿去看看他好了。”贾珍心里也犯嘀咕,毕竟贾琏以前就不爱读书,这初试身手栽跟头,那也能理解。不过身为青云书院的学生,县试都没过也太丢脸了,当初是靠运气考进去的? 贾琏午饭前才醒的,初次的考棚体验太酸爽了,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主要还是天气太热了,生怕吃坏肚子不说,关键那里面的旱厕杀伤力太强大了。 梳洗的时候,桂香在一旁低声汇报:“二爷,府里都在传,说您考砸了。大老爷也真是的,你这县试考着呢,他出门玩去了,这不两天没见人影了。还有邢夫人,面都没露一个。” “咋呼啥?多大点事情,沉住气。”贾琏真没往心里去,这荣国府里的人啊,一惊一乍的,真是没出息。还有邢夫人也是个蠢货,都不知道来关心一下,立人设拉好感。就那点出席,难怪没啥存在感。 实际上邢夫人这边也是两头为难,贾赦出门的时候交代一句:“如果没考好,你当没这回事。这次不行,以后就让琏儿把外面支应的事情担起来,已经议亲的人了,不小了。” 要说贾琏心里绝对有把握,那也不能够。毕竟科举这个东西,考官的作用被放大了很多。万一这县令不是个东西,非要跟自己作对呢? 正寻思着呢,贾蓉来了,手里还拎着礼盒。 “二叔,听说考棚里贼辛苦,滋味不好受,我带了根人参伱补一补元气。” 贾蓉觉得吧,真考砸了也不是坏事,以后有人带他们出去浪了。 “来了,正好一起吃点,完了一起去看榜。”贾琏招呼一声,贾蓉没推辞,毕竟带着任务来的。两人吃了午饭,一起出门,这天有点热,贾赦的轿子不在家,只能安排马车了。 放榜的时间选择在午后,天气最热的时候,也真是故意折腾人。 一路上贾琏说起在考棚里的事情,吃的没少带,最终就吃了一斤炒米,几块核桃酥。 县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贾琏让车夫一百多步外停下,带着贾蓉进了路边的茶馆,让小安去榜下等着,有消息来了及时通报。 茶馆里已经有好几个考生先到一步,其中还有一个青云书院的同学,有感于本次县试里头,考生只有一个同学的缘故,贾琏特意了解了一下才知道,班上的同学里头,大兴县考区的只有俩,就贾琏和眼前这位顾楠。 顾楠身边还有两个人,看见贾琏便主动招呼,因为读书笔记的缘故,贾琏在班上的人缘还算不错。贾琏上前说话,顾楠介绍身边的两位,都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只不过不在新生班,而是在丙级二班。这哥俩上次县试没赶上,这一次可谓信心满满。 “本次县试,青云书院出身的就我们四个,按说县试难不住我们,只是这 贾琏不住校,与另外两位不熟,这会也就是笑呵呵的介绍一下贾蓉,没有多聊的意思。 这么一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冷,不过顾楠等人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勋贵子弟,可以理解。普通人家的孩子与高门大户的孩子,再怎么关系好,那也是隔着一层的,这是由阶级决定的。尽管不懂阶级这个词,顾楠等人心里是有这个觉悟的。 午时刚过,下衙里就出来张榜的人,一共两张榜。大兴县试取五十人过关,前三名一张,后四十七人在另外一张。 县试是没人来报喜的,毕竟县试过了也就是那样,至少是院试过了,才会有人去报喜,因为有喜钱可拿。 贾琏、顾楠等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主要是抱怨这鬼天气,还有让人糟心的张榜时间。 茶是热茶,喝了两杯就浑身是汗了。贾蓉胆子不大,一开始还有点约束,后来一看这几位没谈读书的事情,胆子也大了,跟着一块瞎扯了起来。他的生活比起顾楠等人要丰富的多,很是说了宁国府里一些事情,看对面听的有兴趣,贾蓉越发的来劲了。 “贾家那个族学里,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上课的时候他在上面讲,下面的人听不听根本不管。想找他单独请教,你得给好处。琏二叔看不下去了,让我和贾蓉兄弟找借口把他孙子给打了一顿。”这家伙嘴上把不住门,这么都敢说。 贾琏听了也不在意,小孩子不都这样么?喜欢耀武扬威。 顾楠倒是凑趣的问:“怎么,他还跟你和贾兄要好处了?” “那不能,我爹是族长,琏二叔将来要袭西府的爵位。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先生不好好教书,下面的孩子没事就闹腾,一个不好就干仗。” 贾蓉说的兴起时,小安一路飞奔进来了,口中喊:“二爷过了,二爷过了。” 表面上一直镇定自若的贾琏,实则心里多有忐忑,听到这一嗓子喊,眼睛里的一丝焦虑也没了,多了一丝激动,毕竟人生 “二爷考了个 等了一会,顾楠的随从小厮还是没回来,不说他了,其他两位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在三人脸色不佳时,又跑一个小厮,这是顾楠的随从,远远的也在喊:“少爷考了个 好家伙,县试的前四名在一张桌子上喝茶呢。贾琏见状连忙起身抱手道:“恭喜马兄,恭喜刘兄,恭喜顾兄。” 三人不免一脸喜色,得意洋洋,嘴上确实谦虚一番。 小安这边早就跑了,这是回去报信呢,逼近他之前注意到,荣禧堂那边也派人在等,不能让人抢先了,得把这喜钱挣下来。 顾楠表示要做东请客,去附近的萃华楼喝酒。 贾琏笑道:“家里人都在等消息,再者还有府试院试,等院试过了,再喝酒不迟。” 刘、马二人皆以为然,贾琏告辞离开,前往张廷恩处,毕竟事先张廷恩让人传话,有结果了要支应一声。贾蓉没有再跟着,毕竟太热了,回去呆着不舒服么? 怀孕的李纨颇受重视,身边丫鬟就跟了两个,随时准备扶着她。天气热,李纨不想动,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她打扇,手里还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 贴身的小丫鬟还在给李纨汇报最新的消息:“一早上都在传琏二爷考砸了的话,也不知道真假。这里头赵姨娘传的最欢,老祖宗那边也没说什么。” 难得在家的贾珠从外头进来,听到丫鬟的话便笑道:“这话在家里说就行了,别出去说,免得别人听到了说我贾珠管不好下人。” 其实贾珠的心情很好,贾琏昨日回家的狼狈样子,被人传的活灵活现,什么脸色惨白,什么脚步虚浮,都是被人扶回去院子里的。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没考好,至于学问肯定是足够的,毕竟能进青云书院呢。 这大半年的,突然冒出来的贾琏给贾珠很大的压力,都是读书人,万一贾琏真的过了院试,也是十四岁中秀才,明年的乡试如果还能得中,自己又不小心落榜了,那还怎么活? 早两年贾琏不好好读书那会,贾珠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的。那会怎么都不会有如今的心情。 昨晚上贾珠就听说了消息,心情没来由的好了一些,赶上李纨怀孕了,贾珠昨晚上是在陪房夜里开心了一夜,初试新红,这会贾珠可谓春风得意。 贾珠可不像贾琏,结婚前身边就有陪房,李纨也不是个爱吃醋的,陪房没怀上孩子就一切都好说。这不,李纨这就把陪嫁的丫鬟送过去了。这不,贾珠午饭都是在那边腻歪着一起吃的,毕竟新鲜感正强烈的时候。 “天热,给老爷倒一碗酸梅汤。”李纨站了起来,招呼身边丫鬟上前伺候。 贾珠接过碗喝了酸梅汤,爽快了之后放下,关心一句道:“你有了身子,凡事当心点。” 李纨心里一暖,不说这话是关心自己还是关心肚子里的孩子,总之李纨是很开心。此前贾珠身边的陪房(类似宝玉身边的袭人)爬过床,还不止一个。结果都没怀上,自己进门不足一年就有了,这肚子争气,地位就稳了。 现在的李纨是肯定想不到,贾珠没了之后,贾珠床上那些丫鬟们没一个愿意守着的,最终都被李纨打发了。作为遗孀存在的李纨,成为了荣国府里不受重视的小角色。 “多谢老爷关爱。”李纨笑着回应,心情很好的贾珠道:“我约了同窗,这会该出门了。” “老爷路上小心。”李纨的话音没落呢,步履轻快的贾珠已经出了门。 贾珠出门不喜欢坐马车,出了侧门上了等在这边的四人小轿,落了轿帘子,里头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时,贾珠脸上的喜色再也控制不住,嘴往两边裂开。 尽管午后才放榜,贾珠也先入为主的认为,贾琏考砸了。县试都没过,这至少是三年内,没人能威胁贾珠的地位。想到这里贾珠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再想到红袖招楼里的小玉姑娘在等着自己,贾珠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小安,你跑那么快作甚,差点冲撞了珠大爷的轿子。”外头轿夫的声音传来,贾珠听了竖起耳朵,听到小安大声道:“对不住秦大叔,我这着急报信呢,回见了您。” 这小崽子,怎么连停下给本大爷请安的一句话都没有,着急奔丧呢? 掀开轿帘子,见到小安的背影飞奔,身后几十条恶犬追杀似的蹿进了侧门。 第29章 百态 “你回去打问清楚,探明情况再来找我。”贾珠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劲,小安这厮哪来的胆子无视珠大爷?交代一声长随,贾珠继续预定的行动。 荣禧堂里的贾母陷入了日常的走神之中,不远处是贾宝玉在丫鬟的看护下狼奔豕突。 贾母是真的在操心,大儿子贾赦是个最不省心的,孙子贾琏入场县试,他却找个借口逃了。无非就是生怕贾琏考砸了,他的面子挂不住,真是毫无当担。也说不准是不是有人刻意在这个时候邀请他出游,以他万事不及自己快活的性子,自然做的出这等事情。别人通过这个事情来影响贾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贾母就想到了二儿子贾政,他的心思大概是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兴许大概就是有人见不得荣国府的好,故意这么弄一下。 昨晚上和一上午,荣国府里大小事情,都有人给贾母报告。要说贾母对贾琏有信心,那都是扯淡。毕竟这个孙子以往的性子做派,贾母非常了解。加之有贾赦这么一个亲爹,还能教出多少好来,贾母是肯定不信的。所以呢,贾琏考砸是大概的事情。 贾母还是希望荣国府的兄弟二人和睦,这样贾府才有兴旺的未来。贾母更希望贾珠和贾琏这哥俩能在科举道路上有所作为,这样贾府的荣华富贵才有巩固的根基。 不敢说贾母老谋深算,至少她提前做了准备,那就是把元春送进宫里。对外与王家联手,资源集中在王子腾身上的做法,那也是贾母默认的。 午后王夫人是在要屋里休息的,这会贾母身边并无儿媳妇陪着,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进来的是邢夫人。贾母不禁微微皱眉,不在东跨院等消息?这个女人真是上不了台面。不过这话怎么说呢?当初不就是看她小门小户的,这才允了贾赦的续弦么? 邢夫人大概是最不像主母的正室了,真要是贾赦续弦娶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进门,为了荣禧堂该谁住闹起来,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官司打到哪都输不了。贾母也是看到这点,想到贾家在官-场上后继无人,为了借王家的势,弄了一系列操作,硬扶着二房住了荣禧堂。 也不怪将来王熙凤嫁进门后横行霸道,贾母这个老祖宗心思就不对。 贾母操心的贾赦,此刻正在一家唤作春水苑的所在快活,此间是一家来自南方的清吟小班,姑娘不叫姑娘,叫做女校书。北地胭脂见的多了,南方佳丽别有一番风味,开门营业不久,吸引了大批京中权贵的光顾。 陪着贾赦一道的是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三品镇卫将军陈瑞文,三人一桌,各自有佳人再测,堂中有冰鉴袅袅升烟,两个女子在那咿咿呀呀的唱戏。 快活之余的贾赦不免有点心神不宁,今日请客的陈瑞文笑着调侃道:“怎么,这穿上衣服女校书不能吸引恩侯兄的关注?”边上的马尚听了顿时猥琐的笑了起来,默契的配合道:“老陈不厚道,今日是县试放榜,恩侯兄的爱子贾琏参加了县试。” “要我说,恩侯家的公子就该进国子监,读个三五年的,点钱就能从国子监毕业。到时候想接着考举人也不是不行。”陈瑞文的话听着是为贾琏考虑,实则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祖年间,国子监的学历能被当做一回事,如今的国子监学历被称作杂流。何为正道?你就得从县试开始,一路杀到进士,这就叫科举正途。 这种风气还真不是文官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国子监的勋贵子弟们不争气,文臣顺着这条线索,慢慢的营造出来的潜规则。 还有就是太上皇当政期间,也在慢慢的压制四王八公为首的老旧权贵。刻意的扶持文臣。你想啊,这朝堂之上,三年一届科举,本朝近百年的时间,四王八公就那么些个,文臣却是三年出百来个进士。当然也有武进士,奈何这些武进士被旧权贵打发到边军之中。 长随进来,在贾赦耳边一阵低语之后,贾赦的脸上瞬间神采照人,冲两位抱手道:“犬子侥幸过了县试,我得回去看看。” 说着贾赦急匆匆的走人,剩下两位面面相觑,好一阵陈瑞文才道:“我说马兄,伱不是说贾琏考砸了么?我这还准备了下一场,要在赌桌上把开销赢回来。” 马尚身材高大,却面色白皙,此刻听了脸色不免更白了一份,不敢相信的喃喃道:“不应该啊!进场那会贾琏就得罪了王县令,出场那会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哼哼,你看贾恩侯那得意的样子,这厮生了个好儿子,不行,我得回去收拾家里不学好的兔崽子。”陈瑞文说着起身要走,马尚赶紧抓住他的衣袖:“干啥?你儿子是学武的。你家祖上可没做过京营节度使。” 言下之意,皇位对于陈家的猜忌之心不重,陈家的孩子还是能在军中厮混的。 “算了,看不成笑话就散了,别把自己变成笑话。”陈瑞文说着起身就走。 有一阵没见着张廷恩了,心里却没有多想见他的意思,可惜贾琏不能不来。天地君亲师,这老师的帽子戴上了,想摘下来也行,代价是名声丑掉。 张廷恩这个人名声本来不错的,但最近他的名声在官场上变的不那么好了。 “媚上佞臣”这个帽子有御史给他扣上了,这还仅仅是开胃菜,如果他不改变的话,后续的帽子更多。比如“酷吏”! 官员们攻击皇帝的胆子是没有的,攻击为皇帝办事的官员的胆子却很大。 宅子是御赐的,这一带住着不少高品级官员。一路走来街上很干净,唯独走到张宅前时发生了变化,门口撒了一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壳,门房老者正在不紧不慢的打扫。 臭鸡蛋的味道令人作呕,感觉并不比考棚里的旱厕好多少,贾琏只能拿出手绢捂着口鼻。 老者看见贾琏时停下抱手道:“贾少爷来了,老爷病了,您去劝一劝他多休息。” 老者的目光诚恳,带上了一点点祈求。贾琏赶紧躬身回礼:“您老客气。” 张廷恩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一份新的奏折刚写完搁笔,门帘子挑开,身边的老仆进来道:“老爷,荣国府的贾少爷来了。” 张廷恩扭头道:“请他进来。”贾琏闻声入内,冲张廷恩躬身抱手:“学生见过老师。” “我一份户部无钱,奏请催欠的折子上去后,如今成了朝廷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怎么不避着点,还敢送上门来。”张廷恩居然还能用轻松的语气调侃,心理防线很强大。 “学生这不是还没做官么?”贾琏没有正面回答,张廷恩笑骂:“小滑头,县试过了?” “刚放的榜,县试 张廷恩满意的笑了笑,指着面前的奏折:“要不要看看?” 贾琏果断地摇头:“不看,你这奏折肯定是请旨限期清欠,不能及时还上者以贪腐论罪。非如此,清欠之事不能顺利推动。” 张廷恩听了楞了一下才道:“何以见得?” 贾琏正色道:“世间最难的事情之一,便是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所谓断人财路,杀人父母。这满朝文武,有的是真还不上,有的是刻意哭穷,搏一个法不责众,把欠账赖掉。左右是国库的钱,当初借的时候没人拦着,如今哪个想带头还,无数人拦着。” “你的意思,这钱按照满朝文武的意思,最好是一个不了了之咯?”张廷恩听着语气变得的沉重了起来,其实他心里看的比谁都明白,不然也不能上这份折子。 贾琏沉默不语,张廷恩见状叹息道:“那你还敢登门?” 贾琏苦着一张脸道:“先生,这不是已经登门了么?世上也没处买后悔药不是?” 话是这么说的,但张廷恩肯定不能这么理解,这小猴子根本没有看着那么老实,肯定是权衡过利弊才来这一趟的。毕竟出身荣国府,接触到的信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番清欠,四王八公可算是重灾区,你这举动,目的不纯啊。”张廷恩一针见血,贾琏也不作伪道:“太上皇执政以宽,今上则必用严。学生年幼,家中的事情做不得主,然则这钱肯定是要还的,尤其是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欠的钱更要还。” “你都说了年幼,想把贾府摘出来可不容易。再者,你如何断定今上执政用严?”张廷恩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少年,如何看的出今上的执政风格。 贾琏听到这个反问时,脸都绿了,连连摇头:“老师这是送命题,学生答不了。” 本来生病略感身体不适的张廷恩听到这个答案,顿时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怎么回答?没法回答。太上皇那个皇位怎么来的?很可能要追溯到太祖是怎么死的。 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太祖一介布衣得天下,在位期间行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的政策,起居注的记载是太祖偶感风寒不治。太上皇得文武群臣拥戴上位后, 要知道,太上皇还没死呢,贾琏怎么敢碰这个问题,即便是二人独对,也不敢啊。 由此张廷恩断定,这个学生可不是什么无知小儿,他心里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十四岁啊,就能把问题看的如此清楚,这是妖孽啊! 荣国府何其幸也,竟有此麒麟儿。 有的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贾琏的态度很明确,别问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县试对你来说不难, “大兴县令对某可没好脸色。”贾琏笑着自嘲时,张廷恩摇摇头:“想多了,他没必要针对你,做个样子罢了。朝堂上的所谓文武之争,谁当真谁傻。” 嗯?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啊,其中还有内情? “文武对立是太上皇时压制旧勋贵的手段,其中根源你即便不知道也别打听。哼哼,太上皇以宽和着称,听听就好了。做臣子的有臣子的志向,却不得不依靠皇权来实现。” 大周朝的现状,贾琏不知道,但看着意思肯定是好不了的,张廷恩这种士大夫是有家国情怀的,是想通过个人的努力,做一番事业的。求的就是一个青史留名。 贾琏明显没有这么高的人生目标,如果可以躺着荣华富贵一生,肯定不会去奋斗。 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能做的事情不多。即便你是皇帝,也有很多事情只能看着。 面对张廷恩的叹息,贾琏无话可说,这真的是无解的问题。从秦始皇开始到现在,皇权一直在做的就是集权以及平衡朝局。任何思想、学术、人才,能不能为我所用,才是皇权考虑的问题。任何智商及格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首先考虑的都是宝座稳不稳。 当今承辉帝和张廷恩面对的问题不复杂,但得罪人,得罪很多人。 “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张廷恩想明白了,这种事情拉上贾琏这个孩子太亏心了。更别说出身勋贵的贾琏,没准在某个关键的节点背刺一下。 “老师保重,学生下次再来。”贾琏没说今后一刀两断,毕竟他还是要混朝廷的,千万不要赌当今皇帝是个大度的人,当皇帝的最不可信了。 万一张廷恩因为清欠的事情没了(病死或累死),贾琏这个学生不照面,不得被皇帝记一辈子啊。没等贾琏出门呢,门口一个内侍进来,两人差点撞一起。 贾琏赶紧侧身让开,微微躬身抱手:“抱歉,我没注意。” 内丝手里的拂尘一挥,打量了贾琏一眼,表情淡漠,没看贾琏,倒是对着张廷恩尖着嗓子说话:“陛下命太医来给张先生瞧病。” 第30章 我还是个孩子 内侍后面有个老者和随从,随从拎着药箱,贾琏让开,三人进来,院子里还有四个护卫。看穿戴,应该是皇帝派来的侍卫。 张廷恩身边只有一个老仆,唯恐招待不过来,贾琏赶紧去找老仆,亲自动手泡茶端进去。 书房里老太医已经诊脉完毕,正在对张廷恩交代病情:“问题不大,一副小柴胡汤,吃三天就能好。”说着动手写药方,贾琏默默的奉上茶水,张廷恩笑而不语,看着他忙前忙后。 等太医看好病,内侍起身告辞时,贾琏还给送到门口,临了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为了老师的病,您受累走一趟,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内侍颇为意外的看一眼贾琏,收下银子笑道:“你是张大人的学生?” “是,在下贾琏,正是张先生不成器的弟子。”贾琏态度非常的低调,内侍也没想到他能是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 倒是那个太医面露惊愕之色,开口提醒内侍:“原来是一品将军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内侍听了脸色一变,收起脸上的倨傲之色,微微躬身,陪笑道:“谢您的赏。” 贾琏表情不变,身段依旧非常低,笑道:“您客气。”说着拿过随从手里的药箱:“我送老先生上车。” 等老太医上了车之后,果然看见药箱里多了一锭银子。 侍卫那边,小安也送出一锭银子,贾琏可谓面面俱到了,目送马车远去时,心口一阵微微的疼,感觉心在流血。这些日子生吃兼容攒下的银子,这一下就出去三十两。回头不知道怎么跟桂香交代,哎,小管家婆大概是要跳脚的。 不行,得想法子从公中捞回来,回点血。 贾琏转身准备打招呼走人,张廷恩已经出来了,站在院内冲贾琏笑道:“这是破财了,肉疼么?”贾琏听了面不改色道:“看您说的,我还能差这点银子?”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必须撑住。 张廷恩听着哈哈大笑,接着一阵咳嗽,贾琏赶紧上前给他顺气,捂着嘴的张廷恩好一阵才缓和,拍拍贾琏的手道:“真不敢相信你是贾恩侯的崽,有你在,荣国府败不了。” 贾琏摇摇头:“您可别这么说,荣国府的未来我心里都没底。即便这科举之路,也未必能走的顺畅。”张廷恩听了忍不住点点头:“那倒是,回头今上别给伱也荫一个小官。” 贾琏的脸一下就黑了,这位张先生是知道一点什么的,说的也是,两朝官员了。 张廷恩见贾琏神色黯淡,叹息一声安慰道:“事在人为,你姑丈林如海不是挺好的么?” 贾琏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更为纠结的叹息道:“正经的巡盐御史两年一任,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担心,林姑丈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能干到死。贾府的长辈们太聪明了,又不肯放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就算能看明白一些事情,如之奈何?” 一番话把张廷恩给干哑巴了,贾琏的话是不好听,却说的都是实话。 “帝党”不好当啊,帝党意味着孤臣。林如海这个“帝党”,更像是贾家推出来的代表,宁荣二府不肯做“帝党”,四王八公死活要绑在一起,共同进退。林如海夹在中间很难做人,思前顾后的,心理压力极大。今上又是个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的性子。 张廷恩被贾琏弄的心里微微有点感动了,竟然生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想法。这学生如此尊敬我这个老师,我却在皇帝跟前出主意坑他,于心何忍啊。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张廷恩,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缓和之后抬手拍拍贾琏的肩膀:“好自为之吧!”贾琏赶紧躬身道:“先生保重,学生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一直在暗暗感慨,这年月的人真是不拿十三周岁的孩子当孩子。 这时代的人不是早熟的问题,而是平均年龄比较低,十三岁的贾琏议亲了,再过两年虚岁十六,成丁了。放在普通人家,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贾母这边婆媳孙媳很是整齐,小安进门磕头大声道:“给老祖宗请安,小的奉命来报喜,大房的二爷县试考了个 贾母一听这话顿时长处一口气,这 一干妇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此刻被迫营业,面带笑容的给贾母贺喜,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中心思想,贾母福气大,庇佑了子孙,贾珠能中举,贾琏能浪子回头,都是老祖宗的福气足够大,这才有了如今的好局面。 至于贾琏的个人努力,此刻真是一钱不值,没人会扫兴。 小安领了赏钱,贾母这才问他:“怎么不见我的好孙儿?” 小安赶紧解释,贾琏去老师处报喜了,应该还要一会才能回来。贾母让他回去等着,贾琏回来了立刻让人过来。小安领命告退不提。 贾赦匆匆回来,先去了东跨院,不见贾琏,顿时骂骂咧咧的去了荣禧堂。 迎头撞上小安,揪住一顿呵斥,怎么独自回来。小安一通解释,贾赦这才放过他。 到了荣禧堂,这里还是其乐融融的场景,贾母见了贾赦,好心情又有三分落差,忍不住说他:“你儿子进场县试,你却在外面喝酒狎妓,只顾自己快活。” 贾赦辩解道:“我是去了城外的玄真观给琏儿祈福。”真是满嘴的胡说八道,贾母知道他的秉性,倒也没拆穿他,只是不免多叮嘱两句:“琏儿读书有成,今后你要多看顾一二,真要有心无力,不妨让琏儿搬出东跨院,在老身跟前也好照顾。” 换成以前,贾赦自然是无所谓,毕竟住外面还能省钱。现在不行了,贾琏是他的面子。自己不争气,一品将军是个虚职,没有实际的权利。平时大家都是看在荣国府的招牌上给他几份薄面,能拿得出手长脸的事情很少。 现在贾琏读书争气了,贾赦就有了吹牛的资本,这人本事不大,却死要面子。住东跨院,贾赦就能吹嘘是自己教的好,住在荣禧堂,那算谁的? “母亲多虑了,琏儿有上进心,我这做父亲的自然多多看顾。”话是这么说,给点好处啥的话,贾赦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他拿一份俸禄也不上交公中,养贾琏的钱能省则省。 贾母知道他的为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下,一起等贾琏回来。 母子二人的互动,一旁看着的王夫人一阵闹心。区区县试,真不知道大张旗鼓为何。 贾赦坐在荣禧堂里也很是别扭,这地方本该是他的地盘,只因王子腾渐渐起来,贾母以此为借口,让贾赦同意贾政和王夫人掌家。贾赦没考虑太多,而是以搬到东跨院后,拿到的俸禄留下自己用为谈判条件。这人也就这样来了,格局太小了。 贾赦心里膈应,王夫人则更为膈应。贾家这个家可不好管,尤其是这两面开始入不敷出了,家里老的小的,排场面子却一点都不肯减少销。贾府的经济状况,最典型的就是挪用了林如海的钱,还找薛姨妈借了钱,也是有借不还,或者说根本没打算还。 回到荣国府门口,看见等在这里的小安,贾琏很是意外的问他为何在此等候。 小安一通解释,这不是被贾赦喷了么?干脆出来等,免得等下错过贾琏回来,又挨喷。 贾琏只能感慨,在不当人这个事情上,贾赦真是独领风骚。 进了荣国府,一路上频频有人见礼祝贺,丫鬟下人倒是罢了,赖大居然也出现了。 这位按照小说里的说法,贾琏见他也是要客气见礼的。嗯,那是小说里那个不争气的贾琏,现在的贾琏则是赖大需要敬着的对象,毕竟读书人有无限可能。赖大是贾母的亲信不假,将来贾琏读书有成了要报复昔日对他不敬的赖大,你看看贾母偏向谁。 贾琏保持过去的随和低调,即便是贾府最大的蛀虫赖大,依旧能做到跟以前一样客气。 心里有想法,那也要等到贾琏能在荣国府当家做主再说。 来到正堂,先给贾母请安,然后再给贾赦请安,王夫人等也都一并问候。 现在的人讲究“礼”,这东西要细究起来,太过繁琐,烦人的很。 再怎么不耐烦,贾琏也得捏着鼻子先走流程。 “小畜生,看了榜怎么不早点回来通报祖母?”贾赦开口就骂,一边骂一边打哈欠,这是等的有点久了,又没人跟他说话,之前放了大话还不好走开。这不见了贾琏,气要撒出来。 贾琏一阵错愕,这又发什么癫? 不等贾琏开口解释,贾母已经气的站了起来,怒道:“你走,你走,不要在我面前晃悠。琏儿的事情,我这老不死的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 终归是亲儿子,贾母没有说难听的,只是把人撵走了事。贾赦本来就不想呆着了,这话一说他立刻起身走人,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打发了贾赦,贾母回头对贾琏道:“好孙儿,你既过了县试,接下来更要多用功,为贾府再添一个秀才。”贾母这话算是鼓励,又算是鞭策。鼓励好理解,鞭策嘛,两个秀才的意思很明显,你才过县试,还不是秀才呢。家里已经有一个秀才了。 贾琏能说什么,只能正色回应道:“回祖母的话,孙儿一定尽力。” 贾母不是贾赦,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她是要付出行动的,当即交代王夫人:“老二媳妇,你让人从库房里,吃的用的挑一些好的,送到琏儿处。交代后厨,读书用脑,琏儿想吃点啥,必须满足。”说着又交代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取一百两银子来!” 丫鬟取来银子,贾母道:“好孙儿,我知道读书处处要钱,这是老身另外补贴你的。” 还有这好事,贾琏自然没有推辞的意思,接下交给小安后,躬身拜谢了贾母,这才告辞离开。从县试回来,贾母也好,贾赦也罢,没人关心他在考棚里的经过,贾母是个女的,书读的不多,还算说的过去。贾赦这个“亲爹”,真是就拿贾琏当个面子来用。 贾琏能带来面子,和颜悦色,贾琏要是带不来面子,开口闭口就是小畜生的骂。以前更是动辄上手打,在这家里长大的贾琏,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以前贾赦对贾琏的打骂,贾母往往装聋作哑,不是亲眼看见的就当不知道。 现在不一样了,贾琏成为贾府兴旺延续的希望之一,这就必须保护好了。 回到东跨院时间不早了,桂香意气风发的正在训斥几个后来的丫鬟。 看见贾琏,桂香立刻换了一张脸,上前来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贾琏对桂香的举动心知肚明,这丫鬟的危机感越发的强烈了。以前贾琏主动,她才会半推半就的让贾琏占点便宜,换了个灵魂后,贾琏变得极为规矩,桂香反过来,抓住一切机会,没事就蹭一下。本来扣的很紧的袖口,这大半年来从松开一个发展到两个,一共就两颗扣子,再往下松就是熊前了。到时候就不是露脖子了,那叫襟怀半开。 桂香伺候着贾琏吃晚饭,然后洗澡更衣,在书房里放了冰鉴降温。 天气太热,贾琏也没心思读书,在靠椅上捧着一本话本在看。 沐浴之后的桂香进来,手里拿着毛巾擦拭头发,这是桂香总结经验的结果。 这大半年,贾琏喜欢洗头,尤其是不喜欢她那油头凑近,天冷的时候洗头难,天热了桂香果断的五天一洗头。这会书房里只有两人,头发上的水滴在胸口,视觉效果非常的刺激。 听到动静的贾琏放下画本,抬头一看,顿时微微一紧,拿这个考验小青年? 桂香比贾琏大两岁,开始发育了,这番举动,贾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第31章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 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孩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默默的从躺椅上站起来,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贾琏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书。 桂香的后续手段没发挥余地,读书状态下的贾琏,她可不敢打扰。 再怎么受宠,打扰贾琏读书的事情传出去,大概就是一个赶出贾府的结局。 桂香坐一旁默默的擦拭头发,心头的哀怨浓郁的挥之不去。非常的怀念去年那个时不时从后面掀起她裙子对女人充满好奇心的贾琏。 这种状态下读书肯定是读不进的,贾琏取了炭笔来画小人书,一页四副画完时,心头的燥热降了下去,身边多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扭头拿起喝了一大口,心头的躁意散了大半。 看看已经穿戴整齐的桂香,贾琏觉得有必要给她打个预防针,于是便耐心的低声道:“王家小姐的心性如何我并不清楚,人没过门之前看到的未必是她的本性。将来她过门了,若是容不下你,我都未必护的住你,毕竟我不能总是在家里呆着。” 对于王熙凤的改造,贾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跟小说里的那个王熙凤一样呢? 进门没多久便把贾琏身边的几个丫鬟打发了,这个打发可能是撵走,也可能是揪了错处打死了事。小说里的贾琏没有任何反应,未必是因为王家势大,应该是贾琏天性薄凉。 这一点,从尤二姐身上的遭遇能看的清清楚楚,从头到尾,就是拿尤二姐当个玩物。 天性薄凉对上阴狠毒辣,小说里的这对夫妻,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桂香在荣国府里呆的年数不少了,自然听懂了贾琏的意思,这大妇要是个善妒的,丫鬟提前上床的结果,好一点是送出门,最差的可能就是在某个井底做游魂。 “那该如何是好?”确定了贾琏不是心里没自己,桂香喜悦之余,不免想要个口头保证。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嫁人也算是正当年。 “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将来夫人进门,我必与之说清楚,如她还是容不下伱,只好在府外寻个宅子安顿你,免得我一个不注意,反倒害了你。”贾琏把话说清楚,这个事情王熙凤绝对能做的出来,至少小说里的王熙凤干这个事情一点怀疑都不用。 “二爷心里有我就行。”桂香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无奈和遗憾的。她这样的出身,最好的结果就是赵姨娘为例子,中等结果就是配小厮,再差一点就是娘家接回去嫁人。 谢师宴这个陋习,即便是县试也不可避免,毕竟县令让你过了,按照读书人的逻辑,就是对你有老师之实了。很操蛋的陋习,这个时代却被当做理所当然。 这个事情的底层逻辑是这样的,做官的都是读书人,考试的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自然要抱团的。用现代人的观点看这个现象,这叫士大夫阶级勾结在一起,共同维护阶级利益。 你可以不接受这套理论,那样就是另类。 贾琏在一群考生中无疑也算另类,但他既然选择了科举之路,就得来谢师宴。 县试取五十人,贾琏排 王县令最后一个出场,一群人顿时排队上前见礼,贾琏想了想没在最前,也不选最后,混在中间。大家轮流上前见礼并敬酒,顾楠 轮到贾琏时,王县令看着贾琏一口干了,表情复杂的开口:“贾琏,文章作的不错,算经居然是满分。这卷子是钦天监的算经博士出的,大兴、宛平两县就一个满分。出乎预料!” 贾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最多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做满分很骄傲么? “回县尊,学生个人比较喜好算经。”贾琏只能这么回答了,不能说算经不重要吧。 “你算经能满分,经学文章自然也能更好,圣人学问提纲建领,不通则难成大事。算经学的再好,最多就是去国子监或钦天监。你可知道,不学无术所谓何人何事?”王县令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看着很为贾琏着想。 贾琏要是不知道“不学无术”这个典故,搞不好就载王县令手里了。 因为这典故出自《汉书》,讲的是霍光在面对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时,因为不读经文(这里指《春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个例子是有人冒充戾太子,霍光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王县令的意思听起来是要做到臣子的巅峰呢,就得读好圣人的文章。 贾琏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事情,霍光行废立之事,这在封建王朝里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事情。尤其是在理学的范畴里,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搞不好这就是一个深坑。 贾琏很果断的直接断了王县令坏心思的可能,大声回应:“霍光行废立之事,琏深厌之。” 王县令也就是不知道“我草”这个词,不然能当场喊出来。这小子连这个都懂的么? 会这么想很正常,八股取士的严重后果之一,就是很多读书人不读史书,甚至连唐诗宋词都不读,更比提什么汉赋了。读书人在四书五经这个小圈子里的狂卷,哪有闲心读闲书。 八股取士真是危害巨大,表面上看起来最公平,实际上读书人的思想都被局限在这几本书里头了。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要点个大大的赞,从国家和民族发展的角度看,八股取士必然导致极致的思想保守。 王县令是老油条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尴尬的表现,哈哈一笑带过道:“这就好,这就好。” 什么意思呢?实际上霍光这个人本身没太大的问题,对汉武帝的忠诚满满,缺点是没有约束好家人。但这人啊,你看他的时候换个角度,总能找出问题来的。汉书对霍光的评价不低,放在现在理学当道,废立之举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所以啊,但凡贾琏稍微不注意,被这老东西带了节奏,没准就得被扣上一顶“xx信徒的帽子”。西汉那会的《春秋》的地位和理解跟现在也不是一回事,霍光当政那会,出现过儒家要求刘氏禅位的呼声。 要不怎么说坏不过读书人呢?这个王县令明显是没少读书的,他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别的不敢说,王县令肯定是读过《汉书》,并且下了工夫的,不然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给贾琏挖一个坑,本以为十四岁的娃娃手拿把攥,没曾想贾琏居然躲过去了。 贾琏现在也不能把王县令怎么地,只能先默默的记在心里,将来找机会报复。这老东西,太阴毒了,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贾琏这边生活恢复正常,恢复每日去青云书院读书的节奏,准备八月的府试。 张廷恩这边一道奏折递上去,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借而不还,名为借,实为窃也!臣恳请明发上喻,勒令限期清欠,到期不换者,或扣俸禄,或去职罢官,视情节轻重而定。” 张廷恩的奏折里这段话可谓石破天惊,这是国库的钱啊,有必要这么狠么? 不狠不行,因为国库没钱了,西域叛乱,抽干了户部的银子,接下来国家有点风吹草动,拿什么银子来应对?张廷恩在奏折里还说,有据可查的借款总计一千三百三十万两,民间借贷还要付利息,现在朝廷要求还钱,不用付利息,已经是有恩于借钱的官员了。 一边从国家领取俸禄,一边好欠着国家的钱不还,就这还好意思称忠臣?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总之张廷恩的意思很明白,这活不掀桌我干不了。当然张廷恩也可以拖着,但是拖着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这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份奏折上了之后,承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暂时留中。张廷恩请求面见,承辉帝没答应接见他,只是让人回话,容朕三思。 贾琏知道这个事情还是从课堂上听同学议论,班上一半的学生是官宦子弟,这消息自然传的很快。贾琏听到具体信息后也麻了,张老师这是要疯啊。 上次见张廷恩的时候,贾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活没法干。以张廷恩的聪明,肯定会慎重考虑的,不能为了所谓的皇帝的信任,把自己陪进去,成为官场的公敌吧? 不行,我得给张廷恩想个办法,这老师不能就这么没了,这大腿抱上容易么?不能就这么断了,这会影响我今后科举的。 思来想去,贾琏一直在课堂上走神,方老夫子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直到身边的人捅了一下,贾琏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回应。方老夫子也没发火,淡淡道:“下课后到办公房来一趟。” 上午下课后贾琏去了办公房,方老夫子见了贾琏也没训斥的意思,而是心平气和的对他讲:“张先生多年宦海,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还是专心读书,争取年底有所斩获。” 贾琏听了叹息一声道:“张先生这是何苦呢?” 方老夫子没多说,挥手示意他走人,贾琏等下午放学,立刻就奔着张廷恩家里去了。 张家这会看门的老仆换了个年轻的内侍,贾琏见了心头一惊,还是上前说话。 得知来看望张廷恩的学生,内侍让他进去。这才过去一天的工夫,张廷恩身边多了两个侍女,站他身边打扇伺候着。看见贾琏跟着内侍进来,张廷恩放下手里的笔,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贾琏上前笑道:“这不是不放心先生的身体么?” 说着话,贾琏眼神在两个侍女身上略过,张廷恩立刻会意,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贾琏等侍女下去了,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君恩深似海,会淹死人的。” 张廷恩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应的意思,贾琏心道这先生大概是不打算回头了。心道,张廷恩看来是只想着谋国,不想着谋身了。不然以他的才智,不至于这么莽。 “先生,事情太大,您一个户部侍郎能担的起么?为何不请陛下委派一个皇子来领衔呢?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事情办成了,有功皇子可以分大头,有过皇子可以少担一些,陛下还能看看,哪位皇子愿意为君分忧。” 张廷恩听了心头一惊,这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想到的办法么?前面有个皇子顶着,这么做最坏的结果,张廷恩最后能活下来,不至于被逼着做主父偃,用自杀来平息外界的怒火。 贾琏见张廷恩低头不语,知道他心动了,当即又道:“先生,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张廷恩摇摇头:“不着急,容我想想。”贾琏见状直接闭嘴,这位先生看来是被心中所谓的志向给冲昏了头脑。当皇帝的想清欠,你想做点事情,两下一拍即合,一开始就该讲条件的。不能直接莽上去,这种事情不能也不该一个人抗。 这家里多出来的内侍和侍女,毫无疑问是皇帝派来的,这是派来照顾你的呢,还是派来监视你的呢?这个问题你得想想清楚。又要你做事,又不给你承担压力,还不给足够的权利,这是让人做事的道理么? 得,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如此,学生告辞。”贾琏打定主意,今后还是别登门了,太操心了。 次日,张廷恩被皇帝叫进宫里,私下奏对时,承辉帝先问一句:“贾琏又去看卿?” 张廷恩听了正色回应:“陛下,贾琏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他关心臣的身体,不避人言,心性上佳,难得的很。” 承辉帝好像自言自语的笑道:“三皇子还跟朕提了,让贾琏给他做个伴读。” 张廷恩一听这话就立刻大声道:“不可!”说完才意识到失态了,赶紧跪下:“臣失礼,臣有罪。” 承辉帝倒是一脸笑容的抬手虚扶:“起来吧,朕就是随口说说。” 第32章 君恩难受 真的是随口说说么?随便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有太监进来通报,两位皇子来到。承辉帝让进来。 承辉帝有五个皇子,其中成年的(16岁)的有两个,大皇子非嫡出,二皇子乃嫡出。 二人并肩入内,按理说,二皇子应该落后半步,这不是嫡出么?怎肯落后呢? “国库空虚,朕拟清欠,一般的臣子难以压制群臣,你二人以为谁人可坐镇户部,为张大人后援?”承辉帝没有直接指派,而是征求两位皇子的意见。 他心里还是希望两位皇子能挺身而出,为君为父分忧。但又没有说派皇子坐镇。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算是对两位皇子的一次考试么? 张廷恩低着头,仿佛一座雕像,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耳朵堵上。 两位皇子听了没有作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张廷恩上前道:“陛下,容臣回避。” 承辉帝点点头,张廷恩赶紧退出书房,屋内就剩下父子三人。 擦了擦头上的汗,张廷恩很是无奈,这位皇帝真不好伺候。 怎么说呢,承辉帝经常有一些看似率性的举动,需要用你的时候,对你也很好。 这次张廷恩生病了,看他身边就一个老仆,直接派一个内侍,送两个宫女去伺候。 就这伱还不能不收! 张廷恩愿意做孤臣,也愿意得罪人,但有个前提,能把事情做好。 积欠的事情是太上皇那会留下的,张廷恩也是因为当时上奏要求清欠被御史弹劾去职。 这次复出心头是有一口气的,真的是想把这个事情做成。承辉帝让他做户部侍郎负责清欠,结果是刚提个开头,群情激奋,户部里头各种刁难,御史那边弹劾不断。 具体到如何执行的问题上,谁先谁后,从哪个地方开始,张廷恩也是有想法的。 但到执行的时候呢,怎么执行,上门要钱人家说没钱,家里看上啥你拿走。 这就很难做,总不能去抄家吧?没那个权限不是。 具体到每个欠钱的人,又各有各的情况。不能搞一刀切! 所以才上奏承辉帝,要求明发上喻,限期还钱。这叫名正言顺。 解决了名正言顺的问题,才能具体到每个人身上。 有个事情张廷恩是清楚的,皇帝为了筹齐军费,从内库支取了一大笔银子。 二刻有余,两位皇子出来了,张廷恩连忙见礼,二人低头躲过没敢对视,飞快点头走远。 内侍请张廷恩入内,书房里的承辉帝靠着椅子仰面,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听到动静的承辉帝身体动了动,却没坐直,张廷恩默默的站在对面等了数十息承辉帝才坐直了,看着他道:“两位皇子都在劝朕,清欠一事不可急切。” 感觉到承辉帝浓浓的失望,张廷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涉及到皇子,沉默吧。 “朕本意是二位皇子之一坐镇户部,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来人,笔墨伺候。” 刷刷刷,承辉帝落笔如飞,很快写了一份圣旨,用印后递给身边的太监道:“送内阁。” 太监走后,承辉帝才对张廷恩道:“现在是六月,朕给欠钱的王公贵胄大臣半年的时间准备,年前先还一半,明年六月全部还清。嗯,先看看年前不还钱的人有哪些。” 这话说的真是咬牙切齿,可见承辉帝真的愤怒了。 “陛下,臣以为,应等西域事了,掉边军进京补充京营之后,再做打算为宜。” 张廷恩立刻进入了为君王考虑的臣子状态,任何时候都是皇帝做决定,他就是个拾遗补缺的。这个主次一定要清楚,以前他就是没搞清楚,所以才被太上皇拿下。你怎么可以逼着皇帝做决定呢? “爱卿所言极是,朕本以为卿之锋锐不复昔日,此番上奏锋锐犹在,朕心甚慰。” 张廷恩连声拜谢,他知道没退路了,承辉帝要改变现状,需要冲锋陷阵的臣子,他只能做一个过河卒,有进无退,只要能实现心中抱负,任何结果都能接受。 大周朝现在问题很多,承辉帝最看重的是财政问题。要坐稳皇位,首先要解决兵权,首当其冲的就是京营。四王八公所谓王宫贵胄集团,对于军队的影响力很大。他们推出的代表人物是王子腾,而王子腾又脚踩两条船。 借着西域叛乱的由头,承辉帝把王子腾丢过去平叛,结束后把京营留下,抽边军充实京营。这是 大周朝现在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财政收入的增长远远跟不上钱的速度。这么说吧,太上皇在位期间,内帑的银子销大头是修园子,承辉帝即位之后,内帑最大的销是补贴国库,用于赈灾、平叛。 钱的地方很多,但是太上皇每年五百万两的养老钱,内帑这边是固定要出三百万两。户部那边每年的二百万两,已经赖了两年了,为啥,没钱。 内帑收入的大头是市舶司,大周朝五口通商,每年能收税一千五百万两,内帑拿五成,户部拿三成,其他如运营费用以及地方截留,拿走两成。 银子看起来很多,但是这三年南涝北旱,天灾不断,如今西域叛乱,为凑够半年的军费,户部出了五百万,内帑出了二百万。下半年还有至少五百万两的开销,一年平叛的军费开销就是一千二百万,这还不算一年不能平叛的账。到底要多少银子,还要看前线的仗。 感受到承辉帝对两位皇子的失望,张廷恩只能默默的记心里,这事情一句话都不能说,现在说一句或许没啥,将来没准就落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个人生死是小,家人跟着倒霉,甚至家族都跟着倒霉。 贾琏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差点落了个三皇子伴读的差事。不然晚上要睡不着了。 现在他只能安心读书,至于张廷恩的事情,贾琏其实并不后悔自己说的和做的。 太上皇也好,当今的承辉帝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打压王宫贵胄。要不然忠顺王能拿一个戏子蒋玉菡的事情大做文章?贾政还显得很没脾气的怂了? 在这样的背景前提之下,想要保全贾府,就得做出改变。如何改变,总不能沿用之前的资源来做改变吧?那不等于雪上加霜么?回头官做的越大,死的越快。只能是通过张廷恩的关系,挤进帝党的阵营。到时候即便做一个跑腿的,即便贾府被抄家,贾琏个人是没问题的。 至于贾府,抄就抄呗,一门双公,自己不作死,怎么会死? 贾代善死前和太上皇达成的默契,继承者贾赦和贾政并没有遵守。什么默契?贾府转文职,放弃在军方的影响力。贾政与王家联姻,贾琏与王家联姻,都是这种破坏默契的体现。 现在的贾琏从时间上看,还有个十几年的样子,贾府才会走到元春省亲那一步。 所以,最短的时间,拿到贾府的实际控制权,进而拿到贾家的控制权,扭转贾家的作风。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做不到,那就把自己摘出来。 上喻明发后,大周朝上下震动,清欠的事情给出了期限,半年先还一半,一年内还清。 这个期限对于那些欠账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官员而言,真的不算长。 但是对于凑钱还账的官员而言,时间又短了。 荣禧堂内,贾赦和贾政难得坐在一起,贾珠、贾琏作为下一代的代表人物,也被叫到现场。由贾母主持的家庭会议,王夫人、邢夫人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面的廊下等着。 “陛下发了上喻,荣国府的钱是代善那会借的。当时大家都借了,代善不借都不行,不借不显得你有钱么?眼下皇帝让还钱了,公中全部的家底拿出来倒是能还上,大家商议一番,都说说怎么办。”贾母坐在上首,彰显的就是一个家中长者的地位。 四岁的贾宝玉坐在一旁扭动身子,显得颇为躁动,贾政的眼神扫过才略微平静。 “父亲一共借了多少钱?”贾政开口先问具体数字,贾赦听了也竖起耳朵,这笔钱他还真的很眼红,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弄一点钱来。 理论上来说,继承爵位的贾赦,才是这次还钱的主体,但怎么说呢,他不是搬东跨院了么?这钱公中不出,贾赦肯定不答应。该出多少,这又有讲究,这钱过了贾赦的手呢,还有个好么?这就跟屠夫过手的肉,肯定得落一手油不是。 “一共借了五万两。不算你们二人的俸禄,现如今家中一年的出息也就是五千两。”贾母对这个事情是最清楚的,户部有记录,这个赖不掉。 贾母这是在说明一点,贾赦和贾政的俸禄,都是自己领自己的。贾赦的一品将军俸禄要高一些,贾赦的五品官俸禄要少些,但他养门客啊,这钱走的可是公中的账。 这个事情很微妙,换个角度理解,不是从官面领的钱少么,那就从公中领钱养门客补上? 贾琏在一旁默默的旁观,看三位长辈在那绕着弯的博弈。 所以呢,贾政看着为人刻板方正,实则也是不肯吃亏的。 家里的破事根源在于贾母,搞的长幼不分,她在中间和稀泥,左右逢源。 听到五万两这个数字,贾赦眼睛都亮了,这么多钱过手,那不得能给自己落下上万两? “我既领了爵位,家中要还钱,理应把银子交给我经手。”贾赦直接越过该不该还,什么时候还的话题,进入到了钱给我的程序。 贾政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不满的瞟一眼贾赦,开口淡淡道:“欠钱的不止贾府一家,隔壁的宁国府,四王八公谁家不欠?我以为,还是去跟大家伙商议一下。总之,贾府不能带头。” 贾赦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垮掉了,悻悻的哼哼,却又无法反驳。 这兄弟二人的博弈在贾琏看来层次太低级了,贾赦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强行的欲盖弥彰。贾政则是尽力的在委婉的表达一个意思,钱还是别经贾赦的手,表达的却并不委婉。 按照贾琏的意思,还不如摆明车马的表示,“大哥,你的秉性大家都知道,钱不能进你的手。”真这么说了,效果反而更好,这种欲拒还迎的节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非要维护一个兄友弟恭的局面,贾赦也不至于搬出去,贾政不能让一步么?贾政真的怕王夫人?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贾政只要搬出荣禧堂,荣国府很多问题都能理顺。即便是贾母拦着,贾政坚持要搬,实际上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一门心思看戏的贾琏心里不住的鄙夷这对兄弟,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非常专业的扮演一个背景板的角色。 贾母却没有放过贾琏,开口对贾琏道:“琏哥儿,你那个老师处走了几回,可有消息?” 贾琏听了心头微微腻歪,我去了几次你都一清二楚吧?贾政和贾赦也都看过来,想听听贾琏这里有没有收获。 心里如何不管,贾琏的脸上泛起笑容,冲贾母抱手后才说话:“回祖母的话,孙儿不过是个孩子,张先生没跟孙儿说这些,就是指点一下文章技艺。” 贾政道:“琏哥儿,今后不妨多多走动,旁敲侧击一番,问出点消息来。” 贾琏目瞪口呆,这话居然是出自贾政的口中,简直颠覆认知。 贾赦立刻怒道:“去什么去?不许去。那厮前后两份奏折,把人都得罪个干净。旁人躲张廷恩都来不起,你居然让琏哥儿凑过去,是何居心?” 贾赦这是趁机发作,无非是想接下来的话题里头,能多占点好处。 贾政自知失言,正欲辩解是,一旁的贾珠很好的展示了一下,什么叫“贾政也有个好儿子”。贾珠开口笑道:“祖母,大伯,父亲,宁荣二府一体,珍大哥还是族长,依我之见,要商议此事,不能少了珍大哥。” 一句话,给话题从西府一杆子支到了东府,贾赦还无话可说。 贾琏心道:贾珠也不简单啊! 第33章 惹不起躲的起 不过嘛,贾母似乎并不满意贾珠的话,轻轻的撇一眼贾珠,对着贾政道:“珠哥儿说的挺好,政儿的话乃持重之语。无论如何,贾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回头与珍哥儿也这么说。” 贾母一锤定音之余,不免点了贾珠一句,说的挺好,以后别说了。 贾琏立刻领会到贾母的意思,嗯,这事情总的有个主导吧?别看贾珍是族长,这不是因为东府出了个贾敬么?眼下这贾敬不务正业,今后这族长的位置可不好说。 很明显,贾母不愿意在主导权的问题让回避。东西二府是一体的,也是分家的兄弟。主导权之争,在贾母看来可不是小事。族长没争过,那是因为长幼有序。作为二房的媳妇,贾母内心对于这个事情挺膈应的,二房哪里不如长房,不就是生的晚点么?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是万万不能讲出来的,礼教纲常不是说着玩的。 贾母心里何尝不在想,这钱能不还就最好了,贾府依旧富贵,只是开始吃老本了。贾赦和贾政的那点俸禄,比起贾府的开销没法比,就这哥俩还把俸禄收着不上缴。 贾府经营方面都交给管家赖大等人,贾母最为信任的管家是赖大,她可想不到将来有一天,赖大的家底比荣国府都厚实。 一时半会的贾琏可定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贾母问他的时候,只能装嫩,其实也挺嫩。 “祖母,没别的事情我回去读书了。”贾琏找借口走人,真不想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地方呆着。一群人商量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一个对策。说他们格局小没远见,倒也冤枉了。四王八公是一个权贵集体,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 不能打破这个局面,贾府的败亡就是必然的事情。 “废物一样的小畜生,着急奔……甚么?”贾赦眼睛一瞪,眉毛一横,摆出老子姿态。真实情况是眼看有机会能从公中捞一笔的机会没了,多少有点恼怒贾琏不配合。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点引导祖母愿意赚钱的话呢?急切之下,差点说出“奔丧”二字。 贾母对大儿子的秉性自然是心知肚明,看着贾琏低头垂手挨训,不免心疼了一下,瞪着贾赦怒道:“琏哥儿好好的,你这做老子的为何要骂他。” 压制了贾赦后,贾母才对贾琏道:“好孙儿,你且去罢。” 贾母其实挺烦贾赦动歪念头的,即便要还钱,这钱也不能经贾赦的手。到时候不说是沾一手油的话了,很可能是咬下一大块肉,钱不够家里还得给他补上,这事情贾赦能做的出。 走出荣禧堂的贾琏,放下了一直在装着平静的脸,刚才无来由的被贾赦骂了,心里如何不恨?可以说恨不得一刀弄死他!机会不成熟,且等几年再说。 这个时候的贾琏,心里正式把弄死贾赦的事情从长期计划列入中期计划中。脑门上总压着这么个便宜老子的日子,真是多一天都嫌多。 承辉帝本以为明发上喻之后,总会有几个人把钱还上的,毕竟只要求先还一半。十天之后,坐镇户部的忠顺王和张廷恩,别说等到来还钱的人,鸟都没等来一只。 这一家伙给承辉帝气的不行,召唤忠顺王和张廷恩进宫商议。 张廷恩拿出一份账目道:“陛下,账目和名册在此,下一步臣挨家挨户的登门催讨。” 承辉帝心里挺满意的,嘴上却很虚伪的笑道:“如此一来,爱卿成酷吏也,朕不忍。” 贾琏要是在这,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虚伪吧?虚伪,但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此。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报陛下信重之恩,臣不敢惜身!”张廷恩斩钉截铁的回答。 忠顺王在一旁叹息道:“张大人不记身后名耶?” “身后名”对于古人而言,真是太重要了,人的一生有一个好的平价,盖棺定论。 武周的周兴、来俊臣,别管他们做的事情是谁的意思,真正的目的何在,文人的一支笔给这两人钉在“酷吏”二字上头。门阀势大,危及皇权,自唐太宗起至武则天,不遗余力的打压门阀这一源动力的真相,没人在乎。 “微臣所求者,不外于君忠也,与国利也,与民安也。余者,顾不上了。” 贾琏要听到这话,肯定距离张廷恩有多远躲多远的。贾琏是个惜身的人,对于自己在意的人,自然也是要顺手护着的。为国事不惜身,贾琏表示敬仰,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忠顺王听了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因为科举的缘故,丙级二班的人少了一小半,原因自然是外地官员的孩子回去考试了。青云书院举国皆知,考进来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声望资产。回乡参加科举,别的不说,县试府试这两关,只要知道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大差不差的就给过了。 这日早晨,方老夫子带了一个新生入内,站在台上介绍道:“大家多了个新同学,自己介绍一下吧。”新生正在东张西望的,听到这话赶紧收回心神道:“在下姓木,名子华。来自大兴县木家村,今后大家都是同学了,请各位多多看顾。” 贾琏在台下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木子华,拳头都捏紧了,狗日的换个马甲我就不认得伱了?所谓的木子华,正是三皇子李亨,跑这来读书的目的,贾琏一眼可见。还大兴县木家村,你怎么不说钱塘江畔的牛家村? 果不其然,这厮安排座位的时候,就在贾琏的身边,原来的同学回乡考试了。 李亨是个脸皮厚的,央求让贾琏伴读不成后,直接换了一个招数,走后门进青云书院。这事情是他求皇后帮忙弄的,承辉帝也知道,但啥都没说,随便他折腾。 李亨不知道的是,承辉帝是见过贾琏的,通过张廷恩的描述,更清楚贾琏的情况。 一时半会的承辉帝也看不上贾琏这个小屁孩子,三皇子有兴趣,那就勾搭一下咯,反正怎么都不亏。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打压也仅仅是治标,不妨从内部看看能不能离间一下。 三皇子李亨读书的成绩不如二皇子,平时更喜欢舞刀弄枪的,总跟承辉帝说要带兵打仗,开疆拓土。承辉帝给他送到青云书院来读书,看看能不能有所长进。 “贾兄,幸会!”李亨笑嘻嘻的坐下后,冲贾琏抱手致意。 贾琏淡淡的撇一眼,回一句:“幸会!”然后就低头看书了,没有继续聊的兴趣。 作为一个新生,木子华(李亨)的表现很社牛,中午放学后,木子华自来熟的与贾琏打招呼,遭到冷遇后也不生气,继续与其他同学套近乎。一个中午下来,全班上下的三十几号人,他全都照了面,尤其与班长李冬混的很熟。 贾琏出去吃饭的时候,木子华也出来了,外头也有人送饭。看见贾琏在树荫下吃饭,他也端着碗过来拼桌,还笑嘻嘻的主动道:“贾兄,不介意吧?” 贾琏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按住了想发作的小安,搬小板凳让开一个位置,两人在树下的小桌子上各吃各的。木子华也就带了一个随从,贾琏多了三个家丁。 心平气和的吃了午饭,贾琏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先回去午睡了。” 木子华笑嘻嘻的点头表示收到,继续不紧不慢的吃他的饭。心里怎么想的,贾琏不得而知,单纯的觉得有点膈应,倒也不是不能适应。深交是不可能深交的,来往也不可能来往。 昨晚上画小人书有点晚,这会贾琏吃饱了困意上来,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下午上课,贾琏依旧是做个安静的美少年,放学时李冬跑过来借笔记,李亨立刻凑过来:“班长,能不能让我先抄。” 李冬看一眼这新来的同学,很有耐心的笑道:“这是最新的笔记,我可以把之前的笔记借给你抄。”李亨好像没听到一样,转头问贾琏:“贾兄,你之前的笔记可否借阅?”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看看他,摸出之前的笔记递过去:“拿去。” 如果不是忌惮他皇子的身份,贾琏一拳能打歪他的鼻子,按住了冲动的贾琏起身走人。 “贾兄端地冷峻!”李亨还在后面赞叹一句,李冬这个班长居然附和的点头:“确实!” 贾琏听的清楚,脚下差点一个拌蒜,这个王八蛋到底要干啥? 贾琏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皇宫大院内长大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内心深处阴郁才是最真实的一面。人世间最势力眼的地方,后宫为首。世间人心最脏的地方,后宫排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情大坏,想想又让车夫去了张廷恩处,得着张先生想想办法,不然苍蝇一直在跟前晃,哪天忍不住动手拍死他就麻烦了。 张廷恩还没下朝,门房领着他去了书房等着,晚饭前张廷恩回来,见到贾琏便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别来么?” 贾琏一脸的苦涩道:“学生还真不想来,这不是不得不来么?” 说着把三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沮丧的表示:“当今春秋鼎盛,三皇子这是在作死。”张廷恩无语的看着贾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三皇子根本无心帝位?” 贾琏没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哀求道:“恳请先生为学生说句话,让陛下把三皇子弄走。” 张廷恩又无奈的看着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本就是陛下的安排?” 贾琏被他两个同样的前缀弄破防了,烦躁的站起道:“行,我先回去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说着一抱手,贾琏出了书房,张廷恩在后面淡淡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躲着他也能找借口登门?” 贾琏站在门口顿足片刻,良久才道:“一种植物!” 这是愣住的是张廷恩,真的听不懂这话啥意思? 回到家中的贾琏饭都没吃,直接动笔写了请假条,写好了才吃的晚饭。 次日一早,贾琏按时醒来后,坐在床上才想起来,今天要请病假。 李亨这天了扑了空,去问先生才知道,贾琏请了病假。对此李亨很是无语,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回到宫里的李亨闷闷不乐的去找皇后,见面请安后说起贾琏的事情。 皇后听了看看身边的一个侍女后,这才问一句:“儿子,你欣赏贾琏哪里?” 那个叫贾元春的侍女顿时身体一僵,垂头看地板,耳朵竖起来。 “三月三那一日,我见他面对数十骑,挡在一干女眷身前,深感此君有大勇,故而留了点心思,让人多方打探才知此君颇有意思。所谓的幼年时不爱读书,专爱斗鸡走狗之说,应该是他藏拙自保的手段。可见此君有大智慧,大智大勇,可以为益友。” 这个答案贾元春都听傻了,你说的跟我认识的是一个人么? 在其他的宫女看来,贾元春是个幸运儿,进宫之后立刻被皇后看上,调身边培养。皇后与承辉帝感情很好,每个月有十天左右在皇后这里下榻,贾元春自然伺候过多次了。比起那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一次的宫女,贾元春的机会要多的多。 “元春,你以为呢?”皇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贾元春吓的身子一抖,猛的抬头,好在她颇有定力,很快就恢复平静道:“回殿下,奴婢以为,三皇子不妨与之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皇后听了笑道:“也是,事出有因,总的把这个因找出来。”说着扭头对李亨道:“听到了?好好跟人谈谈,问问清楚为何不喜欢你,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听到皇后大气的话,贾元春内心暗自惊恐,后宫里的人说话,多数情况下你得反着听。尤其眼前这位三皇子,平时嘴甜的很,最善于哄皇后开心,皇帝对他也颇为喜欢。 第34章 关系缓和 皇后这边没多问贾元春,三皇子李亨的判断对错也不要紧,当做锻炼就好了。 重要的是李亨学会看人动脑子了,这个就非常的可喜。 至于什么大智大勇,在皇后看来,三皇子李亨多少有点不着调,所以当着贾元春的面那么说,无非就是给贾元春一个信息,这孩子不太聪明,听听就好,别当真。 晚间承辉帝又来到皇后处一起吃的晚饭,席间皇后劝了一句:“后宫佳丽众多,陛下当雨露均沾。”承辉帝就喜欢皇后这点,大气!笑着答应下来,就是不改。 皇后又提起三皇子的事情,顺带提一嘴贾琏,承辉帝听了颇为正式道:“贾琏颇得张廷恩喜欢。”说着还看了一眼贾元春,然后往嘴里送菜。 皇后听了心里一惊,在后宫这么个波诡云谲的环境里,什么龌龊事没见过?这么说来,英华那孩子不是在瞎说。再汇总一下荣国府里的那些信息,皇后之前的判断也动摇了,也许英华那孩子说的是真的? 贾元春站在一边腿是抖的!万一私下里自己的母亲王夫人真的惦记过贾琏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 三天之后,贾琏觉得李亨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了,早起再次上学。如果那家伙不识趣的话,那就请长假,在家里自习好了。 刚到书院,贾琏被方老夫子叫去了办公房,贾琏很乖巧的摸出一叠文稿,双手奉上。 “先生,这是三天里做的文章。” 接过文稿的方老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安抚了一句:“我知道你有难处,该忍还得忍。” 老先生是知道所谓木子华是谁的,所以才特意点一句。 “多谢先生。”贾琏听懂了他的意思,很正式的谢过告辞。 有个道理贾琏非常的清楚,权贵子弟结交嫡出皇子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啥好事。即便四王八公不是皇帝的打压对象,这种事情还是别去做。 方老夫子从来都是只教文章,不讲大道理,这点很对贾琏的胃口。 李亨还在位子上,不过他没有再主动与贾琏套近乎了,变得没之前那么活泼了,安静的上课听讲。贾琏也是如此,怎么看都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这一天非常平静,哪怕是在午饭时,李亨也没有凑过来,而是在另外一处独自吃。 贾琏没觉得这个变化有啥不适应,反而觉得很好。 门房老头始终笑眯眯的看着外面这俩娃,丝毫没有掺和一下的意思。 只是手里拿一个鼻烟壶,往鼻孔里抹一点啥,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脸舒坦的样子。 听到喷嚏声的贾琏有点奇怪,放下手里的筷子,以前这老头也不吸这个。 “看什么看?再看回头拳脚课先让你跑十圈。”门房老头语气很冲,脸上无不得意。 发现贾琏没搭理他,而是看着鼻烟壶,忍不住拿手里展示一下:“不错吧?景泰蓝的。” 贾琏其实是在想烟草,这东西的烤制工艺不知道诞生没有,平时也没注意大街上抽烟的人多不多,如果多的话,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构想,真要去实现可能会有很多麻烦。对于贾琏来说,挣点小钱不难,难的是挣大钱。 如果能挣大钱更不安心了,还要担心能不能守的住,会不会带来灾祸。 门房老头发现贾琏在发愣的时候,忍不住好奇的笑问:“小子,魔怔了?” “老者,抽烟的人多么?”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有明确的答案。 老头也没认真回答,随口道:“这上哪知道,城东和城南抽烟袋的比较常见,城西这一片,都是吸的鼻烟。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贾琏还是没正面回答,笑着问:“这烟叶是哪的好?怎么处理的?” “跟我这问?毛病,伱去城东的商铺里问不好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答上问题,老头显得有点不高兴了,低头把玩鼻烟壶,不理睬贾琏。 这时候身后传来李亨的声音:“这是官窑烧的。” 老头抬头看一眼李亨,这会跟干脆,直接转身换个角度,继续把玩。 贾琏回头看一眼李亨,发现他身边的小内侍,若有所悟,笑了笑没说话,进门去了。 李亨看着他的备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尴尬是不存在的,人在大内啥变脸没见过。 再看看身边的小太监,李亨想到了啥,心道:下次出来不带小福子,至少不在跟前。 听了一耳朵贾琏和门房对话的李亨一肚子问号,碍于不想引起贾琏的反感,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问起了身边的小内侍小福子:“抽烟袋的人多么?烟叶是怎么处理的?” 小福子傻了,我六岁进宫,吸鼻烟的太监见过,没见多抽烟袋的。 “要不,奴婢去打问一二?”主子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小福子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嗯,去吧。”李亨真的很想搞清楚这些问题,顺便摸清楚贾琏的动机。 吸取了前明的教训,大周朝的皇子没有封地,留在京城还要学习政务,年满十八岁到具体的部门任职。比如承辉帝十八岁的庶长子李定华在内务府任职,多拿一份五品官的俸禄,同时要学习所有业务,将来必要的时候会接管内务府。二皇子则还处在吏部学习阶段,明年满十八岁之后,在吏部以五品官起步,将来如果不能继承皇位,应该是某个不明的领班王爷。 至于李亨嘛,明年十五岁就该去某个部门学习三年,十八岁安排某个五品官的具体职务,不能继承皇位的话,结果也应该是某个部门的领班王爷。 皇子要协助皇帝处理政务,这是太祖时期定下的规矩,不放地方,不给封地。 受到了太上皇时期诸子争太子位激烈残酷斗争的影响,承辉帝登基后,对于朝臣上奏请立太子的奏折没有任何回应,每次都是留中不发。 按照儒家的法理来讲,二皇子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三皇子、五皇子是备选。庶出的老大老四基本没戏,除非出现意外。 现在的承辉帝并不是嫡出,太上皇有十三个皇子,其中嫡出的为一、三、七,一场血腥的皇位继承斗争下来,一、三、七不是死了,就是出局了,最后便宜了不站队的承辉帝。 所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三皇子李亨打小就比较聪明,给外人的印象是对太子位子没有太大兴趣。 正经是本该在皇宫里的学堂上学,他却选择出宫读书,而且皇帝和皇后还答应了。 现在三皇子还住宫里,十五岁就得出宫。届时想见皇帝和皇后,还得走程序报备批准。 放学回宫,小福子还没回来,等晚一点三皇子才见到了小福子,仔细的听取他的调查结果时,发现小福子的脸上有淤青,顿时怒问:“谁打的?” 小福子道:“不知道,好好的走街上,突然迎面来一人偷袭,打完就跑了。看模样像个乞丐!”三皇子听了也没啥好法子,只好让他等下去看大夫。 调查结果并不理想,去了好几家店,问产地很容易,问如何种烟草没人回答,再问如何将烟草运到京城销售时,店家往往不作答,脾气差的还直接让他离开。 小福子也没白跑一趟,城东那边销售烟草店铺里,很少见到有人零卖。小福子表示,明日去城南再打探一二。 李亨想了想道:“不必了!”想着下了决心,明天亲自去问贾琏。 又是一天的午饭时,出门的李亨跟在贾琏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一句:“为何打听烟草?” “赚钱!”让李亨意外的是,贾琏居然回答了。 “荣国府的嫡长子也缺钱?哦,荣国府管家娘子是二房。”说完李亨就后悔了,这不是当面揭短么?谁家掌家娘子不是嫡出大房娘子,轮到荣国府就是二房的。接着赶紧找补:“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李亨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副凄惨的景象,嫡长子被二房婶婶虐待,零钱都不给。 “没必要抱歉,你说的是事实。还有,我缺的不是小钱,是大钱,是上万两的大钱。” 贾琏愿意搭理李亨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最近表现的很不错,在书院内从不主动搭话。加之怎么都是个嫡出的皇子,太过恶劣的对待不好。还有一点,这厮有点大大咧咧的,不是那种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人。这么说吧,换成一般的皇子,可能早就让人动手了。 不深交,也不太过得罪,这就是贾琏的原则。 “烟草能挣大钱?”李亨有点不信,追问一句。 贾琏拿着筷子没回头,随口应答:“这东西能成瘾,挣大钱自然不难,难的是挣的钱如何守住。这不我回去想想,决定还是不做烟草了,免得将来做大了为他人做嫁衣裳,心里难受还不如现在就不做。” 李亨听着这话大为动心,一时又没忍住贪心道:“明年我出宫开府,比照其他皇子的进项,一年下来维持府内的开销都勉强。只能做点买卖才能过上体面一点的生活,你是不知道,王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家里都有买卖。崇文门的税监根本不管权贵的货物进内城。” “哦,内城的权贵们都做了哪些买卖,我怎么没听说过?”贾琏被成功的勾起了注意力,这种事情多了解一些绝对没坏处,只要知道了利益点,将来就不容易招惹到大麻烦。 “那可就多了,就拿大皇子忠肃郡王来说,他母家是辽东的,人参,皮草,东珠,从辽东到京师有五倍的利,货物还没进内城就被预定完了。他的商队两个月出一次货,平均下来每个月光辽东的货物,进项就在两万多两。幕后对我和二哥管的极严格,我不盼着像老大那样跟母族的人合伙做买卖,但求每月能有个五百到一千两进项就满足了。” 这话听的贾琏想打人,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几个钱?你还惦记上了五百两一个月最低。 “你知道普通的五口人小康之家,每月的销是多少么?”贾琏不是好为人师,而是觉得有必要给这厮上上课,免得将来开府后,为了挣钱祸害百姓。 “我上哪知道啊,你知道?”李亨一边随口回答,一边示意身边的侍女把小桌子端来,跟贾琏的小桌子拼一块。贾琏见了没也拦着,他也想明白了,一味的冷眼相看不长久,适当的缓和关系也很有必要。 “差不多二两银子吧?所以你想挣钱,就得把眼睛往上看,别盯着下面的老百姓。”贾琏还是提醒了一句,在老百姓身上刮油的做法不可取。 “啥?这也太少了点吧?还以为我每月一百两的例银已经很惨了。”李亨听着手里筷子都放下了,眼睛也瞪圆了。 “你以为?从法理上来讲,你生下来就有机会成为御极之人,我作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跟你走的太近对你我都不是啥好事。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没有?”贾琏觉得还是要把话说开,免得这家伙误会之后,矛盾大到不可收拾。 李亨听到这话的时候,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块肉也掉回了碗里。 解释完全没必要,生在皇家的人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即便你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竞争对手也不会相信你没方法。毕竟承辉帝当年表现的更老实,完全是一个只会做事的老黄牛。要知道,非皇后生的兄弟有一堆呢。 “还是说说怎么做烟草生意赚钱吧。”李亨强行扭转了话题,躲开贾琏略带讥讽的笑容,心里多少有点恼怒的李亨狠狠的一口咬下去,五肉很香,就是有点腻。 “等你开府再说吧。”贾琏没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吃饭。 “下雨下雪的时候,你中午在哪吃?”李亨也没追着问,对于贾琏的态度缓和要谨慎。 “门房里,每用一次门房,需要给老头交一两银子。” “这价格太黑了!” “谁说不是呢?外面的叫餐不得入书院,老头这是独家买卖,无可奈何。” 第35章 小题大做 整个下午李亨都出在一种呆滞状态,他真的想不明白,怎么烟草就能赚大钱。 有的人想不明白就算了,李亨属于那种想不明白晚上睡不着的性格。 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啥时候放学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也没说纠缠贾琏了。 目睹这一切的贾琏心中窃喜,这孙子好对付啊,以后就给他出题好了。 回到宫里的李亨还是走神状态,突然变得的不活跃了,搞的皇后还有点诧异。 “三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皇后难得阴阳怪气一句。 “啊!不是,没有,都怪贾琏!”李亨的甩锅三件套掌握的非常熟练,一句话把皇后给说乐了:“哎哟喂,如今这有的人啊,真是撒谎都不带掩饰的,看来是板子打少咯。” 皇后其实挺好奇的,这傻孩子是让人带沟里了,怎么就出不来了呢?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接触了贾琏变这样了,不行,我得弄明白。 听到“撒谎”一词,李亨脸色陡然便了,忙不迭的摆手解释:“母后,儿臣真没撒谎,这事是这样的……。”巴拉巴拉,一通解释,皇后明白了。一开始挺不乐意的,觉得这孩子被人用“赚大钱”给带的都快癔症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坏事。 “不懂就问呗!”皇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慢慢地引导这孩子。真不是智商问题,就是单纯的见识少了。皇后心里很明白,这孩子打小接受的教育就跟赚钱不沾边。 “怎么没问,他不说啊,他还说了,这会他害怕挣钱了遭人眼红,等我开府了再说。”李亨在这么一说呢,皇后明白了,笑着起身,摸摸这傻孩子的脑门:“这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呢?你想啊,这挣钱的路子,没道理跟你讲对吧?” 关于这点,李亨倒是想明白了,连连摇头:“我看不是,他本没必要告诉我。” 正说着呢,外面太监一嗓子:“陛下到。”母子二人赶紧出门迎接,承辉帝已经进了坤宁宫的门,看见母子二人时,表情明显有一个从严肃到轻松的变化:“老三也在呢。” “臣妾(儿臣)给陛下(父皇)请安!”母子二人齐声请安,承辉帝抬手示意。 “陛下刚才脸色不好看,可是有下人轻慢之处?”皇后深知承辉帝,特此一问。 “并无此事,都是外朝的事情,说说也无妨。户部尚书乔立请了病假,左侍郎张爱卿带人清欠才一年,朕那个堂弟(北静王)便让人把家里的物件摆在门口,摆摊叫卖。呵呵,户部的仓库里能跑老鼠,欠钱的却在哭穷,死活不肯还钱。” 李亨听到父亲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当时就寒毛立起来了,我怎么就不早点走? 皇后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睁眼说瞎话道:“刚才老三还跟我提到钱的事情,说是要挣大钱为陛下分忧。”做父母的自然是有偏心的,皇后就有点偏爱李亨,主要是这孩子平时表现的更像一个依恋父母的孩子。 承辉帝同样很了解妻子,所谓老三挣钱的事情,无非就是看自己心情不佳,找个事情让自己开心。于是便顺着皇后的话随口问一句:“老三打算怎么挣钱?” 李亨赶紧回答:“是这样的……。”大概过程又说了一遍后,承辉帝一听是确有其事,顿时来的兴致,坐下后笑问:“你打算怎么找那贾琏问明白?” “慢慢来吧,先把关系处好。”李亨回答的很随意,这大概就是承辉帝和皇后喜欢他的原因,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比较随意,也显得比较稚嫩。 承辉帝听出点端倪来了,其实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也就是老三这傻孩子,换个别的皇子,主动结交权贵,在承辉帝这里都得减分不少。 贾琏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曾想 “嗤!”贾琏一声冷笑,李亨听的不乐意了:“你笑啥?” 贾琏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不过脑子里一个闪念,这似乎是向皇帝展示个人价值的一个机会。这么一想呢,口中的语气也变得轻浮随意:“笑谁?谁抱着金饭碗要饭笑谁!” 李亨听了顿时不悦道:“你今天不说明白,我可不答应。” 你看,这就是皇家的娃,说翻脸就翻脸,不过贾琏并不意外,本来就是在埋线。 “行,我就跟你说说。”贾琏放下筷子,也就是手里没烟了,不然高低点一根。 “洗耳恭听!”李亨也很正式的样子,实则心里窃喜,我还拿捏不了你? “你听好了,如今朝廷以银子为钱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把钱往外推。为什么呢?因为这世界上最来钱的行当,就是用钱生钱。我这么说你肯定听不懂,听不懂不要紧,我现在跟你明说,你还是听不懂,回去先把这问题好好想想,还是不明白的时候,明天我接着说。” 贾琏干脆利落的说完,拿起手里的筷子又补一句:“不许再问了!不然我撵人。” 这家伙说话气人就算了,眼神里的鄙夷更气人,李亨气的想骂娘,想想还是忍住了。 “不说就不说,我就不信想不明白。”李亨嘟囔着,心里默默的把原话牢记。 下午上课,李亨有一次心不在焉了,想到回去有可能见到父皇,以贾琏的话题为展开,李亨就心里一阵噗通的乱跳。做皇子的面对皇帝,最难的就是如何对话找话题。这话题呢,还能让父皇愿意听,听了还能加深印象。 昨天李亨就看出来了,父皇对贾琏的话题很有兴趣,今天没找到答案,但带回去的新话题,父皇会更敢兴趣,至于答案呢,不着急,可以作为下一次与父皇沟通的话题。 皇帝每天要处理的奏折很多,如果是个勤政且强迫症的皇帝,迟早要累死。 承辉帝属于勤政又不是强迫症,奏折经内阁过一遍,重大问题送皇帝批阅。内阁权利很大,法理上内阁大臣由皇帝任命,想如何的臣子,必须得到皇帝的认可,确保皇权无限大。这套东西是朱元璋搞出来的,不过朱元璋是拿内阁当秘书用。后来的皇帝没有朱元璋那么旺盛的经历,内阁逐渐宰相化,明宣宗祭出司礼监来对抗外朝搞平衡。 本朝严禁内侍干政,内阁有点军机处的意思。简单的讲,高度集权的多相制度。 承辉帝再次出现在坤宁宫时,脸色依旧不好看。即便见了皇后和李亨,也只是稍稍的松弛了一点点,旋即又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但这次关于清欠的事情,内阁四位大臣都表示宜缓不宜急,并表示张廷恩操切了。 这才是承辉帝心情不佳的主要原因,北静王不配合是预想中的事情,内阁集体不支持,令承辉帝大失所望。在问起如何解决国库空虚问题时,内阁大臣们集体不语,现阶段还能拿出大笔银子的就剩下内库了。缺钱陛下先从内库走的意思没说,但等于说了。 所以说,承辉帝遭受了多重打击!内阁居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这个,打击最大。 皇后见状赶紧找话题活跃气氛:“老三,烟草挣钱的事情,问清楚了么?” 一句话把承辉帝的注意力转移了,李亨心里紧张的很,不禁握紧了拳头,说话也有点结巴了:“那个,我没问,就是提了一句国库没钱,父皇忧心忡忡的。他还冷笑说,父皇是抱着金饭碗要饭。” 承辉帝很明显一楞,随即心头怒气,瞪眼道:“狂悖之徒!你如何容他?” 这时候的李亨冷静下来了,见策略奏效,知道掌握了对话节奏,所以赶紧道:“儿臣当时很生气,追问他给个答案,说不清楚我不答应。他却说,朝廷以白银为货币,是把钱往外推的做法。儿臣不解,他也不答,让我回来想想,明日再想不明白,他在告知。哦,他还说,世界上最来钱的买卖,就是钱生钱。” “哦?”承辉帝露出明显的意外之色,随即又冷笑道:“满朝文武都不如他一个孩子?” 李亨顺着这话道:“儿臣也是这么想的,明日一定把这话问清楚。他要是说的有道理,儿臣便放他一马,说的没道理,儿臣打烂他的嘴。” “胡闹,即便他胡说八道,你不当真就是了,如何能动手打人呢?了不起一介狂生,不必在意。”承辉帝还真的没在意,主要贾琏的年龄太小了。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心里觉得这事情好像那里不对劲,贾琏怎么跟老三说这些,尽管这是老三挑起的话题。 难不成,张廷恩另有想法,不好跟自己明说,借他的嘴? 不对,不可能,张廷恩如果有办法,没必要去清欠,说明那孩子是有想法的,只是这个想法未必能有用。先这样吧。 父子间的对话到这,李亨很识趣的告退了,不能过多占用母亲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又能通过父皇感兴趣的话题,加深父皇对自己的印象,目的已经达到了,该撤退了。 次日召见忠顺王和张廷恩,问起下一步如何推进清欠之事时,两人都没有好办法,张廷恩道:“唯有等陛下上喻的时间到了,才好推进下一步。等臣把欠钱的官员过一遍。试试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了,昨日见三皇子英华时,提到一个事情……。”承辉帝把事情大概说一遍,最后笑道:“张卿的这个学生很有趣啊,朕也想知道他如何钱生钱。” 张廷恩心里暗暗叫苦之余,不免被感动了。他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不过这明显不现实,贾琏这是往火坑里跳。以他对承辉帝的了解,搞不好落一个居心叵测,蛊惑皇子的罪名。 后果,非常的严重! 不是说贾琏对三皇子不客气么?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这个时候张廷恩还没法给贾琏说情,只能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笑道:“陛下,三皇子年幼,贾琏也才十四岁,臣以为是孩子之间的戏言。”先给定性为戏言,一面事态严重。 忠顺王却语气不善道:“陛下,臣恐此事另有蹊跷。” 这话有点狠毒,虽然没明说,却点了一句,没说出来的话很明显是,“有没有可能,是家里大人教他这么说,通过三皇子刺探消息呢?” 忠顺王这话听的张廷恩心跳陡然提速,这是有多恨贾家?不对,这是冲着四王八公去的。至于贾琏,捎带手的事情。这是要小题大做么?张廷恩飞快的撇一眼忠顺王,发现此刻的他一脸忠毅,搞的跟真的一样。 都不用张廷恩说话,承辉帝已经摇头笑道:“想多了,如果真是这样是好事。” 张廷恩及时的捧哏:“陛下圣明,真要轮到靠一个小孩子胡说八道刺探消息的程度,四王八公抬抬手,也就灰飞烟灭了。” 承辉帝自得的微微一笑,感觉好极了。 两位臣子的心思,承辉帝心里有数。张廷恩是真的想做点事情,忠顺王也是真的想扳倒四王八公。只不过,前者是冲着青史留名去的,后者则是冲着四王八公巨大的财富和政治资源去的。 一次危机,因为年龄的缘故被贾琏躲过去了,不能不说,这年龄小还是有好处的。 有一个中午来临,李亨跟狗皮膏药似的又贴过来,贾琏都懒得等他主动问了,抬手指着前面:“别拼桌,各吃各的。” “你嫌弃我!”李亨的语调陡然弧形拉升,义愤填膺。就差没吼一句:“你怎么敢?” 一直没求票,今天求一下。啥票都行。 第36章 愚者千虑 贾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沉默的力量放大。李亨被看的心里臊得慌,没有再说话,低头吃自己的饭,只是这饭菜味道如何毫无感觉。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眼神里全是怒火,只等李亨一个眼神就会扑上去撕咬。 贾琏身边的桂香则是在瑟瑟发抖,眼前这个三皇子,她是见过的。二爷太猛了!一举一动都能人心跳加速,两腿夹紧,哎,回去又要擦拭身子了。 放下筷子的贾琏喝了一杯温茶,杯子搁下后才淡淡道:“你我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为善。” “昨天说的事情,我回去没想明白。”李亨心里不爽,闷声闷气的说话。 贾琏嗤的一声冷笑,激的李亨额头青筋乱跳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开口:“自幼生长在深宫之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要弄明白才是怪事了。” “哼,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李亨确实不服气,两人年龄相当,怎么肯服输? “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只是银子的事情我还真就略知一二。”贾琏的语气毫无波动。 “愿闻其详!”李亨小小的耍一下心机,飞快的接过话。 贾琏又笑了,眼神仿佛看穿了一下,等到李亨气的捏紧拳头时才开口:“前明中后期一条鞭法,确立了白银为主要货币的地位。地方收税的散碎银子,需要重铸为金银,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火耗年年都有,而且不透明,地方官吏说多少就是多少。当然,这是小问题!” 李亨听的是一脸的茫然,不懂,完全不懂,火耗是啥?为何不透明是小问题。 我知道伱听不懂,但我也知道,你会全部记下来,至少你身边的内侍会记下来。 想到这里,贾琏撇了李亨身侧后的内侍,这位看似垂手而立,实则耳朵竖起来了。 “只提出问题是不行的,还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并提出解决方案。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回到最初白银作为全国流通官方认可的货币,真正掌握白银的不是朝廷,而是地方上的士绅,其中以南方士绅为主。前明的朝廷没钱,拿这些地方士绅没什么办法。本朝之初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只是治标,要治本就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那就是铸币权。” 看着额头上已经开始流汗的内侍,再看看双目呆滞,瞳孔散开的李亨,贾琏悠悠的叹息一声道:“真是太为难你了。”说着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他:“这是我连夜写的,你拿回去慢慢读吧,读不懂不要紧,可以去问问你认为懂的人。” 货币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怎么定义都不过分,古代中国对于货币的重要性没有给予足够重视的根源很多,主要在于收税的时候以实物居多,以及自上而下对金融的不重视。 这个小册子是贾琏深思熟虑的结果,别的行业贾琏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社会很多理论和认知放在古代就是削足适履,想让别人接受就更是在作死。唯独金融不一样,即便贾琏也只是懂一些皮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这点皮毛也是高低提炼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入手,进入皇帝的视野,并且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就是贾琏的谋划。贾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注定是要被瓦解分化,从小说的结果看,皇家还是留了余地的。这种留余地不是仁慈,而是怕兔死狐悲。 所以对于皇帝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为了那个宝座,连至亲的人都能杀的血流成河的历史写在史书上,你一个外人竟敢心存幻想?伴君如伴虎,老虎要吃人的。 贾琏的目的很明确,找一个需要很长时间都能发挥作用的重要领域,并且在这个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对比历史上的人物,和珅就是一个比较合适效仿的对象。当然,效仿和珅的理财能力就行了,揽权揽财无度则不可取。 我有用,还有适度的把柄在皇帝手里,即便被清算也不会一命呜呼。 嗯,就这样了,安安稳稳的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好。什么,你说后代?儿孙自有儿孙福! 贾琏也不清楚这样的谋划会不会起作用,只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因为并不冒险! 次日,乾清宫,勤政的承辉帝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才起身活动一番,突然一拍脑门:“忙晕头了,来人,召忠顺王和张侍郎。” 大周朝太祖皇帝对朝会制度进行了改革,每月初一和最后一日大朝会,每十日一次小朝会,三品以上官员于文华殿座谈,就最近国内大事进行汇报总结。 太上皇时期,小朝会进行了调整,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才有列席资格。 承辉帝登基后,多了一个习惯,经常于乾清宫召见亲信大臣。 身材肥胖的忠顺王气喘吁吁的先到一步,拱手的同时四十五度鞠躬,这是日常面君的理解,跪拜只有在大朝会开始时才用的大礼。 张廷恩不疾不徐的步伐随后也出现了,见礼后笑道:“陛下急招,可有急事?” 言下之意,我那事情一堆呢,得赶回去处理。 承辉帝倒是没在意他话里的意思,怎么说呢,喜欢信任你的时候,可以放纵你的随意,猜忌你的时候,这些随意就是罪名。任何人任何事,一旦进入到“论心”的阶段,在皇帝眼里基本就是没一个地方是好的。说到论心,古代最经典的案例是“莫须有”,最近的经典案例是“抛开始事实不谈”。 “嗯,先看看这个再说。”承辉帝丢给张廷恩一本小册子,这让忠顺王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嫉妒,明明是我先的。 张廷恩也不废话,接过小册子之后翻开就看,忠顺王赶紧站在侧后跟着看。 小册子上的内容不说,字体是真熟悉,主要是见的多了。这时候的张廷恩心里抽了好几下,看清楚标题《货币概论》之后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怎么都是大白话?”忠顺王嘀咕了一句,御座上的承辉帝淡淡道:“应是为了照顾不懂的人才写的大白话,生怕看不懂。” 李亨是不在场,在场肯定会抱怨“即便是大白话也看不懂”。 贾琏估计会很不客气的表示:你一个毫无实践的人看不懂就对了。 在户部工作过很长时间的张廷恩自然是能看懂的,前面的一些概念性的内容,比如“等交换物”也不难理解。对于“宝钞”的定义为“信用货币”也不难理解。 小册子的重点部分是随后展开,关于白银成为流通货币的部分,做出了一个结论性的定义——朝廷主动放弃了对于货币的定义权的行为,实质上放弃了铸币税,造成了朝廷利益的流失,同时也造成了对经济话语权的拱手相让。掌握了大量白银的江南士绅令朝廷投鼠忌器。 看到最后的时候,张廷恩额头上冷汗如雨,这内容要是传出去,贾琏不得被人弄死啊。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这谁写的?”忠顺王也看的两腿发抖,恨不得就没出现过。 承辉帝不轻不重的看他一眼:“你问这干啥?” 忠顺王扶着张廷恩的肩膀才没跪下,两腿哆嗦着,勉强的笑道:“臣随口一问。” “嗯,知道了,以后别问了。”承辉帝这话说完,忠顺王才松一口气,太吓人了。 张廷恩没那个心思,他继续看 地方官员的权柄太大,折色和火耗都是一张嘴说了算,严重的不透明,贪腐丛生,大大的增加了朝廷的开支。地方官绅勾结几乎是一定的结果,最终受损的是底层朝廷的主要税源底层的百姓。进一步加剧了朝廷财政的困难。 最后回到了货币,也就是小册子强调了,用朝廷的法令来明确铸币权,把失去的铸币税夺回来。这会还有一句很要命的话“损官绅而肥朝廷必定激起上下一致的反对”。 张廷恩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里暗暗的打骂:孙子,你是真敢写啊。 总算看完之后,浑身抖入筛糠的张廷恩,哆哆嗦嗦的把小册子放回书桌上,掏出帕子不停的擦汗,咬牙道:“陛下,臣以为必须铸银币并以律法明确铸币权的唯一性,此句大善。然欲实施,需循序渐进。” 明知道是谁写的,张廷恩还不敢点名,这不是忠顺王也在场么? 比起张廷恩的就事论事,忠顺王开口的角度比较聪明:“陛下,国事繁重,需爱惜身体。” 承辉帝此刻的内心没有昨夜拿到小册子时那么激动了,昨夜看小册子的时候,一晚上没睡好,这会眼圈还是黑的。不过忠顺王的话承辉帝就当是耳边风了,拍马屁也是要分场合的。昨夜每每想到这近百年来,朝廷的钱被官绅上下其手,不知道贪走了多少,承辉帝的心脏病都快发作了。承辉帝很主观的认为,官绅们肯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这么想呢?这么大的事情,哪能轮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来发现呢?结论自然是官绅们上下一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蒙蔽圣听。你说承辉帝气不气?难怪太祖时期火耗归公,太上皇登基后取消了。取消的原因很简单,太祖乃猝死,太上皇仓促登基,皇位不稳。 昨夜特意翻阅了起居注,找到当初的记录,“朝野一致称颂”,在是对废除火耗归功的记录。字数不多,事情很大。嗯,贾琏这小子很聪明,不能重提火耗归公,那就换个法子,铸银币的同时,严禁民间私铸银币,违者以谋反论处。 不过这小子还是嫩了点,没把官员在损失了一大笔收入后的反抗情绪考虑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承辉帝在小册子上补充了一点,【可新增名目补偿各级官员为养廉。】 这句话的意思,穷谁都不能穷当官的。承辉帝很清楚,如果官员太穷,就会去贪。至于地方士绅的损失,承辉帝并不在意,铸币的本身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朝廷的利益。地方如有反弹,可令官员弹压。 “陛下,此事需缓行,待京营稳定方可推出。”张廷恩一句话,把另外一个漏洞堵上了。 贾琏不知道这些漏洞么?当然知道了。这就是他的经验之谈了,上级领导没想到的事情你想到了,并且拿出了解决办法,这是好事么?这肯定不是好事啊。你得让上级领导看到,你的思路是对的,但很多地方考虑不周,存在着很多执行上的严重后果。 通俗的讲,人在官场,身为下级,你绝对不能表现的比上级更能干。放在大周朝,皇帝必须是最睿智最正确的。作为臣子,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不是陛下不圣明,而是下面的奸臣蒙蔽圣听,闭塞上下信息沟通。所以,作为臣子的贾琏,因为陛下的圣明,才有机会汇报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圣明的陛下,见一叶落而知秋至,敏锐的发现了臣子贾琏在汇报中存在的诸多不足。 所以说,昨夜承辉帝的心情就是过山车,在发现贾琏的小册子中存在巨大的漏洞后,心情是非常欣慰的。总归是个孩子,再怎么妖孽,那也有很多的经验上的不足。 舒服了,不然昨晚上就别想睡了。 忠顺王敏锐的又抓住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张大人所言有礼,然则陛下早有圣断,以京营换边军,一则避免了藩镇之祸,二则解京营尾大不掉之困。” 张廷恩听了不免心头恼火,这还要你说,不就是拍马屁么?论这个读书人是祖宗啊! “京营平叛之余,顺势清理边地豪强,可保边镇十年不出藩镇。边军挟军功充京营,新旧勋贵利益不可调和,朝廷居中平衡。陛下运筹帷幄,内外稳定,此陛下之所以圣明也。” 承辉帝努力的想矜持,却把后槽牙露出来了。 第37章 有多远滚多远 晚饭前承辉帝心情不错的再次启驾坤宁宫,半道上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老三,别不识好歹,贾琏那厮大半年前还是头净街虎,不信你去荣宁街打听打听。回头别坏了皇家的名声,父皇那边的板子落下来没你的好。” 承辉帝顿足细听,这是老二李咸在教训老三李亨?起因是贾琏? “小弟与贾琏的来往,不老二哥费心。”李亨心平气和的声音传来,情绪毫无波动。 承辉帝暗暗在心里赞一句,“较之以往沉稳了许多,老三有长进。” 想到这里,承辉帝也不多停留,大步往前,转过一个弯出现在兄弟二人的视线内。 正对着承辉帝的是老二李咸,年仅十七岁,深受文臣推崇,朝野有“贤王”之称。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咸相貌极佳,比起李亨而言,少了一份阳光,略显阴柔。 李亨也赶紧转身,请安前还不忘记一旁让开,免得挡了二哥的视线。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问了一句:“老二在吏部观政,考评选拔有何心得?” 李咸垂手而立,微微低头作答:“儿臣以为,考评选拔官员当观其德,查其能。” “哦?何为德,何为能?”承辉帝听到李咸的回答,面带微笑,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语调不易察觉的上调弧度。深知承辉帝的李亨知道,对于二哥的答案,父皇并不满意。 李咸却以为承辉帝的表情是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不免得意洋洋,一脸喜色的回答:“德者,官声也,同僚及地方士绅评价也,能者,教化、税赋、刑案也,地方官看科举成绩,看税赋征收,看刑案数量。” 承辉帝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也不打算教训一下老二,有的东西教不会的,得自己去发现,才会深有感悟并牢记于心。 “老二,明日起去都察院观政半年,回头把在吏部观政心得写一份详细报告呈上来。” “儿臣遵旨!”李咸的语气听的出来,开心的仿佛在唱歌,边上的李亨微微歪嘴,默默的在心里说一句:你开心个屁。 李咸开心的告辞走了,承辉帝冲还在原地的李亨笑道:“怎么遇上的?”说着话,承辉帝继续往前,李亨赶紧跟上:“来给母后请安,迎面撞上二哥。” 承辉帝没再问,而是快步往前,进了坤宁宫,皇后在前院候着请安。 夫妻之间没有太多客气,承辉帝看似随口的一问:“刚才见着老二了,他进宫有事?” 大周朝男子十六岁成丁,皇子十六岁得出宫,李咸想要进宫需皇后或皇帝的许可。 “臣妾那弟弟过几日三十岁生日,这不是想求个地方上的差事又没脸进宫,拐弯抹角的托老二进宫递个话。”皇后笑着把话说明白,事情就这么个事情,看皇帝定夺。 皇后就一个弟弟周皓,同进士出身,在国子监做博士。大周朝皇子选妃有个潜规则,首选知书达理的适龄女性,出身什么的倒是往后靠,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毕竟那套东西,都是讲给底层的人听的。 周皇后的父亲是个江南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四十岁才中了个秀才,赶上选美进宫,当地县令为完成政绩,逼着周秀才把女儿拿出来参选。谁曾想一路杀进宫里,赶上当年的四皇子成年开府,周皇后被选送过去。没过三天就被承辉帝给幸了,次年生了李咸, 别人不清楚,李亨是很明白自己这位母后的厉害。都快四十岁了,还能独宠,靠的不仅仅是美色了。李亨可是知道皇后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长孙皇后,经常性劝皇帝要雨露均沾。 小舅子的事情,承辉帝很自然的笑道:“此事,朕不知道。” 周皇后默契的一笑道:“臣妾也不知道。” 李亨离开坤宁宫已经吃了晚饭,天也黑了。多亏天黑了,不然李亨知道,自己看起来肯定跟喝醉了一样眼耳热。其实他没喝酒,只是头一回享受到承辉帝一对一的教学辅导。 如果不是周皇后以珍贵妃那边等着急为借口打断了父子对话,兴致勃勃的承辉帝还能再讲两个钟(半个小时)的。 李亨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之后,周皇后幽幽的对承辉帝道:“陛下,老三还小。” 承辉帝嗯了一声没说啥,喝了一杯茶之后,起身去了珍贵妃处。半路上,承辉帝还在回味之前与李亨说的那些话。怎么说呢?好像面前的一堵墙,根本看不到墙后面的东西。顺着这本小册子上的内容往深处思考,面前的墙上如同开了一扇窗户。 提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李亨的态度很明确,我知道是谁写的,但我不能说。这也是贾琏再三叮嘱的话,反正贾琏把小册子交出去之后就不认账了,谁来都说没见过,不知道,不是我写的。 承辉帝想到皇后之前的态度,心里不免暗暗自责,步履也放慢了些许。太上皇是怎么病倒的?不就是被几个争夺储位的兄弟们给气的么?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心思隐藏的足够好,怕是没等他有机会,已经被几个兄弟先弄死了。 这么一想,承辉帝打了个寒颤,老二和老三之间……。 老三那边看着就是个希望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老二那边从今天的情况看,已经开始在防备老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了。承辉帝也挺无奈的,但这就是帝王的心思。怕儿子之间斗起来,又怕将来继位的儿子无法承担起这份江山。 皇帝这个位子想做好,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果做一个甘心碌碌无为的守成君王,倒也还好。那种明明是个昏君,却偏要觉得自己很行的皇帝就太要命了。明英宗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如果不是于谦站出来,没准那会就再来一个南北朝了。 承辉帝希望皇子们互相竞争,但是不要撕破脸,竞争保持在一个范围内。别弄的跟唐朝那样,动不动病变,血糊糊的一片狼藉。有的事情,承辉帝其实心知肚明,但怎么说呢?为尊者讳,太上皇是亲爹,他的事情能遮掩还是要遮掩的。 周皇后的心态承辉帝也很清楚,她的立场很清晰,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亲生儿子要闹起来,做母亲的太难做了。 一路走来,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宫女和灯笼时,承辉帝暗暗下了决心,必须改变今后皇子们的竞争规则,竭力避免因为争夺皇位而弄出兄弟之间伱死我活的流血事件。 次日一早,课堂上的李亨如同菩提老祖课堂上的孙猴子,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一直给贾琏使眼色。上课的方老夫子也没惯着他,直接给他叫起来,指着门口道:“去外面站着!” 李亨一脸羞臊的出去了,方老夫子继续上课。 午饭的时候,贾琏屁股后面多一条跟屁虫,什么皇子的气度,李亨身上完全看不到。 人多的地方贾琏不好发作,出了大门便拉着脸开喷:“我说李老三,接小册子的时候你可是说好的,以后离我远点。” 尝到好处的李亨哪里肯认账,舔着脸道:“贾兄,你别误会啊,这不是我寻思着,该不该跟父皇说明白,那本小册子是你写的。” 听到这话的贾琏瞬间表情如寒冰,李亨在目光逼视下,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下降到冰点。再看贾琏的拳头都捏紧了,顿时往后跳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别急啊。”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算是明白了,指望你有诚信算我瞎了心眼。” 贾琏骂过后,李亨身侧的小内侍不答应了,大声呵斥:“贾琏,你放肆!” 李亨扭头道:“有你什么事情,退下!” 贾琏也没搭理这对主仆,走到门房那对柳老头道:“府试之前就不来上课了,在家复习。劳驾您给方老夫子说一声,每日我让家仆把做好的文章送来批改。” 柳老头同情的看了一样贾琏,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以后长点心。” 贾琏一抱手:“多谢了您,回头让人给您捎点好酒。” 二话不说,贾琏没搭理一直在边上干着急的李亨,直接上了马车,下令启程回家。 没想明白其中关窍的李亨也没动地方,更没拦着,站在一边看着贾琏远去。 等马车走的看不见了,李亨也走门房那,朝柳老头抱手躬身道:“老先生,我做错了么?” 柳老头一脸的不耐烦,抬手挥舞着赶苍蝇似的,口中冷冷道:“别在我跟前晃悠!你这号心里只有你自个的人,我见着心里发慌。” 李亨的智商足够,这句话算是给他点了一下,但依旧没想明白,整个人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心思回去上课了,同样请假先回宫去了。 回到宫里直接奔着坤宁宫,见了皇后之后,李亨可怜兮兮道:“幕后,我能跟您说点悄悄话么?”周皇后颇为吃惊,昨天晚上还开心的手舞足蹈,今天这是怎么了? 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周皇后很耐心的问:“怎么了这是?脸黑的能刮下来二两灰。” 李亨四周看看后,上前低声道:“母后,是这么回事,那本小册子是贾琏给我的,这事情就跟您一个人说了,父皇那边都没提贾琏的名字。今天我遇见他,那意思不好埋没他的功劳,便说了一句告诉父皇是谁献上的小册子,他当场就翻脸了,直接让我滚。” 周皇后听了李亨的话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大聪明儿子,指着门口道:“滚回你的院子禁足,晚饭也不许吃,你这聪明劲,饿三顿就能治好。” 李亨自然不敢就这么走了,噗通跪倒,额头着地,磕头“咚咚咚”三响。 “母亲,儿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打骂,千万不能气坏了身体。” 这小子是个狠人啊,这一抬头满脸的泪水不说,额头红印子都出来了。 周皇后一看这个样子,顿时就心软了,鼻子一酸,扭头抽了几下才回头鼻音道:“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前前后后的想一想,你都经历了些啥。”说着一想不能心软,不然这孩子教不会。于是便对外头道:“来人,把三殿下弄回去禁足思过三日。” 外头进来几个宫女内侍,见这场面不敢下手,面面相觑之际,贾元春见状心头一动,从容不迫的上前伸手扶李亨道:“三殿下,皇后正在气头上,您要不先避让一二?” 换成别的宫女内侍,李亨自然不会动一下,这不是贾元春么? 李亨再次朝皇后磕头三响道:“母后,您别气了,我这就回去反省。” 承辉帝下班了,身边大太监裘世安上前欲言又止,承辉帝知道这老东西的心思,看看其他内侍都不在场便笑骂一句:“你这老奴才,有话直接说,别装模作样。” “陛下慧眼如炬,老奴这点心思瞒不过您,是这么一回事……。”巴拉巴拉上前一通说,完了裘世安往侧后一步,整个过程半点添油加醋都没有。 承辉帝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开口道:“摆驾,算了,去宁妃处。” 周皇后管教老三,承辉帝不打算掺和进去,喜欢这孩子归喜欢,皇后那边既然做出了处理,承辉帝就必须尊重她。夫妻多年,这点默契是有的。 李亨住的偏殿内,此刻他也陷入了思索中,事情的详细过程在脑海里走了一遍之后,李亨还是没有想明白错在哪里。贾琏的心思在李亨看来不重要,你说不认账就不认账了么?别看他对着贾琏笑嘻嘻的带着点讨好的接近,本意还是想拿捏住贾琏。 身为皇子,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指望能去惦记那个位子么? 皇后的举动证明了,自己的做法肯定是出了问题了,还是出了大问题。 那么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李亨想不明白,越想他就越糊涂,然后开始把事情经过的人过一遍,最后想到了看门的柳老头对自己的态度。 第38章 没野心的 作为向承辉帝传递信息的工具人李亨消失在视线内的感觉真好。 打心眼里贾琏就不愿意跟皇家的人纠缠太多,尤其是这些有野心的皇子。 看不到那个讨厌的自私鬼,舒服了! 其实有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非要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李亨就是小聪明,觉得可以用这个事情拿捏贾琏。 不曾想贾琏不吃这一套就算了,皇帝和皇后也觉得他这事情办的蠢。 站在皇帝和皇后两人的视角看这个事情,无非就是贾琏在通过李亨传话。这么做就是不想沾因果,不想立这个功劳。到时候铸币的事情变成皇帝的决断,这不显得陛下圣明么? 这事情贾琏根本扛不住,能扛住的只有皇帝,所以越发显得贾琏聪明,老三蠢。 两下里夹在一起,心头的恼怒可想而知,皇后没当场上家法就是疼爱李亨了。 天气渐渐的凉了,府试这天贾琏早早起来。 这次送行的人里多了贾母领着邢夫人王夫人等妇人,家里的男人们倒是一个都没出现。 比起县试时的关注度提高了一些,贾赦和贾政没出现的事情,贾琏假装不知道。 这事情怎么看呢?贾府微妙的平衡因为贾琏的“争气”,出现了被打破的可能。 贾政、贾珠不出现,大概是怕见了心烦,连面子工夫都不做了,贾赦不出现的原因,贾琏觉得应该还是他那一钱不值的面子。哦,按照邢夫人的说法,昨夜贾赦又出去赴宴了。 贾琏一一谢过众人起大早的相送,上了马车往考场去。 这次的进场检查比上次要严格一些,却没有了王县令的特别对待。 经历了一些号舍生涯的贾琏,比起上一次表现的要从容许多,主要是准备的充分(银子带的多)。衙役们难得一次敛财的机会,只要银子给够,服务绝对是顶呱呱。善财难舍者,虽然也没人刻意为难,但脸色不好看是肯定的。 贾琏这种银子开路的考生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如果可以的话,衙役们甚至愿意替他做题。 这一场考试舒服多了,银子的威力下,不用上旱厕,衙役们直接上马桶。梳洗的时候也有衙役在一旁伺候着,前后三天贾琏砸进去一百两银子,顺利的完成了考试,出来时不说精神抖擞,却也没有县试那么累之后表现出来的萎靡。 隔日张榜,贾琏却没有再去看榜的心情,只是小安去盯着。 结果出来了,看似巧合的是,贾琏这次又是 收到消息的贾母双手合十,连声道:“祖宗保佑。”然后吩咐摆酒庆祝。 王夫人的笑容怎么都看觉得勉强,转头把事情丢给赵姨娘和李纨,理由是胸口闷。 李纨表示肚子大了不方便,事情丢给了同样挺着肚子的赵姨娘。 贾政借口公事繁多在衙门不回家,贾珠则派人带话,与同学聚会切磋文章技艺。 兴冲冲回来计划显摆一下的贾赦,发现荣禧堂这边一个可以显摆的人都没有,贾琏都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这场庆祝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好不容易拿到一次执行权利的赵姨娘也没落空,拿了二十两银子的办事钱,没还给公中。 这事情闹的很是尴尬,贾母也就生病了。家里男人们并没有一起出现探望,而是隔一会来一个。首先来到的是贾琏,毕竟他有个耳报神桂香,获悉贾母生病后, 躺床上的贾母看似脸色不佳,实则说话中气十足,贾琏跪地请安时,贾母起身坐着,拉着贾琏的手流泪道:“好孙儿,你莫要怪祖母。” 听起来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实则贾琏是听明白的。此前贾琏不长进的时候,为了贾家的未来,贾母偏向二房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王家、贾珠、元春,这三个理由足够了。 贾琏的突然崛起,确实打乱了贾府微妙的平衡。 “祖母万万不要这么想,你为了维持贾府的局面苦心经营,别人不知,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无论何时,祖母都是贾府稳定的基石,您啊,就安心的修养,早点好起来。大家伙都盼着呢。”贾琏“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说的贾母老泪纵横。 贾母担心的是贾琏一旦科举有成,这家中大房二房的矛盾无法平衡,届时闹将起来,无法收场。眼下看来贾琏对祖母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一刻左右,贾琏告辞出来,迎面遭遇贾珠夫妇,赶紧上前一步抱手见礼。贾珠回礼,李纨微微侧身没受全礼,寒暄两句后,贾琏走人,贾珠夫妇入内。 贾母对待这对小夫妻态度还算和蔼,只是对李纨说话时点了一句“孙媳妇身子重,别行礼了。”呆了一会,小夫妻离开,回去的路上贾珠还抱怨了一句:“这还没进学呢。” 李纨四下看看,低声道:“夫君,大房的事情,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贾珠悻悻的哼哼,没有再说。李纨心里不免暗想,二房借的是王家的势,这才占了荣禧堂。靠外人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靠自己,于是便道:“来年乡试,夫君金榜题名时,何愁不能扬眉吐气?” 信心十足的贾珠开心的笑了,淡淡道:“到时怕有的人连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十四岁中秀才的贾珠,对此还是颇为自豪的。 贾琏可没打算跟这些人明争暗斗,距离在贾府拥有话语权的地位又进了一步,哪有心思去计较那么多。关键还是下一步,11月的院试。 回到院子的贾琏,遭遇等在这里的贾蓉,这厮是来带话的:“琏二叔,家父让我来请你去赴宴。”贾琏笑着回应道:“多谢珍大哥的好意,我这专心准备年底院试,待院试结束,我请珍大哥和伱吃酒席。” 贾蓉面带遗憾道:“这样啊,那可惜了。今天一早,尤氏便去厨房盯着,让人准备呢。” “多谢大嫂,代我问个好。”贾琏笑着打发了贾蓉,这段时间他打算哪都不去。 人算不如天算,次日放学时,书院门口遭遇张廷恩的老管家,原来是张廷恩有请。 贾琏心道,最近一段时间,张廷恩被满朝文武喊打喊杀的,怎么就不怕连累自己呢? 既然有了师生名分,贾琏自然是不能推脱的。主要还是北静王闹了一番,家门口摆摊卖家具的行为艺术效果绝佳。搞的承辉帝只能让张廷恩放缓催欠的节奏。只能说,承辉帝这一次催欠的举动,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一句话,时候未到! 见到张廷恩才知道,这位先生被人打伤了,这会正在家里养伤呢。 说来头上绑了个绷带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就是额头上开了个小口子,养几天就好。 见礼之后张廷恩示意贾琏落座,贾琏摇头道:“我还是站着说话吧。” 张廷恩听了诧异道:“何出此言?”贾琏幽幽道:“方便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张廷恩听着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手在桌上拍的砰砰响,好一阵才缓过来道:“臭小子,京师水深,以后别对谁都说实话,我怕你被人坑死。” 贾琏摇摇头:“先生多虑了,我读书就为了功名,将来好外放做官谋个退路!” 张廷恩听了幽幽长叹道:“一介少年尚且能看的清楚大势,为何成年人反而看不清?” 贾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学生都能看清楚清欠这差事不好做,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下场,为何先生看不清呢?” “我是看不清的人么?”一个反问之后,张廷恩呆住了,好像想到了一点什么,但有没法用语言说清楚。你能说是自己的志向么?真敢说没私心么? 越想脑子越糊涂,张廷安叹息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以国士待我。” 贾琏听了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嘿嘿的笑,张廷恩知道他心里不认可这个,笑着摆手道:“行了,铸币一事,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较之清欠,此事做起来要容易的多了,有了个缓冲的时间。不想我的张廷恩,自负满腹经纶,于国事一道,竟不如自己的学生稳当。” “您是不待扬鞭自奋蹄的老黄牛,学生以为,当今是个急性子的人,您可不能为了顺着他的心思,行事操切,回头没有进退余地。”贾琏的心思很简单,不打算依靠四王八公的权势,朝廷里有个身居高位的帝党老师,将来入朝为官,进退之间从容的多。 张廷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如今国库空虚,这才是陛下之所以担忧者,你有何高见?” 贾琏低头想了想道:“此事万万急不得,一步一步来。太上皇还在呢,这就是个掣肘的隐患,窃以为可以分三步走。这朝廷靠的不是什么道德文章,靠的是军队这个暴力机构。不论陛下多着急,首先就得掌握京营,此次才是财政问题,最后才是吏治和士绅。” 说话时,贾琏见里屋的门帘子微微动了几下,顿时心头一惊,悄悄看去,地面有一只靴子尖,一闪而逝。这是有人在偷听么?是什么人在偷听?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看的如此长远。”若有所思的张廷恩没发现他表情变化。 贾琏平复心情,嘴上看似随意道:“学生素来喜欢读史书,身在贾府,环顾四周,所见所闻,略加上心不难看出端倪。别的不说,学生也算锦衣玉食,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书院食堂的饭菜,学生便吃不下。人心皆如此,吃惯用惯的如何肯舍弃?” 张廷恩道:“说的好,你这书没白读。” “先生过奖,贾家东西二府,并无中用之辈,却又不肯自减开销,假以时日入不敷出,自然会不择手段。不提这个,先生召唤还有别的事情么?”贾琏一阵感慨后,陡然笑着试探一句,张廷恩摇头笑道:“没别的事情了,就这么一个事。怎么,你还想到别的事情?” “我寻思着,先生要考教我文章学问呢。”贾琏假装失落的样子,张廷恩陡然一滞,多少有点尴尬的讪笑道:“说起来,我这个做先生的不称职啊。” “这怪不得您,无非是巧合罢了。今上有励精图治之心,先生得今上恩擢,自然要尽心尽力。来年乡试学生不敢说有把握,年底的院试倒是有七成胜算。”贾琏很小心的说话,不敢在随意的胡说八道了,嘴上必须带个把门的。 “方老夫子那边托人带了话,说你的文章精进神速,算经一道更是出类拔萃。运气好的话,来年乡试也是有把握的。今天你既然提到这个,我这里出几道题,你拿回去做做看。” 张廷恩一声招呼,侍女自帘子后面出来,摆放笔墨。贾琏见这侍女眉宇舒展,眼角带春,在看看她脚下的绣鞋,心道:老师这身体看来很难好了。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节制。 张廷恩还真没注意贾琏的举动,起身提笔写了十道题,递给贾琏道:“拿回去做完后给我看,既然有师生名分,你也不嫌我如今处境不佳,学生读书的事情老师自然要上心的。” 贾琏听了假意叹息道:“可惜,先生是户部侍郎,若是礼部侍郎,这乡试还能关照一二。” 张廷恩听了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贾琏道:“竖子,有投机取巧心思,不如多做文章。” 嗯嗯嗯,贾琏连声答应,躬身抱手告辞离开。出门之后,四下看看,四下并无人等监视。天色不早,贾琏也不多留,示意车夫回家。 里屋帘子后面,承辉帝踱步出来,张廷恩起身行礼时,承辉帝抬手拦着:“不必多礼!” 张廷恩谢过承辉帝,但闻承辉帝笑道:“宁荣二府,贾敬贾赦贾政贾珍,加起来还不如一个稚子看的清楚。”张廷恩笑道:“陛下所言极是,贾琏虽年幼,想的不是眼前的富贵,而是将来外放做官图个清净。倒也是个没野心的。” “你不必替他说话,朕还不至于跟一个娃娃计较。更别说,他还帮忙出了主意。”承辉帝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贾琏这个娃娃,就你还想外放做官?问过朕么? 第39章 歪念头 刚才真不是存心偷听,实在是赶巧了,前脚皇帝驾到,后脚贾琏跟着到了。不想见贾琏的承辉帝干脆先避让一下,怎么说呢,铸币这个主意挺好的,这不是要那过来自己用么?赏赐什么的也没着落,脸上有点挂不住。 “贾琏虽年幼,却是个明白人。留在京中随波逐流,不如外放图个自在。倒是有几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意思。”张廷恩这个老师挺尽职的,午时不刻在给贾琏拔高境界。 “这话如今说还早,四王八公加上大小权贵,这不是才给你一个难堪么?昨个儿,十几个勋贵去了西苑求见太上皇,就一个意思,哭穷。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混的差的,家里的田不少于一万亩。混的好的,家里十万亩地都是寻常事。就这,还要哭穷。” 承辉帝的脸色眼见的阴沉下来,事情还是被暂缓了,闹的太难看,这不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来传个话,就三个字“缓一缓”。 “再不停,外界的传言就是朕不孝啊!”说着话,承辉帝仰面朝天,心里牢牢的记下这笔账。四王八公,还需要点时间打磨一下,领头的北静王,中坚力量的代表是一门双共的贾府,冉冉升起的是王家。 迟早的,一个一个的全按下去。 “陛下,铸币之事可以悄悄准备,注意保密即可。待边军携平叛大胜之威进京,便可以犒赏之名推出银币,以京师为试点先行推广,看看效果如何。工部,不可靠!” 这个事情张廷恩想的很深,如果今后银币结合铜币为法定货币,每年单单铸币税能收入至少三百万,加之火耗收回,至少能节省又一个三百万,里外里就是六百万两的收入。 诱惑太大了,忍不住。换成太上皇的话,也许还会允许民间铸币,承辉帝是绝对不许的。 “朕看贾琏那个小册子上重点强调了防伪,后面还画了个草图,可见他考虑的很周到。如此人才,必须为朕所用。”承辉帝这算是摊牌了,贾琏肯定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将来必须是要背叛贾府的,这思想工作就得看张廷恩的。 草图张廷恩也看了,就是圆边的锯齿,这个想法确实比较妙,还有一个建议用银板冲压一次成型的想法,目前的工匠水平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所以才要提前准备一下,能摸索出来就最好了,不行也只能是老办法,浇铸! 承辉帝让身边的太监去了一趟内务府银作局,仔细的了解了一番制造工艺。工匠们可以制作出银板,难的是一次冲压成型。首先是模具,其次是冲压设备无法解决。 物理学没有得到长足发展的当下,制作水压机只能让工匠去摸索手搓。 承辉帝今天过来,商议的就是铸币的事情,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张廷恩。 “贾琏提出的主意,他会不会有办法?”承辉帝犹豫着问了一句,张廷恩听了心里不禁暗暗腹诽,遇见一个好用的,还真是往死里压榨啊。 “待臣让人去问他一问,实在不行就开模浇筑。”张廷恩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对付一句。 “也只能这样了,先做点样品出来,如此暴利之下,要紧还是严刑峻法。” “陛下明鉴,只要利益足够大,杀头的买卖都有人做。” 马车上的贾琏默默思索,之前有没有乱说话,仔细想想还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提了一嘴太上皇还在。这个,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贾琏,今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即便是面对张廷恩,也要更为谨慎。 希望皇帝看在自己出了铸币税的主意,今后收拾贾家时对自己网开一面。 至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担心,贾琏暂时顾不上了。这个时代的人,最害怕的是没有利用价值。什么?皇帝的走狗?多少人想给皇帝做狗都没机会。 中秋节之后,天气渐渐的凉了。贾琏的生活节奏没有太多的变化,少了李亨在身边转悠后,书院的日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出身顶级权贵,他不惹别人,别人一般不会热他,书院里的高年级学生,就算霸凌也轮不到贾琏头上。 也许是出于对贾琏的愧疚,张廷恩接下来的时间里频频给贾琏出题目,了不少时间给贾琏改文章。书院里的方老夫子的体会最深,感叹贾琏的制艺水平提高的极快。 院试之前,贾琏隔三差五的去张廷恩处请教,偶尔张廷恩也会提几句朝廷的事情,贾琏趁机看过几次邸报。最新消息是冬至之前,王子腾指挥十万大军,对西域叛军发起了三路围攻。王子腾没有着急快速推进,而是选择了稳健的打发,一点一点的往前推,压缩叛军的生存空间,从邸报上看,经过一个月的作战,叛军已经被围困在老巢方圆十里的范围内。 叛军站了地势的优势,王子腾也没着急总攻,而是指挥各部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叛军从人数上判断,至少六七万人,其中老弱妇孺占半数。这么多人被困住后,粮食的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水源才是。 从邸报上看,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预计最慢明年中结束平叛。 看邸报的时候,贾琏的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西域的山川地图,这个可以说是意外的巨大的惊喜。本以为过目不忘的外挂就很厉害了,不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外挂。 这个外挂反复实验后得出一个适用范围,就是地图,还是三维的。 这个就很爽了,可惜贾琏没打算带兵打仗,该外挂现阶段看着有点鸡肋。 冬至前一日,喜欢热闹的贾母又张罗着酒宴,她就是动动嘴,累的是王夫人、邢夫人、周姨娘,负责管家的李纨怀孕中,很多事情不能做,赵姨娘也怀了,同样只能养着。 贾琏难得在家休息一天,躲在东跨院里不动窝。荣国府内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还请了个戏班子来三天的戏。府内搭了戏台,午饭之后开锣唱戏,咚咚咚,当当当,咿咿呀呀的很是热闹。即便躲在东跨院,也能听到丝竹声。 桂香很想去凑热闹,奈何贾琏不喜欢热闹,只能陪在身边说说闲话。 “听大夫人身边丫鬟讲,二房的王夫人私下里抱怨,区区一个戏班子,贾府又不是出不起钱,为何不养一个戏班子?啥时候想听戏了就听戏,像现在这样出去请回来的,总觉配不上贾府的脸面。” 贾琏靠着躺椅,身下是垫被,身上盖了裘毯子,边上有火盆,耳边是桂香的迷魂咒。 “哼哼!”贾琏舒服的直哼哼,一点都不想动,眼皮一直往下掉。 临睡着前,贾琏开口道:“想听戏就去,别在这吵我睡觉。” “二爷不去,我如何好去得?”桂香很是动心,又怕贾琏身边没人照顾,最好是一起去。 “在自己家里呢,难得放松一天,你别在跟前呆着了,赶紧去耍子。” 桂香也只比贾琏大两岁,正式活泼好动的年龄,平时的老成都是装的。这会得了贾琏的准话,开心的起身,刚想小跑又减慢速度,小碎步哧溜出了门,放下帘子后飞奔而去。 还没到戏台下呢,远远的看见迎春身边的丫鬟司琪在招手,桂香挺开心的跑过去,司琪拉着她到一边低声道:“桂香姐姐,刚才有人在说二爷笑话。” 桂香瞬间眉毛竖起来,如同炸毛的猫,四下看看没人在附近,低声问:“都什么人,都说了些啥?”司琪也跟着东张西望一番才低声道:“还不是那几个倚老卖老的老虔婆,他们说桂香姐姐眉眼未开,还是个雏儿,二爷怕是不行。还有一个说,没准是二爷看不上桂香姐姐,回头在老祖宗跟前说话,给二爷身边塞几个好看的。” 桂香顿时手脚发抖,压根紧咬,也就是人不在跟前了,真在跟前能一口要死人。 不过也就是想想,所谓的几个老虔婆,只的贾母陪嫁过来的老人。当年那些跟贾母竞争的女人,现在一个都看不见了,可见慈眉善目的贾母也是分人的。能剩下的都是当年的亲信,年龄大了在贾府里领一份月例,本意是让她们安稳的过日子。 奈何这些人倚老卖老,总是在荣禧堂里头扇阴风点鬼火,年龄大有贾母做靠山,没人敢管她们。平时欺负一下桂香这一类的小丫鬟,根本不算事。 身为贾琏的专职包打听,桂香对这一类的风言风语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往贾琏身边塞人的事情,有的人还真的能干的出来。 “谢谢司琪妹妹,你再去听一听,回头来告诉我。” 桂香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干果塞给司琪,转身回了东跨院。 贾琏这边正睡的香呢,被人推醒了脸色很不好看,看清楚是桂香时,这才迷迷瞪瞪的问;“不是去看戏么?这脸上黑的跟涂了墨水似的,这是谁惹了我们的桂香姐姐。” 桂香回头看看门口没人,这才低声说话,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之后,贾琏的困意也没了。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事情大概是没那么简单的。 “伱怎么看?”贾琏淡淡的问一句,这种事情桂香的想法肯定更全面。 “说起来以前也没人提这个事情,那是看二房势大,珠大爷还是个秀才,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往珠大爷的屋里钻。如今二爷读书有成,便有人动了念头,塞人事小,要能让二爷分心,回头院试时有个闪失,怕是有人要遂了心愿。” 贾琏听了点点头道:“有道理!这东跨院里头,有点姿色的都被弄去正屋那边。要不是我看的紧,你也要被老不正经的祸祸了。也许,有人巴不得我把心思放在床榻上呢。” 说着话贾琏起身,桂香立刻取来铜盆和热水,伺候他梳洗,接着给梳了头。 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检查时,桂香取了披风过来,给贾琏穿上时突然脸颊泛红道:“二爷,真有看的上的丫鬟,收进来不碍的,没得别人说瞎话。深宅大院里的爷们,十四岁有孩子的也不是少数。”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桂香看似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什么叫二爷看不上。她纠结的应该是这个,现在故作大度呢。 收了笑容,贾琏保住桂香,在颈窝处狠狠的吸了一口女儿香,待桂香身体发软时松开,哈哈笑道:“好闻!好闻!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要不能中个秀才回来,别说在荣禧堂了,便是在这东跨院内,也有人敢给你家二爷脸色看。” 身体发软,眼神迷离,润的拉丝的桂香有点迷迷糊糊,还是点点头:“晓得了。” 贾琏又道:“走,去看戏。”说着信步往前,桂香赶紧跟上,出门时发现只有小安一个人在廊下对着火炉打瞌睡,桂香上前拍醒他,让他跟着一道。 临近戏台处,丝竹声越发的清晰,转过一个假山,戏台出现在眼帘,台上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台下贾母居中,左右分别是王夫人和邢夫人。 走近了贾琏才注意到,赵姨娘、周姨娘、李纨都在后面一排坐着, 赶巧的是,台上一折戏唱罢,贾琏也到了跟前,贾母身边的丫鬟低头说话,贾母听了回头看看,顿时一脸开心的笑容,冲贾琏招手道:“我孝顺的乖孙儿,就知道你回来陪祖母看戏。” 贾琏上前笑嘻嘻的上前躬身作揖道:“都是孙儿该做的,当不得祖母夸赞。” 众人扭头看来,贾琏一一上前行礼招呼,除了了王夫人安坐不动受了贾琏的礼,其他人都站起侧身,不敢受他全礼。 这事情贾琏也不在意,笑着挨着贾母坐下,贾母拉着贾琏的手说话时,乳娘抱着贾宝玉出现了,大脸宝看见贾母,娃娃音喊:“老祖宗,老祖宗,抱抱。” 贾琏悄悄的扫一眼,发现王夫人脸上带着些许不掩饰的得意。 第40章 心里舒坦了! 大脸宝成年之前富贵命的气运加身,搞他不是不能,只是收益小风险大。 贾琏要走文官道路,道德上就必须没有被人抓住的痛脚,即便在怎么不喜欢,这会贾琏的脸上也还是露出关爱兄弟的笑容。 贾宝玉这个人非要让贾琏评价,大概会用“一无是处”这个词。 甚至连个“好人”的评价,贾琏都舍不得给他,尽管他为恶不多。 小说中关于贾宝玉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是一脚踹翻了袭人,当时贾琏心里想着,怎么下的去脚?求其根源,大概就是不拿袭人当人看的缘故,无论如何忠贞,不过就是个奴婢。 这个年龄的宝玉自然是坐不住的,没一会戏班班主来请贾母点戏的时候,宝玉扭着身子下来,走到贾琏跟前抬头看了几眼后,一溜烟跑开了。身后的婆子赶紧追上去,两个丫鬟也忙不迭的跟着,生怕磕着碰着,嘴里不停的喊“二爷,小祖宗,慢点。”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没着急点戏,而是看着很随意的问同样一脸微笑的贾琏:“琏哥儿,你那屋里的人不多,照应的过来么?想当初你父亲这般大时,身边丫鬟就有十个。” 贾琏一听这个,心道:果然来了。这是谁呢,千方百计想往我的身边塞女人? 早有对策的贾琏不慌不忙,笑嘻嘻的回应:“多谢祖母关爱,这事情怪我,没有说清楚。” 贾母一听这话,面露疑惑道:“怎么个说清楚?” 一个问题吸引了贾母的注意力之后,贾琏才不紧不慢道:“一者当初落水昏迷之际,见着了我那苦命的娘亲。她拉着我的手,留着眼泪劝诫孙儿一定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孙儿想着,读书是个辛苦的活,这要是过的太舒服了反而不美。” 贾母听了很明显不认同这话,但贾琏搬出死去的娘亲做挡箭牌,贾母也没法说啥。 贾琏撇了一样竖起耳朵偷听的王夫人,又下一剂猛药道:“再者,孙儿已经与王家小姐定亲,即便人没过分,也需给足她脸面。不然将来嫁过来之后,看着屋里莺莺燕燕的,还得狠下心来清理。搞不好又要闹出一些是非了,如此,不如孙儿收敛一点。您说可是这样?” 贾母下意识的看看王夫人,发现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正准备说话时,身后一个妇人开口说话:“老祖宗,琏哥儿还小,他的事情还得您拿大主意。” 贾琏扭头一看,眼神里寒光一闪,说话的妇人吓的后退一步,这妇人也是贾母陪嫁之一,年龄大后配了个小厮,如今男的在赖大手底下做个小管事的。仗着贾母的势,这妇人很跳。 回头的贾琏脸上堆起笑容,对贾母道:“祖母,孙婆婆见多识广人又能干说话又利索,留在后院打杂屈才了。如今珠大嫂子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如让孙婆婆代管荣国府的家,免得浪费了她的一身本事。” 贾母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平静的看着姓孙的妇人不说话,这妇人顿时慌神了,噗通一下跪了,口中辩解道:“小姐,我这破嘴没管住,又给您添乱了。” 说着话,这妇人还抬手不轻不重的抽自己的嘴巴,啪啪啪的连着三下才停。 这时候赵姨娘开口打岔道:“琏哥儿,你屋里的丫鬟都是完璧,是看不上姿色么?” 贾琏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跳出来八卦一下,直接破坏了大好气氛。她还是贾政的女人,怎么都是长辈,当初是贾母的贴身丫鬟,王夫人有孕时,贾母推到贾政屋里的,直接导致王夫人的通房周姨娘缓了两年才进步。 伱要说赵姨娘是个蠢妇,那就大大的谬误了。这女人能在王夫人这等豺狼心性的女人跟前活的好好的,还能得到贾政的宠爱,生了俩孩子,说明她就很聪明,贪财只是本性。 这么说吧,赵姨娘和王熙凤互换位置,能不能善终不好说,肯定不会闹出贾琏拿宝剑追杀王熙凤的闹剧。仔细想想看,一个男性绝对站优势的年代,贾琏这种出身,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逼着贾琏要弄死她? 赵姨娘这么一打岔,贾母便有了缓和气氛的余地,没有立刻处置妇人孙某,而是挥手道:“大好的日子,败兴的东西,且下去等着处置吧。” 这么一来,贾琏也没了继续追击的余地,心里微微冷笑,飞快的扫了一眼赵姨娘。这位王夫人口中的狐媚子,从相貌上来讲,走的还是端庄路线的,只是眉宇之间多了点风情,不像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王夫人。 贾琏选择了转移话题,化解尴尬,招手叫来戏班的班主道:“我点一出《四郎探母》。” 班主赶紧记下,不忘记看看贾母的意思,贾母点头道:“这戏好,这戏好,琏哥儿果然是个孝顺的。”边上的尤氏也开口笑道:“老夫人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话尤氏转头对贾琏道:“明日祭祖,琏哥儿别忘记了。” 贾琏反问一句:“明日祭祖,还是珍大哥主持么?” 一句话把尤氏一点看戏之后的小得意给堵的心口微微滞涨,只顾看西府的热闹了,忘记这家那边热闹也不小。家里那个公公太不靠谱,躲在玄真观里修仙是小,每年的银子不比家里的开销少就算了,家中大小事情一概不管。按说祭祖这等大事该回来,贾敬却让人带话,他已经是方外之人,别说冬至了,即便是过年都不带回来的。 唯独一点,每个季度的钱,不能少咯。 小心思被人抓住了还给点了一下,尤氏倒也不恼怒,反倒不动声色的回了贾琏一眼,这小叔子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呢。看在你生的好看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贾母也是个人精儿,外面的事不熟悉,这后院里女人的心思太熟悉了。 贾琏也没继续说啥,这档子突然冒出来的事情,明面上就算过去了。 不过贾母还是看似对邢夫人说话,实则是点了在场众人一句:“老大家的,琏哥儿如今读书有望,你可要照顾仔细了,可怜的乖孙儿没了亲娘,又是个性子要强的。” 这一句话的杀伤面积比较大,首先是邢夫人,她其实挺委屈的,贾琏的事情她敢管么?其次是王夫人那边,贾琏被逼着连死去的娘亲都搬出来了,有的事情没证据,但也不需要证据。最后是现场的其他妇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起来,贾琏的地盘别伸手,回头挨了刀子,别怪贾母不念旧情。 贾琏平静的陪着贾母看了一出戏,晚宴也准备好了,这次贾政和贾珠都出现了,贾赦却没出现。贾琏成了东跨院的代表,具体原因嘛,饭桌上贾政提了一句“明日族里祭祖之后,西府单独也要弄个祭祖仪式。”贾政还提醒贾琏别忘记了,记得一定要来。 能这么说话的贾政,说明西府这边的祭祀是他来主持的,这就能说明贾赦不出现了。 即便是贾琏也觉得,贾政有点欺负人了,或者说夫妻二人仗王家的势欺人,最终目的大概是为了贾赦头上的爵位。 对于贾政的叮咛嘱咐,贾琏只表示知道了,没表示一定要来。 散席后贾琏告罪一声,先走一步。回到东跨院便去找贾赦,这老东西果然不在家。等了一会,邢夫人回来时,见了贾琏通知了一声,明天的祭祀,东跨院有单独的仪式。 此刻贾琏深刻的体会到,为何外间传西府没规矩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内,这边司琪和桂香坐一起窃窃私语。成年司琪的身材高挑饱满,不是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将来成年了,做衣服还比别人费布料。贾琏倒是不嫌弃司琪将来的高个子大长腿,反而为她的命运深感遗憾。 嗯,回头找机会给人要过来,免得跟那个表哥不清不楚。 两人见了贾琏连忙起身,桂香上前伺候,司琪一旁行礼,顺手帮拿脱下的披风。 贾琏一边更衣,一边问了几句迎春生活上的细节,平时贾琏有空都会去迎春的院子里转转,实际上是在考教一下司琪这个人的心思。 司琪不论大小事情都非常了解,一番对答很干脆。 贾琏装着随意的样子夸她一句:“看的出来你是个忠心的,跟你桂香姐有一比。” 说着话,贾琏还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司琪,口中笑道:“拿去买点吃的。” 司琪现在年龄还小,也没想太多,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道:“谢二爷的赏。” 次日贾琏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去了东府,这边贾珍早就把在京族人聚在一起。 不出意外,贾赦、贾政、贾珠都在场,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缺席。 只不过贾赦看起来眼圈发黑,昨晚上不知道折腾到何时。 祭祀结束,贾赦立刻就走了,还不忘记叫一声贾琏。没法反抗的贾琏只好跟着回去。 这边管家也准备好了一切,贾赦对着贾代善的牌位举着三炷香,口中道:“父亲大人,儿子无能,未能令荣国府重现昔日荣光,如今你孙子贾琏读书有成,只能靠他了。” 贾琏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这老东西没骂贾母偏心,也没骂贾政和王夫人不是东西,更没骂贾敬这家伙把族长的位子传给贾珍,自己跑去修仙。真要骂了,贾琏没法接茬啊。 点上三炷香的贾琏在牌位前三跪九叩,这个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的。 口中念道:“孙儿贾琏,求祖父在天之灵保佑,科举顺利,金榜题名,振兴贾府。” 祭祖结束,又是家宴,这次还是东跨院单独来,搞的贾琏很不自在,这算什么? 草草的吃了两口,酒也没喝,贾琏便起身道:“没睡好,回去补一觉。” 这要是以前,贾赦能跳起来,现在嘛,贾赦阴沉着脸打量了一眼,没有说话。 贾琏坦然的走了,贾赦坐在位子上发呆,这小子今非昔比了,不像以前那样好拿捏了。 读书的事情不算啥,有问题的是贾琏接触的都是些啥人,张廷恩是户部侍郎,李亨是嫡出的皇子,青云书院那个地方,没个举人的功名,你也好意思去教书? 选择窝在东跨院里的贾赦,不就是因为贾府荣光不再,家里没个像样的顶梁柱么? 现在贾琏有点朝着顶梁柱的方向发展了,贾赦很自然的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打骂。 冬至一过,院试就进去倒计时,安心备考的贾琏等了三天,都没等到想听到的消息。 心气不顺啊! 贾琏读书觉得累了,起身出来走到管家赖大的院子门口,屋里赖大家的今天不当值,看见了贾琏干净迎出来:“琏二爷,您怎么来了?” 贾琏很随意的来一句:“心情烦闷随意逛逛,闲逛的时候,看见孙婆婆了,她怎么还在?” 一句话说的赖大媳妇身子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道:“此事我也不清楚,要不赖大回来我仔细问问?”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这个女人,淡淡道:“怎么没见尚荣?” 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刚出生就被解除了奴籍,读书不行,将来仗着贾府的势力捐官还能出实缺做官。这老家伙非常的会讨好主子,有一次宝玉上马不便,他还给抱着帮忙使劲。 这儿子就是赖大家的希望,贾琏看似随意的一问,赖大媳妇的冷汗都下来了。 “在家里看书呢,我该死,怎么没想起让尚荣出来拜见二爷。” 赖大媳妇做势要去,贾琏抬手道:“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准今后是同年呢。” 说着贾琏转身摆手:“走了,回去歇着。” 赖大媳妇赶紧送了一截,待贾琏消失在远处时,赖大媳妇低头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啥来,立刻放慢了脚步,没事人一样去找赖大不提。 次日贾琏才起来,包打听桂香就过来每日放送:“二爷,孙婆婆和他男人,连夜被打发出了贾府,那景象,啧啧啧。” 贾琏微微一笑,舒坦了! 第41章 不演了 这事情挺邪性的,明明是贾琏小心眼,不肯放过孙婆婆一家,贾府内对此事的评价却呈现出另外一种诡异的风格。 “做家奴的敢惦记往主子身边塞人,也就是琏二爷一贯的为人宽厚,这一家人才能手脚全乎的离开。”这句话不知道谁说的,但却是主流观点,没有人认为这话过分了。 于是乎,一顶为人宽厚的帽子,牢牢的给贾琏扣上了。 贾琏没怎么关注后续,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稍微有点脑子人是这么理解的,人都掉水里差点没了,昏迷中还梦见了亲娘。这事情吧,明面上的结论是下人招呼不周,导致贾琏落水。往深一点去想呢?你说证据?阴谋论需要证据? 这么说吧,今后除了贾母,谁也不敢惦记把人塞贾琏的屋里。最无辜的就是邢夫人了,因为贾琏造出的声势,她也有嫌疑。贾棕的亲娘杨氏也有嫌疑,王夫人同样有嫌疑。 总之贾琏不大不小的闹了一出之后,伸向东跨院的触角,忙不迭的往回缩。 贾母大概是唯一能淡然看戏的人,从利益角度出发,她没有利害关系。 法理上来讲,家里的这些下人,都是贾府的奴才,是有卖身契的。 蓄奴这个事情呢,从秦始皇开始到民国都没有根绝,直到新中国诞生,才没有了法理上的奴才。有趣的是,当下还有人羡慕当奴才的,并且在网上叫嚣要当奴才。 院试之前,李亨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仅仅是一门之隔,站在里面和外面,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啊。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我终于挺过来了。 这番内心独白要给贾琏知道了,真的会忍不住怒向胆边生打他一顿的。你这禁足不过是不给出门去玩,大院子里头还是随意活动的,除了不许碰小宫女。 就这样的生活,贾琏是做梦都不想过,也就是家里老的小的太不争气,不想晚景凄凉的贾琏,只能出来努力奋斗。这就好比一些富二代,开口闭口的阈值太高,物质生活到手太轻松,导致生活中的成就感很难感受到啊。 这种屁话在贾琏这种上辈子草根出身的人看来,极其恶劣。这种现象真的可以“抛开事实不谈”了,反正你这么说了,就招人恨。 李亨 生在皇家的孩子,如果没啥追求,就惦记这一辈子富贵王爷,往往都能善终。怕就怕李亨这种,想法多,胆子大,偏偏经验阅历不足,往往在早起就被人弄的失去了竞争机会。 屏退了下人,周皇后问了一句:“为啥关伱,想明白了么?” 李亨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干脆的回答:“回幕后,儿子错在只想着自己,没顾忌贾琏的感受,觉得他就该为儿子所用,太过理所当然。” 周皇后听了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么?” 李亨稍作迟疑,没发现遗漏,摇摇头道:“没了!” 周皇后叹息一声道:“老三,我劝你以后还是别惦记这个那个的,我怕你早夭啊。” 李亨一听这话,立刻懵圈了,本来颇为自得的脸上就剩下惶恐,眼神呆滞,脑子里一团浆糊,就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又错了?】 周皇后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他,一炷香前后,李亨的七魂六魄才算归位,噗通跪下哭腔道:“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求母后明示。” 周皇后听了这话更担忧了,哎的一声,长长叹息道:“老三啊,你跟贾琏一般大,他看事情就很明白,你那点心思,人家隔着几十步都能看清楚。老三啊,有的事情呢,能做,千万别说出来。有的话呢,能说,但千万别去做。你呢,正好反过来,还自鸣得意。你说,我这个做娘的,该怎么说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回去多读书吧,读点史书。” 父母爱幼子这个现象,在周皇后身上得到了体现。 也就是没人看见没人听到,不然肯定会觉得,皇后,您可是真的偏心啊。 李亨也意识到自己赚大了,皇后的态度比起这段时间受到的惩罚,不值一提。 当然皇后不会明着偏爱,甚至不会就两个儿子之间向皇帝发表倾向性的言论。 周皇后很明白,承辉帝正值壮年,两个亲儿子但凡有任何一点不该有的想法,并且表露出来,结果都会很惨。远的不说,太上皇还活着呢,现在就惦记位子的儿子,还能要么? 当然,对于那个位子的争夺是注定的,最终选谁并不确定,只能说两个皇后生的儿子机会比较大。这话怎么说呢?太子这个位子不好当,尤其是早早就被立的太子,结局往往不好。 院试日,黎明前的黑暗中,长街上灯笼朵朵。 贾珠昨晚就没怎么睡好,凌晨听到嘟嘟嘟的隐隐打更声便睁了眼,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人也没精神,等着帐子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但有被憋的难受。 身边的陪房被贾珠翻来覆去的动弹闹醒了,嘟囔道;“老爷怎么醒了?” “你睡你的。”贾珠有点不耐烦,最终还是起来,陪房干净起来伺候他穿戴。 等贾珠赶到东跨院的门口处,贾琏的马车已经走远,只能看见灯笼发出的光。 “哟,珠哥儿也来了?”贾赦的声音听着就不舒服,贾珠赶紧回应:“贾珠给大伯请安,琏哥儿要紧的档口,我来送一下是应该的,不曾想睡过了。” 贾赦呵呵的冷笑,抬手招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迎春:“走了,回去补觉。” 这一下算是把贾珠的脸皮剥下来了,迎春都能起来,你却来迟了。 贾赦走远后,贾珠才缓缓的转身回去,表情狰狞的想吃人一般,心中一团烈火无处释放。 贾琏完全不知此这边发生的事情,远远的看见灯火点点。来不算早,还没开龙门。很多早来的人,已经在等着排队进场了。队伍中小安回头喊:“二爷,这里。” 小安主动请缨,抱着被子来提前排队,位子还不错, 贾琏的感觉到考场的人都变得友好了,至少在检查的时候,贾琏没被重点关照。 凶恶的小吏在搜身时,对贾琏也比较友好,简单的搜了搜,考箱打开看一眼就过了。等贾琏进了门,前面几个人还在收拾考烂呢。 里头的小吏见了贾琏都客气的笑着招呼,安排的号舍也是好位置。考场里的小吏拿钱是真办事,付钱的贾琏可以先在休息间里休息,躺椅上还能补一觉。等天亮了,号舍这边收拾的干干净净,带进来的被子也铺好了,地面上还洒了水。 靠着被子,小吏笑嘻嘻的过来请安,送来一个手炉,一杯热茶。顺便问一下,贾琏中午想吃点啥,里头有专门的厨子做饭。 院试三场,一场三天,期间休息一天,贾赦就送了一回,再也没出现了,问就是早上起不来,倒是邢夫人和迎春每次都来了,尤氏也来了一次,真难为她了,从东府过来。半个月下来,院试总算结束了,就等着改卷张榜了。总而言之还是累,贾琏回到家中,照例给老的请安后,倒头就睡。 这么说吧,贾府里头的人对贾琏参加考试的事情呢,说关心没错,说不关心也没错。 真正关心的大概就是贾母了,但她年龄大了,怎么好让她起早的,毕竟才是院试。 张榜日贾琏起来没一会,贾蓉这厮就杀来了,见面便大声道;“琏二叔,去看榜。” “不去,已经考完了,成绩是注定的,有这精力不如在家休息。”贾琏干脆的回绝,你说他有把握吧,倒也不尽然。毕竟他不知道考官是喜欢怎样的文章,你说没把握呢,贾琏又找不到太大的问题,三场考试,六篇八股文,最后一场三天分别是经意、诗赋、算经。 由此可见,越往后的考试,算经的考试占比越低。只能说这些读书人啊,真是太会了。日拱一卒,一点一点的蚕食算经在科举中的比重。只要皇帝不发表疑义,那就没问题。 三场九天下来,贾琏算是明白一个道理,皇帝肯定是不喜欢读书人的,但又没得选。想要治理国家,总不能指望一群文盲。怎么办呢?不能让他们好过咯,科举考试的时候,各种折磨侮辱。真要扛住了,绝大多数人麟角锋芒也都磨了一遍。知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功名。 这属于贾琏的个人理解,真相不得而知。 贾蓉是想跟着出去转转的,自己出去没啥意思,遭遇的总是那些出身相似的纨绔们,凑一起十有八九就是净街虎群。这么说吧,读书人虽然坏,但坏在暗处,纨绔们也坏,但坏在明处。全是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这一类破事。 举个例子,社会底层的百姓因为生存压力导致的麻木、隐忍、软弱、唯唯诺诺,权贵子弟看见了会觉得好欺负,真的就是不欺负一下都不忍心那种。读书人呢,则把底层社会百姓这种状态美其名曰:“民风淳朴”。 这批“民风淳朴”的百姓,就是活不下去时嘶吼着以肉身冲击这个国家根基求存的百姓。 贾琏大概是等不到百姓揭竿而起的那天了,他也没打算为这个时代付出多少。 红楼梦是为女儿家立传,贾琏想做的事情,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顺手拉一下这些女的。 扯远了,言归正传。 没能如愿的贾蓉也不走人,赖在东跨院不走,别看这地界没啥好玩的,贾琏现在也不怎么出去玩了,贾蓉还是愿意呆着这里。怎么讲呢?自在,不用担心被贾珍逮着打一顿的自在。 贾蓉不走,贾琏也不好撵人,只好由着他。 院子里的空地上,一把躺椅,戴上面罩躺尸,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什么都不想,一切都放空了,偏偏还睡不着,这种感觉太玄妙太舒服了。 贾琏不在意的事情,其他人却非常在意。 贾母这边一早就让人去榜下蹲着,还让贴身的丫鬟来看看贾琏在干啥。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这四位,则早早的来到贾母这里,陪着她说话,一起等消息。站在贾母的角度看,贾府真的太需要多一个秀才了,仅仅一个贾珠并不保险。两年前的乡试,贾珠就落榜了。 王夫人的心思,自然是不愿意看见贾琏中秀才的,现在就很难拿捏了,中了秀才不得上天。李纨倒是无所谓,唯一担心的就是贾珠了,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同学耍。结婚这些日子,李纨深知贾珠的性格,如果贾琏中了,贾珠肯定是心里难过的。 邢夫人也是不希望贾琏考中的,在东跨院她的存在感不高,没好好读书的时候,贾琏就不待见她,为了元春的事情,还给过邢夫人脸色看。贾琏中不中,一切都不会改变。当然不中的话,贾琏不开心,邢夫人是会窃喜一下的,最好贾赦再打贾琏一顿就更开心了。 尤氏是真的无所谓,中不中跟她无关,非要说从贾家的集体利益出发呢,还是希望能中的。从个人感官看呢,贾琏长的好看,脾气也好,还是希望他能中。 丫鬟回来汇报,贾琏在院子里晒太阳还睡着了。 贾母眉头皱了起来:“没去看榜,在家晒太阳睡觉?”言下之意,这是躺平认嘲?尤氏见状抚掌笑道:“老祖宗,妥了,琏哥儿这是成竹在胸。” 尤氏一句话,王夫人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这心口怎么突然疼了起来。 李纨在墩子上微微扭了扭屁股,心里默默叹息,老爷,今夜不回家! “家里几个男人都上哪去了?”贾母很突然的问一句,众人沉默,即便是尤氏也不好开口说话,毕竟是西府的事情。尤氏甚至在心里暗暗的想,贾赦不在家能理解,毕竟一贯不靠谱,贾政和贾珠不出现,甚至不关心,这是,不演了么? 第42章 我跟你拼了 东府脏,只有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西府乱,嫡长子缩在东跨院。 贾赦不但住在东跨院,还另外开了一个门,看着是正门,又偏偏不是正门。 古人的家门可是很有讲究的,一户人家有两个正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说到正门,又叫中门。勋贵官宦之家的正门,一般情况下是不开的,平日进出走边上的侧门。有圣旨,身份高贵的客人登门,家主远征凯旋时,才会开正门,也叫中门大开。 要不是因为贾母的存在压制,西府这边的两房怕是早就闹腾起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贾母有没有刻意放纵呢?还是无能为力? 东府的事情不好说,西府这边,老太太要是拿跟绳子上吊,谁敢违逆她? 贾琏的悠闲没能持续多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中了,中了。” 睁眼看了看大门口,小安扶着门大喘气;“二爷中了,二甲 贾琏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有任何太多的表亲变化,闭上眼睛又躺回去,心里则是在翻江倒海。真不容易,这 贾琏不是没想过从军之路,问题是贾府因何被猜忌呢?不就是两位京营节度使么? 尽管那是在太上皇时期的事情了,架不住两位国公在京营中古旧甚众,关系网如同藤蔓,说的难听一点,把持了京营上下。贾代善兄弟二人还是很清醒的,所以,选择了让儿子们走文臣的道路。宁愿读书科举,也不去军中打磨,当然也有贾赦和贾珍吃不住军中苦的缘故。 贾琏不认为自己也能吃这个苦,即便能吃这个苦,这条路也不能走。真的走了,到时候皇帝心想啊,贾家两位国公的嫡孙从军,进了京营后,一呼百应。即便是被人推出来架着做一面旗帜,对于皇权来说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曾经的勋贵集团对于太上皇而言,那是坐稳皇位的帮手,随着勋贵集团的发展壮大,必然演变的结果就是成为皇权的威胁。对于当今而言,勋贵集团注定是要分化打击的。 这种背景下,贾琏去染指兵权,真是不知道死了。 眯着眼睛的贾琏听着耳边传来的欢笑声,等大家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后才做起来,众人安静下来后,贾琏才开口道:“小安辛苦了,赏!” 桂香难得大方了一回,摸出准备好的一锭银子塞过去,小安再三叩谢道:“小的回来时,赖大管家的马车了。” 荣禧堂! 深知贾母对贾琏科举的重视,赖大亲自去盯着看的榜。奈何他来的晚了点,人太多了进不进去,看见小安从人群里出来,飞奔而回时,赖大心头一喜,赶紧让下人往里挤。 这不,紧赶慢赶的,追上小安时,他都到东跨院的正门处。 能在贾府屹立不倒,除了是昔日贾母陪嫁的旧人,还有就是赖大能做事,会做事。 什么叫会做事呢?其中一条很重要,家主人在有喜事的时候,一定要 赖大急匆匆的去了荣禧堂,这里贾母望眼欲穿,终于听到赖大声嘶力竭的喊:“中了!” 贾琏起来后拍拍屁股,招呼一声:“梳洗更衣,去见老祖宗。” 一番收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贾琏很满意的点点头。 贾琏在前,桂香和小安在后,其他人想跟着,被贾琏打发了。 出门没走几步远,迎春拎着裙子跑来,贾琏停步笑着等待,上前来的迎春较之以前多了活泼,欠身万福道:“恭喜二哥!贺喜二哥!” 贾琏心头一暖,这东跨院里头,真心实意希望自己好的亲人,大概就是迎春了。 抬手摸了摸迎春的额头,小丫头像只猫咪,眯着眼睛很享受被撸,贾琏多少有点得意道:“区区一个秀才,这点功名还不能过分的高兴。” “嗯嗯,二哥一定行的。”迎春很笃定的点头,希望贾琏能好好的。 自打贾琏主动登门看望后,迎春在东跨院无人问津的处境大为改观。即便是邢夫人,也不能不偶尔去看看,嘘寒问暖一番。毕竟是贾琏重视的妹妹,一个出身低贱的后妈岂敢造次。 陪着迎春说了几句话,贾琏继续往荣禧堂而去。 人到是,荣禧堂已经是“欢天喜地”的一片,准确的说是各有心思。有贾母主导,主旋律是欢喜的。贾琏也是十四岁中的秀才,还是个二甲 说起这个,贾琏不免暗暗嘀咕,三场都是 贾母见了贾琏,自然是欢喜的不行,大声道:“乖孙儿,快过来。” 贾琏上前来,一副极为正式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后才抱手一拜:“孙儿侥幸得中,必再接再厉,绝不辜负祖母期望,努力读书,力争再上一层楼。” “好,好,好!”贾母连着三个好字,眼睛笑的就剩下一条细细的缝。 开心么?真开心!贾府弃武从文的路线是贾代善那一代人制定的,贾母是执行者之一。此前出了个贾敬,奈何是个混账玩意,贾母还管不着他。贾珠进学之后,贾母看到了希望。小说里对贾宝玉的溺爱,很难说不是因为贾珠英年早逝的影响。 “当初珠哥儿进学,家里大肆操办,宴请四方。如今琏哥儿进学,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老身的意思,这酒席一定要摆的。”贾母一开口,王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好些,不过贾母不在乎,这家里还轮不到媳妇当家做主。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就开口接过去:“我的好祖母诶,这事不着急。” 贾母顿时笑容消失,疑惑的看着贾琏:“怎么,琏哥儿不愿意?” 你看,不顺她的意思,乖孙儿也不叫了。 贾琏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祖母,区区一个秀才,做官的资格都没有,实在不能厚颜庆祝。孙儿寻思,不如等来年乡试之后,如能侥幸中举再大肆操办不迟。如若不能中举,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一句话给贾母的回忆勾起来了,这不是当初贾珠院试上岸,贾府大肆操办,十四岁的秀才,那真是人中龙凤。仿佛次年的乡试也能手到擒来一般,结果贾珠乡试名落孙山,期望值太高的贾母很是失落。外头说闲话的人也不少,什么:不知还以为家里出了个进士。 沉吟了好一会,贾母才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办了。不过乖孙儿进学,做祖母的不能不有所表示。你好好想想有啥想要的,祖母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心头窃喜,还有这好事?不过现阶段也没啥特别想要的。 “祖母,读书以来开销大,要不您行行好赏点?用不用孙儿先来一段莲落?” 贾琏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手上还做了讨要的手势,贾母见状顿时哈哈哈的大笑。 主要是反差,习惯了这段时间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的贾琏,突然冒出这一副样子。 老太太笑的不见眉眼,别却丝毫没有看不起贾琏的意思,这举动在当下的人看来叫做“彩衣娱亲”,这是孝顺的举动。是这个时代的zz正确。 “好好好!”贾母又是一连三个好,颇有气势的挥手道:“珠哥儿那会操办了一千两,老身便赏你一千两。” “多谢祖母!”贾琏赶紧把事情落实了,一个深深的拜下。 书中白银的购买力惊人,贾琏包尤二姐也不过每个月五两银子。当初给贾珠庆祝了一千两银子,可见贾府之奢靡。 这一千两银子自然是要落袋为安,贾琏装傻充愣,让贾母立刻兑现。 开心的贾母立刻让王夫人兑现,王夫人无奈的摸出钥匙给李纨,让她去执行。 贾琏了点时间哄老太太高兴,连着说了几句“这猢狲。”看看气氛到了,贾琏告辞。 李纨有孕在身,依旧亲自去了库房内,取了银子叫人用箱子抬着给贾琏送去。 不想迎面遭遇贾琏,李纨不禁开口讥讽:“怎么,琏二爷这是担心漂没么?” 贾琏也没心思跟一个注定寡妇的女人较劲,笑嘻嘻道:“这银子的事情还是仔细点好。” 李纨听了心道: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子胡言乱语。 贾琏客气两句,让李纨不必亲自走一趟,自个押着银子回了东跨院。 黄昏时分,贾赦突然杀到,开口便道:“小畜生,要那么多银子作甚?快与我拿来。” 贾琏沉默的看着他,心道:我怎么把这老畜生的事情给忘记了,大意了。 贾赦见他不言语,做势要打骂,不想贾琏这次没怂,平静的站着也没躲一下的意思,口中道:“这银子是祖母赏我的,父亲要拿走,还请去问问祖母。” 没法子,只能用贾母来压他一下,不料贾赦却不买账道:“少废话,小小年纪,要这些银子作甚?”贾琏淡淡道:“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呢?这笔账是不是要算一算?” 女子的嫁人后,嫁妆属于私人财产,死后由儿子继承。法理上到哪都说的过去,贾赦把贾琏生母留下的财产据为己有的事情,也就是没人过问,真要有人过问闹起来,贾琏豁出去不孝的罪名,贾赦也是要倒霉的。 “小畜生!讨打!”贾赦抬手就打,贾琏站着没动,贾赦的巴掌半道转向,落在贾琏的肩膀上。已经有功名在身的贾琏,还真的不是贾赦想打就打的,更被说打脸了。回头被贾母看见了脸上的掌印,必定是一场闹腾。临时想到这点,巴掌落在肩膀上。 贾琏还是感到了疼,顿时目露凶光,狠狠的瞪了贾赦一样。 这老东西大概是没想到,贾琏还有这个状态,顿时吓的后退了两步。 被儿子吓的退后,贾赦顿时恼羞成怒,上前抬脚要踹,贾琏依旧站着没动,淡淡道:“伱们都做了些啥,心里清楚。再有下一次,别怪我去找皇上告状。” 一句话吓的贾赦顿时连连后退,抬手指着贾琏道:“小畜生,你胡说什么?”说完似乎想到了啥,口中怒道:“贱妇,死了还不安生。” 贾琏就等着这句,一声怒喝道:“你敢骂我娘贱妇?我跟你拼了!” 说着转身抄起墙上挂的宝剑,噌的一声抽出来,这宝剑已经开刃,是能杀人的利器。 看着贾琏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的要拼命,贾赦吓的掉头就跑,回头望时看见桂香已经扑上去,牢牢的抱着贾琏的要,口中还喊:“老爷快走!” 贾琏手里的宝剑对着贾赦,拖着桂香往前走了好几步,贾赦见状心头大骇,认为真的把贾琏给惹怒了,也不想银子了,刀剑无眼,赶紧开溜。 贾赦走后,贾琏又折腾了一会才消停,桂香吓的满头是汗,口中连声安抚:“二爷,我的好二爷,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贾琏自然没法跟桂香解释,自己就是做个样子,这要闹出点事情来,贾赦固然倒霉,贾琏也是要倒霉的。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在体制内就算是社死了,前途尽毁那种。 桂香见贾琏阴沉着脸不说话,立刻把其他人都叫到院子里,在贾琏面前总是带着笑容的桂香,此刻表情阴狠,语气冰冷:“刚才的事情只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全都得丢后面的枯井里。”一干下人赶紧表示,打死都不会往外说。 这些人不恨桂香,因为桂香是在救他们的命。 这种事情已经足够贾琏和贾赦灭口了。 收拾好心情的贾琏反而找上了贾赦的门,老东西还不敢不见他,没了往日那种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派人打发的资本。 “以后我院子里的人和事,没经我点头,谁也不许插手处置。” 贾赦阴沉着脸看着他,却一个字都没说,他真不知道,贾琏的娘托梦里都说了些啥。 这是那个贱妇告诉贾琏自保的杀招么?贾赦不敢多想! 第43章 我比较擅长搞钱 “怎么,琏哥儿不愿意摆酒庆祝?” 晚间尤氏回到东府,把事情一说之后,贾珍吃惊不小。 “说是等中了举人再说,不过倒是向老太太讨要了点银子,老太太把摆酒的销折成银子都给了琏哥儿。”尤氏说这话时,嘴角露出冷笑。 贾珍倒是懂她这话啥意思的,跟着冷笑道:“老太太也就这点玩意了,也不知道把琏哥儿架起来,她能落什么好。” “没准是想让人觉得她公道?”心里明白的尤氏假装不懂的猜一句,贾珍顿时来了好为人师的兴致,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这银子琏哥儿不拿不行,毕竟是他自个要的。一者,这银子琏哥儿一个人得了好处,别人怎么想?下人原本能跟着吃一顿好的,现在也没了。二者,赦大爷那边一准找琏哥儿要银子,父子之间搞不好就得闹起来。三者,东府二房那边。” 尤氏听到此处,心头一一对照猜测,不禁暗暗为贾琏捏了一把汗,这老太太厉害。 贾琏这边自然是想不到这么多,倒是桂香等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对贾琏道:“二爷,回头让人买点酒肉,府里的下人们都能吃一顿好的。” 贾琏一听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按说这些下人嘛,不必去讨好他们(她们),但这话怎么说呢?小人物成不了事情,但某个关键节点上能坏你的事情。 “明日你拿五百两银子出去换成铜钱,每人一百文,就说是老太太赏的。” 桂香听了这交代后,顿时脸上露出敬佩的笑容道:“还是二爷看的清楚。” “我清楚个屁,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这茬。以后啊,这一类的事情伱多提醒我。” 贾琏也不倨傲,一副拿桂香当自己的人的意思。 桂香开心的眉眼不见,频频点头,身子蹭来蹭去,竟直接坐腿上了。 贾琏给她按住:“别乱动,我才多大一点,就算能办事情也不能做,别伤了元气。年轻时看不出来,三十以后那玩意成了摆设可不得了。” 桂香听了顿时面红耳赤,屁股下面有针似的跳起来道:“罪过罪过。” 晚间打发了要给暖脚的丫鬟喜儿,贾琏一个人躺暖好的被窝里,仰面看着帐子,心绪并不平静。今天的事情出乎预料啊,本意是要个一二百两银子销,不曾想老太太玩这一手,还没法子推辞。人在这荣国府里头,明枪暗箭还真不少。 不过站在贾琏的角度看问题,这些都是小伎俩,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不堪一击。 当然也有必要进行防备就是了,免得阴沟里翻船。 官方的谢师宴之后,贾琏私下里自然是要谢谢方老夫子和张廷恩,这两位是实质上的老师。考官是坐师,今后有机会进入官场的话,默认为一伙的。在是朋党的一个变种。 对走文官路线的贾琏来说,文官的潜规则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的出身决定了。即便他自己不认为,文官们也会当他是旧权贵集团的一员。 所以说,很多事情生下来的时候就决定了,很多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更别说碰触。贾琏的挣扎不是为了摆脱身上权贵的印记,而是在努力的夹缝里求生存。 这么说吧,贾雨村一个被罢黜的官员,因为投靠了旧权贵集团,就能做金陵知府。你是皇帝,你看见这样的现象,你心里会怎么想? 兵权,财权,人事权,话语权,这是维系一个帝国存在的根基。 旧权贵集团,极大的侵蚀了其中三个根基之后呢,话语权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桂香让管家出去换了一马车的铜钱回来,满荣国府的嚷嚷着给大家发喜钱,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大家要感谢,就去感谢老祖宗。 贾母听闻之后,笑着嘴上埋怨了一句:“这孩子,乱钱。”眼角上多出来的皱纹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个孙子是孝顺的。 人老了,就会多疑,贾母也不意外。 贾琏没出现在人前,而是悄悄的一早出门了,今日百官休沐,贾琏去了张廷恩处。 到地方知道张廷恩生病了,赶紧到病榻之前嘘寒问暖,张廷恩受了风寒。贾琏问起原因后才知道,起因是戴着清欠小组在大街上的时候,被“路人”泼了冷水。肇事者一哄而散,留下一群落汤鸡。回来张廷恩就生病了,躺了两天才退烧。 “你坐远点,别把病气过给你。”张廷恩对贾琏的态度很满意,心里有点愧疚。 “病气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得戴口罩才能有效预防。回头你让身边伺候的人也戴上,免得被传染。”贾琏说着话,还真的从袖口里摸出个口罩来,这是桂香手工做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预防臭号的危险,后来发现戴上口罩,冬天出门还挺不错,就一直随手装一个在身上。 看着这厮真的摸出个口罩戴上,张廷恩忍不住心头抽了几下,竖子! 不能让这孙子好过,张廷恩示意贾琏扶着坐起来,靠着垫子说话:“昨日发生了两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敢相信。” “您先说!”贾琏一脸的沉重,张廷恩被泼水的事情就已经很惊悚了好吧? “一个是五城兵马司上报,没抓到泼水的人。”张廷恩说着话,脸上泛起红润,明显的情绪激动了。这是给气的。 贾琏却换了个角度反问一句:“等等,您是在内城被泼的水,而且那场面没几十个人也做不到吧?这明显是有组织的报复行为,五城兵马司不是查不到,是不敢查吧?” 张廷恩涨红的脸缓缓的喘息,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都是小事,就在昨天,北静王拉着一群勋贵去了西郊的皇庄,跪在太上皇面前哭诉,说我这个酷吏逼债,勋贵们不得不变卖家产,勉强维持,体面全无。” 一番话说完,贾琏当即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急眼道:“这帮人要造反么?贾府没人参加吧?”看见贾琏这急眼的样子,张廷恩舒服了,笑嘻嘻的问:“你说呢?” “我屮艹芔茻!”贾琏直接气急败坏了,不用说了,自己的便宜老子,贾珍都去了。 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后,贾琏渐渐的冷静下来,表面上这是一次皇权与臣权的较量。实际上这是旧权贵集团不肯放弃既得利益,联合起来对皇权的一次威胁行为。 “一群虫豸,这是在作死啊!本朝太祖设计的制度,皇权无限大。这群人竟敢威胁皇权,我能说什么?”贾琏说着话,叹息一声坐了回去。没救了,这帮人没救了,所以只能自救。 看着贾琏稚嫩的脸,张廷恩不禁生出一份愧疚,曾几何时自己将这孩子当大人看待了? 这就是个孩子啊,尽管他是个妖孽!却承担了他不该担负的东西。 “现在陛下很矛盾,也许清欠的事情要停下来了。”张廷恩一番话说的贾琏心惊胆战,逼着皇帝停下了清欠的事情,这笔账算是记下来了,难怪贾府后来被抄家了。 “贾府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就算看的再清楚,也只能看着。”贾琏忍不住自言自语,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多年的体制生涯告诉贾琏一个道理,让上司忌惮的人没好果子吃。 北静王这个家伙,自己要作死,非要拉上贾府。 张廷恩看着贾琏也不说话,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这事情他帮不上也不能帮。 想要解决问题,就得靠贾琏自己。至少要把自己摘出来,现实是几乎不可能。 “老师,您说说看,如果我能为陛下做点是事情,将来陛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荣国府?”贾琏很诚恳的问一句,看到问题不等于能解决问题。虽然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问题是这个人没法解决。 四王八公这帮蠢蛋,也只敢对张廷恩下手,手段还非常的下作。 “哦,你都能帮陛下做点啥事情?”张廷恩不动声色的问,心里其实是想看看,贾琏还能玩出啥样来。此前的铸币,已经是很惊艳的想法了。 这个问题贾琏深思熟虑过,在这个世界他能做点啥,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抱着张廷恩的大腿的意思,也就是想接着他来传话。 别的暂时不多想,至少眼前的科举能顺利的进行,别搞的跟贾政那样,直接被荫官了。那样一来,天板太低了,在京师一个五品官也算官? “搞钱,朝廷没钱是无法运转的,我能为陛下搞钱,还不会挤占目前他人太多的利益。”贾琏对此还是很自信的,别的不敢保证,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像贾府这种权贵,说白了就是老地主为主,辅佐做点权利框架内的独门生意。 “就你还搞钱,往自己的口袋里搞钱吧?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张廷恩嘴上嘲讽一句,实则心里非常的期待。毕竟他能想到的办法,都是阻力重重的路线。 “在现有框架内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不现实,本朝百年下来,大的利益该分的已经分完了。底层的一些蝇头小利,也有民间的士绅瓜分过了。所以,不大动干戈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大动干戈又必然造成朝局动荡。朝局不稳,陛下绝对不能接受。怎么办?” 贾琏加重了语气,张廷恩被吸引了注意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反问一句:“怎么办呢?” “任何手段在不动朝局根本的情况下,都只能是缓解一下眼前的问题。我的建议是走一条别人没有注意过的路,快速的抢占这条路带来的利益大头。将来即便是有其他的势力进场,忌惮于陛下的存在也会有所收敛。如果这条路走通了,大概能保证朝廷一百年的太平。一百年是极限了,不能再多了。”贾琏到最后,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 “治乱轮回,这没啥可嘲讽的。”张廷恩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这可不是啥好习惯。 关于制度的问题,绕不开人性和资源。对于资源,人性就是要多吃多占的。 “我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想说一句,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贾琏本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张廷恩倒是能听的懂的,毕竟上古神话里也有大禹治水。 “古往今来朝代更迭那么多,没哪个帝国是千秋万代的。想那么多没用,还是看眼前,走一步看一步,高瞻远瞩之辈能打造一个五十年的太平盛世,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大唐何其强盛?一场安史之乱到了也没缓过来。世事难料!” 张廷恩的感慨不是空穴来风,大周朝传承了三代不足百年,国家财政入不敷出了。太上皇刚登基那会,国库存银五千万两。今上登基的时候,国库存银不过五万两。在京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去,还得从内库贴钱。 承辉帝其实还是很稳重的,登基五年了,才正式启动清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西域叛乱,将国家财政的问题彻底的暴露出来,根本遮掩不下去了,只能想法子搞钱了。 “李山长在太上皇时期,曾上奏恢复太祖时期的旧制,摊丁入亩。你猜怎么着?” 张廷恩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贾琏立刻起身道:“老师,您可别再作死了,清欠就够招人狠了,你还动这念头?算了,我跟您也没法聊了,我得走了,不然迟早被人弄死。” 张廷恩见贾琏一脸惊恐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别走,说说你怎么搞钱吧。” 贾琏根本没停下,继续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现在不能说,等我正式做官了再说。” 张廷恩还是不肯放过他:“清欠的事情还能继续么?” 贾琏彻底绷不住了,回头一脸的哭像,眼泪似乎下一刻就落下了:“老师,我还是个孩子。”张廷恩促狭的一笑道:“是啊,你还是个孩子,所以,一定不要放过你。” 贾琏叹息一声:“作孽啊!” 第44章 进入吹牛状态 贾琏不说,张廷恩也知道,清欠的事情只能暂停了。 承辉帝也知道,清欠的事情必须停下了。太上皇很明确的给出了指示,不可操切! 一句话总结下来,承辉帝太着急了!而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朝廷还是以稳定为要。 事情就是这样,承辉帝发现帝国如同一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在前行。 这个壳既是保护,又是负担,一旦负担过重,任何改变都几乎不可能。 除非承辉帝能冒着巨大的风险,以血腥的手段铲除旧权贵集团,很明显,这不现实。 皇帝要集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财权。现阶段的国家财政收入,只能勉强的维持国家的用度。改变的办法有很多,但会触及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逆鳞,必然会发生激烈的碰撞,强制执行造成的后果,承辉帝并没有把握承担下来。 一场西域平叛,掏空了户部,内库也捉襟见肘,国家财政勉强维持。 如此局面下,权贵们欠下的属于国家的银子,居然不愿意还钱。 清欠一事是承辉帝一力坚持的政策,眼下遭遇巨大的阻力,承辉帝把内阁的五位阁老叫到养心殿问策:“国库空虚,西域战事恐生变,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这话的本意是希望大家站出来,支持一下他的清欠政策,五位内阁大臣都是太上皇时期留下的,承辉帝上台后,并没有调整内阁的举动。对于清欠意识,内阁大臣们的意见是没意见,首辅方白衣见其他阁臣垂头不语,只能开口:“陛下,此事当由陛下乾纲独断。” 承辉帝笑了,给气的。这就是朕的阁臣们! “散了吧!”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打发了一干内阁大臣。 首辅方白衣躬身行礼:“臣等告退!” 贾琏发现在家里也不能好好呆着,荣国府的两个成年男丁,一个是废物,另一个还是废物。区别在于贾政是纯废物,贾赦是一个喜欢作死的废物。 不能就这么下去,偌大的贾府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家中书房里枯坐了一个上午,脑子里全是如何破局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保住张廷恩的大腿。通过他那边,还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于旧权贵集团这条船,贾琏是肯定不能待下去的。 吃了午饭,贾琏叫上小安,让管家安排一顶二人小轿子,奔着张家去了。 一开始贾琏是不喜欢坐轿子的,总觉得让人抬着不像样。呆长了才发现,对于轿夫而言,这是一项谋生的工作。这轿子大家都不坐,轿夫就失业了,没有收入怎么生活,社会底层可没有积蓄一说,辛苦一天差不多就是一日的吃穿在里面。 从侧门入内的时候,门房老汉朝贾琏眨眨眼,没明白啥意思的贾琏,发现这府内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看就是那种极为警惕彪悍的汉子。嗯,这是家里来贵客了? 跟着老门房到书房门口,贾琏人没进去呢,嘴上就嚷嚷:“哎哟我的先生,您这身体没大好呢,怎么就敢起来工作。要知道,这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是……本、钱。” 看见书房里二人对坐,贾琏的语速减慢,顿了顿才说出本钱二字。 好险,差点把“革命”说出来。 对坐的中年男子见过一次,应该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那气度是藏不住的。 贾琏笑嘻嘻的上前问安,张廷恩笑着接受了,中年男子也接受了,并主动道:“我姓黄,叫我黄先生即可。”贾琏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没发现有了不得的黄姓官员。 嗯,也许是个假的姓。 “问黄先生安!”贾琏赶紧作揖行礼,中年男子大马金刀的坐着,坦然的受了一礼。 张廷恩笑道:“贾琏来的正好,我们正说一件事情呢,昨天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情,你听仔细了,完了说说你的看法。” 贾琏连连摇头:“不听!您非要说,我这就走。”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还是听听,没坏处。” 贾琏越发的笃定,这位是个大人物,顶着个假名字出来招摇。既然大人物发话了,那就照办好了,于是便笑道:“那就听听。” 张廷恩笑着把昨日承辉帝与一干内阁大臣商议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问一句:“贾琏,你说说看,为何这些阁臣也不支持陛下清欠呢?他们可是阁臣,陛下最得力的帮手。再说了,清欠的对象,主要都是旧日的武勋,走科举正途的文臣是极少数。”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如何,凡事必有因果。一切无非利益二字,就要看这些内阁大臣们,为谁的利益着想了。总归是逃过不银子的事情。”贾琏当然不能信口开河,不了解这些内阁大臣的来路,怎么能乱说呢,只能说点本质的话。 “有道理,两江各地自太上皇那会开始,陆续拖欠了三百多万两的税收,两淮的盐税较之三十年前,每年少了一百万两,就这去年的盐税还没收上来。伱堂姑父林如海,现在是巡盐御史,上个月还来了奏折,说是要整顿盐丁,恳请节流两万两盐税。”张廷恩对于朝廷财政的事情了如指掌,三言两语就差不多把真相点破了。 清欠的事情要是支持了陛下,那就得罪了旧权贵集团,这里头不仅仅是勋贵,还有一群皇亲国戚。阁臣们要是支持清欠,那权贵集团就跳出来拿两江的欠税和两淮盐税说事情。反正欠的是国家的钱,拖着就是了,反正着急的不是他们。 黄先生(承辉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这就好比身为家长,看见家里的亲戚,排着队来把公库里的东西往自己家里搬,身为家长还只能看着。 帝国缺银子么?真不缺,缺银子的是朝廷。缺银子的原因,是朝廷内外的硕鼠太多了。 除了铸币弄点铸币税,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么?记得老三说过,这家伙还有别的路子,要不要让老三再跟他亲近亲近,问出点别的套路来。 “贾恩侯生了个好儿子啊。”黄先生感慨了一句,张廷恩却笑着往贾琏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学生自然是优秀的,奈何家里的长辈不省心,看把他急的脸色都红了。” “先生不要乱说,我哪有脸红,是你屋子里的地暖烧的太旺了。”贾琏死活不认账,毕竟有黄先生在场嘛。不过看意思,张廷恩也不介意黄先生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承辉帝顿时脸色一沉道:“说的也是,一干蒙恩多年的勋贵,竟联合起来去为难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太过分了。” 贾琏听了忍不住嗤了一声冷笑道:“这天底下,最难的两件事,一个是从别人拿借银子,另一个就是从别人那把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凭本事借来的银子,为何要还?朝廷应该收回来的银子多了去了,为何盯着权贵这点欠款?” 黄先生脸色越发的阴沉道:“怎么,你也觉得不该清欠?钱着朝廷的银子还有理了?” 贾琏见他如此激动,心里更加确定,这就是承辉帝的亲信大臣,是谁呢? 想着贾琏摇摇头,淡淡道:“非也,非也,清欠是必须的,只是要看时候。” 张廷恩看的仔细,笑着往下诱导:“你不会因为自己家里也欠了银子,才这么说的吧?” “荣国府的银子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法子当家做主。”说着贾琏心里暗暗沉思,得说点好听了,让皇帝高兴高兴,于是面露肃然之色,朝着皇城的方向抱手道:“今上启动清欠一事,看似操切,实则是为江山图治连身后名都放一边了。” 黄先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从阴沉变得柔和,语气微微颤抖:“小小年纪,妄议陛下。难不成,朝廷里的王公大臣们还没你看的清楚?” “正因为看的清楚,阁臣们才集体沉默。以两淮的盐税来说,为何少了百万两之多?明明这些年朝廷的人口数字是增加的,吃饭的人多了,怎么盐却卖的少了么?无他,私盐尔。每年光税就偷了百万两的私盐,哪里是一家一姓能做的事情?自上而下,沆瀣一气,损公肥私。公家的银子,又不能落入自己的口袋,朝臣们为了不得罪人,拖着就是了。适才张先生说到我那个堂姑父,依我看啊,他要是个为陛下尽忠才臣子,恐怕是活不长的。这些人胆子有多大,就看银子有多少。” 一番话直接把两位干沉默了,尤其是承辉帝,心里还在想,林如海如果是忠臣则活不长? 他们怎么敢?再仔细一转念,他们还真的敢。 心里想着,还是想确定一下,承辉帝又看着贾琏问:“哦,这些人不怕王法么?” 听到这里的贾琏认不出嗤的冷笑道:“您应该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前明的武宗不过是落水受了风寒,怎么就一病不治呢?还有……。” “闭嘴!”张廷恩突然严厉的呵止。 贾琏这才意识到,尽管这是张廷恩刻意营造的说话机会,但等于什么都可以说。 不料黄先生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张兄不必大惊小怪,史书里记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说呢?嘉靖在西苑差点被宫女勒死,南巡途中行宫失火。一桩桩,一件件,值得玩味。” 说话时的黄先生,还看着贾琏鼓励一下,希望他能继续说。 “史书都是文人编的,有的东西遮遮掩掩。史书记载的朝代末期,一定是出了昏君。即便如诸葛武侯,《出师表》里也只是说亲小人远贤臣,没提东汉末年,门阀实际上掌握了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资源,后来换成了士绅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解决不了治乱循环。究其原因,无非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这天下不管谁来做,也不影响士绅们继续做人上人。” 不等贾琏继续说,张廷恩开口道:“贾琏,这个屋子里说的话,出去之后你在乱讲,我打断你的腿,免得你哪天横死街头。” 贾琏听了忍不住咂嘴,想想没继续说了,倒是黄先生不像个好人,笑道:“别吓唬孩子,我看他说的挺好了,贾琏,继续说。” 贾琏听了看看张廷恩,见他眉目低垂,闭口不言,顿时明了,笑嘻嘻的对黄先生道:“该说的都说了,也没啥可说的。”黄先生不动声色的瞥了张廷恩一眼,笑道:“那就不说了。” “始皇帝至今两千年,看见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不明白的时候回去翻史书,肯定能找到类似的案例。只不过,史家记录时也是分人的,即便是太史公,那也是有个人好恶的。只不过,太史公没做的太过分,不像司马光,《资治通鉴》里收录了一些不上台面的黑料。” 贾琏这会进入吹牛状态,主要还是为了转移话题。 张廷恩很配合的笑问:“哦,你说说,太史公怎么有个人好恶了?” 贾琏听了反问一句:“先生,您觉得项羽是英雄么?” 张廷恩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是自然,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坑杀降卒的英雄呢,还是屠城的英雄?不肯过江东,难道不是死要面子么?为泄私愤,一把火烧的仅仅是一些建筑么?还有多少始皇帝收集的图书。依我之见,项羽非但不是英雄,还是个死要面子的极度自私的伪君子,是历史罪人。作为秦末最强的霸王,反对他的人是绝大多数,这充分说明了项羽不得人心。失败也就是一种必然了。” 一番话把现场两人又干沉默了,贾琏颇为自得的心想,多亏喜欢在历史类的知识区瞎逛。 “你的意思,史家不可信?”张廷恩脸上露出严厉的表情,是准备开喷的前兆。 “自然不是,史家带有倾向的记录,读书的人可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人云亦云不可取,无端猜测也不可取。这大概就是中庸之道的一种体现了。” 听到这话的黄先生忍不住好奇的问一句:“你真是贾恩侯亲生的?” 现场:…… 第45章 内忧外患 这话有点伤人了,贾赦到底有多么的不堪,才让承辉帝问出这么一句话。 贾琏肯定是不知道的,但这话他真没法回答,我也不造如何回答啊! 肉体应该是亲的,灵魂肯定不是了。 so,只能沉默以对! 在承辉帝和张廷恩看来,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贾府一起生生灭灭。 “哈哈哈,失言,失言,抱歉抱歉。”承辉帝赶紧找回来。 贾琏幽幽叹息一声道:“子不言父过,为尊者讳,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承辉帝和张廷恩都不认为,贾琏说的这些是有人教的。荣国府那边,贾赦就是个贪财无能,自私自利之辈,贾政是个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你指望他读史书还能借鉴并分析当下格局,那真是想多了。贾政喜欢的是吟诗作对。 宁国府那边就更别提了,本来出了个进士贾敬,奈何老子一死,贾敬放飞自我,贾珍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什么钱都敢要,什么事都敢做。 从贾府把元春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在承辉帝的心目中,这两家差不多就算是废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为什么呢?因为后继无人啊,贾府大把的资源,全都便宜了王子腾,就这还能让二房的王夫人给贾赦撵东跨院去住。 两位老国公泉下有知,棺材板都压不住呢。 所以,贾琏明知道张廷恩的身份是帝党,还来这里说那么多看似犯忌讳的话,态度非常的明确了,他也是要做帝党的,家里那些人另外算一波。 “呵呵,怕的就是身不由己啊。”张廷恩暗搓搓的抬一句,一家伙把贾琏的困境说明白了。承辉帝听了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权贵集团的势力有多大,举个例子,贾雨村能做金陵知府,这可是个正四品的官啊。这还仅仅是通过了贾府的关系。 人生下来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决定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很多人一辈子连吃饱饭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别说能吃好。贾府给了贾琏很多东西,同样贾琏也要为贾府做很多事情。所以,贾琏身上荣国府的标签,注定是一生伴随的东西。 这么说吧,贾琏没得选,他已经和贾家深度绑定,即便是烂糟的宁国府,那也跟贾琏是利益共同体。两家别看明里暗里的龌龊,实际上是同进退的一家人。 要不贾琏怎么无可奈何呢?只能一点一点的改变,先拿到话语权,然后才是其他。 承辉帝仔细看着贾琏略显青涩的脸庞,心道这孩子挺难的,但这世道谁不难啊?当皇帝的也难,所以这难不难的得看跟谁比。 “若是你当了家,贾府该如何?”承辉帝看似随意的问一句,实则暗含杀机。 “我当家?那简单,陛下让做啥做啥,陛下不让做的事情一律不做。都说富贵不过三代,贾府到我这都 就这鸟世道,你能做点啥?官居一品又如何,无非就是家天下。总不能造反了自己做皇帝吧?真的去做了,万一还成功了,那又如何呢?过程有多艰难就不提了,关键是累啊! “贾琏,没了权势,贾家的富家翁未必能做的了。”张廷恩不紧不慢的来一句。 贾琏听了先是明显的一愣,随即低头沉思,承辉帝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露怯了吧?总归是个孩子,嫩了点。这时代,真的就不是伱想做个富家翁,那就能安心的做。尤其是贾府这样的,三代人的努力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哪天没有权势了,多少人扑上来撕咬,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剩下。 现在贾琏大概想明白了,为何贾母为首的决策集团要把元春送进宫里。这是留后路啊! 贾家到了 所以,自己还是把贾母想简单了,这家里的老人,生存智慧还真是足够。 想明白之后的贾琏露出苦涩的笑容道:“真那样就是命数,非人力所能挽回。” “你就不想争一争?”承辉帝接过去的太丝滑了,导致贾琏突然嗅到了一股危机的味道,顿时心头剧烈的一震,脸上也不禁抽搐微微扭曲,好在此刻的反应并没有引起观众们别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一个少年,在面前残酷现实时的无奈。 贾琏的真是反应是飞快的扫了一样张廷恩和黄先生,这两人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对劲,张廷恩是略显戏谑的神态,黄先生则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得逞。 难道说,这位黄先生的有问题?再仔细的看一眼,黄先生坐在那里,气质与之前感受到的有所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单纯居高临下,还有另外一层不明的意味。 “没法争,贾家这条船往哪开,我说了不算。即便是族长珍大哥说了,那也不算。东西两府唯一达成一致的事情,就是把元春姐姐送进宫里,两家在外头使劲抬上去。其他的,他们应该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那个能力破局。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读书科举,谋个出身。” 贾琏告诉自己,现在开始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是真实想法。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千万别说一个字。今天这一幕,应该是碰巧了,但这个巧合之下,张廷恩应该另有所指。这位黄先生在提到元春的事情,应该是在思索这个名字对应的人。 md,在这耍小孩子玩呢?大意了,没注意到黄现身的跟班中有一个说话嗓子尖尖的。 此刻的贾琏,看似表情正常,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说一个字都应该是安全的。 “哎,时候不早,该回了。”贾琏赶紧找借口要走人,不能在留下了。 黄先生却不打算放过他,笑着挽留:“来都来了,晚饭一起吃。难得遇见故人之后,看见你不禁想起,当初代善公的音容笑貌。” 贾家改武从文,应该是贾代善贾代化兄弟二人定下的策略,这哥俩是有远见的。贾代化教出一个进士贾敬,奈何这狗东西,老爹死了没人管,开始放飞自我了。贾赦读书不行,贾政却是有机会走科举正途的,奈何太上皇在贾代善死前,立刻出手荫萌一个官给贾政。 这就算是断了荣国府科举正途的机会,从贾政的为人来看,即便是考了进士,也未必能有所作为。这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个人喜好大于家族的兴衰。 确定黄先生的身份后,贾琏自然不会再多说点啥,心里甚至有点埋怨张廷恩,即便不能明说,你也给点暗示嘛。在皇帝面前,贾家的事情就不能拿来说。 当然了贾家在皇帝那里,跟透明一样,没啥隐秘可言。 “哎呀,前辈太客气了,我这不是回去还得读书么,明年的乡试,我得争取过了。” 这一听就是真话,但肯定是废话。发现贾琏都开始说废话了,承辉帝心里大概猜到了点啥,之前的交流,好像有点惊动这小子了。 承辉帝看一眼张廷恩,那意思,你开口留一下,这小子嘴里能套出的话还不少呢。 “说到课业,最近你懈怠了,算算有多少日子,没有把文章交到我这来了?” 张廷恩这一句把贾琏给说急了:“先生,您可得实事求是啊。这不是才考的院试,书院那边还没开学呢?对了,年底了,快过年了。先生一个人在京城,为何不把师母接来?我想啊,师母在家里照顾老的照顾小的,每天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抽空想念一下先生。” 贾琏可没惯着张廷恩的意思,你就说皇帝赐的两个侍女,你有没有享用吧? 这句话让张廷恩破防了,赶紧挥手:“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贾琏顺势走人,这次没人拦着他了。出门时贾琏还暗暗得意,让你勾结皇帝老子耍傻小子,我把你的良心架起来烤。 看到门房老头时,贾琏突然想起来了,坏了,之前进来的时候,老头有给自己暗示,都怪自己没想起来,错怪先生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算了,话都说出去了。 嗯,下次找机会再孝敬先生吧。 其实贾琏的招数也就是对张廷恩这样的人才有用,换成贾赦和贾政,那是一点效果都不会有的。什么良心被架起来烤,这哥俩真未必有这东西。 “荣国公的后人,如今皆不在军中矣。”承辉帝很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时,张廷恩连都绿了,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是腹诽不已:陛下,荣国公的后人回到军中,您确定么? “贾琏虽然有才,却是个喜欢多懒之人。真要去了军中,军法面前,怕是要被军棍打烂屁股抬出来的。”张廷恩轻声的提醒一句。什么军法,贾琏进了京营,贾代善提拔的古旧那么多,为难是肯定不可能为难的,但凡他有点能耐,人家都愿意帮衬一把。 关键是四王八公里头,贾家是主动的退出军队,这个就很值得褒扬。至于四王八公之间的抱团,那真算不到人贾琏头上,这就不是一家一姓的事情,这是三代人通过联姻等手段,形成的一个权贵团体。贾家是其中一个小团体的头目,贾王史薛。 说起来,现在这个小团体把资源集中在王子腾身上,其实是无奈之举。 “陛下,西域战事如何?做几日可有消息?”张廷恩转移话题,顺便提醒一下皇帝,什么才是当务之急。借这次西域平叛战事,拉扯一批边军将领进京才是要紧。京营在过去,力量对比上是旧权贵集团占了上风,没有人能制衡他们是肯定不行的。 最要紧的就是把他们的刀子收起来! “王子腾来了消息,他主张用兵持重,眼下是冬天,大军行动迟缓,且情报现实,有欧罗巴的雇佣军掺和到里头来了,担心罗刹人有阴谋,王子腾主张暂缓用兵。”承辉帝说起这个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开始王子腾接连打了几个小胜仗,尽管只是外围的一些小势力被消灭了,叛军主力还在。大周军队已经从态势上,形成了三路围攻之势。 这个时候冬天来了,王子腾主张修正,等来年再战。陕甘总督宁博则上奏,朝廷为了平叛,费了大量的银子,应该速战速决。冬天怎么了,冬天固然本军行动不便,敌人不也一样行动不便么?甚至在获胜后,敌人还很难逃跑。 “如果王子腾不能在年底之前基本完成平叛之战,来年开战又是一大笔开销。”张廷恩没说支持谁,但他从户部侍郎的角度出发,提出了财政上的压力。这已经是表明态度了。 “眼瞅着腊月了,朕已经回信,我难,敌更难,速战速决,刻不容缓。八百里加急,半个月能到军前。”承辉帝说起这话时,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不满意。 张廷恩心里明白,这是陕甘总督宁博在后面告状了,有的话承辉帝没法说,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王子腾打仗肯定是厉害的,就一个毛病,对手下约束不严。每次只要是他带兵出征,肯定是一堆扰民的破事。在官府管辖的范围内还好点,到了西域那种羁縻之地,根本没有军纪可言。所以啊,宁博十有八九是在密保中弹劾王子腾不约束部下。 这种弹劾,这些年可没少过,当初在辽东,王子腾的部下直接给商队灭了死无对证的勾当做的多了,奈何抓不到证据,御史们也只能弹劾他治下的治安太差。 如今在西域,不用想都知道,王子腾指挥的京营,骄兵悍将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到罗刹人在背后使坏的事情,臣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滇铜。” 滇铜和罗刹人又能有啥关系呢? 承辉帝听到这话,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难啊!” 第46章 真拿勋贵不当干粮? 封建君主专制阶段的很多边界地区,一个地名带着“宣慰司”后缀的,往往不是直接中央政府直接统治,而是所谓的羁縻制度。当地名义上归中央,实际权利掌握在土司的手里。 这一阶段的南亚,真正的“小霸王”不是印度,而是缅甸。(ps:为避免影响阅读,直接用现名。)印度这个词出现的时候,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而是西方人的一个地理概念。 大周朝面临的问题就来自缅甸的不断武装袭扰,导致几个宣慰司态度摇摆,有的甚至干脆就私下里劫掠边境百姓。安全出了问题,滇铜的生产直接停滞,导致内地几个宝泉局停工。明朝使用白银为货币,实际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 根据地方奏报,缅甸从欧罗巴商人手里大量采购了火枪,加之熟悉地形,地方驻军防守有余,进剿有心无力。滇省巡抚推测,应该是有欧罗巴人在后面支持缅甸。具体原因不清楚,从历史渊源看,前明时期弗朗机人被明朝水师打败,就此不敢再犯沿海。 承辉帝已经责成两广总督探明此事原有,目前还没有回复。 即便探明了,其实也没有太多办法,大周朝现在最大的边患还是西域叛乱。西域叛乱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复无常,打一次,归顺一次,过一段时间又反叛。具体的说,这些地方甚至都不愿意接受名义上的头上有个君主。每次叛乱,都会大规模的侵扰劫掠陕甘、辽东等地。 这是游牧民族的一个特点,一旦遭遇白灾,来年必定要南下劫掠。 承辉帝运气不好,登基后遭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叛乱和越境劫掠,叛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边境线又极为漫长,五万边军打正面不怕,这种情况则左支右绌,难以应对。 要解决问题,就直奔问题的根源,直接打到叛军的老巢去。这也是承辉帝哪怕朝廷没钱,咬牙也要抽出银子,排除京营精锐进剿的原因之一。当然在承辉帝看来,此番进剿,一旦获胜,可谓一举三得。一是试试京营的成色,看看战斗力如何,二是平叛,三是平叛之后,京营大部分将领都将被留在西北,名义上是轮戍。 这是阳谋,京营的兵可以回来,将来则大部分都得留下。以边军将领代替京营将领,最大限度的削弱军事权贵集团对京营的影响。承辉帝不是要灭了权贵集团,这不可能。他的目的是压制,分化,削弱。中心思想是集权。 张廷恩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在怀疑,承辉帝让自己去清欠的目的,可能仅仅是试探。 是不是试探其实也不要紧,无非就是君王有命,臣子服从罢了。 正廷恩沉寂多年,他需要一个机会重新站起来。这个时代的文臣,想要有所作为,都过不了君王这一关。君王能用你,你的才华才能展露,不用你,用别人,这国家依旧在运转。 对于承辉帝而言,大周帝国所有问题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没用啊,解决不了。究其根源,内外合力。外是外患,内则是文武臣子们为了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团在撕扯内耗。 大周帝国这块蛋糕,经历了一百年之后,该分的已经分完了。 这就是大周帝国的现状,接下来还有人想进来分蛋糕呢,就必须有人被取代。 科举作为唯一的上升通道,其内卷程度超过了其他任何领域。 历代帝王也很清楚,别的问题可以姑息,科举作弊的问题绝对不能姑息。 留下“难啊”两个字,承辉帝也走了,虽然没说啥,但张廷恩已经很清楚,清欠的事情必须暂停了。君王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于内部环境的要求基本一致,那就是稳定。 不稳定的东西,统治阶级最讨厌。皇帝和官僚们都是人,是人就会躲懒图省事。只要不是立刻危及到政权稳固的这一类事情,统治阶级的态度基本都是无视。 承辉帝看到了很多问题,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非常的难受。原因也很简单,钱不够用。清欠的举动,说是试探不假,万一成功了呢? 现实给了承辉帝一个教训,尤其是贾琏说的那句特别让人破防的话。 “凭本事借来的钱,为何要还?” 荒谬不?荒谬,非常荒谬!但现实就是这样的荒谬,哪怕这钱是借来的,当我有不还钱的能力和可能时,我也不愿意还。 这就是人性! 因为院试的缘故,青云书院参考的学生可以请假,不考试的学生还得正产上学。 事实是没有人不参与考试,科举三年一次,错过一次机会都是对自己的犯罪。 院试结束后的 贾琏很自然的是要上课的,不过嘛,一场院试下来,还能安心在丙级班上课的学生,都是院试中的失败者。贾琏这种情况,明年春天就要进入乙级班上课了。 乙级班有什么区别呢?贾琏有所耳闻,最开始听到相关消息时,还以为进了毛坦厂。 乙级班只上半天课,剩下的时间就是做题,十天一次小考,一月一次中考,年底大考。 总而言之,题海战术! 还有就是甲级班了,这个甲级班又不一样了,这是所谓的尖子班,学习上完全考自学,老师基本不上课。不定期的会从翰林院请一些翰林来讲课!讲科举心得和敲门。 能进这个班的学生,在县学里随便都能考个廪生。实际上这个班里头,一个廪生都没有。这个班的情况最为复杂,绝大多数人家里条件优越,不用为廪生那点米的事情操心。家里情况不好的,还能进这个班,往往是天才,这一类人现在只有两个,费用全面,书院每月发钱。 站在书院的门口,贾琏看着牌匾很是感慨,自打进了青云书院,贾琏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具体体现为,没人管他了。 早先贾赦是管贾琏的,这个管主要体现在看见就骂一句“小畜生”,或者打一顿。 进了书院后,贾琏特殊的身份导致了,贾赦不管他,二房那边也没法管,贾母那边无非是派人来嘘寒问暖,具体到细节上也没人管。也就说贾琏的自由度非常高。 和往常一样,长随小安在外面候着,贾琏一个人从侧门进去,熟练的往门房窗户里放一坛子老酒,靠在躺椅上的刘老头睁眼闭眼,没有说话,谢谢都懒得说。 收我的消费,喝我的酒,谢谢都不说,气抖冷! 想到这里的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头可不是谁的银子和酒都收的。、 别的学生就算跪下,柳老头都不带收一点土产的。 也许一开始这老头有故意为难的意思,现在很明显的态度变化了。 但怎么说呢,老头的骄傲还在,我不理伱总行了吧?消费照收,酒照喝。 长期生活在京城的柳老头深知,大周朝的勋贵们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巨大的屏风前迎面撞上四个人,贾琏认识其中的一个是老冤家郭松,另外三个不认识,应该是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居中为首者是个脸色不那么健康的白的少年。 “你就是贾琏?”居中少年穿着湖蓝色长袍,腰间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屑意味。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的护着他,郭松则落在侧后,假装很勇敢的看着。 “啊,我是贾琏,有事?”贾琏没啥雄心壮志,但怎么说呢,不惹事,不怕事。因此非常的淡定,在书院里头,这些人搞不出大名堂。 “在下方少白,祖父是内阁首辅,恭喜阁下院试高中,窃以为,阁下也该离开青云书院了。主动退学吧,国子监更合适你。”这个叫方少白的家伙一开口,那味道可是太熏人了。什么意思呢?你占够了书院的便宜,可以早点滚蛋了。 好像贾琏能过院试,全靠着青云书院,跟他自己没啥关系一样。更有一层意思是,即便大家在一个书院里读书,我们也不认可你这个同学。 一番话贾琏听着就荒唐,自觉脾气还算不错的他,此刻心头生气一股怒火,脸上本来就没笑容,这会更是直接拉长了脸,阴冷的眼神对着方少白等人道:“想找麻烦么?” 众人没动,方少白只是维持虚伪的笑容,略带迟疑的语气道:“贾琏,何必呢?此地容不下你。”这下贾琏明白了,抬手指着方少白道:“谁给你的勇气来安排别人的事情?是你那个首辅祖父么?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方少白本能的重复,贾琏露出狞笑:“大周朝荣国公爵位继承人贾琏,听清楚了没有,滚蛋!别在这碍手碍脚。” 贾琏说完往前走,方少白伸手来拦:“且住,今日有我在,你别想进过去。” 拳头捏紧的贾琏正准备动手,身后有咳嗽声,贾琏回头一看是柳老头,露出笑容:“不管管?”没等老头动手呢,一直躲在后面的郭松突然冲出来,对着贾琏就是一脚,没有防备的贾琏被踹了个结实,好在这厮的力量有限,,贾琏被踹的往前扑出去好几步才站稳。 可气的是,对面的柳老头不说扶一下,反倒很嫌弃的往边上躲开。 吃了亏的贾琏怒火中烧,但还是强忍着压住马上爆发的怒火,缓缓转身时,看看对面四位,也不管柳老头是不是公正了,贾琏盯着一脸得意的郭松,无视其他人,猛扑过去。 “住手!”方少白一个上步张开双臂拦着,贾琏想都不想,对着肚子就是一拳。方少白入虾子弓腰,贾琏挥手推开,一往无前。 俩根本急眼了,赶紧上来扶着方少白,总算是把郭松露了出来。 这一下郭松慌了,掉头就跑,根本没有对战的勇气,他是没想到,贾琏一对四还敢上。 贾琏追上去,一个飞踹结结实实,郭松一个狗啃屎。没等他爬起来,贾琏已经扑上去,左手忍住他的脖子,右手一顿王八拳招呼过去,集中对着脑袋打。 这一幕,站在一边的柳老头看笑了,并没有上前制止,而是笑眯眯的继续看戏。 方少白这边缓过来了,看着贾琏按住郭松猛打,郭松在下面嗷嗷惨叫,方少白急道;“赶紧去帮忙啊。”俩跟班犹豫了一下,互相看看,又都看看在边上看戏的柳老头,方少白见两人迟疑,怒道:“动手!” 两人冲上去,对着贾琏挥拳就打,拳头落在背后头上,贾琏却丝毫没有感觉一样,依旧挥拳猛击下方的郭松,大有要给他弄死的意思。这一下柳老头看不下去了,猛的上前,伸手揪住两个正在贾琏伸手抬脚踹的跟班的脖子,一手一个,往后一拽。 哎哟,两人一个屁股向后,四脚朝天的摔倒。柳老头不屑的扫了一眼躲在五步外的方少白,继续一伸手,抓住贾琏高举的拳头道:“行了,再打要打死人了。” 贾琏不想屈从,但这老头的力气太大了,手腕如同被鉄钳子夹着一般,不由自主的往后倒,柳老头再往前一送,贾琏被拎起来站稳了。 回头一看是柳老头,贾琏狰狞表情缓缓收起,不过眼珠子依旧是红的,看着柳老头的眼神也是阴森森的,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他们偷袭的时候你干看着,现在出手拦着,一伙的是吧?我知道你是个老卒,荣国府别的没有,找几个沙场老卒拆了你这老骨头,不难!” 没错,贾琏连柳老头一起恨上了,柳老头的本意是看着两边狗咬狗一嘴毛,左右有他在也出不了大事情。没想到被贾琏记恨了,他也懒得解释,斜睨众人:“都到办公房等候处置。” “等一下!”贾琏开口打断柳老头的话,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还真拿勋贵不当干粮!他们挑衅你不管,他们偷袭你也不管,我反击得手了,你却要出手来管。在书院呆久了,把脑子呆坏了,还是你觉得我看着像个傻子?” 柳老头只是默默的看了一样贾琏,没有解释的意思。其他几人倒是看出端倪来了,方少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柳教习是我们这边的,优势在我! “你不解释也行,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今个儿让你见识一下,啥是一门双公的贾家,谁是荣国公的继承人。”贾琏说完一个健步蹿出去。 第47章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有一种错觉是,【我很行,我是世界的中心】。 方少白有没有这种错觉,贾琏不是很清楚,但这并不重要,作为今天突发事件的为首者,必须给他长点记性。 贾琏的办法很简单,你不是人多么?我就盯着一个人打,之前打郭松是这样,现在也一样。冲出去的贾琏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给方少白扑倒了,一个“武松打虎”的姿势,拳头高高举起却没法落下,贾琏知道是柳老头。 “小子,我劝你最好别打,姓方的身体不好,别给他打死咯。”柳老头的语气充分体现了他的观点,【两边都不是啥好鸟】。 贾琏不甘心的看看方少白,这厮本就瘦弱,被扑倒后像个娘们,双手捂着脸……。 这让贾琏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幸好我拼命的护着脸】,这厮被打死的可能性不大,死要脸是必定的。 就这么一个画面,让贾琏把这场冲突的逻辑链串起来了。 右手被抓住不能动,贾琏左手一巴掌过去,可惜只能打到方少白护着脸的手,接着被柳老头一使劲给拽开了。这时候再看其他三人,如鹌鹑一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时候他们应该是清醒了,他们挑衅的人具有什么身份。 勋贵是啥?对于这个朝廷而言,有个专用词“与国同休”,是真正的特权阶级。 人多势众,主动挑衅,率先动手,三个因素加起来,足以让贾琏为所欲为了。 “贾家的小子,你打了姓方的,回头人家那么多张嘴巴,伱说不过的。到时候,你一准臭名昭着。”柳老头还在幸灾乐祸的火上浇油。 贾琏突然意识到,这老头就是个乐子人,人家就是在看乐子。 “没事,我也不要啥好名声,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毁我名声来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回一句,令柳老头陡然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来了,这孙子还真未必是在吹牛。 “哦,你都看出啥来了?”柳老头没着急领着众人去办公房,先好奇的问一句。 贾琏拍拍屁股往前走:“不告诉你,我急死你。” 柳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三人已经把方少白扶起来了,听到这俩人的对话,顿时脸色难看。指望这柳老头偏心,大概是不可能了。 看见衣衫不整的贾琏进来,方老夫子顿时精神一振:“哟,小子,这是在哪滚这一身。” 贾琏收起笑脸,正色作揖:“事出有因,我说的只是一家之言,要让旁观者来说。” 柳老头随后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抬手一直墙边道:“都去那站着吧。” 屋子里的教习们看见这一幕,顿时脸上的笑容消失,这事情不好收场了。 方老夫子果断的甩锅:“我去请山长!”老先生直接开溜,贾琏苦笑不已。 事情看着就不小,围观的几个教习各自找借口也都走了,没一会办公房里的教习走的干干净净,就剩下柳老头和几个学生。门口一个五十余岁的者教习神色急切的进来,看见一旁排队站好的方少白四人,立刻脸色一变道:“方少白,何事如此?” 方少白见了来人,顿时脸上一喜,连忙作揖,形态乖巧道:“回沈先生,学生惹事了。” 这个措辞就很讲究,沈先生眉头微微一皱道:“惹事?同学之间闹矛盾能有多大事?”说完冲柳老头一抱手:“柳兄,给个面子,让大家都散了吧?” 柳老头笑眯眯的回了一抱手道:“对不住,需等山长来处置,否则不好收场。” 沈先生没想到被驳了面子,当即脸色一滞,看了一样在边上抱着手看戏的贾琏,立刻脸色阴狠的瞪着贾琏问:“贾琏,我知道你,说,是不是你又挑事了?” 贾琏听的目瞪口呆,如此武断的么?转头看看柳老头,那意思你不说话? 柳老头还算是靠谱,露出不悦之色道:“老沈,别乱说话,免得事情闹大。” “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能有甚大事?”沈教习摆明要护短,这都没弄清楚事实呢? 柳老头不快道:“怎地?这书院你说了算?要不你来做山长?” 这句话效果绝佳,沈先生果然还是有所忌惮的,当即露出笑容道:“柳兄,何出此言?我这不是……。”没等他说完呢?山长李清大步入内,直接打断他:“刘兄,发生何时?” 说完还看看屋里的情况,然后再看看衣服乱糟糟的贾琏,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这事情不好办,两边都不是善茬。 李清出现后,沈先生便进入了沉默旁观的状态,他也不走,也不主动发言。 柳老头一脸正色,不紧不慢,不偏不倚的开始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说到郭松背后偷袭时,沈先生表情凝重,说到方少白让俩跟班打人时,粘着胡须的手上没把握好力度,给揪下了两根胡子,吃疼的哼了一声,被打断的老柳瞪着他怒道:“怎么?怀疑某说谎?” 知道柳老头是个难缠的角色,沈先生立刻赔礼:“在下断无此意。” 背着手的李清哼了一声:“继续!”柳老头接着往下说,说完了最后补一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若无它事,某先告退。” “作为旁证,柳兄留下做个见证。再者,劳驾沈兄去把方夫子请来。”李清先一句话,沈先生无奈的先出去,然后李清才招呼柳老头道:“出去说话!” 贾琏站一旁安静的看着李清处置的过程,丝毫没有任何表达意见的意思。 同样是等待处置的方少白等人,却都面露焦虑之色。尤其是郭松,脸都急白了,一直在扭动身躯,东张西望。方少白好一点,但却频频看着门口,期盼着沈先生。 屋里就剩下学生了,方少白看一眼贾琏,这厮稳如泰山,站在那丝毫不动。方少白心里越发的不安,今天这事情要是没有人偏袒,他肯定是首犯,其他人是从犯。要不要暗示一下其他人,把郭松退出去当首犯? 哦,郭松先动的手,想到这里,方少白心里有了计较。 很快李清再次进来,随后进来的还有方老夫子,沈先生,柳老头。 李清见贾琏一个人站一旁,便抬手一指:“站一起。” 贾琏听了稍稍顿了顿,没有反抗,默默的走过去,站在四人边上。 李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安静服从的贾琏才是最麻烦的。五个学生,其中俩可以忽略不计,方少白是首辅的孙子,郭松是礼部侍郎的儿子,贾琏是一品将军的 “刘兄,两位先生都在,各位当事人也在,你将事情经过再说一遍。”李清心里有了定计,开始处置。柳老头点点头,开口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不带一点偏向,全是事实。 李清等他说完了,不着急做处置,问了一句:“贾琏,柳教习说的经过,认可么?” 贾琏没想到先点自己的名,点点头:“没问题,说的都是事实。” 李清点点头,头看着方少白问:“你们几个可有疑义?” 方少白摇摇头,郭松也摇摇头,剩下两个跟着摇摇头,李清见状怒道:“摇头算怎么回事?”方少白赶紧道:“没疑义!”郭松等人也都附和。 李清这才道:“既然如此,事情清楚明白,那就按照书院的规矩来处置。”说着回头问方老夫子和沈先生,有没有疑义,两人也都表示:“山长所言极是。” “书院守则 郭松听到这里,顿时甚至委顿,往地上一坐,毫无形象。 李清淡淡的看他一眼,继续道:“贾琏,被动还击,本无可非议,然则柳教习阻止后,仍继续追打,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做退学处理。” 贾琏听到这个处置便笑了,丝毫没有沮丧之意,此事预料之中,动手的时候就知道结果。 众人看向贾琏,见其面带微笑,并不在意,对比一下郭松,高下立判。 郭松没反对,贾琏也没反对,接下来就看如何处置方少白了。对此,贾琏面带微笑,眼神冷峻的看着李清,是不是公平,就看着一哆嗦了。 “方少白,无端生事,率众阻挠贾琏正常上学,虽无斗殴之举,却为事之发端。所作所为,性质尤为恶劣,不可饶恕。根据院规,做退学处理。余者二人,留院察看,再有违反院规,直接清退,绝不姑息。”李清做出这个决定后,贾琏意外的看他一眼。 方少白是首辅的孙子啊,李清文官出身,如何能做到这一步。仔细一想,郭松也是侍郎之子,差别也好像不大,干脆一起开了,免得再生事端。这么处置,倒也没太大问题。 想到这里,贾琏举手,要求发言。 李清见状便冷笑问:“怎么,你有疑义,觉得我不公平?”同时心道:小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念及于此,李清仔细看一眼方少白,见其身子摇晃,伸手扶墙才没倒下出丑。看脸色惨白的样子,李清心里很是不屑,毫无承受力,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这个处置并不公平,至少对贾琏是不公平的,因为他是被动的一方。李清是故意这么处置的,因为断定此子一旦招致不公处理,必定会闹腾。只要贾琏闹了,李清就有理由各退一步,到时候贾琏、郭松、方少白,都能松一下手,至少可以不必退学,事情不就圆满了么? 算计一个小孩子,在李清看来并无不妥,只要事情能顺利的解决,不至于闹大,那就一切都好说。边上的沈先生大概是明白了李清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事情在沈先生看来,怎么处置都不要紧,别给人撵走就行,首辅的孙子成了自己的学生,这情分算是落定的。 方老夫子在一旁看的仔细,心道:李清这老不羞!贾琏还是嫩了点,着了老贼的道。 方老夫子很了解李清这个人。怎么说呢?李清在朝的时候,就是个出名的事功派。这一派的人主张干事实,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属于只要能达到目的,欺负老弱不算事。 太上皇秉正之时,李清一度官至吏部侍郎,力主清欠、严格京察,整顿吏治。 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官场仇家一定不少。 太上皇重病不起后,李清遭到无数弹劾,太上皇重病稍有好转,以为是回光返照,为避免下一任皇帝为难,太上皇先给李清的请辞折子批了。同样待遇的还有张廷恩。 这些年在书院,李清比以前要老辣多了,耐心的等待时机,当年的锐气不在,做事的风格却越发的功利。比如这次的清欠风吹起来之后,张廷恩就复出了,李清却留在书院,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李清的目的很明显,先给贾琏一点压力,只要他嚷嚷着不公平,剩下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边上有一个帮忙讲话的沈先生,届时说两句缓和的话,必定是当事人一个都不用退学。 如果贾琏不闹呢?不存在的,不闹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么? 李清非常的有把握,贾琏一定会闹,表示不公平。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李清甚至把接下来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沈兄以为当如何处置? 这梯子一递过去,所有台阶都来了。 有一个人在这一次,脸上却是在冷笑,那就是柳老头。 这老头对贾琏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三皇子都不带给好脸色的主,能轻易就范? 柳老头看不上李清处置问题的手段,但跟他没关系,所以平静的吃瓜咯。 “山长的处置,公平与否不重要,琏一介学生,人在书院,山长的任何处置都只能接受。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还请山长答应。”贾琏这话说完了,李清愣住了,沈先生愣住了,方老夫子也愣住了,唯独柳老头笑容更甚。 第48章 留个印象 接受处置? 我没听错吧? 眼眶里的瞳孔微微收缩,李清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事情似乎要脱离他预定的方向。 换一般的权贵子弟,李清的手段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想啊,十四岁的少年,出身高贵,爵位的继承人,平时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这样的人一丁点委屈大概都是不能承受的,何况这次李清明显的偏向处理。 这样的情况下都不闹腾,那还是权贵子弟么?没有当场把李清喷一顿都算修养好的。 现在你告诉我,人在书院,也只能接受任何处置。这么守规矩的么? 喂,醒醒啊,你是权贵,脸面比天大的权贵。 嗯,这个时代的人是要脸的!也有不要脸的人,但那意味着失去很多。 大概过了那么四五秒的样子,李清才反应过来,本能的问一句:“汝何所求?” “书院处置必定公正,既然公正,便可公开。学生接受处置,院方也当一纸榜文,说明事实经过以及处置结果及理由。”这个时候的贾琏,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稳,条理清晰。 这就是贾琏的反击,玩阴的是吧?办公室几十年板凳坐下来才熬一个科级干部,什么阴损招数没见过?李清一开始,贾琏就知道他啥打算,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让伱下不来台了。 我接受你的处置,你也该把事情说清楚,公诸于众! 如何处置,我说了不算,是否公平,你说了不算,得让大家说了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即便书院内部更多的人因为站队而偏向,放大到整个京师呢?这个人口小一百万的城市,普通人站绝大多数的城市里,更多的人渴望看到的是公平! 有的事情不上称就算了,上了称千万斤都压不住。 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在书院内部处理,就是小事一桩。如果放到整个京师层面去处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因为事关“公平”二字。 青云书院是个什么地方?事情公布了,还要不要脸? 贾琏之前一番话的铺垫,加上这最后的要求,彻底的把李清这个书院话事人给架起来。 李清的血压立刻就上来了,额头上的青筋露出,一跳一跳。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小子,你搁着给我下套呢? 真要三个都开除了,事情经过公诸于众,后果是什么? 开出三个人,等于得罪这三个人背后的家庭。公布细节,等于暴露了书院处事不公。 结果注定是李清的名声臭了,连带着青云书院的名声也受影响。 李清把能事件中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不说,还背上一个臭名。 我图什么? 李清无话可说,还不能强行转折,只好把眼光转向当事人之一的柳老头,这老货正憋着笑呢,坐在椅子上把脸扭了九十度,要不是身子在一抖一抖的,还以为他在墙上看见啥好看的。视线转到了方老夫子这里,老先生是个要脸的,所以把头低下,没有给出台阶。 这时候沈先生好像反应过来了,屁股低下有针似的跳了起来,大声道:“不可,书院事书院了,如何能对外宣扬?”沈先生的本意是伸手搭救一下方少白,他可没看出李清的为难。 也算是沈先生歪打正着了,给了李清一个转移方向的台阶。 “贾琏,此事确实不宜对外宣扬,书院的难处,还请海涵。”李清说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节骨眼对付过去了。这小子,还以为轻松拿捏的,真是小看他了,一番话就给自己挤兑的难以下台,多亏沈教习这个一心巴结方首辅的家伙。 “不公布就不公布吧,没别的事情,学生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贾琏可没打算放过李清这个家伙,老东西道貌岸然的,你不是公平公正么?我撕下你的画皮! 贾琏躬身作揖,对着几个老家伙一一行礼,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贾琏行礼完毕:“各位先生保重,学生告辞!” 转身,走了! 这啥情况?你怎么就走了呢? 哦,被退学了,那没事了! 啊呀不对,我没想让你退学,你这一退学,其他人怎么办? 李清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点事情就处理不好呢? 贾琏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脚下步伐加快,三步走到门口时,身后老柳说话:“站住!” 听到这话,贾琏身子一顿,心道:这柳老头,又坏我的事情。 按说贾琏与李清无冤无仇,本也不至于。只不过他在处理问题是表现的太过偏心,这才激起了贾琏的怒火。今天就不打算给这老东西台阶下来。 “柳教习有何教我?”贾琏再不满,这当口也只能留步回应。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人挑毛病,我就规规矩矩的,乖乖的。 “小小年纪,啧啧啧!”柳老头说话说一半,本打算是说“小小年纪,心挺黑啊!” 奈何说一半才意识到,这事真不赖贾琏。正常一点处理,大家都是初犯,最多就是小惩大诫,谈不上开除,非要说开除,方少白等人倒是够格的,怎么都轮不到贾琏头上。 柳老头这里打磕绊的时候,方老夫子咳嗽一声,接过了话:“贾琏,你觉得世间有公平么?”贾琏一听这话,立刻知道老夫子的意思了,这位老先生人不错,贾琏在他面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抱手作答:“这世间自然是缺什么,人们才盼什么!” 我自然是盼望公平的,但这本身就是不现实的事情。身份对等的人,才能谈公平。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人和人的关系,还有的人并不被其他人当人。 看着这对师生的对话,李清彻底的麻了。这是谁家的妖孽,怎么放他跑出来的?赶紧收回去啊,别留在外面祸害别人了。不对,他不用别人收,自己就会走,不对,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李清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我不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我都干啥了?你这小子这么挤兑我?还有没有尊师重道的心? “贾琏,汝意欲何为?”李清咬牙切齿! 贾琏站在那儿,依旧是表情恭敬,先抱手后回答:“山长,一直都是您说了算啊。” 李清听到这句话,很感觉的用牙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往后一仰。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扶着躺好,还有去叫大夫的,贾琏站在一边无奈的摇头。 平时不太管事情的柳老头等李清躺好了,把贾琏和方少白等人叫跟前:“书院明日放假,你们先回家等着,年后再来书院等处置结果。” 方少白等人自然乐的答应,先躲过去再说,贾琏却不肯罢休,装着一脸天正的看着柳老头:“柳教习,不都处置过了么?年后还来干啥?” 柳老头眉毛一横,眼睛一瞪:“小子,少跟我抖机灵!” 贾琏收起脸上天真的笑容,冷冷的与柳老头对视道:“你也少给我装糊涂!事情已经处置过了,年后让我知道这几位还在书院,我一把火烧了青云书院。” 听到贾琏这番话,沈先生立刻要跳起来说话,却被方老夫子伸手拽着,看着他摇摇头。 贾琏冷冰冰硬邦邦的话说出来,柳老头心头的怒气也上来了,正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时,边上的方老夫子过来说话:“山长确实已经处置过了,你们都别来书院上学了!” 沈先生看看地上还躺着装死的李清,幽幽叹息,没有说话。柳老头也收回视线,挥挥手:“滚蛋,都给我滚蛋!” 贾琏依旧不失礼数的躬身抱手:“各位先生,学生告退!”非常潇洒的走了! 李清却无法立刻起来,还只能躺在地上,这可是腊月里。 好在很快来了几个人,一块门板给李清抬走了。 剩下的三位互相看看后,还是柳老头淡淡道:“山长不是处置过了么?既然定下不对外宣扬的调子,那就把话给几个学生说清楚。” 沈教习却有点不甘心:“方少白和郭松也退学?” 方老夫子很不满的瞪他一眼:“你是惦记气死山长好接他的位置么?” 沈教习果断闭嘴,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李清醒来也改不过来,他也没脸改。 贾琏在教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班长李东过来说话:“贾兄,来年乙级班见。” 李东过了院试,确实挺开心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跟贾琏好好说话,这厮太过于神出鬼没,也不太喜欢社交场合。院试之后的各种宴会,贾琏能不出席就出席。站在李东的角度,贾琏这个人不错,不说读书笔记的事情,平时没少请教他算经的题目。 “别的地方可能再见面,乙级班是别指望了。”贾琏笑嘻嘻的回应一声,三两下把东西装兜里,拎手里冲教室里的同学们挥挥手:“各位同窗,江湖再见!” 这话说的大家都听不懂,你难道不在书院里读书了么? 众人懵逼的时候,贾琏不紧不慢出去了,奔着院门而去。 迈过门槛的时候,柳老头在后面喊:“等等!” 贾琏驻足回头,躬身抱手:“柳教习好!” “别假客气了,你心里不知道多讨厌我坏了你的好事。”柳老头还真是一针见血。 贾琏嘴上却是不认账的,笑嘻嘻的回道:“您可别这么说,我对您一直很尊敬。” “我知道,今天这事情,过去那点情分,在你那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柳老头大概是书院里最了解贾琏的人了,所以他对贾琏的心态很复杂。 权贵子弟,天然就喜欢不起来,偏生贾琏为人不错,对他很尊敬,还没少给好酒。尽管这些酒的用意,是为了方便出入。但,总归没少喝他的酒不是。 “今日之事,始作俑者何人也?”贾琏很突然的问一句,没提什么情分。 柳老头楞了一下,旋即笑道;“你小子跟其他权贵子弟不一样,你身上有人味。事情因何而起,我没细究,也不需要。你们几个,年后都不用来了。” 贾琏觉得柳老头没说假话,笑着点点头,躬身抱手:“贾琏告退!您多保重!” 柳老头背着手,看着他往马车上去,眼神里情绪复杂,遗憾居多。 权贵集团与文官集团的矛盾不可调和,这是由制度决定的。权贵集团的人,可以不用参加科举就做官。途径有两个,一个是荫官,一个是捐官。主要是后者,捐官之后最要紧的是实缺,权贵集团掌握了相当大的人事权。这也是贾雨村能出任金陵知府的重要原因。 武勋内部的矛盾不提,文武之间的矛盾,本质上是权利之争。 太上皇依靠权贵集团的帮助坐稳了皇位,随之开启了对权贵集团的压制。科举文官不过是顺着皇家的意思在行动,一点一点的蚕食属于勋贵的利益。 如果说勋贵集团不是啥好鸟,文臣群体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以科举为例,自太上皇登基之始,文臣集体就在一直努力着修改科举的规则,一点一点的减少《算经》的比重。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争夺话语权。 文武之间的斗争是一场漫长的拉锯,现在站优势的勋贵集团,还能把手伸进文官里头。 哪天勋贵集团落了下风,文臣会如何对待武将,看看明末就知道了。 贾琏很清楚柳老头的意思,走文臣的道路会比走武臣的道路艰难的多。 清楚归清楚,贾琏更知道一点,贾家绝对不能再染指兵权了。 马车上的贾琏思绪万千,心里很不平衡。这事情在贾琏看来,并没有算完。 得让皇帝知道,书院里的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都做了什么,贾琏不是想指挥承辉帝如何用人,只是想留下一个印象。一个文臣群体有结党趋势的印象。 贾琏很庆幸,他是有通话渠道的,所以,交代车夫,奔着张廷恩家里去。 嗯,张廷恩还在“养病”,实际上病已经好了,只不过承辉帝的意思,先避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行出来做事。 第49章 推波助澜 贾琏义愤填膺的把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完后,张廷恩目瞪口呆了好一阵,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笑声:“哈哈哈……!”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桌子,完全不要形象。 贾琏见他如此,不免有点奇怪,强忍好奇耐心的等着他笑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先生,这事情好笑么?我怎么没感觉到?” 张廷恩缓缓的收了笑容,抬手指着自己道:“我问你,青云书院对于我而言,是个什么地方?”贾琏哪里懂这个,很干脆的摇头:“不知道!” “养望!知道了么?”张廷恩异常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养望?谢安?”贾琏狐疑的看着张廷恩,得到了肯定的点头回答:“没错!” “今上当朝,养望有用么?声望再高,不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陛下也不会用吧?即便碍于朝野呼声,那也不会重用。谢安能养望,那是因为皇权被门阀掣肘。现如今的皇权稳如泰山,养望不免有干涉陛下用人之权利,这可是大忌。” 贾琏这一番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是在引导张廷恩的思路。谢安能用养望的手段,李清用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想架空皇权怎么着? “当年李如水一步尚书,两步入阁。力主清欠本身我猜是想赌一把大的。当年把他拉下马的是权贵,文臣里头出来帮他说话的就我一个。本以为他与我政见相同,后来在书院里有一次一起酒后他说了真话,后悔当初在朝时,没有搞好与同僚们的关系。李清出任山长期间,做了很多给朝臣子弟开后门的事情。” 张廷恩的意思很明确,李清变了。 贾琏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愤愤道:“老贼竟行吐血装晕遁术,令我不能竞全功。”这话得这么理解,一个几十年老板凳,在单位里自然是凡事隐忍为先,看看变化再说。穿越到这个世界还那样,不是白穿越了么? 张廷恩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促狭鬼!经此一事,李如水声名大跌,悔不当初。” “当时也没几个人在场,当事人总不会往外说吧?”贾琏这是在装幼稚,张廷恩果然中招,激起好为人师的情绪道:“不懂了吧?这种事情不但瞒不住,还会传的很快。你且等着看,最多三日,李如水必定辞去山长之位,回乡躲避风头。” 这一下贾琏惊呆了,有这么严重的么?我这是小看了这个年代人们对官员品行的要求。 “李如水昔日政敌在朝者不少,在位者也会担心他回朝争夺位置,这朝廷里的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有的是人等着做官。伱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以李清的情况重新启用,至少是个侍郎。朝廷六部,一共才几个侍郎?” 贾琏秒懂张廷恩的意思,他能不懂么?只不过这么说呢?时代不同了,本质没变化。 只不过预测的事情发展方向与贾琏的初衷有点出入,贾琏的想法就是恶心一下李清,让皇帝那边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张廷恩的意思,有的是人等着借题发挥呢。就这点小事,能给你水三十集电视剧,内容还非常的精彩。 “如此,被书院清退倒也不亏。”贾琏的理解角度很特别,张廷恩听了都摇头:“书院清誉恐遭牵连,我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这说辞的贾琏,深深的看一眼张廷恩,心道:读书人都是一伙的。 “你看我作甚?青云书院这块招牌,太祖所创!”张廷恩瞪眼呵斥,贾琏笑笑不语,不屑之意从脸上溢出来了。张廷恩看的明白,也不再说他,毕竟如今青云书院与过往之书院,不可同日而语。当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勋贵以及官员的在京子弟有个读书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文官集团的子弟扎堆的后院。 贾琏想到的是某湖边大学,既得利益者一贯是这么操作的,我富贵了,子孙后代也要富贵,怎么确保呢?上升通道里头做手脚! 这么说吧,都是智商一百二,人在帝都和人在小县城,能一样么? 更何况有的人还不满足,把持最好的教育资源,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服务。 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越长,社会底层向上的通道就越堵塞。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这是由人性决定的! “行了,别胡思乱想。你去国子监读书吧,那里的名师也不少。只是风气稍差一点。我在京期间,你可以随时来请教。”张廷恩说了前面一段后,想想又补了一段。 他的眼光看人一向不差的,贾琏在同辈人中,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这样的学生,即便是个勋贵子弟,那也是要牢牢绑定的,让给别人太吃亏了。 有个事情张廷恩是不可能说的,那就是皇帝对内阁的不满,所以啊,这事情牵扯到首辅的孙子方少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会风平浪静的过去,就算有人想风平浪静,承辉帝都不会答应的。推波助澜是一定的,热度炒高了,御史们的眼珠子就红了。 做御史的,要是能把首辅干下去,那真是一炮而红了。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贾琏也不着急读书的事情,拍拍屁股回家了。 …………………………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张廷恩猜测的那样,天还没黑呢,承辉帝人在宫里,太监裘世安在边上站着,小心翼翼的汇报着青云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承辉帝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没有任何表态,而是靠着椅子仰面看天,好一阵才开口道:“江南道御史祝平上个月送的密折,给朕找出来。” 裘世安应了一声是,很快从书架里翻出一份折子,放在书案上。 承辉帝展开奏折,看了有一分钟的样子,似乎在自言自语:“方首辅今年七十五了吧?” “陛下记的没错,首辅大人是承辉元年出任首辅。”裘世安的话听着一点毛病都没有,实际上暗藏玄机。当今首辅是承辉帝首肯之后才就位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不支持陛下的清欠政策,你这首辅要来作甚?以前是没到时候,也没一个发力的点,这不是有了么? “御史中丞刘寿压下了祝平这份奏折?”承辉帝好像是在确认一下,实则是在下决心。 “老奴确实没见到祝御史的折子。”裘世安依旧是实话实说,确实没见着,那折子去拿了呢?毫无疑问,在御史台被拦下了。 承辉帝拿起面前的一份折子,江南巡抚弹劾江南御史祝平,借酒强抢良家妾室。据裘世安调查的真相,同僚聚会,祝平赴宴,席间酩酊大醉,早晨在家里醒来时,身边多了个女子。该女子表示,她是某商户的妾室,归家途中遭遇祝平,为其驱使下属抢回来的。 知道真相的承辉帝气抖冷,但对方拿了铁证,也只能占时忍下来。不过,关于祝平的案子,承辉帝也让裘世安接受,先拖着不办,等热度下来再说。 这个事情突然让承辉帝想到了林如海,贾琏说过,林如海要是忠心王事,怕是活不长。 当时承辉帝听了没觉得那小子是在瞎扯淡,祝平的案子在前呢。 各省、道的御史,承辉帝一向比较重视,半数为亲自挑选任命因为这是皇帝的耳目。 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也不能随意的处置大臣,更别说首辅,御史中丞这一类高官。 ………………………… 几乎是一夜之间,满京城都在传青云书院的八卦。这家书院其实挺招同行嫉恨的! 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人都在谈青云书院的事情。 版本一,书院山长牛逼,荣国公的嫡系传人,说冤枉你也就冤枉你了,首辅孙子,礼部侍郎的公子,说退学也就退学了。荣国公府上的家教真好,真正做到了尊师重道。明明被处置过分了,却也不闹腾,平静的接受。首辅牛逼,孙子敢撵荣国公的嫡孙出书院。 版本二,首辅牛逼,青云书院的山长都要跪舔,为此不惜开除书院吓唬荣国公嫡孙贾琏,意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期间出了点岔子,人家荣国府的家教好,对师长的处罚完全接受,事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版本三,首辅牛逼,大权独揽,为此不惜让孙子方少白伙同礼部侍郎工资郭松一起,阻挠荣国公嫡孙正常上学,此举无疑为试探之举,看看勋贵集团的反应如何。结果,没反应。 真的没反应么?其实是有反应的,而且一大早的,贾赦就跟屁股着火似的来找贾琏,见面就骂:“小畜生,贾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贾琏正在用早餐呢,看着气急败坏的贾琏,倒也不紧不慢的齐声见礼,随后不疾不徐的回答;“父亲何必大惊小怪?且耐心的等几日如何?” “等什么等,你这就给的穿戴整齐,我带你去找李清算账。我不冤枉别人就不错了,他竟敢冤枉你。”嗯,贾赦在这个时候,在乎的不是贾琏的前途命运,而是他的面子。 “父亲还是回去等几日吧!”贾琏的态度很强硬,表情平静的如同死水一潭。 贾赦最是欺软怕硬,见贾琏态度坚决,自己便软了下来,只是口中依旧不肯罢休,骂骂咧咧的说着“贾府的面子”这一类的话走了。 贾琏松了一口气,这年月的孝道大过天,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 这玩意叫zzzq,三纲五常,做父亲的可以不用任何证据,去官府告儿子忤逆。 人要是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任何前途都不会有。 对于贾赦的反应,应该在贾琏的预料中,长期观察的结果,就知道贾赦是个嘴上工夫的货色。贾琏稍稍强硬一点,身份又发生了变化之后,贾赦就软了。上次抢银子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快过年了,手里又有一笔银子,贾琏决定出去置办点年礼。虽然不当家,但怎么说呢?礼多人不怪嘛。别的不说,贾母那边是必须讨好的,东跨院这边的身边下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别小看这些下人,心里是不是向着你,很重要的。 没等贾琏出门,桂香引着一脸焦虑的平儿进来了,见面道福后,平儿道明来意:“小姐听说二爷中了秀才,心里很是欢喜,又听说贾府没办酒宴庆贺,寻思着是不是二爷被轻慢了。特意让我来问问二爷,到底怎么一回事?” 贾琏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王熙凤在意的还是贾琏在贾府的处境。 “此事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你告诉你家小姐,我没吃亏,也没丢了面子。很多事情,我现在说了,你家小姐未必相信,等她嫁过来了,府里的人接触长了,什么都明白了。” 平儿脸上的焦虑这才散去,拍拍胸口道:“原来如此,奴便安心了,这就回去告知小姐。” 贾琏招呼道:“且慢,我手书一封你带回去,对了,最近你家小姐和你读书如何?” 平儿主动拿墨来研,口中轻声细语道:“小姐没懈怠,奴也跟着学呢。这些日子,能认三五百个字了。只是写字不好看,小姐最近一直在练大字呢。” 贾琏听了笑道:“不着急,我过了年才十五,婚事总要有个两三年的。只要坚持读书写字,总能学出点名堂的。你也好好学,别偷懒,仔细将来陪嫁过来,我打你屁股。” 一番话给平儿说的霞飞双颊,细嫩的肌肤似乎要透出水来。手上的墨条差点都没拿住,口中入蚂蚁叫:“二爷莫要取笑!” 贾琏见平儿如此,心道,小说里那个平儿,聪慧过人,人品心地极佳。可惜因为性格缘故,很难影响到王熙凤。你还不能说平儿善于自保,环境如此。 好在贾琏也只是嘴上调戏两句,肢体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平儿还能承受。 贾琏在信中将书院的经过说了一遍,表示事情无大碍,王熙凤知道了也别大惊小怪,等着后续的变化就是了,反正贾琏不会吃哑巴亏的。 第50章 承辉帝的怒火 内阁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很重要,皇帝的意志依靠内阁来执行。 承辉帝有清欠的计划,询问内阁时得到的却是沉默。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阁臣们不想得罪勋贵这个群体。尽管勋贵这个群体成员复杂,并不是一条心。但在清欠这个问题上,勋贵们利益一致。所谓的四王八公,还有皇亲国戚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从户部那里借钱了,并且没一个愿意还钱的。 内阁有内阁的难处,站在承辉帝的角度看内阁,那就是不能跟朕一条心,留你何用? 承辉帝调整内阁的心情有多么的迫切呢?首日青云书院的消息传遍京城, 某位御史在大朝会上站了出来,弹劾首辅,不能约束家人,其孙方少白竟毁人学业,断人前途,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方少白尚且气焰骄横,不可一世,行此骇人听闻之举。 不等承辉帝就此事发表看法时,又有御史站出来,还是弹劾首辅方白衣。这次弹劾的罪名比较严重了,结党营私。直接指出御史中丞刘寿为方白衣一党,把江南御史弹劾首辅的奏折私拦下来,随后江南御史祝平犯事被江南巡抚拿下。 首辅方白衣为江南人,江南官场为其一党,上下勾结,压制言路,迫害言官,欺君罔上。长此以往,方白衣就是一个一手遮天的权相。 承辉帝没有直接问责方白衣,而是把御史中丞刘寿叫出来问:“刘卿,压下奏折属实否?” 刘寿战战兢兢的站出来回话:“回陛下,事关首辅,臣不敢大意,压下奏折意在核准,并无结党之举啊。” “朕问你,有没有压下江南御史祝平的奏折?你回答有还是没有?”承辉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位九卿之一的御史中丞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下场,直接逼问。 “回陛下,确有此事。”刘寿腿都软了,噗通直接跪下了。他知道坏事了! “那朕问伱,祝平所奏何事?”承辉帝咄咄逼人,继续追问。 这时候的方白衣站在群臣面前,看着跪在前面的刘寿的后背,低垂着下巴,一言不发。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于宦海的方白衣很清楚,此阳谋也,陛下的意志必须得到落实。 以他对承辉帝的了解,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是适得其反! “此皆臣之罪也!”刘寿出人预料的如此回应,丝毫没有辩白的意思,搞的龙椅上的承辉帝都愣住了好几秒才把视线转移到方白衣身上,皇帝的怒火要从头顶上喷出来了,两只眼睛里冒出来的光芒,似乎要把方白衣烧成灰。 是什么样的首富,才能让御史中丞刘寿不惜一切的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 身居皇宫的皇帝,到底有多少事情是阁臣们隐瞒下来的? 一贯身体硬朗的方白衣,突然摇晃了几下身躯,身边的人扶的及时才面前站住。 这个场面加剧了承辉帝的怒火,不过他倒是冷静下来了,语气淡然的问了一句:“方相身体不适,快传太医。” 方白衣轻轻的睁开扶着手,颤抖着身子跪下,双手举到额头:“陛下,老臣请乞骸骨。”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方白衣此举的目的,承辉帝一眼就看穿了,个人体面下场,以首辅的位子,换取皇帝放过其家人。 正是因为看穿了,承辉帝才更加的生气,要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辉帝差点就失态的破口大骂了,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有事情就不能说清楚讲明白么?非要做出此等举动?”承辉帝非常冷静的质问一句,没接着方白衣递过来的台阶,这是不打算就此作罢了,事情没完。 按照庙堂里的潜规则,皇帝是应该给内阁大臣一个体面。 “陛下息怒!”次辅武阳出列,跪下大声说话。 瞬间文臣队列呼啦啦的跪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很快也都随大流跪下,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陛下息怒。” 承辉帝的拳头捏紧,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眼前这场面,他不能发作,必须忍着。 这个过度是个高道德的社会,贤明的君主一定是非常包容臣子,从权利结构上确立了只要不谋反,“刑不上大夫”的基调。 儒家弄了很多东西来约束皇权,什么天人感应之类的,有个天灾就是天子失德。水灾旱灾,冰雹地震这些自然现象,最初提出天人感应学说时,儒家能不知道是扯淡么? 首倡者肯定是知道的,但必须这么做,因为罢黜百家是建立在尊君的基础。汉武帝时儒家能脱颖而出并不单纯是儒家学说的调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儒家掌握了主要的教育资源。儒家的人最多!又对学说进行了调整,符合皇帝的集权需要,你是汉武帝,你选谁? 是儒家把皇权捧到了一个权利近乎无限的高度,千方百计的限制皇权的还是儒家。 这个时候承辉帝把视线转向勋贵们,好家伙,有吃瓜看戏的,有交头接耳私聊的,还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研究蚂蚁爬行路线的。 看着皇帝被文臣们一起跪下架起来,勋贵们都在看热闹。 即便是被承辉帝寄予厚望的忠顺王,此刻也在盯着地上跪着的首辅大人,不知道在想啥。 要不是怕失态,承辉帝能下去给这孙子一脚。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忠顺王抬头,遭遇皇帝的视线时,突然浑身一抖。 这家伙反应还挺快的,立刻上前出列,一脸愤怒,抬手指着群臣:“你们这是要逼宫么?”说完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转头冲承辉帝举着笏板道:“陛下,臣请诛为首者。” 承辉帝后悔了,就不该让这孙子出来说话,这不是来缓和局面的,这是来火上浇油的。 “闭嘴,滚回去。”承辉帝喝退忠顺王,现场气压拉满。 回头承辉帝看着台下众臣,语气努力的保持平稳:“朕就不明白了,好好的说着祝平御史的案子,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祝平的案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话音刚落,方白衣身子一歪,倒地不起。立刻有人惊呼:“首辅大人晕倒了!” 承辉帝一看众人要乱,当机立断大喝一声:“都安静的站好,来人,传御医,扶着方大人躺好。”现场因为承辉帝一声喊,骚动的气氛渐渐平缓。很多人见势不妙,已经趁着刚才的机会站了起来,两个内侍上前,给方白衣扶着躺好。 再看首辅大人,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嘴角流涎,面色涨红,身子微微抽搐,怕不是中风了。现在还跪着的就是刘寿,堂堂御史中丞,此刻因为方白衣倒下,没人关心了。 御医来的很快,诊断后这位御医的表情没啥变化,确诊为急火攻心,暂时晕厥。 至于治疗嘛,扎两针,躺一会就能醒来,想要好转还得多休息,别太辛苦了。御医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诊治,方白衣挨了针,身子抽搐了几下也没醒。御医只能转头回禀:“陛下,首辅大人性命无碍,回家修养为善。” 承辉帝深知预定的计划只能更改了,当着百官的面,有的事情不能做绝了。 先吩咐内侍把方白衣送回家去养病,接着当着百官吩咐:“刘寿押进昭狱候审,裘世安立刻奔赴金陵,待查明祝平的案子后再定刘寿的罪。散朝!” 气呼呼回到后宫的承辉帝,立刻把御医叫来问话:“你告诉朕,方白衣是什么病?” 感受到承辉帝眼睛里的杀气,御医浑身发抖的跪下,小心翼翼的回答:“首辅大人的脉象并无大碍,臣三针之下,本该醒来,为何没醒臣也不知。” 承辉帝听懂了,不就是装晕么?两朝老臣如此不要体面,在大殿上晕过去了,不就是想维护最后一点点的体面么?接下来正常的流程,方白衣以身体不佳唯有,上书求退,三辞三留之后,最终还是退下去了。 既然是正常的流程,承辉帝能甘心么?本意是给他整的名誉扫地而归的。按照承辉帝对方白衣的讨厌程度,什么退下去之后的荣誉就别想了,将来死后的美谥也是没有的,不追回文字就算是承辉帝大度了。一国首辅,满满私心,留着何用? 不管怎么说,承辉帝弄清楚了事情真相,方白衣用一个不那么体面的方式,换取了一个可以体面下场的机会。承辉帝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明明已经掌握了节奏,却被强行打乱了。 承辉帝很想发泄一番,但又不能当着御医的面发泄,挥手示意御医退下,坐在原地运气,希望能平静下来,可是那话怎么说呢?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发泄! 承辉帝抓起书桌上的白玉镇纸,举起来时想起这玩意是贡品,由质地最好的羊脂白玉做成的。生气可以,发泄也行,但不能拿钱撒气。缓缓的把镇纸放下时,承辉帝一个深呼吸,外面有内侍的声音传来:“止步!” 承辉帝起身走过来看一眼,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贾元春,便对内侍道:“让她进来。” 门口的内侍立刻放人,恭敬的弯腰低头,不敢多看贾元春一眼。 看见贾元春,承辉帝就想起了贾琏那张损人的破嘴,当时隐瞒身份,不好收拾你,眼下是我的地盘,我还不能收拾你姐姐?正好送上门来的! 听到里头发出的惊呼声,内侍的头越发的低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周皇后这里,短暂的沉默后,周皇后淡淡的对身边的太监道:“但凡有半个字传出去,后面自己选一口枯井跳进去!” 皇后这里风平浪静,整个后宫里也没因为这件事情荡起任何涟漪。 快过年了,贾琏特意来给张廷恩送年货,顺便吃朝廷里最近的瓜。 一个现代人穿越后体会最深的就是信息不畅!更知道信息及时的重要新! 贾琏可不是贾赦贾政这两个废物,他们也没有从信息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的能力。 张廷恩最近在“养病”,却不影响他及时的获取信息。 一个人在家,看见贾琏来送年货,张廷恩也很愿意与之分享一下最近的瓜。 师徒二人各自一杯茶,捧在手里暖着手,张廷恩顺便说起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的瓜。 贾琏听的津津有味,听到首辅直接晕倒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的笑着开嘲讽:“啧啧啧!倚老卖老,装晕遁。” 张廷恩最见不得这厮阴阳怪气的嘴脸,忍不住好为人师的欲望沸腾,指点他一句:“幼稚,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在大殿里被陛下问出点名堂来,当着百官的面,陛下和首辅大人都没法收场。毕竟是首辅的,为官多年,因为子孙后代的事情不能体面收场,群臣会怎么看陛下?” 贾琏听了也不生气,笑着摇摇头道:“先生之见,不敢苟同。矛盾爆发了,事情也就一次性过去了,矛盾被压下去了,没有爆发出来,这不是还在么?首辅去职归乡,他在一日,陛下便忍一日,他不在了呢?子孙后代还不得承受陛下的怒火么?” 张廷恩立刻听懂了,仔细一琢磨,心说还真是啊,接触陛下这些时间,张廷恩大概是能了解陛下的品性。这么说吧,不管谁在皇位上,遇见这么一档子事情,矛盾积累下来,迟早要爆发要算总账的。如此一想,首辅大人所为何其不智也? 贾琏的想法是根据书中贾家的命运给出来的,结合个人在体制内的生涯,两者一对照,便能猜了个大概不差。但是站在张廷恩的角度看,这小崽子才多大啊?能把问题看的如此清楚,偏偏还是个惫怠的性子。 “你的意思,遗祸无穷?”张廷恩习惯性的试探一句。 贾琏摇摇头:“陛下为人宽厚,凡事没有触碰陛下的底线,陛下不会发作。即便发作了,也会留着点余地。方氏后人,只要不是谋逆,最多就是抄家。” 这个结论,还是根据贾府的结局为依据。贾赦贾珍做的那些事情,杀头都够了,最后不也没直接砍头么?贾府也就是抄家了事,还留了个在外为官的贾政呢。 贾琏说的随意,殊不知张廷恩听着心里无限激荡。 第51章 两件事情别碰 “身前事,身后名!”张廷恩这里的逻辑形成闭环了! 结论:方白衣求的是一个好的身后名,一旦皇帝在大殿上把家里那点龌龊事全都抖干净了,众目睽睽之下,身后名想都被想。事情先避免矛盾激化,私下里在向皇帝妥协。 这应该就是方白衣的算盘! 贾琏没听明白这啥意思,什么身前事,身后名。 这就是认知误差了! 工业社会尚品时代与农耕社会的认知误差。 那种只要眼前利益,不计身前身后名的人,古今中外不乏其人,纵观整个历史场合,这类人其实是极少数,尤其是在高道德社会的中国古代士大夫阶层,这类人更是极少数。 “不出意外,今日方白衣必入宫求见!”张廷恩非常肯定的说话。 这就涉及到贾琏的知识盲区了,所以很谦虚的端坐拱手:“还请先生教我。” 教育一个如此妖孽的学生,张廷恩的成就感溢满在脸上,面带微笑,手捻胡须,一副高人姿态的组织语言。贾琏这边急的,还不能催,只能在心里怒吼:你倒是说啊! “陛下仁君也,方白衣进宫请罪,陛下当面饶恕他。方白衣三辞之后归乡,余下的几位阁臣应该也会主动请辞,陛下不允,放为一方巡抚或总督,以示陛下优待阁老们。唯一要被拿下问罪者,刘寿也!陛下应该判一个流官之罪,如此不必人人自危,平稳过渡。” 这话通俗的理解,皇帝实现了平稳的调整内阁的过程,达成了收权的阶段性成果。 从制度结构看,大周的皇帝权利几乎是无限的,但权利的执行需要人来执行。内阁不能达成皇帝意志的落实,那就调整内阁。现在也不是崇祯年,文臣一家独大,内阁怎么调整都无法达到贯彻皇帝意志的目的。 张廷恩的教导还在继续:“前明崇祯年,皇帝的诏令出不了京城,归根结底是没钱。陛下启动清欠,就是不想重蹈崇祯覆辙。可惜,清欠不过是 贾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不是西山皇家庄园还有个太上皇么?尽管禅位后的太上皇不管事情,架不住影响力还在啊。清欠的事情才被太上皇叫停的,承辉帝转手借题发挥对内阁下手。 这事情联系起来怎么说呢?很有一点要迅哥儿说的那种意思,嚷嚷着我要掀翻屋顶了,被勋贵们和太上皇拦着了,那我开个窗,接下来看看太上皇和勋贵们的反应。贾琏可以非常肯定,内阁的事情,应该是没人拦着了。 甚至有一种可能性,清欠和调整内阁两件事情是太上皇和皇帝父子联手的阳谋。先清欠,遭到权贵集团的阻拦后再调整内阁,这样反对派就少一半了。 想到这里的贾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啧了一声:“厉害!” 张廷恩估计也琢磨出味道来了,好心情也被冲淡了三分,轻轻的叹息道:“确实厉害!” 这事情看似跟贾琏没关系,实际上关系很大的,勋贵们一笔账记下了,将来是要清算的。 想必调整内阁才是皇帝的主要目的,兜一个大圈子大概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意思。万一清欠的事情能做成呢,不也是一个白来的好处么? 内阁按照皇帝的意志调整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正常的搞钱了。 按照这皇帝的手段,贾琏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问一句:“陛下调整内阁,山长会不会被启用啊?”张廷恩听了之后,先是一愣,随即手抖了一下,给揪下来两根胡子。 “李如水理财是把好手!”张廷恩没直接说是不是,但意思不差。 “使过不使功!”贾琏补充一下论据之后,张廷恩沉吟了良久:“那为师呢?” 这个弟子的地位在张廷恩的心里,真是越来越高了。这话怎么讲呢?天赋这个东西可是最无奈的,有的人就是在某些领域,有着独特的天赋。贾琏表现出来的天赋,就是对官场的敏锐,或者说是对于权谋的敏锐。 “学生不过随口一说,先生太高看学生了。”贾琏这个真不懂,既然不懂,就得承认。 话是这么说,思路上张廷恩已经有了,内阁调整的话,目前以他的资格肯定是无法入阁的。外放做一任督抚的可能性更大,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御史中丞了。皇帝不可能短时间全换掉阁臣,张廷恩做一任清流之首,也能做到走出坚实的一步,将来可以入阁。 李清的资格也不够入阁的,按照【使过不使功】的思路,户部尚书入阁,李清接手理财? 短暂的平静后,张廷恩苦笑摇头道:“此番复出后身不由己,由此可见,我不如李如水。” 贾琏却笑着捧了一句:“先生不必如此,陛下要的是果断敢为,李山长一辈子也别想入阁,您却是早早就定下了一个阁臣的位子。” 张廷恩一想还真是,自己刚才有点患得患失了,居然还要学生来提醒,此番陛下借题发挥的【题】,充分暴露了李清首鼠两端的性格。这样的人,即便入阁也在自己之后。 “高官厚禄非我愿,天下大治我所求也。本朝太祖立国,至今区区八十载。朝中皆言,国泰民安,盛世景象。我观当今天下,西域有叛乱,东北西南有外敌扰边,陛下为西域平叛筹钱,内库都掏空了。由此可见,这天下实则生病了,病的不轻。” 长期在体制底层的贾琏对于张廷恩的完全能理解,毕竟他来的那个世界里,国家高层对于基层是有掌控力度的,不像大周朝,政令能在县城执行就很不错了,往下都是乡贤的。 对于【皇权不下乡】这个现状,贾琏还是能理解的,这是执行成本造成的必然结果。 理解归理解,贾琏却无法认同,上溯到秦汉,朝廷的权利机构还能到“亭长”这个级别呢,刘邦不就是个亭长出身么?大周朝缺钱又不缺钱,缺钱的是朝廷,不缺钱的是士绅集团。任何伤害士绅集团利益的人,都会被无限的抹黑。 张居正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什么戚继光送的胡姬,什么三十六人抬的轿子,造谣的人可能都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张居正的住所就在那胡说八道,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一条街都给你堵上了。 所以,张廷恩的志向在贾琏看来是很危险的。 “先生,别的都好说,两件事情您可千万别碰。”贾琏刻意的提醒一句。 张廷恩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总是能冒出听着奇怪,但是又很有道理说法的学生,笑着反问:“哪两件事不能碰?说出来听听,让我冷静冷静!” “真不是开玩笑!”贾琏再次强调时,张廷恩收起笑容,点点头:“你说!”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这两件事情千万别碰。”贾琏很郑重的说,张廷恩听着顿时眼前一亮:“仔细说说!” 贾琏一看他的表情后悔了,直接站起来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一边走还一边抬手扇自己的嘴巴子:“让伱多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张廷恩都看傻了,这不是个傻子么?可以琢磨,这不是傻子,这是太聪明了。 “你站住!”张廷恩站起在后面喊,贾琏脚步加快,直接出了门,大步流星不敢停留。 “快快快!”贾琏招呼小安,赶紧让车夫走人,还在门房里陪着老头聊天的小安傻眼了,这咋回事?后面也没有狗在撵人啊。 贾琏也没解释,还好张廷恩长在堂前也没有继续追的意思,他心里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张廷恩没追出来,贾琏也就不着急了,就眼前这个朝廷的格局,承辉帝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一步。坐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的,马车停下来贾琏才察觉到。 “二爷,到家了。”小安的声音在外面,帘子也挑起来了。 “嗯!”贾琏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门房立刻迎上前道:“二爷回来了,荣禧堂那边挺热闹的。说是来了个传旨的太监。” 嗯?家里来了太监传旨?这一定事关元春,得过去问问。 贾琏心不往前,奔着西边的荣禧堂,一路上果然人人喜笑颜开的,无论是贾母身边的还是二房的下人,见了贾琏都不如以前那么热情了。 嗯,能理解!贾琏表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感受到! 人世间最是跟红顶白势利眼的地方在皇宫,这贾府里头的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在不能扫贾母兴的面子上,我特么的一个正经主子,给我等着! 顶着个肚子的李纨倒是礼数十足,迎面遭遇贾琏后,欠身道福:“见过琏二叔。” “嫂子真别客气,带着孩子呢。”贾琏非常的谨慎,看起来跟以前没变化。 “也是,老祖宗让我回去歇着,别动了胎气。”见贾琏侧身避开一礼,人也往边上两步让开道路,李纨客气了一句,先过去了。 荣禧堂内喜气洋洋,贾母坐在当中,堂中贾宝玉在几个丫鬟和妇人之间乱窜。王夫人坐在一旁,脸上满面喜色,赵姨娘在一旁表情阴晴不定,不时伸手摸一摸肚子,再看看站在王夫人身后不远的奶妈抱着的探春。 几个婆子围着贾母说喜庆话,贾母的眼睛眯着就剩下一条缝了,眼角皱纹堆积。 贾琏的出现让现场气氛稍稍凝滞了一下,众人看来时,贾琏才开口:“这是怎么了?这屋里怎么有多祥云飘着呢?老祖宗,您有啥喜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沾沾老祖宗的喜气。” 贾母笑容更甚,抬手指着贾琏连着点了几下才一口气顺过来,缓缓道:“你这猢狲,嘴上抹了蜜不成!” 贾琏听了一脸无奈的摇头:“这世道,怎么说几句实话都要挨骂,这日子没法过了。” 贾母更是乐的不行,笑的伸手捂着肚子,前合后仰的好一阵才坐稳了。 王夫人在一旁看贾琏是怎么都不顺眼,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倨傲的开口:“是你大姐在宫里晋了美人的位,传旨的是宫里的老关系周太监。” 提到周太监,贾琏是有印象的,就是那个喜欢找借口要钱的周太监。有一回王熙凤还特意让贾琏躲着不出去,让她来应付。 实际上人家周太监还是很够意思的,没有白拿贾府的钱,元春出事后,周太监是给过暗示的,只是贾府没有领会,怪不得别人。只能说愚蠢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说到傲慢,眼前的王夫人是这种气质,小说里的王熙凤也是这么个德行。 不行,我得给王熙凤掰过来,别跟着王夫人学坏了。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贾琏确实一点表现都没有,笑嘻嘻的故意朝贾母作揖道:“那得好好恭喜老祖宗了,要不是您明见万里,早有安排,平日里不少打点,元春姐姐也不能如此快的得到晋封。如今算是有所成就,预祝元春姐姐早日晋封贵妃。” 贾琏一番话算是说到贾母的心里去了,挠到了痒处。这话听了真是浑身舒坦! 元春进宫是贾母决定的,周太监之类的老关系,也是贾母那一代人留下的。元春晋封美人,意味着被陛下幸过了。这区别可太大了,宫里的漂亮女人多了,多少女人在宫里一辈子都没近距离见过皇帝一面,更别说睡在一起了。 “可不敢乱讲,你姐姐能晋封美人,那是祖宗保佑。”贾母的谦虚那是一点含金量都没有,脸上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对于自己的“运筹帷幄决胜宫里”贾母很自豪。 贾琏当然不会扫兴,笑嘻嘻的继续吹捧,还刻意做出惊讶的表情,瞪圆了眼睛:“老祖宗,您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回头别人说,贾琏嘴里没真话,我可算您头上。” 哈哈哈哈,贾母又乐的不行,这屋里除了王夫人还能保持矜持,其他人都笑的站不稳。贾大脸仰着脑袋,东张西望的,很是费解。 第52章 郭侍郎的选择 王夫人看似镇定,实则被贾琏给恶心坏了!袖口里的指甲刺疼手心,才忍住了怒火。 如果不是人太多,王夫人能跳起来掐着贾琏的脖子怒吼:“元春是我闺女!我闺女被晋封了,跟这个老不死有啥关系?怎么都算到她的头上?” 可惜,王夫人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在贾府的女性群体中,贾母就是天。 王夫人的任何不满的举动,都会被世人解读为“不孝”。这就是礼教! 礼教吃人是怎么吃的?这就是其中一个具体表现,媳妇在婆婆面前没有话语权。 人群中的贾母众人瞩目,王夫人恨不能取而代之。当然也只能想想,现实不可能。 看着强颜欢笑的王夫人,贾琏心里也很快活,他知道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看见别人风光,心里就会难受。王夫人大概也是这种人,看见贾母的风光,心里指定不好受。 不好受就对了!你不好受,我才开心嘛! 贾母是极为喜欢热闹的,有点事情就要摆一桌热闹热闹,这不又吩咐下去,摆酒庆祝。 贾琏离开荣禧堂时,已经华灯初上,喝了一点酒的贾琏,走出去几十步,回头看夜色中的灯火点点,席间的欢声笑语,心中想到的却是,就没有人想过元春的一生换来的富贵么? 想到这贾琏忍不住都笑了,自己用现代人的思维看问题,在这个事情上是有局限性的。别说皇宫里的女人了,即便是这贾府里的女人们,哪个也不是想出门就能出门的,总的有个正经的名堂对外讲,才好出这高墙大院。不然就会被扣上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的罪名。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而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眼瞅着要过年了,朝廷也放假休沐,贾赦也难得没有出去浪,在家里等着过年。 贾琏正打算找个机会跟贾赦和贾母正式说一下年后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不想一早起来请安时,贾赦见了他便道:“昨日礼部的郭侍郎派人送来张拜帖,说好今日登门,你不要乱跑。”贾琏听了脸色一沉,心道:【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 贾赦见他脸色难看,本想发作骂两句,但一转念又放弃了,这小畜生今非昔比,先生是张廷恩,交往的朋友也是三殿下。这东跨院大房能不能压倒二房,重回荣禧堂还得靠他。 于是便语气婉转好言好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那郭侍郎愿意和解,娃娃之间的事情,都打了一架还想如何?将来你们都是国子监的同窗呢。” 贾赦这里难得“苦口婆心”,贾琏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可能性,想着便试探一句:“郭侍郎不是文官么?”贾赦听了笑道:“他是文官不假,架不住首辅三清三辞,陛下已经准了。倒是清欠一事,我等勋臣联手,陛下做了让步。礼部尚书多半是要入阁的,郭侍郎有心进一步,昔日靠山却倒了,伱猜如何?” 我猜个屁,那郭侍郎果真投了勋贵么?这得有多傻? 仔细一琢磨倒也不奇怪,眼下的勋贵集团势力极大,没见贾雨村也投效了么? “我上哪猜去,朝廷的事情素来也不关心的。”贾琏随口应付,一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倒是让贾赦憋在嘴里的话没法顺畅的往外说,顿时有点难受,忍不住又骂:“小畜生,除了惹祸,你还能做点什么?年后去国子监好好读书,不要再惹事。” 贾琏干脆的抱手退下,回院子时心里嘀咕,我可不能顺着他的安排,得给他搅和了。 当下二话不说,回家换了衣服,就叫了小安一个,两人悄悄的出了大门。不料门房见了贾琏和小安,赶紧开口阻拦:“老爷吩咐了,二爷不能出门。” 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贾琏此刻突然翻脸,阴沉着脸色怒斥:“滚一边去!” 门房并不敢真拦,毕竟贾琏才是这家的主人,当下哀求道:“老爷的性子二爷是知道的,真要被小人放了二爷出门,老爷怕是要将小人扒皮拆骨。” 贾琏抬脚要踹,那门房侧身做躲避状,却又没躲开。这一脚不轻不重的,身子一歪就过去了,到了没拦住贾琏,门房做痛苦哀求状,目送贾琏扬长而去,临走还留下一句极为凶残的话:“下次再拦着,给你丢后园的枯井里。” 等贾琏走的不见人影了,门房才轻轻的拍了拍小腿上的脚印,这荣国府里也就是琏二爷了,换成别的主子,这一脚下来,怎么不得青紫几天的。门房在心里遗憾了一番【可惜,这东跨院不是二爷当家,不然大家伙能好过一些。】 贾琏也没去逛街,奔着张廷恩的宅子就来了,如果是个不熟的人,登门就得像郭侍郎那样,提前一天送拜帖,主人家派人回帖接受登门,这才能登门拜见,否则就是叫不请自来,是很失礼的举动。 “礼”这个东西在儒家文化长期浸淫之下,深入到古代人们的生活方方面面,刻入了人们骨髓之中。 作为张廷恩的入室弟子,贾琏随时登门,自然不存在失礼一说。 熟门熟路的贾琏很顺利的在书房里见到了正在“养病”的张廷恩,说是养病,还真的是养病,毕竟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多少有点毛病。宫里的御医开了温养的方子,慢慢调理身体。 要说不是养病,那也没毛病,不信看看陛下赐给张廷恩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那气色比以前好的多了,红润水泽的肌肤,这地可没荒着。 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侍女红着脸出去了,张廷恩咳嗽一声,故作镇定。 贾琏只能扭头看一眼窗外,冬日的艳阳里,庭院中树影斑驳。 “怎么空着手就来了!”张廷恩很不要脸的想反客为主,就是说话的底气不足。 “来逃难的,顾不上!”贾琏努力的克制别笑出来。 好在另一个侍女端着盘子进来,上有两条热毛巾,张廷恩拿了一条,示意贾琏:“坐下慢慢说,逃难?倒是有趣的说法。” 贾琏坐下,取了热毛巾擦拭一番,放回盘子里,待侍女退下才开口:“礼部的郭侍郎,要登门拜访,说是为郭松的事情来道歉的。借口找的倒是非常的好,可惜,我不认账。偏偏又惹不起家里的那个废物老子,只好逃出来躲一躲,明日在回去。” 一番话简单明白,张廷恩自然也听的清楚明白,点点头道:“首辅大人已经三上辞章了!陛下这次没有驳回,而是同意。” 一听这个就有瓜可吃,贾琏顿时精神一震道:“怎么如此迫不及待?” 能从贾琏的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话,张廷恩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是弟子对先生的信任。张廷恩还是严肃脸的教训了一句:“这话不许在外面讲,也不怕祸从口出。” 贾琏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歪歪嘴:“学生说的是这位郭侍郎想更上一层楼的心思。” 张廷恩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拆穿:“此言汝信乎?”翻译一下,你连自己都骗。 贾琏露出笑嘻嘻的嘴脸:“这不是您不让乱说么?” 张廷恩收起严肃的表情,淡淡道:“满嘴的大白话,也不怕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我勋贵也!”贾琏义正词严,张廷恩顿了一下,苦笑摇头,没毛病。 我虽然也读书,也考科举,但我是勋贵出身。这标签一辈子都跟着。不以个人喜好为转移。有句话贾琏没说出来,那就是“伴君如伴虎”。没说的原因也很简单,从红楼梦的小说内容看,皇帝还是比较仁慈的,贾府的人那么作死,也就是抄个家,还留着贾政贾兰。 这么一看呢,张廷恩即便将来要被当做炮灰,结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不是那种心里承受素质差的人,应该能安享晚年的。 “郭侍郎过年就六十了,能不着急么?”张廷恩把话题扯回来,解释了一句原由。 贾琏的思路比较奇葩,他想到的是郭松的年龄,忍不住问一句:“郭松不是嫡子么?” 男人六十岁还有生育能力的也很普遍,女人一般过了四十岁,生育能力大不如前。所以贾琏才有此一问。张廷恩听了笑道:“郭夫人是续弦,乃前夫人之幼妹。” 原来如此,贾琏恍然大悟,这位郭侍郎在家庭方面,倒是比较有特色的。前妻没了续弦直接上小姨子,啧啧啧,没准是早就惦记上的。想到郭松生相貌称一声小鲜肉也不过分,郭侍郎想必也是相貌堂堂。这很正常,古代科举真的就是以貌取人,因为相貌的缘故,科举成绩明明很好,名次受影响的不乏其人。像钟馗那种属于特例了。 这些消息汇总起来,贾府的未来更加令人忧心。 你想想啊,一个礼部侍郎,竟然投靠权贵,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集团可谓气焰滔天! 等一等,从贾府的结局来推断,勋贵集团后来的瓦解出自当今陛下的手笔。 由此可见,这位陛下真是能隐忍啊!被勋贵集团欺负成这样了。 更具体的解释是,勋贵集团与文官集团之间存在默契,为了打破这个默契,承辉帝才下手拿下了首辅。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为了首辅位子的争夺,平静的朝局因为年前这么一个变故,承辉帝能看到的东西更多,能操作的地方更多。 想到此处,贾琏不禁打了个寒颤,失声道:“好手段!” 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张廷恩听了也是微微一笑道:“看破不说破!” “那是自然!”贾琏连连点头。 “你躲在我这是对的!我这就让人给令尊带个话,就说我临时有事叫你来的。” 两人有师徒名分,张廷恩自然要为贾琏摆平贾赦。 这么说吧,今后贾琏与张廷恩之间,属于利益共同体,暂时贾琏能发挥的作用不大,鉴于他的身份,将来可以是一根嵌入权贵集团的一根钉子。这才是贾琏价值之所在。 没有这个价值,别说承辉帝了,张廷恩未必会多看贾琏一眼。 一辆马车停在贾府东跨院另开的大门外,一个荣国府两个大门,此事沦为京师笑柄。然则,此刻的郭侍郎却出现在这,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郭松脸上唯唯诺诺,郭侍郎内心一声长叹,此子被养废了,庆幸的是尚且年幼,还能抢救。 首辅被罢给了郭侍郎不小的刺激,他不是昏庸之辈,只不过甲之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强烈愿望,促使他向勋贵集团靠拢。勋贵集团联合起来能逼着皇帝放弃清欠,文官首辅却因为一点“小事”被迫请辞。 只要能做尚书,脸不脸的郭侍郎已经不在意了。 站在东跨院大门口,郭侍郎递上拜帖:“劳驾通报一声,郭衍如约而来。” 东跨院内,贾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气急败坏的跳脚:“小畜生呢?” 桂香等下人站在边上,集体低头,一言不发。这事情放在以前,贾赦不打死两个都算是良心发现,现在则不会乱来了,他总是要考虑一下贾琏的感受。 显而易见的是,外人不知道贾府的虚实,贾赦能不知道么?尤其是二房那边元春被晋封,贾赦的压力更大了。贾琏是他今后翻身的希望,以前没希望,贾赦躺平摆烂,现在有希望了,总不能亲手把希望打破吧? “二爷不让说,兴许是被二爷的老师叫去了。”桂香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省心的小畜生,回头打断他的腿。”丢下一句狠话,贾赦赶紧出迎。 来的毕竟是个侍郎,北静王很重视,重点提醒贾赦,一定要接待好郭侍郎,搞好关系。 贾赦处侧门迎接,郭衍没看见贾琏,多少有点意外:“恩侯兄,令郎何在?” 贾赦讪笑两声道:“那小畜生,啊,犬子的师傅张大人召唤,不知何事。” 听到这话,郭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同样都是侍郎,张廷恩在皇帝那边的地位明显要高很多,年龄也小了很多,怎么说呢,年龄是个宝。 难怪贾府更重视张廷恩,可以理解。 第53章 做戏做全套 前脚进了院子,抬头看见站在廊下一脸阴沉的贾赦,贾琏脸上的轻松微笑顿时消失。 “父亲大人缘何在此?”被动防守不是贾琏的习惯,主动出击吧。 “小畜生,明知故问?今日老夫的脸面无存,都是你这小畜生的罪过。”贾赦看起来很吓人,贾琏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色厉内荏”。嗯,这老东西一贯的欺软怕硬! “二房已经是外戚了,大房却偏要跟皇上对着干,那么多勋贵不出头,就荣国府大房脸大么?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开罪陛下,对荣国府有甚好处?对父亲大人有甚好处?”贾琏说话的节奏很微妙,一点一点的增加语气压力,最后带上了一点很自然的愤怒。 贾赦有点慌,他只是贪,不是脑瘫。贾琏一番话,贾赦心里顿时一阵浮想联翩,难不成是张廷恩给了这小畜生消息,陛下那边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越想心里越慌,表情上都露出来了,这就是个人能力不足,底气自然不足的表现。 “还不是你这小畜生惹的事?”贾赦找到了一个看似合适的反击点,下意识的反驳一句。语气上完全没有了作为父亲上位者的意思。 “我惹事?算了,与父亲大人说不明白,回去好好想想,以后遇见事情记得往后躲。”贾琏见他气势全无了,顺势收了攻势,免得这位恼羞成怒。 贾赦却完全领会错了,还以为是张廷恩布置的勾当,一脸惊慌的低声道:“首辅下台一事与你有关?”贾琏没想到这蠢货能想到如此遥远,却没没有解释的意思,语气淡然道:“这可是伱说的,我可没承认。我可要提醒父亲大人,有的事情放肚子里,别往外显摆。” 被儿子教训的贾赦瞬间从怒气腾腾,变成了汗毛倒立,这小畜生!罢了罢了!今非昔比了,小畜生抱上了张廷恩的大腿,张廷恩抱的是陛下的大腿,小畜生也入了陛下的法眼!真要有点啥话传陛下耳朵里,贾赦知道自己扛不住。 “哼,我还要你教?”说着贾赦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心里头的不爽在这地界还没法发作时,身后又传来贾琏的声音:“四王八公,运作一个四品知府倒也无伤大雅,非要惦记三品以上的差事,真当陛下提不动刀,还是太上皇心慈手软?记住,遇事往后躲。” 一番话说听的贾赦心惊胆颤,脚下被门槛扳了一下,幸好门口长随等着扶着才没摔个恶狗抢屎,回头对着门槛狠狠一脚,啊的一声惨叫,抱着脚在原地单腿跳。 傻b,纯的!目睹一切的贾琏内心独白。 贾琏的判断一点没错,贾赦虽然不是脑残,但一定是傻b。 离开东跨院的贾赦,直奔北静王府就来了。两家之间是所谓的通家之好,通俗的讲,就是随时可以来,不用递拜帖,进门就能咋咋呼呼,吃饭时能见到后院女眷出面伺候的关系。 北静王与贾赦年龄相当,作为勋贵集团的实际掌舵者,北静王相貌堂堂,为人低调。贾琏是没见过北静王,见了肯定会惊叹,这不是朱时茂老师么? 北静王的长相,一看就是正面人物。但历史上那些权奸,哪个又不是生的好皮囊?在古代,长的丑的人想做大官是很难的。 贾赦的来到,北静王有点吃惊,因为这一次来访并不在预料之中。 这一路上贾赦的内心戏份已经拉满并过了好几遍,他的逻辑是这样的,郭衍携子登门道歉,看似贾赦颇有面子,实际上得了好处的是北静王。想要运作郭衍再进一步,只有北静王有这个能力。那么,自己就是被顶在前面吸引文官集团火力的盾牌。 贾赦的智商水平在线,以前看不到,无非是信息茧房+思维定式的产物。现在贾琏一番提醒,贾赦就算不能看懂全部,也能看到一些端倪。看懂了,自然也就心怀愤怒。 然则,贾赦的愤怒在见到北静王的瞬间变如同被一盆开水浇下的积雪,消失的很快。 贾赦已经习惯了见到北静王就心生敬畏,这辈子大概都改不掉了。 “王爷,贾赦惭愧,有辱使命。只因犬子无状,明知郭侍郎来道歉,刻意躲了出去。某一时不察,未能竞全功。”贾赦甚至毫无撒谎念头,如实说了。 “恩侯不必自惭!郭侍郎能亲自登门,事成也,此恩侯之首功。琏哥儿年幼叛逆,等几年就好了。”北静王给贾赦一种春风拂面之感,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特质,明明什么实际好处都没有,就是能几句话让你心里很舒服,愿意为他(她)做事。 如果是贾琏当面,一定会在心里暗暗惊呼:pua大师!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一个照面贾赦就跪了,屁都没放一个,难怪贾家败了。 贾琏这边自然是不知情的,他有他的麻烦,躲了一天,看看时候不早了,打道回府,在门口叫人给堵上了。 “如果你不是皇子,老子一jio踹死你!眼看就要过年了,到处乱跑也不怕被撞死。”贾琏在李亨面前是真横,不是假的。主要是这厮不好乱沾,粘上没准就是天塌地陷的麻烦。 这不,这厮居然堵路拦车,也就是快到地方,车减速了,车夫能及时停下。 真给这王八蛋撞了,贾琏上哪说理去?、 在贾琏这里碰壁多了,李亨已经领悟了“只要脸皮厚,谁也不能让我认输”的社交真谛,对于贾琏的无礼,身后太监气的怒目圆睁,李亨却依旧笑嘻嘻的抱手赔礼:“今日被母后勒令闭门思过,读书自省,年关将至才得空。亨略备薄礼,为前事道歉。” 这厮如此能忍,贾琏寒毛都立起来了,这太吓人了。 法理上李亨是有优先继承权的皇子,跟他走近了必定麻烦缠身,贾琏没啥远大理想,不打算救过救民,就是想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在这个时代顺利的过完锦衣玉食的一生。 “让你的人滚远点。”贾琏说完,冲车夫长随挥挥手,自己的人也撵走了,就剩下两人在车前站着时,贾琏才压低了声音:“李亨,你怎么想的我不关心,我只是提醒你一些话,且不说陛下春秋鼎盛,还有太上皇老当益壮,你现在做什么都是错。懂?” 面对癞皮狗似的李亨,只能用别的方法让他保持距离,吓唬一下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李亨果然眼睛圆了,这是真的听进去了,四下看看之后,李亨也压低了声音:“年后我就开府了,以后想见父皇和母后要先递牌子等通报,即便是亲父子,总见不到人听不到消息也疏远了。我的意思,懂?” 这王八蛋学的还真快,贾琏很是无语的审视他几眼后,淡淡道:“办法不是没有,年后再说了,今天带来的礼物带回去,至少别让人看出来,咱俩走的很近。年后我进国子监读书,你可以让亲信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来。今后再有下一次你主动过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有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贾琏还不能总跟这孙子凑一块,既然他死皮赖脸的主动靠近不能阻挡,那就想法子给他控制一下病情。 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李亨知道贾琏说到做到,令人信服。 当即李亨郑重点头:“我信你,那就等年后我搬出皇宫,开府之后再联系。” 贾琏一看这孙子要赖上自己,立刻给他打预防针:“只此一回,没有下次。” 李亨心里暗暗的不爽,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么?眼神闪烁时,贾琏看的仔细,冷笑道;“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大不了我不考科举,我躲金陵老家去。” 李亨顿时语塞,这家伙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他真的能坐的出来。不然也不会不给方少白和郭松面子,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一点不怂。 想到此处,李亨冲贾琏微微一笑,突然大声喝道:“贾琏,给脸不要脸,你给我等着。” 说完,李亨怒气冲冲的走了,拦着身后要来找茬的下属,一群人离开了。 贾琏站在原地,一脸倨傲,冷笑一声:“嗤!” 双手背后,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嘴里哼着小曲,身形微微摇摆。 做戏做全套,主打一个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猖狂! 猖狂!太猖狂的!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本来一向谦虚低调做人,都是这个社会逼的! 自打在青云书院对了方少白,揍了郭松,被书院退学之后,贾琏的人设基本就固定下来了。就这点破事还牵扯到一个首辅,导致整个朝廷格局变动,说出来你敢信? 承辉帝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北静王推波助澜趁机壮大勋贵集团声势。 真相说出去没人信,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这跟认知有关。 想让一个人接受认知之外的事实,太难了!你跟他解释不清楚。如同让一个学渣数学考高分一样,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贾琏觉得新人设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是没人敢轻易惹自己了。 我,贾琏,荣国府的继承人,师从当今陛下宠臣张廷恩,怼过首辅的孙子,揍过侍郎的儿子,就这一串事实,那都是不好惹的标签。 回家的路上,贾府的下人们都不敢正式琏二爷了,威风,太威风了。 拉着一张我很不开心,生人勿近的脸,管家很识趣的上前通报,贾赦大老爷去拜见北静王。贾琏听了消息,情绪越发的糟糕,眼珠子都红了,吓了管家赶紧找借口跑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噗通一个自由落体砸床上,贾琏瞬间进入一种全身乏力的状态。 被迫作为棋子的人生,太难了!就不能让我躺平做条咸鱼么? 现实情况就是不能,贾琏要不扑腾几下,将来贾府被抄家之日,就是人见人欺落魄之时。 想想北静王,贾琏心里很是不屑,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配掀翻内阁首辅?没有镜子撒泡尿照一照啊。贾琏心里其实很清楚,北静王为首的权贵集团,肯定不会明着抢罢黜首辅的名声,有人猜测这是权贵集团的手笔,简单的不表态,让人去猜好了。 脑补能形成完整的猜疑链,也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要不怎么说,人类一思考,上帝便发笑呢?人类,是最善于高估自身智商的种群! 从贾赦去拜见北静王的举动,贾琏得出一个结论,放弃治疗吧! 佳节渐近,祭祖这个事情,贾琏不得不去,排序时一干族老都得后退,站前排的时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爵位在身-爵位继承人-族老-嫡出-庶出-旁支,贾政能站在前排,那是因为他有官在身,族内的女子没资格祭祖。 祭祖之后,族长贾珍自然是大宴族人,贾琏借口身体不适提前跑路,贾珍委托贾蓉相送,彰显其族长的主导地位。这是做给族人看的,私下里贾珍非常的客气。 贾蓉让一干随从落后五步之外,落后贾琏半步,低声说话:“前些日子,东西二府的下人们,还有族人们可都在传琏二哥的笑话。” 贾琏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心里默默的记下一笔,口中云淡风轻:“珍大哥也不管管?” 贾蓉究竟还小,没能体会到贾琏的阴险用心,实诚的表示:“父亲之意,此西府之事,东府不好说话。” 默默的在心里表达了希望能和尤氏深入交流的意愿后,贾琏依旧一脸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端倪,只是对贾蓉低声表达了关切:“珍大哥最近经常打你么?” 现阶段的贾蓉,还是有点反抗斗志的,不像以后怕贾珍如同老鼠怕猫,听了贾琏的挑拨,脸上闪过不忿:“怎么不打?老子打儿子,也只能忍着。” 贾琏可不是啥好东西,继续种草:“是啊,还没长大呢,也只能忍着。你看我爹,现在就不敢对我动手,顶多是骂几句。要我说啊,人还是得靠自己,你这样整日无所事事的,被打了骂了乖乖的忍着,将来你娶了媳妇,你爹要是看上你媳妇,你也能忍么?” 贾蓉突然站住,身形微微一颤,眼神惊悚的看着贾琏。 第54章 恶心人的高手 有用的话,一两句就能说到人心里去,废话长篇累牍,却未必能让人动心。 贾蓉心里很清楚贾珍的德行,宁国府里的女人,但凡有几分姿色都难逃贾珍魔爪。贾琏的话现在看似胡扯,将来真很可能兑现。 “琏二哥何以教我?”贾蓉很正式的抱手,微微鞠躬询问。 贾琏却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淡淡道:“你我年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你要记住了,千万保全自身,该躲的时候躲一躲不丢人,心里有数即可。” 被“关心”的贾蓉很感动,哽咽道:“东西二府,唯有琏二哥呆我真心,始终如一。” 贾蓉还真是个可怜孩子,看见他就想起了秦可卿,自然联想到秦可卿的葬礼规格僭越。 贾珍、贾赦是贾府衰败的根苗,这俩必须早点死。贾琏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来贾蓉就是贾琏控制宁国府的抓手。 “客气啥?你我差不了几岁,都是没娘的孩子,父亲只会打骂,以后互相帮衬着照应。” 此话激起了贾蓉心里的共情,是啊,贾赦贾珍对待孩子都差不多,有点不高兴就拿孩子出气,骂都是轻的,狠起来拿门栓打孩子都是常事。 以前的贾蓉没人鼓励,时间长了见贾珍如同耗子见猫,稍微骂两句便瑟瑟发抖。 如今又了贾琏的帮扶,相互依靠,抱团取暖。而且贾琏已经走出了一条光明大道,今后有点啥难处,也有个求援的所在。贾琏就是在灌输这种观念给贾蓉,让他有难处就来找自己。以前的贾珍不给面子可能性很大,现在则不一样了,贾琏出面说几句,贾珍肯定认账。 “年后我与人有个买卖要做,回到带伱一个。”贾琏又给了个定心丸,毫无防备之心的贾蓉开心的不行,拉着贾琏的袖子连连称谢:“今后全仰仗琏二哥了。” 搞定贾蓉,回家睡觉不提。 时间飞快,年三十到了。为了体现贾府的富贵,贾母坐镇,王夫人、邢夫人等妇人盯着,荣国府装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贾母在,年夜饭自然是在荣禧堂摆宴席,贾母为首的妇人一边,贾赦、贾政、贾珍为首的男丁一边,不是东西二府所出都没资格在一起吃饭。 贾母在首座,一干人等依次上前给贾母磕头,按照规矩,孙子辈是贾琏为首,其次是贾蓉,然后才到贾珠、贾宝玉、最后才是迎春、探春,其他人连给贾母磕头的资格都没有。 三纲五常,等级森严。 在这么一个时代,即便出身富贵之家,无法完全自己做主的贾琏,没觉得幸福。也理解不了女频小说里那些穿越到一个女性为男性附属品的时代谈恋爱的作者是怎么想的。 饭做上为彰显老太太的地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这种正室,都得乖乖的分列而坐,李纨敬陪末座,赵姨娘这种要挺着肚子布菜不说,还没资格上桌,只等着老太太贾母尝了三五道菜之后,余者才敢动筷子。 同样的景象,在千家万户上演。 贾琏不觉得自己能推翻这个时代的秩序,所以很平静接受,只是则看似平静的下面,是一根根随时准备开炸的刺。 端着酒杯,贾琏先敬贾母,后给同席的几位长辈敬酒一圈,贾琏便安静且快速的完成了这顿年夜饭,不打算跟这里的热闹同乐,借口很多了上头,贾琏告罪一圈先走一步。走到连同东跨院的门口处,发现这里多了一道门,并且从里面上了门栓和锁。 “怎么回事?”贾琏回头问了一句,长随小安摇头表示:“不知道啊!” 努力的回忆了一番小说的内容,贾琏依稀记得,贾赦在东南角圈地自萌,营造一个荣国府两个正门的景象,却没有相关与想到东跨院要从正门出去,绕道至东跨院正门。 “看书不仔细啊!”贾琏嘀咕着,抬手一直门前的门对长随小安:“翻墙,开门。” 苦逼的小安看看一身的新衣裳,咬咬牙掉头就走:“小的去搬梯子,二爷还是耐心点等着吧。”一溜小跑,小安很快不见了人,十分钟左右小安扛着梯子回来,麻溜的翻墙过去,又给梯子抽过去,消失在墙后,留下酒后的贾琏一个人在寒风中无限的惆怅。 内心无限怅然的贾琏看着远处的灯火,不禁幽幽叹息:“还是低估了做人底线!” 远处来了一盏灯笼,走近了才看清楚是迎春和司琪,见贾琏一个人在此,迎春惊讶的上前道:“二哥何故一人在此?” 东跨院里头就迎春和贾琏最亲了,心情凌乱的贾琏顿时收拾好心情,上前两步面带笑容,如同他上辈子对待贴身小袄一般的表情:“门从那头锁上了,我让小安翻墙去开门了。” 迎春扭头看看司琪,那意思你这情报官可不咋地! 对上贾琏询问的眼神,司琪有点慌乱,结结巴巴的表示:“奴也不知究竟,许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宫里来人赏了一干物件,大老爷不在家,邢夫人私下抱怨了几句,说甚么‘好东西都落在二房手里’的话。早间大爷去了荣禧堂,回来时脸上不好看哩。奴也是听说!” 这一下贾琏明白了,贾赦这鸟人正经本事没有,恶心人的本事确实不小的。关键你这么搞,首先受罪的就是贾琏和迎春,好好的回家还得从荣国府的正门出去绕道。 由此可见,在分家这个问题上,贾赦是认真的。但架不住贾母还在,作为长子的贾赦非要强行分家,那就是不孝。这罪名传出去,今后贾赦没法做人了。偏偏还不甘心,自己也没本事外放做官,只好搞出这么一个“分又未分”的怪现象。 “回头司琪去打问清楚,再来与我细细分说。”贾琏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蹲下身子检查一番迎春的穿戴,见她一身新意,满脸喜色,脸上多了些许活泼,不再是从前那个木头,心头很有点成就感。 “回头一起守岁。” 迎春听了开心的点点头,两人拉着手站了一会,门后传来小安的声音:“二爷,管家不给钥匙。”贾琏听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纲五常,君臣父子,我惹不起贾赦,我还收拾不得区区一个管家? “砸锁!”贾琏果断的决定,别管小安在管家跟前怎么说的,小安代表的就是自己。不给小安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咣当咣当的一阵响动后,门打开了,贾琏牵着迎春的手进门后,看看地上的锁,笑着对迎春道:“妹子且去我屋里,哥哥有事去去就来。” 说着回头对小安道:“带路!” 机灵的小安立刻明白贾琏的意思,在前头打着灯笼,微微弯腰,脚下一点不慢。 东跨院管家住的一个三进院子,平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今日气头上的贾琏一看,住的跟我一个标准。联系到之前兄妹二人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可谓罪加一等。 院子门虚掩,贾琏一脚过去,咣当一声踹开。惊的里头管家一身居家服出来了,看见站在院子里一脸寒霜的贾琏,管家心道:坏了! 赶紧上前作揖赔罪,解释了一番:“二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大老爷那边没法交差啊。” 一句话看似等于没说明白,实际上什么都说明白了。 贾琏很自然界的脑补一句,贾赦命令上门栓加锁的时候,管家肯定问过一句:琏二爷来了如何?贾赦的回答也肯定是这么一句:便是那小畜生来叫门,也不能开。 这事情一准是手郭衍郭侍郎登门事件的影响,贾赦不单单是要恶心一下贾母和贾政那边,顺带整治一下贾琏这个“不听管教的小畜生”。 由此可见贾赦道貌岸然下面的色厉内荏,以前贾琏弱势,动不动就打骂,现在贾琏地位上来了,贾赦就不干刚正面了,搞这种小把戏来恶心人。 就这么一个东西,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几十岁的人了,就这? 碍于所谓的变态的“孝道”,贾琏也没法去跟贾赦正面闹腾,但收拾狗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便冷笑道:“你去后门外站在,就这身过去,我站了两刻钟,你也站两刻钟。” 倒霉的管家看似挺冤枉的,算算旧账则未必。以前这孙子没少在贾赦面前打小报告,贾琏等到现在才借题发挥收拾他,算是比较心慈手软的。 这会怎么也有个零下七八度,一身居家服的管家不敢反抗,也不敢求饶。因为求饶可能会遭到更严重的打击报复。既然选择了贾赦,事到临头又不知道变通,就必须接受后果。 管家果断的变态:“小的这就去站着。”说完出门去,头也不回。 贾琏在身后淡淡道:“小安,跟着去看好他,两刻钟只许多不许少,否则你站一夜。” 小安屁股着火似的追上去,贾琏这才有闲心看看屋里头,管家婆娘赶紧低头,身后两孩子在探头打望。贾琏冲两孩子微微一笑,也没多话便转身回去。 株连妇孺的事情太没品了,贾琏不屑为之。 荣禧堂的方向灯光冲天,今夜自然是热闹的紧,背着手的贾琏看一眼便没兴趣,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桂香和司琪等着,见他进门便迎上前去接大氅。 “都说东府那边今夜要闹通宵,还当二爷今夜不回了。” “东府那边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半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回来陪迎春妹子下棋。” 迎春也迎了出来,脸带笑意,眼神活泼,声音清脆:“哥!” 贾琏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很享受的眯着眼,像只小猫。 桂香在后面道:“不去东府玩耍也好,也能早点歇了,明日一早,大老爷要带二爷出门拜年的。”贾琏眉头皱起:“东府那边热闹至少是一夜,他能起的来?” “便是一夜不睡,大年初一总是要走几家的。哪年不是这般过的?” 贾赦熬通宵么?好,非常好,这老东西早死早好。 问题是这厮从小说的时间线看,还有的活呢。贾琏却恨不得贾赦明天就去死。 明明是阖家团圆喜庆的除夕夜,有人却在咒别人赶紧去死。 迎春无疑智商不低,否则也下不好围棋这种对计算要求很高的游戏。 迎春的木,在贾琏看来是对外界环境的厌恶,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是一种自我保护。 打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迎春,即便是贾赦的女儿,那又如何呢?下人都敢瞧不起她。 如今的迎春则要活泼了很多,守夜要好几个小时呢,迎春拿出围棋来,冲贾琏撒娇道:“二哥,陪我下棋吧。” 围棋贾琏是会下的,水平最高的时候,还拿过业余四段证书呢。 因为不了解迎春现在的水平,贾琏没提让子,而是正常的分先下。 当代围棋规则与中古座子围棋之间的优劣存在过一段争议,阿法狗出现之前,围棋是天才引领的游戏,天才决定了围棋水平的天板,与规则的关系不大。 近代中国围棋水平的衰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力的衰落造成的。一旦国力强盛,各行各业都会大面积涌现出一代英杰。 座子围棋白先行,迎春显得很认真,频频长考,一个小时后,两人也才下了三十几手。 贾琏倒是很悠闲,一边下棋,一边与身边的桂香低声闲聊,三不知手上揩油,桂香也只是轻声浅笑,非但没有躲闪的意思,反倒越发的贴近了。 边上伺候的司琪等丫鬟,看着桂香的时候,眼神里自然是羡慕不已。 东府、西府里有类似琏二爷不喜女色,至今屋里无人能成功爬床的流言,贾琏也没去找消息的源头,这种谣言对他没啥杀伤力。毕竟是大周朝,女人不单单要与女人争夺宠爱,还有不少女人与男人争夺另一个男人宠爱的案例,而且案例面积还不小。 不知何时鞭炮响起,烟照亮了京城的夜空。 棋盘上胜负未分,迎春站在院子里拍手跳着,看满天烟火。 贾琏站在门口,背着手仰望天空,又一年过去了。 看着冻的哆哆嗦嗦脸色发白的管家来问候,贾琏却没有就此作罢的心思。 被人恶心之后,必须恶心回去。 第55章 来自孝道的压制 尽管很想弄死贾赦,却必须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理由很简单,一个“孝”字。 东西方的君王之间差了一个神权,神权和世俗权利合一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传国玉玺上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农耕社会结构以家庭为最小单位,古代不统计人口,而是统计“户”,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户”最为最基础的底层单位,“孝”很自然的成为了简单好用的最大公约数。 “以孝治天下”这面大旗,是个皇帝都得乖乖的擎着。 做为一种全社会公认的美德,皇帝毫不客气作为一种维持社会稳定的统治工具。 一直到理学隆重的推出了“三纲五常”的加强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非常的变态! 那么,儒家的二圣是怎么说的呢? 孔子说:小杖受大杖走。 孟子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这么说吧,眼下这个“孝”,是贾琏想要一辈子躺平做一个富家翁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个人在这种社会共识面前,明面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私下里做手脚了。 天没亮贾琏就被叫起了,鼻尖荡漾的是桂香身上的桂香,起床气没聚就散了。 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让桂香和丫鬟伺候穿戴,手上还不干净,这是贾琏最后的倔强。 被揩油的桂香身子发软,脸颊发烫,努力保持严肃给小丫鬟做榜样,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好二爷,今儿要忙一天的,家里长辈拜年后,还要跟大老爷出门……。” 桂香的絮叨进了耳朵,意外的温馨,男人永远专一于少女,年龄限制看刑法规定。 贾琏还是有节操的,只是不多! 一夜没睡的贾赦精神抖擞,今年与往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多了个有功名的贾琏,这让贾赦不用再每年都被二房拿贾珠的功名压一头。 说起贾赦在荣国府里的岁月,那真是一笔烂仗。身体一直很健康的贾母与叛逆中年贾赦之间的爱恨情仇,没有一百集电视剧都压不住。 核心矛盾就是对二房的偏心导致大房的心态彻底失衡。 荣国府实在太大了,不年不节的,没有点要紧事,贾母都看不到贾赦的人影。说起来贾琏这孙子倒是很特别,居然能一直简直每日请安。人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珠,放假的时候都做不到日日来请安。 “今儿是大年初一,回头与老太太那磕头拜年,别忘了走一趟东府。” 贾赦摆着家长的架子,贾琏则做足了“孝子”的姿态,心里则是默默的诅咒“你怎么不早点死”,嘴上不咸不淡的回应:“知道了!” 即便是穿越者,贾琏也不打算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改变一个人很难,改变一个世界则是不可能完成任务。更何况贾琏是个很懒惰的人! 贾琏努力的原因很简单,身边的人太能作死。 以前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贾琏只能忍着,现在不一样了,该付诸实施了。 贾赦对贾琏的态度很不爽,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贾琏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贾赦对待儿子的手段简单粗暴,一顿打骂出了气就行,完全没有教育意义。 现在这种手段就不合适了,尤其是今天,更不能随意打骂,回头老太太那边告状,倒霉的还是自己的耳朵。 “走吧!”贾赦在前,想到等下看见贾政夫妇时,自己能够扬眉吐气,也不生气了。 荣禧堂这边,贾母早早起来,一身正装。儿子孙子侄孙子……,轮流上前磕头拜年。 作为东西二府里头身份最高的贾母,喜欢热闹的同时,更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轮到贾琏的时候,贾母满脸笑容,听了一耳朵吉祥话,封了十两压岁钱。 东府那边贾琏是不想去的,主要是不想面对贾珍那张臭脸。怎么说呢,不去还不行,因为贾赦是长辈,没有贾赦去给贾珍拜年的道理。但架不住贾赦这人犯贱,因为贾珍族长的身份,为了一些族里蝇头小利,差使贾琏主动登门。 贾琏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便在寻思,走动走动虚以为蛇不是坏事,东府的尤氏今后串联着二姐三姐,还有没过门的秦可卿。嗯,总归是要让贾珍死在怦然心动且没得手之际。嗯,没事多给贾蓉洗脑,将来把东府变成后园。 贾琏来拜年,贾珍自然是热情接待,站在正堂的台阶下迎接。以前贾珍自然不会如此,这不是贾琏有功名在身么? “闹腾了一夜,正准备收拾收拾,过去给老太太拜年呢,琏哥儿倒是先来一步。” 贾珍热情的相让往里走,贾琏微微侧身还礼道:“天没亮就被叫起来了,这不才给老太太磕头过来的,回去还要跟着父亲出去拜年。” “年年如此,都是自己人,做哥哥的也一样,大年初一最是忙碌的时候。” 一番客气寒暄,入内奉茶,尤氏亲自操持。贾珍是真的想拉近与贾琏的关系,贾琏却是始终隔着一层,保持一定距离。对此贾珍心存疑虑,待送走贾琏后,笑着对尤氏来一句:“贾琏那厮看你的时候比看我的时候多,双手始终藏袖子里,生怕我拉他的手。” 尤氏心道:“那贾琏喜欢盯着人背后看,看的人后背发凉。”嘴上却是对丈夫笑道:“老爷,许是那琏哥儿不习惯与人拉手?”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尤氏道:“是么?回头你寻个机会,拉他的手?” “老爷说笑了!大清早的没喝酒,怎么说醉话?”尤氏心里不悦,脸上却依旧平淡。只是在暗想,老爷好没道理,嫂子与小叔子拉手,算什么事情? 尤氏回到卧房,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发了一阵的呆,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贾珍一番话未必是笑话,想着尤氏不禁一阵心寒。 贾琏回到东跨院,这边车马已经备好,贾赦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出发前想训斥几句,不料贾琏却先开口道:“父亲,外间故旧,您一个人去就行了,何必带上我呢?” 贾赦勃然大怒,抬手指着贾琏的鼻子就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我等勋贵同气连枝,才有陛下罢了清欠一事。今后伱要在外为官,少不得这些故旧帮衬,如何敢怠慢?” 贾琏却丝毫不惧,就算被打一顿,贾琏也要把话说出来,于是后退,躲开这老东西快点到鼻尖的手,淡淡道:“是您要我去的,回头别怪我不懂人情世故。” 贾赦听了顿时大怒,抬手抓起面前的茶盏,平时的话这茶盏一定砸过去,今日贾赦却多了一分犹豫,心道:这小畜生如今走的事文官的路数,有个简在帝心的老师,今日打了他,来年他外放做官,有了进项不肯分润于我,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未来的银子,贾赦变放下茶盏,嘴上依旧不饶道:“哼,再有不从,我去顺天府告你忤逆,看谁能救你。” 一定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扣过来,即便是穿越者也扛不住。 这个老东西得赶紧想法子给他弄死! 这是贾琏最迫切的想法! 上一代北静王为宗室之首,曾率部横扫漠北,立下赫赫战功。 这一代北静王也曾随太上皇出征西域,立下一些战功,与上一代北静王不可同日而语。 太上皇三十年后,现任北静王渐渐的脱离军队,再没有带兵打仗的机会。 所谓四王八公也是分团伙的,北静王就是其中一个团伙的首领。 团伙是通俗的说法,雅一点的话叫派系。 贾赦拜年的 通俗一点说,爵位换代的时候,会不会降级,完全看皇帝的心情。 充分了证明了大周朝皇权的高度集权,文官也好,勋贵武将也罢,都只能跟着皇帝的指挥棒走。所以贾琏才判断,大周朝的朝廷结构,有点大清的意思。 北静王作为世袭罔替的王爷,完全有资格在正堂安坐等待访客。 贾琏跟着贾赦来北静王府,距离大门有个一百多米的时候,马车停下了。从车里探头看,道路堵上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给北静王拜年的勋贵在排队。 贾赦让长随下车去递拜帖,满心不情愿的贾琏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番手脚。电视剧里贾珍贾琏都是会骑马的,作为穿越者的贾琏却不骑马,至少不在建筑多的城内骑马。 原因很简单,骑马看着方便,马背上目标却太明显,很容易被人偷袭。 这么说吧,道路两旁的建筑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弓箭、弩箭、火枪伏击骑马目标不难。 贾琏是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猜度这些权贵们,尤其是要抱皇帝大腿,肯定要得罪人。 坐马车出门的话,不能看见目标,偷袭的难度大幅度增加。 长随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北静王府的管家,非常客气的表示,荣国府与北静王府乃是通家之好,不用排队等候,管家直接领着父子二人往前走。 这份待遇让贾赦走路的姿势都是飘着的,跟在后面的贾琏面无表情,心里则是高度警惕。待到自侧门入内,绕过屏风看见前堂台阶上站着等候的北静王,贾琏的警惕直接拉满了,如果脑门上有个警笛,一定在乌拉乌拉的响。 北静王的危险性在贾琏这里是最高级别。 理由很简单,上位者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能够最大显得的表达尊重,那么未来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就一定是高风险低回报,甚至没有回报的当炮灰。 以贾赦的智商,躲过风险的能力完全为零,稍稍有那么一点利益,为了一把扇子,贾赦就敢大胆妄为,肆意为恶。 北静王如此给面子的行为,贾赦成为他手里的棋子,没有任何疑问。 权贵之中有人蠢,有人坏,巧的是贾赦又蠢又坏,极度贪婪。 “恩侯贤弟生的好麒麟儿,相貌风度俱佳,学问也是极好的。琏哥儿在科场上牛刀小试,给勋贵子弟做了好榜样,令文臣不敢小觑。青云书院一战扬名,文臣中折节下交者不在少数,为我等勋贵大大扬名,真不愧荣国公的好子孙。” 北静王夸人的时候,真是能把人捧上天。即便是警惕性极高的贾琏,毫无准备之下,那也是心里舒服的很,更别提边上的贾赦,笑的嘴都歪了。 有心保持距离的贾琏,脸上保持平静,只是抱手致意:“王爷过誉!琏愧不敢当!” 这反应落在北静王的眼里,心里则是暗暗吃惊,这小子才多大一点,竟能如此淡定? 想到这里,北静王又多看一眼贾琏,再看看笑的跟傻子似的贾赦,心道:这蠢货倒是好命,竟生了如此佳儿。好在贾琏不过是个少年,如今贾府的话事人还是贾赦。 “恩侯贤弟,请入内奉茶。”北静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贾赦赶紧侧身让开,抬手让了让:“王爷请,王爷请。” 看着贾赦落后半步不敢丝毫僭越,陪着北静王入内的背影,贾琏心里暗暗吐槽:这老狗,心思全在这等虚应事上。殊不知,北静王给的高待遇和面子,从来都不是白给的。 前堂内已经有多位客人先到一步,此刻也都站起来,整齐的拱手招呼北静王和贾赦,一时间贾赦的虚荣心满足度拉满了。在场都是熟人,贾赦在前一一招呼,贾琏在后问候。 落座的时候,贾赦的位置在北静王的右边下手,贾琏则是默默的站在身后。 从出门到现在,贾琏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贾琏深知,一定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演。 北静王没在贾琏身上太多的心思,毕竟是一个冲动起来能给首辅孙子爆锤一顿的少年。方白衣的罢相,跟贾琏没有实际关系,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方白衣不配合承辉帝的政策执行,导致了皇帝看着他心烦,下决心要换掉首辅。 说到贾赦,别的不敢说,在这种虚应事故上头,真是滴水不漏,就是蠢了点。 第56章 年难过 眼前这群勋贵,个个顶着一个将军肚,却又细皮嫩肉。 不是这些勋贵不注意身材管理,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有肚子才是好身材。 这就跟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们以得痛风这种富贵病为荣一个鸟样。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在君权时代的权贵们,脸面比天大。 你不能说这些权贵死要面子,而是一旦权贵们有所露怯,一群饿狼便开始试探,确定目标虚弱后,这群饿狼便会扑上来,凶残的撕咬。 这就是时代的生存法则,表面的平静下面暗流涌动,不存在什么以和为贵。 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一些勋贵,北静王却再无起身相迎的意思,一直安坐等候宾客陆续进来拜见,北静王最多是站起拱手,更多的时候则是微微欠身,拱手应对。 辰时过半(八点),北静王掏出一块怀表看一眼道:“人来的差不多了!” 众人纷纷站起,北静王却笑着对贾琏道:“琏哥儿,可愿意与我同乘。” 贾琏是真不知道他的意思,明显一愣,下意识回绝:“多谢王爷,我要去给老师拜年。” 眼前这位北静王如何,贾琏是不知道的,原着里的北静王没到二十岁,可见现在还是小王爷。不过怎么说呢,原着里的北静王对贾宝玉格外看重,担心有遗传的因素,再想到贾宝玉与秦钟之间的勾搭,贾琏本能的对同性的亲近表现出抵触。 贾赦当即怒道:“小畜生,不识抬举,你可知王爷领我等去哪?” 贾琏低头不语,用沉默来表达反抗。北静王见状赶紧拦着暴怒的贾赦道:“恩侯不必如此,琏哥儿看重师道,并无不妥。”接着笑问:“琏哥儿,可用孤安排车马?” 贾琏果断的拒绝:“多谢王爷,路不远,年轻人走几步累不着。” 这一下北静王有点皱眉了,再怎么粗心也能感受到贾琏的心思,更别说北静王心思缜密。 “如此,也好,来人,送小公爷。” 众人表情惊讶,贾赦却发作不得,只是低声骂:“不知轻重好歹的小畜生。” 贾琏跟着下人一路往外走,出了王府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之所以拒绝北静王,无非就是接下来的行程肯定是去给太上皇拜年。年初一没有朝会不假,三品以上的文武肯定是要去给皇帝拜年的。这帮人却先到北静王这里集合,联想到这帮人纠集起来,逼迫皇帝停了清欠。 权贵们的依仗是谁呢?结论很明显。 等贾琏消失了,北静王没生气,反而笑着对贾赦道:“恩侯莫恼,琏哥儿是聪明人。” 此言另有所指,然而贾赦却听不懂,北静王算是白说了。 太上皇身体养好之后,很明显不甘寂寞。六十多岁算什么?在位六十年的皇帝都有。只要身体好活的长,皇帝能让太子绝望。历史上不缺太子等不及的案例。 北静王领着一群勋贵去给太上皇拜年,谁也说不出毛病了,但这是一个态度。 说贾琏聪明是在暗示贾家两面下注,贾赦没听明白就是了。反而认为贾琏不懂事,不给北静王面子,所谓的聪明是反话。 “回头赦一定好好管教孽子!”贾赦赶紧以自己的理解来保证,这个场合刚才实在不好发作。北静王见贾赦如此,也没说什么,这话都说明白了,听不懂就没法子了。 贾琏还真的没想这么多,从原着的进程看,承辉帝是最终的胜利者。贾府则败落了,下一代北静王水溶明面上还替荣国府说了话,真心还是假意,不得而知。反正北静王不是被抄家的一方,至少小说结束前顶多是被皇帝剪出羽翼。 知道答案还踩坑,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所以别管哪一代的北静王,躲着点就是了,躲开了就不会被利用。 至于贾赦和贾珍,那是一定要弄死的。尤其是贾珍,必须搞死。 太阳已经出来了,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胡思乱想,心情无法平静。 很多东西从小说里看不到,比如说北静王姓水,大周朝皇帝姓李。 刘邦定下的异姓不封王的规矩,在大周朝没有体现出来。 这是因为太祖心胸宽广么?这种把王爷们圈在京城里,临时派任务的做法,倒是跟满清比较接近。大周朝太祖肯定是懂清朝那一套做法的。这样做的好处,有斗争都在京城里,不会波及全国。 然而却依旧没有改变这个国家的性质,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不给底层百姓活路的朝代,皇帝再怎么英明神武,都无法改变朝代更迭的命运。 想到这里的贾琏笑了笑,这跟我有啥关系呢? 我也没打算向着权利高峰攀登,做好自己的事情,抱紧自己的大腿,有生之年安稳即可。 张廷恩一大早出门了,到了宫门口递牌子,等候皇帝的召唤。 承辉帝召见了这些来拜年的臣子,有没有都记住不知道, 承辉帝在皇宫里设宴款待了这些臣子,午后才散的席,喝了点酒的承辉帝步履不是很稳,到了坤宁宫,周皇后出门相迎入内,笑问:“陛下脸色不是很好看,御医说了少喝点酒。” “忠顺王和张廷恩等臣子来拜年,小一百号人呢。”承辉帝接过醒酒汤喝了,退散众人,只剩下夫妻二人时才开口解释。周皇后听了陡然皱眉道:“一干命妇来过,臣妾听说了,北静王等勋贵,一大早去了太上皇处。”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看似在说点闲话,实则什么都说明白了。没即位前的承辉帝是齐王,太上皇时期属于没有个人势力,夹着尾巴做人的皇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一挂的。 当年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最后一块大饼从天而降,还是龙肉馅的。 太上皇为何选自己,承辉帝心里很清楚,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自然不肯做傀儡。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没有明着干预朝政,却也没闲着完全进入养老状态。 比如说清欠一事就出手了,为啥啊?当年太上皇的位子怎么来的,怎么坐稳的?尽管后续施展手段,与一干勋贵达成交易,比如贾府弃武从文。权贵们为了维持奢靡生活,有一个扛不住了,开口向国库借钱,太上皇默认的那一刻起,一个“贪”字头的幽灵放出来了。 勋贵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太上皇以前依靠勋贵坐稳江山,如今又依靠勋贵拿捏当今。 要不怎么承辉帝整顿内阁的时候,太上皇一言不发,加紧清欠,太上皇却发了话:暂缓! 只能说太上皇的手段足够老辣,抓住了承辉帝操之过急的心态,拿捏了一把。 现场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承辉帝才不掩饰疲态,接过皇后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悠悠的吐气后,在床上靠着软墩子低声道:“大过年的,你辛苦了。” 一同在苦难之中度过无数岁月的夫妻二人,相互之间足够了解,周皇后看似随意的提一句:“年后老三出宫开府,他在臣妾跟前提了一嘴,想要荣国府的贾琏为主簿。” 承辉帝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听到这话陡然睁眼,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又是一副浑身松弛的状态,有气无力的淡淡道:“他拿不住人家,贾琏也不稀罕从龙之功。” 周皇后浑身一震,脸色剧变,身体摇晃,扶了一下床才坐稳。 “臣妾会管好老三的。”周皇后的声音在颤抖,骨子里周皇后非常怕承辉帝。 “嗯!”承辉帝应了一声,转身被对着皇后,表示要睡一会。 天家无情从来不是一句夸大的话,在至高权利面前,父子兄弟之间算的什么? 清欠一事看似是一次试探,如果顺利的话,承辉帝必然大力推进。奈何放了个哑炮。 说起来要感谢贾琏在青云书院闹腾了一下,给了承辉帝推波助澜的机会,顺势拿下了调整了内阁,也算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打开了局面。然而,按下葫芦浮起瓢,勋贵的问题却不是可以急切的,只能徐徐图之了。 老三的做法在承辉帝看来还是太嫩了,根据贾府内线的消息,贾琏那小子非常不简单。以前在贾府内装纨绔,不爱读书就爱斗鸡走狗,受人暗算之后,借着这么一个敏感的事迹,一个急转弯,给贾府上下闪了腰。 现如今的贾府上下,那些真看贾琏不顺眼的人,才是最担心贾琏出事的人。 中了秀才之后的贾琏,在贾府里的关注度拉满,只要保持关注度,谁敢轻易使坏? 张廷恩回到府里,看见贾琏一个人在吃饭,连个陪坐的人都没有。 偏偏这厮显得非常的自在,一点不适应的状态都没有。 很神奇! “小公爷这是来多久了?大过年的在我这一个人吃饭?”张廷恩的称呼越发的随意了。 贾琏非常勉强的起身回礼,然后又坐下了,拿起筷子继续吃,边吃边回话:“伱家的厨子盐放的太重,油放的也多,长期吃重盐重油的菜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 面对学生假装没听懂自己的阴阳怪气,张廷恩也没有继续讽刺的意思,在一旁坐下,接过管家端来的茶杯,对贾琏的“胡言乱语”表示认可:“回头交代下去,少放盐!” 贾琏惊愕的抬头,我明明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才东拉西扯的,你居然听进去了? 张廷恩读懂了他的眼神,淡淡道:“贾府累世簪缨,自然是懂养生的。我还有大事未了,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听着语气,越发的随意了。 “呵呵,累世簪缨之家,狗屁,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罢了。”贾琏很不客气的吐槽,必须把心里那点不满发泄出来,否则贾琏怕自己要疯掉。 张廷恩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这才问:“怎么了?” 发泄之后的贾琏表示情绪稳定,不紧不慢的边吃边说,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主要还是针对贾赦和贾珍俩蠢货,很不客气的给出了评价“炮灰”。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不甘寂寞,他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冲锋在前给人当炮灰。暂时看来是得利了,长远看只要大周朝不变天,迟早要被清算。” 张廷恩听了这番话很是震惊,尽管已经被贾琏不符合年龄的表现震惊过多次了,但都没有这次来的严重。这种道理,没有个几十年社会毒打,万万体会不到的。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呢?”张廷恩不是想安抚贾琏,而是想洗一下承辉帝。 贾琏抬头看看自己的老师,眼神里流露出非常明显的意味: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即便是个官场老贼,面对这种“真挚”的眼神,张廷恩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皇帝也是人,绝大多数皇帝心眼都不大。熟读史书的张廷恩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以心胸着称的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唐太宗,也有把魏征的墓碑推倒的操作。 承辉帝还是齐王的时候,境遇远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他能继承大统,完全是其他竞争者足够作死。太上皇也不是没有年幼的皇子,但怎么说呢,汉武帝立了刘弗陵之后,后来的历朝历代,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会立年幼的皇子为君主。 霍光个人的忠心是没问题的,他的家人呢? “对了,你帮我参详一下,年后是外放为督抚,还是留在京师为尚书。”张廷恩强行转移话题,顺便炫耀一下。在外面不好炫耀,在贾琏面前是不需要掩饰的。 嗯,怎么有一种越发不拿这娃当小孩子的心态呢? “这不是陛下才能决断的事情么?即便是陛下问起老师,也该回答请陛下决断。” 官场老油条一句话就把问题的本质说清楚了,张廷恩其实也很清楚,他的去向要看皇帝的需要。这不是强行转移话题的后果么? 最终张廷恩想想贾琏之前的话,忍不住叹息道:“这年难过啊!” “等着吧,如果陛下把老师留在京城,年后的日子更难过。” 贾琏一句话,有把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张廷恩心态已经调整好了,毫不客气的反击道:“李清要做礼部右侍郎了,礼部尚书是方白衣兼任的,首辅退下后,尚书的位置就空下来了。” 一句话就把贾琏变得人间清醒,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师,仔细说说。” 第57章 中央银行? 礼部尚书空置,李清这个右侍郎的出现,无疑是皇帝为了下一任尚书做储备,接下来的乡试(秋闱),明年的会试(春闱),李清要成了主考,侍郎变尚书不是很正常的程序么? 事关自己的科举之路,贾琏能不上心么? 这个时候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不就显示出来了么? “现在后悔当初给李如水难堪了?”张廷恩在打击贾琏的事情,素来不遗余力。 “呵呵,身为山长,处事不公,给他难堪又如何?逼急了我就不读书不考科举,直接走荫萌的路线。以贾府的资源,大不了与勋贵同流合污,照样升官发财。恩师,科举对于我而言,不是华山一条路。”贾琏丝毫不怂的怼回去。 真话才是最伤人的,张廷恩心里很清楚,贾琏说的都是真话。即便科举上被针对了,贾琏也未必不能中举,刚刚起复的李清,未必能做到阻止贾琏中举。 “那你为何不去捐一个官儿?以贾府的能量,七品官的实缺不难拿下吧?” 张廷恩这叫互相伤害,正常情况下,捐官就是求一个身份,改善一下社会地位。比如说,大家都是官员,你是举人进士出身,我是捐官。见了面捐官的可以不用下跪,跟秀才一个待遇。其他的呢?没有了。不正常的就是捐官实缺了。 朝廷缺钱到一定的程度时,捐官实缺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那往往是皇朝末年了。 现在的大周朝,捐官可以买到一个基本的社会地位,但是你非要实缺,以贾府的势力,科举出身的官员现在不能奈何伱,将来呢?所有的眼睛都会盯着你,但凡有点马脚,都给你揭开了,暴露在世人面前。说穿了,你跟科举出身的官员不是一路人。 “我要捐个武职呢?”贾琏突然换了个口吻,这一下张廷恩真的无话可说了。 张廷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拉长的脸道:“我看明白了,大过年的你来找不痛快!” 贾琏立刻笑嘻嘻的拱手致歉:“恩师,别啊,看您说的,我这真心来拜年的。只不过被家里人给气着了。您看啊,换成有点脑子的人,两位至尊之间暗斗,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啊?” 张廷恩本就是装的,见他认怂瞬间变脸,露出微笑道:“按照你的意思来呢?” 贾琏听了一本正经的回答:“贾家家训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忠君爱国为根本!” 张廷恩立刻笑了,贾家的祖上是聪明人啊, 这么一解释明白了吧?现在承辉帝在皇位上坐着,毫无疑问站在承辉帝一边才是。 可惜,贾珍贾赦被那点银子给迷了眼,看到权贵们联合起来闹事,太上皇再一发话,承辉帝就暂缓了清欠,这俩还以为皇帝认怂了呢? 这是认怂了么?明明是放学了别走! 师徒二人的交流进行了一段,贾琏饭也吃好了,放下筷子四处找茶杯,张廷恩回头招呼一声,这次上茶的不是老管家,而是一个模样极好的少妇。 不用问,这是皇帝赐给张廷恩,照顾他生活的宫女。 后宫佳丽三千,这只是个概数,每个皇帝后宫的人数不等。大周朝的宫女,年龄过了二十五岁,便会放出宫去。在这个女子十四岁就成年结婚的年代,宫女们把人生最美好的十年留在了宫里,博一个登上指头变凤凰的机会。 怎么说呢,到底有多少人是自愿的呢? 贾琏估计那些相信拳师的女子,穿越到这个时代,大概是要被逼疯的。 “银币的样品做出来了,陛下的心思,这笔账该怎么跟户部算清楚。”主意是贾琏出的,张廷恩自然想问问他的意思。 内帑和户部的银库在明朝时变成了两个体系,大周朝也延续了这体系。 皇帝说着富有四海,没有内帑的话,想话点钱就得跟户部较劲。大周朝太祖时期,规定了户部年入的一成,各地织造局的盈利,崇文门税监的五成,全国的矿税,充入内帑。 这笔银子每年在二三百万两之间,还有一个内帑大头是市舶司,每年税收的五成归户部,剩下的五成由宗人府和内帑分。宗人府的权利范围为皇族(含外戚)+有爵位者,比如贾赦和贾珍,每年两次从宗人府领取一份俸禄。皇子们的俸禄,这从内帑发。 规矩是太祖定的,太上皇时期在户部的人事权上做了手脚,所以才有权贵从户部借钱的勾当。如果当初干脆不借,或者走内帑,就不会有现在户部清欠烂事。 “您的意思,这铸币的活不是户部干的?”贾琏疑惑的确定一下,这年代也没央行啊。 “户部也不管这活啊,真要铸币,那得是工部的活。不论户部还是工部,都跟筛子似的,一点秘密也别想保住。所以啊,陛下让内务府先试着弄了样品,技术上做到了你说的银板冲压一次成型。就是这么个局面,你说改怎么分的清楚?” 贾琏听的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不是,恩师啊,这么大的事情,您指望我一个孩子?”张廷恩笑眯眯的穷追不舍:“建议是你提的,不得问问你么?” “恩师啊,这世上有坑爹的,有坑老师的,您这是坑学生啊。您是见不得我活的好好的。” 贾琏这话意思很明确了,这事情是我能掺和的?不要命了是吧? 说起来贾琏是好心才帮忙提了个建议,好处很明显,铸币税怎么也能挣个一成的。皇帝和国家得了好处,为难的事情你来问我?贾琏很想对张廷恩来一句:老师,我劝你善良! “提个建议嘛,私下里说说,我会保密的,我还能害你么?”张廷恩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里面利益太大了,真的拿出来商议,别说户部了,整个文官集团都能团结一致的争取利益,内务府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肯定打出狗脑子。 张廷恩的保证在贾琏看来就是个屁,杀了我都不信你能保密,这事情肯定皇帝都知道了。当初贾琏为了抱皇帝的大腿给出的主意捞钱,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又回来了。 “不行就跳出来,成立个中央银行,专门负责铸币和运营,具体怎么分赃商量着来。” 贾琏还是给随口给了个主意,皇权时代的央行,又是银本位货币,还真不太担心货币滥发。既然如此,何不顺手做成商业银行呢? “等等?怎么还有运营的事情?”张廷恩异常的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关键点。 “商业运营呗,就是做钱的买卖。有朝廷背书,还有铸币权在手,暂时来说先做点汇兑的生意。比如从广州开一张票据拿着,到京城把银元兑出来,央行收一点手续费。只不过这钱在银行的金库里头,我担心,算了,先这样吧。” 贾琏担心啥啊?自然是皇帝啊!户部的银库,内帑的银库都是小事,银行的民间存款,一旦出了问题,那真是会要命的。现在的皇帝英明神武,不会乱伸手,你敢保证下一个皇帝不冲银行的金库伸手么? 不过这话怎么讲来着?关我屁事!贾琏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我又没指望从中渔利,也没指望长生不老,国家弄的再烂,我死了也看不到。 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张廷恩深谙此道,所以他压根没打算放过贾琏,而是露出亲切祥和的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关爱,语气难得的带着点赞叹:“才思敏捷!详细说!” 贾琏是谁啊?穿越前就是个在科室里蹲了几十年的老板凳,一眼就看穿了张廷恩的心思。所以开口也很不客气:“人啊,只要你能干,就有一辈子干不完的活,只能你能吃苦,就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苦。只要能享福,自然也有一辈子享不完的福,我是享福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的贾琏还是收敛了情绪,没有明确的问出那一句:“您听明白了么?” 帮忙出个点子就不错了,坐在你面前的是荣国公嫡孙,下一代继承人贾琏,是生下来就享福的那一挂,不是你雇佣的西席。能坐在这出个点子,是师徒二人的缘分,差不多得了。 没说明白,意思全在眼神和表情里头了。 张廷恩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这点程度的讥诮伤不了几根毫毛,反而进一步的表演,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徒弟啊,眼下的朝局你是能看清楚的。陛下很难啊!你的心思,为师也是能看明白的,此时不使劲,更待何时?” 这话通俗的说就是:“竖子,想抱皇帝的大腿,就拿出点本事来,别想白嫖!” 张廷恩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心中的抱负,而不是单纯的忠诚,这点贾琏看的很明白。 历朝历代确实不缺一些家国情怀的士大夫,张廷恩无疑就是其中一员。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人,贾琏才要讨价还价。这时候不讲价钱,被人忽悠着答应了,以后再想讨价还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举例说明吧,一个人对别人有求必应,形成习惯的时候,哪天你拒绝了,你帮助的人反倒会记恨你。解题思路是这样的,你明明很有钱,借一点给我怎么了?反面例子,一个人总是非常的抠门,你找他借钱被拒接,反倒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这就是人性,很多人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亲情,友情。 贾琏就是要给张廷恩留下一个印象,他不是随便使唤的工具人,帮忙是看在师徒情分,这个情分还能帮助贾琏的科举之路顺利进行。 “先生,学生今年要参加秋闺,学生才疏学浅,每一息时间都是宝贵的。秋闺之后,明年的春闺,学生……。” “闭嘴!”张廷恩果断的开口打断道:“竖子,不拿出点师道威严来,你是不听话了。” 贾琏面带笑容的眨眨眼,表情无辜。 “呸!小狐狸!” “先生,这就没意思了。” “少废话,你的功劳我会在陛下面前说清楚的。” “先生,学生是勋贵出身,这功劳与科举无关啊。” “竖子,你要陛下帮你作弊么?” “先生,学生所求者,公平也!陛下要是能体会臣子的难处,给个二甲进士末就行。” 口沫横飞的对峙到此结束,张廷恩没有继续讲价钱,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一口:“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你也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虚头巴脑的为师可不答应。” 贾琏露出笑容:“先生,纸笔伺候!” 看见贾琏让长随小安送来的鹅毛笔和木尺子,张廷恩微微皱眉,看不懂这小子要干啥。 等到贾琏用尺子折叠撕纸,大小一模一样,叠起来的书写的时候,张廷恩又开始皱眉头了。鹅毛笔就算了,你怎么从左往右写,还是横着的? 张廷恩没发作,而是很有耐心的看着,毕竟这个份上了,贾琏不会胡来的。 《关于成立大周中央银行的几点建议》这是标题。 内容在贾琏家里的书桌上有一份现成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牢记于心。现在搞一个现场版本的,无非就是给张廷恩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才华横溢,现场一挥而就的印象。 这怎么说呢?好像写小说,你心里有故事的想法,能不能用合适的文字串联起来,给读者一种欲罢不能的阅读快感,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随着贾琏书写的进行,张廷恩频频皱眉,怎么个意思呢?用语太过通俗了,太直白了。 这在贾琏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写个商业报告,可不就得通俗直白么? 张廷恩还好,能接受通俗直白,有的官员给皇帝写奏折,洋洋万言,前面五千五百字全是废话,最后五百字才讲事情。 贾琏这里真是一个字废话都没有,行文简洁,通俗直白。写一张,张廷恩就拿过一张。 等到贾琏终于把笔放下时,张廷恩立刻拿过去叠好,小心的用饭粒沾好。 贾琏见状不禁摇头,我明明都在右上角写有序号的。 “你先回去,我这就进宫请求陛见。” 贾琏:……。辛苦了,三个字你都如此吝啬么? 第58章 君臣交易 一个人,一个长随,大年初一的午后,阳光意外的好,就这么溜达着往回走,飘忽的步伐,身影才斜阳下拉长,如果来一段背景音乐,“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动感拉满! 贾琏的心情其实不错,如果不是建议的效果绝佳,张廷恩不会如此失态,丢下自己就跑。 真的是跑,一溜小跑出了门的跑。 东跨院的门口,贾琏遭遇了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酩酊大醉的贾赦。 “唉!”贾琏叹息一声,心里默默的补充一句,“怎么不给老东西醉死。” 张廷恩的求见之旅非常顺利,承辉帝听说他有要紧事情汇报,立刻就让人给他领进来。 周皇后这边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敢有,还得给皇帝送出坤宁宫,目送他往乾清宫而去。 君臣见面,张廷恩行礼之后,上前奉上沾好的本子:“请陛下御览。” 接过本本的承辉帝明显的一愣,这都啥玩意这是? “陛下,从左往右看!”张廷恩及时的提醒,听明白的承辉帝嗯了一声。 一共就三页纸,不到两千字,承辉帝看的非常仔细,这东西,配合铸币有搞头。 贾琏先说了怎么做,搞几个试点城市,总行设在京城,南直隶、苏州、扬州,五个市舶司所在地天津、宁波、上海、泉州、广州设分行。其他的地方,等以后根据试点效果再决定是否全面推广。 吸纳储户,发行货币(银元、铜钱),异地汇兑,目前只有这三大功能。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掌握大笔资金的流向,异地汇兑一旦推广全国,方便收商业税。 这里贾琏还重点提了一句,大周朝的商业税模式很不健康,应该采取增值税模式,并设立专门的税收部门,而不是为了节省一点俸禄,把税收的只能丢给各地的官府。这也是明明税收不高,两江之地依旧欠下了巨额税赋的原因。 贾琏的建议没提如何分配利益的一个字,这不是他能碰的。 承辉帝仔细的看完后,揉了揉眼睛道:“爱卿,如果按照此策执行,每年可增收多少?” 张廷恩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转圈,最后给出了一个谨慎保守的数字:“陛下,如果执行得力,年入增加千万,应可做到。” 听到千万的时候,承辉帝眼睛都红了,呼吸也变的急促。 “贾恩侯走的什么狗屎运!”嫉妒使得承辉帝面目狰狞!爆粗口! “是啊,天马行空的想法,还能落地,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么?” 张廷恩也是极为感慨,这学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就离谱! 承辉帝恢复了正常,指着其中一句话道:“看这句,理财,国之根基也!任何皇朝一旦出现财政危机,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距离财政破产的危机也不远了。” 贾琏没有用“距离王朝覆灭不远”这种惊悚的句子,那是知道承辉帝一定看的到。 “陛下圣明,臣以为,中央银行大有可为,此事若成,必将大幅缓解朝廷的财政困局。贾琏虽年幼,却不能以常理论之。”张廷恩这个老师还是很称职的,不忘记给贾琏表功,当然了,他自己的好处也不会落下。 “嗯!”承辉帝略作沉吟后开口道:“朕给他安排个差事?” 张廷恩一听这话着急了,赶紧劝说:“陛下,臣以为荫萌为官不妥,此子志在科举,有继承其先祖遗愿之意,也有自身对科举自信心。再者,荣国府已经有了个贾政。” 劝说很含蓄,啥意思呢?当年人家贾家是出过读书种子的,贾敬是个进士,其父死后放飞自我,都不用太上皇出手,就给自己找了一堆罪名,最后去了玄真观。还有就是贾政,这可是个公认的读书种子,除了读书别的不爱那种。结果太上皇直接在贾代善病榻垂危之际,来了一招天外飞仙,给了贾政一个五品官。断了贾政走科举之路,登堂拜相的机会。 太上皇这么干,那是因为当年贾府势力太强大了,必须进行打压。 如今的贾府大不如前了,已经落到要靠送女儿进宫来找机会了。现在的具体情况是贾琏是个天才,一旦断了他科举之路,还怎么指望贾琏真心给皇帝干活?逼急了,人家称病不出,彻底摆烂,你总不会说他抗旨吧? “嗯,他还是个秀才,这倒是啊。”承辉帝迫切的想给贾琏弄个活干干,现在一看不现实,给人逼急了,兔子急了都咬人呢。尤其是荣国府现在是两个秀才在手,已经隐约看到了荣国府再次走文官道路复兴的希望,真给人断了,后果真不好说。 “陛下,此事不可操切,徐徐为之方为上策。”张廷恩再次劝说,承辉帝还是能听进去的。点点头道:“也好,朕不着急,先施恩也未尝不可。” 张廷恩一颗心落地了,妥了,交易达成了,贾琏乡试至少是个举人了。 “陛下圣明!”张廷恩再次一记真心实意的马屁! “朕的本意,爱卿去江宁出任两江总督,整顿地方催促欠下的税赋,现在看来,只能借内阁调整的机会,爱卿只能留在京师,出任户部尚书,专注中央银行一事。” 张廷恩明白承辉帝的意思,老师有事,学生不能看着吧?给个举人,先看看你的工作态度,态度好的话,明年的进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好好做事,就算你有那个能力,皇帝非要罢黜贾琏的进士,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皇帝的权利在现行制度下可以无限大,也就是说,皇帝可以耍赖的! 即便主考官取了伱会试的会元,皇帝都能给你落榜。 古代皇帝都敢自称“圣人”,还有啥不敢做,还有啥不能做的? 两江总督的位子也很诱人,毕竟地面上就属总督最大了,大周不是明朝,没有南直隶那一套备用班子,也没有徐家那种南北通吃的勋贵。 从事业的角度看,无疑是户部尚书更为有利,暂时无法入阁,但这却是入阁必须的履历。 大周朝太祖吸取了前明的教训,摒弃了非翰林不能入阁的潜规则,制定了“宰相必起于州县”的明规则。没做过县令知府的官员,没资格入阁。通俗的讲,要有基层工作经验。还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阁臣需出任过一部尚书的履历。 道理很简单,在州县做过长官,统筹管理一方,在京城做过尚书,统筹管理一部。 一头一尾的长官经历,结合起来,入阁之后,知道地方部门和中央部门运作的规则。 “国事为重,臣受点风雨不算什么。”张廷恩赶紧接过承辉帝的话,留在京师出任户部尚书,艰难程度远远高于出任总督。原因很简单,因为清欠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很多,接下来成立央行,肯定又是张廷恩冲在前面,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他来做。 皇帝想做点什么事情,不是说在朝会上直接说,而是事先把亲信大臣叫来,私下里先商议好了,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然后想好对策,最后才是亲信大臣上奏折,拿到明面讨论。这个讨论就是通知一下,皇帝决定的事情,只要不伤及自身利益,大臣不会疯狂反对。 “爱卿,两江税赋重地,何人可为总督?”这就是私下征求意见了,正经的情况应该是在内阁里面小范围的先讨论几个人选,最后才是皇帝拍板。 现在内阁因为过年的缘故,还没完成调整,承辉帝先问起张廷恩,自然是因为人事调整造成的没有准备,先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推荐。 “此事,容臣想一想,初六大朝会的时候,臣再回禀陛下。” “也好,我君臣二人,今日还是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完善中央银行的制度。” …… 回到家里的贾琏,看见了等在此处的李纨,对此表示了吃惊:“大嫂子,有事?” “婆婆让我来请琏二叔。”李纨脸色不是很好看,带着肚子呢,被王夫人指使,派个丫鬟来不行么?非要让一个孕妇走一趟? 贾琏倒是能理解王夫人的意思,这不就是怕贾琏不给面子,借口不去么? 为什么呢?心里有鬼呗! 有什么事情早上拜年的时候不能说呢?无非就是明日的王家之行呗! 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是王夫人撮合的,最初的想法很现实,那就是王熙凤进门后,接替王夫人管家的同时,还不耽误王夫人发号司令。这一点王夫人还是很有自信的,小说里王夫人也是这么玩的,让王熙凤顶在前面,王夫人的实际权利一点都不受影响。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贾琏不再是之前那个浪荡无形,不爱读书的琏二爷。 最坏的结果,贾珠在科举说再无寸进,贾琏则有所斩获,王熙凤进门后,有贾琏这么个做官的丈夫在背后,王夫人还能拿捏的住? 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事情得维持住,年初二去丈母娘家的规矩,贾政和贾琏目的地是一致的,之前就必须商量一下,奈何贾政是个什么都不管的书呆子,贾琏暂时也只能一个人过去,王夫人也只好与贾琏商议了。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在王夫人看来,很多事情都必须考虑进去。 比如两边的礼品,真要分出个高低来,贾琏闹起来如何是好?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闹出笑话来就是全京师过年的乐子。以前的贾琏闹不闹没人在乎,如今的贾琏闹起来很吓人的,传说中贾琏闹腾了一下,首辅退下,几位同学一起从青云书院退学了。 看不到问题真相的人,会觉得贾琏的杀伤力太大了,必须正视。 别回头贾琏闹腾起来,脸面不说,贾政的官位受到影响,王家人的官位也受到牵连。 怕么?真的怕,尤其是王夫人这种心里有鬼的人,更怕! “我才回来,珠大嫂先回去,容我梳洗一番,立刻去见二婶。” 贾琏非常给面子,李纨的身份不提,她是个孕妇就能让贾琏一点脾气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王夫人歹毒呢? 提到王夫人的歹毒,就不能不提贾母的老辣残酷,这点在袭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因为袭人私下里投靠了王夫人,回家时事先没禀报贾母,被贾母抓了个不守规矩的错处,直接给撵出了贾府。王夫人全力周旋,在婆婆这座大山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李纨也挺担心贾琏不给面子的,得到这么体谅的一句话,立刻笑着道福:“那我先回去了,琏二叔不送。”贾琏这次没有侧身,而是拱手相送:“慢走!” 等到李纨走远了,桂香才过来说话,咬牙切齿的低声在贾琏的耳边低声极其不屑道:“大过年的指使一个孕妇来传话,她也就能欺负一下家里的媳妇了。” “少说这种话,也不怕传出去,回头让人寻个借口趁我不在家给你打死。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找她拼命么?”贾琏平淡的极其护短的一句话,在桂香心里吹起的却是暖心的春风。 桂香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有人背后说二爷的闲话,看我不抓烂她的脸。 有个事情贾琏心里非常的清楚,身边的人必须护着。如果身边的人心都不齐,还指望今后出去能拢的住人心,跟自己一起做事情。 说是贾琏没啥远大理想,但架不住你真的走上仕途之后,想要过点舒心日子,还不想受气,就得拢人心,走强势的路线。 王夫人这边得了李纨的回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随着青云书院事件的发酵,私下里传什么话的人都有,王夫人在深宅大院都听到了,还是多种版本的。 贾琏在外面如此凶残,就问王夫人怕不怕! 从贾琏开始正经的读书到现在,这么些事情,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敬畏,再到现在的害怕。王夫人这些日子的心路历程不可谓不复杂。 “你回去歇着吧,大过年的,别累着了。”王夫人一句话把李纨打发了,回去的路上,李纨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才是个开头,且有的熬呢。 人到内宅,隐约听到男女之间发出的声音,李纨看看门口低头如鹌鹑的小厮,心生悲凉! 第59章 大过年的糟心事 刚嫁过来那会,王夫人的气焰还没多嚣张。贾家两个男人不争气,贾母这边也只能看着资源往王子腾身上倾斜,渐渐的王家崛起,贾家与王家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转变。 早先是贾王史薛的排序,现在王家隐隐占了上风,这就是朝中有人做大官决定的。 王家起来了,贾母对待王夫人的态度就缓和多了,王夫人生的好儿子好女儿,一个中了秀才,一个送进宫里,整个家庭地位提高的很多。 即便是贾母,在面对王夫人时,也不好总摆出一副婆婆的姿态了。 贾琏的母亲去世后,好色的贾赦续弦邢夫人,加剧了贾赦与贾琏娘家的关系恶化。因为贾母偏心二房的缘故,导致贾赦分家,却又是个分而未分的状态,贾琏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当爹的不靠谱,个人不喜欢读书,斗鸡走狗玩的很嗨皮。贾政夫妇都看不起贾琏。 时间长了,别看贾琏是爵位的继承人,主人轻慢,荣禧堂里下人们真的就敢看轻贾琏。 贾琏突然崛起,即便是在贾母跟前,也敢提出不办酒宴庆祝中秀才,还要拿办酒的银子。 这事情给下人的冲击是巨大的,尽管贾琏给足了贾母台阶,但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重视贾琏这个亲孙子?早干啥去了?要不是贾琏“意外”落水,贾母平日里有多看一眼? 生在荣国府,物质生活上自然是无话可说,精神世界却不乏伤痕。原着里的贾琏,能活成一个比较随和的性格,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穿越者贾琏是看似随和,实际上心眼并不大,毕竟一个公务员老板凳,挣扎了几十年才是个科级,受了多少心里的委屈,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穿越的时候能忍则忍,穿越到荣国府还是能忍则忍,这不是白穿越了么? 门口的丫鬟见到贾琏,立刻上前见礼问候,并引着贾琏往里走。 “二叔在家么?”贾琏不动声色的问一句,丫鬟随口道:“老爷出门去没回来呢。” 王夫人现在可不敢端着婶婶的架子在里头坐等,这不听到动静便起身出来,看见贾琏露出笑容:“琏哥儿来了!” “见过婶婶!”贾琏的态度非常端正,至少明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不妥。 王夫人觉得吧,以前你混的不好的时候,态度端正,现在混好了,态度还是不变,正常么?是个人都会这么想么?非也,主要还是人的心理状态决定了。如果可以的话,王夫人自然是希望能彻底压倒长房,将来那个爵位留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那也是极好的。 看着眼前的贾琏,王夫人知道心里那点不现实的想法,还是暂时放弃吧。 贾琏落水的事情,其实真没有王夫人的手脚,她的心思藏的很深。 关于落水的事情,贾琏事后也结合记忆仔细研判过,实际去看看水深,发现那小池子水深不过大腿,落水真的就是贾琏失足导致。非要找个嫌疑人呢,王夫人其实最没嫌疑。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王夫人更为迫切的是让贾珠的科举,元春在宫里的成功。不然凭什么,贾母会默许王夫人的强势?王家还能管的到贾府? “明日去王府拜年,大伯说没空,琏哥儿与我们一道去王家,这是两家的礼单,看看。”王夫人拿出两份礼单递给贾琏,贾政一份拜年礼,贾琏一份。 贾琏抬手把礼单推回去道:“此事一直是婶婶操持,侄儿就不看了。” 潜台词自然是“看不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荣国府又不是我当家。” 王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你那份礼本该由邢夫人操持”的话,那可太得罪人了。荣国府前两代人的积累,身价巨万,贾赦搬到东跨院,拿一份俸禄每年才几个子?王夫人才是掌握荣国府财政大权的人。 “琏哥儿与熙凤的婚事算定下了,年内办个订婚酒,明年差不多就能把人迎进门了。明天的王家之行,如果有人言语上招呼不周,琏哥儿请一定要忍耐一二。”王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贾琏当即脸上没了笑容,平静的撇了王夫人一眼道:“我荣国公嫡孙,不惹事也不怕事。真有人要坠我荣国府的脸面,怕是由不得贾琏退让,届时如有行事不周,婶婶请见谅。” 王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哑口无言,想要找补一句,贾琏已经拱手道:“不早了,回了!” 呆在原地的王夫人张嘴欲言又止,贾琏不见了也没说出半个字。 刚才短暂的单独面对,少年贾琏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王夫人。 这让王夫人觉得有点难堪,却是自找的难堪。偏偏王夫人又不得不提醒,毕竟她最清楚那些王家子弟又多么的嚣张跋扈。尤其是王子腾的官位蒸蒸日上,昔日被贾家压一头的王家,长辈们还好点,小辈们则收不住气焰,时刻想压贾家一头,这目标明日不就来了么? 贾琏表现出来的态度让王夫人明白,两人之间剩下的就是一点维持面子的关系,即便未来贾琏的妻子是王熙凤,贾琏要喊王夫人一声姑姑。 王夫人与贾琏的交谈后,心情极为糟糕,心情更糟糕的人是李纨。 明明丫鬟已经在喊“大奶奶回来了”,书房里的动静没有丝毫的减弱。 贾琏的心情很一般,只能说正常吧。他是没有精力跟王夫人在后院里斗智斗勇的。 看见等在院子里的邢夫人,贾琏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邢夫人看见贾琏,丝毫不敢摆“母亲”的架子,略带点谄媚的笑容上前主动说话:“你父亲让我来说一声,明天伱一个人去岳丈家里,礼物公中安排了。” 贾琏对邢夫人没有任何好恶之感,作为贾赦的续弦,邢夫人唯一的优点就是长的不错,还有一个优点应该是贾赦觉得的,那就是惟命是从。 礼数上贾琏是不会让人挑毛病的,微微躬身拱手道:“辛苦您走一趟了。” 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出身,在贾琏这个读书人面前是有自卑心态的,此刻连连摆手:“不辛苦,我不辛苦,不早了,我回了,你父亲还等着我伺候。” 说完匆匆去了,贾琏目送她消失后,口中轻轻的叹息道:“除了每个月从公中领取的月例银子,东跨院这边有进项么?” 桂香及时的出现并给出正确答案:“爷,您可想多了,上回老太太把办酒席的钱折现,大老爷还来要了一回呢。” 贾琏幽幽叹息:“是啊,得想个营生,找点进项才行,不然这日子不好过啊。”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没权的日子凑合着过,没钱的日子,那真是没法过。 大过年的一对糟心事,贾琏面前的菜都不香了,食之无味的样子,桂香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不知道该怎能劝。关键时刻,迎春拎着裙摆进来了,小姑娘的笑容能治愈一切,贾琏看见迎春的瞬间,顿时眉开眼笑的招呼:“二妹,吃了么?没吃一起,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迎春上前欠身道福:“哥哥新春吉祥,妹妹吃过了,要不,再陪哥哥吃点?” 贾琏听了顿时乐了,笑咪咪的表示:“还是算了,别吃出一个胖妹妹,不好看。” 有迎春陪着,贾琏暂时忘掉了烦恼,一边吃一边陪迎春说话,很快便吃饱了。 小说里的贾琏和迎春都住荣禧堂,不跟贾赦住一起。看这情况是还没来得及发生,把兄妹二人接出去住,应该是贾母的意思。 …… 东府,贾珍趁天黑前才进的家门,尤氏等在院子门口,看见下车的贾珍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僵硬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常态。 “这是父亲身边使女所出,唤作惜春,你安置一下,我去见老太太,看她怎么说?” 贾珍匆匆而去,尤氏原地无声叹息,招呼人把妇人和惜春送去安顿。 贾珍口中的使女,应该不是正常的使女,而是贾珍前妻的陪房。陪嫁通房是贾珍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跟着贾敬去了玄真观,还生了个女儿带回来。就这情况,不用猜,那人没了。 别管是不是难产导致人没了,自打怀上惜春那一刻起,人就注定要没。也就是贾府子嗣不昌,不然这女子连剩下惜春的机会都没有。造孽啊! 等了半个多时辰,贾珍回来了,脸色难看的对尤氏道:“老太太的意思,惜春交给她带。” 尤氏听了顿时明了道;“明日妾身送过去!公公那边怎么讲?” “还能怎么讲?每年的银子非但没有少,还要求加一成。你是没看见,算了,不提也罢。”贾珍没有继续说的兴趣,尤氏也没有追问。但不等于尤氏心里不知道,贾敬在玄真观出家,可没少招纳一下年轻的道士和坤道。 尤氏心里非常清楚,贾珍很多毛病继承的事贾敬那边,东府这边的不论姑娘、妇人,稍有点姿色的都难逃贾珍的手掌,还有些面向俊秀年幼的族人,那也是贾珍的心头好。 真的就是一个生冷不忌,水旱交织。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清早的贾琏起来,还在穿衣服的时候,桂香就开始了早间广播。 “昨夜东府的珍老爷从玄真观带回来一个没断奶的女娃娃,说是敬老爷身边使女所出。老太太心善,生怕那女娃活不下来,让人带西府里安顿下来。有人说,老太太福气大,能惠及女娃娃,使得她能能顺利长大。”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话是什么人编的,总之核心目的就是一个,营造贾母的人设。 惜春对谁都没威胁,怎么可能有谁想着去害她? 即便是贾珍心里再不舒服,不愿意看到惜春,那也仅仅就是无视,当她不存在而已。 原着里头,贾敬死的时候,贾珍都没去关心葬礼,还是尤氏一手操办的。对比一下秦可卿死的时候,贾珍的难过样子,还有在棺木上的僭越行为,其中大有文章。 贾琏不知道真相,猜测的贾珍不喜欢惜春,一定是因为惜春的娘身上的问题。东府那边的扒-灰行为,没准是有样学样。西府这边有贾母坐镇,还算是干净一点,最多是丫鬟爬床。 东府那边,尤氏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非但管不了,还要尽力给贾珍擦屁股。 尤氏的软弱暴露无遗,嗯,贾琏觉得这不是坏事,将来尤氏的两个妹妹。 擦掉嘴角边的眼泪! …… 王熙凤早早的就起来了,梳洗穿戴,对镜化妆。 平儿举着镜子给王熙凤前后照了照,脸蛋没问题,发型没问题。 “小姐,我听说二房那边有人放了话,要给琏二爷一点好看。” 原本一脸喜色的王熙凤瞬间炸毛,眼睛瞪圆了,好一阵才慢慢的恢复,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二房那边怎么就看琏哥儿不顺眼?” 平儿略略犹豫之后才低声道:“据说是仁大爷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引得隔壁的义大爷不满,说什么琏哥儿还以为如今是往日,看不上王家之类的话。” 王熙凤听了眉头紧皱,思之再三却毫无办法。王家为何气焰高涨,不是她爹王子胜,而是她叔叔王子腾在官场上的如日中天。 王子腾,人见了都得尊一声王太尉,太尉,三公九卿之中的三公。 可见王子腾如今在官场的地位,将来林如海推荐贾雨村起复,靠的也是王子腾。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现在的台柱子正是王子腾。 尽管很气王仁这个哥哥无脑,但王熙凤骨子里还是把王仁当做王家的希望,贾琏虽然是夫婿,但将来嫁过去后,想要过上好日子,还只能靠娘家的。这就是现实! 这么说吧,经过贾琏的pua,王熙凤比以前要好很多了,至少贾琏的地位跟王仁比起来,能达到半斤八两的程度了。总而言之,贾琏还需努力,加大力度。 “平儿,回头你盯着点,瞅准了机会给琏哥儿递个话。”王熙凤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去跟王仁闹腾的做法,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第60章 准女婿登门 大年初二女婿登门的习俗,似乎不存在南北差异。 一般情况下,这一天是没什么外客登门的,都是自己家里人,还有就是女婿准女婿。 贾政夫妇的马车在前,丫鬟下人十几个,其中抱着衣服的丫鬟就好几个,方便贾政夫妇在不同的场合更衣。贾琏就没那么复杂了,甚至是别有用心的在刻意的轻车简从。 一个车夫,一个长随,一个拿着替换衣服的小厮,没了。 比起前方的贾政夫妇而言,贾琏的排场太寒酸了。 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贾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正好可以看清楚人们的嘴脸。 贾琏不在意,长随小安却不能不抱怨几句,比如:这不是故意给二爷难看么?再比如:大老爷对二爷的事情也太不上心了,等等。 对此贾琏轻声的提醒一句:“不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小安顿时安静了,他对贾琏有一定了解,以前那个爱热闹的琏二爷消失了,如今喜静。 人前装x这类事情,在贾琏看来纯属自己找不自在。有的人不需要高调证明自己,有些人高调的人,是因为这样能带来利益。例如:马姓英语老师。 这就是不同时代带来的不同选择,这个时代再高调,公司也没法上市圈钱。像王熙凤那种包诉讼的举动,一旦没有权利的庇护,往往是是的最快的那一批。 没打算在官场上爬太高的贾琏,自然也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之前的青云书院斗殴事件就是一次深刻的教训。李清希望息事宁人的时候,如果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话,而是让贾琏私下去办公室谈,大概也能达到目的。 可惜的是,李清骨子里就看不起权贵出身的贾琏,这才导致了贾琏无路可退,被迫反击。 后来的事情,完全不受控制了,承辉帝甚至能以“对家人约束不严”的理由,让首辅方白衣下了岗。两件事情,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堂堂首辅,是因为孙子跟人打架就能下台的么?理由之勉强,实在是掩耳盗铃的典范。 王家的大本营在金陵,京城这边只有王子腾、王子胜兄弟俩的家庭,王夫人要回娘家的话,真正意义上的娘家在金陵。选择来京城的王家,完全是奔着王子腾来的。 王子胜亲自到门口迎接贾政一行人,这不是给面子不给面子的缘故,而是两人地位相当,门 “贾琏见过泰山!”轮到贾琏上前拜见,王子胜脸上的笑容收起,变得一脸平静。两家已经换了八字,不出意外别说王子胜,王子腾来了都不敢悔婚,后果太严重了。 王子胜的热情不足,完全是因为对贾琏这个女婿的感官比较复杂。王子腾那边非常看好贾琏,王子胜则一半一半。看好的一半是因为贾琏读书有成,并且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不喜欢的一半,则是因为贾琏在此前一年,一直绕着权贵的圈子在走。 这种自绝于权贵二代圈子的做法,在王子胜看来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权贵二代圈子是一个爵位继承人的基本盘,站稳这个基本盘,并不耽误你读书考科举。相反一旦科举中了进士,将来在做官的道路上,会得到很多助力。 这是王子胜的理解,贾琏的理解正好相反,像王仁、王义这一类二代,有一个算一个,将来都是麻烦的制造机,所以,能离远点就离远点。 王子胜是有资格教训贾琏的,现在的平淡只是一个铺垫,他也做好了给贾琏一点建议的准备。顺便想看看,遭遇冷遇的贾琏,会有啥反应。 “昨日恩侯随北静王往见太上皇,琏哥儿为何拒绝前往?”王子胜竟然在见面之初直接问这个,贾琏大感震惊,抬起头对视时,眼神错愕。 “此事,泰山大人可询问父亲大人。”贾琏还是决定不要在这个时候闹腾,影响太恶劣。 贾政在一旁居然沉默不语,倒是王夫人看出了端倪,立刻上前招呼:“二哥,先进去吧。” 错愕之余的贾琏并不愤怒,因为他不是贾琏。所以,王子胜方才表现出来的,对贾家居高临下的态度,贾琏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触。如果不是因为年幼导致的个人命运无法做主,贾琏完全不会在乎与王家之间的关系。 现阶段贾琏只能默默忍耐,回头找机会报复,具体怎么报复,还要看张廷恩在皇帝跟前的信任度。这也是贾琏读书科举的初衷,这个时代就认进士这块牌子,想说话有分量,就得考一个进士,最差也要是个举人。 王子胜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多少有点不快,不过也没多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夫人。转身,王子胜维持风度的抬手对家政道:“妹婿,请!” “舅兄,客气了。”贾政也看出一些端倪来了,不过这是王家兄妹的事情,只好装瞎。 贾政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刚才王子胜对贾琏的态度,有任何的不妥。 王夫人及时开口的缘故,其实是有苦难言,她心目中的贾琏不可激怒。 进入正堂,王子胜四下看看,问了在堂上等候的妻子陈夫人一句:“怎么不见王仁?” “昨夜王义那边热闹,仁儿过去玩耍至夜深,留宿了。”陈夫人笑着解释一句后,这才冲贾政夫妇行礼说话:“贾妹婿,小姑子,过年吉祥。” 待贾琏夫妇回礼之后,陈夫人才笑着对贾琏道:“琏哥儿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怪凤丫头一眼就相看中了。” 说是王熙凤相看上的,陈夫人何尝不是越看越喜欢。相比之下,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除非外孙子生下来。 “泰水大人谬赞了!见了您才知道,风儿的好模样来自何处。”贾琏赶紧谦虚一句,对于真心还是假意能感受的到,马屁拍的是朴实诚挚。 这么说吧,进了王家的门之后,唯独从未来丈母娘这里感受到了真心的喜欢。嗯,这个丈母娘长的也好看,难怪能生出漂亮闺女。王熙凤也挺漂亮的,就是身段上平凡了一点。 这也不怪王熙凤,这个年代的女人,发育之后是要束胸的,传统礼教的变-态审美导致的结果。什么新剥-鸡头,什么三寸金莲。 陈夫人被贾琏这么一说开心不已,这是要保持矜持一点,脸上依旧微笑,不敢开怀大笑,忍的很辛苦,嘴角翘的也高。 准岳母和准女婿之间愉快的交流,引发了王子胜的莫名的不舒服,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道:“贾家与王家,乃是通家之好,客套话不需多言,都且去更衣吧。” 古言白话小说中常见“更衣”二字,指的就是单纯的换衣服。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衣服,两个意思,一个是舒适,一个是礼仪。孔子的核心思想就是礼,其他的都是衍生品。 ps:如果你只是一个古代的底层百姓,有衣服穿就已经很难得了。“更衣”的具体内容不细说,免得被说灌水。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去找资料看看。 能享受“更衣”生活的人,伱总的有衣服可以换吧? 言归正传! 贾琏被下人领进一间更衣室,平儿等在门内见礼道:“平儿奉命服侍姑爷更衣。” 捧着衣服的长随小安很是识趣,门都不带进的,站门口完成交接,门还给带上,站门口守着。荣国府里头,贾琏欣赏并信任的人物之一就有平儿,排名靠前。 颜值高就不提了,能在王熙凤的淫威之下游刃有余,说明她极为聪明。 对王熙凤的改造还在进行中,结果不得而知,将来娶进门之后再看吧。 平儿对贾琏的印象也是极佳的,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啊,身边就一个贴身丫鬟,还是没沾过身子的干净人。这在权贵之家里头,完全无法想象。这不是说你洁身自好的问题,小年轻身边环绕的丫鬟们,哪个不是有条缝就往里钻? 这一辈子是无法改变身份了,下一代却有了提高和改变社会地位的可能。 平儿一边服侍贾琏更衣,一边低声言语:“小姐让我转告二爷,王家的少爷们对二爷多有不满,回头如有为难之处,还请多为包涵。” 贾琏表情平静的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平儿是懂贾琏的,所以劝了一句道:“小姐在家里也不容易。” 贾琏不愿意对平儿发作,略显不耐烦道:“此事,平儿莫要多管。” 平儿印象中的贾琏温和有礼,这种程度的语气,已经算是很重了。 尽管知道贾琏不高兴了,平儿还是鼓足勇气再次劝说:“二爷耐心两年,待小姐过门了……。”这次贾琏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开口打断道:“就知道拿女人出气的男人,也值得我让步?他们敢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但凡知道风儿在家里受刁难,王家兄弟出门必遭罪。” “这……。”平儿听的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想过会由这种答案。 “你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到时候只有王家惹不起的人出手。”贾琏出于对平儿的喜爱,很耐心的给了一个解释,换成别的丫鬟,也就是桂香有这待遇了。 平儿见状也不好再劝,心里想着回去怎么跟王熙凤说。 换了居家服,又取来热水净面,屏风后还有熏香马桶方便,这就是权贵过的生活。 普通人方便的地方叫茅坑! 待贾琏出去,平儿赶紧收拾好,转头回了内宅。今天这情况,万一闹起来,王熙凤盼着贾琏入内宅见一面的机会,怕是要砸在王家两位爷的手里。 王熙凤见平儿回来,急切的上前问:“见着琏哥哥了么?” 平儿道:“见着了,还服侍着更衣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琏二爷的意思……。” 把情况仔细说完后,平儿才补一句:“荣国府大房的老爷没来,琏哥儿自然要在乎贾家大房的脸面。王家的两位爷也不是好说话的,此事,只能找夫人去讲,也好防个万一。” 本来心里很慌张的王熙凤,一下就稳定多了,平儿做人做事就是细致,难怪王熙凤离不开她。这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王熙凤让平儿去请母亲陈氏。 陈氏这边陪着王夫人在说话,妯娌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尤其是王夫人这种性格,陈氏嫁过来那会,两人之间相处的不算愉快,维持着面子的塑料情。 平儿来到后,先给王夫人见礼,再给陈氏见礼道:“小姐那边有点事情请教夫人,托下婢来带个话。”陈氏不明所以,还是起身对王夫人道:“我去去就来。” 陈氏到王熙凤的闺院,见女儿略显焦虑,便笑着打趣:“怎么,一刻都等不得么?” 王熙凤赶紧把事情一二三四说清楚,陈氏听了顿时皱眉道:“琏哥儿怎么回事?” 这话一下给王熙凤的心提起来,她可清楚母亲的性格。 这么说吧,王家兄弟俩的夫人,出身都是顶好的,都是娇惯中长大的。 本质上都是傲慢自私这一类人,以前贾家在上面,王家人是不服气的,现在王子腾上来了,王家人觉得地位高了,对贾家的人不免有俯视心态,这点看看王子胜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陈氏受身边人的影响,很自然的也带上了这种心态。 听了王熙凤的意思后,很不高兴道:“人还没嫁过去呢,就不给王家面子么?” 王熙凤听了暗暗叫苦,平儿也极为后悔,怎么想起来向夫人求助的,要知道王仁的为人,其中有八成是陈夫人的功劳,隔壁大爷家里的王义,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 情急之下,平儿灵机一动,换了个角度道:“夫人,隔壁大老爷还在外带兵,家里都是老爷做主,真要闹出点事情来,丢的是老爷的脸面。” 这句立刻产生了效果,陈夫人听了点点头:“说的是,还是平儿想的周到。风儿不必担心,回头我交代下去,让他们哥俩不要闹的太过分,老爷那边就别去让他操心了。” 第61章 单独相处 王熙凤与贾琏的婚事在王家上下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下嫁。 既然是下嫁,王家的人上点嘴脸,你不就得乖乖的忍着么? 贾琏这边的观点则是另外一个角度,王熙凤很漂亮,lsp表示面对礼法,无法反抗。 我的婚姻我无法做主,女方也不是不能接受。大概就是这样了,并没有迫切和仰视。 通俗一点,荣国府里想爬床的漂亮丫鬟还少么?她们不会给我脸色看。 现代人的思维,我知道婚姻大事无法自己做主的前提下,难道还要跪舔老婆娘家? 穿越者思维,王子腾的败亡是小说里写的清楚明白的,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承担者不仅仅是王家,还有贾家。 如果贾琏没有别的道路为备选,那就只能一门心思帮忙维护王子腾的高位存在。 现实是贾琏通过个人的努力,已经找到一条走起来更为顺畅的自保之路,作为一个现代人会怎么想?我可以不得罪你,但我也不会跪下当舔狗。 王家人是不会考虑王子腾的飞黄腾达,依靠的不仅仅是个人奋斗,还有大量贾家的人脉资源。王家人看的懂就是贾家在权力场内,没有一个三品以上的高官,没落了! 孩子是自己家的好,陈夫人的想法很简单,王仁王义都是懂礼数的孩子,贾琏登门是客,即便闹一下,那也不会造成不可开交的局面。问题不大,琏哥儿最多受点委屈。 陈夫人在心里寻思,想要风儿嫁过去后过的舒坦点,就得在婚前拿捏一下贾琏。 贾琏并不是很明白王家人的心态,更衣之后回到堂前,王子胜和贾政已经对坐饮茶,说点闲话。正常的节奏,贾琏由王仁来接待,实际情况是王仁没出现,贾琏没人陪着,回来后冲二位长辈拱手致意,坐一旁无聊的听两人交流。 有趣的事,王子胜是个读书不多,更爱弓马的传统武勋子弟。贾政却是个书呆子,除了书本里的那点东西,他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玩意。 两人坐在那尬聊,贾琏听着都觉得尴尬。 “舅兄年过的如何?”贾政。 “尚好,大兄与西北作战,我留京中敦促粮草,事不多,都是下面的人在做。”王子胜。 “去年底,京中大事不外内阁变动。”贾政。 “是啊,工部那边,不知年后西运的器械,准备如何了?”王子胜。(贾政在工部) “政于工部不管器械,此事知之甚少,不如年后代为过问一二。”贾政。 贾琏在一遍听的暗暗发笑,感觉到王子胜袖子里的拳头硬了,却又对贾政无可奈何。 贾政的节奏也是乱的,明明谈到了内阁变动,辣么大的事情,大舅哥直接跳过,问起工部位西征大军准备器械一事,这又不归我管,我上哪知道啊?大舅哥难道不知,官员之间,即便是一个衙门里的,也不好过问别人的公务么?我去问,不是找不自在么? 王子胜一看没法继续聊了,赶紧转移目标道:“琏哥儿,西北平叛一事,有何高见?” 贾琏没想到开心的吃瓜,吃到了自己的头上,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兵者,国之大事也。西北距离京师,数千里之遥,琏不能 很多实际能力不行的人,却很喜欢凭着自己对实际情况的一知半解来指点江山。这其中对典型的就是所谓的明朝读书人,喜欢谈论国家大事。口沫横飞,激扬文字的时候,整个人飘天空上,仿佛换自己去做内阁首辅,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自己去带兵打仗,敌人必然望风而逃。 殊不知,这一类人真做官了,解决不了任何现实问题就算了,还要被当地的士绅小吏勾结起来,糊弄,架空,最后一事无成,只能原地躺下摆烂。 上了战场带兵呢,这类人往往没等打起来,两腿战战,一旦打起来,空气里的血腥味,能让这类人掉头就跑。历史上绝大多数望风而逃的案例,都是所谓的文人名仕。 举个例子,赵明诚,李清照写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不知道是不是冲丈夫去的。 贾琏长期在基层工作,深知任何政策想要落地,那都得看基层的执行。打仗就更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做决定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就是根据实际情况,灵活的决断。 这里的反面例子,还是以宋朝皇帝的阵图为例子,闹出的笑话在军事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子胜听贾琏这么一说,觉得这小子不配合自己装x,明明我也是自幼熟读兵书,可惜这次西北作战,不能跟着去建功立业,心里正在遗憾呢。 “大兄以京营初到西北,不熟悉地形气候为由,提出年后春暖开时决战的策略,琏哥儿以为如何?”王子胜打死都不愿意跟贾政去谈诗词歌赋和内阁调整,抓住贾琏继续谈军事。 贾琏也很头疼这个问题,别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了,即便是现代的热兵器战争,我也没打过。你让我一个外行来谈军事,合适么?纸上谈兵,那都是废话啊。 好在贾琏的信息面不是王子胜能比的,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策:“从邸报上看,太尉排兵布阵,以稳为主。结硬寨,打呆仗,步步为营,不求速胜,但求不败。余者,琏不知也。” 贾琏只能说一些能说的,把王子腾的战略战术想法归纳总结一下。这种打法的好坏,贾琏并不能判断,只是知道,朝廷缺钱,战争时间拉长了,承辉帝很头疼。 承辉帝的想法呢,贾琏就算知道,那也不是能往外说的。 贾政一看贾琏这么说了,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立刻就开口训斥:“小小年纪,妄议当朝太尉用兵之策,狂悖!” 这个场合,贾琏没法反驳啊,只能低头不语,拳头捏紧了,好想打人啊。 觉得完美展现了叔父威严的贾政,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长幼有序,尊卑有序,这充分说明了贾家的家教是合格的。 王子胜心里被贾政的话膈应的不行,刚刚起来的谈兴被打断了,言语之间给贾政上压力。 “贤婿所谈,乃持重之语,深谙兵者之道。” 贾政顿时微微张嘴,尴尬的不行。伱都贤婿了,我还能有啥可说? 王家人,粗俗的很! 贾政在心里默默的贬低这个大舅哥! 实际上王子胜也不是不读书,只不过不走科举之路。 就难度而言,科举这条极度内圈的道路,存在的意义就是开辟一条极为狭窄的羊肠小道,让最底下的人看着,这是一条登天路。 贾琏这个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帮家政,不然明天贾家叔侄不合的消息,就能传遍京城。 “泰山大人谬赞,二叔教导的对,琏尚未及冠,又不习兵事,所言不过夸夸其谈。今日之事,当引以为戒。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一知半解不懂装懂的发表意见,养成习惯了将来遇见事情,那是要坏事的。” 这一番话,贾政开心了,王子腾不高兴了,眼神不轻不重的略过,努力维持住笑容,故作大度,哈哈一笑道:“琏哥儿倒是谦虚的紧,恩侯兄生的好麒麟儿。” 又回到琏哥儿这个称呼上了,可见王子腾的心态变化。 贾琏看着这两位长辈,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能不能谈点京城里最近的八卦呢? 八卦,是人类都喜欢听的嘛,何必要在各自不喜欢的赛道上较劲呢? “听说奋威将军刘大人,在城南闹出了点动静,不知真假。窃以为,假的居多,毕竟刘将军住城西,大老远的去城西那种地方,也知道有什么好玩的。”贾琏果断开启了八卦状态,这一下王子腾就来了精神,这也是他比较擅长的领域啊。 “贤婿有所不知,刘某人好唱戏,好演戏,好演青衣、旦,好……。” 王子胜兴高采烈的八卦,贾政一听这话题不对劲,赶紧打断:“舅兄,且住。” 被打断的王子胜表情不悦的看过去:“妹婿,有何见教?” 贾政还不能说贾琏年幼,听不得这个特殊癖好,更不能说,贾府里头的小厮都是按照清秀的标准来选的。有的事情能做,但不能说出来,心照不宣嘛。于是贾政淡淡道:“既然不见府内的两位少爷?不如让人领琏哥儿寻个僻静的所在?” 这也是不能说,但是能做的事情。两位未来的夫妻,抽空见一见嘛。 武勋家庭的风气还算开放,相亲时是可以见一见的,确定婚事后还是能见一见。不像那些读书人,一身的臭毛病,相亲的时候,家里的女孩只能派丫鬟来看看,姑娘都是在里屋的帘子后面等消息,或者从帘子后面偷看一眼。 王子胜还算开明,这会也反应过来,说那个刘某人喜欢穿上旦的戏服和小生武生cosplay的勾当,还是不太合适的。 “那便去吧,来人,带琏哥儿去西厢休息。” 虽然是通家只好,但后宅还是不能进的,至少贾琏不能进,贾政能进却又不会去进。 陈夫人这边陪着王夫人说话,王熙凤在一旁陪着,丫鬟进来附耳低语,陈夫人听了笑道:“风儿,你跟着去看看。” 王熙凤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面红耳赤的起来,告辞母亲与姑姑,带着平儿一道,跟着带路的丫鬟往前来。本来这会贾琏由王仁陪着的,奈何这厮在隔壁还没回来,这便便宜了贾琏,可以私下里单独与王熙凤相处。 贾琏在西厢的一间屋里坐着喝茶等候,没一会帘子挑起,王熙凤迈步入内,平儿没跟进来,站门口望风。这让贾琏想起了西厢记里的一幕。 汉唐风气开放,中华文明达到两个巅峰之后,趋于保守。科举自八股取士以来,保守造成了高度内卷的结果。 站在一个马哲教育过的后人的角度看问题,这就是生产关系反过来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 大周朝还是科举这一套,可见人人都想当皇帝,即便本朝太祖很可能是个穿越者,也没有去改变这个生产关系。不存在没来得及改,不然也不会搞科举八股取士。 王熙凤见贾琏呆呆的样子,还以为看见自己欢喜的傻了,上前微微欠身道:“风儿给琏哥哥道福,琏哥哥吉祥。” 回过神的贾琏赶紧躬身拱手:“风儿妹妹吉祥,一别快一年了,便是鸿雁传书,却也难解相思之苦。今日再见,万语千言竟不知从何说起?” 说着话,贾琏还上前来,伸手抓住王熙凤的手,一家伙给王熙凤整的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人也歪到怀中,口中结结巴巴道:“我在家中,每日也是想琏哥哥的。” 如何与王熙凤相处,贾琏抱定一个宗旨。那就是不要急色,保持尊重为她想的态度。 轻轻的扶着王熙凤在椅子上坐下,贾琏另外的椅子上落座后才开口。 王熙凤见贾琏如此,暗道:琏哥哥果然是个君子,不肯暗室亏心。 直接把方才拉手的事情给抹掉了,简直了。 “平儿来说过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大舅哥没台阶可下的。” 听到这话,王熙凤灵魂归位,心头一阵暗暗自责,我还没嫁过去,却要琏哥哥受委屈,上哪里说这样的道理?我那哥哥是个不争气的,读书不行,学武也不行,哪里比的了琏哥哥,完全靠自己读书,便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我那哥哥是个不晓事的,他全听隔壁王义的话。琏哥哥为难时且忍一忍他,将来我必定好好补偿于你。”王熙凤轻咬红唇,说了这么一些话。 说到动情处的王熙凤,主动起身来,伸出手儿拉住贾琏的手,低着头小声道:“我是恨不得明日就嫁过去,只是不能由自己,此时只能盼着琏哥哥来年金榜题名,风风光光用轿子抬我过去。”女方能说出这话,就已经很过分了。 贾琏听了暗想,看来pua的效果不错,正要进一步pua时,听到外面有人呵斥平儿。 第62章 又怂又废物 “平儿,你不好好的陪着小姐,站在那儿作甚?” “大爷勿要声张,且上前来轻声细说。” 屋里的贾琏和王熙凤互相看看,不消说门外两人是王仁与平儿。 难得与贾琏独处的王熙凤气的直跺脚,脸上的娇羞不见,起身道:“琏哥哥稍候。” 让平儿一个人面对王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王熙凤心里非常清楚。 丢下一句话,王熙凤便出去了,果不其然,王仁上前来,冲平儿笑嘻嘻的,动手动脚,口中轻慢道:“哟,今儿是啥好日子,平儿也能对爷有笑脸了。” 平儿后退躲开王仁的手,口中威胁道:“我奉命老爷和主母的命在此,大爷请自重。” 王仁馋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平时王熙凤看的紧,平儿也躲着他走道,这才没生出事情来。今天四下无人,王仁自然不肯罢休,见动手不能得逞,张开双臂要扑上来:“往哪跑!” 王熙凤及时的开门出来,怒喝一声:“王仁,住手!” 王仁闻声吓一跳,后退一步看清楚是王熙凤,顿时恼怒道:“亲妹妹,你躲这干啥?难不成在私会情郎?好啊,被我说中了吧,你等着,我去告诉爹娘。” 王熙凤被他一番话说的气急败坏,正要亮出利爪给他开个脸,门后贾琏出来,站在门口看着王仁淡淡道:“大过年的,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弄的鸡飞狗跳才好看?” 王仁是见识过贾琏如何面对李亨的,心里多少有点畏惧,嘴上却硬的很:“原来是琏哥儿,正好与伱说一个事情,我喜欢平儿很久了,你让风儿把平儿与我,今日一切好说。” 当着我的面,让我主动牛头人? 贾琏拳头捏紧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上前,一伸手给王仁的脖子勾住,同时对王熙凤做眼神,示意她们先走,嘴上还在不紧不慢的开口:“大舅哥,如今王家一门的兴衰荣辱,尽在太尉身上。我听说一个事情,关系到西北前线,你想不想听一听呢?” 王仁本以为贾琏是个文弱书生,并不太在意,等到呼吸困难,想说话都难时,本能的伸手去扒拉贾琏的手腕,却怎么都挣脱开,一时间呼吸不畅,面上赤红,颈部青筋激烈起伏。 王熙凤看不到被对自己的二人,连忙带着平儿跑路,被王仁坏了好事的王熙凤,内心暗暗咒骂,该死的王仁,害我不能与琏哥哥多相处一会,回头一定向母亲告状,说他与隔壁家的一个姨娘勾搭,让父亲打断他的腿。免得他惦记平儿,将来我嫁过去受累于今日之事。 王熙凤心思一贯狠毒,就看她用在哪了。她知道贾琏比较喜欢平儿,将来平儿陪嫁过去,正好是自己对付其他妖艳贱货的好帮手。如果被王仁得手了,贾琏必定因此心存芥蒂,到时候夫妻不和,都是王仁的锅。 王仁比贾琏大三岁高半个头,按说身体力量占优势,奈何这厮十三岁就沾了女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面对贾琏的锁喉,王仁毫无反抗之力。可见这厮娶妻一年多了,媳妇那边半点动静都无,王子胜和陈夫人急死了,并不是没原因的。 眼见王仁翻白眼了,贾琏才松开,王仁两腿发软,扶着回廊柱子才没跪下,大口喘息的王仁,想起方才的一幕,自己差点就嘎了。再看面无表情,眼神阴狠的贾琏,想起刚才生死一瞬间,王仁当即慌了神,站起来双手乱摆:“琏哥儿,有话好好说?” “你还知道有话好好说?刚才我与风儿相见,那是岳父岳父安排的。你大声嚷嚷的人尽皆知,让风儿今后如何做人?是不是就该夜深人静时,一条白绫自我了解?我未婚妻还没过门,差点就命丧于你手,你让我好好说话?”贾琏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王仁见了一屁股坐地上,哀求道:“你不要过来啊!以后我不会再惦记平儿了。” “你不惦记平儿就算了么?你勾结王义,要给我好看,让我丢人现眼。而且你还到处嚷嚷,整个王家人都知道了,都在等着看我笑话。贾琏身为荣国公的继承人,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而是整个荣国府的脸面。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要害死我和风儿?你既然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不弄死你留着你过年么?今日,你我鱼死网破。” 贾琏一顿输出,惊慌失措的王仁无法招架,坐在地上连连拱手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琏哥儿饶过我罢。事情都怪那王义,是他说了,一干勋贵子弟相约与你遭到拒绝,他们心生不满,这才约我一到,要落你的脸面。” 两人这么一闹腾,这家里的下人自然是要出来看看动静,没一会便来了好几个丫鬟男仆,远远地一阵围观,将这一场贾琏刻意导演的闹剧看的清楚。 事情到了这一步,贾琏也是无比的感慨,知道王仁是个废物,没曾想废物成这样。稍微吓唬一下,剧情就完全按照自己的导演来走。你特么的好歹反抗一下啊,我没有成就感啊! 废物就算了,还怂,怂就算了,还弱智。 这货没救了,也不知道将来王子腾倒霉,是不是因为王家哥俩的缘故。 王家人丁旺盛,分量最终的王子腾这一脉兄弟二人,膝下也都是各有一子。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兄弟俩都是纨绔了。在女主人当家的内宅,儿子养废很常见。 你就不说王家了,贾家不也一样么?真是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 眼见王仁认错了,贾琏光速变脸,笑嘻嘻的伸手给他扶起来,帮忙拍了拍身上的土,语气温和的让王仁觉得方才是做了场噩梦,都是假的。 “大舅哥,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有事你直接跟我讲,能帮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是打了埋伏的,什么叫能帮忙的?这不就是最终解释权在我手里,就跟看视频白嫖党的“下次一定”是一个路数么?只要想拒绝,他总能找到借口来拒绝的。 说话的时候,贾琏倒是比较真诚的,贾家破败的主要诱因之一,就是王子腾坏了事。 所以这个便宜的妻舅,一定要想法子搞清楚他的路数,看看能不能给他引到正确路径上。 小说里太上皇很跳,但最终胜利者是承辉帝,那么,太上皇想要重新拿到大权的想法,最终还是破灭了。可见承辉帝是个狠角色! “嗯嗯,回头我好好劝劝王义,别让他闹事。”心有余悸的王仁忙不迭的保证,报复什么的,早就丢到一边去了,之前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太吓人了。仿佛下一刻,真的会死。 别看现在贾琏说的好听,实际上也是pua,有点迅哥儿拆房顶为由开窗子理论的意思。 社会上有一种现象,一个人们严重的好人,突然做了坏事,就被当做十恶不赦。反倒是经常作恶的人,突然做了件好事,却被吹成了浪子回头。 这就是人性啊! 王仁就是这种情况,方才差点窒息,施暴者贾琏给他点好脸色,他就开心的觉得,贾琏这个人呢,其实挺不错。总之一个字,贱! “劝什么劝啊,你还是假装身体不舒服,就说头疼,别出现就好了。到时候,我去后院探病,懂?”贾琏依旧满脸笑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寒光,让王仁的心肝颤了一下,智商似乎瞬间也回来了,连着点头:“懂,我让风儿提前过来等着。到时候我给你们看门。” 这……,很聪明的一个人嘛,都学会主动给自己布置任务了。 王仁直接去了正堂,拜见了贾政后,对王子腾和陈夫人表示,昨夜没休息好,早起一直头疼,请家政代为给贾琏赔罪,今天就不能陪客了。 就这么一个儿子,王家夫妇自然上心的很,赶紧让他回去休息,还特意问了要不要请大夫。王仁表示回去睡一会就好,不用请大夫的。 王仁也没着急回自己的屋子,先去了王熙凤那边,见了面一通赔罪,搞的王熙凤一头雾水,最后才道明来意,说是他称病不出,王义一个人也闹腾不起来,顺便请王熙凤去自己的屋子里“探病”,届时贾琏也会来看望云云。 心思玲珑的王熙凤自然听懂了王仁的意思,表示不计较之后送走王仁,心里却很是意外,怎么这才一会,刚才都快打起来的两人,怎么就变成亲密的大舅哥和妹婿了,太诡异了。 平儿也很纳闷,完全没道理嘛。就王仁那个窝里横的性格,这么会被贾琏降服的。 想是这么想,平儿说出来的话却是很对王熙凤的心思:“小姐,想那么多作甚,总归是一件好事。”王熙凤听了也是笑道:“是好事,适才还担心着,琏哥哥总能给人意外惊喜。” 贾琏回到堂前,贾政见了便笑道:“方才仁哥儿才走的,说是昨夜闹的太晚,醒来后头疼,让我代为告罪一声,今天不能陪你了。” 贾琏听了笑道:“不碍事,身体要紧。”说罢转身对王子胜拱手道:“泰山大人,舅兄那边以后还是让人盯着点,熬夜太多,人的精力不济,影响子嗣就不好了。” 王子胜一听这话立刻就注意力拉满,贾琏这话不是乱说的,王仁平时好酒好色,在家里还好,去隔壁王子腾家里,经常在那边过夜。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听了贾琏的话,顿时得出了一个推论,难道说在隔壁大哥家里,王仁经常喝酒到深夜,还有妇人作陪? 我得派人去弄清楚,真要如此,得好好的整顿一番,不然生不出孙子才真就要命了! “贤婿还懂医术?”王子胜表情凝重,对这个事情高度重视的态度做出来了。 “回泰山的话,我以前读书杂,什么书都看一点。生孩子就跟种地一样,生不出孩子未必是地的问题,还有可能是种子不行。有的种子就算发芽了,也未必能茁壮成长,早早夭折。” 王子腾听的面露迟疑之色,贾琏再补一刀:“您要是信不过我,找个好大夫问问。” 这时候贾政不甘寂寞的来一句嘲讽:“琏哥儿,你还懂生孩子的事情?真是稀罕!” 贾琏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脸上毫无尴尬之色,淡淡道:“食色性也,人伦大道,点时间去了解不丢人。说到生孩子,窃以为与种地相仿,首先是种子,其次是农时,最后才是土地是否肥沃。” 贾政没料到贾琏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顿时被堵了一下,无法接住下文。 赶巧里屋的帘子掀起,陈夫人身边的丫鬟出来,脸色焦虑上前道:“老爷,仁大爷说头疼,夫人让人请大夫,命奴婢来告知一声。” 贾琏立刻配合的站起来道:“舅兄病的厉害么?我得去看望一二。” 王子胜笑着摆摆手:“小毛病,就是没休息好,贤婿去看看也好。” 贾琏去看望“生病”的大舅哥,谁都挑不出毛病。 王仁这边躺在床上,头上敷一条热毛巾,手里捧着一个画册正在批判性鉴赏。 如果不是嘴角的笑容太过猥琐,还真的就像一个病号。 王仁的正妻是母亲陈氏一个侄女,用古人的话来说,亲上加亲。 现代人看所谓的亲上加亲是近亲繁殖,稍微有点生理常识的都知道,亲近繁殖的危害。 典型案例非常多,哈布斯堡王朝,大英王室,罗斯柴尔德家族等等。 陈氏娘子身边的耳目很快就把贾琏放出的言论带回来,一直没能怀上的陈氏娘子,对于贾琏的论调大为赞赏,还没见着贾琏呢,好感度就很高了。 这会正陪着来看望王仁的王熙凤,听说贾琏来访,陈氏娘子很识趣的推了一下王熙凤道:“你的良人来了,去迎一下吧。” 王熙凤来此的目的,就是想续上之前被打断的独处,这会也顾不上羞涩,起身道:“多谢嫂嫂成全!”说完脚下步伐加快,裙底一溜小碎步走远了。 第63章 震慑 王仁听到下人的通传,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是应激反应了。 等了一会没见着人进来,便让下人出去看看。很快夫人陈氏进来道:“别等了,和风儿在前边说话呢,我让下人都出去了。” 王仁很明显的松一口气道:“那就好,不要失礼了。” 陈氏不动声色的撇了丈夫一眼,心内暗道:要说失礼,你们王家兄弟才是失礼。 刚才陈氏见了人,贾琏的礼数上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眼神特别的正。哪像王家兄弟,隔壁的王义,好几回见了自己,表情叫一个猥琐。听说王仁和隔壁一个姨娘说不清楚,也不知道真假。家里那么多丫鬟不够他糟蹋,非要出去惹那个戏子出身的妖精。 再见贾琏的王熙凤,没了之前的羞怯,怎么讲呢?觉得很神奇! 对于王仁这个哥哥,王熙凤可是太熟悉了,很不好讲话,没啥本事还眼高于顶的货色。 就这么个玩意,前后才多一会,完全换了个态度。 王熙凤非常好奇,贾琏怎么做到的。所以这才见面,便主动拉着他的手说话。 “琏哥哥,怎么说服王仁的?” 你看,直接叫王仁的名字了。 贾琏也没想到,效果如此的好。原着里的王熙凤是很护着王家人的,毕竟是靠山。 现在的态度,很明显暂时是更亲贾琏的。这是个好现象,贾琏就是要改变王熙凤,让她将来嫁过去之后,以贾琏为中心。至于男女平等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不现实的。 原着里的袭人对贾宝玉是何等的忠心,狗日的贾宝玉一气之下,还不是一脚踹袭人胸口?就这,还是很当时很多女读者心目中的好男人呢。拳师们的做派,穿越了不得被当家的主妇打死了,在后院随便挖个坑埋了都是心善的,直接丢城外乱葬岗,那才是常态。 男尊女卑,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这是由时代决定的。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谓的穿越类古装大女主电视剧才充满了yy空间吧。 王熙凤看似大胆的行为,落在贾琏的耳朵里并不出格。女性对男性直呼其名,在贾琏看来也没啥大不了的,完全可以接受的。 “自己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必要太在意。”具体的细节当然不能说,说了形象受影响的。王仁也不会说,畏惧是一个,丢脸是另外一个。 打个哈哈对付过去,王熙凤也没追根问底,拉着贾琏在后宅转悠,一边还问比起贾府,王家如何?贾琏自然不会贬低任何一家,只是说两家差不多。 前后半个时辰左右,陈氏派人来叫,说是酒宴备好了。 贾琏这才往前来,心里默默计算,贾府从东跨院到荣禧堂,走路至少二十分钟,这还没算上东边的宁国府,可见贾府要大不少,毕竟是赦造荣国府。王家财力大概要强一点,毕竟龙王请来金陵王。事情放心里比较,别说出来就对了。 酒宴也在后宅,贾政贾琏其实都算是在家人,不存在太多的避讳。 后院前厅这边刚到门口,被一个锦衣男子拦住了,看年龄得有二十出头,一脸的骄横,身边还跟着个少妇,看锦衣男子时,眼神里透着畏惧,与贾琏一个对视,快速低头。 “你就是贾琏?我是王义!这我夫人,伱唤大嫂便是。”男子一开口,却没太豪横的意思。很自然的自我介绍,不过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和语气,礼都没一个,让人很不舒服。 “贾琏见过王兄,见过嫂夫人。”贾琏自然不会在这点事情上计较,毕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对于抱手礼,可有可无,只是告诫自己,别因为失礼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即可。 贾琏主动行礼,王义只是微微点头,倒是他夫人侧身道福:“见过贾家叔叔。” 王义对夫人道:“这里没你的事情,去寻陈氏和风儿说话吧。” 打发的夫人,王义这才冷冷的对着贾琏道:“听说你傲的很,众人邀你好几回没答应。” “王兄有何见教?”贾琏也把脸拉了下来,大家都是嫡长子,比社会地位贾府高。 怂,不存在的! “怎么,我说你两句,还不服气?”王义也有点上头了,他概念中的王家,如今就是比贾家要强,贾家能风光依旧,仰仗的是王家。 “首辅大人的孙子方少白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贾琏一句话,就给王义堵的无话可说。 论权势,王子腾还能比的了方白衣,至少现在的距离还有很大。 有点下不来台的王义表情虚弱的脸上泛起了红润,嘴唇却有点发青,此刻进退两难。 贾琏见状继续补刀:“令尊领兵在外,奉劝王兄,京城水很深,平日里行事本分一点为好,免得给王太尉招灾,到时候留在西域回不来也未可知。” 王义听了心头一颤,这番话肯定不是乱说的,贾琏一定知道点什么。联系到贾琏是张廷恩的入室弟子,王义更觉得这话另有深意了。 虽然为人跋扈,但王义却不是王仁那种纯废物。不然王子腾也不会放心留他一个人看家。 “你说清楚点!”王义心存疑虑,不敢大意。贾琏却不给他继续的机会,转身就走。 王义伸手想抓却抓了个空,想喊住贾琏又没有那个脸,心里一阵烦躁之余,决定还是要搞清楚这个事情,不然没法安心。 王仁“生病”不能出席,王义倒是在座,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王子胜心情不错,端起酒杯说一番场面话,比如自己人别客气之类的。 贾琏依着礼数,给王子胜和贾政敬酒,轮到王义的时候,不等贾琏举杯,他却先站起举杯道:“琏哥儿,这杯我敬你,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一番话把王子胜听傻了,贾政则是一头雾水。 “王兄客气,我年幼,本该是我敬你。”贾琏也站起举杯,面子上两人算是揭过去了。 现场气氛还算不错,平时为人倨傲的王义不搞事,那就不会有事。 席间王子腾离开片刻,王义起身告罪跟了过去,贾政用眼神询问贾琏,得到微微摇头的回应,便也不去深究了。贾政就是个公子哥,非要找出个优点了,就是在官场上比较本分。 至于贾家内部的那点事情,贾政未必看不清楚,他默默的接受结果,可见人也不厚道。 大概就是好那种,别影响过我贵公子的生活,别的都无所谓了。 过了一会,王子腾和王义一道回来了,脸上没了之前的轻松,目光炯炯的看着贾琏道:“贤婿,都是自己人,有的事情但说无妨。不必遮遮掩掩。” 贾琏之前便有所预料,所以面不改色,倒是贾政继续懵逼,怎么说话听不懂呢? “还能有什么事情?去年底是多事之秋,国库空虚,陛下的内库也不宽裕。” 王子胜和贾政都没听明白,王义倒是听出一些弦外之音,立刻问一句:“就这?” 毕竟是亲家,觉得有必要给王家一点提醒,贾琏继续道:“李如水要复出,大概是出任礼部尚书,恩师那边,应该是出任户部尚书。年后的首辅位子应该能定下来了,到时候有人不甘心,肯定是要搅浑水的,我等切记不可蹚进去。” 大周朝当下的朝局有多乱呢? 太上皇与今上承辉帝之争,文武之争,旧勋贵(京营)与新勋贵(边军)之争,国库与地方收税之争,国库与内库之争。 真就是乱成一锅粥了,这是有心人存心搅浑水,为了各自的利益。 一直作崖岸自高姿态的太上皇都忍不住进场,借着清欠一事给皇帝使绊子。 承辉帝则达到了对内阁进行调整的目的,势力强大的旧勋贵集团左右摇摆只为利益。 就这么一个格局,王子腾还在外带兵,京中的王家子弟再不老实点,真要招灾惹祸的。 只要王义是个有脑子的,事情就不会闹的不可收拾。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头上,王义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朝廷的消息,王义没啥渠道去了解,能知道这些消息的人,意味着与权利的距离。 越是生活在京城的人,越是明白这个道理。 一旦发现贾琏在消息渠道上对自己构成了碾压,王义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接下来的酒宴很自然的进行,皆大欢喜。王子腾和王义也都追问了一些事情,贾琏却没有再给出明确的回答,显得高深莫测。两人也没在追问,对待贾琏的态度也发生了比较明显的转变,这让原本是c位的贾政,多少有点不适应。 回去的路上,贾政在马车里对王夫人道:“琏哥儿与张侍郎的关系,看来真不一般。” 王夫人有点走神似的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大房要起来了!” 夫妻二人之间看似文不对题的对话,却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这么说吧,别看赵姨娘才是受宠的那一个,王夫人却生了贾元春、贾珠、贾宝玉。 但凡王夫人长的普通点,手段上差一点,都没可能生下这三个孩子。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贾政的道貌岸然,以及,王夫人仗着王家的势力在贾府的强势。 王夫人进门,大房继承了爵位,贾赦搬到了东跨院,荣国府里的戏很精彩。 既然是戏,导演呢? 随着贾琏的崛起,尽管还只是一个秀才的功名,但肉眼可见的前途不可限量,根本不是贾珠那种国子监的学生能比的。 将来的贾府如何?王夫人变得茫然了。以前还很有把握的,只要贾琏娶了王熙凤,姑姑和侄女之间的关系摆在那的,很容易就能引导王熙凤的偏向。 以前还有个贾赦能全面压制贾琏,现在能压制贾琏的只有贾母了。 贾母这个总导演,真的愿意为了王夫人对付贾琏么? 显而易见的是,贾母肯定是乐见贾琏的兴起。 这是对贾府有好处的,这么说吧,任何一个贾家的后辈崛起了,贾母都很乐意看见。只要不动摇她在贾府里的地位。 回到府中,情绪不高的贾政只看见李纨挺着肚子出现,不见贾珠。 贾政忍不住黑着脸问:“贾珠呢?怎么只你一个回来。” 李纨显得有点疲惫,脸上看不到喜悦,竭力的维持平静道福回话:“回公公的话,夫君受国子监友人邀请赴宴,要晚一点回来。” 贾政很不高兴道:“你带着身子,他怎么好放心?” 眼看要出现开批斗会的架势,王夫人不满的撇了李纨一眼,心道:说什么实在话?善妒就善妒。王夫人对李纨的感官真的就很一般,实际上王夫人对其他女人的感官都不佳,用现在的大白话讲,就是极度自私,见不得别人好。 说到自私,这贾府里头的主人们,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最自私,只有更自私。 有人说红楼梦里的反抗精神,这个精神与主角宝玉基本没啥关系。宝玉连跳井的金钏都比不了。至少人家有勇气去死,宝玉选择的事出家。 次日一早起来,就看见挺着肚子的李纨王夫人跟前伺候着,找不见贾珠。 当即贾政便怒问:“小畜生呢?怎么又不见人?” 李纨赶紧解释:“昨夜回来的晚了点,我没让人叫醒他。” 王夫人在一旁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早有下人来报,贾珠回来的时间是天快亮了。 王夫人并不怪贾珠,反倒是觉得李纨拴不住丈夫,都是她的错。 李纨心里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天亮前被吵醒的,起来接着满身酒气混杂着脂粉味的贾珠,不用猜都知道贾珠昨夜干啥了。但又能如何呢?李纨还算是心胸开阔,家里的丫鬟近贾珠的身子,李纨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好在贾政没有再追问贾珠的事情,不然闹大了李纨更难做。 王夫人岔开话题道:“回头老爷请赦大爷问问琏哥儿,有没有与大哥有关的消息。” 贾政对此并不太关心,强行转移话题道:“一大早的母亲进宫去了,你不用在跟前伺候,回去歇着吧。” 第64章 相邀 过年前三天,宫里的老太妃和皇后都会抽一天时间召见命妇,贾母的地位属于 王夫人至少六品命妇,想进宫都不够资格,倒是邢夫人有这个资格。 想起来王夫人就一肚子的不爽,凭什么? 邢夫人出身差,贾赦又闹腾着搬走了,导致本来在荣国府里头没存在感的邢夫人,越发的隐形了。也就是每年这一天,邢夫人才能压王夫人一头,不知道是不是贾赦在恶心王夫人。 王夫人上午难得休息,午饭后还能睡一觉醒来,抓紧收拾完毕,丫鬟疾步进来通报,老太太的车队距离家门不远了。 赶紧让人招呼贾政一声,夫妻二人出了侧门,等候贾母归来。 几十号人前呼后拥,贾母身边的随从光妇人丫鬟就二十号人,这还没算随行的家丁。 这排场是真的大,下车的贾母踩着软凳,还算不错,没直接上人凳。 看见王夫人,贾母眉头微微皱起,转眼看见二儿子,便展露笑容道:“老二家的,娘家可还好?怎么没见着琏哥儿?” 话音刚落,侧门后头便传来贾琏的声音,带着大喘气的声音:“我就知道,老太太要看不见我来迎接,一准的给我穿小鞋。瞧我这跑的,鞋差点没跑掉。” 真没这么夸张,知道邢夫人进宫后,贾琏便让人在街上等着,看见贾母的车队回来便赶紧报信,免得回头让人抓了不孝的短处。 这会话说在前头,贾母审视了一眼,发现他有个擦汗的动作,这是一路跑来的。 想是知道的急了,不肯错过,这才跑过来。贾母的心头不由的软了一些,这孙子也是亲的,眼下愿意好好读书,将来贾府荣华富贵也多一个机会。 “小猢狲,邢氏那边你不接着点?”贾母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叫“存心刁难”。 “老祖宗,您这就是故意为难我了,要不我去学点变化术?变十几个贾琏出来?” 贾母可以拿邢夫人开玩笑,贾琏不行,不能就这么接着,所以要换个角度。 怎么讲呢,这事情说起来不重,但非要刁难你的时候,千斤都压不住。 贾琏但凡说一句什么先紧着老祖宗这一类的话,那就算落下把柄了。 别看邢夫人不起眼,那是贾赦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诰命在身的。 所以贾琏看的很清楚,这老太太看似在开玩笑,实则这话里带着坑呢。 一时半会的不拿出来,将来指不定哪天就拿出来,到时候就是“不孝”的罪证。 由此可见,老太太在她的领域呢,绝对是个宗师级的玩家。稍不留神掉坑里了。 贾琏的应对出乎贾母的预料,心道:“小猢狲,滑不留手!” 当然也没多失望,顺带的事情,有枣子没枣子先打三杆子的意思。 说是有多少恶意也未必,只不过是留在手里,哪天这小猢狲不听招呼,敲打的时候用上。 贾琏很清楚,要论心眼,贾母才是荣国府里的头号选手。 “你这猢狲!”贾母笑着点了点,没有继续纠缠,回到荣禧堂时,贾母才对众人道:“都散了吧,这都累一天了。” 贾琏笑嘻嘻的告辞,心里却在腹诽,伱还知道大家累一天了,这是能来迎接的都来了,不对,有个人没来,贾珠。 等贾琏走了,贾母才看似随意的问一句李纨:“孙媳妇,怎么不见珠儿?” 李纨的身子微微紧了一下,随即笑道:“午饭后出去了,说是与同窗约好的。” 贾政听了顿时怒道:“这小畜生,大过年的也不着家,迟早让他知道家法的厉害。” 贾母听了顿时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逢年过节的与好友聚会,算的什么?” 贾政对老母绝对孝顺,当即变弯下腰,语调也变的柔和:“母亲教训的是。” 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给贾珠记一笔账。这个不孝子,不要给找到机会收拾你。 贾赦和家政在对待子女教育问题上绝对是一个爹生的,手段都一样,不是骂就是打。 贾琏对这种方式自然是嗤之以鼻,非常不屑。 你要是每天非常的忙碌,孩子又多,没那个耐心教育孩子,倒也还罢了。 这哥俩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贾政是个五品官不假,但在工部郎中的位置上,贾政其实事情不多。要是个做事情的人,哪有闲心养一堆门客,大把闲暇时间陪着他吟诗作对。 贾赦倒是不读书,每天喝酒听戏,玩女人。 心思全在乱七八糟的方面,都是不做正经事的人,说的文雅一点,富贵闲人,说的难听一点,整个一个依靠家世的废物。 儿女对于这哥俩来说,根本就是他们的工具。贾赦把贾珠当做今后能光耀门楣的工具,贾政把贾珠当做今后能压倒大房的工具。 尤其是贾政,当初他是个读书种子,但被太上皇摆了一道,直接荫个五品官,导致他无法走科举正途的道路做官,身上勋贵的光环,使得家政难以融入文官集团之中。 贾政把所有的遗憾都寄托在贾珠的身上,一旦贾珠的表现无法满足他的遗憾,等待贾珠的就是强度拉满的暴风骤雨。这点从贾政打贾宝玉时,王夫人跪地阻拦时说的话可见端倪。 (ps:每个人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各位读者看看就行,别当真。) 初三这一天,贾母进宫,贾琏在家里歇着,贾赦照例不在家里,外出流窜。 接了贾母回家后,贾琏回去又懒人病发作,躺椅上一靠,抱着个暖婆子,盖着锦被打瞌睡。桂香见了非但不拦着犯懒,反倒搬个小凳子,把贾琏的靴子脱了,脚放在肚子上取暖。 贾琏以前也说过不用这么做,桂香表示嗯嗯嗯,二爷说的对,就是不改。 现在整个荣国府都知道,桂香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姨娘的位子,眼瞅着大妇没进门,桂香在落实身份之前,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懈怠的。 实际上即便是大妇进门了,桂香也会想着法子的讨好贾琏。 真不要说什么“自贱”的话,这个时代的女人,即便是迎春探春,家人后也都是要依附于丈夫生存的。三从四德,这是时代对女性的要求。想跳出这个圈子追求自由的女性,结果注定是被整个社会唾弃,唾弃者的绝大多数人还是女性。 这一天真是太舒服了,就这么躺着,什么都不想做,浑身放空了,舒坦,太舒坦了。 晚饭前迎春摸过来了,看见贾琏时眼睛成了月牙儿,语带欢喜:“二哥,一起吃饭。” 这丫头越发的不见外了,在荣国府里头有贾琏撑腰,没人敢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昔日那个小小年纪整天皱眉的迎春,如今走路能抬着下巴。 贾琏觉得这就挺好,本来在这荣国府里头,贾琏也没啥牵挂和舍不得,就这么个小丫头,如今成了贾琏的牵挂,还是他自己造成的,真是没有牵挂就创造一个牵挂。 这也挺好,人生在世没有一个在意的人,活着就太孤单了。迎春挺好的,年龄小,可塑性强。她对贾琏的亲近,那绝对是纯度拉满的。 兄妹二人上桌吃饭,边吃边聊,气氛很好。只有这个时候的贾琏是不需要提防谁的。 将来就算是王熙凤进门了,贾琏还得心思pua呢。不然娶个媳妇跟自己不一条心,那得多闹心啊。幸运的是贾琏穿越的很早,有时间改变生存环境。 初四,贾珍让贾蓉来请,理由是大过年的兄弟之间还是要多走动。 很明显贾珍拿贾琏当潜力股了,贾琏本不想去,但一想到尤氏的背影,再想到将来有机会要弄死这孙子,脸上便多了一些笑容,热情的招呼贾蓉。 “蓉哥儿,大过年的没挨揍吧?”贾琏关心的角度很缺德,但贾蓉不觉得是在找茬,反而觉得贾琏是真的关心自己,毕竟以前二人同病相怜,在族学里也是臭味相投。 “挨了几句骂,就刚才过来前,我换衣服慢了点,就被骂了一顿。琏二叔,如今您是熬出头了,将来总要拉侄儿一把的。”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贾蓉,真当贾琏是个值得亲近的人。 “你既然不喜欢读书,年后我带您出去见一个人,回头你跟着他混,有他给你撑腰,珍大哥再想打骂你,总的掂量掂量的。”贾琏出了个极为阴险的招数。 要怪就怪李亨太想挣钱表现自己了,这不是给贾琏递梯子了么?带上贾珍一道,把生意做起来,把钱挣了。李亨固然有好处,贾蓉的好处也不少,有了事业上的成就,贾蓉的自尊心无疑会大大的加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自尊的贾蓉的心思不难慢慢的发生变化,等到秦可卿进门的时候,贾珍再想扒灰,稍微鼓动一下,就敢反抗了。 具体怎么反抗,贾琏又把握引导贾蓉做出点大胆的决定。只要心里不畏惧了,有了自尊心的贾蓉在贾珍面前,就不会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摆布。甚至奋起反击! 将来贾蓉会如何反抗,做出什么不孝的举动,贾琏一定会表示一下惋惜的。 要怪就怪贾珍不当人,贾琏肯定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 收到贾琏鼓励的贾珍,感觉内心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收拾一番的贾琏跟着贾蓉出门,过了院墙上的小门,来到东府。 贾珍这边很是热情的站在门口迎接,丝毫没有拿族长的架子。 贾琏也是一脸“真诚”的笑容,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尤氏双手端茶奉上,贾琏可不敢坦然接受,赶紧起身略带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贾珍倒是很满意贾琏的反应,这才对嘛,小sp,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过尤氏的背影。 尤氏笑道:“如何使不得,都是一家人!”尤氏这一笑,贾琏见了不禁神魂一荡。再想到未来的尤二姐尤三姐,心里愤愤道:狗日的贾珍,真该死啊! 贾琏再三谢过,这才坐回去。贾珍笑着开口道:“琏哥儿不必拘束,本来就是一家人,见外便无趣了。” “珍大哥太客气了,还特意让蓉哥儿来请。”贾琏笑着客气一句,眼角的余光还在尤氏的背影上,这身段确实顶啊。眼下的尤氏不过二十出头,身段没发福,最好的阶段啊。 贾珍道:“那就不客气了,以后琏哥儿得闲便来走动一二。” 贾琏又客气了两句,两人聊了一些闲话,尤氏来请,说是酒宴备好。 贾琏起身先让,贾琏连声不敢:“长幼有序,珍大哥请!” 面子得到满足的贾珍,心里对贾琏的感官大好。另外一个堂弟贾珠怎么说呢,客气是客气,但隔着一层,没有贾琏表现得如此随意不见外。 为体现兄弟之间的亲密,贾珍没让尤氏回避,而是招呼她上座陪酒。 贾琏嘴上不说,心里鄙夷的不行,这狗东西真是不当人啊。 屋里很热,劝酒的尤氏没一会便扯开上面一个扣子,换成别人肯定是眼珠子不转了。 贾琏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才到哪啊? 有心给贾琏灌醉的贾珍,最后倒是自己喝多了,主要是贾琏频频敬酒,嘴里好听的不停。 给贾珍干趴下之后,贾琏还有心思要了一碗鸡丝面,不紧不慢的吃饱了,这才走人。 尤氏让丫鬟扶着贾珍下去,亲自送到角门处,贾琏再三让停下,尤氏这才驻足。 待贾琏走远了,尤氏才慢慢回转,贴身丫鬟银蝶低声道:“琏二爷好生俊俏!” 尤氏白了她一眼道:“你是有主的,当心祸从口出!” 银蝶作为贴身丫鬟,早先尤氏刚嫁过来时,闺中没少做帮手,推! 贾珍这个色鬼,自然不肯放过,奈何贾珍身边的女人太多,银蝶跟着尤氏混,一个月都未必能吃上一口,更别说吃饱了。 走了一段,尤氏脑子里全是贾琏酒后白里透红的脸蛋,本分的她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 第65章 自身定位 初八这天有一次大朝会,这也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散朝之后,折腾一个上午,下午开始继续放假。大周朝的官员每逢九、十两日放假,一个月修六天,还是很爽的。过年更爽,除了初八半天的朝会,一直到十六这天才恢复上班。 初八的大朝会并不平静,或者说是尘埃落定。心的内阁首辅诞生了,上一任礼部尚书孔照,此人并非圣人苗裔,祖籍河北。 张廷恩果然升任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的人选空缺,由李清这个右侍郎主持礼部工作。 这一日上午贾琏在家读书,下午被张廷恩派人来传唤。 见面之后,张廷恩便问:“真的不想回青云书院读书么?” 这又是一次试探么?贾琏很不喜欢这种说话不直接,说一半留一半的方式。 当即露出无奈的苦笑道:“先生,何必兜圈子呢?你我师徒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个比喻让张廷恩露出恼怒之色,死孩子,会不会说话? 不待张廷恩打击报复,书房门口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贾琏一看来人,认识啊,上次在书房里见过,赶紧起身抱手:“见过王爷。” 按理说贾琏对于四王八公这些人呢,都应该是有见过的,奈何贾琏以前年龄小,现在倒是能出来当一下门面了,却不愿意与这些人有太多瓜葛。所以,只是猜测眼前这位是忠顺王。就是小说里头那个因为一条汗巾,导致贾政被忠顺王的管家羞辱,进而宝玉被打个半死。 贾琏并不觉得宝玉那顿打挨的冤枉,相反觉得打的好。好好的富贵闲人不当,家里那么多女人不说,还要跟秦钟在被窝里仔细算账,喜欢跟人比剑。当然了,贾家的男丁都有着毛病,小说里的贾琏身边就有泻火的小厮,贾敬在玄真观里头也在乱来(冷子兴评)。 这种现象怎么说呢?哪个时代都有吧!只不过,古代光明正大,被认为是雅趣。 这么说吧,原着中王熙凤都不管贾琏找清秀的小厮,却忍不了多儿姑娘。 来人面对贾琏,一贯的态度不远不近,只是微微颔首,就算应了贾琏的见礼。张廷恩见礼招呼时,来人倒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句:“免礼!” 张廷恩赶紧起身让座,这位“王爷”也不客气的坐了上首,从袖口里掏出一摞银币摆书桌上道:“尚书大人看看这个。” 贾琏被忽略了也不在意,笑着站在张廷恩身侧。 张廷恩取了一枚银币,转头递给贾琏道:“你看看。” 贾琏也不客气的接过银币仔细看了看,银币表面光滑,边上有锯齿,一看就是冲压工艺的产品。银币一面有“龙元”字样,还有一条龙的图案,另一面则是“一两”字样。做工自然无法跟现代工业的产品相比,但比起浇铸工艺,已经好很多了。 怎么说呢,真不能小看古人,说个大概就能给你做出来,还能量产。 “不错,货币乃国家财政之根基,切不可掌握于他人之手。前明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方便是方便了,把铸币税拱手让出不说,光明正大的给士绅一个盘剥百姓的手段,官员也多了个火耗的贪腐之便。此举遗祸至今,陛下能改此恶政,国家之幸也。” 贾琏是习惯性的显摆,进了承辉帝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便问:“财政之根基?” “回王爷的话,钱这个东西不能吃不能喝,本质上就是等价交换物。明中后期商业发达,国家铸币不足,加之民间有藏钱之习俗,周边小国也以明之铜钱为货币,导致国内流通的货币不足,故而民间以金银为货币。一条鞭法从法理上认证了白银货币的合法性,白银通过对外贸易,大量存在于民间,直接拿来做货币存在诸多弊病,此做法不可取。” 承辉帝之前从张廷恩那有所了解,还是想听听贾琏这个始作俑者的当面做法,于是追问。 “如今朝廷铸银币,以法令为银币保驾护航,事多矣,如之奈何?” 贾琏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事情太大了,必须要坚定信心,不然肯定半途而废。 “反对者肯定很多,此事不可急切,宜缓行。设三到五年时间为限,期限之后,民间不可再用白银交易。官员少了火耗,加俸即可。真正的阻力来自民间士绅,他们才是利益受损最大的一方。商人那边,大宗交易可以走银行,允许直接用白银交易。如此有个三年五载的,朝廷收入必定大幅度增加。” 张廷恩突然问一句:“中央银行以户部为主导,宗室方面反弹如何应对?” 贾琏听到这里便突然问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朝廷水师实力如何?” 承辉帝眉头皱起道:“怎么扯到水师上去了?” 贾琏果断的摆手反驳:“关系大了,水师强,这可以将周边各国的海贸纳入管理,民间海商必须登记注册,缴纳费用领取许可证,方可出海经商。水师强,才可以打击走私。甚至可往南洋各地,保护我国海商的合法经营,扼守要害海道马六甲,坐地收租。由此可知,出海许可证可作为宗室福利的一部分,可让宗人府出面,买船出海经商,为宗人府创收。现行开五口船舶司的做法,看似稳当,实则将最大的利益拱手让人了。” 提到水师,承辉帝表情凝重,当即摆手转移话题:“此事不提,容后再议。” 张廷恩也顺着承辉帝的话道:“朝廷如今的大敌在北方,水师的事情先缓缓。” 贾琏一听这个,得了,水师一塌糊涂,很可能连海道都打不过。 这不是新鲜事,中原王朝幅员辽阔,来自海上的威胁不大,一直以来主要威胁都是北方。 现实历史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洋人的坚船利炮打进来,清朝都不带重视海军发展的。被打怕了,才想起弄海军,最终还让小日本给灭了海军,真是一言难尽。清朝为何被当代人诟病,实在是近代太烂了,日本一个弹丸小国都能骑头上拉屎。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贾琏一听两人的话,顿时歪歪嘴,毫不掩饰鄙夷之情。 承辉帝见状恼了,冷气森森的瞪眼道:“怎么,伱觉得水师很急?” 贾琏听了很干脆的回答:“废话,西洋人不远万里驾船而来,可见其中巨大利益。时间长了,西洋各国无论海军必然长足的发展,远远的将我甩在身后,本朝有万里海疆,眼下不重视水师的发展,将来西洋人很可能凭着坚船利炮打上门来明着抢。届时,难道又要捡起海禁政策,放弃沿海不成?” 张廷恩一听贾琏这话就急了,当即怒斥:“住嘴!无礼至极!” 贾琏很不服气,表情悻悻,看似年轻气盛,实则是贾琏有意为之。 想抱皇帝大腿,就得下猛药,不然谁知道你这个小虾米啊。 承辉帝大度的摆摆手,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眼睛里闪动异彩,追问一句:“这会不会被攻击与民争利呢?” “与民争利?真是天大的笑话,谁是民,站在国家的角度看,给国家纳税的主体人群才是民。本朝纳税的主体是构成的群体是什么人?是社会最底层的自耕农,是地主家的佃户。这些人承担着本朝最沉重的负担,活的却不如牛马。长此以往,活不下去的时候是要造反的。” 一句话把在场两位都干沉默了! 这是大实话,问题是实话太伤人了! 道理很简单,谁都懂! 难点在于,你明明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却往往没法落实。 这就不是讲道理的事情,这是人性的事情。 身为权贵,必然会庇佑自家的子嗣。 身为皇帝呢?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皇帝不去做呢? 看不到,看到了没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去做。总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对待。 回到眼前的承辉帝,他又是一个什么具体情况呢? 贾琏建议的铸币+银行体系,以及以宗室为具体目标投入海贸,又是什么一个具体情况? 沉默稍倾,承辉帝开口打破沉默:“眼下的大局是西域,其次是铸币及银行筹建。水师方面,可以先出人选,做一些尝试也未尝不可,贾琏,你很不错。” 动心了,承辉帝动心了。 张廷恩倒不是很意外这个结果,理由很简单,贾琏的建议固然有阻力,但不会达到那种沸反盈天的程度。比如说宗室介入海贸,谁支持,谁反对? 宗室肯定是支持的,甚至不涉及到自身利益,并且想掺和进海贸圈子里的人,也都是支持的。反对的既得利益者,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这就给了承辉帝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撮既得利益者的操作空间。 回到铸币这个事情呢,这是另外一个具体情况了。 从法理上,国家掌握铸币权利,这是即便有反对,皇帝强行推行也是能做到的事情。 区别在于,反对的力量大小,不至于像清欠那样,想推行权贵集体反对,文官集团不配合。太上皇还在后面推波助澜,结结实实的给了承辉帝一个大b兜。 贾琏被夸奖了,但却没有任何骄傲的想法,想抱紧皇帝的大腿,还需要准确的定位,保证自身的安全,贾琏首先想到的是和珅。这为乾隆宠臣的下场不好,原因是给当猪养了。 贾琏不能犯和珅的错误,所以他的定位就是一个为皇帝捞钱,但又不能被当做猪来养的臣子。具体一点,就是借鉴和珅又不走和珅路线的钱罐子路线。还是建立在不会招致太多反对,又不会导致底层百姓利益受到太大影响的前提上的路线。 和珅搞出“赎罪银子”这种操作,在贾琏看来,简直是脑子有坑到了极致。 最主要的和珅是个宠臣的同时,还是个权臣,这就不是能全身而退的选择。 通俗一点,就是让皇帝离不开自己,又不会忌惮自己。 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富贵人生,这才是贾琏结合当下实际做出的决断。 什么?造反,社会改革? 开始什么玩笑呢? 贾琏不是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性格,更不没有那种道之所在,吾独往的理想主义者。 社会变革的难度有多大呢? 以清朝为例子,1841年鸦片战争到1949年,整整一百零八年,才走完了社会变革之路。 就这,还是在外部压力巨大的前提下,国内的有识之士殚精竭力,前赴后继,牺牲了无数的仁人志士,才达到了目的。 就大周朝这个现状,你想搞社会变革,失败身死是必然的。 这就不是什么教育程度的问题。现代社会那种教育普及的程度下,多少社会底层还在为资本的利益做辩护呢。 大周朝的未来会走向何方,贾琏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一生荣华富贵。 与别的权贵相比,贾琏最多就是道德底线稍微高一点。 张廷恩总算是找到机会接了一句:“琏哥儿确实有想法!臣不及也!” 承辉帝笑着摇摇头:“爱……,张尚书自谦了,如今朝局混沌,应付局面就够头疼的,哪有心思想别的。” 贾琏很及时的笑着捧哏:“王爷和先生身在居中,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句话给承辉帝的心思转了个弯,看似笑眯眯的反问一句:“你既关心朝局,不知有何高见啊?”贾琏当时脸上笑容僵硬,心道:这是我能乱讲的? 张廷恩也是心头一颤,暗道:陛下这话不好应对,千万别认为是病急乱投机。 关键张廷恩这时候没法开口,一开口只能是帮倒忙。 贾琏还不能不回答,好在他对于糊弄上级的勾当很是熟练,不假思索便道:“您可真看得起我,荣国府家里的事情,我都没弄明白呢,何况朝廷里的事情呢?” 一句话给承辉帝听的乐了,这还真就是实在话,于是便笑着摇头道:“也是,贾府的老太君,不说了,不说了。” 第66章 在意的事情 没说出来的话,大概就是贾母偏心! 偏心么?偏心!还有就是出于贾家利益的考量。 要怪就怪贾赦和贾敬的不争气,作为爵位的继承人,贾赦不能顶门立户,贾敬选择了放飞自我。赶巧贾政的夫人是王子腾的妹妹,贾家需要王家的势力帮忙支撑贾府的地位。 至少要撑到下一个能保证贾府继续富贵的人物出现。 可惜,贾母的运作落空了,贾珠早夭,贾宝玉是个废物。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贾府的破败,家中人四散。 贾政想重振贾府,没那个能力,贾兰倒是中了进士,却不愿意捡起贾府重新经营。 穿越者贾琏的心目中,贾母是唯一在努力维系贾府完整和富贵的长辈。 其他人享受着贾府带来的富贵生活,却在一点一点的推倒这个家族。 这是贾府的现状,上升到整个国家呢?现状大概也就是这样。 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别都大,一个人一个想法,不同的想法发生利益冲突,就会产生矛盾。 承辉帝在提到贾母和贾家的同时,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自身的情况。 下意识的带入,进而陷入了沉思。 这么一琢磨就发现了贾琏建议的妙处,任何问题只要带入利益关系就不难分析清楚。 推行铸币,一点一点的把白银直接作为货币挤出流通市场,单单是铸币税,国库就能有长期的收入。其次是汇通天下的官方银行,间接的把大量的银币留在银库中,还能收管理费。 钱本身的价值不大,当它被赋予了流通过程中等价交换物的职能后,钱就是权利。 朝廷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国库空虚,皇帝说话都不响。 太上皇当初坐稳位置,靠的就是利益为纽带,把军政双方都绑在一起。 如今的承辉帝,一旦手里有钱了,同样的招数重复一次就行了。 这就是为何太上皇禅位时下旨,每年要有二百万两白银的养老钱。 以前承辉帝只是觉得此事铸币+银行的模式有利可图,这一刻他彻底的想明白了。 看似混沌的局面,在这一刻,有了清晰可行的方案。 有了明确思路的承辉帝正要开口,看见贾琏站那边的时候,想起自己隐藏身份呢,笑着对他道:“贾琏,你先回去。今年的秋闺,等你的好消息。” 贾琏没有立刻走,而是先看看张廷恩,这个举动很重要,事先贾琏就想好的。 张廷恩见状果然笑着摆摆手:“我叫你来,也是为了读书的事情,李如水起复,特意找我谈话,意思伱可以回青云书院读书,方少白等人的事情你不要计较。” 听到这个话,承辉帝顿时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贾琏怎么回复。 贾琏毫不犹豫的反问:“先生的意思呢?” 张廷恩道:“此事我没意见,完全看你个人意愿。” 贾琏笑道:“那就没问题了,事先我提醒过那些人,不要惹我。我在书院打架是犯错了,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廷恩听了看看承辉帝的反应,发现他饶有兴致的样子,继续道:“你可想好了,青云书院出身的官员,那可不再少数。” “青云党么?明朝灭亡至今不足百年!呵呵!那更要离他们远一点。” 贾琏这话说的极其恶毒,尤其是承辉帝在场,听到这话很自然的联系到前明的东林党。 不是说东林党就没好人,而是东林党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利益而结党。 明末朝廷的财政枯竭,东林党在其中起了很坏的作用。 尤其是这次清欠事件中,方白衣作为太上皇时期留下的辅政大臣,在承辉帝看来,立场很成问题!作为一个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承辉帝对于方白衣的厌恶达到了极致。 也许有人以为方白衣是站中间,两不相帮,承辉帝看来这就是大大的不忠。你可以不支持清欠,你得拿出解决财政困难的办法,不是两手一摊,请拨内帑。 这样的首辅要来干啥?说的难听一点,方白衣的行为极其恶劣。 文臣们总想着皇帝垂拱而治,努力的大方向一直是这个。现实是但凡皇帝出于弱势,这个国家就没好过。两千年的封建专制历史,发展到最后居然高度集权的清朝,何等讽刺。 “好吧,你回去吧,国子监那边上学不要太懈怠了,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去上课的。”张廷恩这是提前打预防针,这个学生就是个妖孽。 贾琏告辞离开,承辉帝目送这小子离开后,笑着问一句:“朕好奇贾琏都读了那些书?要说家学渊源,朕是一点都不信的。听说他与勋贵后人关系疏远,就不是荣国公的路数。” “臣也问过贾琏,他的意思,勋贵后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得罪,保持距离即可。然其出身所限,必为文臣所不容。贾琏说,关起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必在意外面的风雨。还念了一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承辉帝听到这里也乐了,从过程看,张廷恩一直泄露皇帝的身份,贾琏的言语之间,也没有把王爷摆在先生的前面。即便要走,那也是听先生的。 “本朝的勋贵们,要都这么想,朝廷的麻烦也少的多。”承辉帝忍不住感慨。 张廷恩却劝道:“陛下,勋贵还是要用,不可重前明蹈覆。” 这话说的是土木堡之变后,前明兵部尚书于谦主导了十二团营,由此拉来了文臣主导军事的序幕。这也是后来明朝军队战斗力不高的根源之一。 网上有说法,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从明末投降满清的明军战斗力发生根本转变这一点来看,说明了明军士兵在明朝阵营里的悲惨程度。待遇稍稍有点改善,加之严格军法,士兵们就能拼命作战。 本朝自然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但还是那句话,人类从历史里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道理大家都懂,人的行为却往往只看眼前的利益。 所谓的谋万世,那都是扯淡,能看个三年五载,就是一方豪杰了,能看个十年八载,那就是庙堂俊杰,能看五十年的少之又少,但凡有,那就是一个时代的伟人。这种水准的人,五百年都未必出一个。 (ps:作者一家之言。) “国事艰难,朕着急啊,恨不得立刻剔除种种弊病,国家大治。”承辉帝感慨了一句,尽管年龄不足四旬,对于国家现状的担忧,想改变却又受制于各种势力,太难了。 贾琏要是在场听到这话,一定会在心里感慨,这就是没有学习历史唯物主义的弊端啊。 人类社会一直在变化,只不过人类社会都是后知后觉的,只有等问题爆发了,才会发现。这才有亡羊补牢尤为晚也的说法。 总想着自己活着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好,政策一劳永逸的典型代表就是朱元璋。 “当务之急,还是把铸币和银行的事情办好。”承辉帝还是下了定论,没钱说什么都是空想。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钱谁跟着你混啊?理想主义者不是没有,拿不是少的可怜么? 张廷恩恭敬地站起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 “明日上任之后,一定要尽快掌握户部,开春之后,西域战事要推进了,又是个烧钱的大窟窿。王子腾以冬日不宜进兵为由,大军滞留迪化。陕甘总督弹劾连续三份奏折弹劾他畏敌怯战。此事,你怎么看?”承辉帝话锋一转,问起西域的战事。 “陕甘总督吴玉辉是文臣,却能较好的约束西北边军,西域战事的粮草全靠陕甘两省支撑,吴玉辉压力很大。”张廷恩就事论事,分析了一下具体情况,却不给明确结论。 吴玉辉的动机,张廷恩即便是有判断,也不能明说,只能摆事实,具体决断是皇帝的。 “吴玉辉在陕甘总督任上两年,年年都上奏干旱,让朝廷免了钱粮。西域战事启动之前,朕开内帑拨银百万两采购粮草运往长安。就是担心他因为提供粮草有压力。” 承辉帝一句话说的阴森森的,张廷恩听了顿时一惊道:“陛下,万事都应以西域战事为重,战事结束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这就是忠臣的谏言了,承辉帝怀疑陕甘总督有问题,正常自然是启动调查程序。但张廷恩的意思,怎么都要等打完仗再说。 “朕省的,也有可能王子腾要求战事一起,西北各省的决断权,引起吴玉辉的不满。” “陛下,战事的具体情况,还是一线的将领最清楚,远程指挥万万不可。” “你当朕是昏君么?” “臣不敢!” 君臣二人的交流可以看出,承辉帝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 北方的威胁主要原因还是罗刹国在后面搞事,三十年前太上皇时期,在东北两国打过一仗。大周朝击退了罗刹国南下中原的企图,再后来又在西域搞事。 朝廷对于西域的统治形式为羁縻,大概意思就是地方的部落头人认可大周朝为宗主国。大周朝就给个名义,实际上对于西域的地方事务从不干涉。过去几十年,西域还算是安稳,最近十年开始频频搞事,南下打草谷频发,三年前直接表示不认大周朝这个宗主国。 因为实在太远了,朝廷对于是否要平叛西域也争论了一年多才有的结论。 承辉帝也很头疼,大周朝不足百年的时间,东北、西域、西南先后有外患频发。 总的来说,西南小邦的威胁不过是疥藓之患,来自西北方向的威胁,才是中原王朝一直高度重视的边疆大患。 如果贾琏知道承辉帝的担忧,肯定会表示大可不必。 现阶段的英国连印度都没拿下,就更别谈觊觎中国。 俄国则在耕耘黑海出海口,忙着打俄土战争。 普鲁士还是个欧洲小邦,法国的拿破仑应该还没诞生。 美国,现在还是十三块北美殖民地。 越了解历史越清楚的知道,清朝到底错过了一些什么。 有的历史科普还吹嘘康熙懂微积分,与西方学者书信往来。 一点鸟用都没有! 康熙在乎的只有统治是否稳定,他的统治基础是八旗的铁杆庄稼们。 即便是有外患带来的压力,大周朝自上而下的改革是否会发生,在贾琏看来很难。 这点看看袁世凯就知道了,他统治北洋的时期,中央还是能号令地方的。 经过税制改革的北洋,财政状况还算可以,如果当时能投入大量资金,未必不能打下一定规模的工业基础。 轮到北洋集团统治时期,还是优先考虑的事北洋集团的利益。 国家利益哪有个人利益重要呢? 这就是人性! 要不怎么说伟人们的伟大呢? 贾琏也就是口嗨,对于大周朝的未来走向,并没有太多的关心。 他在意的还是贾家这条破船会不会沉,会不会连累自己被淹死。 回去的路上贾琏还在寻思,这个承辉帝真是个勤政的皇帝,按说正月十五过了,朝廷才会重新开张,承辉帝却迫不及待的来找张廷恩,要解决国家财政的困难。 想到上面还有个太上皇,贾琏对于抱皇帝大腿这件事情呢,多少有点压力。 总之不能太跳了,太上皇收拾不了承辉帝和张廷恩,还收拾不了贾家,收拾不了贾琏? 大腿要抱,但要隐蔽的抱,庆幸的是贾琏年龄还小,不会引起政敌的关注。 不幸的是,贾琏年龄还小,在贾家的话语权不说没有,其实就是说话没人在乎。 当然了,贾家内部说话没人在乎这点,贾琏不是很在意,只要没人敢对他动歹念就好了。 先过度一段时间,以目前的状态看,考一个举人肯定不是问题的。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下时,贾琏才回过神来,揉揉有点发麻的屁股,心道:这马车坐着是真不舒服,颠簸了一点,费屁股啊。 第67章 改造一个人思想的难度 减震系统?我也不会啊? 再看看车里的垫子像个蒲团,贾琏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回头吩咐一下管家,让他想法子解决一下。 电视剧里的贾琏是骑马的,穿越者贾琏却不想骑马。 骑马看着威风,实际上学骑马是个很受罪的过程。 等你学会骑马,能够策马扬鞭时,大腿内侧的老茧都长起来了,罗圈腿也出来了。 难怪古人发服装款式都是遮住脚面的,大概就是因为骑马导致腿型不好看。 这个事情暂时丢一边,回到家中,桂香迎出来,不是她心灵感应,而是小安先跑一步。 荣国府的后院里,下人的生存智慧都不低,骄狂如茗烟那种是极少数。 在贾琏的院子里,桂香绝对是下人中的一号人物,巴结桂香未必有好处,肯定没坏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的人,仅仅因为你不“重视”他(她),就会遭到凶狠的报复。 体制内的老油条贾琏深知这个道理,选择不与勋贵子弟经常来往,那是得罪的起。 只要身上有贾府的虎皮,没那个敢轻易对贾琏下绊子。 这就是贾琏的现状,离开了贾府的庇佑,他就是个小秀才。 这里是京师,一个普通的小秀才不比一只蚂蚁强大多少。 听着小安一口一个“桂香姐”,贾琏斜着眼睛瞄着这家伙,非常的不怀好意。 就你还想当哥的干小舅子? 桂香倒是听的眉开眼笑,这就是当着贾琏的面叫姐姐,私下里没别人的时候,小安都叫“姨娘”的,巴结程度让贾琏听到了绝对瞠目结舌。 做人很卷的,不论哪个行业。 “二爷,大老爷让管家来问过话,说是年后读书的事情怎么安排?” 桂香动手帮忙去了披风,笑眯眯的汇报。 贾赦这老不死的,除了爱钱,还死要面子。他绝对不是关心贾琏读书的事情,他在意的事将来贾琏能不能给他争面子。 “下回管家再来问,伱就告诉他,国子监虽然不收学费,笔墨纸砚课书本都是要钱的,我出门在外应酬同学,那也是要钱的。你问问管家,不算零钱,打算每个月给多少开销?” 贾琏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贾赦给钱,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恶心一下这老东西。 桂香心道,一直以来二爷的开销不都是公中的账上走的么?怎么想起来问大老爷了? 嘴上却是很干脆的答应:“我记住了。” 桂香就这点好,贾琏说啥就是啥,无条件服从,让人很满意。 晚间去给贾母请安的路上,迎面撞见贾宝玉跌跌撞撞的跑,后面好几个丫鬟和婆子在追着喊:“宝二爷,慢点,别摔咯。” 大脸宝回头时脚下拌蒜,噗通一下趴地上,贾琏见了忍不住笑了,庆幸自己站在五步之外,不然是有嫌疑的。 为首的婆子看见贾琏时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这是宝玉的奶妈,吃过亏的。 “奴婢见过琏二爷。”这婆子赶紧见礼。 【二爷】这个称呼进了耳朵,贾琏意外的膈应。眼前的大脸宝是二爷,哥也是二爷? 鬼知道这个称呼里头,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勾当。 贾琏对这婆子没啥好脸色,宝玉这个奶娘可不是啥好玩意,淡淡的轻蔑的扫一眼。 “见过琏二哥。”大脸宝自己爬起来,礼数上倒是周全。 贾琏点点头,回了个礼道:“走路当心点。” 说完贾琏没有再废话,径直往前而去,步履加快。平日里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贾琏,见着这个婆子(李妈妈)立刻能拉下脸,这真不是下人们理解的记仇。就是单纯的厌恶这个女人。 目送贾琏的背影,李妈妈心里很是忐忑,万一贾琏在贾母跟前告黑状呢?上次被收拾后,每次见到贾琏都躲着走,今天倒霉没躲开,唉! “宝二爷,咋又跑上了,当心摔着。”丫鬟的惊呼,惊醒了李妈妈,赶紧追上去。 贾母这边跟往日也没啥区别,一群妇人陪着。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不见赵姨娘和李纨。这俩孕妇应该是都不方便。那个,贾环和贾兰,谁大一点来着? 贾母对待贾琏的态度依旧不变,亲归亲,但有程度的不同。 嘴上说出来的话也是很亲的:“乖孙儿,这年里人在家歇着,请安不耽误事。回头过了年在外读书,得空再来,别累着了耽误读书。珠儿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 贾琏自然是不能把这话当真的,人亲不亲,要看是不是经常接触。贾母是这府里最大的山头,以后很多事情还要指望她睁一眼闭一眼的。 “祖母说的什么话,孙儿才多大一点,哪有轻易累着的事。” 礼数上,贾琏是一点漏洞都不留的。 此言让贾母笑容更甚,以前这孙子差点意思,如今开窍了,真是处处令人满意。 唯独他老子让人不满意,没少连累这孙子。 眼见时候不早,快要日落,贾琏告辞出来,贾母也没挽留一起吃个饭啥啊。 大概是怕尴尬吧,毕竟都是亲孙子,唯独贾琏懂事起,记忆中与贾母就怎么亲。 还是那句话,礼教吃人,一顶“不孝”的帽子真的能杀人。 也不知道贾赦最近在忙啥,整天看不到人,这不,贾琏去请安时又扑空了。 看见管家,贾琏也忍着没去问贾赦最近忙啥了,问了未必有好处。 次日一早,贾琏刚放下早饭的筷子,小安就进来通报,大门口有人来访,问了也不说名号,就说“贾琏去了就知道是谁了。” 藏头露尾的,贾琏猜测大概是李亨的人。 果不其然,出门一看是个穿便衣的小太监。见了贾琏便上前,双手奉上一份书信。 贾琏现场拆了一看,信中李亨表示,今天他要出宫开府,忙个几天才能完事,忙完后要去通政使司领差事,正月十六正式上班,届时才有时间与贾琏勾搭。请贾琏不用着急,耐心! 这不要脸的说法让贾琏差点开口骂娘,考虑到皇后的身份尊贵,这才忍住。 着急,孙子才着急! 贾琏把信收好,随意的挥挥手道:“信读了,回去禀报你家主人,我知道了。” 小太监一看这连个手书都没有,这也太不重视了吧?忍着怒火尖着嗓子道:“好歹给个书面回信,让我好回去交差吧?” 贾琏一听这话便加了三分警惕,与皇家的人打交道,真是再三小心才不会落下把柄。 “信就不写了,你回去直接传话,还有,注意你的语气,别让我感到没有被尊重。”贾琏真是个属狗的,说拉下脸就拉下脸。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爷极其受三皇子的重视,连忙换了个嘴脸,抬手轻轻的扇自己的巴掌三下后,这才赔笑道:“奴婢失了礼数,该死,该死。” 贾琏也没往心里去,摸出一块碎银塞给他道:“不回信是为了你家主人好,对你也好。这点银子你拿去喝茶,我就不送了。” 小太监也不推辞,再三谢过,这才转身走人。 回到屋里贾琏就给信丢火盆上烧了,书信文字这个东西,万一哪天情况不妙,就是个罪证,肯定是留不得的。与李亨之间保持距离,要做出一副被逼的样子,千万别主动贴上去,将来风声不对,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最无情是帝王家,这些龙子龙孙们,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为李亨谋划一番,不是为了好处,而是避免更多的麻烦。 李亨这边接到小太监的回话,脸上不是很高兴,但他现在比以前要成熟了一些,知道贾琏的心态就是不愿意走的太近,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做事掌握不好分寸,得罪人是小事,坏了自己的前途是大事。 十五之前贾琏的日子极其潇洒,每日就是在屋里带着,不是在躺尸,就是在书房里读书。吃喝穿戴有好几个人服侍,桂香已经发展到贾琏嘘嘘时都想过去帮忙的程度,夜里暖床这种事情,要不是贾琏拼死反抗,桂香早就阴谋得逞了。 贾蓉这厮最近来的很是勤快,主要是他爹不拦着,甚至还比较鼓励。 听说有人想往贾琏的屋里塞人都失败了,贾蓉小一辈,多走动至少消息上比较灵通。 至于贾蓉读书的事情,贾珍已经放弃治疗了。狗东西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幼学琼林》就是上难度了,每每让贾珍想起贾敬的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想到读书,贾珍真是一肚子苦水。 这日贾琏在书房里重读《周易》,读了一会不进感慨古人治学之难。 太卷了,真是太卷了。区区四书五经加起来才多少个字? 只能说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受限于个人的眼界,限定了读书人的赛道,束缚了思想,自然科学领域,在明朝机会没有影响力,甚至不如元朝,真是太可惜了。 大周朝太祖倒是重视一下算学,随着时间的推移,文人利益集团把持下,连科举这条赛道上的内容,算学都被大大削弱了。 真该死啊! 尽管这是由客观的人性导致的必然,贾琏还是很不爽啊。 好在看看时间,今年应该是1750年前后,美国独立战争都还有二十几年。 嗯,这一辈子稳了,洋人打过来的时候,自己坟头草三尺高了。 想想就觉得好爽,毕竟不用经历那一段憋屈的令人发狂的年代。 桂香进来给脚下的碳盆架碳,见状熟练的让喜儿搬来小板凳,坐下后抬起贾琏双脚放在怀中,示意喜儿取出炭盆架碳。 反应过来的贾琏只能无奈叹息,根本拦不住啊。收脚桂香就掉眼泪,然后说一些“二爷不满意奴婢”“在这屋里待不长”之类的话。 你看,改变一个人的思想都这么难,你还想改变这个世界? 实际上桂香也很紧张,只要在她的地盘上,绝对禁止女性下人与贾琏独处,年龄最小的喜儿也不行。二爷一天天的长大,这屋里头 贾琏现在压根没有改变桂香思想的想法,这比毁灭人类的难度差不多。 只能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桂香,不要着急,即便是将来大妇进门,姨娘的位置也是稳稳的。 道德底线方面,贾琏还是有一点的,不能像大脸宝那样,屋里唯一没爬床的就晴雯。 什么洗澡把床帮子弄湿这种事情,贾琏暂时也就是想一想,不会去实践的。 贾琏的心如止水是胡思乱想的走神换来的,每次压制不住年轻的躯体时,就会想一想贾府衰败之后,贾家人的悲惨解决。 嗯,至少在拿到举人功名之前,贾琏一定要守身如玉。 桂香这边心里也在想,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最后那一关不好过。 即便是最贴身最信任的桂香也还是个处子,这都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现在也没人传二爷不行之类的话,反倒是有人在传二爷洁身自好的消息。 这个转变,桂香还是能想明白的,随着二爷越来越好,谁都害怕二爷能当家那天翻旧账。 人就是这样,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依附与强大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抛弃,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其实贾琏挺醒目贾宝玉的,原着那些儿们,这会多数是幼苗。 “二爷,最近府里又有人在传,东府的惜春小姐,西府的探春、宝二爷,都在老太太身边养着,说您与老太太不亲。”桂香习惯性的把最新听到的消息进行汇报。 贾琏听了心里很是无所谓,下人编排闲话这类事情根本禁止不了,荣国府下人四五百号,闲着没事的可不就是八卦么?传贾琏和贾母不亲的话,贾琏巴不得传到贾母的耳朵里。 到时候,贾母听了会怎么想?这些传话的人能有个好? 贾母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名声,对待每个孙子,都是公平公正的名声。 贾琏与贾母不亲是根源,不就是充分说明了贾母大小就不喜欢贾琏么? 这口锅,怎么都扣不到贾琏的头上。 “让她们去传,你等着看戏就好。” 第68章 极端不爽 贾琏的判断完全正确,老太太别的技能点不足,这后院里斗争的思维绝对是max。 正月十六,贾琏的年算是过完了,得去国子监报名上学了。 估摸着国子监的官员也就是上午报名忙一阵,下午就得开溜。 毕竟在这样的衙门里厮混,摸鱼技能必须点满。 贾琏也不着急出门,早起锻炼结束,吃了早餐后,才去给贾赦请安。 非常难得是贾赦居然在,此前父子二人之间的冲突,经过这个年淡了许多。 固态萌生的贾赦又摆出父亲的嘴脸,教训了一番,什么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贾琏耐着性子听他絮叨,贾赦却说个没完,实在忍不住的贾琏才开口打断:“我还得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 正说在兴头上的贾赦愣住了,顿了顿,看看目光清澈的贾琏,想发作又忍了,等贾琏告辞出去,才开口骂一句:“小畜生,翅膀硬了。” 邢夫人在一旁面无表情,默默腹诽:有本事当面骂啊。 贾母这边正在执行家法,几个婆子被按在前院地上打板子,赖大看见贾琏进来,立刻迎上前道:“琏二爷,这几个妇人碎嘴,惹怒了老太太,发了话要打十板子,撵出贾府去。” 贾琏看着赖大没说话,心里想的是这家伙啥意思,难不成还指望的发善心? 回头我替这些人说话了,她们落了好处,未必会感激我,只会感激赖大。再有就是老太太那边怎么想? 现在的贾琏,真是不介意以最大的恶心来揣度人心,尤其是贾府里的这些下人们。 “跟我说这些作甚?”贾琏冷着一张脸,一会袖子往前走,穿过院子往里走。 赖大站在原地,看看被打的三个妇人,再看看贾琏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 作为老太太的嫡系,赖大自然是地位稳固,架不住这老太太年龄大了,回头老太太没了,贾琏要收拾自己不跟玩似的?至于讨好的话,赖大也没信心,不是没想过修补关系,上次孙婆婆的事情,自己做的不够,还让贾琏登门去提醒一句。 说起来,这个当初自己不用太过在意的大房琏二爷,如今已然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主。 正要入正堂,但见贾母与王夫人二人,一个冷面高坐,一个站一侧垂手而立。 见贾母脸色难看,贾琏迈过门槛的一只脚退了回来,做势转身要走。 贾母见了便大声道:“勿那猢狲,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贾琏讪笑连连,过门槛后露出尴尬之色道:“这不是老祖宗气势惊人,孙儿害怕腿软站不住,回头丢了贾府老爷们的脸面么?” 一句话给贾母逗乐了,噗嗤一声,展露笑颜,却阴阳怪气道:“真是有孝心的好孙儿。” 贾琏上前抱手躬身九十度道:“孙儿谢过老祖宗夸赞。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母知他来意便道:“行了,嘴上抹了蜜怎地?今日起,不用天天来请安,读书要紧。” “不碍事,孙儿还是要谢过祖母的关切。”贾琏在老祖宗和祖母两个称谓之间跳舞,前者透着点亲近,后者带着点男孩子大了,知礼守礼的意思。 “都是该当的,不必多谢,去吧,别耽误了国子监报名。” 得了贾母这句话,贾琏躬身后退而出,到门口才转身。 过门槛时听得身后贾母的话:“老二媳妇,今后需管好下人的嘴。” 贾琏身形一顿,暗道,这荣国府里里外外的,全是老太太的耳目啊。 两人心里都清楚,亲不亲不看表面。祖孙二人,确实不能与贾母和宝玉之间比较。 贾母作为后院的柱石,该出手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也算是敲打一下王夫人了。 同时向贾琏释放了信息,这荣禧堂谁才是后宅当家人。 看意思,这个阶段的贾母对于荣国府的把握力度可谓强大,完全不像小说里的那会。 怎么说呢?荣国府的嫡长孙贾琏在小说里就是个不成器的,做的就是一些支应门面的事情。虽然没啥错误,却也没什么前途。捐了个官儿,实缺却是遥遥无期。 看不到希望的贾母,落了个把希望寄托在元春身上的局面。 至于宝玉嘛,贾母的宠溺是真,也确实看到了大脸宝的废物属性。 贾母本质上就是个裱糊匠,努力的维持着贾府的“体面”。为了面子上的体面,即便是宁国府的种种龌龊,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知道又如何呢? 整个过程贾琏没提起贾珠,贾母也不提贾珠,双方保持着默契。 这对兄弟连塑料兄弟都不如呢。 在贾府谈亲情,有点搞笑。看看李纨就知道了,明明可以伸手捞一下巧姐儿。 日后那个千疮百孔的贾府,暂时还处在一个情况不错的阶段。实际上也是如此,但凡出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后辈,贾府就能站住,再次立起来。这就是一门双公的底蕴。 贾琏上马车的时候,前面的车夫还看似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早半个时辰,二房的珠大爷的车才过去。”贾琏嗯了一声没说话,心里默默的给这个车夫打上了“不能留”的标签。 你看,积极靠拢也要看分寸的,你一个车夫,主人不问,最好别乱说话。能在贾琏跟前说一些类似的话的人,也就是一个桂香了。小安在贾琏跟前,那也是谨言慎行。 正月没过去,年就算没过完,国子监这边可谓门前冷落,看门的老头在门房里打瞌睡,听到动静也就是抬头看一眼,压根没有起身拦一下的意思。 倒是贾琏主动上前见礼说话:“长者,何处报名?” 眼睛昏暗的老门房扫了贾琏一眼,抬手随意的指着里面道:“入内去问。” 说完又靠在椅子上继续打瞌睡,丝毫没有把看门当做一件很严肃的工作。 遭遇怠慢,贾琏无所谓,小安在侧后倒是忍不住了,撸起袖子要上前给这老不死的一点厉害看看,贾琏果断的抬手拦着,狠狠的瞪一眼,示意他不要生事。 这老头怎么看都六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都这岁数的老头,他能在乎啥? 再说了,在古代,一个人能活到快七十岁了,还能在这地方找个工作,能简单的了? 这老头用现代的话说,是有编制的,没准还是个官身。 尊老是本民族一个重要的道德指标,这也是现代社会很多老不死倚老卖老的本钱所在。 小安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在青云书院的大门口,你看他敢张牙舞爪么? 柳老头打不死他! 国子监是个清水衙门,占地面积却不小,毕竟好多人在此读书。 过了高大的门槛,入内就是一个广场,这一点丝毫古往今来都差不多。 不信伱去当地政府看看,大门里面是不是一个广场。 三面是教室,广场对面是二进门,距离大约十五米,广场不算大的缘故,大概是京城的地皮宝贵的缘故。从位置上来讲,国子监属于最外围的衙门,却挨着孔庙。 贾琏在国子监里溜达时,心里寻思着,这至圣先师的招牌供着,在皇帝心里也就是供着。 找到办公房的过程也就是五分钟,沿途是一个人都没见着。说好的今天开学报名呢? 一排办公房里也是空空如也,走一个来回才从窗子里看见一个中年书吏很悠闲的对着火炉坐着,火炉上热着酒,身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碟生米,腿上摆着一本书。 书吏悠闲的自斟自饮,丝毫没注意到人进来。一直到贾琏走近了,挡住了看书的光线才察觉,抬头一看贾琏的打扮,立刻放下酒杯和书,起身抱手:“这位小爷有礼?” “您抬爱,不敢称爷,在下贾琏,今日特来报名。”贾琏保持礼貌,态度适中。 “原来是贾先生,小的姓刘意,有个诨号刘三,您稍候,这就来。”这位书吏干脆利落的交代清楚,转身就去了边上的桌前。 贾琏见他没有读书人之间称兄道弟套近乎的意思,知道他就是个纯书吏,地位不高,却怠慢不得。怎么说呢,这里是国子监,能在这地方做书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人一定读过书,只是科举之路不顺遂,秀才也不曾中一个,可见此人必有背景。 大周朝太祖定下的规矩,国子监有年龄限制,只收三十岁以下的监生。监生十年不能中举,自当退学自谋出路。年过四十不能中举者,不得再考,年过五十不中进士,也不能再考,当服从吏部安排,居家待选官。 多有言官呼吁,应该改革这条规定,太上皇时不予置评,今上也不置可否。 每每想到这里,贾琏心里都在腹诽,你看,这就是古代的读书人,只能在科举一条小路上大家一起卷的情况下,读书人每年都有人做官,数量多了,自然要搞一些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出来。哪怕是所谓的祖制,也不是不能改的。 一旦皇帝要搞所谓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做官的读书人一定会折腾的满城风雨。 刘意取了报名册过来,问过贾琏的具体情况,一一登记后再三拱手笑道:“原来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失敬失敬!” 贾琏笑着摇头抱手回礼:“谈不上,荣耀属于祖辈,与我何干?” 得知贾琏是走读,刘意记录在案后解释一句:“琏二爷只是秀才功名,欲入监读书,尚需宗人府出具一份文书,方可入荫监就学。” 呃,贾琏愣住了,还有这么一个流程的么? 国子监的读书资格不好弄,即便是有资格的勋贵子弟想进来读书,也需宗人府出荐书。 贾琏没着急走,而是先盯着刘意看了一会,看看这厮是不是在为难自己。 这一眼给刘意看的额头上汗水冒了出来,贾琏的名声可不太好。青云书院里把方白衣的孙子,郭侍郎的儿子都打了,退学不是大事,大事是后来这事情连累了方白衣。 这一类顶级权贵的子弟,在刘意的心目中,属于京城里最不能惹怒的一类人。 真要让贾琏觉得刘意是在故意为难他,动手给人打一顿,刘意伸冤都找不到衙门。 “那行,怪我事先能弄清楚。我这就去。”贾琏态度不变,依旧是不冷不热,摆手就走。 刘意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后面喊一句:“琏二爷慢走。” 贾琏头也不回的去了,刘意坐回椅子上,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书吏,见刘意便笑问:“怎么回事,刚才出去的谁啊,给你吓的汗都下来了。” “赵四,你可别乱讲话,琏二爷斯文守礼,并无半点跋扈之处。”刘意脸一冷,立刻反驳这厮。心道:这厮真是没安好心,万一我说错了话,他给传出去,那不是做实了背后说贾琏的坏话,回头倒霉的人不还是我么? 都说公门里头好修行,这一条管住嘴巴就很要紧。管不住嘴巴的人,都不知道啥时候就给人得罪了。刘意心道,这厮与我素来关系一般,适才套近乎必是心怀歹念,回头有机会,找贾琏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贾琏出了国子监,心里极端的不爽。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也没人跟自己说一声。贾母王夫人之类的女流之辈不知道这个,贾赦贾政贾珠也不知道么? 贾赦可能是真的忘记了,毕竟他啥都不关心,只关心自己。害的自己多跑一段路的元凶,大概就是贾政父子了。贾珍那边,这点事情也轮不到贾珍操心。 贾琏也没着急去宗人府,而是先去了张廷恩家里,一问才知道,张廷恩去了户部衙门,这还没回来了。得,又白跑一趟。贾琏吩咐车夫,直接去宗人府。 理论上正月十六是正式上班的 新官上任 知道自己的仇家多,张廷恩在交接时非常的谨慎,尤其是尚未处理公文方面。 这一仔细,张廷恩就在一摞公文最底下,发现了一个坑,这坑还不小。 第69章 早有预案 公文被拿出来仔细翻阅后,张廷恩递给前任阴某:“没记错的话,去年腊月初三,这份公文就该上呈内阁批阅,为何至今还在户部?” 阴侍郎扫了一眼该公文后,面无表情的回答:“去年腊月,内阁动荡,故而缓一缓。” 张廷恩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盯死了阴侍郎:“事关西域战事的粮饷,为何不上呈陛下。” “户部无银,如之奈何?”阴侍郎强作镇定,手已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了。 “此事不结,恕张某不能交接,告辞!”张廷恩把公文往书桌上一丢,起身就走。 阴侍郎大急,起身大声道:“张尚书不念同僚之谊,为难于阴某人乎?” “此言阴大人去与陛下说吧。”张廷恩稍稍顿足,脚下不停。 阴侍郎叹息一声,老迈的身躯缓缓的,颤抖着,扶着椅子坐下。 张廷恩心急火燎的穿过院子,四周窗子里的眼睛聚焦,心情各异的目送这位新任尚书没能完成交接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走了。 …………………… 宗人府这边,贾琏顺利的拿到了荐书,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做手脚,也不敢做手脚。 本来贾琏就有资格去国子监读书,勋贵嫡子入国子监读书,本就是太祖给的恩典。 回到国子监,值班的书吏刘意还在等着,看见贾琏立刻出门来迎。 拿到荐书之后,刘意把事先办好的文书和号牌双手奉上,特意解释一句:“正月没完不算年过了,琏二爷出了正月再来。” 贾琏看似随意的笑问:“怎么,今天起各部衙门不都正常办公了么?” “嗨,便是其他的衙门,没出正月也就是几位大人轮流值班。有要紧事,值班的大人自然会让人去通知。国子监就别提了,今日值班的司业郑大人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左右没甚么事情,留在这也是无趣的紧,何必为难大伙?” 刘意把事情说明白了,贾琏听了也很无奈,这国子监的年后综合症那是真的严重啊。 张廷恩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并汇报了户部发生的情况。 “王子腾的请饷折子,本该是去年腊月中就该办妥的,拖到今日没上呈到内阁。” 承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先接过折子仔细的看完,放下折子后淡淡道:“看日子,折子送到的时候,御史台正在集中弹劾王子腾,赶上内阁动荡,前任房首辅兼任户部尚书,事情应该是这么耽搁下来的。也多亏爱卿仔细,不然就是个耽误国事的把柄。” 张廷恩道:“右侍郎代理户部事务,却以年迈为由请辞。此事,臣这就去内阁办理。” 承辉帝淡淡道:“阴华阳继任尚书的心思落了空,才有此案放在最低下一事。方白衣也好,阴华阳也罢,心思不在国事上,而在门户私计。” 说着话,承辉帝翻出一份请辞奏折,很干脆的提笔准备批示,口中道:“既然无心国事,就遂他的心愿了。”张廷恩扫一眼,立刻抬手拦住:“陛下,需顾忌老臣的体面。” 承辉帝停笔沉吟数息,缓缓的搁笔道:“也好,阴华阳宦海三十载,也算是尽职,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此一辞,朕再挽留两次。” “事急,臣这就去内阁。”张廷恩起身告辞,承辉帝拦了一下:“速去速回。” 承辉帝特意让个太监跟着张廷恩,表示一下对此事的关切。 张廷恩人到内阁,现有三位内阁大臣一番商议,并没有立刻做出决断,新首辅梁栋告诉张廷恩,军国大事,依照太祖之制,应由内阁诸臣与陛下商议后决断。 所以,大家还要去见皇帝,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张廷恩听了大为费解道:“平叛西域一事,本就是内阁与陛下商议后做的决定,眼下军前等着饷银,首辅大人直接批阅,交由陛下用印即可,为何要多此一举?” 梁栋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张尚书还不是内阁大臣,轮不到你教阁臣做事。” 梁栋的心思不难猜,那就是分清楚是谁的责任。 事情是去年的事情,当时方白衣作为首辅把事情给耽误了,那么这个责任怎么都落不到梁栋头上。再者就是作为上一任内阁排行三的阁臣,梁栋很清楚户部的现状。 户部没钱,王子腾开口就是二百万两白银,哪来的银子?你要说等到夏粮收上来,黄菜都凉了,到时候饷银不及时,耽误了西域战事,责任是谁的? 刚坐上首辅的椅子,梁栋可不想被下面虎视眈眈的同僚们掀翻下马。 你别看文官集团抱团对付勋贵,那是对外。在内部,文官集团照样斗的伱死我活。 远的不说,李清这个礼部尚书是怎么来的?那就是皇帝和前任首辅次辅之间的交易。 梁栋是首辅不假,但他是山西人,晋系在朝中从来都不是主流。 他这个阁臣当初就是为了平衡内阁才侥幸得到的位子,现在的首辅更是皇帝不耐烦方白衣等人,再次侥幸得到的位子。说梁栋运气好,这话不假。但是站在梁栋的角度看问题,他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并且还能不断上升,靠的就是凡事不沾身的态度。 他这个山西人,要不是在朝中没有太大的势力,没准要与方白衣一道请辞的。 一句话,想坐稳首辅,杜绝下面的觊觎带来的威胁,那就要看皇帝的态度。 正常情况下阁臣是四个,一个首辅,三个阁臣。现在只有三个阁臣,留着一个位子是给谁准备不难看的出来,但是谁能保证其他的官员不会突然杀出来呢?万一能抓到现存阁臣的把柄,没准位子又多出一个呢? 承辉帝似乎也预料到了这局面,所以早就安排内侍端来了凳子,见到诸位阁臣便笑道:“诸位爱卿坐下说话。” 这个态度一出来,梁栋为首的三位阁臣原本略带忐忑的心情平静了。 陛下是个明事理的!这是很自然的内心写照。 张廷恩也不着急了,着急也没用,现在看来这个坑只要没踩进去,就是万幸了。 户部没钱,这是最现实的事情,二百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呢? 承辉帝胸有成竹的拿起一份奏折道:“这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折子,去年的盐税最后一笔款子收上来了,一共一百五十万两,有这笔银子,朕从内帑再拨五十万两,问题就解决了。只是事情不能总这么办,不能总指望内帑,诸位爱卿还是要想法子令户部库房充盈啊。” “臣等无能,臣等有罪。”梁栋站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站起,抱手九十度躬身,就像事先排练过的一样,整齐划一的说话。 说实话,看见这一幕的承辉帝很无奈,毕竟他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你们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有罪,就是不解决问题对吧? 这一幕要是贾琏看见了,一定会很感慨的表示,小日子“躬匠精神”的师承找到了。 你看,我都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有罪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承辉帝摆摆手道:“此事与诸位爱卿关系不大,朕就不追责了。盐税不日进京,诸位爱卿抓紧办好交接,抓紧起运吧。西域战事急不得,也拖不得。” 张廷恩在下面深切的感受到承辉帝的手腕之老辣,这事情怎么说呢?去年就该解决的问题,却拖到今年才解决,没钱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大概就是等着林如海这笔银子,还有一个方面就是施恩于现任内阁。 最隐蔽的一点就是这笔盐税的处置,如果不是这个事情以及处理手腕,这笔盐税内阁肯定是要雁过拔毛的。 果不其然,梁栋作为首辅很自然的要“反抗”一下的,上前抱手躬身道:“陛下,陕甘总督吴玉辉有奏,西域军前的粮草,可在陕甘两省采购运往西域军前。” 承辉帝也知道梁栋是例行“反抗”,这是首辅的职责嘛。 “朕没记错的话,去年九月,吴玉辉上奏,关中四府大旱,求朝廷免收钱粮。既然有旱情,粮食欠收,哪来的粮草出售?”承辉帝的记性很好,但他也不打算放过吴玉辉,转头对梁栋道:“让御史台派人去关中,看看是否真如吴玉辉所奏。” 梁栋听了不由心头苦涩,对于朝臣而言,这个陛下真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就这么点事情,上纲上线了。也怪吴玉辉太贪婪了,什么钱都想赚一点,赶上现在朝廷没钱,不是赶上了么? “臣遵旨!”梁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他是不会认为吴玉辉是自己连累的。要怪吴玉辉自己上的这道折子,被自己顺手拿来“反抗”了。作为首辅,是必须要反抗的,尤其是牵扯到大笔钱粮的时候。 承辉帝很清楚,官员是经不起查的,梁栋也很清楚,不查不知道,查了吓一跳很正常。 但怎么说呢?不是赶上了么? 况且西域距离垅右都有几千里,买了粮食晕过去,沿途都是大漠,怎么运? 这不是摆明着找事情么?严重一点有欺君的嫌疑。 ………… 贾琏的年还要继续闲着,贾珠那边却显得很积极,每天都对李纨说要去国子监。 听到桂香带来的八卦后,贾琏想笑,却没有能笑出来。 突然想到的是贾政打贾宝玉,王夫人拦着的时候提到贾珠的事情。 忍不住贾琏打了个寒蝉,难不成,贾珠是被贾政打伤后死去的? 仔细一想,就贾珠那个身板子,还真扛不住贾政那种往死里打的做派。 那么问题来了,贾珠是为何挨打的呢?难不成与眼下贾珠每天去“上学”有关么? 贾琏不敢多想,更愿意相信,贾珠是生病死的。 过了几日,贾琏收到了张廷恩让人送来的邸报,仔细的看完后,最要紧的信息就是户部右侍郎阴华阳告老还乡的消息,这消息本没有什么,老臣回乡嘛。问题是,承辉帝与阴华阳三辞三留大戏之后,阴华阳居然没有被加官,就是以户部右侍郎的身份退休的。 这个就很有讲究了,正常的怎么不得加个官啊,比如以户部加封尚书,或者太子少保之类的头衔,反正是给老臣尊荣嘛。承辉帝一样都没给,这是有多不喜阴华阳? 眼看正月要过去了,贾琏还在家里窝着读书,他是真的在读书,四书五经本身没多少内容,但是很多延伸出来的解读需要读,比如朱熹、二程等人的文章。 正在读书的贾琏被人薅出了家门,无奈的贾琏只能派人叫上贾蓉一道出门。 有的事情贾蓉能做,贾琏不能做。或者说,贾琏开始就指望贾蓉来背锅。 历史上有太多臣子掺和到皇帝家事中不得好死的案例,贾琏自然是不会轻易去碰触这个。 但是怎么说呢,有的人就算你拦着,他也是要作死的。 没错,贾琏说的就是贾珍,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贾蓉去做呢? 李亨还是很讲究的,特意租了一个房子,在这租来的房子里见贾琏。 看见贾琏身后的贾蓉时,李亨还是有点意外的,稍稍顿了一下,还是笑容满面的上前招呼:“琏哥儿,新年好啊。” 贾琏没啥好脸色的略一抱手:“你不找我就好,找我就不好。” 李亨顿时一脸尴尬的讪笑,不过也没发作,心里再不爽他现在也要忍着。 “这不是年前说好的么?”李亨笑着尬聊,贾琏也真的很佩服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定力。 “介绍一下,这为是贾蓉,我侄子,这位是李三郎,以后的事情,我出主意,蓉哥儿只要带眼睛就成,有啥要紧的事情,你让他带个话就行。” 李亨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反正贾琏就是死活不愿意沾边就对了。贾蓉这个侄子,大概真的就是个传话的。 贾琏背着手在这屋子里转了转,也没有搭理李亨期待的眼神,贾蓉则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被带来的意义何在? 冲李亨招招手,待近前了贾琏才低声道:“我问你个问题,权利都有哪些?” 没想到还要回答问题的李亨眨眨眼,犹豫了一下才道:“琏哥儿,能直接点么?” 贾琏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位三皇子,纠结着该怎么跟他说接下来的话。 第70章 事情一准能成 “去书房坐下慢慢说。”贾琏示意李亨带路,二人去了书房,两张椅子各自落座,内侍及时的奉上茶水,要说专业伺候人,还得是内侍。 贾蓉也跟了进来,发现没自己的座,安静的站在贾琏身后,竖起耳朵听。 贾琏对此很满意,这小子还没被带沟里,是个知道分寸进退的性格。 “朝廷的邸报,看过吧?”贾琏找了个头绪,一点一点的引导李亨。 “自然是看过的,通政使司上传下达,其中邸报作用不小。” “邸报是给官员看的,作用是通报一些要紧事件。邸报的内容对于官员而言,有通政使司作保,即便不知道具体内情,事情肯定是发生了,是可信的。以内阁调整为例子,内阁首辅以年迈为由请辞,看到的官员各有解读不去提,明面上都要认这个说辞,民间如果有人看到了邸报的内容,也会认可这个官方解读。这种情况叫做公信力,也可以理解为舆论权利。” 贾琏非常的耐心,一点一点的教导。 李亨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很自然的反问:“京师莫说市井之间,权贵与官员之间的解读,那可是五八门,其中就有琏哥儿的威名。传的还挺邪乎,知道内情的人不以为然,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四王八公有多威风呢。内阁首辅说下了就下了。”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这么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人刻意去引导是不会出现那么多说法的。这一类言论,说的好听一点叫民意,说的难听一点叫做别有用心的谣言。你想做点事情可陛下看看你的能力,目前出在观政期间的你很难在观政时有所作为。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另辟蹊径,我给伱找的路子就是从舆论入手。” “舆论?”李亨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还不是很明白舆论的威力,实际上古人对于舆论的威力不是没有充分的认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简单有效的放大舆论的威力。 “对,舆论也是一种权利,通过舆论影响世人。比如京师人口百万,你在家里说的一句话,也就是你身边的人听的到,会受到你的印象。朝廷的邸报却可以影响所有看了邸报的人。邸报是给官员看的,如果有一份民间的小报,面对京城所有人,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贾琏终于抛出了最终的答案,那就是办一份报纸。按说贾琏自己办就可以了,奈何出身决定了,这事情贾琏不能去做,李亨去做则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什么呢?因为这份报纸必然要涉及到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相关的解读。 贾琏是个勋贵,他来办这个报纸,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勋贵集团通过报纸来引导舆论,这个就很可怕了。一旦皇帝真的这么认为,贾琏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权贵集团本身的势力已经很强大了,现在又要影响京城的舆论,引导民意,意欲何为? 通俗一点,皇帝很容易会得出一个判断,勋贵们想造反么?或者说是为太上皇服务。 不论哪个判断,都会把贾琏推上死路。 李亨就不一样了,他来办这个事情,皇帝最多认为他是想表现自己,为夺嫡加分。 “你的意思,我也办一份邸报?”李亨总算听明白了。 贾琏摇摇头:“不是邸报,是一份面对京师百姓的小报。” 李亨面露难色道:“这办小报不就是揭帖么?单单请人来抄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纸笔的费用开支。这么一份小报,如何赚钱呢?即便卖揭帖能挣钱,那也没几个钱啊。” (ps:揭帖,通俗的讲,手抄的传单。) 狗东西居然还在惦记赚钱,扭头看看贾蓉,他的表情和眼神也是充满失望,也想赚钱。 贾琏在心里暗暗叹息,真是一群猪队友啊。 “办报纸肯定不能用人来抄,效率太低。必须要上印刷,活字印刷为最佳。内容方面可以丰富一点,有朝廷要闻,有市井百态民间趣闻,有通俗小说连载,以及民生物资价格走势等等。发行量达到一定的数字,可以通过刊登广告来挣钱。我认为你们暂时不要想着挣钱,而是要想着扩大影响力,一旦你办的报纸能影响到整个京师,办报的费用陛下会替你出。这才是对你最有利的结果。” 贾琏一番话,说的李亨突然眼睛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李亨被说动了,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急切,所以故作沉吟道:“此事,容我三思。” 贾琏见状摇头苦笑道:“手里有印刷的渠道,还可以开书店印话本挣钱嘛。” 李亨没有继续装下去,而是果断的表示:“事情可以办,倒是这活字有点麻烦,回头我去问清楚再说。今日先商谈一番,看看这报纸该如何办,还有这经费如何落实?” 面对着李亨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你赶紧掏钱”的意思,贾琏当着没看见,并且很果断的回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就是个出主意的人,具体怎么做你自己费心吧。” 李亨很是失望,他还指望贾琏出点钱呢。不是很甘心的李亨继续道:“怎么,你不想为贾家要点股份?将来挣钱了,也有一个进项。” 贾琏立刻断了他的念想道:“我上哪去弄银子?把月例银子拿出来办报纸?你都开府了,每个月都能有一笔进项,省着点够你用的。再不济,你去求皇后嘛。” 不把银子的问题说清楚,贾琏是绝对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 李亨看看贾蓉,那意思,你要不要投点钱?贾蓉有点慌张,他不知道李三郎的真实底细,只好看着贾琏,希望他能给个准话。 “别指望蓉哥儿,他也是那月例的穷人。为了几两散碎银子,宁国府的管家赖升都能给他脸色看。贾府的情况你不了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倒是那个书店,我想想法子能从弄个百八十两银子先开起来。这也要等你把活字印刷的事情办妥了。至于话本,我可以自己写。” 贾琏这么一说,李亨听出点意思来了,忍不住抱怨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书店呢,我办妥了活字,你来出话本挣钱?”贾琏可不惯着他,立刻怼过去:“怎地?书店挣钱没你份?” “你怎么保证书店能挣钱?”李亨急了,觉得贾琏在忽悠他。 “要不这样,书店我和蓉哥儿来开,自负盈亏?”贾琏一句话给李亨说哑巴了,呆呆的看着他道:“你写的话本我又没看过,再说了,书店也不能只卖你一个人的话本。” 做生意很难的,合伙做生意更难。贾琏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看,就这么三个人,别说办报纸了,一家书店还没开起来,利益就掰扯不清了。 “行吧,今天就说到这,回去你再仔细想想,成不成给个话。”贾琏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贾蓉赶紧身上,李亨坐在椅子上,想想还是站起道:“琏哥儿走好!” 贾蓉还真是好耐心,一直到出了门口上了马车,才开口问:“琏二叔,今天唱的哪出?” 贾琏淡淡道:“刚才那位,当今家里的老三,十五岁了,出宫开府。去年三月三的时候,那位纠缠了一次,后来一直没甩掉,这不是寻思着,给你寻一个靠山么?回头你老子再打你骂你,可以拿出来做挡箭牌。你老子要是仔细问,你就说他让保密,不能说。” 贾蓉听了先是一阵惊喜,随即又感动不已,直接冲贾琏跪着说话:“琏二叔,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为我好的人。” 贾琏笑着摆摆手:“行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便是要开书店,那也是你来开,我就写几个话本,挣点润笔。你千万记住,跟皇家的人保持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梳理,正常的朋友来往即可。” 贾蓉听了好奇的问:“不是没谈成么?” 贾琏胸有成竹的笑着回应:“放心,这事情一准能成。” 启动资金的问题,李亨不是没有,而是他把银子看的很重,每个月拿的那点月例银子,养活一个郡王府里的人都紧巴巴的,哪有钱来办报纸?如果因为办报纸导致生活水准下降了,李亨是很不情愿的。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贾家出钱,把贾家绑在一起合伙做买卖。 谁曾想,贾琏是个滑不留手的主,根本无法拿捏。当时李亨是很不满的,甚至回宫里见了皇后时,李亨脸上的笑容都是挤出来的。 周皇后一眼就看穿这个儿子的嘴脸,当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冷着脸问:“老三,遇上啥为难的事情了?” 李亨在皇后跟前很是老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周皇后听完后顿时面带怒色,低声骂道:“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李亨听了顿时噗通跪下:“母后息怒!有气您骂着不解气,可以打几下,踹几脚。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周皇后还就吃这一套,顿时气消了一半,抬手狠狠的点一下李亨的脑门道;“你说你这脑子长来干啥的?事情是你在求别人帮忙,怎么还指望人家出钱又出力?怎么着,真以为你给贾琏一个合作的机会,他要对你千恩万谢么?” 一番劈头盖脸的臭骂,李亨也恢复了理性,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李亨是三皇子没错,是继承人的备份之一也没错。 错就错在他没看清楚当前朝廷的格局。 当下朝廷的格局就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乱”。 先说太上皇这边的乱,当政时期的太上皇一手构建了以文官压制勋贵的局面,这里从贾家可以看的出来,贾敬、贾政弃武从文。宁国府那边没等太上皇出手,贾敬就走上了自我放飞的道路,贾政这边倒是太上皇亲自出手,断绝了他的科举正途。 文官渐渐能与权贵抗衡的当口,太上皇突然重病禅位,承辉帝登基没几年,太上皇身体养好了,却又不甘寂寞,开始干预朝政,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借权贵集团的手,利用清欠事件给承辉帝上了一堂课。太上皇狠狠的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也就是说,当前的局势下,权贵集团是太上皇和承辉帝都在争取的力量。尤其是承辉帝顺利的完成了内阁调整之后,权贵集团的倾向性的威力被放大了。对于承辉帝而言,当务之急是稳住权贵集团,避免他们彻底倒向太上皇,进而导致太上皇人在幕后也能操纵朝局。 这个节骨眼上,李亨想做一点事情帮助皇帝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却没能分析清楚当前的格局,没有充分认识到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在眼下也是有求于人的处境。 远的不说,王子腾这个贾琏的便宜舅舅,此刻以太尉的身份领京营精锐在西域平叛。当真以为承辉帝不想用一个自己人去当统帅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果用了权贵集团之外的人去做统帅,朝廷内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承辉帝用王子腾是在拉拢权贵集团,用京营精锐平叛之后让边军进京填充京营的措施,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一切都要等平叛结束。 周皇后对于承辉帝非常的了解,深知他正在做和将来要做的事情大概步骤,所以才对李亨表露出来的小气大为光火,甚至可以说怒其不争。 你既然想夺嫡,那就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心思全在几两散碎银子上头,你能成什么事情? 李亨再三给皇后磕头认错,周皇后这才平息了怒气,总归是自己最心疼的幺儿子,真不是蠢,就是从小生长于深宫,对外面的世界缺乏清晰的认知,在混几年就好了。 “你回去后,先把事情操办起来,缺的银子我这里还有一些,回头等事情办的有点样子了,再与你父皇去说。贾琏那边,先就这么处着,千万别再耍小聪明,关系必须维持着。哪天你与贾琏的关系断了,你以后就别来见我。” 其中的道理现在肯定是讲不清楚的,只能等李亨自己慢慢的领悟了,如果一直不能领悟,这傻儿子的夺嫡之路就算是彻底断了。周皇后也不会在他身上投资源,甚至还要动手给他一点压制,让他能活到老死,而不是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第71章 世恶道险 蛊惑人心 有的东西就是这样,光教是学不会的,就得亲身去体验一次才能明白什么叫世恶道险。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大学生,研究生被人贩子骗去卖掉,是她们的智商问题么? 答案是很明显的,因为她们没经历过,她们接受的教育塑造的是善良的人性。 这种情况一旦迈进陌生的社会环境,很容易被人拿捏。 人类的本性一直没有变过,只要作恶的成本低于收益,就一定会有人去作恶,一旦这种作恶不会受到惩罚,那就一定会形成一种趋势。 这一点,但凡是个刚走上社会的底层社畜,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体会到。 站在李亨的角度,他不认为自己在作恶,觉得是利多当然的。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你要不是三皇子,我特么先给你一个大逼斗,然后让你麻溜的滚,这还是因为的本性善良,换个狠一点的人,腿先给伱打断。 想什么好事呢?我不但要给你出主意,还要出钱? 被周皇后一通教育之后,李亨依旧没有看明白问题的本质,但不耽误他冷静下来,先把周皇后的话记住了,照做,然后再慢慢的在行动过程中学习和领悟,这就是周皇后的算盘。 如果最终还是无法领悟到一点什么,看不清楚遭遇问题的本质,同时也没掌握一个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那李亨注定是要失败的。 新年之后承辉帝依旧是个劳模,每天工作到很晚,经常谁在书房。今天算是比较特殊的,晚饭前出现在坤宁宫,周皇后一脸欢喜的迎进来,一起吃了晚饭之后,这才提起了李亨。 一开始,承辉帝听的还很有兴致,脸上笑容不断,但是随着周皇后提到李亨想让贾琏出钱的时候,承辉帝的脸色就不能看了。 别人的心思承辉帝不懂,贾琏的心思承辉帝一清二楚,那就是决定不掺和皇家的事情。这是人家贾府的家学,谁在位子上忠于谁。贾府前两代做的就很不错,到了贾赦贾敬这一代人,就多少有点拎不清了。 唯独这个贾琏看的很清楚,勋贵家族,绝不掺和皇家的事情。也就是老三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才得到了一个出主意的承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按照承辉帝的想法,有机会和荣国府的嫡孙拉进关系,那还不得往里头砸钱啊? 结果李亨倒好,反过来了。这傻儿子真的事亲生的么? 还好周皇后是个脑子清醒的,对于皇帝也非常的坦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当然了,该查的,承辉帝还是要让人去查的。不过出于对患难夫妻的信任,承辉帝现在是绝对相信周皇后说的一切。 心里默念了几句“亲生的,他还小”,承辉帝眼神对上周皇后布满担忧的表情时,悠悠的叹息一声道:“老三还小,历练几年会好的。” 还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位是与自己患难与共的皇后。整个皇宫里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老三的初衷是好的!慢慢来吧。”周皇后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承辉帝起身道;“你早点歇着吧。”说完承辉帝就这么走了,周皇后起身相送,脸上还得带着笑容。 什么意思呢? 周皇后很清楚承辉帝的意思,人犯错了不能不受惩罚,既然周皇后没惩罚李亨,那就由周皇后来承担母爱带来的后果吧。 周皇后目送丈夫的背影远去后,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她很了解承辉帝,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的丈夫今晚上一定会去元春那里。 原因也很简单,贾琏没给李亨的面子,必须大人有大量的承辉帝,那就得容忍下来。 天黑了皇帝才来,这把元春给惊喜的不轻。毕竟上一次,那真就是上一次。 这一晚上,元春体会到了上一次没有体会到的粗暴。 浑身酸疼的元春睡的并不踏实,恍惚中隐约听到“贾琏”这个名字,但又不确定。 等到早晨醒来时才发现,承辉帝还算体贴,先醒却没有让宫女叫醒她,自己先走了。 一夜没睡好的李亨早晨起来,坐在床上发呆,吓的身边侍女一动不动,裙下双腿在发抖。 在宫里呆的越久,就越知道宫里规矩大,大到稍微有点出错,赔上的就是性命。 人命在皇家的规矩面前,轻贱如蝼蚁。 在下人的眼里,李亨喜怒无常,不能算个好主人,奈何这不是下人能选择的事情。 觉得已经理清楚了思路的李亨轻轻的招手,侍女才上前去伺候洗漱穿戴。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内侍,出宫开府之后,能做主的李亨换成了侍女。 用罢早餐,贴身内侍近前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李亨赶紧起身出迎,至堂前见到的事周皇后身边的太监老齐。 老齐是个有眼力的人,见李亨出来,抢先一步上前施礼:“见过三殿下,奴婢是来送东西的。”尽管挑明了来意,李亨还是笑着一抱手:“辛苦了,母后有何示下?” 老齐自袖筒内取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李亨接过扫一眼火漆才伸手,老齐道:“殿下并无口谕,奴婢真的就是来送东西,只是叮嘱速去速回。” 李亨没看信封内的东西,笑道:“辛苦了!那就不送你了。” 老齐还没莽到让李亨相送,赶紧躬身抱手,退出正堂,至院内时,李亨身边小内侍上前来道:“齐公公辛苦,殿下请您喝茶。” 齐公公有心拒绝又生怕伤了李亨的面子,稍稍矜持几下便收了小内侍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寒暄了两句这才匆匆而去。十两银子的茶水钱不多,但放在李亨身上就很多了,毕竟他也才出宫开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老齐是个明白人,回到宫中见了周皇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十两银子也拿了出来。周皇后见状便笑道:“三殿下赏你的,收下吧。” 老齐这才收好银子,告退下去。 周皇后在后宫里并不能做到一言堂,宫里还有一个太妃。这位董太妃也是个识趣的,人老珠黄了不住西山皇家庄园,不在太上皇跟前呆着,安心的呆在宫里。 是不是太上皇的耳目呢,周皇后判断应该是的。毕竟这位太妃在宫里并不安分,经常会出来显示一下存在感的。 这么一个现状面前,周皇后也很无奈,但却又无可奈何。 …… 李亨这边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一千两的山西张记票号开出的银票,一百两一张共十张。 这钱办一家报社,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被皇后教训一番后,李亨变得沉稳了一些,没有着急立刻联系贾琏,而是先去了内务府。 当年太祖一共下令铸造两套铜活字,因为铜太贵了,文武百官坚决反对,最终只造了一套,留在内务府下的印刷局内。 李亨去了一趟内务府才知道,活字印刷的核心技术不在活字,而在印油。印刷局这边每年印刷活计不多,通政使司的邸报,朝廷的布告,官方印一些书籍。 太上皇登基之初,有大臣上奏,印刷局印书销售,与民争利,太上皇“从善如流”,放弃了印刷局的对外业务。导致现在内务府的印刷局,空有活字技术,却难得有发挥的余地。 民间的印刷主流还是雕版印刷,许多匠人因为印刷局半死不活,纷纷当了逃户。昔日五千余人规模的印刷局,如今匠人不过三百余人。 民间一直没有出现金属活字印刷的原因非常简单,成本太高了。 当下的大周朝,银贱铜贵,用铜造活字成本下不来,还有就是印油的售价也高。 怎么说呢?这就好比明末的纺织机器,不是没有出现效率更高的纺织机,而是因为人工台便宜,初代纺织机的织布质量不如技术成熟的老纺织机,导致市场竞争力不如老纺织机。 印刷业也是一样,因为读书成本高,导致读书人是人口总数中的极少数。本身市场的存量就不大的前提下,雕版印刷的成本更低,技术更成熟,印刷出来的书籍比活字印刷更为精美,反过来遏制了活字印刷的技术发展。 所以说,任何一种新技术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立竿见影的能看到更大的利益,是很难有生存空间的。至于农业技术的进步,你能指望一群收租的地主去提高农业技术么?这帮人甚至连修缮水渠的动力都没有,哪来的发展农业技术的动力呢? 李亨的身份摆在那里的,很轻松的搞定了内务府方面的印刷事宜。甚至在价格方面,印刷局那边也表示只收一个成本费用,原因也很简单,那么多工匠总是要干活的,如果没人干活,印刷局都不好找借口向内务府要拨款。 现阶段,李亨的举动符合印刷局的利益,对面也很有合作热情。 了两天的时间,搞定了印刷的事情后,李亨派人去找贾琏,接过吃了个闭门羹,下人表示,有话找宁国府的蓉哥儿传话。 这个事情一开始给李亨气的不行,但吃过亏的李亨很快冷静了下来,让人去找贾蓉。 贾蓉这边倒也开心的答应了,唯一不开心的人是贾代儒,眼睁睁的看着贾蓉有充足的理由逃学。等到贾蓉走远了,贾代儒才悻悻的表示,贾琏也是族学里开的蒙,大家要向贾琏学习,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 族学这个地方其实没教出什么人才,主要是贾代儒就是个摸鱼达人。 在贾琏看来,族学就是个识字班,在这学不到什么。 贾蓉到了东跨院,一路顺畅的进了贾琏的书房,见贾琏在看书,上前笑道:“琏二叔,那位派人来找我了,让我传个话,说是请您面谈。” 贾琏见了贾蓉的举动,心里也很满意,这小子随着自己的引导,对自己越发的言听计从了。当即从书桌上摸出一本装订好的文案递给贾蓉道:“你辛苦一趟,给他送过去。对了,你老子问起来,你就说是给三皇子跑腿去了,谅他不敢打你骂你。” 贾蓉听了欢喜不已,总算是有人能治一治贾珍了。当即笑眯眯的接了差事道:“我那老子可不敢保证,他喝了酒发起疯来,连他老子都骂的。” “你老子就是个欺怂怕恶的,你让他当面骂他老子一个试试?他没那个胆子,知道么?只要你搬出三殿下,你老子肯定一个屁都不敢放。今后你不用怕他,他要动手,你就跑我这来。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周全。” 贾琏继续蛊惑人心,要知道贾蓉极度的害怕贾珍,见了面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没有贾琏的蛊惑人心,还有搞出李亨这么个机会,贾蓉大概这一辈子在贾珍面前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是没有了。这个人有没有靠山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幼年时期,没有靠山就没有安全感,这是人的本性。贾琏愿意给贾蓉当靠山,还主动帮忙联系更多的靠山。 贾蓉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家里的老子真不如贾琏对自己好。不打不骂,和颜悦色,还帮忙在外面联系三皇子,可以说贾蓉因为这个事情,心理上极大的满足。 贾琏还不放心,继续叮嘱道:“三皇子的事情,除了你老子那,不要跟别人再说了。” 贾蓉好奇道:“这是为何呢?”贾蓉还打算拿这个事情去耀武扬威的。 贾琏颇为无语,但又解释不清楚,毕竟这厮还小,跟他没法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跟他说,四王八公是一体的,在北静王的领导下,如今正出在一个摇摆状态,争取最大的利益之中。这事情,贾蓉完全无法理解。 用李亨吓唬一下贾珍没问题,但是你让贾珍去跟李亨套近乎,贾珍大概也不会去做的。 等这一代北静王去世之后,新的北静王即位后,贾府才有了主动权。承辉帝封了元春一个“贤德妃”,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二选一。结果太上皇反手来了一个可以省亲的旨意,也是让贾府来选。元春和贾府最终的决定是省亲,也许是贾府这些虫豸的政治智慧不足,也许是元春做出的决定,总之在承辉帝看来,贾府和元春都选择了太上皇。 第72章 被逼到墙角 ps:没存稿的手残党新书跪求月票 “照我说的做,不会害你的。”贾琏只能这么告诫贾蓉。 贾蓉离开东跨院,回到家中让人备车时被贾珍撞见,当即就是一通极为难听的臭骂:“小畜生,如何学你那该死的娘,做事偷偷摸摸的。” 如果是以前,贾蓉被这一顿骂,立刻就得吓的发抖,甚至直接下跪。 这一刻的贾蓉想到了贾琏的鼓励,抖着腿颤声道:“儿子没有偷偷摸摸,备车因为要去给贵人跑腿办事。” 嗯?贾珍最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怎么有勇气还嘴呢?真不对啊,要搞清楚。 当即便脸色微微一变,收起怒色道:“贵人?什么贵人,还能比宁国府贵?” 贾蓉一看老子的脸色变化,心道:琏二叔诚不我欺,贾珍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 于是胆气微微一壮道:“不能说,贵人有交代。” 话到嘴边,贾蓉想起贾琏的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李亨。 这一家伙神秘感直接拉满了,被拒绝的贾珍手抬起来要打,贾蓉缩了一下脖子要躲。临了贾珍还是想明白了,这贾蓉哪来的担子反抗自己,更别说说谎了。所以,事情一定是真的,结合贾蓉最近与贾琏走的比较近,贾珍心道:莫不是贾琏的关系?贾蓉才得以接触贵人。 想到此处,贾珍的手落下道:“既然贵人有交代,你要好好做事,万事小心点,坏了贵人的事情,仔细我扒伱的皮。”这个贵人是谁,贾珍觉得暂时不必追究,迟早能知道的。总之,贾蓉能跟在贵人后面跑腿,那肯定是好事。 毕竟贾蓉不靠谱,贾琏是肯定靠谱的。再一转念,莫不是琏哥儿记着我好,接着蓉儿的手来过桥卖好?想到贾琏的贾珍,不免想起贾琏那盯着尤氏背影的眼神,心里不禁悻悻道:如能借着此事落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 见贾珍换了嘴脸,贾蓉勾着的腰直起来,嗓门也提高了一些道:“我就是跑腿的。” “滚吧。”贾珍见他脸带自豪,心里又是不爽,却也没再臭骂,只是挥手撵人。 贾蓉出了宁国府,在马车上兴奋不已,果然镇住了贾珍。就这还没暴露贵人的名号。 贾珍待贾蓉走了,转头找到尤氏,一番交代后,尤氏笑道:“我这便去问问。” 家中读书的贾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不等出门来看,书房门口桂香大声道:“爷,东府的大奶奶来了。”贾琏一听这个,心道:贾珍啊贾珍,你是真可以的。让媳妇来问我,难不成我之前表现的又那么露骨的觊觎之心么? “快请进。”贾琏应了一声,起身整理衣裳时,门开,尤氏袅娜身姿闪了进来。 见贾琏笑嘻嘻的样子,本有点紧张的尤氏平静了一些,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门是开着的,桂香站在外面守门,贴身丫鬟都被拦下了。这气氛,意外的诡异。 回过头来,尤氏见礼后道明来意:“适才我家老爷见到蓉儿让人备车出门,便上前问了几句,蓉儿不肯明说,只是推脱给贵人跑腿,老爷让我来问问,此事究竟如何?” 贾琏也猜到没别的事,所以很干脆的回应道:“蓉儿说的没错,那位贵人的身份,确实不宜宣扬。此事劳烦大嫂子回禀珍大哥,不是坏事,当做不知道便好。”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尤氏送来的烟波,贾琏心头微微荡漾,暗搓搓的想着如何让眼前的女人变成寡妇。当然不是现在了,就现在这个没发育好的小身板,对上尤氏那是毫无胜算。 尤氏得了回应,倒也没着急走,而是抿嘴一笑道:“居然不宜宣扬,那便不问了。东府西府本是一体,琏哥儿得闲不妨多多走动。” 贾琏被这妇人的风情很是晃了一下心尖,顿时微微一荡道:“那是自然,不冲别人,冲着大嫂子,我也是要常来常往的。”这话出口,贾琏便心里暗道:草了嘴快了,要被嫌弃了。 不料尤氏的反应却是微微红了脸,嘴角却是翘了一些,低声道:“我这便回去了。” 说完,尤氏转身徐徐出门,再次把一个好生养的身段留给贾琏欣赏。 贾琏看着这一幕景致,心里暗暗发出真情实意的呐喊:贾珍,你真该死啊! 是啊,王熙凤现在还是个丫头片子,论曹贼的心理,拼风情那是远远不及尤氏,甚至还如李纨,赵姨娘。这不是王熙凤的错,是开发程度造成的。 尤氏回禀贾珍,得知贾琏的回话,贾珍也不再多问。心道,琏哥儿自然不会瞎说,不知道是与四王之中的哪个郡王有了联系,又或者是哪个小王爷在国子监读书与贾琏勾搭上了。左右带着蓉儿一道生发,且耐心等待一二。 暂时无事的尤氏在后院茫然踱步,行至池边,见池中结冰初融,枝头嫩柳新芽绽露,驻足欣赏这春寒料峭之中的属于初春的勃勃生机。 盎然春意在后园中无法抑制的涌动,少妇尤氏的思绪随着东风四散,被春风搅动的不仅仅是池中心冰以融化的春水,还有一颗随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英俊少年的心。 远远的看见管家赖升与贾珍一道边走边说话,尤氏心头的无力感涌现。赖大赖升,分别说荣国府宁国府的管家,前者深受贾母信赖,后者则很得贾珍欢心。正月里的贾珍入夜后,总是喜欢拉上几个姨娘丫鬟一道多人运动。赖升也没少奉命买回补药。 尤氏是最清楚贾珍身体状况的,看着依旧面色红润,虚火的苗头已经出现了。再有个三年五载的,贾珍怕是每日离不开补药了。 ………… 只见到贾蓉的李亨比上一次成熟了一些,没有愤愤之心,反倒很热情的接待贾蓉。 这让更为稚嫩的贾蓉受宠若惊,腰就没直起来过,一直勾着也甘之如始。 对此,李亨有所悟,都是继承人,为何贾琏的反应与贾蓉大相径庭呢? 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成长,没有被毒打过就不知道疼,没有疼过就不涨记性。贱么?贱就对了,这个世界如果要有一个中心,那也只能是皇帝。 送走了贾蓉,李亨也没立刻去看贾蓉送来的小册子,而是坐在椅子上沉思,体会着之前与贾蓉的接触,比较着与贾琏之间的接触。 这个时候再看贾琏就比较立体了,感受到的是贾琏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疏离。 不是轻视,而是距离感,分寸感。 只要能冷静下来,李亨会发现这种距离感和分寸感其实会让人很舒服。没有失礼,没有被忽视,也没有因为过分亲近而带来的一些不适。 李亨不禁暗暗的想,我明明身份更高,为何贾琏能保持姿态,贾蓉却盲目迎合。这并不是身份差距带来的不同,而是因为不同的人不同的底蕴带来的不同。 开府之后,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的机会比起在宫里时要多的多。年后在通政使司观政期间,那些大臣们谨守礼数和保持距离的态度,是不是与贾琏的态度很像呢? 再进一步的分析,李亨得出了一个结论,大臣们的一切利益来自于朝廷官员的身份。是谁代表了朝廷给的利益呢?毫无疑问是父皇。那我与贾琏之间的接触呢?我能给他带去什么利益呢?无非就是一个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的从龙之功。 那么,站在贾琏的角度看这份遥远的报酬时,是不是就很值得投入呢? 最后这次贾琏给出的建议,如果没能达成一个不错的结果,那么今后还能与贾琏保持“合作”么?也许,贾琏这次跑出来的东西,大概是一次考验? 对啊,我可以考验他,他为何就不能反过来考验呢?毕竟,现在的自己,也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子,只是有资格去觊觎大位,并不是已经确定。 贾蓉回到宁国府后,直接奔着隔壁的东跨院就来了。见了贾琏,把过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重点强调了一番李亨的热情。最后再次强调:“过年跟着我老子走访一干亲朋,去了几个郡王的家里,那些小王爷里头,也就是北静王家的小王爷笑脸相迎。” 贾琏脸上笑眯眯的听着,心里却在揣度,李恒的成长不慢啊。不过对我而言,这不重要。承辉帝注定还能活很久,并且坐稳了帝位。倒是北静王家的小王爷,上次没见过,听贾蓉的说法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王爷,远比其他勋贵后人要更为“少年持重”。 传统教育理念中的优秀代表,就是所谓的“少年持重”。本该是肆意狂放的少年,却偏偏要反人性的“持重”。这重殷殷之心,大概是与人的寿命有关。平均年龄不长的古代,人们对于男丁的期待值更高,因为男人要顶门立户,所以要尽早的成熟。 做男人很难,做一个古代的男人,其实更难。 做一个现代的男人就不难么?其实也挺难的。区别在于出身,古代出身好的男人,畏难的时候可以躺平,具体案例请参考贾政。出身差的呢?躺平是要饿死人的。现代社会的男人躺平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饿死。 当然你非要较劲某在日女性润人,她倒是没躺平,但还是在奋斗的过程中饿死了。 这个就没法相提并论了。 …… 大家都难,比如新任礼部尚书李清就很难。 李清的复出无疑是君臣之间交易的产物,作为青云书院的标志人物,如果没有贾琏这根搅屎棍,李清的复出进程还没这么快,这是好处。坏处嘛,李清心里很明白,不就是没保住方少白和郭松么?这也导致郭衍这根墙头草倒向了勋贵。 毫无疑问,礼部尚书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正常是能入阁的,无非就是等时间熬资历了。这个过程很多前辈都演示过了。作为青云党的代表人物,李清身上肩负的担子真不轻。 这不,眼下就有一桩极为难办的事情摆在面前,那就是今年的乡试。 乡试在秋天,也就是所谓的秋闱。 礼部在乡试的时候,除了顺天府和应天府之外,有权利决定各省的乡试主考官。 换成以前的话,礼部尚书的话语权极为重要,李清的好处大大的。问题是这不是刚上任么?李清还要很多时间来理顺内部。可时间不等人啊,承辉帝直接把李清叫过去,交代了一个事情,今年乡试各省主考官必须到京来考核算学,不及格的哪怕是翰林出身都没资格。 这一招直接给李清干麻了! 这个考核皇帝是有权利决定的,但皇帝绝对不是始作俑者。 到底是谁鼓动皇帝搞这个事情的人,毫无疑问答案是明白的,张廷恩。 先考核主考的算学水平,下一步是不是要加重算学在科举中的占比? 以前那种随便出一点基础考题,随随便便就考及格的现象,是不是要被杜绝了呢? 如果这样安排,那不是天下学子要骂娘么? 如果这样的结果达成,贾琏这位张廷恩的爱徒,那不是大大的占便宜了么? 你这个老师为了学生的科举顺利,本就是孤臣的张廷恩,不会拒绝。 尽管知道事情背后有承辉帝更深的谋划,深感无奈的李清依旧很不甘心! 问题是,这个事情承辉帝单独交代的,李清这个对于内阁位子野心勃勃的礼部尚书,他能不知道如果拒绝了会招致的后果么?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你还想入阁? 想办成这个事情,那么该走的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是礼部尚书李清上奏,提出现在科举中出现的算学比例有违太祖初衷,应加大比例。 只要这份奏折一上,李清就是千夫所指。李清很清楚,他不上奏折,张廷恩也会上。到时候承辉帝肯定会准奏。内阁成员也许有不同意的,承辉帝也可以动用皇帝的权利,罢免不同意的内阁成员,并且理由充分。 你们不是每天嚷嚷着祖制么?现在朕不就是在回复祖制么? 然后就是张廷恩入阁,还能兼任户部尚书。李清嘛,三年任期结束,大概率是要外放了。 这结果,李清能甘心么? 不甘心怎么办呢?张廷恩不在乎千夫所指,李清在乎啊。 不甘心的李清,只能对承辉帝表示,容臣思虑数日。 承辉帝直接给了期限,三天,只有三天。 李清被逼到了墙角! 第73章 对不上,懵逼了 三天之后,被逼到墙角的李清,最终决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一般情况下,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结果往往是能剩下一个车轮就算你运气好的。 不甘心就此断了入阁前程的李清上奏,痛陈利害,要恢复太祖时期科举旧貌。 贾琏是被叫到张廷恩家里时,张廷恩亲口告诉贾琏今天发生在朝会时的情景。 只不过,在提到李清舌战群臣时,张廷恩的表情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内阁诸位现场缄默不语,百官群情激奋,若不是陛下下旨,将三位激愤难以自己的侍郎叉出大殿,一干文臣能吵一个上午。” 贾琏听到这个大瓜的时候,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廷恩,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看着下意识在吞口水的贾琏,张廷恩猜测他应该是看出点什么,忍不住抬脚轻踹这厮道:“此事内阁已经通过,陛下已经批阅准许推行。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听到这番话的贾琏再次目瞪口呆,心里很想说一句:这问题是我能回答的么?这老爷不要也罢!张廷恩并不觉得为难一下学生什么不妥,相反很开心,拿捏! 就在张廷恩打断借此敲打一下贾琏之时,贾琏却冒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先生,此事学生虽然看不懂,但却颇为震撼。” 张廷恩听了一愣,我在等你对此事给出一个评价呢?伱这话啥意思? 看不懂?你跟这糊弄鬼呢?很震撼?哦,这是真话,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评价呢? “竖子,真是滑头之极。”张廷恩给了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之余,转念又补了一句:“也不算特别的滑头,还是有几分真话的,只是这真的不明显。” 贾琏同样很客观的冲张廷恩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微笑不语。 张廷恩报以微笑,摆摆手道:“你这样也挺好,千万不要学为师。”说着张廷恩又觉得不对了,苦笑着摇头再补一句:“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贾琏很明白张廷恩的意思,明明是看明白了承辉帝这番布局的目的是冲着打击青云书院一派去的,但就是不直截了当的说。即便二人是师徒关系,贾琏的处理在张廷恩看来也是很妥当的。这个妥当,主要体现在场合上,张廷恩家里眼睛耳朵不少的。 所谓的不一样,其中有另外一层心酸在其中,贾琏的出身决定了起点高于绝大多数人。同样是功名,如果贾琏有进士的出身,想做官是很轻松的,至少在三品官之前,贾琏的晋升之路要比张廷恩轻松很多。 以青云书院斗殴事件为例子,如果贾琏的出身一般,绝对会死的很难看,甚至该事件都不会惊动首辅,有的是人自觉自愿的帮忙搞定出身一般的贾琏。 贾琏的出身决定了,非但没人敢动他,甚至还成为了承辉帝推动内阁调整的抓手。 家庭背景无论在任何时代,对于每一个人而言,无时不刻在发挥极大的作用。 越是一个拼存量的社会,家庭背景的作用就越强大。 师徒二人现在越发的默契,短暂的交流之后,张廷恩说起了能说的事情:“修清漪园的银子不济,大太监戴权奏请开内帑以全陛下之孝,夏守忠在宫里摔了一跤。” 短短的一句话,蕴含了极其丰富的内容。贾琏的脑子转了好一阵才算是大概捋明白。 夏守忠居然被戴权给打了?从权责来看,两人之见不太挨的上啊。 嗯,应该是戴权拿着太上皇的名义找夏守忠要开内帑拿银子,夏守忠坚持要陛下的旨意才能开内帑,于是戴权以老资格的名义,抽了夏守忠的巴掌。这其中肯定是没有文字背书的,甚至连口谕都没有。大概就是户部清欠的事情差不多,戴权以修园子的名义从内帑借钱被拒。 抽了夏守忠立威之后的戴权,然后才上奏修园子请款一事。 然后,嗯?不对啊!这事情张廷恩为何要对贾琏说呢? 猛的一下,贾琏突然脑子里如同黑夜中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铸币,一定是铸币! 这是要分赃啊!太上皇也想插一手的话,问题就复杂了。 想到此处,贾琏突然挣大眼睛,双手抬起,像一个瞎子似的摸索着,口中还在胡言乱语:“哎呀,我眼睛怎么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到了,我要回家!家里厨房灶台上还炖着汤!” 张廷恩看到如此拙劣的表演,气的拳头捏紧了,忍不住笑出声又松开了拳头。 “户部和陛下已经达成协议,每月铸币收入,三成归户部,三成归宗人府,三成归内帑,你猜猜看,剩下的一成归谁?”贾琏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动静立刻站住回头。 “那没事了!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贾琏边说边拍胸口。 张廷恩看着这厮真是很想直接上手打一顿狠的才能解心头之恨,仔细想想换成自己是贾琏呢,大概也就是这个程度的反应了,当然了,蠢货除外。 “你猜猜看,这一成的进项,陛下能得到点啥?”张廷恩又提了一个让人心脏骤停的问题,贾琏当即脸色微微一紧,满脸苦涩道:“先生,求放过。” “小子,做人太滑头是不行的。铸币是你提的建议,三皇子搞小报,也是你提的建议。你还真是只管提建议,具体事情一件都不碰啊。别说我这个做先生的没提醒你,陛下的眼睛已经关注到你了。今后想继续摇摆,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算是金玉良言了,也是从张廷恩的高度看问题的结果。现阶段以北静王为首的勋贵们就是在摇摆,并且从中渔利。短期看是获利了,实际上留下了严重的隐患。 “先生,学生现在的小身板,也就能干点卖嘴的勾当,还得兜圈子。”贾琏也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现在的贾琏,别说在朝廷里,就算在贾府里,那也是敬陪末座的份啊。 贾琏大概明白了,张廷恩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的目的是在贾府的立场上。贾琏也很明确的表达,贾府的选择跟我无关,求皇帝老子放过我。 “好好读书,准备秋闱。为师着眼的是将来。”张廷恩嘴上没明说,实际上已经在告诉贾琏,只要不出幺蛾子,一个举人是稳稳的,不管谁是主考官,皇帝都准备发奖赏了。 贾琏立刻一脸兴奋的振臂高喊肉麻的口号:“陛下英明神武,功盖千秋,德超三皇!” 你看,折腾这么老些事情,科举之路顺畅的结果这不就来了么? 刚才提到戴权的时候,差点没给贾琏吓出心脏病来,戴权可是龙禁尉主管太监。 万一太上皇或者皇帝脑子一抽,再给贾府来一次奖赏,让贾琏进龙禁尉,那真叫欲哭无泪了。进了龙禁尉,多半是要进军队了,贾琏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弃武从文,这一策略在贾琏看来是极为高明的,大大的降低了皇帝对贾府的忌惮之心。 君不见,太上皇还在贾代善临死前,给贾政恩了一个官儿么? (ps: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可以不接受,但请理解。) 放心了,彻底放心了,承辉帝在给贾琏开绿灯了。别说什么走后门来的功名,只要承辉帝愿意辞一个同进士,再给个文官当当,一心短暂努力争取尽早躺平的贾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贾琏真是一点兴趣都无。贾府的上限已经很低了,追求继续上升能给人累死,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现有社会地位。 张廷恩被贾琏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跪下朝皇宫磕一个呢? “行了,别在我这嚷嚷,该说的都说了,赶紧回去吧,我事情一堆呢。” 贾琏赶紧告辞走人,刚过门槛听到张廷恩身后补了一句:“夏守忠领龙禁尉掌印太监。” 我草,贾琏脚下一个绊蒜,往前一仆,多亏小安及时扶着才没恶狗抢屎。 怎么会这样呢?太上皇居然为了一成铸币的收益,放弃了龙禁尉?还是说,因为戴权动手打了夏守忠,犯了忌讳,这才给了承辉帝机会拿下他? 贾琏真的懵逼了,今天被叫来之后,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难道说,真的是蝴蝶翅膀的缘故?不能够啊,我哪来的那么大能量。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原着里头,戴权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还能卖龙禁尉的名额呢。 怎么到了我这儿,直接换上夏守忠做掌印太监了? 难道说,小说里的戴权能继续掌握龙禁尉,不是承辉帝不想弄他下来,而是没有一个契机。穿越者贾琏不就是多了一个张廷恩做老师,出了几个馊主意么?哦,还跟方少白等人打了一架。由此衍生的事情是方白衣被罢相。 因为清欠导致承辉帝与北静王为首的勋贵集团关系紧张,在方白衣被罢相后,眼见皇帝威视正盛,勋贵集团在从中渔利后,对皇帝进行了妥协?导致力量对比的天平发生了变化,进而再次被承辉帝抓住机会,拿下了戴权? 这也对不上啊?原着里到元春省亲的时候,太上皇还在跟承辉帝斗手腕呢。 贾琏一脸懵逼的状态回到东跨院,口中还在念经:不能够啊,不应该啊,该死啊。 这时候管家突然出现在面前,口中大声道:“哎呀,小公爷,怎么才回来啊?” 贾琏继续一脸懵逼,小公爷?你跟谁说话呢?回头看看,没别人啊。 “二爷,琏二爷,小的跟您说话呢。”管家反应很快,赶紧纠正称谓,心道:着急了! “以后别乱叫,荣国府已经不是国公了。”贾琏这才回过味道,赶紧纠正。 这称呼不是乱叫的,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是是,二爷教训的是。小的这也是着急了,出大事情了。”管家赶紧进一步解释,看见贾琏脸色还好,没有动手抽自己嘴巴子的意思,而是平静的看过来,赶紧进一步解释:“北静王爷薨了,大老爷已经过去了,让小的在此等候,让您回来了赶紧过去。” 薨了?轰隆隆,贾琏脑子里一阵惊雷,通了,全都通了,难怪啊!事情完全理顺了! 这巧合也真是太巧合了。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戴权为了修园子的银子打了夏守忠,最初也不过是在试探承辉帝的底线。没曾想,承辉帝早有预案,直接拿出了一成铸币的好处,堵住了太上皇的嘴。关键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上,老北静王死了,这一家伙北静王这一派立刻乱了阵脚。 接着清欠事件得到勋贵集团支持的太上皇,在节骨眼上面对承辉帝的反扑,抓住戴权大人的事情不放,拿掉了戴权龙禁尉掌印太监的职务。只能说,北静王死的时间太巧了,没准就是在两位皇帝在戴权的身上拉扯时,消息传到了宫里。 变了,一切都变了,承辉帝在与太上皇的掰手腕中,夺回了上风的位置。 原本的时空线上,是没有铸币一事的,同时也没有方白衣被罢免的事情。 两个变化加起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那么,太上皇真的就此蛰伏了么? 贾琏觉得不可能,掌握过权利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就此远离权利呢? 未来的斗争还会继续,太上皇手里还会有其他的牌打出来。 大趋势不会变,这是很难改变的。单单一个“孝”字,就足以让太上皇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 想到此处,贾琏打了个寒颤。 嗯,不会的,以承辉帝的行事风格,做不出这么狠的事情。 原着里即便抄了荣国府,那也还留着贾政呢。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没下死手不是? “嗯,待我回去更衣,这就过去。”贾琏答应下来,这一趟还真的要去,毕竟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不然名声就臭了。这与贾琏不跟其他二代玩一起,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是所谓的礼!是社会道德的根基所在。 收拾停当,换了一身素净一点的服装,贾琏出门了。 远远的还没到北静王府,就听到了震天动地的哭声。 第74章 吊孝 一路都是正在搭建的灵棚,还有跪在路边哭丧的人。就这一路灵棚的长度,怎么也得有个三五百米。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搭建下去,北静王府所在的街道都容不下,得继续往外延伸。 马车远远的就得停下,步行往里走。这一路的热闹,那是真热闹。那些跪地上哭丧的人,悲不悲伤不知道,嗓门是真的大,嚎的贾琏脑仁疼。临近王府时,贾琏看见了贾府搭建的灵棚,不仅仅是荣国府,边上还有宁国府的人,赖大赖升都在,指挥下人忙碌。 要说这赖大果然是会来事的,眼睛特别的活,瞅见贾琏时立刻小跑上前来见礼说话:“小的问琏二爷安。”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是他的软肋,上次被贾琏威胁之后,赖大每次见到贾琏,礼数上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相比之下,赖升则没那么着急了,他是走过来的,见礼问安,倒也没法挑理。 这兄弟二人,在贾琏的心目中就是贾府为他养的肥猪,待到贾琏当家时开刀。 “嗯,忙去吧。”贾琏依旧不冷不热,这兄弟二人没有拉拢的可能,没必要客气。 王府门口几个巨大的灵棚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念经的和尚,做法的道士,各色吹鼓手,别的不说,这气氛搞起来了,很有丧事喜办的风格。 上回没见到的小王爷一身孝衣,此刻自侧门内快步出迎,毫不犹豫的单膝要跪下,口称:“小王代父谢过琏哥儿相送。” 贾琏赶紧给他双肩托住,不让其跪下,口中连声道:“节哀,小王爷孝义感天动地,王爷英魂不远,必能庇佑北静王府上下安康,小王爷如有驱驰,琏必不推辞。” 一番流程后,小王爷水溶领贾琏入内,灵堂在中堂,王府遗孀妇孺跪了两排,后面又是和尚道士们在做营生。贾琏上前接过燃香,先敬香,后叩首,口称:“晚辈贾琏特来送王爷一程,王爷一路走好。” 小王爷带着一干家属谢礼,贾琏以鞠躬回应,两边妇孺又是一阵嚎哭,有激动者连声嚎:“王爷,您慢点,奴这就随您一道去。”边上众人赶紧拉住要撞灵柩的妇人,这才避免弄的一地血淋淋的。 贾琏表情肃穆的看热闹,心里却在暗暗嘀咕,拉她作甚? 暗暗懊恼一出好戏没看成的贾琏,被领到前院西厢,有一干来客在此喝茶叙话。入内一眼就看见贾赦贾珍,不见二房的人。 贾赦在内安坐,贾琏上前去见礼,贾赦指着一干客人道:“这些都是长辈,年里都见过的,不可失了礼数。”贾琏赶紧一一见过南安郡王等人。 见礼结束,贾琏安静的站在贾赦身后,无视贾蓉的眼神勾搭,听一干人等说话。 内容无外乎北静王爷可惜了,年不过天命就走了。没有一个提起,老王爷是怎么走的。 对此,贾琏充满了好奇心,却又吃不到更多的瓜,忍不住心里暗自腹诽,这帮老逼登嘴巴真严实,说两句又怎么了?这么美味的瓜,为何不吃呢?看把我给急的。 眼看天色将暗,贾赦交代贾琏一句:“今日你且在这守着,明日二房来换你。” 贾琏当然不愿意,但无可奈何,只能在这守着。头七之前,贾家肯定是要有人在这待着的。贾珍也来交代一句道:“蓉哥儿,你也留下陪着琏二叔。” 贾蓉一脸苦涩的答应下来,贾赦贾珍联袂而去后,这屋子里各位老子先后走人,留下一群原本只有站着听话身份的二代。 长辈们走了,二代们脸上的严肃便淡了许多,原本只有站着的份,现在能有坐的。 东平、南安、西宁三位君王世子居中而坐,巧的是三人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啷当,明显比其他二代要长几岁。他们三人为中心,很快一干二代也纷纷各自见礼,聊了起来。 贾琏很安静的随大流,一圈抱手见礼客套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边上的贾蓉一直紧紧跟随,回到位子上坐下后,贾蓉才凑近了低声说话:“琏二叔,小侄听人讲,北静王爷死的颇为蹊跷。” 贾琏陡然色变,极低的声调喝道:“闭嘴,再乱讲打烂伱的嘴。” 贾蓉顿做沮丧的表情,垂手不语。贾琏见状附耳道:“今夜老实呆着,不许嚼舌根。” 换成别人,贾蓉自然是不服气的,奈何这是贾琏,真心为自己好的。贾蓉耷拉脑袋应下。 一干世子见叔侄二人咬耳朵,东平君王世子便开口道:“你们说什么私房话呢?说出来大家听听。”贾琏听了脸色微微一沉,暗道这厮不安好心啊。 当下也不客气的回道:“既然是私房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爷。世子身份高贵,也喜欢窥探他人隐私乎?”一句话给大了几岁的世子顶的脸色发紫,抬手指了指贾琏,冷笑道:“很好!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贾琏面不改色的一抱手:“过奖!”东平君王世子更加恼火,我这是夸你么? 斗嘴没斗过,东平君王世子扭头,冷冷的哼了两声。 南安郡王世子赶紧说几句场面话打圆场,边上西宁君王世子面带微笑看戏吃瓜。 贾琏搞不清楚为何会被东平君王世子针对,但作为勋贵子弟,必须维护贾府的脸面。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示弱的。不然丢了贾府的脸面,回头要挨骂的。 一场小风波后,贾琏好像是个瘟疫携带者,再无人与贾琏说话。 贾琏安之若素,就这么一直到用了晚饭后,起身去如厕,自有王府下人引领。 方便结束,丫鬟端了铜盆热水来净手时,屏风外面水溶进来,面带正色抱手道:“适才多谢琏哥儿维护北静王府,水溶有礼了。” 这怎么回事?贾琏心里不明白,手上却是不慢,赶紧抱手回礼:“王爷客气了!” 不明白真相的贾琏不敢乱讲话,礼数上周全即可。 水溶似乎想差了,面带微笑道:“外面还有事情,我先出去了。” 贾琏一头雾水,心里默默的寻思着各种可能性,东平郡王世子不是在针对自己,而是在故意搞事情么?这泥马人家在办丧事啊。 不论如何,贾琏给东平郡王这一家人打上了不可接触的标签,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啊。 回到西厢的贾琏发现一个变化,三位世子只剩下一个南安郡王世子。 唯一不变的,依旧没人找贾琏说话,似乎大家都不认识一样。 贾蓉这厮倒是想说话,憋的还挺难受的,但是贾琏不搭理他。 就这么坐着闭目养神,贾琏在脑海里默默的复盘。等到半夜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三两只小猫,都是一些爵位低的家庭的孩子。 起身走动几步,活动了一下筋骨,贾琏又回到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 不说话就不会犯错,这点贾琏很清楚。边上的贾蓉缩在椅子里睡着了,这孩子挺累的。 没一会王府里的丫鬟送来宵夜,吃了一碗甜酒酿,贾琏终于犯困了。 一个俏丽的丫鬟在旁边低声问:“琏二爷,可要寻个去处睡一觉?” 贾琏反问一句:“其他人等呢?”丫鬟没回答,只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 破案了,这帮孙子去睡觉了,没准还有丫鬟陪着睡。 “我在这坐着就行,不用人伺候。”贾琏拒绝了丫鬟的好意,丫鬟略显失望的笑了笑:“奴婢先下去,二爷有需要可让人招呼一声。” 贾琏连她的名字都没问,满脑子都是这北静王府的小王爷,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小小年纪,手段就已经不差了。明明王府在办丧事,还能给这些二代准备丫鬟。 算了,不去多想了,这是北静王府的私事,这帮二代可以乱来,贾琏不能乱来。 呆坐了一夜,贾琏最终也还是靠着椅子睡了一小会,等他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看天色,怎么也是上午八点左右了。 昨夜那个丫鬟带着下人端水进来,伺候贾琏等人梳洗。这会在场的二代不过六七人,同样也没有与贾琏说话的意思。可见,东平郡王这家人的威风。 贾琏贾蓉梳洗之后,吃了下人端来的早饭,正在喝茶时水溶陪着贾政贾珠进来了。 贾琏见了赶紧起身相迎,贾政看看这堂内的几个二代后,嘴上没说话,表情却很不屑。对着贾琏满意的点点头道:“琏哥儿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 水溶亲自相送,再三感谢之后,贾琏和贾蓉一道回府。上了马车后,贾蓉再也忍不住问:“琏二叔,为何别人都在穿老王爷的死,我却不能说?” 贾琏反问一句:“都有谁在传,你从哪听来的?都传了一些啥?” 贾蓉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低声道:“昨日我先来一步,听到好几家的下人在传,说老王爷死于马上风。还有啊,早起我去如厕,听几个王府下人在议论,说王爷夫人恨极了那些个狐狸精,不让她们哭灵,还让她们陪客,昨夜王公们家里留下的都有人陪。” 贾琏听了沉思不语,昨夜留下的二代至少有好几十个,那么多人哪来的那么多狐狸精? 不对,事情不是贾蓉说的那样,贾琏又问:“昨夜东平郡王的世子怎么走的?” “嗨,这个啊,那是西宁君王世子拉着他去吃酒,两人一道带着四五个人一阵走的,还让北静王府里的下人安排妥当,跟着伺候,后来我就没看见了。” 贾琏听到这里,心里大概有了个模糊的概念,不是每个二代都有人陪的,要看有没有价值。比如昨夜贾琏要是答应那个丫鬟,大概是能有个人陪着的。只不过嘛,把柄也就落下了,万一哪天人家拿出来一说,贾琏的名声就毁了。 什么吊孝之夜索要丫鬟陪寝之类的话,可是真的难听。 贾家留下人帮忙守夜,主要是为了体现对北静王的支持。但贾赦不留下,而是留下贾琏,这又是留有余地的做法,或者说是惯例。 东平郡王和西宁君王世子心里有数,所以让人准备酒席,拉着相熟的人去吃酒,也算是守了一夜,给了北静王府的面子,还没有踩水溶挖的坑。 这些人真是啊,没一个简单的。 “下人们捕风捉影的乱传,那是下人的不懂规矩,自有王府的人管束。你是下人么?怎么好跟下人相提并论呢?你看看那些世子们,哪个提到北静王爷的死因呢?你且等着看吧,未必要等到过了头七,王府里就该上下整顿一番了。” 贾琏的话不幸言中了,实际上昨夜王府内就开始了整肃,只不过是在后院做的事情,打死了几十个人,直接埋后园里当肥料。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真的么?回头我一定仔细打问。”贾蓉信是信了,但还是很八卦。 回到家中,贾赦才起来,贾琏便去问安,提起昨夜的事情后,贾赦一脸诧异的看着贾琏道:“这等事情没甚稀奇的,几位世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王府里胡闹。王爷府隔壁的宅子里,有的是准备好的房间,做啥都不耽误事情。你要是去睡觉,应该也是去那。” 贾琏一听这个,才发现自己有小人之心了,旋即又问起东平郡王世子的事情,贾赦露出不满的表情道:“让你多走动走动,你就是不肯。东平郡王与西宁郡王两家姻亲,当初几家王爷都在争首领,你爷爷与北静王乃是生死之交,自然占北静王一边,致使北静王府声势大涨。如此一来,东西两位郡王与贾府的关系自然一般。” 贾琏听到此时,总算是明白了,于是又问:“如此说来,昨夜东平郡王世子乃是故意的?” 贾赦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的么?一旦闹起来,闹事的帽子自然是扣你头上。他是故意在激怒你,借此给北静王府难看。不过你也不用多想,四王八公乃是一体进退,最多就是尔等小辈之间的胡闹,真的有事,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的。倒是那个小王爷,你需防着一点。” 防什么?贾琏想到了贾宝玉和北静王之间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75章 贾琏,你真该死啊! 贾琏突然意识到,贾赦这老东西,刚才的一番话居然条理清晰,这,不简单啊! 至少贾赦对于这些权贵们做事的习惯,那是非常的清楚。 贾琏发现自己小看贾赦了,这老东西很有自己一套做事的方法。 在认知上贾赦还是很清楚的,贾府与北静王府是一个利益群体,是合作关系。 老北静王“德高望重”,贾府在不伤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跟随而动。 贾赦夺人传家宝扇,王熙凤包揽诉讼放印子钱这些勾当,在这个时代算事情么? 回去的路上,贾琏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回到家中的贾琏看见在门口相迎的桂香时,突然脑子清醒了,暗道:我真傻,想那么多干啥,尽快在贾府内确立权威,然后尽快弄死贾珍就是了,至于贾赦,可以缓一缓的。 北静王的丧事还在继续,有趣的是一直到 贾琏又去了两次,头七之后,各家主人不必再去,只是让管家等下人去帮忙凑热闹。 昂首挺胸的贾蓉再次出现在贾琏的院子里,见了贾琏拿出一份样稿递给贾琏道:“琏二叔,这是贵人托我带来给您看看的。” 贾琏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报纸只有一面有内容,暂时还是手写的。排版是竖排,参照贾琏给的小册子里的图样,取名为《京师民声报》。报纸面积大小约为八开,一共八页。 前四页内容为近期邸报的报抄+评论,深切领悟到了贾琏所说,舆论阵地,你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你不引导,别人也会去引导。既然如此,为何不是我来主导舆论方向呢? 后四页的内容比较杂,重点突出一个京师市井见闻,突出一个猎奇,比如什么为何xx家里养的母猪半夜不停惨叫之类的,还有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看完这份样稿之后,贾琏真可谓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小看古人了。整个报纸除了邸报的报抄之外,其余的全是大白话,突出一个通俗。 贾琏判断李亨会比较信任自己的小册子,没想到这家伙贯彻的如此彻底,甚至在市井趣闻的方面,远远的突破了贾琏的预期。脸面不脸面的,主要是笔名,古人那是真的可以丢地上换点钱的。 看罢样稿,贾琏放桌子上问贾蓉:“他还有啥话让你转达么?” “贵人说了,琏二叔只管挑错处,他那边照办不误。这是请二叔快一点给个答复,还说最好去之前的宅子面谈,这样周祥一些。就这些了,再无其他交代。”贾蓉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贾琏有点吃惊了。 李亨的态度转变,大的让人不得不惊讶。 这报纸明显不是李亨亲自操办的结果,肯定是他找人来办的,嗯,还是亲自和实际操作人见面谈一谈,这才好有的放矢。 “蓉哥儿,我让人备车,我们一起去一趟,接下来要谈书店的买卖。”贾琏说完让桂香来更衣出门,小安去找管家备车。 路上贾蓉有些好奇的问:“二叔,为何此前不见贵人?” 贾琏很有耐心的解释:“这营生不是我求着他,自然不必主动往上贴,那样的话,没出错还好,出了错处那就是伱我的责任。如今他能转变态度了,认识到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就是个帮忙出主意的,把责任和义务分清楚了,继续合作的基础也就有了。这报纸一时半会是挣不到钱的,开书店的目的是为了补贴一下报纸,不让他亏的太多,心里也平衡一些。” “这是什么道理,贵人做报纸亏了钱,怎么还算在你我头上?”年幼的贾蓉很不理解。 “这世界要是能讲道理,你在荣宁街横行霸道的时候,跟那些庶民讲理了么?你在街口豆腐西施那里吃豆,给过钱么?买烧饼的老游,每次你去吃烧饼,敢要你钱么?”贾琏笑眯眯的反问一句,贾蓉本能的回答:“他们敢跟我要钱,我砸了他们的摊子。” 贾琏这才笑着反问一句:“你看,你在荣宁街可以不讲理,那贵人为何要跟你讲理呢?” 贾蓉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了,犹豫了一下才问:“要是贵人这次报纸和书店亏了钱,还是要找二叔的麻烦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我担着责任,与你无关。”贾琏笑眯眯的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一家书店才需要多少投资,有个三五百两能拿下来。至于报纸的黑锅,怎么都甩不到贾琏的头上。 贾蓉丝毫没有被小看的意思,反倒是鼓足勇气道:“真要被贵人扣了黑锅,我与二叔一道承担便是,左右不过是一两千的银子,家里不是出不起。” 贾琏笑了笑没说话,心道:以贾珍贪财的程度,真要他出一千两银子,能给贾蓉打死。 车到地方,贾蓉先下去叫门,没一会侧门打开,有个便装的内侍出迎,嗓子略显尖锐道:“琏二爷,贵人在里面候着,不是摆架子,而是您说不要在公开场合让人见着。” 贾琏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贵人有心了。” 小内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腹诽:嘴上说贵人,实际上哪有真当贵人? “琏二爷请!”小内侍做了个请的手势,前面带路。 贾琏跟随入内,心道:真要是李亨继承了大位,这小内侍在内廷的位置不会低。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李亨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左右决定。 李亨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站在前院内等着,见贾琏进来,主动上前抱手:“贾兄,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看着李亨一脸“真诚”的笑容,贾琏心里不免有点犯嘀咕,这进步的也太快了点。希望是真的看明白了,而不是在掩饰。 贾琏笑着抱手回礼:“殿下言重,琏也是为了托殿下的福,挣一点散碎银子。” 这话说的李亨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你明明可以说话很好听,为何以前不多说一点这样的话。没有时间感慨的李亨,做了个手势,邀请贾琏入内。 前方堂下站着四个中年男子,看打扮就是一般的书吏。应该是贾琏找来办报纸的人。 李亨果然介绍四人:“这些都是本王从宗人府借来的书办,你看见的样稿,就是他们参照你给的小册子上附图样做手抄而成。” 贾琏见他不曾介绍人家的姓名,不明白为何,却也没有当面去扫李亨的面子,也没开口去问。李亨请贾琏中堂落座后,开口问:“样稿你看了,可有大的错处。” 贾琏笑道:“做的很好,只是有两点小缺憾。” 李亨态度端正的很,坐直了身子,摆出受教的姿态:“请贾兄赐教。” 贾琏自袖筒内取出样稿,指着空着的那一面道:“这一面空着太浪费了,今后必须解决两面印刷的问题。其次,内容上可以加一个话本连载,如此可以增加读者粘性。还有一事,我看报上的时评不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李亨看似好奇问:“时评哪里不错,我看一般嘛。”这语气和嘴脸,贾琏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得意的尾巴正在疯狂的上翘。 贾琏特意指着抄报处关于方白衣罢相的内容下方的评论道:“此处作评曰:陛下体恤年迈老臣,周全方相叶落归根之愿,天子之德也。全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美谈也。这样的评论,尺度分寸把握极佳。本报时政评论,重点突出天子恩德沐浴天下。” “是嘛?哈哈哈。”李亨总归还是嫩了一点,得意的笑出了声。 可见,真些评论,出自他的手笔,四个书办,就真的是工具人和趣闻收集人。 贾琏没有说话,回头看看几个书办,李亨立刻明白,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待再无旁人时,贾琏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今后每一期报纸对外发行之前,请一定要把时政内容送进宫里请陛下御览。这份报纸,定位为陛下喉舌,说陛下不方便说的话,面向京师转达陛下的意志。” 李亨陡然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如同放光的铃铛,呆了几秒之后,双手抱拳朝贾琏长揖一个,语气激动的低声道:“亨多谢贾兄拳拳之意。” 贾琏吓的赶紧站起来扶起道:“殿下,万万不可。” 李亨依旧激动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贾琏心里暗暗的鄙夷,嘴上却笑道:“此事,全是殿下一手操办。对谁都这么说,琏不过在书店里卖话本,用的还是笔名。” 看见李亨的反应,贾琏越发的坚定要保持一个随时可以摘清楚关系的状态。 李亨没有多想,很干脆的表示:“我知道的,今后就是我与蓉哥儿的合作。” 真实的想法是,李亨认为贾琏只愿意藏在暗处做一个军师,而不愿意抛头露面。 贾琏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不在乎他怎么想的,总之现在的状态,贾琏进退有余。 将来李亨真的拿下大位,贾琏就是有功之臣,如果李亨失败了,贾蓉去背锅,届时即便受点牵连,那也没太大的问题。至少今后十五年的时间,贾府只要不被承辉帝抄家,贾琏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到时候贾府由贾琏把持,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高兴之余的李亨,心思又回到报纸上来,笑问:“贾兄说的话本,可有佳作共赏?” 贾琏早有准备,从袖筒里又摸出一个线装本递给李亨道:“拙作 心里想的美滋滋,李亨接过话本时,嘴都是咧着的。 贾琏心道:你特么的开心什么?吃了蜜蜂屎呢? 如果贾琏知道李亨心中所想,自然是无所谓,如果李亨真的当了皇帝,到时候不用他敦促,贾琏都能用马屁淹死他,重样?但凡有重样的,算我输,不就是拍马屁么? 李亨接过话本看了看,居然还有封面,这装订的很有水平嘛,封面上还有画,一男一女,男的张弓射雕,女的手持长剑,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子。 书名《射雕英雄传》! 这个名字有意思,李亨嘴上没说,心里暗暗先点个赞,表示书名很有吸引力。 翻开一页,李亨看见迎面而来的事一段话:钱塘江水浩浩荡荡,日日夜夜……。 李亨看完这段,心里暗暗评价:文字尚可,就是白了点,不过本就是白话文嘛,理解。 看到郭啸天和杨铁心登场时,李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了,心思全在话本上头,全无外物。看到最后,包惜弱与颜烈暂时在一起,文章却戛然而止,忍不住再翻发现却后面已经无了,忍不住抬头哀怨的看着贾琏。 “后面呢?”李亨迫切的问,贾琏笑着摇摇头:“就这些,后面还没写。本书计四十回,届时先在报纸上连载八回,每一回做上下两期刊登,八期报纸四回连载后,想必已经打响了名头,届时再出合订本,每册八回,殿下以为,读者可愿意购买合订本?” 李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露出霸道的嘴脸道:“我不管,你赶紧写,我要看后文。” 贾琏只是淡淡道:“殿下说的轻巧,这一册也是我了十日才写成的,欲看后文,且等十日之后吧。”李亨听了只能仰面长叹:“为何要让我看到如此佳作,断在此处,使我不能看到全文。贾琏,你真该死啊!” 贾琏丝毫不往心里去,暗道:李亨啊李亨,你是没经历过网络小说的时代,那真是遍地太监啊。至于断章狗,那才叫斩不尽杀不绝! “殿下,还是抓紧催促印刷局,尽快解决双面印刷的问题吧。” 李亨气呼呼的看着贾琏,久久不语。 第76章 一片苦心 时间一晃进入三月,贾琏的国子监生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相比于青云书院的学习环境,国子监的环境非但没改善,反而更加恶劣。 人在青云书院,好歹还有几个少年同学能做个朋友啥的,在国子监里读书,身边更多的是成年人。荫监入学的人数能有三十四,但出身权贵家庭的少之又少。贾琏所在的班级,文臣家庭出身的学生三十人,剩下的四个之中,还有一个是贾珠。另外两个平时也不搭理贾琏。 同为勋贵子弟却不搭理贾琏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不愿意得罪东平郡王世子。 由此可见,勋贵家庭的后代们,首选还是从军。贾代善那一辈人决定弃武从文,说明贾家出了两位京营节度使,即便是太上皇的亲信,也受到了严重的猜忌。 至于文臣子弟,更是不搭理贾琏。方白衣被罢相始作俑者的黑锅,被扣在贾琏头上了。 在国子监里,贾珠也不太和贾琏说话,明明是堂兄弟,却如同普通朋友。 实际上贾珠很不愿意看见贾琏来国子监读书,每天都在一个地方呆着,平时他的一举一动,多半会进了贾琏的视线中。这个就很讨厌了! 贾琏倒是不介意被同学孤立,只要不动武,一群虫豸,还懒得搭理他们呢。 国子监里的贾琏真的就是在安心读书,这里有藏书楼,很多书以前要钱买,现在可以随便看。一个月的时间,贾琏除了正常上课之外,时间都在藏书楼里,主要阅读的内容都是历届时文精选这一类的文章。 缺什么补什么,这不是缺乏写八股文的经验么? 张廷恩这老师也很负责,每个月休沐的时候,都会让贾琏把文章拿去批阅,一个月下来,贾琏别的不说,八股文的水平突飞猛进,张廷恩也不禁感慨,按照这个学习进度,乡试前三不敢想,前十机会很大。 这日贾琏照常上课,过几日就休沐了,王家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春日游活动已经安排。 最近因为写(抄)话本,导致给王熙凤的小人书进度下降,有必要借春游的机会,强化一下对王熙凤的pua。 课堂里很安静,为了室内亮度,导致课堂内四处漏风,在这种环境下上课,真是受罪。 贾琏穿的很厚,怀里还有个烧竹炭的手炉,脚下也有个烧竹炭的炉子。 教习上课很是敷衍,照本宣科,也不说什么个人理解,完全是读一遍,读完下课的节奏。 同样是监生,荫监班的监生,很是不受待见。贾琏很怀疑贾珠的学业是不是因此落下。 就在贾琏整理桌面,准备下课出去吃午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喧闹。 喜欢吃瓜的贾琏自然丢下手头的事情,从窗子里往外看。 但见一群监生神情激动,有人高举一份报纸在大声疾呼:“礼部尚书李清为求入阁,无耻媚上,进言当加强科考中算经的比例,于近期考核有资格为乡试主考的官员。” “各位同窗!是可忍孰不可忍,为避免太上皇以来,文人前辈们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备当团结起来,一起去扣阕陈情,反对此策。” “说的好,我辈读书人当扞卫正道,为往圣继绝学!同去,同去!” 贾琏见这些人里头,有肉盾,有辅助,有c,顿时感慨这真是打的一手好团。 再仔细看一眼那份报纸,有点眼熟啊,哦,是《京师民声报》,那没事了。 回头拿上东西,贾琏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却被人叫住,大声问:“贾琏,意欲何往?” 三五个监生也过来,呈三面包围之势,贾琏看着这些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口中淡淡道:“放学了,我去买一份《京师民声报》,我要看金庸新的大作。” 一帮监生咋咋乎乎的,为首的那位贾琏似乎有点印象,乃是上届落榜举人陈从孝。这厮乃是江东人士,家境富裕,作为外地监生并不住校,而是在外置办了一个宅子,十几个下人伺候着,日子过的舒服的很。他看似在带头闹,贾琏坚信,这厮到时候肯定是躲后面。 “什么金庸新,不过是个藏头露尾写话本的。藏书楼里的圣贤书不够你看么?还要去无名之辈的话本。”陈从孝似乎盯上了贾琏,两人平时里并无来往,话都没说过。 这个事情就很不正常,但是贾琏不打算跟他纠缠,继续往外走,有三个监生挡在前面。 贾琏面无表情的脸上抽了抽腮帮子,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让开!” 三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人反倒开口呵斥:“大家都要去扣阕,你凭什么走?” 这三人的年龄都在三四十岁,都是成年人了,贾琏一介少年,跟他们比动手肯定是要吃亏的。贾琏干脆利索的冲三人身后扯开嗓子就喊:“祭酒,有人以大欺小,快来管管!” 这一嗓子来的意外的突兀,导致拦路的三人下意识的后退让开,贾琏脚下步伐加快,嗖的一下冲过去,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家伙冲到了门口。 一群人望着贾琏的背影,却不见任何一个祭酒的身影,顿时知道上了恶当。 陈从孝气呼呼的冲贾琏的背影道:“迟早给他好看。” 这时候有人开口嘲讽了一句:“此京师也,贾琏乃荣国府嫡长子!”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讲话的居然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老先生今日值班,听到动静出来看了这一出闹剧,忍不住开口嘲讽一句。 “李祭酒与贾府乃姻亲,自然帮贾琏说话。”陈从孝直接扣了一顶帽子。 李守中被顶撞了一句也不生气,依旧面色平静道:“某听说,东平郡王祖籍太仓,不知阁下与太仓陈氏有何关联?” 平素里看似谦谦君子的李守中,不出手则罢了,以出手便是杀招。 这句话的威力可太大了,所有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场冲突的根源值得仔细揣摩了。陈从孝竟然是东平郡王族人,平时他可都藏着这个身份,目的何在呢? 陈从孝顿时哑巴了,李守中继续补刀:“尔等要扣阕便去,拦阻贾琏是何道理?” 陈从孝立刻抓住机会反攻:“怎么,李祭酒也认可我等去扣阕乎?” 李守忠根本不上当,当即回道:“是非曲直,朝廷自有法度,尔等已成年,后果自负。” 说完,李守忠转身背手,不紧不慢的往里走。陈从孝则彻底的熄火,进退两难! 众人站在原地,也不闹腾了,原本的声势,被两下折腾,居然有散伙的苗头。 果不其然,两位勋贵子弟笑嘻嘻的结伴而去,边走边说:“今日有新一期《京师民声报》,金庸新的《射雕英雄传》正入佳境,不可错过。” 这两人一带头,便有素来看陈从孝不顺眼的监生大声道:“散了散了,庆喜班今日唱新戏,现在去还来得及赶上开场锣。” 出了国子监的贾琏没看见里头的后续,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心情随着看见大街上背着袋子的报童让一群人围住要买报纸而变的好了。 示意车夫停下,贾琏下来看着这一幕,很快随着报童的喊声“没了,没了!”而散去。 还有人很不甘心的抱怨“你这小娃,为何不背几份报纸?” 报纸的两面印刷问题解决了,可见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解决问题的是一个工匠,贾琏不懂技术,所以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反正报纸印出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对于这个工匠,贾琏表示要给与重奖,鼓励一下技术创新。贾琏建议给十两银子,李亨最终给了二两。 甚至开始,李亨都不想给钱,并表示工匠是印刷局的人,要奖励也是印刷局出钱。 通过这个事情,贾琏对李亨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也许李亨没深切的感受,贾琏却清楚的感受到,此子不可深交。同时,贾琏也不看好李亨夺嫡成功。 在贾琏看来,李亨的性格已经成型了,想改毫无可能。这样的性格和为人,想夺嫡那不是在开玩笑么?除非老天爷帮忙,把其他的竞争者都弄死了。 总而言之,李亨的《京师民声报》红了, 今天是 很多买了报纸的人,直接站在原地看了起来,一些人边走边看。 贾琏不知道今天印了多少份,可以肯定的是,报纸一定卖完了,按照李亨的性格,想必如此局面下,应该有加印的胆子了。 时间还早,贾琏没着急回去,而是奔着报社租的房子而去。 马车还没到地方呢,前方一群小娃娃回来交钱后四散而去。 报社门口的看门老者还在后面喊:“记得明日早点来,这两三日都是有活干的。” 报童是李亨按照贾琏的指示招的,待遇上却没有按照贾琏的意思来做。 贾琏的计划是找一些孤儿来做报童,统一安排吃住,有报卖报,没报就学习,不要求学多少,认一两千个字就行,顺便教点算学,会基本的算数即可。 李亨却嫌这样做太费钱了,直接按照每日卖报的数量来付费,给的还不全是钱,卖的好的一天给两文钱,管一顿饭,卖的不好的,不管饭,一天两文钱。 这个事情给贾琏的刺激不小,看来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李亨这样的权贵,指望他们良心发现,主动行善,那真是要求太高了一点。 远远的看了一会,贾琏让车夫回去,接下来开书店的事情,还是会与李亨合作,毕竟他有印刷的渠道,但是做卷烟这个事情,贾琏就不打算与他合作了。 回到家中,桂香伺候更衣之后,不着急吃晚饭,而是先去了书房,桌子上一份今天的报纸,贾蓉每天都安排人送来一份。 今日的报纸,时政要闻自然是李清上奏加大算经在科举中比例的内容,事情其实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朝野也确实折腾了一阵子,内阁为首的文官集体反对,一个月内弹劾李清的折子能有上千份,堆在一起能埋了李清。 承辉帝面对这么多的奏折,全部采取了留中的处置。 心气很高的承辉帝希望内阁大臣们能主动与自己保持一致,而不是等自己敲打之后,才选择向皇权妥协。对此,张廷恩在与贾琏独处时评价,“陛下在等阁臣们自己看明白”。 明白什么? 说穿了很简单,不能与承辉帝保持一致的阁臣,在内阁里是不会有位子的。 李清在后面仰着头看着,就等着看看哪位屁股下的位子掉下来砸头上。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次所谓的恢复太祖旧制的举措,本身就是承辉帝的一次极限试探。 李亨被叫进了宫里,对他来说,非常的难得。 平时想进宫,需要先递牌子,然后在外面等,不是说想进就能进的。 今天是承辉帝主动召见,李亨跟着夏守忠后面,见到了正在宫里散步的承辉帝。 李亨照例要行大礼,却被承辉帝抬手虚应道:“免了!陪朕走走!” 受宠若惊的李亨腿在发抖,脚步稍稍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承辉帝似乎没看见儿子的狼狈,脚步放缓,信马由缰的踱步,待到李亨跟上后,缓缓开口问:“今日的报纸卖的如何?” 李亨喜不自禁道:“回父皇,两千份报纸一扫而空,儿臣决定明日加印两千份。” 承辉帝笑了笑,嘴角难以掩饰的欣慰,微微颔首道:“这份报纸办的不错,就是要让京师所有人都看到朕的一片苦心。” 李亨随口接一句:“儿臣必不负父皇一片苦心。” 承辉帝停步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亨问:“哦,朕的苦心何在?” 李亨狠狠的愣住了,我不造啊!我这不就是顺着您的意思说的么? 看着儿子一脸懵的样子,承辉帝苦涩的笑了笑,没有再问他什么,而是淡淡道:“去看看伱母后,她为了你才是一片苦心。” 第77章 强化疗效 周皇后这边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做母亲的为了孩子,其实能做的更多。 所以,在李亨事无巨细都说了之后,周皇后心里默默的安抚自己:这孩子实诚! “仔细观察,不要轻易下结论,还有那个贾琏,只要他肯说,你就照做。先不要问对错,做完了看反应,再仔细分析得失。”周皇后用最大的耐心来对待李亨。 她用这么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老二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未尝闻民间疾苦,咋一出宫开府,所作所为有错漏之处,父母有责,负责教导的先生也有责任。 知道自己做的还不不错,但是有没做到太好的李亨,出宫时脸上不免有点迷茫。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生下来之后,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悠,时间长了很自然的就会以自我为中心。一个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心目中为有父母能教训自己的人,很难接受外人的建议。说到底,吃的亏还是太少了。 当然从性格上而言,李亨已经很难改变了,既然不好改变,那就要学会掩饰。 晚一点承辉帝来到周皇后这里,夫妻二人一起用的晚饭,周皇后提到李亨遵旨来过时,承辉帝避而不谈,反倒拿贾琏来说话:“贾琏年幼,却已显露出王佐之才,朕必用之。” 周皇后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判断今夜承辉帝又要去元春处。 果不其然,饭后的承辉帝表示不留下过夜,非常干脆的走了。 元春最近体会到了一些受宠的感觉,尽管在过程中,皇帝会在关键时刻低吼一些奇怪的话,比如:“竖子,安敢欺我。”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承辉帝的心目中,李亨乃嫡子,法理上的继承人候选。天生就比臣子高一等,既然如此,李亨要选择拉拢贾琏,被拒绝了就是“欺我”。 有这个印象其实也无所谓,作为皇帝的承辉帝,并不会因此而对贾琏生出恶感。反倒有一种“你小子等着,迟早收拾你服服帖帖”的情绪。 大周勋贵的势力庞大,出在下降趋势的贾家,一旦出了一个能顶门立户的后辈,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到大量的资源,快速的上升,即便仅仅是回复昔日贾府一门双公一半的实力,那也是不可欺的需要皇权安抚的力量。 贾琏能不能成为新贾府的旗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显露出这种苗头。 打压是不可能打压的,承辉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反而会在贾琏崛起的过程中释放足够的善意,让贾琏真切的感受到,来自皇帝陛下的恩情,并一步步的成为皇帝的爪牙。 现阶段,只有夏守忠一个人知道,皇帝下了密令,严密观察贾琏的一举一动。 太上皇和皇帝在贾府中有足够多的耳目,夏守忠要做的是把关于贾琏的信息提炼分析。 作为承辉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夏守忠深知,皇帝对于目前京营的格局并不满意。而贾家两任京营节度使,其影响力对于王子腾的上位,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还是对姻亲的帮助,如果是贾府的嫡孙呢?贾琏以科举出身迈步进入官场,以文臣的身份领军的可能性很大。 皇宫里的事情贾琏丝毫不知,知道了也无所谓。 此刻的贾琏一人独坐,边上站着桂香在布菜,想吃什么只要开口就行了,如果不是贾琏不接受,桂香能直接给喂嘴里。 吃饱了,一杯温茶送到嘴边,温度恰到好处,一口下去,那叫一个舒坦。 什么饭后半小时不宜喝茶,贾琏统统不在意。活在这个世界,图的就是一个舒坦。 不然不是白穿越了么? 这个时代的夜晚,对于有权有钱的人而言,娱乐也很多。 看戏,听曲,看书,游戏等等,可是再怎么多,也比不了现代社会。 贾琏觉得,人类在点科技树的时候,就盯着杀戮和娱乐了。 “二爷,奴婢给您烫脚!”给贾琏洗脚这个事情,桂香从不假人手。 现在气温还很低,晚上想给贾琏暖床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桂香都警告过了。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的贾琏,觉得人堕落起来是真的快啊。 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接受桂香服务的同时,耳边还听着桂香的《每日贾府资讯》。 “今天见着二房的大奶奶,那肚子看着都费劲。赵姨娘也差不多快生了,说是要早两个月。二爷,您说这俩孩子生下来,不得差不多大啊。” “二小姐房里的司琪,今天请假回家了,听说家里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走的挺近。” 这一类的话,贾琏听着犯困,春天来了,总是睡不够。 就在贾琏有点迷糊的时候,桂香又来一句:“听下人说,二房的珠大爷一夜没回。” “嗯?”贾琏坐直了身子,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过年的时候,贾政给贾珠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虽然没动家法,据说骂的很难听。效果是最近贾珠每日回家的时间比较早,没曾想才过了一个月,故态萌生了。 人在国子监,贾琏没少听一些八卦。国子监的监生们,多数都是会试落地举人。所谓穷秀才,富举人。看似只差一个级别,待遇却天差地别。 口袋里有钱的举人们,住在京师这个世界,自然是不肯安分守己的。 贾珠跟这些人来往的多了,自然是受到了很深的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贾琏听的,有人趁贾琏在场时,说了一句贾珠尝去的某某暗门子,生生把偶尔娱乐搞成了包养。 当时还有人开玩笑称,贾大少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大奈娘。 贾琏当时听了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传言未必是虚。 这个事情与贾琏没什么关系,只是暗暗琢磨着,贾府二房的两位少爷都是十三四岁就开了荤,这事情对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而言,简直就是剧毒啊。以贾宝玉为例子,即便贾府没出问题,他那种搞法,身边丫鬟除了晴雯没一个放过的做法,简直就是在刮骨髓。 女的还不过瘾,大脸宝还与秦钟、蒋玉菡比剑,玩的不要太了。 “我不能学着兄弟俩,忍着,能忍则忍,忍一天算一天,坚持锻炼,没有好身体不行,别弄的四十刚过,就有枪无弹了。”贾琏心里默默的提醒自己。 临睡前,贾琏再次无视桂香哀怨的眼神,让她去隔间里睡觉。现在这个身体不适闹着玩的,稍微有点火星子就着,真要是桂香陪着睡,根本就控制不住寄几。 贾琏这点很好,既然经受不住考验,那就躲避考验。 春游日,贾琏早早起来,梳洗穿戴,要把最好的一面给王熙凤。 城外碰头时,马背上的王仁看起来没啥精神,这是最近被媳妇陈氏搜刮太狠了么? 贾琏上前抱手致意,王仁忙不迭自马背上下来,抱手回礼:“琏哥儿,久等了。” 后面香车上的王熙凤挑开车帘子,送给贾琏一个灿烂的微笑:“哥哥,请恕风儿来迟。” 王熙凤比贾琏大一岁,但就是要这么叫,贾琏也没有拦着的必要。 贾琏回了一个微笑,又看了安静站一旁的平儿一眼,心道:即便是为了平儿,也要娶王熙凤进门啊。嗯,贾琏是不会承认王熙凤长的漂亮才是主要因素。 一番客气后,两车队合一,继续往前,至去年春游处,车队停下,王熙凤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至贾琏面前道:“哥哥,可有想风儿。” 贾琏先看看王仁,这厮学乖了,扭头假装看风景。贾琏这才笑道:“一起走走。” 两人并肩而行,平儿与桂香交换一个眼神后,跟在后面。平素里跟在贾琏身边的小安,此刻化身工具人,正在帮忙干活,布置场地。 “仁哥儿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贾琏看似随意的问一句,王熙凤却小心的回头看看,然后才低声道:“好叫哥哥知道,昨日收到大伯的信,我从王仁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大伯在心里讲,西域地广人稀,去年战事顺利,因为冬季来临气温极寒而暂停。本欲今年春暖再战,不想西域那边的叛军,主动提前冒着严寒发起攻击,好几个城镇因为有叛军内应里应外合而失守,大伯恐今年未必能结束战事。” 贾琏听了心里并不是很吃惊,西域那个地方的冬天,冷起来也是能冷死人的。朝廷的军队是异乡作战,一开始占据上风很正常,现在叛军缓过劲来了,发起反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小说里看,王子腾的风光还有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这次的西域平叛之战,最终王子腾指挥大军打赢了,眼下的战局不利,除了拉长时间线,对结果并没有影响。 王熙凤还在继续:“大伯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朝野上下的议论,御史台那些笔杆子,没事都能搅三分,朝廷军队吃了点亏,怕是难以善了,又要掀起一波弹劾之风了。” 贾琏心道:跟王熙凤讲军队作战的事情,她也未必能明白,什么叫战线拉长,后勤困难。跟她讲勋贵集团大体上是支持王子腾的,皇帝即便有不满,也不会在此刻处罚王子腾,何况战局并未失控。嗯,想要安抚好王家人的不安情绪,还是要用简单一点的道理来讲。 “西域叛乱之后,朝廷再三迁延,最终还是选了伱大伯率部出征,充分说明了大伯的能力。要说对战局的了解,没人比大伯更清楚。他信里说战局时间延长,说明成竹在胸。我们这些人远在京城,担心不但不起作用,还闹的家宅不宁。所以啊,相信你大伯一定能打赢就是了,别等大伯凯旋归来,家里鸡飞狗跳,反倒不美。” 贾琏一番安抚,看似没说啥,实际上突出了王子腾是朝廷的唯一选择这一话题。 王熙凤听了果然心情大定,回头看看正在东张西望的王仁,压低声音道:“正月见面之后,王仁被母亲关在家里,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让嫂嫂盯着他每日坚持锻炼。熬了一个月开给他开的禁,不许他外出,每日都宿在嫂嫂的屋里要娃娃。听平儿讲,昨夜折腾的很晚。” 说的太快了,王熙凤一下说漏嘴,顿时面如套红,纤手掩唇。贾琏见她面如桃,娇艳难当,顿时心跳加速,抬手握着她的手,笑着打趣道:“我忍的也好苦的,妹妹可怜可怜。” 王熙凤被拿住了手,却没有丝毫挣脱之意,只是把脸扭开,低声如蚂蚁叫:“我还没过门,如何可怜哥哥。都说荣国府里的丫鬟都是老太太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上佳的姿色,哥哥要是忍的难受,不妨就别忍了。”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很狡猾啊。要不是知道她的性格,搞不好就跳坑里了。于是一脸正色道:“风儿妹妹不必多想,荣国府下一代长子,必为妹妹所出。” 王熙凤听了心头如蜜甜,回头对贾琏笑道:“哥哥洁身自好,我知道的!只盼着哥哥早日用轿抬我进门,倒是一定好好补偿哥哥受的苦。” 看看这妮子的反应,贾琏心里笃定,这番交谈下来,对王熙凤的疗效得到了强化。 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嘀咕,贾府里有卧底啊。算了,懒得去查了。 不管任何时代,作为一个男人,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女性的慕强心里占了大多数。只要自己科举顺利,将来做了官,王熙凤不用借住王家的势力也能昂首挺胸横行贾府,自然也不会像原着里那样,心里更多的向着娘家。 还有就是王子腾,这位很关键,将来走上官场,有他没他,差别太大了。 有王子腾在,即便不借他的势力升官,也能避免很多明枪暗箭的针对性袭击。 等到王子腾从西域回来,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谈一谈,该说的一定要大胆的说。 稍稍走神的瞬间,鼻尖一阵暗香浮动,定睛一看,王熙凤娇躯主动靠了过来。 第78章 留下祸根 大户人家的女儿,讲的就是一个落落大方,知书达礼。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守礼,女儿家一旦在这上头出了差错,那真是让人闲话说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规矩都是为了所谓女儿家的清白。 这种礼发展都极致的时期,便是明清两朝。对女性的束缚达到了极致。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已经定亲了,王熙凤能让贾琏拉着小手,那都是很开放了。 现在居然主动贴了过来,要知道王熙凤注定是贾琏的正妻,她可不是那些丫鬟们,能拉下脸来爬床。所有行为都有背后的驱动,丫鬟们的爬床是为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尽管冒着被吃干抹净不认账的风险,在对比了利益收获之后,还是会去做。 王熙凤此刻的举动,就是是单纯地情感上被贾琏套牢了。 自幼在深宅大院内长大的王熙凤,见多了家里的男人们是啥嘴脸。 王熙凤也做好了过门之后,清除贾琏身边爬床丫鬟的准备,原着中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让一个贾琏这种出身的男子,在婚前为妻子守身如玉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简直无法想象,王熙凤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贾琏却主动去做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之后,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王熙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不远处的王仁看着两人抱在一起,露出忧伤的眼神。 小子,知道我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么?想要孩子的女人惹不起啊! 春天来了,又到了……季节。 ……………… 次日一早,贾琏正在懒床被张廷恩让人来叫,无奈的放弃睡懒觉的计划。 书房里的张廷恩看上去非常的疲倦,黑眼圈打多少粉都遮不住那种。 “先生,这是几天没好好歇着了?” 椅子上的张廷恩没有动弹的意思,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两个月铸币十万,挣的那点铸币税,还不够平叛大军销的零头。陛下的意思,加大铸币产能,下个月一定要翻一翻,最近主要在盯着这个事情。没曾想,前日王太尉战报回京,速战速决的希望基本不存在了。” 事情贾琏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张廷恩把自己叫来干啥? 安慰的话还是要说两句的,贾琏稍稍斟酌便道:“先生,西域地广人稀,我军不熟地形。去年初战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贼首仓皇北遁,王太尉之能也。异域作战当以安抚本地土着为先,使其不为叛贼所用。学生以为,不宜太早下结论,等一等王太尉下一份奏报再定?” 张廷恩自书桌取了一份抄写的文件递给贾琏道:“看看吧。” 贾琏拿起仔细看了起来,去年冬天,王子腾领两万京营坐镇西域首府迪化,以一边军驻扎城外为掎角之势。开春以来,贼以游骑不断骚扰城外边军,边军一将领王某不堪其扰,率八百部下追击,落入贼设陷阱,激战之突围,八百部下仅余三十。 边军主力闻讯,主将未先行上报便率部出击,贼兵主力远遁追之不及,贼骑三千突击边军大营,破之焚之。 城内京营惊城外营地浓烟,王子腾领一万五千步骑出战,不料城内原本投降的贼邱安尔开西率部攻击城内粮仓,以火焚之后弃家小不顾,逃出迪化。城内五千守军措手不及,没能留下贼酋,紧急救火,奈何预备防火的水龙及仓内设防火的水缸被毁,十万担军粮毁于一旦。 至此,王子腾为开春进击准备的粮草被烧毁过半,特请旨意降罪。 贾琏看完后有点纳闷的问:“就这个,没后续了?” “后续还有一份,不过关系到今后平叛大军的布局,手抄件不便带出宫。” 一听这话,贾琏才笑道:“这才对嘛,不能只请罪,不拿出对策嘛。学生相信王太尉的后续对策一定是合理的,有针对性的,没有这个对策,怕是陛下真的要杀人了。” 张廷恩没想到贾琏脸上还能露出笑容,这可是你未来媳妇的大伯,你见了要叫舅舅的。仗打成这样,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王子腾接下来确实也没啥大问题。西域远在万里之外,信使回来一趟八百里加急都得跑一个月。皇帝这边的任何决策都来不及了,即便有决策,那也只是战略上的决策,具体的战场该怎么打,皇帝鞭长莫及啊。 也就是说,现在临阵换将是最愚蠢的决定。王子腾只要拿出一个合理的后续对策,这仗还得是他继续指挥,只要最终打赢了,王子腾的错误就会被掩盖,一直到有一天,皇帝需要拿王子腾的毛病做文章,西域一战的很多事情才会被翻出来。 念及于此,张廷恩不禁暗暗感慨,荣国府真正叫家学渊源,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能把问题看的这么清楚。在战场上如何把握皇帝的心思,还得是这些打老仗的勋贵。 “还有一个事情,陕甘总督吴玉辉以下两省官员多牵扯到贪腐大案中。左都御史宁博密奏君前,恳请展缓彻查此案。伱以为如何?”张廷恩还是那一套,拿一堆事情问贾琏。 贾琏心里很是感激,这老师是真的教啊,官场上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给你说明白。 “宁御史之请,窃以为老成谋国之道。”贾琏很直接的给答案,这个左都御史是个能吏,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西域正在打仗,这个节骨眼上断然不能动陕甘总督治下。 “嗯,你倒是看的清楚,将来是个能做事的官。当今欣赏的就是能做事的官儿。” “您可别夸我,这事情吧,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贾琏老油条的灵魂在跳跃,在官场上,尤其是大周朝的官场,你能做事意味着得罪的人也多,张廷恩就是现成例子。 张廷恩被这一番话噎的难受,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儿,这才缓过一口气。 贾琏赶紧上前拍背顺气,张廷恩叹息一声道:“收了你这么个学生,不知该喜还是该优。” “先生,这天下的官员绝大多数都差不多,陛下欲励精图治,做事离不开人,所以啊,想做出一个盛世来,首先就得整顿吏治。不然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面没有不走样的,即便是善政,也能给弄成害民恶政。先生为成大事不惜身,学生深感敬佩,却不愿效仿。” 贾琏是真心的希望张廷恩好,但怎么说呢?这天下就这鸟样子,皇帝不整顿吏治,这国家就等着慢性死亡吧,迟一点早一点的事情。 勋贵出身的贾琏,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我一个穿越者,就当着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总而言之,这一趟穿越之旅,只顾着自己爽就是了,身边的人在意的人,能照看的就照看,不能照看的,我管他去死啊。所以呢,能躺平了爽躺平,不做以天下为己任的劳碌命。 张廷恩被这一番话说的又是感动,又是郁闷。一肚子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不一样啊!”张廷恩也只能叹息感慨。 有现代的话讲,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架不住有人就生在罗马。 贾琏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已经跑赢了大周朝99.9%家庭出生的同龄人。 这么说吧,只要贾珍贾赦元春不大规模联合作死,贾琏这个爵位继承人,一辈子都能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快活的富贵闲人。这不是架不住有人喜欢作死么?对于眼前的一切,总是不满足么?偏偏这种人还没有相应的能力,这就很讨厌了。 “先生,李山长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贾琏还是关心这个,如果真的能加重算学的科举比例,对贾琏而言绝对是利好消息啊。 “内阁默认,陛下坚持,百官再怎么反对也奈何不得。李如水野心勃勃昭然,一旦入阁,恐为权相。此事,前明严嵩可以为鉴。”张廷恩说到这里,声音都放低了许多,眼睛也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门后站着一个人在偷听。 贾琏见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同情张廷恩,想做点事情不但要得罪绝大多数官员,言语之间还要谨慎,以免说了皇帝不喜欢听的话。 贾琏听懂了张廷恩的意思,承辉帝或许不是嘉靖,但他需要的是能贯彻他的意志,需要的时候还能主动背锅的人。作为前政坛的失败者,李清算是豁出去了。什么清流领袖,谁爱当谁当,哪怕天下人唾骂我,照样阻止不了我要入阁的心。 “所以,这事情闹不起来?”贾琏多少有点失望,就喜欢看一些闹腾,可以吃瓜看戏,最终结果还有利于自己。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眼下王子腾才是御史台的目标。”张廷恩算是给了个答案了。 “嗯,那就好。王太尉那边不会有事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贾琏说完准备走了,张廷恩却再次说了一句:“那位主动出击的边军王将军,乃是王子腾的本家。王子腾率主力出城作战前,再三交代留守将领,一定要看好粮仓。这位留守将领,也是王子腾的亲信。京营驻扎迪化期间,在当地可没少祸害百姓。” 草,贾琏都听呆了,尽管知道这个年代的军队没有所谓的群众纪律,但是作为主将的王子腾,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想到张廷恩对承辉帝的影响力,贾琏还是决定上点强度:“先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窃以为,军纪再好也难免有不甘心的贼酋作乱。王太尉只要能当机立断,挥泪斩马谡,便是将来也不会留下收尾,不怕算后账。” “呵呵呵!”张廷恩连连冷笑,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琏。 这一家伙贾琏心里都麻了,暗道:坏事了,王子腾要保自己的心腹。 这可是留下了祸根啊! 唉,任何时代都是这样,任人唯亲。尤其是上了战场,身边没亲信将领帮忙,做统帅的怎么能安心打仗?保不准,这个结果王子腾已经看到了,并且是故意为之,就是制造把柄。 或许有一种可能,王子腾是在制造不得不依附承辉帝的外部条件。 说起来张廷恩对贾琏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啊,这种事情都提点一下。 贾琏真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了,张廷恩似乎也不想说话了,挥挥手示意贾琏滚蛋,临了交代一句:“最多三日,科举主考官算经考核的旨意就下来了,今年秋闱算经占比三成。” 贾琏听了面露喜悦,冲张廷恩抱手道:“秋闱不中,学生自无颜面再见先生。”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张廷恩和贾琏对话的那样,王子腾受到了御史们密集的火力打击,在外人看来,王子腾的地位摇摇欲坠。但承辉帝就是选择了把弹劾的奏折留中不发,沉默已对,不提处罚王子腾就算了,还果断的下旨,同意了李清的奏折,调整科举内容的比例。 内阁在接到承辉帝的批阅奏折后,立刻草拟文件上呈皇帝,很快皇帝批阅后执行。并规定,今后不管是谁,想做乡试、会试的主考,首先要通过礼部的算经考核。 后来贾琏才知道,王子腾的对策是先稳住局面,等待后续的粮草补给,同时进行屯田。 这样一来,战局的进展就不是今年内能完成的,怎么也要拖个一年半载的。 这么一个对策,承辉帝在看完后批阅同意,内阁再次选择了沉默。也许是看到了有一个更不要脸的李清在盯着大家的椅子,目前内阁的三位阁臣,那真是非常的配合皇帝。 尽管如此,确定了新的科举内容比例的政策后,承辉帝还是下旨,户部尚书张廷恩,礼部尚书李清,二人联袂入阁,补足内阁的缺额。 这两位当初在青云书院的同僚,如今在内阁里又称为了同僚。 时至五月,户部正式推出银币作为官员俸禄,同时推出的还有新的关于银币铸造的相关制度,核心内容就是除了新推出的部门造币局,其他任何政府部门,不得擅自铸币。 这也意味着,火耗归公以银币的方式实现了,各地官员的火耗收入,随着铸币的数量不断增加,将渐渐的失去这一块肥肉。 第79章 报复的时机和效果 科举新制度落地的当天,贾琏便找到贾蓉,一番交代后,贾蓉拍着胸口表示:“琏二叔放心,这点事情也算是个事?放心交给我去办,保证妥妥的。” 上回在国子监里堵了一次贾琏没得逞,还让李守中给上了一回强度之后,陈从孝内心是很紧张的。李守中有一句话没说错,贾琏是荣国府 一开始陈从孝非常的紧张,时刻提防着来自贾琏的报复,但是一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 陈从孝渐渐的放心了,觉得贾琏大概是读书读的没啥脾气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又或者,贾琏没看出来,那天的“临时冲突”是事先有安排的。一颗心渐渐的放下后,陈从孝恢复了过去的生活,喜欢听曲的他,闲来总是去给一个叫白玉的清倌人捧场。 陈从孝的宅子在国子监附近的一个胡同里,京师的房价很高,当初买的时候也买不起太贵的,就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丫鬟婆子买了六个伺候着,还养了四个轿夫,每天出门都是坐的轿子,贴身的长随一个从老家跟过来的。 这日从国子监放学后,陈从孝急急忙忙的让轿夫赶往八大胡同。 到地方后不紧不慢的从轿子里下来的陈从孝,看见对面的墙边坐着一个乞丐,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破碗,陈从孝没在意这个细节,这地方有几个乞丐可是太正常了,没有才不正常。 一路上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面如羊脂白玉,皓腕赛雪的白玉姑娘,前几天妈妈放出来,白玉姑娘年龄到了,哪位大爷愿意给她钱梳拢。陈从孝准备了足够的银票,追捧了有两个的白玉姑娘,今天必须拿下。 就在陈从孝转身的瞬间,原本坐在地上的乞丐动了,猛的站起来,动作矫健,猛的往前一蹿,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到了陈从孝的三步之外,此刻的陈从孝正在与一个竞争对手相遇,互相抱拳虚伪的客气中,不想一阵风声从脑后传来,回头一看,黑乎乎的一团。 啪!biaji。 黏黏糊糊的沾了陈从孝一脸,一股能让人把三天前吃的饭都吐出来的恶臭,熏的陈从孝差点当场去世。一块破布在完成使命后,慢悠悠的飘落,丢出不明物体的乞丐掉头就跑,转进如风,不过十息,已经消失在胡同的深处。 很明显这是一坨屎,还不是新鲜的,而是充分发酵过的一坨屎。 陈从孝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那股纯正的味道让他转头就哇的一声,扶着门就在那吐。 这一吐可谓是惊天动地,一口接一口的吐,吐完了酸水都停不下来,还在本能干呕。 一个时辰后,陈从孝的轿子回到了自家的宅子,今天的梳拢之旅算是彻底破产了,吐的有气无力,双腿发软,清洗过脸还借了一身衣服换上之后,那股子味道依旧萦绕不去。 今天的经历是陈从孝这一辈子最悲惨的经历,就在他以为今天的悲惨随着回到家门口而就此结束时,突然听到轿子外面的长随在喊:“你们是什么人?” 砰砰砰,一阵棍棒击打肉体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恶狠狠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不想死的滚远点。” 陈从孝就觉得噗通一下,轿子被轿夫丢地上,不等他回过神来,轿帘子外伸进来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往外拽,狠狠的往前一呆。文弱的陈从孝哪里抗的住,直接一个飞扑,冲着前方一个恶狗抢屎。 摔了个七荤八素懵懵懂懂之际,两记沉重的打击落在腿上,初时没啥感觉,就是酸和麻,一瞬间之后,巨疼散开。 “啊!”陈从孝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回头看时,发现长随被人脑袋上套了给布袋子,估计是给打晕了,倒在墙边没动静,几个黑影已经跑的看不清,屋里两个打着灯笼出迎的丫鬟,此刻正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发出尖叫声:“有贼杀人了!” …… 书房里的贾琏正在奋笔疾书,这年月也没个电脑,想写点东西只能用笔,毛笔字的水平已经合格,就是想写的再快一点有难度。尽管贾琏已经很努力的,每天最多写(抄)两千字,还要写八股文,还要给王熙凤画小人书。 写书挣钱真是太难了!贾琏在心里暗暗感慨的时候,想到今后不用指望那点月例银子,过的紧巴巴,而是想就,贾琏又有了动力,继续创造(抄书)大业。 十六期连载八回之后,市面上的反响很好,报纸上也登了消息,金庸新大作《神雕英雄传》前十回的合订本 总算又抄了一回之后,贾琏才搁笔站起活动一番,门帘子挑起,贾蓉笑嘻嘻的进来道:“琏二叔,忙完了?” 贾琏见面先笑,然后热情的请进门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只是觉得恶心他一下还不够,实在是太便宜那狗东西。便擅自做主安排了三个家将,在他家门口等着,待那厮回来给他腿打断了。三个家将也都交代下去了,明天一早就出城回金陵探亲。”贾蓉一脸邀功的样子说话。 贾琏听了心里暗暗吸一口凉气,要说狠毒,还得是贾蓉这种习惯了拿人不当人的二代。到自己的头上,只是想简单的报复一下,恶心一番就算过去了。 由此可见,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面,心还是不够狠,底线太高了。或者说,贾琏并不熟悉这个时代人处理恩怨的手法。 “嗯,办的不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贾琏首先肯定一番贾蓉的作为,绝对不会去责怪他自作主张。真要责怪贾蓉,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起反效果。 贾蓉也没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就是觉得琏二叔还是心善了点。那厮如此坑害,想要断了琏二叔的前程,居然还留他一个四肢健全。 夸完贾蓉,贾琏从抽屉里取了三个银锭,每个十两,递给贾蓉道:“给家将们带上,路上盘缠充裕一些,告诉他们,路上不要太省了,吃好喝好,最多半年便可回京。” 这个处置怎么说呢?小心无大错。 对于陈从孝,不报复是不可能的。我都穿越到贾府了,做人还忍气吞声,那不是白穿越了么?选择这个时间点来报复,完全是考虑到当时朝野正在关于科举内容增减的争议中,万一节外生枝,影响了该案的落地,那真是自作自受了。 还有一点,贾琏没有小看陈从孝,拖了一个月出头才报复,不仅仅是避嫌的因素,还有就是让陈从孝放松警惕,毕竟人是不可能一直绷着的,绷紧了时间长了自然松懈。作为报复的一方,主打的就是也给出其不意的偷袭,对手有警惕还怎么偷袭呢? 现在事情办好了,首尾也必须处理干净,能不被衙门的人怀疑,那就不要被怀疑。 至于陈从孝的怀疑,那是不可避免的,对于贾琏而言,陈从孝的怀疑,毫无杀伤力。 反倒是陈从孝经历了这么一场,明年的春闱,必然会受到影响的。 今年的乡试,明年的会试,因为科举内容调整的规定,贾琏连中两科的概率大大增加了。比八股文贾琏未必能出头,比数学,贾琏谁都不怵。 给了家将银子,贾琏还要继续给好处,笑眯眯的拍拍贾蓉的肩膀:“书店的事情你辛苦一下,挣了银子分成都归你,我就拿点润笔即可。我这里还有个好营生,一时半会的没想明白怎么做,回头我想好了告诉伱,可以拉上贵人一起做,也可以自己另起炉灶来做。” 一通现实的好处加上画大饼,贾蓉激动的脸都红了,连声谢道:“多谢琏二叔给我一场机遇,书店的分红说好了三七开,我们拿三成里头自然是二一添作五,多拿一分就是不敬琏二叔的关照。自打给贵人跑腿后,家里的老子每次见了脸上都有笑容了。” 提起贾珍,贾琏赶紧补一句:“回头你分了银子,可别叫你老子知道。你老子,我老子,都是黑眼珠见不得雪银,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一定会伸手要。到时候你给还是不给?” 贾蓉听了顿时一脸为难道:“总是会知道的嘛。” “瞒一天算一天,回头真知道了,你往我头上推,就说你拿个跑腿钱,一个月也就是相当于月例银子,没多少钱。”贾琏自然要免了贾蓉的后顾之忧,让他胆子在壮一点。等将来养成了不怕他老子的习惯,哪天贾珍发疯了,贾蓉憋屈的难受,自然要生出报复之心。 到时候,哼哼。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贾珍,都不用贾琏操心,贾蓉下意识会遮掩过去。 贾蓉再三感谢之后,很开心的去了。自打贾琏带上贾蓉一道之后,贾蓉觉得每天都是那么开心,以前每天都担心被老子打骂,现在根本没这方面的忧虑,在族学里上学都用心多了。毕竟要给贵人跑腿,还有一点买卖的股份进项,自然要学一些本事才好做事情。 ……………… 所谓的好是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用在陈从孝的身上,那真是用对地方了。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大早的国子监里就传开了。 贾琏刚到教室,就听到有人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八卦。 “哎,也不知道得罪了几个人,两拨仇家先后发难,前者还好点,就是在八大胡同丢了点面子,以后不去就是了。后者则是凶狠异常,身边的长随被人麻袋套了头打晕在地,自己也让人两棒子下去,腿给打断了。啧啧啧,平日里此人倒是谦和有礼,为人也算大方,只是不知道在外头,到底惹了哪路神仙。” 说话的人也是勋贵子弟,只是等级不高,说的兴高采烈时,看见贾琏进来,顿时收了声音。到不是怀疑贾琏下的手,真不是万一被人误会了呢? “要我说啊,最惨的还是明年的春闱,闹出这一档子事情,在家养伤事小,耽误了读书事大。我可听衙门里的人说了,凶手没抓到便罢了,官差还没走呢,人就高烧了。大夫前脚给正骨,后脚又给治发烧。” 见贾琏一脸的平静,几个同学又凑一起说其八卦,果然八卦是不可阻挡的。 贾琏平时独来独往,大家也都习惯了,只要不招惹他,向来都是自动隐身。 刚坐下,又听到有人在开嘲讽:“你们这些人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好歹是个举人,我等靠着祖辈的荫庇才进的国子监读书,有操心别人会试不顺的心,不如多想想今年的秋闱。别到时候进了乡试的科场,到头来折戟沉沙,下次又是三年后了。” 贾琏听了觉得这个话可谓人间清醒,正默默的心里点赞时,先到一步的贾珠起身走过来,贾琏赶紧起身,面带微笑主动开口:“珠大哥,有事?” 无论如何,不管贾珠如何冷淡,贾琏都不会在礼数上让人抓了把柄,免得被人说缺了孝悌之道。要知道,这可不是轻罪名。 “今年乡试增加算经的内容,算经一道,我素来用功不足,回头有不懂的地方,还请琏哥儿多多指教。”可能是因为乡试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了,贾珠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尽管如此,别人也说不出贾珠的不是,人家是堂兄弟,尽管都知道,荣国府是二房当家,但人家就是有血脉相连的关系嘛。 “好说,在家兄弟嘛,有不懂的只管来问。”贾琏嘴上说的很干脆,笑容也绝对真诚。 心里却在暗暗不屑,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真实? 数学啊,这玩意不会的,那真的就是不会啊。 想到今年的算经注定要增加难度,贾琏心里忍不住想放歌一曲。 “如此,谢过琏哥儿。”贾珠脸上挤出笑容,抱手谢过后转身时,笑容消失,一脸阴郁。 第80章 询问案情 贾珠对贾琏的感情比较复杂,就是那种以前某个竞争对手想打你,要跳起来才能打到你的膝盖。突然之间,这人跟你一般高了,即便没有拳头打过来,也能给伱带来压力。 更让贾珠郁闷的是,上一回乡试他没能考中,今年的乡试增加了算经的内容,偏偏又是贾琏擅长的,如果贾琏过了乡试,自己却没能过,那真叫情何以堪了。 贾珠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关心。 荫监的监生们,其实更关心接下里的乡试,还有就是陈从孝的八卦。 一个平时在国子监里挺威风的人,有人迎合他,就有人讨厌他。 尤其是荫监这边的监生,对陈从孝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心态在看他。 关于陈从孝的八卦,贾琏不动声色的听了一天,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放学的时候贾琏在门口遇见了先走一步却等在门口的贾珠。 贾琏在国子监被孤立的事情,贾珠喜闻乐见。甚至还跟在其他人后面冷落贾琏。 现在贾珠有求于贾琏的时候,自然是没脸在课堂上直接请教。 兄弟二人客气两句,贾珠摸出一本练习册递过去:“上面的题目,劳驾琏哥儿做出来。” ???? 贾琏理解不了这位堂兄的意思,难道不是找个地方,我问你哪不懂,然后慢慢的讲解么?你这让我做出来,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啊。 “行!”贾琏接过练习册,答应的非常干脆。反正我做出来,你能不能理解与我无关。 贾琏算是看出来了,贾珠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似乎想贾琏请教算学都是丢了面子。 无法理解归无法理解,但贾琏并不在意,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一样的。 次日再到国子监,先到一步的贾珠又等在门口,贾琏非常有默契的把练习册给他。 贾珠松了一口气,心道:待我看了练习册,自然也能学会。 昨晚上贾琏还有一个疑惑,为何贾珠不趁在家的时候登门呢? 一直没想明白,直到上床睡觉前才顿悟了,哦,贾珠是怕被下人看见,传出去丢脸。 嗯……,行吧。你高兴就好。 早晨是每日八卦最集中的时候,趁着老师没来的当口,有同学正在大声说话。 “陈某人的腿怕是两条腿都要瘸了,能不能参加会试尚未可知,便是考的好,这瘸腿的人如何做的了官?要说这下手的人也确实狠了点,陈某人这辈子前程尽毁也。” “届时真要瘸了,怕不是陈某人连科场的龙门都过不去呢。” 众人纷纷附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代人是无法理解高考因为腿的问题不能参加考试的。古代的官员讲究一个朝廷的体面。长的丑的不管你考的再好,肯定是不能点状元的。你要再是个瘸子,那就更别提了。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毫无负罪感,陈从孝居心不良,欺贾琏年幼,试图给人下套的时候,就该想到会遭到报复。即便他知道是谁下的手,拿不出证据照样白瞎。 “我有个亲戚在顺天府做衙役,只因陈某人是举人,这案子把府尹大人都惊动了。府尹大人问了案情之后,出来一声不吭的走了。回到顺天府,也没个下文出来,这案子要挂着了。” 又一个知情人士在那大声说话,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活。 人的开心往往建立在与他人对比的情况下最为直接了。 李守中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课堂内才安静下来,李祭酒不动声色的看了贾琏这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进来,站在讲台上淡淡道:“等会顺天府推官许大人来问案子,大家照实说。” 这话的意思别人听懂没有不知道,贾琏是听懂了,顺天府来了一个推官,不能说不重视,但十有八九是来走过场的,大家不用担心。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国子监又是个什么地方?国子监的荫监班又是个什么地方? 许推官但凡有点语言上的不客气,没准就被荫监班里的监生记恨上了。后果很可怕! 李守中更多的意思是在提醒大家,人家来是为了公事,没有私人恩怨,大家别搞事。 最后李守中还非常含蓄的提了一句:“老夫年迈,不能视事,将去也。” 嗯,我要退休了,大家给点面子,让我的职场生涯顺利结束。 再怎么混蛋的二代,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尊师重道的。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虽然不是每个老师都值得尊重,但是整个社会都不尊重老师,甚至有人在刻意污名化老师这个职业的时候,这个国家最基础的道德根基便松动了。 即便是在上辈子,贾琏也很反感那些只要求老师有师德,把孩子的一切都丢给学校的家长。殊不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一千多年前的老祖宗们就把道理讲明白了,一千多年后的很多人道理是肯定懂的,没用。 能进这个班的学生,有一个三品官的爹是基本条件。此刻二代监生们集体鞠躬,整齐高声回应:“学生谨遵师命!” 李守中很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学生还不错,虽然也有混蛋的时候。 许推官是个中年胖子,白白胖胖的胖子。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像是个能判案的人,谁家搞刑侦的见人就笑啊?贾琏看见许推官的时候,觉得这厮的长处应该是搞公关才对。 许推官的排场不大,带来的人也不多,也就是四个衙役,四个书吏,还有一个刑名师爷。 (ps:师爷是干啥的,大家自行百度。) 师爷是七品官员的必备私人助手,简单的讲,明清两朝绝大多数地方务实官员,离开师爷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八股取士时代的必然结果。 十年甚至二十年寒窗苦读之后,考取了功名,换你还愿意继续苦下去么? 更何况,这些官员不接地气的书呆子不在少数。 当然了,你非要拿海瑞来当例子,那就是抬扛了。 李守中代表国子监出面迎了一下许推官,一番官面寒暄之后,两人找地方坐下喝茶等待。 一个师爷,两个书吏留下来,好言好语的询问各位监生,最近陈从孝有没有与人结缘。 应该说这个侦查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具体到实施的时候,具体到实施的对象时,一切都走样了。就这个班的二代大爷们,哪个能有耐心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呢? 话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为首的师爷没有特别的疲倦,反倒觉得长见识了。 比如问到某二代监生的时候,这货作为本班消息灵通达人,从半年前陈从孝看上某位同学的贴身小厮说起,说到最后可能出现的三人行,绘声绘色的,差点给贾琏听吐了。 师爷倒是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一类雅士和趣闻。 “那位陈某的同窗,去年腊月里失足落水没了,案子应该是顺天府查的,您不知道?” 一个回旋镖精准的命中顺天府,这位师爷倒是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的表示:“许大人是二月里上任的,在下自然无从得知半年前的事情。嗯,这也是个方向,回去查查卷宗。” 贾琏听到这里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位同学是个人才啊,回头要好好结交一番。哦,这位同学姓夏,他叔叔是宫里的那位,那算了,这身份谁结交他都可以,贾琏不行。 真是太遗憾了!勾结内臣的罪名太大了,贾琏的小身板承担不起。 总算是轮到贾琏了,不过师爷却没有直接问,反倒对贾琏拱手道:“小公爷,许大人有交代,劳尊驾往办事房一趟,大人亲自问您,以免下人有不敬之处。” 什么叫区别对待,这就是区别对待了。 之前被问过话的贾珠,此刻拳头都捏紧了。 凭什么,我也是荣国公嫡出的二房长孙。 这种现象没道理可讲的,贾珠和贾琏的区别在于,只要有贾琏在,荣国公留下的爵位,只能是贾琏来继承。任何人想改变这个规则,都会遭到勋贵集体的群起而攻之。 这个纲常宗法的具体表现之一,还是强力的表现,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规则。 步入办事房,这边许推官茶水都寡淡了,总算是等来了贾琏。 不能不说,没有 “小公爷,当着李祭酒的面,本官问您几句话,可乎?”许推官倒也没有屈尊的意思,只是微微欠身后,坐下问话,也没给贾琏安排座位。 这不是轻视贾琏的意思,而是维持一个顺天府官员的体面,以及李守中先生身份的体面。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贾琏一点不适应都没有。这算的了什么?能跟双规比么? 双规我都见识过,当然是以协助办案人员的身份,就那么一次,间接导致退休前才正科。 说起来一言难尽,都是眼泪。 “您客气,琏不过一介白身,在您和李先生的面前,不敢有不敬之意。” 贾琏躬身抱手说话,态度!态度很重要。 李守中作为先生,非常满意的在一旁捋胡子开口:“荣国府的家教素来是顶好的。” 这话插的也很有趣,充分说明了许推官的知趣。 不然国子监那么多教喻,为何非要让李守中旁听呢?这是指望这位荣国府的亲家能及时的传递信息,不要造成误会和误判,许推官还年轻,不想耽误了前程。 许推官问了一些最近贾琏的事情,比如活动范围之类的。 贾琏一一作答,他的生活轨迹怎么看都是个好学生。家里-国子监两头跑,隔三差五的去一下张廷恩家里,然后再也不会乱跑,完全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学生啊。 提到张廷恩的时候,许推官和李守中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停顿了三五秒才坐回去。 许推官非常感慨的表示:“张阁老真严师也,小公爷亦高徒也。” 李守中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表示:“张阁老以清名着称,小公爷为人处世循规蹈矩,勤勉好学,从不主动与人起冲突,求学可谓风雨无阻,不早退,不迟到,在国子监内,除了上课之外,便是呆在藏书楼内,这点非李某需言夸大,国子监内人尽皆知。” 在李守中看来,贾琏无疑是好学生的典范,自己那个女婿,反倒不能算好学生。隔三差五的,总能听到他与同窗的一些八大胡同之行的雅事。对此,李守中无能为力,甚至连规劝都做不到,毕竟读书人狎妓乃是雅事,当年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守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贾珠好好读书,争取乡试闯关成功,女儿跟着受益。毕竟将来李纨现在对外的称呼,都是贾李氏,这是要刻墓碑上的。 (ps:此处忍不住想吐槽一二,天朝女性结婚后不用改姓,某些发达国家刻不惯着女性。即便如此,爆炸如最近爱波斯坦的八卦,国内媒体很安静,尤其是一些平时喜欢蹭热点的,以及某性别代表的报纸。不扯了,怕被审核。) 原本问案至此就该结束了,贾琏却刻意提起三月里的那一场看似毫无波澜的小冲突。 提到陈从孝倡议扣阕的时候,贾琏还愤愤道:“此獠不忠也!” 丝毫没提陈从孝要拉贾琏下水的事情,这就显得心胸宽阔了。 不过这一番话,直接给许推官干沉默了,心里暗暗叫苦:小公爷,这话您能讲,我不敢听啊。扣阕一出,案子直接升级了。 李守中及时给许推官缓颊道:“监生们一时激动,有些过激言论,不足为道也。”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抱手鞠躬:“学生孟浪,先生恕罪。” 李守中很高兴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何罪之有呢?” 许推官长出一口气,笑着起身道:“此行获益不浅,在下也该告辞了。” 李守中起身相送,贾琏自然是不用跟着去的,一个人回了教室,这里已经结束了。 那位消息灵通的夏同学,还在大声说话:“国子监近千监生,陈某人偏生选在荫监班门口煽动扣阕,居心何在?” 这扣帽子的业务,那真是相当的熟练啊! 这也是家传的么? 第81章 无能狂怒 看着顺天府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教室,贾琏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一个上午就这么浪费了,真是可惜了。下午,哦,下午一般不上课,有课也是算经。 那没事了,可以去藏书楼呆一个下午,也可以写几篇八股。 题海战术在网络时代被各种喷,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小镇做题家们有别的选择么? 人这一辈子最悲哀的事,不正是在重要的人生节点上没得选么? 贾琏有的选,那是因为他出身荣国府,哪怕摆烂躺平,也是能舒服的过日子,还能拿出每月五两银子包养尤二姐。 同样是读书人,国子监里的监生跟下面小县学里的学生,那能一样么? 小县城里的廪生,拿到的禄米如果是陈米,他敢放一个屁么? 像贾琏这种出身,拿到陈米之后,没准敢去砸了负责发米官员的家门。 许推官为首的顺天府办案人员,看上去很认真的在国子监呆了一个上午,走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对于国子监的监生们而言,这个八卦的热度能维持多久,关键看有没有后续。 没有哪个人跳出来要为陈从孝受到的不公奔走呼号一下。 整个事情在明眼人那里,看到的是这厮没安好心,人贾琏安静本分也给你得罪了? ……………… 东平王府世子在书房里如同受伤的野兽,大口喘息着,口中在怒骂:“顺天府欺人太甚。” 西宁王世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神态慵懒,似乎在发呆。 东平王世子生气的原因当然是顺天府,国子监里的经过,自然有人来传递信息。 就那个查案力度,基本上破案无望了。关键是顺天府的态度,东平王世子派人去问,顺天府那边态度非常之敷衍,面子上依旧客气,里子却一点没有。 勋贵集团势力庞大不假,但不至于为了东平王世子向顺天府发难。 更何况,事有蹊跷。 西宁王世子的脑海中,并不像面上那样发呆,而是在不断的回溯整个事情。 北静王丧礼那一夜的事情,无非就是一次试探。老王爷没了,小王爷还能不能作龙头。 拿一点小事来试探无伤大雅,只是谁都没想到,贾琏非常的刚。 差点让东平王世子下不来台。 事后两位世子提起这事情,东平王世子表示,时机适当,总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赶上朝野因为科举内容的事情纷纷扰扰之际,东平王世子授意陈从孝,给贾琏一点来自社会的不轻不重的毒打。 预料中事情如果正常的发展,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贾琏被煽动了,跟着去扣阕,没出国子监的门,就被李守中拦住了,然后一通教育,火苗都没烧起来就灭了。 反正怎么算,贾琏都好不了。跟着去扣阕被拦住,你当国子监里没有宫里的眼线?拒绝,那正好,直接往你身上泼脏水,本来就是勋贵子弟嘛,跟大家不一样。 伤害大么?不大,就是膈应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无妄之灾。 只是谁都没想到,贾琏选择了跑路。 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贾琏深知,在某些敏感问题上,多说一个字都是要犯错误的。 人类是最喜欢用立场来分类的,从贾琏的角度看问题,让我站队,你陈从孝也配? 东平王世子都没能让我站队,你特么的算老几。 当时不是不能给陈从孝一顿收拾,问题是也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 所以,贾琏当时的选择,出于对陈从孝这个人的判断。这是一个喜欢出风头,喜欢搞事的人。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被他拉下水,绕着他走,不要沾上一身腥味。 等大家都觉得平安无事,天下太平的时候,暗地里给他一下狠的。 这样做的处理的好处很明显,即便有人怀疑到贾琏身上,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什么。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见了,贾琏是个清清白白干干净的吃瓜者。 但凡遇见会带来麻烦的事情,在处理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摘干净。 这是一个老社会的忠告。 国子监里的人孤立冷漠对待贾琏,那是由出身决定的。并不会把贾琏当做仇人,不会刻意去找贾琏的麻烦。对于当事人贾琏而言,我都知道皇帝是最后的胜利者,我还不选择站皇帝,我是不是傻?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选择顺势而为会很顺畅。 西宁王世子总算是开口道:“兄弟,别激动,未必是贾琏所为。” “不是他还能是谁?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这句话充分暴露了东平王世子此刻真实的心境,他真正恼怒的是未来可能出现的来自贾琏的报复。加之丧礼一夜的事情,搞不好在勋贵集团内部,东平王府会因为贾府的态度,引发一系列后果。 进而,导致东平王府被整个集团孤立。谁也不知道,北静王府的小王爷会如何看待此事? 还是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西宁王世子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西宁王的势力基本盘在垅右、关中。 眼下王子腾在西域作战,从实力对比看,获胜归来就是个时间问题。 前段时间,听说皇帝对陕甘总督吴玉辉有些不满,派了御史去调查。时间过了几个月之后,事情似乎不了了之了,但谁能保证不会秋后算账呢? 一旦以吴玉辉出了问题,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西宁王府。 到时候勋贵集团会为了西宁王的利益,团结起来对抗皇帝么? 关键这个时间点也不对劲,威望最高的老北静王薨了,小王爷可没有那个威望。大家愿意还以北静王为尊,那也是因为老王爷的余荫。看看东平王就知道了,人家的丧礼之夜,你这边蠢蠢欲动。关键试探目标都没选好,贾琏是能随意拿捏的么? 人家凭什么对你忍气吞声?王子腾还在太尉的位子上,正领着几万大军在西域作战呢。 嗯,得找个机会向贾琏示好。毕竟我俩无冤无仇,还有长辈之间的旧情。 ……………… 贾琏的藏书楼之行被破坏了,贾蓉探头探脑的出现,贾琏只好出来说话。 “二叔,阅文书店开张营业,销售火爆,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贾琏稍稍矜持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去看看,正好下午没正经课。” 所有的寒窗苦读对于贾琏而言,最终都要体现在八股文上。已经把相关书籍背的滚瓜烂熟的贾琏,真正需要的是多做题。 阅文书店外有几十个人在排队,贾琏没上前,站在几十米外看着。 贾蓉在一旁兴奋的低语:“现在是中午了,人少了很多。早上有好几百人排队呢。” “按照这个趋势,每天能卖出去多少本?”贾琏多少有点兴奋,这都是钱啊。 “一册作价为一两银子,京师地面上,估计能卖出去三千本。”贾蓉明显是做足了功课,数据张嘴就来。贾琏有点不敢相信,一个京城就能卖出三千本?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好在贾蓉很快给出了理由:“书的定价想来如此,话本嘛,一个人买,几个人轮着看很正常。这又不是经史子集之类的科举必读物。还有就是别的书商也会买一本回去印着卖,做工上不那么讲究的,价格要低很多,还可以运到外地去卖。小侄听说,很多江南商人做的就是这个买卖。从江南拿书来京城印了卖,又或从京城拿书回江南,在当地印书。” 该死,真该死啊! 下沉市场的真谛,永远是低价。人类不管任何需求,能白嫖的一定去白嫖。 贾琏不禁深深的哀叹,我都穿越了,还躲不掉盗版。 “盗版书多久能出来?”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去打击盗版。 盗版这东西,要打击投入的成本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三五天吧,不能再晚了。贵人的意思,派人去城东的各家书店蹲着,看看哪家卖盗版,届时上门去敲一笔,也好增加点进项。”贾蓉说起这个,似乎情绪不高。 贾琏瞄他一眼道:“怎么,这笔进项不纳入书店的营收?” 贾蓉黯然道:“贵人的意思,请宗人府的人出面办事,总不能让人白干。” 贾蓉都能看的出来的事情,贾琏能不看不懂么? 想到这里的贾琏,笑着拍拍贾蓉的肩膀问:“你平时缺银子么?” “银子倒也不缺,就是看着自己挣的银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喜欢。” 懂了,看别人挣钱比自己亏钱都难受,这家伙很有做资本家的潜质啊。 “你啊,傻了吧?换成是我,提前派人回金陵老家,抢先把书印出来卖,周边的苏、扬、松江等府,可以派人直接把书送过去,不用自己开试点,找当地书店联合经营也能多挣一点。” 一句话就给贾蓉的思维打开了,猛的一拍大腿道:“ 贾琏非常欣慰的看着贾蓉,拍拍他的肩膀:“大善!” 心里默默的补一句,加油吧,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要学会自己挣钱了。 挣钱思维打开的贾蓉,从此大概率是要在赚钱的道路上狂奔了。 如此一来,常年在外奔波的贾蓉,将来娶亲了,这后宅是不是? 不行,我得加快进度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贾琏,被小安一句话拽了回来。 “二爷,张先生的长随找您半天了,说是先生有要紧事情请您去一趟。” 贾琏看着五步之外站着的张来福脸上的笑容,情绪不是特别的稳定。 京城辣么大,我都在人海之中了,你还能精准定位,你敢说你事先没调查我最近的举动? “烦恼啊,做人一点秘密都没有!”贾琏看似很随意的感慨,听的张来福脸都僵硬了。 他还没法解释,“又不是我在查你,是龙禁尉的人查的。再说了,你生活轨迹多清晰啊。能去的地方,不就是那么几个么?” 吐槽归吐槽,贾琏还是很配合的往张府而去,心里默默的推演。 你看,我这么乖,从不乱跑,大家一定不会忌惮我的。 不对,我这么有规律的生活着,仇家不也很容易找到我?精准定位后精准打击么? 我仇家多么?好像没几个,那没问题了,只要我出了事情,跟我有过节的,一个都跑不掉。还是不行,回去让人找一找,有没有金丝软甲之类的穿上。 张廷恩躺在躺椅上,头上还敷着毛巾,这是生病了? 贾琏见状,大步上前,单膝跪下,语气感动:“先生贵体有恙,尚且还惦记弟子的事情,真叫弟子铭感五内。如果因为弟子的事情,耽误了先生的身体,贾琏真是罪该万死。” 这一顿表演,张廷恩有没有感动,反正贾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萦绕了,含泪欲滴。 其实,贾琏就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贾府被抄家,自己没有了如今的好日子,眼泪就真的有点克制不住了。关键是辣么多漂亮的妹妹们,一个一个的如凋零的儿。 嗯,最令人伤心的是,电视剧里居然让贾琏接了贾珍丢出来的尤二姐的锅,是可忍孰不可忍!都怪本泽马,不对,都怪贾珍。 “起来吧,看你难受的样子,为师感觉也好了一些。”张廷恩有气无力的说话。 贾琏稍稍错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算了,不跟一个病好计较。 起身的贾琏谨慎的问一句:“先生这是怎么了?谁给先生气成这样,学生去找他。” 帘子后面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丫鬟的托盘里端着一碗药。 张廷恩在妇人的扶持下做起来,皱着眉头喝了药之后,放下碗这才淡淡道:“是戴权!” 贾琏……,先生,你不能这么坑学生啊! 第82章 急不得 戴权这个名字,意味着太上皇。 没有人会认可一个没卵子的人掌握的权利,只会认为他是个代言人。 太监这一类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身心残缺的人,往往因为极度自卑而极度敏感。 或许是有善良的心态正常的人,肯定是少数。 老师的故意刁难,也只能受着,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贾琏果断地转移话题,看着气质极佳,风韵犹存的妇人,面带微笑:“这位一定是师母了,学生贾琏,见过师母,师母万安。” “我知道你,来京师三天,至少听你先生念叨三百遍了。”师母的脸庞和笑容,还有慈爱的眼神,击穿了贾琏的防御。那一瞬间,隐藏在最深处的属于原生贾琏的灵魂躁动了。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慈祥的眼神,如同从水底浮出。 不自觉的贾琏露出了孺慕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显得格外的尊重师母。垂手肃立道:“先生待琏视如己出,琏自幼无母,今后师母便是琏的母亲一般。” 贾琏的神态和语气变化的太过明显,即便是张廷恩也被惊讶了一下,这小子在我面前可没有如此乖巧的时候,面对夫人却如此的恭敬又不失亲近,想来是幼年丧母之故。 师母绝对是个大家闺秀,见贾琏如此,脸上笑容越发的亲和:“以后就当这里是你另一个家,什么时候想来都行。伱们师徒说话,我去准备饭菜。” “恭送师母!”贾琏的尊敬依旧,待到帘子,人不见了才扭头看着张廷恩道:“先生也太见外了,师母驾临,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点礼物,空手过来太过失礼了。” 张廷恩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确定了贾琏确实是夫人如同母亲一般尊敬。 “自家人,何须如此?”张廷恩的语气也变了,隐隐的多了三分真实的亲热。 “老师的病,多半是累的。不然以老师的心胸,不至于被气病了。” 这马屁拍的角度清奇,张廷恩都忍不住笑了,摇摇头道:“为师可不是心胸宽阔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戴权奉太上皇之命去了铸币局,要求每月取走十万银币。”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张廷恩说完,贾琏立刻就会意了:“给银子都不要,非要银币?”张廷恩点点头:“确实如此,银币正式推出之后,深受京中商贾追捧。个别商贾,愿意加价办成,以银换币。个中缘由,为师不是很明白。眼下铸币句全力以赴,月产不过十五万。戴权如此一来,户部自然不能答应。” 是陛下不答应吧?但又不能硬顶老子,只好让张廷恩这个阁臣兼户部尚书去顶咯。 银币受欢迎的原因可以理解,至少无法理解为何到了愿意加价的地步。金融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银币方便结算,尤其是在这个白银有折色的时代。 折色意味着标准不统一,直接以白银为货币,意味着交易过程中掺假的大量存在。 银币以无可争议的标准,确定了一元就是一元。对于商人而言,省去了大量的麻烦。 “先生,学生窃以为,太上皇看上了银币兑换的那点薄利,是大大的好事。” 张廷恩深知贾琏不会无的放矢,顿时微微一顿,内心的烦躁快速退去,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哦,何以见得?” “戴权因为银币与老师发生争执,恐怕明天这个事情就会传遍京师。这对推广银币是好事,铸币句眼下全力铸造银币,今后还可以铸造小面额的银毫。本朝缺铜,铜贵而钱贱。民间以币化铜铸器,有利可图,自然有大量的人去做这行。银毫的出现,可以大大缓解通缩。” 张廷恩突然开口打断:“等一等,何谓通缩,是那两个字?” 坏了,说快了。 贾琏赶紧找补:“这是学生个人的说法,指的是因为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足,民间购买力不足,导致的物价下降。事情看似是好事,实则绝大多数百姓手里本就没多少钱。并不能从中获益,反倒是因此影响商业发展,朝廷的税收锐减。” “钱荒就钱荒,说什么通缩,不过你这番话,倒是颇有一番道理。” 好吧,张廷恩一句话给贾琏干停电了,你就矫情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铸币句扩充产能。如此,有个十年八年的,市面上应该不缺银币。” 嗯,张廷恩点了点头,这才是大实话。关键是太上皇故意为难,不肯为大局着想,这才导致张廷恩被推出去打擂台,堂堂阁臣跟一个太监较劲,受制颇多,你说能不上火么? 有的事情张廷恩也没法跟贾琏说,比如夏守忠在接手龙禁尉的过程中,那也是如同在烂泥地里走路一般。很多人根本就不能动,也不敢动。最后承辉帝想了个招,给这些人升官,明升暗降,弄一个虚应的部门安置这些人,多钱点的事情。 “扶我起来走走。”也不知道是喝药的缘故,还是一番话疗的效果,总之张廷恩的气色看着好转了很多,人也有了气力,老坐着不舒服,要起来走动走动。 师徒二人在庭院内缓步,张廷恩边走边说:“开春以来,朝中诸事不顺。年初要不是林如海的盐税及时进京,恐怕连西域战事所需的银子都要断粮了。眼下户部的银库空空如也,朝臣的俸禄都得暂缓发放,需等各通商口岸的银子进京。没好处的事情,人人避之不及,不肯去做。有好处的事情,哪怕是毫厘之利,抢着去做的大有人在。” “先生不必为此劳神,趋利是人之本性,个个都去计较,那真要累死都计较不过来的。把国家的所有收入比成一个大饼,现在就是大饼太小了,人人都吃不饱。怎么办呢?身为阁臣兼户部尚书的老师,一开始能做的就是把大饼做大。只要把持了做柄的权利,再来面对眼下的局面,便会从容的多。戴权煽动太上皇闹事,无非就是为了那点利益。” 贾琏的话只能尽量的通俗,张廷恩听了顿觉心头开阔了不少,毕竟眼下主动权在手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如何分润,先后秩序等等,都是绕不过去的,无休无止的争执。很多时候,时间就是被这一类无伤大雅的小时消耗了。” “所以说不能着急,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可是先生教我的。” “你说的轻巧,事有轻重缓急,有的事情拖不起,比如西域战事所需的粮饷。一年就是上千万两白银,拖的起么?”张廷恩这话说出来,贾琏很干脆的顶回去:“先生此言差矣,西域叛乱,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速战速决。要不开始就拖着,以守为主。既然决定要平叛,那就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怎么个就不能速战速决?你说说其中道理。”张廷恩直接开考了。 “西域边陲之地,距离京师万里之遥。京营也好,边军爷罢,都是异地作战。加之地理环境恶劣,叛军活动地方太大,有足够的战略机动的空间,这对于不缺马匹的叛军而言,是绝佳的游击作战的地区。我军不熟悉地形,却能高速出击,一战而破贼巢,充分说明了王太尉的统帅之才。王太尉主张缓行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眼下是最不能着急的时候,凑集粮草,摸清楚当地的情况,安抚人心,这些才是最基础的,最迫切需要去做的事情。着急开战,赢了还好,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救都来不及。我知道陛下着急,但陛下却是最不能着急的那个。” 贾琏说到此时,张廷恩也只能是幽幽叹息:“陛下也说,只能相信前方将帅了。” “陛下圣明,以本朝的国力,烧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无非就是时间长短。” 贾琏和张廷恩在闲聊的时候,并不知道,远在西域的王子腾,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 犯有勾连叛军嫌疑者,杀无赦! 证据,要什么证据,自由心证即可。 既然是游动的游牧民族,那就只能遇见就杀咯,把人都杀了,就没人给叛军提供帮助了。 更关键的是,快速的解决了粮草问题。 承辉帝急不急,王子腾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贾琏说了那么一通话,张廷恩还能接受,那是因为两人都有比较高的道德底线。 王子腾深知,此战不能尽快结束,将来就算凯旋而归,费了海量银子的统帅,在皇帝心目中也是要扣分很多的。至于说到军纪,京营将士跟着来西域打仗,自然图的事升官发财,边军将士英勇奋战的原动力,也是升官发财。 这一点,在本朝面对周边地区绝对强势的前提下,没人愿意讲仁恕之道。 张廷恩的祖籍湖广,师娘做的菜少不了辣椒,这点贾琏不是很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顿饭下来,贾琏吃的满头大汗,却直呼过瘾。 辣椒吃的爽,菊火葬场。 回家之后,贾琏开始了惨痛之旅。 短短五日之后,金庸新大作《射雕英雄传》卖出去两千册,还有一千册没卖掉,最终卖完也就是时间问题。大赚一笔的李亨,在书店上的精力越发的多了。 每日在通政使司观政,李亨都是呆上半天就走人,其他时间都在挣钱的书店上,报纸方面的投入都减少了一些。 连载还在继续,《京师民声报》的销量,渐渐稳定在五千份上下。这份报纸售价五文,每月出四期的周刊。依靠卖报纸的收入很难维持报纸的正常经营,还在这份报纸的定位发生了变化,每个月多能从宫里拿到一笔银子,补贴到报纸中。 这样一来,李亨办报纸赚钱的初衷,暂时没有实现,反倒要家里倒贴。 书店开张后的收益,让李亨欣喜若狂,这日进宫见周皇后时,开口 周皇后听了也很开心,对他的小节不到位也不在意,笑问:“怎么,你的书店赚钱了?” 李亨使劲的点头道:“还是买书挣钱,印刷局那边包印刷装订,每册要价不过三百文。每册定价为一两,每册销量三千册,只多不少。只要不断推出新书,每月一千两银子的收益是有的,以后母后有什么想要的,儿子来买。” 尽管李亨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仅仅是孝顺这一点,在周皇后这里便遮住了其他缺点。 这就是周皇后和承辉帝之间的区别。 承辉帝希望通过观政和办报纸的历练,让李亨获得长足的进步。将来进一步可以在某个部门做负责人,逐渐的熟悉朝廷上下的具体事务。不管未来是否成为皇帝,都要做好在任何时候,具备接手一个朝廷的能力。 周皇后很耐心的听完李亨关于最近活动的详细之后,很严肃的提醒了一句:“老三,挣银子是好事,但挣银子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开心的李亨顿时被泼了一头的冷水,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如何进入父皇的法眼呢?靠的不是书店挣的银子,而是那份报纸啊。 “母后谆谆教导,儿臣牢记在心,儿臣年幼无知,所为有不当之处,一定请母后多多纠正,多多批评。”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能让李亨心悦诚服,唯有周皇后。对承辉帝,李亨也是以畏惧居多的心态。 “你最应该感激的人是父皇!以后进宫来,要先去乾清宫。”周皇后一脸严肃的提醒。 有的话周皇后没法明说,只能是绕着弯子提醒。 皇权时代,皇帝就是权利中心,距离权利中心越近的人,掌握权利的机会越大。 皇子也一样,总是不能见到皇帝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 皇帝也是人,经常见面的人和长期不见面的人,那能一样么? 第83章 提前上点强度 做母亲的偏爱幺儿,这种现象比较普遍。周皇后偏爱李亨,取的是一个“孝”字。 (ps:普遍不是一定,我就是幺儿,父母却没有偏爱,思来想去,概因叛逆之故。) 周皇后教子的一幕,很快就进了承辉帝的耳朵里,老东西当时面无表情的,心里却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日子,大概有三个月左右没宿在坤宁宫了,哎呀,年轻的娇躯误我啊。 心里是这么想的,暗自的小小愧疚一番后,承辉帝晚上又去了元春处。到地方之前,心里还在默默的暗示自己,朕不是为了一己之欲,而是为了国家稳定。 心理建设完毕之后,承辉帝又心安理得的在元春的迎驾中享受轻松愉快的一夜。 早晨起来时,承辉帝还在暗暗对比,皇后自然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只是太过被动,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一晚上一个姿势。元春年轻听话,愿意学习,可以任意摆弄,承辉帝可以充分领略到“玩”字的乐趣。 送走皇帝的元春回到闺中,对着镜子看着日渐娇艳的脸庞,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皇帝大概是真的宠爱自己,最近也没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忧的是肚子里迟迟没动静。 女人在宫里,斗争环境极为残酷的地方,肚子里有没有货,那真实天壤之别。 ……………… 天气渐渐的热了,贾琏屋里的桂香衣服薄了,眼神也更加炙热。 这几日贾珍让贾蓉来请了好几次,都被贾琏以学业繁重,不敢懈怠为由给拒接了。 真实原因是贾琏不敢去,贾珍那厮是真不要脸面,每次去喝酒都会让尤氏陪着。天气冷的时候还好,那妇人穿的多,遮住的也多。天热了,衣裳薄了,贾琏能抗的住桂香,却很有自知之明的判断自己扛不住尤氏。 最关键的一点,随着又长一岁,贾琏这身体有点压不住火的意思。 年轻的身体太难控制了,要不是高数成绩一般,遭到桂香密集火力袭扰时,每次顶不住的时候,想想那些不会的题目,还真就扛不住啊。 不客气的说,贾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是这身体跟不上。桂香也就是没事蹭几下,胆子再大也不敢上手。尤氏可是个妇人,喝了酒之后,深知男人要害的妇人跟雏儿能一样么? 平儿又来见贾琏,这次不是来取小人书了,而是给王熙凤送礼物。 “开春以来,小姐学了刺绣,亲手做的香囊,特意让我给姑爷送来。”平儿永远是那样的温和,如果不是与桂香遭遇时短暂的对视,很难发现她也是有火气的。 自称“我”而不是婢,这是贾琏要求的,借口是不喜欢身边的人自称“奴婢”。 王熙凤绣的香囊,用料自然是极佳的,可惜这女人大概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绣的鸳鸯也不知道具体是啥生物,只能大概判断是两只在类似鸭子的物种。 贾琏自然是一脸欢喜的样子,女儿家不怕露怯,没让别人代工的香囊,真正的叫一个情真意切。在贾琏看来,王熙凤嫁到荣国府之后,虽然也很防备贾琏乱来,最终陪嫁的平儿不也是一直留着么?平儿是帮手不假,不也是分享她男人了么? 从人性的角度看,王熙凤对待贾琏并无大错。只是这个时代的给她判的错。 “平儿来,给我戴上。”贾琏笑眯眯的招手,眼神里对平儿的喜欢毫不掩饰。 搞的上前来的平儿心头微微颤动,有王夫人在荣国府里,贾琏身边有没有女人,那都不是秘密。桂香是贾琏的贴身大丫鬟,贾府里头有的是经验丰富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桂香还是个雏儿。知道贾琏一直没碰女人的平儿,自然也担心眼下书房里就两个人,万一……。 我是反抗呢,还是顺从呢? 平儿聪明的对分寸的把握是她能善终的主要原因,心里想着,我大概是要反抗的,真喝了这口头汤,回去之后怕是要被小姐在后院挖坑种下去的。 好在贾琏始终是抬着双手,眼神落在后颈上,平儿能感受到,不自觉的夹紧,最终却没有实际行动。只是戴一个香囊的时间,平儿仿佛过去了很久。 “姑爷,小姐还说了,学业要紧,画册先停了吧。还有个事情,当初定亲约的是三年,小姐想让姑姑提一句,是不是该准备上了,又不知道姑爷的心思,让我来问一问。” 毫无疑问,王熙凤这是着急了,上次春游的时候,两人之间短暂的耳鬓厮磨,加速了王熙凤想嫁过来的心思。这就是少女在某个时间段最真实的身体和心里的具体表现。 男人也只有到了三十以后才发现,原来女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重视现实利益。十六七岁时那种为了爱情可以跟着一无所有的你在一起的事情,一去不复返了。 “回去告诉风儿,婚事自有家里长辈做主,心里再怎么想,也得先忍着。我不一直忍着么?答应她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做到的。香喷喷的你就在眼前,我不也只是干看着么?” 该表现的时候,一定要表现,不然女人怎么会感动? 你看,贾琏啥都没付出,就获得了眼前的平儿的感动。荣国府的长房嫡子,十五岁了没碰过女人,外面已经有人在传贾琏不喜欢女人的闲话,都传到王家后宅了。为这个事情,王熙凤都打了几个长舌妇的嘴巴,发出了再胡说八道就埋了威胁。 贾琏喜不喜欢女人,王熙凤能不知道么?平儿能不知道么? 真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最多嘴上喜欢调戏两句,手上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 站起身子的平儿勇敢的与贾琏对视,口中低声道:“姑爷,平儿心里都知道。” 能有这么一句,对于平儿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回头陪嫁过来做个通房,王熙凤怀上的时候,平儿自然是要顶上的。 贾琏听了语气更加温柔:“告诉风儿,我屋里就一个桂香,我也习惯了她在身边。” 该打的补丁还是要打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帘子下面的绣鞋。王熙凤那个性子,贾琏还真有点担心,万一pua的疗效没达到预期呢? 现在克制是因为担心身体在发育期伤了根本,将来发育完成了,该放飞还是要放飞的。 桂香的姿色只能说中上,在荣国府里并不出挑,但桂香肯定是贾琏最信任的人,即便是王熙凤和平儿,在贾琏的心目中都没法相提并论。 “我记住了!”平儿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刚才与桂香对视时,大概是被姑爷看出来,两人有不太和谐的地方。给桂香的地位提升了之后,平儿告辞离开。 上了轿子后,随着帘子的落下,平儿一直绷着的身子软了下来。女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一个男人,真的就是一眼之间的事情。聪慧如平儿,在面对贾琏时,忍的难受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在春游日的王熙凤。 【那日小姐归家后立刻沐浴更衣,换下的衣服再三交代,让我悄悄的洗了。】 此刻的平儿总算是深切体会到王熙凤那一日的感觉,轿子出了贾府后,平儿从悄悄从帘子后面看一眼外面,然后才掏出帕子。有的事情,根本就控制不住。 希望今后跟着小姐嫁过去,轮到自己的时候,别让姑爷误会我是个荡妇。 【小姐也说了,每一次见姑爷,总觉得又变化了许多。样子变化不大,却能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平儿内心的想法,用通俗的解释,就是气质的改变。 回到王家,见了王熙凤之后,详细说了经过,王熙凤的泪眼都快从嘴角留出来了。 想到春日游的场景,真馋啊!越发的馋了! ……………… 贾琏自己是感受不到所谓气质变化的,随着对这个时代的适应,贾琏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心态的平稳,没有了最初的惴惴不安。 完成了从【我不是贾琏】到【我是贾琏】的过度,行为举止越发的从容。 荣国府里的妇人丫鬟们,即便是有立场的,每次看见贾琏的出现,也会将视线聚焦过来。男人好色,女人亦然。每每贾琏从东跨院过来,就是一道移动的风景。 看见大脸宝的时候,贾琏不禁恍惚了一下,好像这位才是主角啊。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贾宝玉每次遭遇贾琏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本能去躲避贾琏的目光,低头说话:“见过琏二哥。” “嗯,宝玉好。”贾琏微微点头,径直往前,并没有过多举动。说到底,大脸宝还是个小孩子,贾琏主要是想到了贾敏这个姑姑,应该是也就是两三年的样子,贾敏身体就不行了,到时候自然是要主动下扬州的,林如海这个便宜姑丈,必须得长命百岁才好。 见了贾母之后,一番祖母慈爱,孙儿孝顺的戏演完后,贾琏开始给贾母和宝玉上强度了。 “老祖宗,孙儿刚才见到宝玉,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名师开蒙了。二叔的西席里头,有不少合适的先生。”贾琏一番话,进了不同的耳朵里,那就是不同的理解。 贾母的理解:琏哥儿是希望贾府多出一个读书人,将来互相帮衬。 于是贾母道:“有珠儿和伱在,宝玉身子还弱,且等两年再开蒙不迟。” 王夫人在一旁的理解:二叔公中的钱,养那么多宾客,总不能白养吧?让他们干活啊! 作为贾府的实际当家人,王夫人深知贾府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也就是贾府的老底子深厚,每年多开支的那点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时间长了当然不是个事情,王夫人是希望贾府能收支平衡的。只是一想到,贾琏才是贾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天贾母没了,二房该如何自处,不让出掌家的位子么? 所以啊,王夫人是没有动力去平衡贾府收支的,更不可能,也不敢去碰贾政的支出。 男人顶门立户,点钱怎么了?要减少贾府的支出,肯定也是从后宅入手。 贾母每顿饭几十个菜,你少一个试试看? 王夫人觉得,贾琏就是在针对二房掌家的事,在提前做铺垫呢。 【哼!风儿还没嫁过来呢,你就在为媳妇接管贾府提前吹风。】 真实情况是这两位都想多了,贾琏单纯地就是看不上贾宝玉,打算给他来点幼年最真实的记忆。可惜了,贾母不答应,谁都奈何不了贾宝玉。 嗯,还有一个办法,回头跟贾政说说,不求成功,但求留下一颗种子,将来贾政动家法的时候,下手会更狠一点。 哎呀,想到贾宝玉被贾政毒打的场景,走在回家路上的贾琏忍不住心情雀跃,口中在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小曲,如果是现代人,有一定概率听出来这段《乡村路带我回家》。 嗯,幸灾乐祸要不得,但我控制不住寄几啊。 半道上迎面遭遇面色憔悴的双目无神的贾珠,要不是身后小厮拉了一下,贾珠都没看见对面的人,这是神游天外呢?贾琏不禁微微惊讶:“珠大哥,你这气色……。” “咳咳,是琏哥儿啊,昨夜没睡好,白天也没怎么休息。”贾珠赶紧站住回应。 贾琏一脸的“关切”问:“要不请假休息几天,顺便看看大夫?对了,不会是孩子吵的晚上睡不好吧?”面对一番“情真意切”的问候,贾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人了。 “不碍事,我今夜早点歇着就好了。”贾珠不敢多说话,拱手之后匆匆往前,去给贾母和贾政请安。贾琏目送贾珠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冷笑,【李纨在坐月子,最近你一定很嗨吧?仔细想想,就李纨生了个贾兰,可见这身子得虚成啥样子。】 第84章 突如其来的妖风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经不起深究,更不要去脑补。 人类的有效思考和认知有关,两个认知不在一个层面的人,面对同样的事情,思考后给出的结论往往天差地别。 甩一甩头,给自己一个微笑,让无聊的思绪完全随风而去。 贾琏要进去心无旁骛的状态,专心备战乡试。 国子监里的气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凝重起来。 贾珠作为备考的一员,却迟迟不能进入状态。真不是贾珠懈怠,而是有的东西不懂,那就真的不懂。为此,贾珠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喷太祖,喷当今的皇上。 【啊啊啊啊,为何要在圣人国度考算经,为何偏偏在今年加大算经的比例。】 【啊啊啊啊,这题也太难了。函数这东西学来有什么用?】 【啊啊啊啊,四柱记账法是什么鬼东西,我又不是请不起账房。】 没人能理解贾珠的忧伤,也没人有精力去管他。 贾琏也挺头疼的,考试范围里头居然还有记账法,这东西对于贾琏也不熟悉。 好在相关内容也就是一本小册子,半天时间看完后,贾琏大概就弄明白了,为何要考这个内容。起因是还是本朝太祖认为,身为朝廷官员,尤其是代天子牧民的父母官,一定要会看账本,不然很容易被下面的小吏欺骗。 皇权时代的官吏制度与现代的公务员制度有一点点不同,【吏】虽然在体制内,但却没有编制。比照现代公务员制度中的临时工。皇权时代的吏,在体制内是一个庞大的拥有一定权利,但是又不享受编制内完整福利的群体。 以一个明朝县为例,知县、县丞、主簿、典吏、巡检,这些官员从七品到九品,是有编制享受待遇,其他的都是临时工,靠地方财政来养活。 安静的课堂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呼呼呼呼!” 被打扰的贾珠愤怒的看过去,哦,是夏同学啊,那算了,没事了。 呼噜声似乎有特殊的魔力,没听到的时候还好,听到之后贾珠也开始钓鱼了,眼前的书页上的内容,仿佛在随着呼噜的韵律跳舞啊! 明明已经是初夏了,为何我还沉浸在春困之中,一定不是昨夜那个丫鬟太会了。 国子监的算经教喻们一贯的“认真负责”,对待这些课堂睡觉的学生,向来都非常宽容。只是淡淡的撇一眼就放过了,根本没有去管的意思。算经课堂上睡觉,那不是正常的么? 啊,不对,今年的乡试加大了算经的内容! 讲台上的林教喻,瞬间圣光附体,手持教鞭,走下了讲台。 无视在呼呼大睡的夏同学,站在了贾珠的面前,正在钓鱼的贾珠感受到了光线变化,陡然惊醒,看着面前的林教喻,赶紧站起来,动作太大,吱的一声,椅子摩擦地板。 “贾珠,下次注意课堂纪律。”林教喻也没有太过分,本来就不是特别勤勉的性格,无非是本着最后一点良知的提醒。 贾珠……,先生,方才你经过夏同学身边,为何当做没看见。 感觉被针对的贾珠,悻悻的落座,发现林教喻走到了贾琏的面前,那厮似乎没察觉,反而在继续的奋笔疾书,做自己的事情。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微示之也。】 林教喻本欲发作,好好教导一番这个上算经课而为制艺的学生,看了一个破题后,不禁微微颔首,妙!当浮一大白! 嗯,再看仔细这个学生,林教喻便收起了怒气,步履放轻,免得惊动了这个学生。 不远处的贾珠眼睛都瞪圆了,怎么能如此的偏心?老师,他上算经课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搞特殊! 算经老师的心目中,有的学生就是可以搞特殊,这个班级里面,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搞。 林教喻走回讲台后,继续上课,丝毫没有在意其他学生不满的眼光,姨母笑的表情瞄了一眼贾琏后,语气稳定的继续上课。 终于有学生不服气了,站起喝问:“教喻,学生不服。”不等教喻说话,这位同学指着贾琏道:“算经课上他做制艺,先生不但不责备,还刻意放纵。” 这一声吼惊动了贾琏,抬头后眼神茫然的看看四周,被打断思路的怒火盯着隔壁站起的牛姓同学,不等老师开口,贾琏先开口喷人:“大家都在听先生上课,你破坏课堂纪律,还要敢指责先生,仗了谁的势?” 扣帽子熟练工不是一天炼成的,在网络时代,跟人对喷时不熟练掌握这个技能,往往就会处于下风的地位。见过【抛开事实不谈】的拳法么?你也敢挑衅我? 林教喻见贾琏用温和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出充满道德高位的话,顿时内心充满了温暖和力量。明明是他受到了同窗的攻击,却先考虑本教喻的感受,善之善也! 什么,这家伙坐着说话?本教喻怎么没看见! 课堂气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引发了一阵小小的动乱。 林教喻拿起教鞭,用十年讲台功力狠狠的在讲台上一抽,怒吼一声:“安静!” 课堂不但安静了,连刚才在睡觉的夏同学也惊醒了,迷茫的眼神东张西望,内心在呼喊:我错过了什么八卦?怎么气氛如此诡异。 “牛监生,喜欢站着是吧?站到走廊里去听课。”林教喻根本不给牛同学发挥的机会,就伱也配指点本教喻,先给个惩罚结果再说道理。 满脸悲愤的牛同学走出课堂时经过贾珠身边,顿时让贾珠那颗骚动的心不敢有任何悸动。【这就是被偏爱的可以有恃无恐么?】贾珠的内心再次遭到了成吨的重创。 “上一次测验三角函数,全班及格者不过半,唯有一个满分,那就是贾琏。各位监生如有任何不满,请在下次考试中拿出令林某人满意的成绩来再说话。只要能考满分,别说在课堂上做制艺,便是睡觉本教喻也不会说半个字。至于个别睡觉的监生,本就放弃了乡试,怎么,你们想跟他学么?” 夏同学的脑子更懵了,我不是在吃瓜么?怎么吃到自己的头上了? 铛铛铛,窗外有钟声传来,林教喻悻悻的收起教鞭:“乡试在即,各位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一耽误又是三年,下课!” 最后时刻,林教喻还是恢复了理性,这是荫监班,这里的学生都有不好惹的家长。 走出教室的林教喻默默的提醒自己,对一群虫豸,怎么能本着有教无类的宗旨呢? 为何要关心他们的死活?嗯,贾琏是例外。 要是每个学生都像贾琏这么省心就好了。 林教喻步履加快,决定中午吃一顿好的,慰劳一下自己那颗在教育事业上孜孜不倦的心。 这场戏还没有结束,走廊里的牛同学见教喻走远了,愤怒的冲进课堂,来到贾琏的面前,双手使劲的拍在课桌上,怒吼一声:“贾琏!欺人太甚!” 贾琏的反应时格外的平静,缓缓的站起,用情绪稳定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位素来没有恩怨的同学:“要打架么?还是先回去问一问你爹?” 可惜这里不是不做人的带英贵族学堂,不然贾琏肯定先丢过去一副白手套。 再牛逼的监生,听到贾琏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想起他的辉煌战绩。 关于这段历史,很多人总结过。首辅孙子方少白,立志在青云书院内做领袖,所以要拿勋贵子弟贾琏立威。结果大家都看见了。 贾琏一句话,直接给牛同学干红温了,正要不顾一切先干一架的时候,身后好几个同学扑上来,抓手的抓手,抱退的包退,还有在边上呼吁理性的。 “牛十三,冷静,千万要冷静,你爹仅仅是个工部侍郎。” 牛同学似乎面子没放下,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放下我,放下我,我要锤死他。” 几个同学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反倒全力以赴的给他抬走了。 剩下一个呼吁理性的同学,对着贾琏鞠躬赔笑道:“贾兄,他脑子不好,别介意。” 课堂上的妖风让贾琏意识到,最近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对自己不满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呢? 贾琏的目光锁定了消息灵通人士夏同学,露出诡异的微笑,死死的盯着他。 夏同学顿时慌了神,双手猛烈的摇摆:“不是我,别看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同学后面的位子上坐着的贾珠,此刻却是受伤最重的那位,【为何大家都无视我?】 贾琏把目光收回,没有继续搞事的念头,口占一绝:“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午饭是小安送进来的,这里不是青云书院,桂香也进不来,小安在伺候人方面,差点意思。正在安心吃饭的贾琏,感觉到诸多目光的聚焦,显得越发的从容。 饭后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将军肚虽然是富贵的象征,符合当代审美,但是对身体不好。 可以确定的是,有人要搞事,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想影响我乡试,绝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贾琏信步往国子监的办事房而去,直接找上了有姻亲关系的祭酒李守中。 面对贾琏的到访,李守中面色温和,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毕竟贾府的事情,复杂程度即便是贾府的人也未必能理顺,我一个外人,除了担心女儿,别的只能干看着。 “要请假在家自学?”李守中得知贾琏的诉求后,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往祭酒大人成全!”贾琏非常明确的回答。 对此,李守中陷入了沉思之中,联想最近出现的一则流言,关于贾琏的恩师张阁老的。 最终李守中得出一个结论,此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手中书。 这也难怪了,乡试不远了,有人不甘心了,想搅浑水。 想到自己的女儿,李守中决定与人为善。 “近期市井中有人投揭帖,引发流言无数,贾监生可曾关注?”李守中一句话,贾琏狠狠一怔。揭帖?手抄的小报? “国子监也有人带进揭帖?”贾琏下意识的问,显得很没礼貌。 李守中却丝毫不在意的笑道:“主要在南锣鼓巷一代附近的几个街道,国子监太偏了点,一时半会还没传过来。要不,贾监生注意一下?” 贾琏体会到了善意,还是决定八风不动,走自己的路。 “我还是要请假自学备考,恳请先生恩准。”贾琏的话里头,“恩准”加重了语气。 李守中没想到此子如此的固执,再一想,也是啊,以他的家世,安静的在家读书,等风波过去即可,为何要去面对风波呢? “可以,本官这就给你批假条,只是临考之前,记得要来国子监报备,将来秋闱高中,需有国子监一份脸面。”私下里对话,李守中就是很直接的人,当然了,也没必要绕圈子。 贾琏立刻鞠躬致谢:“多谢祭酒大人成全!” 李守中面露微笑:“贾李两家本是姻亲,本官也做不了几年了,这点情面,请贾监生关照一下小女即可。” 呃,这台词怎么如此的令人浮想联翩么? 难道本书有另外一个名字《我不是黄毛》? 呸呸呸,不对不对,李守中的意思,他用批假的权利作为交换条件,哪天李纨在贾府二房里遇到难处了,贾琏伸手拉一把即可。毕竟作为长房长孙,在贾母面前是有话语权的。 “贾琏明白!”既然讲两家的关系,贾琏也不会再以监生的面目相对。 拿到李守中开出的允许长期在家备考的假条,上面还有官印哦。 好正式! 再次拜谢,贾琏告辞走人。不管哪里刮来的妖风,先跳出妖风的漩涡,避免当前最重要的备考乡试受到影响。 出国子监,上马车,直接回家。 正在此刻,有人在身后喊:“贾琏,等一下。” 第85章 老三没这骂街的水平 ps:最近两张都遭遇了审核待遇,我也没写啥过分的,嗟乎,如之奈何。 夏同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这身子有点虚啊。 “夏同学,有事?”贾琏眼神不善的看过去,夏同学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等气顺了才缓缓的开口,这让贾琏下意识的高看他一眼。 “戴权和张阁老闹了一场,前几日内阁里头,李阁老与张阁老互相丢了茶杯。三天前,市面上有手抄揭帖流传,先是在南锣鼓巷一代,眼下怕是能传到城东了。”不紧不慢,调理清晰的说完之后,这位上课最喜欢睡觉的夏同学,从袖口里摸出一份揭帖塞给贾琏。 贾琏接过之后,抬手冲夏同学一个抱手:“多谢!” 夏同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喜悦,匆匆抱手回礼:“客气,先回去了。” 别看贾琏在国子监里头不受其他同学待见,但是没人会看轻贾琏。疏远贾琏不是因为这个人的人品和学识有问题,而是为了现实的利益,疏远是一种自我保护。 国子监里大概没人能理解贾琏的处事行为,按理说贾琏应该主动与勋贵子弟多来往,以他的出身,加上一点个人的努力,很容易在勋贵二代的人群里拉一个自己的山头。 不敢说呼风唤雨,怎么也能落一个前呼后拥。 怎奈贾琏选择了主动疏远勋贵二代们,走上了读书科举这条认谁看了都异常艰苦的道路。随后又拜师张廷恩这个孤臣,孤臣又那么好当的么? 人品佳,学识高,对谁都是一般的态度,国子监里或许有人是讨厌贾琏的,唯独没人会觉得贾琏是个靠祖荫的废物二代。你可以不喜欢贾琏,但不会不尊重他。 能从贾琏的口中说出真诚的“谢谢”二字,夏同学觉得很赚。 这个人情落下了! 别看平时夏同学同样疏远贾琏,私底下他叔叔没少教育夏同学,在国子监读书,千万不要得罪人,尤其是不能得罪贾琏。多次感慨,此子非凡,已入陛下眼矣。 夏太监的见识高低不谈,消息绝对是最灵通的。 夏同学是侄子,也是过继给夏太监的儿子,将来夏太监死了,夏同学要继承香火的。这在古人心里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无根之人对于过继而养的儿子,跟亲生的没两样。 还有一点让夏同学尊敬贾琏的原因,那就是任何时候,面对贾琏的时候,夏同学都能感受到一种“我们是一样的人,人格上是平等的。” 这就很神奇,知道他是夏太监养子的人,可能脸上很热情,稍微注意一下,还是会从隐藏的神态和眼神中,体会到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如果没遭遇贾琏,夏同学也就算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就是太监的样子,别人无论面子上如何奉承,骨子里就是看不上。 偏偏贾琏还是个日常生活学习中,夏同学必须要疏远的,谁让他是夏守忠的样子呢? 这个就很干了! 贾琏没着急上马车了,走到路边的树下,打开揭帖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的看罢,人不住嘴角冷笑连连。 这东西越看越眼熟,互联网时代比这类说辞更高明的多了去了。无非就是偷换概念,混淆是非,忽略事实不谈,站在道德高地上喷人。 内容针对的不是某个具体事件,而是直接冲着恩师张廷恩去的。起因是张廷恩在内阁的一次御前会议上,提出摊丁入亩,减轻百姓负担的建议。 揭帖以此事为开头,然后一点证据都没有,直接给张廷恩扣帽子,贪污腐败都是最轻的帽子,欺君罔上,霸凌百官,任用私人,这类都是温和的,最夸张的直接扣了一定“谋逆”的帽子。谋逆的理由也很扯淡,张廷恩提出【摊丁入亩】是为了养望,此【田氏代齐】故技。 怎么说呢,举个通俗点的例子,那个蹲在地铁车厢里玩手机的农民工,被诬陷为偷拍者。 回到这份揭帖上,原理和逻辑是一样的。搞出揭帖的人不知道张廷恩为何要建议摊丁入亩么?当然是知道的,这些人哪个不是饱读诗书? 古往今来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百姓过的苦,但是又有哪个人把百姓的苦放在心上呢? 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区别就在于身居高位者,心中有没有人民。 张廷恩自然不算伟人,他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人民,而是为了皇权的稳定。 老百姓活不下去,那是会揭竿而起的。 李逵可是说过,杀进东京城,夺了皇帝的鸟位。 这说明,一旦爆发起义,成败不论,起义规模一旦到达某个程度,目标一定是改朝换代。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任何侥幸,失败者一定会被死全家的,不对,是九族。 看完这份揭帖,贾琏之所以冷笑,完全就是看明白了,搞这个事情的人,未必是惦记着置张廷恩于死地,这不现实。但是鼓动一下人群,煽动情绪,把张廷恩从现在的位子上顶下去的意思,倒是非常的确定。 原因也很简单,以阁臣 这个揭帖麻烦了,贾琏非常的确定。 原因也很简单,摊丁入亩这个政策,得罪的人太多了,可以说全天下的地主都给得罪了。贾琏是真没想到,张廷恩这老师为了皇帝能做到这一步,这哪是在做官啊,这是在作死啊。 摊丁入亩,首先要解决一个清查田亩的问题,然后才能具体实施。 就清查田亩这一条,在这个时代,能让张廷恩死一万次。 雍正搞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民间野史就能编一个吕四娘出来,早年间的武侠小说里头,没少写雍正如何残暴。有人在乎过百姓骨头里的油都被士绅么被榨出来么? 换成以前,贾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甚至想恶心回去都不行。 现在嘛,看完这份揭帖之后,贾琏沉思片刻,起身回到马车上:“去报社。” 李亨正好在报社,得知贾琏来了,亲自出迎,很是尊敬。 贾琏看着李亨一脸的不悦,掏出揭帖就差没甩他脸上了:“看看这个,看完再说。” 李亨任凭揭帖落在地上,一脸的尴尬:“此事,亨无能为力。琏哥儿有法子应对么?” 贾琏冷笑两声:“去书房,笔墨伺候。” 书房内,李亨喝退准备研墨的内侍,亲自动手研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诚恳的看着贾琏道:“琏哥儿,请!” 固有印象很重要,所以,李亨尽管一直在用亲热的称呼“琏哥儿”,贾琏却没有给他好脸色。毕竟像李亨这样的人,不遭受一点沉重的打击,是很难改变固有观念的。 提笔,沉吟,落笔,最普通的馆阁体,标题《论揭帖》。 【今日京师有揭帖肆意传递,民间物议沸腾,余一介书生,不知所谓。揭帖非古而有之,其兴于前朝,盛于前朝危亡衰败之际,……。君子坦荡的,小人长戚戚。此等欺世盗名之鼠辈,行阴私之事,名为百姓,实则为私利也。嗟乎,揭帖之害,亡国之兆也!】 贾琏洋洋洒洒的两千余字,一气呵成,完了把笔一丢,不客气的对李亨道:“此等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跳梁小丑,就该从根子上揭他们的老底,把他们的底裤,让他们的丑东西昭然于示人。不就是扣帽子么?好像谁不会一样。况且,我们还不用扣帽子,把他们做过的丑事拿出来,在报纸上公诸于众就是了。从这一期开始,开一个专栏,专门写这些乡绅是怎么鱼肉百姓的,没有黑料就去找龙禁尉,盯着那些弹劾张阁老的大臣的家族去曝光。” 李亨站在一旁,垂手肃立,瑟瑟发抖,满头冷汗。以前觉得这厮不是人,现在觉得,这厮是恶鬼,是从十八层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两千字,利用前朝末年的事情,给揭帖这种现象泼了无数的脏水。关键这些文字,看着就不是脏水,是事实。因为眼线这个时间点上,那些人还是这么干的。两下里结合起来,整篇文字就想刮骨的钢刀,把这些搞揭帖的人骨髓里的黑颜色刻画的如此清晰。 最后给揭帖定了一个亡国前兆的罪名! 现代社会的资讯发达,罪恶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概率要大的多。 见的多了,体现在文字里的内容就更加的丰富详实。 李亨非常担心的问一句:“琏哥儿,此文一出,报纸还要不要继续办下去了?” 贾琏听到这话之后,一脸的无奈,如同看弱智一般的看着李亨:“先拿去给陛下审阅吧,笔名也请陛下定夺,就说是你写的,记得誊抄一遍。” 提到陛下二字,李亨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眼神里闪烁着异彩,欢喜的连连搓手,言不由衷的客气:“这怎么好的,这怎么可以,实在是太……。” 贾琏没给他继续虚伪的机会,丢下一句话:“走了!” 李亨这次没有犯傻,而是殷勤的送到门口才停步,长揖相送:“琏哥儿,谢过了!” 贾琏看着家伙比上次有点进步,回了一个笑容道:“记住了,想陛下之所想,专心做好陛下喉舌,陛下在一日,殿下便无忧一日也。长期以往,终有所报。” 尽管是在借李亨的手做自己的事情,贾琏还是提前打了一个埋伏,毕竟皇子们大概率是要比烂的,万一在承辉帝心目中,李亨在比烂中脱颖而出呢? 无论如何,人情先落下了,一个明明手段足够,却不屑用手段求名利的人设先立起来。 李亨果断的誊抄一遍之后,立刻进宫求见。 跟内阁大臣们又吵了一个上午的架,承辉帝颇为疲惫,得知李亨求见,本不想见他,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夏守忠去接一下。 父子见面后,李亨双手奉上文章,夏守忠取了递上去,承辉帝面露错愕之色,还是很耐心的展开看。初不在意,待看了开头之后,便渐渐的深入其中。 读至【前朝为辽饷不足而开矿监,揭帖四出,攻讦此策与民争利,百官也以此为凭,攻击内臣。江南一地,甚至出现了所谓的《五人墓碑记》,以为民旗号,行私利之举。此辈饱读诗书,岂不知,山川矿藏乃皇家私有,此辈明夺皇家私利,犹嫌不足,污皇家之名并坐实。】 “好文,善,大善!”承辉帝拍案而起。站在下面等候的李恒,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母后圣明啊!果不其然,贾琏说啥,信就是了。】 畅快淋漓的一顿臭骂,把揭帖这么个现象归纳到阴私一类,小人之行。进而将其危害拔高至亡国之兆。对比《京师民生报》的光明磊落,高下立判。 为什么不敢明着说呢?朝廷有圣君当朝,衮衮诸公皆贤臣,有什么事情不能明着说呢?为何要搞这种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事情呢?这些人造谣抹黑朝廷官员,攻击朝廷的政策,目的何在?谁认为这些人是在为民请命,就是一丘之貉。 谁拿这些揭帖为弹药攻击同僚,朝廷只要派人去查,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真当这些人家里的良田美宅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所谓的祖辈经营积累,都是哄骗世人鬼话吧?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要砸朝廷的锅。 承辉帝爽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如同先蒸桑拿后来个泰式,爽到骨头里去了。 再看一遍,又看一遍,总算是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文章。 承辉帝看着下面站着的李亨,露出满意的微笑道:“老三,不错,很不错。” 李亨要上前谢恩,承辉帝抬手道:“免了,来人,取一块玉牌来。” 听到此言的李亨,噗通跪下,以头抢地:“谢父皇隆恩!” 至夜,半年以来首次夜宿坤宁宫的承辉帝与周皇后深入交流后,叹息一声:“老三没这骂街的水平!” 第86章 朝野沸腾 【骂街】这个词,承辉帝觉得就传神! 大街上的泼妇们口沫横飞的对喷粗俗之言,朝野上的衮衮诸公们看似一个脏字都不吐的言语较量,本质上在承辉帝看来并无区别。 人生在世,争的不就是利么?只不过利的表现形式有很多。 李亨拿到的玉牌可不简单,是那种在宫禁门前,随时可以进宫的通行证。 这份待遇在诸皇子中,仅此一份。 为了对得起这份待遇,李亨蹲守在印刷局,连夜印刷报纸,天明前后,看着报童们背着报纸出门之后,这才想起点什么,转身交代身边的小内侍。 “安排一下,所有报童登记在册,给他们安排个集体住的地方,一日三餐,每季两套衣服鞋帽,找两个落地秀才,给报童开蒙。先这样安排吧,等我再请教一下高人。” 这个时候的李亨精神格外的亢奋,脑子格外的清醒。突然间他就领悟了一件事情,为何贾琏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归纳总结一下就是【竖子不足与谋】。 以前觉得这些报童是一群累赘,现在相通了,这些每日三餐不继的报童,只要善待他们,也许能获得很多自己意想不到的好处。具体都有哪些好处,回头再请教贾琏吧。 很多事情因为认知的不同,贾琏能看到的,自己却看不到。 请了长假在家安心读书的贾琏,本以为会有家人关心一下,没曾想早晨请安的时候,贾赦打着哈欠,听完贾琏的讲述后,眼神呆滞的看着天板,好一阵才给了一句:“挺好啊!” 贾琏严重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磕了。 “父亲应该注意身体啊!”眼下是乡试前的关键节点,贾琏必须扮演好孝子贤孙的角色。 贾赦冷笑了两声:“昨夜那帮王八蛋想让我出丑,他们也配,五个人搞车轮战,哼哼!我没事,你安心读书,乡试能不能过不要紧,有心向学才是关键。” 老东西突然变得的慈爱祥和,搞的贾琏有点不习惯了。 贾琏起身告退,贾赦身边多了个少妇,双手给他按着脑袋,口中低声笑道:“老爷,琏哥儿一定能科举顺利,光耀门楣,到时候让二房人的眼红就是了。” 贾赦悻悻的哼哼两声道:“行了,你且盼着棕儿顺利长大吧。” 贾琏没想到在院子里遭遇邢夫人,这女人从厨房那边过来,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盅。 “琏哥儿给老爷请安来着?”邢夫人居然主动打招呼说话,这让贾琏觉得很不真实。 “嗯!”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简单应对。 “琏哥儿可曾见到杨氏?你父亲年龄不小了,我劝不住,只好每日炖点补品。” 贾琏看看丫鬟手里的盅,顿时找到答案了,这大清早的吃补品,伱是怕贾赦身体健康么? 邢夫人应该没有胆子乱来,应该是贾赦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秘方。 “回头再说吧,父亲的事情,我不好乱说。”贾琏自然不会上这么简单幼稚的当。 杨氏的话,应该是贾棕的生母,正经的来讲,邢夫人才是母亲,在东跨院不是问题的,就想探春要喊王夫人母亲,生母却要喊姨娘。 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这种规则就是礼的衍生规则。 一个人对抗一个世界,这种事情贾琏只能说,另请高明。 一种制度从诞生到结束,持续了两千男,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这种制度存在着非常强大的生命力。制度不存在好坏,只有合适不合适。 这种制度是被外力打破的,决定一种制度存亡的是核心因素是生产力。 作为一个后来者置身其中时,没有任何理由站在道德高地上抨击现存的制度。 贾琏不是圣人,也没打算改变这个世界,作为一个俗人,只想着自己活的舒服一点。 看见院子门口略带激动笑容来回转圈子的贾蓉,贾琏也露出微笑走过去。 “琏二叔安!”贾蓉上前来行礼说话,贾琏笑着摆摆手:“自家人,客气就生分了。” “您说的对,贵人托我来带句话,那些报童都按照您的意思去安排了,贵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贾蓉把周围的人都撵走了,这才低声的问,并没有任何书面文字。 以前李亨往往会写一封信带过来,每次贾琏都是阅后即焚,现在干脆直接带话了,可见李亨进步了,学会不留文字的谨慎了。这么做到原因,应该是出于保护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可见李亨在其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否则是不会改变报童们的待遇的。 “记住,盯着他看完后烧掉,告诉他,必须烧掉,不然没有下一次。”贾琏递给贾蓉一封信,贾蓉看看上面打的火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焦急等到的李亨,见到了小跑出现后急促喘息的贾蓉,取出信来的贾蓉没立刻递过去,而是严肃的说话:“贵人,琏二叔有交代,阅后即焚,如不同意,没有下次。在下奉命监督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如果是以前,李亨能给贾蓉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现在的李亨,毫不犹豫的举手:“李亨发誓,阅后即焚,如有违背,天谴之!” 现代人拿发誓当放屁,古人则真的当一回事。别说誓言了,就算是诺言,在古代人的心目中也是千斤之重。李白有诗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人类就是这样,每一次将道德底线丢掉时,获得的巨大利益驱使人类下次继续。渐渐的沉迷于其中,终有一天遭到反噬。 当着贾蓉的面,李亨拆信阅读,字数不多,仔细的看完后,李亨有一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其中有一句话,让李亨觉得仅此一句就足够了。 这句话是【有多少报童,就有多少双眼睛在替你看着这个城市】。 李亨毫不犹豫的让内侍点灯,然后把信烧了,这还不放心,丢在盆里浇水,搅和一番才作罢。一切都是李亨亲自操作,起身后的李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交代身边的内侍:“让印刷局再印五百份,免费送往城东,每一家店铺都要送到。” ………… 新一期的《京师民生报》如同在京城里点了一个核弹,炸的这古老的城市如同地震一般。 《揭帖论》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虚伪的面具。 【揭帖如水底翻起之沉渣,恶臭令人作呕。】 【不讲证据的有罪推论,无耻,无赖,无底线!必将导致人人自危!】 【圣人讲礼,揭帖之恶,如同将礼之一字丢在地上,再踩上一万只脚。】 【揭帖,谋逆之发端也!】 整篇文章在贾琏看来,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眼里,这是有人在将揭帖放在太阳底下还不够,还要用火烤。 从饭馆酒肆到街头巷尾,从国子监到顺天府的府学,再到民办的青云书院,几乎每一个人都参与到一场大讨论中。 辩论的双方主要为,甲方:揭帖的存在有正面意义,可以作为监督官场的一种补充手段。 乙方:监督官场有龙禁尉,有监察御史,那么请问,揭帖应该由谁来监督,怎么监督? 吵架从动嘴到物理说服,区区一个揭帖,因为一篇文章,导致了国子监、顺天府学、青云书院等民间学院,以及茶楼酒肆,爆发了大大小小近百起读书人互殴事件。 这可不是豆腐脑咸甜之争,大家停留在嘴上的口嗨。 因为造成了实际伤亡,顺天府的衙役出动了十八次,更多的斗殴因为双方各自罢战,回去养伤而没有记录在案。 很快人们的争论就转移了阵地,因为《京师民生报》在 【官员有相应的监督机构存在,那么言论呢?难道就不需要监督么?】 【《京师民声报》的存在,地址在官方登记注册,有据可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报纸的存在,可以在明面上发表言论,方便官府监督。】 【当今朝廷君臣贤明,在报纸上发表观点固然没事,是能保证将来不是奸臣当道?谁能保证,报纸不为奸臣所有?】 【你吃饭噎着了,难道就不吃饭了么?】 《京师民生报》两篇观点对立的文章,如同在烧沸的油锅里加了冷水,动静彻底闹大了。 最初发揭帖的人,想达到的目的,彻底的被带歪了,什么张阁老,什么摊丁入亩,哪有在报纸上吵架重要。哪有在拿到报社的润笔来的香。 《京师民生报》每天都被一群读书人堵在门口,最后逼不得已,在门口弄了个大箱子,上书【投稿箱】,边上小字标注:投稿需知,一二三四。 民间的风波在沸腾,官场上的风波也在继续,只不过,有人想借民意说话,现在只能是一场空了。民间闹不起来,官场上也闹不大。 每旬一次的御前内阁例行会议召开,心情不错的承辉帝走进会议室,面无表情的看一眼诸位阁臣,受了阁臣们一礼后,微微鞠躬点头:“诸卿安!” 流程是太祖定的,阁臣抱手鞠躬问安,皇帝回礼,然后才正式开会。 御前会议的特点就是给足了阁臣面子,不用行大礼,而且在御前有座。 “陛下,臣奏请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其中道理,奏折中已说明。”张廷恩站起说话,承辉帝冲他笑了笑:“爱卿请坐!” 张廷恩坐下后,李清站了起来:“陛下,臣以为,摊丁入亩事关天下稳定,当缓行。” “真可笑,明知道利国利民,为何要缓行?” “你说的轻巧,一旦推行,朝野反对,沸反盈天,甚至引发民变,你来负责?” “真可笑,民变,什么是民?给朝廷纳税服徭役的才是民,这些民拥有的耕地不过天下耕地的半数,却要承担所有的税赋和徭役。李阁老的心里,真的有拿民当人么?回答我!” 张廷恩语气变得格外严厉,李清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对视,毫无畏惧之意,反倒问一句:“请问张阁老,朝廷法度,上下尊卑还讲不讲?官与民一视同仁,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两个排名靠后的阁臣剑拔弩张的对峙,其他三位阁臣如同雕像一般,表示: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介意的。 张廷恩抓起了茶杯,李清则拿起了面前的砚台,眼看要上演一场物理交流,新任首辅孔照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都坐下,君前失仪乃重罪。” 李清先坐下,依旧不屑的看着张廷恩开喷:“治大国如烹小鲜,你个愣头青。” 张廷恩毫不示弱:“我是愣头青,那也是为民请命的愣头青,不像某些人,已经成为了天下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们在内阁的喉舌。” 李清又要站起回喷时,孔照怒喝:“都坐下,成何体统?” 两位阁臣坐下,承辉帝不紧不慢的开口:“裘世安,给张爱卿换一杯茶!” 【玛德,明目张胆的偏心,黑暗,太黑暗了!都是给皇帝当狗的,为何要这样!】 李清的内心在怒吼! 孔照作为首辅,不能一直装聋作哑,只能站起冲承辉帝抱手:“陛下,臣以为摊丁入亩一事,宜缓不宜急,可先令群臣上奏,集群臣之意,采众之长。张阁老只有一双眼睛,总有看不到的地方,急切的退出政策,万一有偏差,将来朝令夕改,朝廷威严受损。” “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过于保守,如今朝廷财政入不敷出,一直靠陛下出内帑以补不足,长此以往,内帑总有用完的时候。发现问题,就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即便不能根本上解决,也要想法子缓解。摊丁入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令士绅以钱雇人服徭役。首辅大人,李阁老,如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你们的解决办法,不要为反对而反对,要解决问题。” 李清也不是吃干饭的,起身冲承辉帝抱手:“陛下,臣有一策,可增加收入。” 第87章 两代皇帝的不同之处 “哦?”承辉帝脸上露出兴趣满满的表情。 “陛下,臣请于崇文门税卡凡贵重物品过关,皆增收一成税费。”李清说的铿锵有力,可见此举准备多时了,崇文门税卡本来就有,以前是不管什么货物,经过就收一成的税,现在是贵重物品加一成的税,也就是收两成的税。 张廷恩听完后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李清这个建议是可行的。只是怎么说呢,得罪人。再看承辉帝的表情,这事情不会是陛下的意思吧?看着不像是演戏,可是这俩都是好演员啊,根据自己对李清的了解,这位能想出这么一个招,还真不太可能。 这个事情通俗的讲,给奢侈品加税。 张廷恩选择了沉默,平静的看着李清讲话,顺便观察一下其他三位阁老的反应。 三位阁老的表情一样,都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眼神倒是各有不同,首辅眼神里有点怜悯,毕竟能做贵重物品生意的商家,就不存在什么家世普通的。次辅的眼神有点冷,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三辅的眼神则带着点尊敬,毕竟这种得罪很多人的建议,后果很严重。 三辅孙化贞出身寒门,幼年丧父,是母亲靠着家里十几亩薄田和织布养大,为了供他读书,母亲耗尽了精力,就在他会试金榜题名回家跪在母亲面前时,油尽灯枯的母亲含笑而亡。 孙化贞为官清廉,从基层踏踏实实的作上来,从亲民官县令一路做到督抚,一直在北方贫瘠之地转悠,以兵部尚书身份进京。属于政绩卓越,运气也好的实干家。在内阁里头,孙化贞对张廷恩和李清的态度不错,不像前两位,口中说出来的客气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孙化贞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阁,也是西域平叛的鹰派。因为是文官出身,在勋贵的眼里,他是文官集团推出来争夺兵权的头号大敌。 实际上平叛之后,以边军充京营的策略,正出自孙化贞之手,也不算冤枉他。 只是呢,孙化贞的策略,都是出于稳定朝廷,对国家有利的角度。没私心的! “按照李大人的建议,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也要收税咯?今后过崇文门,是不是要搜身啊。”次辅梁道远开口了,一刀对着要害捅过去。 都不用李清反驳,张廷恩开口回答:“次辅大人过于吹毛求疵了,李阁老的没这么说。以我的理解,应该是过往车辆需要检查,随身物品,自然是不用交税的。李阁老与张某政见不和,乃是为了公事,次辅大人开口质疑,想必也是为公事吧?” 张廷恩最后一句充分暴露了他这个老阴阳人的本质,梁道远听了顿时嘴角下垂,胡子上翘,当场就要开口怼回去的时候,却被承辉帝咳嗽一声打断,生生的把怒气憋回去了。 看着梁道远涨红的脸,承辉帝暗暗冷笑,【老东西,憋死你,最好气出肝病来】。 心胸宽广的承辉帝咳嗽之后慢悠悠的开口:“张爱卿,就事论事,不要东拉西扯。” 张廷恩立刻站起躬身抱手:“臣有罪!” 承辉帝……,你就不用来这套了,你是做给谁看呢? “朕恕伱无罪,坐下吧。今日之会,集众阁臣之议,朕颇有收益。”说到此处,承辉帝略略停顿后才继续:“摊丁入亩虽好,确实略显急躁了,李卿的建议不错,如各位爱卿无异议,那就通过吧。” 孔照闻言起身,众阁臣起身,齐齐朝承辉帝躬身抱手:“陛下明鉴,臣等无异议。” 这个应对是孔照精心摸索出来的,初任内阁首辅时,孔照是学方白衣,带头说话时用的词是【陛下圣明,乾纲独断,臣等拜服。】 当时承辉帝脸上是一点笑容都看不到的,后来孔照根据平时与承辉帝的接触,慢慢的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前面那段词是太上皇时期留下的,方白衣一直那么用,承辉帝每次都脸色如常,看似没问题,实则问题很大。 方白衣可以那么用,因为他是两朝首辅,孔照作为继任者,还是这么用的话,问题就来了。方白衣这个“前朝余孽”的词,用在当今皇帝身上,那自己这个新首富不是白干了嘛? 得改词!怎么改呢?仔细观察后发现,承辉帝跟太上皇的风格有很大不同。太上皇在做决定之前,并不立刻开内阁会议,而是先把方白衣叫过去,私下里开个二人小会。然后才是内阁会议,由方白衣代言决策。 承辉帝则不然,他是直接开内阁会议,先集体讨论,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或者是综合意见,或者是采纳某人的意见。这种执政风格在边上的起居注记录中,后人看到的是当今皇帝心胸开阔,善于纳谏,并从善如流。 大概是目前三位阁臣都不尽如人意,承辉帝直接给张廷恩和李清弄进了内阁,然后大家都看见了,两位新阁臣在内阁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建议都敢提。然后承辉帝欣然纳谏! 于是,孔照在会议结束后,改成了现在的用词,然后 都是从中年男人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胜利的会议,这次会议达成了次辅梁道远唯一受伤的成就。 孔照在心里默默的想,希望梁兄能尽快的调整好心态,准备下一次站出来提反对意见。 眼下这个内阁,还真是充满了玄妙的意味。 比如今天这个会议,在孔照看来就很玄妙,张廷恩提了摊丁入亩,李清站起来反对,提了一个在崇文门加税的政策。以为官二十五年的经验来看,孔照不用想都知道,大概率是商量好的,还是承辉帝分别与张廷恩和李清商量好的。不然会议期间,张廷恩的茶杯在手时的愤怒,就应该是演戏,事先知道,不可能入戏这么深。 过了几日,贾琏给贾赦请晚安的时候,听到贾赦在骂骂咧咧:“李清该死!xx娘,老天爷怎么不落个雷下来,劈死这厮。” 贾琏站在堂下,看见的是赖大站在一旁,目睹贾赦骂街。 真、骂街! 骂的还很难听! 贾琏心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关系到银子的事情,别的事情贾赦不会如此激动。 入内正常问安后,贾琏才笑着安抚一句:“父亲不必动气,气大伤肝啊。” 当然心里默默的补一句【老东西,怎么不得肝癌啊!】 赖大在一旁赔笑道:“琏二爷有所不知,朝廷出了个新规矩,崇文门税卡列出五十余种物品,凡过关者,两件以上一律增收两成税费。赶巧了,这不是端午了么?金陵那边一批货紧赶慢赶的今天才到,落在了崇文门税监手里,一口气加收了二百两的税。”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赖大,你在说啥?公中过节的货物被收税,跟东跨院有啥关系? 好在贾赦没好气的给了个解释:“那是公中置办的节礼,我气的是托人从东北捎带来的一批土产,过关的时候居然也拦下了,赖大去处理的,收了一百两的税。” 贾琏看似无意,实则刻意的问一句:“怎么好劳动赖大管家。” 赖大站在一边笑的比哭都难看,这对父子是掉钱眼里了是吧?这一百两银子的税,我帮忙垫付的,这钱走公中是不要紧,问题回头贾母知道了不打紧,王夫人问起来怎么解释? 换成别的事情呢,贾琏大概是不会给赖大难堪的,这个事情嘛,贾琏表示爱莫能助了。于是便笑嘻嘻的拱手告辞了,回去的路上,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不用问,问就是贾赦表示没银子,这一百两肯定是赖大出了。就贾赦那个不要脸的劲头,答案是明白的。从贾琏的角度出发,这是养着的肥猪,只是没到杀猪的时候。一百两银子,对于赖大来说,小意思啊。他来的目的,未必是来要银子,也许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已经完全有能力跳出贾府桎梏的贾琏,眼下根本没在意后院里的这点蝇营狗苟的事情了。将来王熙凤进门后必定会抢班夺权,只在后面出主意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上。 事情果然如贾琏猜的那样,次日起早,例行锻炼身体,出一身汗,擦拭之后用早餐时,桂香在一旁开始汇报每日贾府电讯:“一早起来就听到的消息,昨个儿大老爷托人从关外带的货过崇文门的时候,让税监拦下了,赖大管家去垫付了一百两银子的税费。二房的王夫人在老祖宗跟前提了一嘴,据说老祖宗很不高兴,直接道乏回去睡回笼觉。” 嗯嗯,贾琏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动筷子,桂香见他眉飞色舞的听着开心,继续加大力度:“我亲眼见着赖大家的急急忙忙的去见老祖宗,听说赖大倒是想压着事情,说是没压住,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传瞎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去了。” 贾琏放下筷子,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上一口才淡淡道:“还能是谁,外头的事情,不都是赖大一手操办的么?他要想压住,还能压不住?无非就是想让祖母看看,我赖大为了荣国府承受的不仅仅是辛苦和委屈,还有那点不多的家底。再有就是做给二房看的,回头家里的老不……头子知道了,也会惦记赖大的这点好,今后至少不会主动找赖大的麻烦。” 好险,差点把老不死说出来了。 桂香一脸的崇拜,多亏了身边就自己一个人伺候着,其他人都撵走了,不然二爷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些。桂香很开心,这充分说明了,谁是二爷的贴己人。 决定了,等下出门下巴再抬高一点点。 “这话你知道就行,传出去一个字,仔细你的皮。”贾琏提醒了一句,免得桂香太飘。必须要说一句,最近从小安的口中得知,桂香确实有点飘。嗯,飘就飘吧,身边就这么一个可以绝对放心的人,飘一点怎么了?出了事情,二爷护着点就是了。 倒是那个赖大,可以啊,小手段玩的很6啊。迟早让你知道什么叫春光灿烂桃红。 贾琏这边刚听完八卦,那边小安进来,站在门口也不敢过门槛。桂香姐姐最近越发独裁! 惹不起,惹不起。主要是天热了,二爷私下里穿的比较清凉! “有事?说啊!”桂香眼睛尖的很,看见小安就没好气,以前贾琏外出都是带着小安和四个家将,回到东跨院,对桂香姐姐的尊重程度不如以前了,必须给点厉害看看。 贾琏看的清清楚楚,手里擦脸的毛巾递给桂香,顺手在桂香某特征部位轻轻的拍一下:面带微笑道:“促狭!”回头对小安道:“说啊,发什么呆?” 小安如同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响,果然是得罪了桂香姐姐,二爷都不护着自己呢。 这不,内门都不然进了。 “张阁老府上派人来传了话,请二爷过去一趟。”小安乖乖的站门口说话,并且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以后这道门没有桂香的同意,打死都不过门槛。 “唉!老师是哪都好,唯独事情太多了,有事情在传话人哪里说清楚就是了嘛,大热天的又要更衣,又要出门晒太阳,我都晒黑了。老师太器重也不是好事,他那屋里以前还有几个长的好看的丫鬟,如今师母来了,就剩下一个有身孕的,我去了啥都看不到。”对着镜子更衣的时候,贾琏哀怨了两句,正蹲在跟前给贾琏整理衣裳的桂香,笑的差点坐地上。 张廷恩被请病假了,不是他主动的,而是承辉帝在昨日奏对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爱卿脸色不佳,休三日病假吧。唉,崇文门税监加税的事情,不少人在闹腾,头疼啊!” 张廷恩谢过承辉帝时,心里是这么想啊,闹腾就闹腾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谁家没养着几个经商的,回头这税不得落在商户的头上? 贾琏还在路上,张家的书房内,师娘正在对老师张廷恩说话。 “算算日子,安中到京也就是这两日了。” 第88章 如何在大周朝合法的割韭菜 “变化真大啊!”庭院中的贾琏,扫了一眼四周,发出感慨。 “二爷,哪有变化啊?”小安在一旁好奇的问,眼神清澈愚蠢。 “你不懂,算了,无知对你来说是一种好事。”贾琏真不是开嘲讽,而是不敢解释。 因为,前方出现了师娘! 师娘姓吴,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比起贾家这种靠军功起家的,b格不知道高多少。人家往前论几百年,能追溯到宋朝当宰相的祖宗。 关于变化,贾琏只能说物是人非。师娘来了以后,这屋里的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内侍肯定都回宫里去了,原本又四个宫女,以前每次来都能看见一两个,现在也都看不到了。内侍可以退回去,宫女肯定是不行的,估计是师娘安排好了。 这个事情贾琏可不敢乱说,师娘一看就是秀外慧中,绵里藏针的管家高手。 “学生贾琏,见过师娘,问师娘安。”贾琏动作迅捷的上前,礼数周全,目不斜视。 师娘张吴氏笑容慈和,眼神里全是欣赏,身边的丫鬟叫作环儿,眼神颇为大胆,可见日常在家,也是得到师娘宠爱的。 “别客气了,听你老师讲,伱定亲了,真实可惜了。”张吴氏颇为遗憾的表示。 “谈不上可惜不可惜,勋贵子弟,生下来享受多少锦衣玉食,都是要还回去的。” 一句话听的张吴氏微微叹息道:“你倒是个少年老陈的性子,进去吧,在书房呢。” 贾琏不敢多留,匆匆入内,书房内张廷恩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边上有丫鬟在捶腿。 见此场景,贾琏进来后垂手肃立,没有打扰。心里默默的给老师画像,啧啧啧,也是个会享受的,这丫鬟以前也没见过,应该是师娘带来的,老师是有一个儿子的,竟然没有随着师娘一起过来,这是留在老家读书么? 丫鬟见了贾琏赶紧放下身前的腿,起身时脸上竟然有泛红,微微欠身以示道福。嗯,这是那几个宫女的替代品么? 张廷恩也感受到了动静,睁眼一看贾琏进来了,也不免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丫鬟赶紧扶着张廷恩起来,无声的退下了,张廷恩这才找回一点师道尊严,背着手转了一圈,酝酿了一番才开口:“《揭帖论》写的不错,随后的运作可谓巧妙,成功的引导了舆论风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老师,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啊。报上那个叫【胡言梦语】的人与我无关啊。”贾琏坚定不移的否定,【胡言梦语】,只能是三皇子李亨。 嗯,《揭帖论》的作者,笔名【胡言梦语】,也是《京师民声报》的专栏评论员。 “好吧,算我冤枉你了。知道崇文门加税怎能来的么?”张廷恩炯炯目光鄙视贾琏问。 “这我上哪知道啊?要不,您说说?”贾琏陪着笑脸,知道老师不会无端发问。 张廷恩这才将内阁会议的过场简单的说了说,贾琏听罢不由抚掌叹息:“好手段!” “好在哪了?”张廷恩来了兴致,教学生就是这样,遇见聪明的,悟性高的,自然是越教越开心,遇见蠢的,那真是越教越想死。 贾琏没有立刻说话,因为之前的丫鬟进来了,奉上了茶水退下,贾琏等帘子落下后,这才上前低声道:“学生曾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如果想要给一个四面封闭的屋子开几扇窗子,直接说开窗子,屋里的人一定集体反对,如果说直接把屋顶掀掉,众人反对时,表示要开窗子,屋内的众人也就同意了。” 张廷恩听罢,眼神欣慰的看着这个学生道:“不错,你倒是深谙中庸之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与勋贵子弟们的关系处不好呢?” “嗨,这个啊!”贾琏本笑嘻嘻的说了个头,一个急刹车,换一张严肃的脸:“不可说!” 张廷恩被气笑了,抬手点了点他道:“滑头,不过这是好事。你觉得,李如水的办法,能不能解决眼下朝廷的财政困境?” 之前的问题贾琏不能回答,那是因为勋贵集团与皇帝的博弈最终失败的结局。总不能先知先觉吧,只好硬着头皮【不可说】。 现在这个问题,贾琏毫不犹豫的回答:“杯水车薪,我要是李山长,干脆做绝一点。” “哦,怎么个做绝一点?卖官鬻爵?”张廷恩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贾琏笑了笑:“简单,以后官员犯罪了,根据情节轻重,银子恕罪咯,毕竟无官不贪,就叫议罪银好咯。” 张廷恩如同被一个雷直接劈在脑门上,目瞪口呆,手指微微在颤抖。之前开玩笑说卖官鬻爵,在张廷恩看来已经很过分了,贾琏更直接来个议罪银,这口一开,这国家在完蛋的道路上就拿真就算是拉不住的脱缰野马了。 道理很简单,官员犯罪了,钱恕罪,这做官的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刮地三尺都算是青天大老爷了,敲骨吸髓的搜刮,那都是比较有底线的,把百姓搜刮到极致,在把皮包骨头的身躯拿去卖个骨灰肥田之类的事情,做官也不是干不出来的。 收税收到99年之后,这不是夸张,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话不是乱讲的,无论中外,在搜刮百姓上面,那都是毫不手软的。普通的百姓,那也能算人? 国家没钱了怎么办,两个办法,一个是朝着百分之一的人口下手,一个是再苦一苦百姓。你是官员,皇帝让你搞钱的时候,你会做何选择? 有人还吹和珅的议罪银搞到了足够的银子,殊不知这是清朝烂根子的具体表现之一。 对于乾隆而言,和珅肯定是有功之臣,他搞来的银子维持了国家机构的正常运转。 站在一个普通百姓的角度看和珅,这也能算个人? 更可悲的是,明明自己是个苦b草民,却偏要带入权贵的角度看问题。 被雷的不轻的张廷恩呼吸急促,好一阵才缓了过来,看着贾琏面带戏谑,忍不住抬手指着贾琏怒道:“此策一处,亡国不远也。” 贾琏听了却丝毫不在意道:“那也未必,真到了没米下锅的时候,这办法还是能续命的。饮鸩止渴,总比直接渴死要好点。” 张廷恩倒也没继续生气,很快便收起了怒气,因为他知道贾琏说的是真话。真到了朝廷财政枯竭的时候,可不就是什么办法都要用么? 贪官污吏能做出来的事情你都无法想象,和珅能弄出议罪银,冯国璋连卸任时,池塘里的鱼都要捞干了卖钱。也就是官邸不能卖,真要能卖,你看冯国璋卖不卖。 什么样的官员张廷恩没见过?所以才认为贾琏说的是真话,既然是真话,那就没必要生气。真话是不好听,但总比假话被骗要强。 “何至于此?此策出了这门,不许再提。”张廷恩果断的警告贾琏,这厮看似还算谦逊老实,实则骨子里傲的不行,越接触越发现,能入贾琏眼里的人真不多。看起来,之前问他为何不与勋贵子弟处好关系,答案大概就是【一群虫豸】,又或【嫌他们脏】之类。 “学生也就是随便说说,李山长这个人啊,大概是想不出给奢侈品加税这种办法的,即便想到了,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以前的李侍郎是个什么人,学生不清楚。现在的李阁老,一门心思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往前冲,这点倒是谁都能看的出来。学生不得不提醒一句先生,前朝出过一个严嵩!”贾琏说着又开始笑嘻嘻了。 张廷恩听到【严嵩】,陡然色变,低声呵斥:“住嘴,当心祸从口出。” “好好好,学生不说了。我一个权贵子弟,混吃等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奈何我真的害怕啊。老师,您能理解我每天睁开眼睛,脑子里都是梦里发生的贾府被抄家的景象么?”贾琏觉得有必要塑造一下人设,让张廷恩理解自己。 “好了,我知道了。”张廷恩确实能理解贾琏,毕竟承辉帝是个啥性格,他知道一些。 “言归正传,既然奢侈品加税,也就是崇文门税卡加税不能解决问题,难道要摊丁入亩?还要士绅一体纳粮?”张廷恩一脸的严肃,看来是真的想讨论这个问题,并且是有决心的。 “万万不可!”贾琏立刻表达了反对,这事情能做么?谁都能做,就是张廷恩不能做。谁让张廷恩与贾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呢? “为何不可,你仔细说说?”张廷恩对这个学生真是一点都不带隐瞒的,以诚相待。 “当今大概是想做的,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然则学生以为,即便当今去做了,最终也是个人去政亡的结果。原因很简单,反对力量太强大了,除非把天下的士绅都打倒,重新分配土地,不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要把自己和子孙后代搭进去。当今做了,将来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为了屁股下椅子坐的稳, 贾琏的话当然不是胡说八道,乾隆就是这么干的。难道乾隆不知道这么干的后果么?我也知道真相如何。但从皇帝的视角看问题,为了屁股下的龙椅,他肯定要先做点事情安抚天下权贵和士绅。皇帝这种东西,首先考虑的永远是他屁股下的位子稳不稳当,既然反对的人那么多,先废掉呗。至于后果,顶多表示【相信后人智慧。】 “朝廷已经在寅吃卯粮了,要不是陛下缩减皇宫开支,从内帑拨款,西北平叛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朝廷的开支一年比一年多,收入却在年年减少,眼下就是这么个局面,总是要解决问题的。为师身为户部尚书,躲不开啊!”张廷恩未必就是在问策于下,无非是心里憋的话,想找个人说说,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不说出来迟早要憋出病来。 承辉帝能不知道张廷恩啥情况么?为何要给他放病假呢?就是不想让手里这个得力干将把身体憋坏了,回头没人帮着冲锋陷阵。承辉帝野心很大,想做的事情很多。可是朝廷里就那么一些官员,做官的人很多,做事的人很少,跟自己一条心又能做事的,更加要省着用。 “摊丁入亩引发的朝野物议,虽然被带偏了,但记住的人很多,迟早要找老师算账的。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此事老师在世时永久搁置。以学生之间,要搞银子,就得尽量开源,先易后难。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碰。” 贾琏态度非常坚定,绝对不能让张廷恩陷入被围攻的泥潭,绝对不能被这些事情牵连。 “你说的轻巧,开源节流,区区四个字,不说节流了,怎么开源?” 面对张廷恩的问题,贾琏笑了笑:“学生就不旧话重提了!” 张廷恩皱起眉头,想起以前贾琏说过的话,忍不住又问:“真的不能从内部解决问题?” “不能,至少在本朝不能解决,如果非要强硬的去解决,结果不然是越解决,问题反而越严重,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这个道理老师应该明白,总而言之,内部既然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向外寻找转移矛盾的办法。说穿了很简单,先出去抢,还是不够,就抢内部的。只不过,外部的银子用暴力的手段加温和的商贸手段去抢,内部的银子,只能披上一层温和的面纱,可以是抢,也可以是骗。” 听到此处,张廷恩突然顿住,抬手打断:“等等,骗?怎么骗?” 如何骗……,呸,是如何在大周朝合法的割韭菜,这个问题,贾琏思考过无数种方案。 当然这事情呢,贾琏肯定是不会出面去做的。 “人要不贪心,那就不会被骗!具体怎么骗,以暴利诱之。”贾琏说的很轻松,毕竟没打算自己去做。张廷恩精神一震:“仔细说说。” 第89章 惊天骗局的构想 “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贾琏连着三个不可说,张廷恩扭头四处张望,寻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时,贾琏赶紧往回找补:“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算你识相!”张廷恩满意的点点头,贾琏发现他的笑容意外的慈祥,觉得不正常,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娘张吴氏进来了,看见丫鬟手里捧着的药,贾琏心里冒出一句台词【大郎,该喝药了。】 呸呸呸!赶紧擦掉这段台词! 贾琏以谄媚的笑容问候:“师娘好,哎呀,自打师娘来以后,老师的气色好多了。要说会照顾人,还是得师娘这样的贴心人啊。” 张廷恩感觉到贾琏在背刺他,但是他没有证据,只能是原地尬笑。张吴氏看贾琏的眼神更慈爱了,笑的很开心:“你这位老师是个不知道爱惜身子的,喝药都不自觉。”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张吴氏把药端到跟前,张廷恩接过后捏着鼻子仰面开喝,做两口喝下午,苦的眉头出现【川】字,张吴氏一颗蜜饯塞嘴里,这才笑着转身:“你们聊!” 书房里再次剩下师徒二人时,张廷恩表情狰狞的要开口,贾琏及时出言打断:“老师,刚才说到如何骗,学生有个初步的意向,您身体不好,要不下回说?” 已经准备恶语相向的张廷恩,被这番话给噎回去了,最终还是忍不住:“竖子,说吧!” 【竖子】这个词已经非常温和了,贾琏表示在接受范围内。 “学生是这么想的,可以分两步同时走。一者,可让人在《京师民声报》上刊文,核心内容就一个,欧罗巴远在万里之外,海上风浪险恶,船只随时倾覆,为何欧罗巴人还要冒死不远万里来到大周贸易,钱多的没地方么?以此为展开,详细介绍欧罗巴人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具体经过和发现新大陆的金山银山,并以白银为货币,从大周采购货物销往欧罗巴,获得暴利几何。学生以为,此文必能引发轰动。” 贾琏不紧不慢的说着,力求说的清楚明白,以免出现误解。 “怎么,伱还懂这个?”张廷恩好奇的问一句,毕竟大周朝以天朝上国自居,看谁都是蛮夷。你别看现在罗斯帝国在搞东搞西,欧罗巴人也在沿海搞事情,在大周的眼里,都是芥藓之疾,随便擦点外用药就能好的那种。 总而言之,根本没有把欧罗巴放在眼里。 贾琏穿越都两年了,怎么不知道本朝人的心态呢?所以没有刻意去纠正的意思,反而顺着这个逻辑线继续:“嗨,不是好奇么?就去了解了一下。我接着说?” 张廷恩点点头表示认可所谓的以暴利诱之,贾琏继续:“二者,寻一个欧罗巴的破落户,安排人进行培训,讲一个关于大海上金山银山的故事。这个破落户出身欧洲贵族,只因家道中落,冒险出海寻找金山,开始运气不错,顺利的在大洋深处的岛上找到了金山,奈何时运不济,前来本朝采购货物的途中,遭遇风暴,船只倾覆,抱着一块木板漂浮海上,为本朝渔民所救。在本朝宁波港留连期间,此人发现本朝物华天宝,民风善良,惊为天堂。后方知,宁波不过是天堂国度区区一小城市罢了。此人心道,天堂的主人一定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人,所以决定,向这个国度主人献礼,礼物是他发现的金山和银山。” 讲故事嘛,那不就是往大里吹么?就好像早起电影票房宣传一样,明明是一亿零一元,换一个说法就是票房不足两亿。就这还是厚道的,遇见更敢吹的,直接说不足三亿。 张廷恩听到此时已经麻了,脑子都僵住了,这学生还能不能要,这样的弥天大谎张口就来。问题是,他真能骗到银子么?这才是关键啊! “嗯,你继续!”张廷恩觉得,只要能骗到银子,不要多,有个三五百万两就豁出去。 “接下来自然是让内务府出面,敲锣打鼓把人送到京城咯。金山银山都在大海深处的岛屿上嘛,想去挖金子银子,自然是要有船的。造也好,买也罢,都是要银子的。朝廷没银子,而且风险很大,陛下自然是要表示迟疑的。这时候呢,您这位户部阁老兼户部尚书,就得站出来说话了。小钱办大事,朝廷拿出百万两银子,组织船队,到时候每年只要跑一趟,拉回来的就是四五百万两银子。然后陛下继续犹豫,到时候肯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老师就跟他们吵,吵架的内容在报纸上连载,不管有的没的,先吵上半个月再说。” 贾琏正在口沫横飞的时候,殊不知门外的帘子后,有人正在浑身微微发抖。 因为摊丁入亩的事情,张廷恩受了委屈,承辉帝心里惦记这个事情呢,今后再有新政要执行的话,还指望这个股肱之臣去做开路先锋。这不抽空来看看张爱卿,不曾想走到帘子后面,听到贾琏在讲一个关于如何骗钱的故事,这不得先听为快啊? 可是越听越上头,能不能骗到钱且不说,单单这个故事本身就自豪感拉满。洋鬼子口中的天堂,不过是大周朝的一个小城市。钱不钱的朕不在乎,就是享受这该死的自豪感。 “继续啊?”书房里的张廷恩在催更,【继续啊】,帘子后面的承辉帝在催更。 “没法继续了,故事到这里,后续走向已经无法靠想象来讲明白,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能做的就是因势利导。最终目的就是组成一个风险自负的船队,以这个船队的名义来发行债券,然后再进一步的人为的推高债券的交易价格。这么说吧,以债券筹集一百万两银子,船队出发了,银子还没回来,今天有人却要用两倍的价格收购这个债券,明天有人出价更高要买债券。总之就是不断的抬高价格。” 贾琏说的非常轻松,这种套路历史上太多了,荷兰的郁金香,上海的橡胶风潮,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兰,这些都是非常初级的操作,骗的都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自己是气运之子的蠢货。至少是在巨大的利益冲击下,脑子昏头的蠢货。 “乱子呢?这么搞的乱子,如何收场?”张廷恩已经仿佛看见了很多人在家里的梁上挂着,身体在轻轻摇摆的场景。 “乱子,能有什么乱子?这个局穷人玩不起,玩的就是颇有家资的人。真到一地鸡毛的时候,少不了放高利贷的逼死人,朝廷还能借此机会,打击一波放高利贷的,再刮一点银子。” 听到此处,张廷恩连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击太强烈了,先缓一缓。 帘子后面的承辉帝也知道差不多了,扶着身边的裘世安,才能站稳。万万没想到啊,贾琏这厮年不过十五,心肠竟然如此的狠毒,想出此等绝户计。只是不知道为何,觉得可行性很高,还特么的非常动心呢?不是朕贪婪,实在是那些被骗的人利欲熏心啊。 不行,这事情朕不能当着没听到,不能放任这厮继续野蛮生长了,那可都是朕的银子啊。 想到此处,承辉帝浑身充满力量,甩开裘世安的手,掀开帘子冲进书房,大声喝道:“竖子,你可知一旦事发,京师商贾哀嚎,百叶凋敝,民怨沸腾。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女无生计可托,只能卖入娼门,苟且偷生。” 贾琏被吓一跳,是谁在偷听呢?仔细一看,心头狠狠的一颤,先是一阵慌乱,随后很快就明白了,这位要弄死自己,不跟玩似的,没必要义正词严的训斥。直接拿人,装麻袋挖个坑活埋就是了,保证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官也不会去查。 绝对不能怂,这个时候的怂,搞不好就是催命符。 念及于此,贾琏依旧一脸轻松的微笑,冲承辉帝一个抱手长揖:“给贵人请安!您别激动!每个人都有欲-望,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就算不被人骗钱,也会走上其他的歧途,又因欲-望疯狂者,最终被自己的欲-望埋葬。再说了,这也不过在下一个小小的想法,这不是还没去做么?随便说说的,有啥可激动的呢?” 承辉帝【我特么的能不激动么?按照你的搞法,一百万能搞成五百万,二百万能搞成一千万,那都是可以想象到的,没准还能超出想象呢?】 “上回听你说水师的事情,为何你对海外的事情念念不忘呢?还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我观你年幼,又走的科举之路,不可误入歧途啊。”承辉帝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找补。 “嗨,这不是读书之余,闲的没事瞎想的么?依我之见,天朝地大物博,南北流通带来了发达的商业。奈何天朝金银铜的产量都不高,导致民间货币不足,只能拿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好东西,去换不能吃不能喝的金银。前朝张居正搞一条鞭法,确定了白银为合法的流通货币,将货币的发行权拱手让人民间囤积了大量白银的士绅商贾。这些人有了钱,无非就是个人享乐,再者就是埋在地下,丝毫不会将金银用在正途,不利于国计民生,既然如何,为何不将白银弄过来,用在正经的地方呢?” 贾琏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护,也谈不上胡说八道,是有相当多的道理的。 “竖子,张江陵变法,改善了万历朝吏治,充实国库,哪里是你这个黄口小儿可以胡说八道的?”承辉帝气不打一处来,张居正在他眼里,绝对是一代名臣。 “结果呢?下场呢?”贾琏也不是说上头,就是觉得有必要掰扯一下,你不是隐瞒身份么,那正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先把态度摆出来,给将来的事情打预防针。 面对贾琏严肃且稚嫩的面孔,承辉帝觉得有点荒唐,我跟他有什么好争执的呢? “大胆!”身边的裘世安表示不能忍,尖嗓子跳出来,气的浑身发抖的要动手抽人。 承辉帝顿时就恢复冷静了,扭头冷冷的看一眼裘世安:“出去!” “爷!”裘世安哭腔说话,承辉帝的眼神又冷了一分时,这才赶紧躬身道:“小的告退。” 这时候张廷恩也缓过来了,也没坐在椅子上,扶着椅子站着旁听有一会了。 “贾琏,就事论事,不要胡言乱语。”张廷恩及时的提醒一句,免得少年热血的贾琏,对着承辉帝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承辉帝也瞪了张廷恩一眼道:“你也闭嘴,听他说,让他说。私下里说话都要藏着掖着,人前说话,不得全是骗鬼的假话?” 贾琏也不是傻大胆,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其实也就那样,只要能搞到钱,大周朝卖官鬻爵都不是啥新鲜事,我大清还搞出了议罪银,后来为灭太平天国,开征厘金。 这么说吧,为了国家的财政,国家这个暴力机器,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还是那句话,所有问题最终的表现方式都是经济问题,没钱?都要亡国了,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 “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是一番无端的臆想,真的去做,没那个能力。”贾琏已经在鸣金收兵了,凡事过犹不及嘛。把态度做出来,观点亮出来,足矣! “嘿嘿!现在不说也行,回去后把你讲的那些关于欧罗巴大航海的缘由,写几篇介绍欧罗巴的文章,刊登在《京师民声报》上头。”承辉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觉得,将来也许真的用的上呢?贾琏有一个观点,承辉帝是认可的,万里海疆不能有海无防。 如果真的能搞到大钱,也不是不能大兴水师。毕竟大周朝的现状摆在这的,对内挖掘潜力的后果,还真的就是再苦一苦百姓,老百姓是淳朴,活不下去那也是要造反的。 别人不知道,承辉帝还不清楚么?自家的太祖,那就是造反起家的。 “您吩咐了,按说不能不写,这不是秋闱将至,在下要准备考试啊。” 干活可以,不能白干。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这段话是自嘲。 承辉帝把脸一沉,这也是你能讨价还价的? 第90章 分寸感的把握最难 皇帝的脸色不好,张廷恩在一旁看的清楚,心里却一点都不着急。接触那么久,这位皇帝是个啥性子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怎么说呢?别让这位记恨你,一旦被记恨了,那是能真的能记一辈子的。以这位的性格,真要记恨上某一个人,根本就没耐心跟你废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廷恩判断承辉帝不是对贾琏不满,更谈不上记恨,反倒是对贾琏的欣赏意味浓厚。张廷恩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贾琏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一旦被皇帝看上了,今后真是有干不完的活,说不完的类。 当今是个想做事情的皇帝,满朝文武里头,愿意做点改变现状的事情的官员很少。 立国百年的大周朝,该分的蛋糕早就分干净了,想动分好的蛋糕,既得利益者们有的是手段给你使绊子,我拦不住皇帝,还拦不住下面办事的人么? 这些既得利益者们,让他做事肯定是不行的,伱让他给做事的人使坏,办法一套一套的。 贾琏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给皇帝打工没问题,但不能把自己弄成生产队的驴。必须保持一定的自主性,又属于皇帝这条船上的人,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 原则已经确定,做事可以,绝对不顶在最前面。 这么说吧,贾琏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来承辉帝不在了,他还得护着张廷恩的后人。 说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贾琏的出身摆在那的么?勋贵出身的最大好处,就是只要自己不作死,大概率是能和一个朝代一起灭亡的。贾琏没想的那么长远,只要一辈子就行。 承辉帝果然没有发怒,反倒是盯着面不改色的贾琏沉吟了片刻才道:“想讨点啥赏?” 请注意措辞“讨赏”背后蕴含的意义,换个别人,你不干活有的是人抢着干。但是话说回来,承辉帝开出了一定会兑现的赏格,不等于你可以狮子大开口。 贾琏给出了一个看似模糊的应对:“活还没干呢,干完了,你要觉得活漂亮,看着给个三瓜两枣的,只要不白干就成。” 张廷恩在一旁听到如此应对,心道:稳,太稳了。小小年纪,怎么练出来的?唉,看这意思,荣国府的生存环境有点锻炼人啊。 “滑头!”承辉帝笑了,心里对这厮的欣赏又加了一分。 与领导相处最难把握的就是分寸感,人情世故这东西与能力无关,得吃过亏上过当,吃苦上当多了,才能练出来。当然这也是看天赋的,有的人一次两次就练出来的,有的人练了几十年还那样。 土着贾琏的天赋不错,现代贾琏的天赋普通,眼前的贾琏是两者结合的缝合怪。 贾琏和承辉帝之间的交流,用一句话可以说清楚,【我尽力做好,您觉得好就看赏。】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起点,有的人的起点高的吓人,比如贾琏。 达到贾琏这个程度的出身,真要把活干好咯。不能给出合适的赏格,那是承辉帝的失败。 反过来,贾琏把决定权交给皇帝,那不是为难皇帝,而是知进退的表现。 皇权就是这样的,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别乱伸手。 看到承辉帝的反应,贾琏心里闪过一丝苦涩。 这就是皇权时代的!想保持人格完全不可能。客观上来说,皇权和勋贵之间,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依附+合作关系的。 “没别的事情,你先回去吧。出了这个门,该说啥该做啥,心里有点数。”张廷恩见情绪都稳定了,赶紧出来撵人。 贾琏也知道走人的时候到了,赶紧躬身长揖:“老师保重,贵人吉祥,在下告辞。” 一套非常熟练的下来,贾琏抬腿就走,承辉帝也没在意他不经过请示就走人的举动,毕竟这是张廷恩的主场,有他同意就够了。 等到贾琏走远了,张廷恩摆出大礼相见的架势,承辉帝提前抬手:“免礼!” 张廷恩还是行了个鞠躬礼,口称:“礼不可废!” 承辉帝也没在意,大马金刀的自己找椅子坐下,这位皇帝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觉得你是哪哪都好,要是让他厌恶上了,那是真的能往死里整你。 “荣国府能出一个贾琏,实属天意,贾代善含笑九泉也。”承辉帝有感而发,真是越想越觉得那厮就是个奇葩。荣国府跟筛子似的,任何消息都藏不住。这小子靠装傻能藏到十三岁,藏不下去了才站出来展现自己,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 张廷恩说出了思来想去许久的答案:“兴许是与年幼丧母有关?” “是,也不全是。”承辉帝综合了各种消息,有自己的判断,但也没说出来。毕竟在臣子家里埋钉子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说出来就太丢人了。 承辉帝想到的是贾赦,这位搬出荣禧堂的初衷,没准是为了保护贾琏也未可知。 这事情怎么讲呢?越是深宅大院,越是藏污纳垢。 这样环境养出一个奇葩,倒是不是什么特别惊讶的事情。 院子里的贾琏被张吴氏叫住了,在张廷恩面前可以恃才自傲的贾琏,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师娘有事尽管吩咐,学生一定竭尽所能的办好,办不好,下回来您不给开门。” 张吴氏本来就挺喜欢丈夫这个学生的,一看他一个顶级勋贵子弟在自己面前的作态,心情没办法不好,嘴角是怎么都拉不住的往上翘。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弟弟吴安中进京备考明年的会试,制艺方面有你老师指点倒也不担心,安中的算经不是很好,听你老师讲,你是个算经天才,回头安中到了,还要劳烦你帮忙,把算经的成绩提升一番。” 贾琏听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摸着下巴,故作老陈的样子沉吟一番,看的张吴氏颇为好奇时才开口道:“有点麻烦!” 张吴氏……,什么麻烦?你能有啥麻烦? “到时候我见了他,是称兄道弟呢?还是尊一声前辈呢?我叫他前辈,还怎么教他?” 看着这家伙为这个事情苦思冥想皱眉头的样子,张吴氏忍不住:“噗嗤!”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张吴氏笑道:“这我可管不了,回头你们商量着来吧。” 贾琏一副【我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样子】,点点头:“行,到时候再说。” 晚饭后张家夫妻二人闲聊时,张吴氏说起这事情,张廷恩也是一口茶喷地上。 没外人的时候,张吴氏也可以尽兴的笑起来,张廷恩笑骂:“竖子促狭!说来也怪啊,只有在贤妻的面前,贾琏才像个孩子。” 张吴氏颇为惊讶道:“是么?哎呀,我当时还寻思,这孩子真逗,性子真好。我见他一次乐一次,心情格外的好。” 张廷恩收了笑容,微微沉吟,还是那句话:“许是年幼丧母,在贤妻这感受到舔犊之情。荣国府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头是个啥样子,外人无从得知。” 张吴氏也收起了笑容,微微叹息道:“一个家里人多了,不都这样么?” 这话里藏着刀子呢,张廷恩一看要被殃及池鱼,赶紧转移话题“安中的事情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吴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能不能光宗耀祖,全看安中的。家里老娘来信说,安中一走,她的魂也跟着一道来了。”张吴氏提到母亲时,面带悲戚。 “岳母年龄年迈,不然就让人接过来,你也好在跟前尽孝。”张廷恩的嘴巴甜起来,那也是抹了好几层蜜的。张吴氏听了心里甚是贴慰,摇头叹息道:“要尽孝也是安中的事情,会试要过了,是不是带着母亲一道上任,那也是他来决定。”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点张吴氏尺度把握的很好。再说了,吴家不要面子的么?明明有儿子,岳母住女婿家里,像什么话呢? 这么说吧,现代的年轻人对待老人的态度,按照古代人的理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背着不孝的罪名。个别所谓的【恨爹党】,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ps:随口吐槽,【恨爹党】们恨的是爹么?恨是她没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吧?养大这种人的父母,真不如养一条狗。狗都知道冲主人摇尾巴呢,要对得起狗粮。这种人狗都不如! 张家的事情轮不到贾琏的关心,回到家中自然要先休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 天气热了,桂香也越来越放肆了,嗯,这也不能怪桂香,主要是她有点着急了。 荣国府里的主子们,个个都是香饽饽,东跨院的主子贾赦,身边的丫鬟三五个月就要换一两个,运气好的丫鬟,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混个姨娘,比如杨氏生了个贾琮。运气不好的,就一直是丫鬟,年龄大了配个家丁,生的孩子叫家生子。 人生依附的时代就是这样,丫鬟想做人上人,就得努力付出,甭管有没有好结果,你得有付出的机会。任何一个时代,机会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最难迈出的 看着总想做点啥的桂香,贾琏的火气渐渐的高涨。这丫鬟固然有春心荡漾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做点啥实际的事情,心里不安。 书房里没别人的时候,桂香领口的扣子就敢只剩下一个。贾琏只需轻轻一探手,就能测量规模。贾琏不是正经人,这不是不想给自己火上浇油么? 端着冰镇酸梅汤的桂香凑近了,春水在眼窝里流转,说出的话带着钩子:“二爷,要奴婢喂您么?”贾琏决定给这个放肆的丫鬟一点教训,也算是给她点交代:“附耳过来!” 一番低语后,桂香面如红霞,身子发软的靠着肩膀上撒娇:“婢子不会啊!” “不会才要多练,不然你总这样只管放火不管救火,爷的脸上要长痘子了。”贾琏振振有词的抢占道德制高点。 桂香很想说要的不是这个,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好在,这也是一个进步不是? 半个时辰后,眼角带泪,面色潮红的桂香从书房里出来,引得其他下人一阵侧目。 这是被二爷收拾了?要不要传这个八卦呢? 了一炷香时间漱口的桂香,完事后给几个下人叫到跟前,面色冷峻的训话:“二爷备考乡试,正是要紧的时候,这院子里要是有人嚼舌根,闹出事情来影响二爷备考,东跨院里好些树下缺肥料,想来这院子里的下人有的是。” 下人们见桂香说话的底气很足,腰杆子比以前更硬了,有小心思的都收起来。 下人的命,在荣国府里不值钱! 死个把下人,到顺天府里报一个暴毙,一点水都不带溅起的。 难得进入贤者状态的贾琏,很快是思如泉涌,动笔开始写东西。 三日后,标题为《欧罗巴现状之概述》一文李亨送到了承辉帝的跟前。 贾琏尽量写的简单一点,所以从奥斯曼帝国崛起,丝绸之路的路上通道被截断说起。为了寻找通往印度的海上通道,获得香料以及来自马可波罗口中那个东方大帝国的丝绸茶叶瓷器,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吉利,这些在大航海时代有所作为的欧罗巴小国的名字,一一被列出,并附上一张手绘的简单的草图。 承辉帝了一个时辰才看完这近万字的文章,通篇白话文,看完之后对于欧罗巴大陆乃至整个世界,有了一个粗略的认知,在看落款处的笔名,还是【胡言梦语】。 抬头看看李亨这个逆子,被文章引发的激荡渐渐的回落,承辉帝的心情很复杂。 明明两人的年龄相仿,为何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呢? 承辉帝感受到了对比带来的伤害,决定今天晚上早点去元春那里过夜,哼哼! “抓紧刊印吧,笔名换一个,就叫【胡言乱语】吧。” 目送李亨一脸兴奋的退下,承辉帝心里舒服了一些,说起这个报纸,真是好东西,用着太顺手了。上回揭帖闹出的动静那么大,都被这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带偏了。 【小滑头,朕很期待你下一次带来的惊喜】,想到此处,承辉帝起身下班,脚步难得加快,天色虽然还早,但有的情绪迫切的需要发泄。 第91章 杀招 书房里摆着的冰鉴雾气缭绕,请假在家的贾琏足不出户,专心读书写作。 天气热,情绪躁,难以忍受的时候就让桂香登场演奏管弦乐! 隔三差五的,工具人贾蓉登门,送来润笔。顺便说说最近外面的事情,以及李亨的状态。 人在通政使司观政的李亨,基本都是半天在观政,半天呆在报社。 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人都知道,《京师民声报》是谁名下的产业。 不是没人动歪念头,可惜的是查清楚报纸底细后,这些人都只能仰面长叹。 人在京师呆的久了,只要智商在及格线,基本上不难学会一件事情,这里是京师,多大的官儿在京师都得谨言慎行,水太深了,不小心真的会淹死人的。淹死自己是小,连累家人是大。所以,在京师这地面上,再嚣张跋扈的人,都不敢惦记这家报纸。 乡试关系到未来能否逍遥快活,贾琏非常认真的对待。外界江湖的风云,进了耳朵里,也只是当做一时笑谈。 东跨院的院子里生活宁静,京师江湖的却是风云激荡的场面。 事情的起因还是《京师民声报》的影响力日渐壮大,市井之间讨论最多的还是《射雕》,小人物关心的是眼前的生活,茶楼里的说书人就没有不讲《射雕》的。 有点地位的读书人,关心的则是《欧罗巴现状之概述》一文,上一个热点《揭帖论》,已经被新的热点冲淡了,有心人再怎么引战,都没有激起波澜。这真是很多人暗暗嫉恨,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聪明人已经注意到了报纸在舆论场的作用。 很多人不由的感慨,能想出办报纸的法子,真实个聪明人,关键还是有能力去实现,实现之后还有能力自保。思来想去,诸多因素缺一不可,很多人即便看见真相,也只能作罢。 人们对于未知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心,《欧罗巴》一文引发的热潮,随着连载的渐渐的深入。大航海,殖民地,三角贸易,产生的巨大的利益说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文人们看的心情激荡,各有感悟,不少人忍不住动笔写了一些文章谈论此事。 文章涵盖的内容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从道德层面去评价大航海殖民中的罪恶,另一个则是从利益层面去看待这个事情。 前者还是所谓的【仁恕】那一套,这种人不是读书读傻了,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一类文章往往高举道德的大旗,抨击殖民者们犯下的罪恶,由此来满可怜的足虚荣心。这一类人基本上可以直接忽略掉。 后者则是冷静的现实主义者,他们看到的是巨大的利益,其中不乏一些有识之士,冷静的指出,重商主义的欧罗巴,为了殖民地的海外暴利,西班牙、英吉利、荷兰等国进行了激烈的海上争夺战。尽管这些都是一些小国,但这种类似养蛊的环境,最终必将诞生出一个强大的海权国家,以及若干次一级的列强。这些列强或许在陆地上不能威胁大周,但其强大的海上力量,足以做到骚扰大周朝沿海。 有不同观点,自然有争论,《京师民声报》来者不拒的刊登不同言论,渐渐的形成了一股讨论是否要主动介入海上贸易的争论风潮。 争论自然是带着情绪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文章里的阴阳人渐渐的朝着骂街者的方向发展,最终也都不掩饰情绪,各种开口喷人。 一时之间,《京师民声报》将这股流量全部吃进,成为了独一无二的骂街平台。 越是当官的读书人,越知道舆论的威力,所以,《京师民声报》在正常的公权力层面无法撼动时,有人就要动一些歪念头了。 有时一日大朝会,正常的大朝会,一般谈论的都是小事,文武百官都在场,人多嘴杂。在这种场合谈论大事,你一句我一句,什么结果都不会谈出来,最终肯定是演变成大型的互相问候对方家庭异性或者物理层面交流的现场。 所以,一般的大朝会,往往就是走过场,有时启奏,无事退朝。官员们和皇帝很配合的演戏,最多就是一上午的事情,演出结束了,散场后各自回家。大朝会仪式化了! 今天的大朝会在承辉帝看来,跟以往不会有啥区别,最多一个时辰就散会。官员们真有事,都会写奏折的,在奏折里能说的更清楚嘛。 超过一百人聚在一起,没有空调,还是大热天,大朝会一旦拖延的太久,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帝会有多受罪,可想而知了。 简单的走了一番程序,裘世安吆喝一嗓子之后,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巡城御史,手举笏板,面色严肃,声音洪亮:“陛下,臣周况有事起奏!”承辉帝并不是很在意,御史嘛,在大朝会表现一下,可以理解,不会有大事的。 “讲!”承辉帝风度相当的不错,语气温和的面对。 “启奏陛下,京师有民间报纸《京师民声报》,此报操纵民意,引导舆论,若落入有心人之手,恐有祸乱。近期此报引导民间舆论,尤以海上贸易为最,我大周以农为本民心思安,此报有鼓励海贸,蛊惑人心动摇国本之嫌。臣请封禁此报,以正京师视听。” 周况御史的话音刚落,其后纷纷有官员站出附和,“臣附议”……。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样子,站出来三十几个官员,其中官阶最高者为左都御史。 五位阁臣倒是站着没动,全都垂头肃立,毫无表现的意思。 现场气氛陡然一变,承辉帝在心里默默的回溯,登基以来,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场面了? 几十个官员突然发难,集体逼宫。这是动了谁的利益? 承辉帝脸上的平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他绝对不会认为这些人是无的放矢,也不会认为这些不知道报纸的东家是谁。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何还要站出来? 为什么呢? 很简单,舆论权的争夺,既然在市井之间争不过斗不过,那就换一个赛道咯。 舆论权不是比谁的嗓门大,也不是比谁有道理。如果可以物理上让对手闭嘴,素来都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做官的都差不多,有简单的办法,一定会先用简单的办法。 至于简单粗暴的后果,又不是落在我身上,疼的又不是我。 大殿内短暂的宁静,气压逐渐高升,不少人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 “陛下,臣泣血启奏,此报危害巨大,任由其发展必将经商之风盛行,届时民心趋利,不思耕作。长期以往,流毒深远,变乱可期,国本动摇矣。” 这位是懂表演的,首先高度足够,其次,表演到位,最后,带着点哭腔,情绪拉满。 群演们都很给力的跟着整齐的喊:“陛下,此报危害巨大,臣请封禁。” 承辉帝的血压直接拉满了,袖子里的拳头捏紧,默默的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周况眼见陛下依旧沉默,决定加大表演力度,最准站起来表演什么叫血溅大殿的时候,前排的内阁大臣中间站出来一个人,面目狰狞,抬手颤抖的指着周况呵斥。 “大胆,尔等竟敢逼宫!”说完此人转身对着承辉帝躬身,双手举着笏板,义正词严的朗声开口:“陛下,法无禁止皆可为,《京师民生报》并无违法之处,周况身为御史,以无端臆测定他人之罪,公然以文乱法,进而携朋党逼宫要挟陛下,臣请严惩周况极其朋党,以正朝纲,并治周况一个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谁都没想到,站出来说话的人不是李清也不是张廷恩,而是三辅孙化贞。比起周况以没有发生的事情来给《京师民声报》定罪,孙化贞的指责可谓有理有据。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化贞这个人很特殊。 这个人官声很好,在朝在野,名声都很好。非要举个例子,那就是海瑞。 这样一个人还是内阁大臣,站出来指责周况,事情只要传出去,周况人缘再好,也不会有人继续站出来帮他说话了。没法子,孙化贞这个人做官做事,就两字【干净】。 这其中有一点也很关键,那就是孙化贞给周况等现场大臣也扣了一定帽子,一定非常要命,非常犯忌讳的帽子,【朋党】! 自古以来,【朋党】在皇帝心里就是一个禁忌词。 原因无他,但凡出现党争,那就意味着国家危亡的苗头出现了! 皇帝必须要学历史的,即便他登基之前没学过,登基后经筵官也会跟皇帝讲历史。 朋党之争在经筵官那里是必讲的内容。东汉末年有新旧经文之争,唐朝有牛李党争,北宋有新党与旧党之争。前明更是五八门,什么齐党,浙党、晋党,阉党、东林党。 比起【朋党】来讲,区区一家民办报纸,那也叫个事? 承辉帝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当初力排众议,举孙化贞入阁的时候,就想过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还是个中间派+实干派的代表人人物。 惹到孙化贞的人,往往会被咬死了不放,入骨三分都是轻的,弄死才是正常。 你看,孙化贞不动则以,一动就是杀招。 孙化贞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有的事情比如清欠,在他看来,就是不值得开口的事情。是他会做官么?这还真不是,孙化贞心里认为,清欠是别人的工作,是皇帝和权贵之间的拉扯,不值得掺和进去,不是分内的事情。要是有人提出要加税的话,伱看孙化贞会不会说话。 做官,先为民,后为君。以范文正公为榜样,这就是孙化贞的原则。 这样的臣子,太上皇的时候,肯定是没机会入阁的,承辉帝登基,孙化贞被大用。 大朝会上的斗争此时进入了高-潮,孙化贞作为阁臣出场,意味着戏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首辅孔照站了出来,举着笏板:“陛下,朋党不可不查,周御史大不敬之说欠妥,身为言官,风闻奏事难免错漏。严惩言官之风,断不可开,此举一开,一言堂不远也。还请陛下明鉴。”首辅孔照看似持中的话,实则还是在拉偏架。 先是模糊了朋党的定性,不可不查,一查就不了了之,后者严惩言官这事,直接否定。 言官是清流,是靠俸禄过日子,靠喷人过日子的。你不让言官说话,那还怎么活? 不然言官说话,时间久了,出现一言堂怎么办? 打击【朋党】是zzzq,反对打击言官,反对一言堂,也是zzzq。 首辅下场之后,次辅梁道远也下场了,开口就是:“陛下,首辅老成谋国,臣附议。” 梁道远的人设就是首辅的好助手、首辅候选人。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会支持孔照。 前三的阁老先后下场,这场大戏到了最后时刻,会在最终的高-潮中落幕么? 李清看了张廷恩一眼,见他好像病没好,没啥精神的闭目养神,终于站了出来:“陛下,风闻奏事不等于无端造谣,难免错漏不等于凭借无端臆测定罪,置人于死地。周况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乃其权也,凭空造谣,无端定罪,其心迹也。臣以为,有心有迹,罪不可免。” 如果说孔照和梁道远算是缓和了一点气氛,李清出场又给火烧旺了几分。 这是大佬专场,下面的官员瑟瑟发抖,全都跟鹌鹑被惊吓后一般,哪有人敢掺和。 一直闭目养神的张廷恩此刻也睁开了眼睛,表情平静的露出獠牙:“陛下,《京师民生报》惹了谁?朝廷并无报禁,周况等人为公还是为私?臣以为,一目了然!龙禁尉介入吧,查一查就知道了,没准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也未可知。” 如果说别人都是嘴炮上喊打喊杀,威胁要割大动脉放你的血,张廷恩就是一刀奔着心脏! 第92章 善用把柄,当头一棒 只要认真的去查,周况肯定是讨不掉的,这种人干净不了。大周朝又有几人干净呢? 皇帝不知道现状么?肯定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把有问题的官员都抓起来,问题就能解决了么?这个国家就能好起来了么? 对于皇权时代的体制而言,反贪官肯定是正确的,具体到落实层面,那就只能嘴上说说。 一直没有表态的承辉帝,眼神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十名官员,收回眼神后又盯着五位内阁大臣,口中淡淡道:“张爱卿讲仁恕也要分人,有些人,不配!龙禁尉,都拿下吧!” 这句话出来后,地上跪着的官员瘫倒了一半,周况大声喊了起来:“陛下恕罪!” 孔照一看这阵势,眼神瞥了一下身边的梁道远,这厮低头垂手,仿佛泥雕木塑。 无奈之下,只能微微仰面叹息,别人能退缩,他是首辅,不能退缩。 “陛下,臣以为惩办为首者即可!”这还真不是跟承辉帝对着干,作为文官之首,孔照有这个责任。只要官员不是谋逆,那就得出面缓颊,争取一个轻一点的处罚。 梁道远好像被按了一下开关,跟着上前:“臣附议!” 孙化贞看看这俩,选择了沉默,李清则旗帜鲜明的站出来:“陛下圣明。” 张廷恩站在一旁稍稍沉吟,还是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从者罢官即可!” 别人说这个话,承辉帝能恨死他,但这不是张爱卿么?稍稍沉吟后点点头:“便应爱卿所请,周况下狱,余者罢官,十年内不得起复。” 一锤定音! 孔照看看身边的梁道远,这位还是跟死人一样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只能俯首道:“谨遵陛下旨意。”不能再抗争了,已经到位了,再顶下去,那就是另一个方白衣了。比起方白衣,孔照各个方面都差的多。 龙禁尉进场,几十个官员被打落官帽,失魂落魄的走出紫禁城,为首者周况被架走下去时还在不停的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兔死狐悲之情在蔓延。 裘世安看看承辉帝在揉眉心时,立刻上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梁道远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陛下,周况一案,臣奏请交由大理寺侦办。” 承辉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梁道远,心道:终于肯站出来了么? 再看一眼站在首位的孔照,这位老先生的面色阴沉,如同刚咽下一只苍蝇。 很好,这就非常的好。是非对错在承辉帝看来不重要的。 “准奏!”随着承辉帝吐出这两个字,孔照一直坚持的表情越发的扭曲。 最懂承辉帝的裘世安再次上前:“退朝!” 好好的走过场的大朝会让人给搅和了,承辉帝固然心里不爽,但是也算是出了一口气,顺便给首付和次辅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帝王心术对于皇帝而言,无师自通。 眼下这个内阁几乎无法形成合力,可以说承辉帝很满意了。 所以,明知道梁道远是今日事件幕后黑手的最大嫌疑人,承辉帝也假装不知道。 把柄这个东西,没有爆出来威胁才最大,真的爆出来了,就没啥威胁了。 (ps:阴谋论一下,据说萝莉岛事件,有包皮佬警告丑国执政党之嫌,看个乐子好了。人家的民众都不太当一回事,不是每个国家的老百姓都有正确三观的。) 贾琏再次被叫去了张府,师徒二人在书房里按照惯例,点评了一番朝政之后,贾琏连声啧啧:“太危险了,我都不想做文官了。” 张廷恩笑着挤兑学生:“怎么,你还想从军不成?” “哎,学生大概是吃不了从军的苦,再者,真要从军,怕是谁都不会乐见。所以啊,还是不要招人嫌了。”贾琏笑嘻嘻的回应了一句,张廷恩满意的点头:“还算清醒。贾家在军中固然有很强的影响力,你真要从军,太上皇和陛下怎么想,王子腾怎么想?” “是啊,学生的个人意志,在贾府里都只能左右所在院子里的人和事,出了院子门,东跨院里的事情都做不了主,更别提荣禧堂了。在家能自保就不错了,更别提从军了。” 对于这个朝廷的理解,贾琏认为自己是比不了贾代善那一辈人的。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除非你有系统。 师娘张吴氏进来招呼贾琏道:“琏哥儿来的倒是快,正好我弟弟也到了,伱们认识一下。” 吴安中也是个帅哥,贾琏认为自己要强一点点,但不多。 再者人家已经是举人了,就目前的文人地位而论,贾琏是如不吴安中的。 吴家的这位独子,倒是个谦谦君子的做派,也许是之前被打了预防针,吴安中丝毫没有摆前辈的架子。面带微笑的抱手主动开口:“在下吴安中,见过贾兄!” 吴安中二十出头,比贾琏大了五岁,能够在这个年龄成为举人,可以说在读书人之中绝对的出类拔萃。从哪个角度讲,贾琏都没有摆谱的资格和必要,笑嘻嘻的抱手回应:“多谢吴兄给面子,此前我还犯愁呢,你我是各论各的,还是跟着辈分论。” “读书人,四海之内皆兄弟,分的太清楚反而生分了。听姐夫说,贾兄算经一道研究精深,在下正要请教一二。”吴安中脸上的笑容在贾琏看来,非常的职业化。 嗯,懂了!不跟我论辈分,那是大家还不熟,谁向谁学习算经,还是两说呢。 我就说嘛,二十出头的年纪中举,怎么能没点傲气。 “夸大了,夸大了,互相学习!”贾琏笑嘻嘻的,吴安中说的客气话,一句都没往心里去。论辈分这个事情呢,更是无从谈起。最多在外面给老师和师娘留点面子。 不过话说回来,都说文无 看着在一旁笑的比较勉强的师娘,贾琏一点都没心软的意思,掏出最近在复习的微积分,笑眯眯的给吴安中上强度:“巧了,最近我在研究这个,安中兄不妨一起学一学?” 吴安中毫无防备的接过去,没等仔细看便b气十足的淡淡道:“好啊,在下长长见识。” 张廷恩坐在一旁想捂着脸,最终还是起身打断两人对话:“你们在书房里慢慢学,我和夫人有事先出去一趟。”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出了书房,张廷恩低声叹息:“小舅子要糟!” 师娘张吴氏则很认可的点头:“安中年少得志,目无余子,这也是我让他来京的根源所在。也好让安中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观安中的文章,制艺一道尚能与琏哥儿平分秋色,算经一道,怕是要被吊起来打。” 怎么讲呢?张廷恩事先摸过底细的,你一个三角函数都整不明白的人,也好意思跟贾琏这个让青云书院一干算经教习教无可教,只能让他自己琢磨的人较劲? 对此,贾琏只能表示一点点无奈,我是学过高数的,还带了一点记忆恢复的挂。 大周朝的算经水平大概是个啥情况呢?贾琏经过仔细的了解,牛顿的一些研究成果,欧洲商人带过来之后,现阶段还是英文版的,没人去翻译。更别说随后的欧洲一干数学大拿们。 这么说吧,在自然学科方面,大周朝的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欧洲。 贾琏的水平不能说高,也就是大学考试之前在老师划重点之后突击过关高数的水平,给欧洲那些大佬们提鞋都不配,但是在大周肯定是没对手的。不是说大周朝这边的人智商不高,而是这玩意对于大周朝的读书人而言,学了没有现实利益。 实用为王的中原王朝,也就是钦天监那帮人算是专业人士,人家也是为了研究天象。 大周朝读书人走的是科举做官的单一赛道,从政治的角度看,科举制度比起欧洲,对底层而言,那真是公平的多的多。尽管这是一条羊肠小道! 吴安中接过贾琏手写的回忆本微积分,打开一看眼前一黑,这都写的啥? 实在是看不懂,什么叫一元微分,这四个字每个都认得,连在一起,却成了天书。 吴安中抬头看看贾琏,眨眨眼,好像再说:你是不是在玩我? 贾琏笑容不变,只是落在吴安中眼里,这厮的笑容越发的可恶了。 “这是我托人从英吉利商人手里买来的英吉利牛顿爵士的研究成果,来的时候还是洋文,哎呀,通译也看不懂专着嘛,我只好先自学英文,再行理解和翻译。这只是一小部分。” 吴安中的脸上快速的刷了一遍红色,从额头往下,一直到颈部,全都涨红了。 你拿蛮夷的书来为难我?你能确定蛮夷的理论一定是对的?你还是不是人? 斗鸡似的吴安中,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主要这里是姐夫的家,眼前这一位出身太叼了,不然一定让他尝一尝来自老表的愤怒的问候。 “在写所学,皆在《新编算经》之内,贾兄所译者,从未涉猎。”吴安中还是尽量的心平气和,贾琏笑容依旧:“原来如此,在下的错,将个人的爱好与科举所需混为一谈了。我们还是聊一聊《新编算经》里的内容。” 当头一棒后,吴安中傲气收敛多了,取了书桌上的一本翻开的《新编算经习题集》道:“《新编算经》贾兄都已经融会贯通了?”话是这么问,吴安中的心里还是有点小期望的,这小子千万是在吓唬我的,不然这次脸丢大了。 贾琏瞟了一眼习题集里的内容,心道:本朝太祖,没准是清末新政那会穿越过来的。肯定是没上过正经大学的,不然这《新编算经》里的内容,怎么才到高中的水准。 “融会贯通谈不上,总有一些不懂的地方。互相学习吧。”贾琏还是要给张廷恩和师娘留面子的,大棒子敲打一下就行了,别给人打的丧失信心,那就过分了。 “正好,在下被一道题难了很久,正要请教贾兄。”吴安中松了一口气,指着一道题目发文,说是请教呢,实则心里还是想着,你要是不会,看我怎么羞辱你。 贾琏扫了一眼题目,不过是一道平面几何的题目,这是初中内容啊,你敢出高中的么? “嗯,这里,画一条辅助线。”贾琏一边讲解,一边拿起炭笔,在题目上画了条虚线之后,吴安中顿时呆若木鸡,我怎么连这都没想起来? 哎呀,都怪姐夫,非要上奏科举加大算经内容,搞的我最近都没时间去勾栏听曲了。 陛下也是的,姐夫上奏你就准了么?就没问一问朝廷的其他大臣么? 数学就是这样,只要相通了,后面其实就简单了。吴安中想明白后就开始走神了,心里默默的胡思乱想,再也没有跟贾琏较劲的心思。 贾琏见他呆滞不语,心里不明白,也没去打扰他发呆。 等了一会,回过神的吴安中才露出抱歉的表情道:“谢过贾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这次要真诚的多了,毕竟算经这个东西,不会它是真的不会啊。 贾琏依旧是笑容满面,好像笑容不值钱似的,说出来的话也好听多了:“客气客气,自己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算经一道,想要应对考试,最佳的手段还是多做题目,各种类型的题目都做一些,届时在考场里,时间上就会从容许多。” “哎,礼部已经出台新规,会试三场九天,最后一场三天考算经,一共三百题,天晓得哪来的那么多题目,据说钦天监已经被封起来了,每日送菜的人,只能在门口交接,龙禁尉还要仔细的检查。”吴安中忍不住又炫耀了起来,我是消息灵通人士啊。 贾琏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道:我是京师土着好不好! 总而言之,吴安中这个人还不错,有点傲气很正常,被敲打后,也没有恼羞成怒。 第93章 各有各的难处 端午一过,贾琏的科举备考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对于外界的信息了解,只能通过报纸以及贾蓉的口述。 也许是天热折腾不动的缘故,近期京师无甚大事,太上皇去了避暑山庄,承辉帝这个劳模留在宫里继续呕心沥血。远在西域的战报陆续传回来,王子腾改变了战术,主力固守迪化,骑兵都撒出去,专打各部落的牧民,开春以后大小数十战,杀的个人头滚滚。 游牧民族的特点是游动,分散在广阔的天山南北,对于平叛大军而言,这种东一块西一块的游牧部落,发现很难,一旦被发现了,消灭却要容易的多。 王子腾旗下有一万骑兵,被他分成五股,轮番出击,根本不打正面。具体战术就是发现一个部落,就杀光一个部落的男丁,牲畜带不走的,一律全部杀死。 这个战术异常的狠毒,但在历史上却是常见的事情。可以说是成吉思汗的加强版战术。 拿出这一战术之后,平叛大军很快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叛军不敢与朝廷大军打正面,采用游击战术,平叛大军以游击对游击,遇见叛军大股就多,遇见部落就杀。 在广阔的西域,想抓住一门心思打游击的朝廷骑兵,难度太大了。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削弱叛军的战争潜力,散落四方的游牧部落逐一被灭,叛军的消息来源减少,汇集起来的叛军获取给养的难度在一天一天的加大。同时因为部落不断的遭遇袭击,各部落的首领与叛军大头目之间的矛盾也在增加。 对于朝廷而言,这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毕竟战局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缺点是又要拖上一两年的时间,平叛战事最初速战速决的计划破灭了。 但是战争就是这样,根本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你想速战速决,对手又不是死人,等着你去砍下脑袋。尤其还是在客场作战,各种意外的情况频发。 获悉这些消息的贾琏,在读书之余不免感叹,王子腾还是有一手的,不过比起收回西域的左太保,方方面面还是差了一些。 京师还有一个新变化,那就是市面上出现了一些新的报纸,看来一些人在走捷径失败后,终于肯正面对抗了。这些报纸比较直接,根本不用动脑子,直接拿《京师民生报》的样子来抄,就按照这个模式来办报纸。 这不,贾蓉屁股着火似的来找贾琏,说起这个事情时一脸的着急,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也真是为难他了。不过贾琏看来,贾蓉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一共有三家新出的报纸,也在印刷局印刷,发刊的日期与都错开了,我报是逢五,他们就在别的日子出报。不看内容,这些报纸的样子与我报几乎一模一样。贵人这几天很着急,嘴角都长水泡了。” 贾琏能理解李亨,毕竟他现在靠着这家报纸,在承辉帝眼里的加分不少。 办报纸这东西也没啥门槛,别人甚至都不用动脑筋搞版式,直接抄你的就好了。一看自己的独门生意变成了多家竞争,李亨这个年龄有点着急很正常。 “伱给我带个话给贵人,报纸的销量受影响了么?如果没影响,那说明舆论导向方面的问题不大。那么多小报童养着,难道是白白钱的么?搞清楚都是那些人在搞报纸参与竞争,出现竞争很正常,要习惯竞争,不怕竞争。办报纸,内容为王。” 贾蓉拿出小本子快速的记录下来,同时也感慨,琏二叔就是报社的定海神针,几句话就让人心安定了下来。 打发看贾蓉后,桂香又来送冰镇酸梅汤时,看见贾蓉送来的包袱随便的摆在书桌上,赶紧上前收起道:“二爷得了许多润笔,需仔细收起来,不可叫大老爷知道了。” 呃!一碗酸梅汤下去,从内往外的散发凉气,身上的暑气瞬间淡了许多。 “银子你收好就是,我可没工夫去管这点小钱。”这还真就是实话实说,毕竟在贾琏看来,每一期报纸的润笔不过二两银子,加上出版的部分,几个月下来不过收入一千两。这点钱真不算多,想要挣大钱呢,还得是干大买卖。 想到大买卖,贾琏想到的是薛家,做买卖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比如卷烟厂,你生产出来的香烟,需要销售渠道吧?难道还要自己去建销售渠道么?即便自己在京城搞出了销售渠道,外地呢?局限于一地的买卖,能挣的也就少了。 银子对于决定走官场路线的贾琏而言很重要,我有钱了,面对收买的时候,腰杆子也硬了不是?贾琏不是啥甘于清贫的颜回,也不想过那种一日三餐馒头就开水的日子。想要保证生活质量,没有银子怎么能行?不信你问问桂香,停了院子里下人的月例,还能剩下几个。 贾琏把挣的银子交给桂香保管之后,桂香姨娘在外面时胸膛又挺了一分,下巴也抬高了一分。当然她是不会传贾琏润笔的事情,这事情即便是在院子里,也只有贾琏、桂香、小安三人知道,毕竟一个是贴身大丫鬟,一个是贴身长随。 这么理解,领导的司机和保姆。 哎,薛宝钗现在还年幼,她爹还在,啥时候没的,书里也没仔细交代。 利用薛家的渠道,把买卖做起来的想法,在贾琏看来确实可行,只是暂时不着急罢了。 对于薛家,贾琏是有想法的,单单一个薛宝钗,就很难割舍了。 至于贾宝玉嘛,废物一个,可以无视他了。倒是袭人……。 李亨这边得了贾琏回话后,情绪并不是很高,支开了贾蓉后,私下与身边的小内侍吐槽:“内容为王,今后他要是外出做官了,话本的连载如何继续呢?可见,还是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身边的小内侍听了,却一个字都没回,他不是哑巴,只是知道带耳朵就够了。 在宫里的时候,小内侍就知道,那些口无遮拦的同行们,难得有好下场。 李亨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周皇后那里,不论做对做错,说实话。 相比之下,他那位在礼部观政的二哥,在周皇后跟前说话就含糊的多了。不是说谎骗,而是不会做了啥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坤宁宫,可以随意进宫的李亨对周皇后说起了近期出现的竞争对手,贾蓉的带话,心里的所想。周皇后听了深感欣慰道:“这报是我儿的立身根本,是要提前做点准备。” 正好承辉帝也来了,见了母子二人,听了李亨的汇报后,看周皇后时有点小嫉妒。这破儿子,有事只会跟皇后讲,在朕的跟前,藏着掖着的不少。尽管皇后知道了,朕也就知道了,心里总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京师人口百万,能写话本的人不少,不要吝啬钱财,尽量培养一些能够为你所用,能够在当下多家报纸竞争中获胜的作家。”承辉帝还是很了解家里这个老三的,不提钱还是个落落大方的性子,提到钱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算计。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亨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多少年了,总算又听到父皇对自己具体事情上的教导。前几年,父皇更多的把心思放在二哥的身上,呜呜呜。 有些话承辉帝是没法跟李亨说的,也不能告诉周皇后。 比如贾琏这个人吧?在承辉帝心目中就是个妖孽! 李亨还傻乎乎的觉得,他能拿捏贾琏,殊不知,那厮即便是皇帝本人,使用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毕竟这厮的想法天马行空,手段阴毒,偏偏还喜欢躲在后面出主意,按照他的路数,一个不好就能给天捅个窟窿。眼下的承辉帝,主要心里还是稳定统治,逐步的收拢权利。 李亨走后,承辉帝才收起教子时严肃的表情,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态,看着周皇后问:“听说太妃今日又为难你了?” “后宫没啥大事,不过是伏低做小,臣妾无碍。”周皇后最得承辉帝喜欢的就是这点,在后宫里无论受了啥委屈,从来都不告状。最为制度上应该实际掌握后宫的周皇后,赶上了一个喜欢摆资格的太妃,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仅仅是一个太妃,周皇后没啥可顾忌的,一句话就能把太妃的住处变成冷宫。问题是还有一个太上皇在啊,你看,太上皇都去避暑了,太妃还留在宫里不动窝。 “都是朕连累了贤妻。”承辉帝一句话,给周皇后把事情说明白了。 “外面的事情,臣妾不过问,也不该知道。”周皇后表示,我不听,我不听。 实际上她早就知道了,后宫里的消息灵通人士早就在周皇后这里讨好过了。 “嗯,那朕就不说了。”承辉帝懒散的靠着,周皇后亲自动手,给他扇扇子,出在一种放空状态下的承辉帝,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当皇帝真不容易的,白天很辛苦,晚上也很辛苦。 周皇后都想去提醒一下元春,让她稍稍的劝诫一下承辉帝。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原因很简单,周皇后很了解承辉帝,知道他的性子,更知道他是个精力旺盛的皇帝。 还有一点,元春的出身,有很大的作用,毕竟荣国府还有个老太君。 承辉帝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梳洗前对周皇后道:“准备用膳吧。” 夫妻二人吃了晚饭后,承辉帝才对周皇后道:“江南甄家的老太君与太妃是好友,新任江南道御史上奏弹劾甄家十大罪状。有人说,这是朕的意思。” 承辉帝愿意说,周皇后就安静的听,一个字的评价都没有,心里倒是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老父亲和兄弟们。周家倒是没欠户部的钱,只是家中的长子,一直被周皇后压在翰林院,不让他外放为官。 “长宁侯上奏,喜得新孙,想要个恩典,你的意思呢?”承辉帝语速很慢,似乎在说一件很艰难地事情。 “不用理睬,臣妾还不知道他么?家里多个牛犊,都想要个恩典。以后周家的事情,陛下只管让他们来找我,看我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周皇后说这番话时,语气变得格外严厉。 承辉帝知道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忍不住叹息道:“贤妻看着赏点东西吧。” 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周皇后还是补了一句:“周老二眼高手低,学问做不好,修书也不积极,在翰林院呆着惹祸也不会是啥大事,臣妾还能看着点,要是放出去,怕是要出大事情的。臣妾恳请陛下,一定不要让周冲外放为官。” 宫里这些女人,承辉帝这段时间只在周皇后和元春那是有原因的。 过了一日,因为顺天府考官的事情,礼部尚书李清上奏,请陛下定夺。 承辉帝为此专门把李清叫来独奏,屏退四周后,承辉帝才说了交心的话:“明年春闱,朕的意思由爱卿主考,今年的秋闱顺天府主考,爱卿可有推荐?” 李清被这话弄的事惊喜交加,惊的事顺天府在天子脚下,乡试的主考素来都是陛下钦点,即便是阁臣+礼部尚书,也不好推荐私人。喜的是明年会试的坐师,看意思陛下酬功呢。 “臣并无合适的人员,陛下可从翰林院挑选英才为主考。” 嗯,承辉帝稍事沉吟,点点头认可了李清的说法。君臣之间的这场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如果李清不识好歹,想要推荐人来做乡试考官,暂时是没事的,一根刺在承辉帝的心里埋下了。别管你推荐的谁,青云党人的标签就贴上了。 还记得孙华正给周况扣的【朋党】帽子么?青云党是不是【朋党】? 这还真就不是承辉帝的恶趣味,根本就是一个帝王心术的具体表现。 提到翰林院,承辉帝就想起了周皇后的弟弟周冲,周皇后为长姐,家中三个弟弟,长子读书不成,在家伺候老丈人,此子周冲则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呆着。 选周冲为乡试主考不是不行,问题是,周冲没有基层官员的经历,太祖的规矩没有县府两级经历不能入阁。另一方面,做了乡试主考后,只要不出大问题,官阶肯定是要上一步的。 承辉帝有点回过味道来了,李如水这是在小小的恶心朕一下么? 第94章 乡试 想起周皇后关于小舅子周冲的提醒,承辉帝心头的怨念又加了一分。 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顺天府主考最终落到了翰林院一个叫王之望的三十出头的翰林头上,这哥们算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晕了,好悬没笑晕过去。 他这个翰林是六品,乡试主考之后,自然是要升一级的,不然他还要在翰林院熬日子。 因为是皇帝钦点,王之望照例是要上奏谢恩的,走程序还要面君。 据传王亶望面君的时候,承辉帝只是简单的免礼几句,就给人打发了。 张廷恩休沐日把贾琏提过去,顺嘴说了一下王之望这个人,以及承辉帝对王之望的评价。 【学问自然是好的,不像个能做事的官,且放出去历练几年再看。】 贾琏也没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八股取士制度下,能考中进士肯定是智商足够,能不能做事则是两说,还是要看人的。 小舅子吴安中最近隔三差五的要见一见贾琏,算经这个东西不会的时候,真的要找人教。找人教还学不会的,大概率就是智商不够出色,这种情况也没啥好选择,题海战术用上。 这俩一个都是题海战术,只不过一个是制艺,一个是数学。 张廷恩非常的负责,休息日一定抽空给贾琏改卷子。 这日看完卷子后,忍不住掩面叹息,这学生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吴安中在一旁见姐夫叹息,拿过卷子看了起来,看罢后忍不住好奇的问:“姐夫,贾兄这卷子虽不惊艳,却也不算差的。” 说话的时候,吴安中还是有点自豪的,算经比不了你,学问之道我不差的好吧。 贾琏站在一旁听了也没生气,就是陪着笑容。 没曾想张廷恩看着小舅子,再次掩面叹息,搞的吴安中多少有点尴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张廷恩这才开口打击小舅子:“琏哥儿的文章看似没有特别惊艳之处,然则通篇看下来,四平八稳,读起来却又一气呵成之感。这番斟词酌句的工夫,你能做到?” 贾琏听了顿时欢喜不已,笑嘻嘻的上前问:“老师,我这算是阶段性出师了么?” “乡试十拿九稳,会试就不好说咯。”张廷恩给了个比较稳妥的答案。 “学生没想那么远,等乡试过了,找一找李山长的时文集读一读,投其所好嘛。” 吴安中在一旁听的事目瞪口呆,他还是太年轻了一点,觉得更为年轻贾琏投李清所好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点的无耻。关键是还敢就这么说出来,你老师在场呢,我都替伱尴尬。 张廷恩却是一点都不觉得没啥不妥的,反倒是颇为欣慰的指点:“琏哥儿的想法是好的,安中要好好学学,为了会试能过不丢人。届时,只要文章水准过硬,李如水想鸡蛋里挑骨头,怕是也拿琏哥儿没办法的,顶多给你弄个三甲。” “三甲也挺好,我不贪。”贾琏还挺高兴,对于他来说,三甲真没啥影响。努力考金山,真不为做高官,就是为了在贾府里能继续荣华富贵的过下去。 有个进士的头衔,今后在宁荣二府,那必须是横着走的。回头再去找薛家,合伙做点买卖,紫薇舍人这个短命鬼,我一定会把你的老婆女儿照顾好的? 满脑子龌龊年头是啥时候有的呢?贾琏一时想不起了,哎,好像是从尤氏的背影开始的,都怪贾珍!都是贾珍的错,我肯定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看贾琏如此高兴,张廷恩忍不住提点一番小舅子:“你看琏哥儿这心态就挺好,患得患失为科举大忌,成也好,败也罢,左右不过走那么一遭。” 吴安中见姐夫偏心,干脆找借口走人,去找姐姐寻找安慰。 师徒二人对话时,张廷恩才叹息一声道:“安中这个性格,进了官场没个三五年的摔打,怕是很难摸清楚其中的门道。” 贾琏听了大大咧咧的回应:“怕什么?有老师撑腰,不是还有我在么?” 张廷恩见状,想吐槽都无从谈起,毕竟人家是有资格这么说话的。出身荣国府,还有个太尉王子腾作妻舅,也就是王子腾没亲女儿,有的话直接顶上了,还有王熙凤啥事情。 张廷恩还是提醒一句:“你那妻舅摇摆的厉害,太上皇身体健康还好点,年龄大了有个风吹草动一病不起,怕是要影响朝局的。” “这就难为人了,学生可左右不了太尉大人。甚至宁荣二府的当家人,一年半载的我都未必能左右。四王八公之间,勾连太深了。他们这些人,势力越大,距离倒霉的日子就越近。”贾琏在张廷恩面前,说出了任何人都听不到的话。 当然这不是真话,贾琏的真心话还是想弄死这俩,到时候自然掌握两家的话语权。 具体如何下手,贾琏一时半会的还没想好,或者说还在等机会。 亲自动手肯定是不行的,得让别人出手,自己躲在后面谋划即可。 张廷恩会错意,觉得贾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旦科举有成,会影响贾赦和贾珍这俩人,让他们向承辉帝靠拢,这样从内部分化四王八公,也符合承辉帝的心思。届时,有这份功劳傍身,贾琏进步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相比于明朝中后期外戚为官难有大用,大周朝是不存在这个规矩的。 真要让张廷恩知道贾琏的真实想法,估计要捂着心脏骂畜生,今后学生孝敬的补品也不敢吃的。至于现在嘛,张吴氏端来的银耳燕窝汤,张廷恩喝的很爽。 时间过的飞快,贾琏在家读书,收润笔收的手软,时间哗哗的过,转眼就到了九月。 乡试前一天,天公不作美,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这让桂香很是担心,二爷要是被淋坏咯,这怎么得了,我的姨娘梦还没达成呢。 日子越过越腐败的贾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特意让桂香在考箱里放了一百两碎银,不是不想多带点,奈何太沉了。笔墨纸砚,点心蜜饯,还有一床被子。再三检查之后,桂香还是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 贾琏看着心都抽抽,不就是个乡试么?我这种出身的人,下面的人谁敢为难我? 即便是考官看我不顺眼,最多就是不给个好名词,乡试主考没那么不长眼,不会亲自出马来龙门口搜身的。想是这么想的,不能说出来安慰桂香,贾琏担心自己乌鸦嘴。 这次乡试,荣国府和宁国府都很重视,荣国府重视主观因素是贾珠也要考,宁国府重视自然是奔着贾琏去的,毕竟贾珍的心里,贾琏的价值更大,尤其是贾蓉跟在后面混的不错。 家里的长辈自然不用送太远的,同辈的贾珍领衔护送,带上二十几个家将,大房这边贾琏比较低调,就带了长随和桂香相送,二房那边声势要浩大一些,李纨带队,丫鬟四个,家仆四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贾兰。 来到考场外,雨停了,贾琏心里默默的想【好兆头】。 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就不要提什么封建迷信了,神神叨叨一点很正常。 卯时一到,三声炮响,龙门口打开,主考官搬把椅子坐在龙门边,看着下面的兵丁搜身。 大周朝不算是给读书人面子的,搜的非常严格,解开衣服搜一搜,考箱考篮也是重点,头发也要打散了,免得藏东西。 贾珠这家伙很有意思,排队的时候都不跟贾琏一条道,这边贾珍陪着说几句闲话,那边李纨倒是频频看贾琏这边,心里默默叹息。通过李守中那边,李纨知道一点贾琏的底细,文章好坏不说,贾珠肯定是不领先的,算经就别提了。 深知丈夫秉性的李纨,心里很是担忧,万一贾琏过了,贾珠没过。公公婆婆那边怕是要作起来的,贾珠本身就精神属性不强,在被公公婆婆搞一搞,怕是要出点乱子。 表情平静的李纨,眼见无法跟过去时,对贾珠道:“夫君也是一时俊彦,一定能过的。” 正在感觉良好的贾珠得了鼓励,很是得意的扬眉一笑,顺便瞥一眼好像没睡好的贾琏,回了一句:“多谢贤妻,今科必过。” 随着队伍一路往前,兵丁拦下相送的人们,贾琏不得不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抱着被子。脑子里意外的浮现出绿皮火车,心道:【这是赶考呢,还是去当农民工?】 轮到贾琏的时候,考官居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两个负责搜身的兵丁,贾琏有点意外,这考官也想为难我?好在过程比较顺利,即便是看见考箱里的碎银子,主考大人的眼神依旧入常,贾琏心里默默的想【别给我安排个臭号就行。】 搜身完毕,登记取牌的时候,贾琏提前取的五两银子落在书吏的脚下,再用脚踢一下。 后面的人还被堵在门口没进来,书吏会意的微微一笑,手上动作加快。 出了办事房,又小吏亲自相送,接过贾琏的考箱和被子,一边送一边表功:“这位爷,考棚已经提前扫好,油布也钉好了,遮阳棚也弄好了。您想喝点好茶,吃点好的,言语一声。” 你看,这就是潜力客户的待遇,小吏们的眼神绝对不会看错的。 到了考棚仔细打量,距离厕所至少一百米,甚好! 每逢科考,苦哈哈的办事小吏们在龙门内挣点钱的事情,考官们肯定是不会说啥的。都是要过日子的,都是要吃饭的嘛。 带路小吏帮着把被子和箱子放好,转身冲贾琏点头哈腰的说话:“这位爷,可有吩咐?” 贾琏知道他是讨赏,自然不会吝啬,丢过去二两碎银道:“我要睡一会,别让人打扰。” “谢过爷的赏,您歇着,保证没人打扰。” 展开被子,裹着被子先补个觉。 一觉醒来才发现,考卷蜡烛之类的东西,全都摆好了,门口小吏还在站岗。 谢过门口小吏,梳洗一番,贾琏要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打开装卷子的文件袋。 下一场经意和诗赋,对于考官而言,就是看看格律韵脚的事情,好不好没人在意。 这鬼地方贾琏是一会都不想多呆的,能快就一定尽量的快。这个时候熟练度发挥作用了,看一眼题目,贾琏大概心里有谱了,稍稍斟酌就开始落笔打草稿。 两篇文章写完,贾琏也没着急检查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而是先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的路上才看见,对面就隔了三个号舍里,贾珠顶着黑眼圈,正在满头大汗的挥笔。看这意思,这位堂兄的紧张程度不低啊。按说已经是 慢悠悠贾琏笑了笑,专注的贾珠没注意到他,一路走来,贾琏没有了当初县试时的紧张,心态轻松的还有闲心观察一下考棚里的考生们,真可谓千姿百态。 不过说起来,所谓的臭号,那是真的臭,还在昨日下了雨,不然能更臭。 贾珠的死活,贾琏并不关心,毕竟提前知道答案了。李纨这个可怜的女人,成为一个小寡妇的日子不远咯。真不是幸灾乐祸,贾琏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与他人的共情。 检查完毕继续,前两天把所有文章写好,并检查多遍, 誊抄的时候不能一口气抄完,那样反而容易出错,贾琏以抄三篇停一下为节奏,午饭都没吃,就吃了两个蜜饯,下午两点不到,贾琏抄完之后,一个小时仔细检查。 看着一字不错,丝毫不犯忌讳的文章,贾琏真的替古人难过了一下。 三年一届啊,就这还是读书人唯一的上升通道,其中各种有人作弊,自己这种撒钱的,难道就不是作弊么?世人要的公平,任何时代都没达成过。 果然是缺什么,才想要什么? 收拾行李,整理考箱,贾琏交卷了。随后又是 三场九天的考试,折磨着每一个考生的身体和精神,总算是熬过去了。 结束的时候,站在龙门外,有是一番人生百态,有的瘫软在地,有的嚎啕大哭,有的……。 第95章 张榜日的嘴脸多 乡试结束后就是紧张的批卷子,经意、算经有标准答案,批起来自然最快。 诗赋可以忽略不计,没啥可说的,最重要的还是制艺文章的批改。 主考官王之望自然不会亲自上阵批卷,他需要做的事情是给下面的考官推荐的前三十名最后排名次。就这还要与两位副考官一起商议之后,在做决定。 程序大概是这样的,算经的卷子六十分以上的挑出来,然后再看文章。这个就很有讲究,以往都是差个三分之内,也算是及格。今年不行了,皇帝亲自交代过,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不能过关,差一分都不行。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是这一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做手脚的也来不及了。 今后肯定会有办法的,不然考官们不是白辛苦了么? 三十份卷子,由两位副考官负责,每人取十五份卷子出来,汇合之后与王之望一起商议,决定最终的名次。王之望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拿到卷子时先看走马观的看看一遍文章的开头,看完了才问一句:“这些卷子里头,哪一份算经成绩最佳?” 副考官甲:“暂定排名 副主考乙:“此卷制艺十三位批卷官中有七人认为当为 嗯,这意思, 王之望仔细的看了看这份卷子中的一篇文章,看完之后的感觉就是,初看一般,细品回甘,再品则感觉到其行文流畅,四平八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性格保守的老翰林所作。 提前做准备就是这点好,看这卷子的风格就知道这个人是谁,想得 王之望也没看其他卷子了,面无表情道:“其余名次不变,此卷列 两位副考官自然没有异议,主考只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已经很尊重他们了。 至于这个本该是解元的倒霉孩子,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咯。 “嗯,准备开龙门张榜吧,折腾一个月了,大家都累了,早点结束,回家休息。”王之望做了总结,事情就这么定了。 糊名拆开,王之望还特意看了一眼 乡试结束后,贾琏先是去见了见恩师张廷恩,随后便在家里躺尸。相比之下,贾珠则在休息一日后便出门与同窗们聚会,具体去了哪里,贾珠也不说,李纨也没问。只是心里默默的对比一下,觉得自己的命不如王熙凤。 张榜日,贾府里最着急的就是贾母,早早就起来了,这日贾珠又出门去看榜了,贾母也让人在榜下等着。唯独贾琏正常的生活节奏,起床,锻炼,吃早饭,两边问安。 贾赦这边难得也起了个早,待贾琏问安后道:“你祖母让人在酒楼里包了个靠窗的位子,二房那边的珠哥儿,一早便去等着张榜,你要不要去?” 贾琏听了心里默默道【真行啊,二房那边的动静你很清楚嘛。】 “不去,都考完了,过不过已经注定,这几日秋老虎肆虐,儿子就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贾琏心里真实的想法却是【谁喜欢出风头谁去,反正我不喜欢出风头伱。】 贾赦沉默了一下,照例没有像以往那样破口大骂,而是语气平和:“贾珍说,贾蓉跟着你挣了不少银子。开年来销大我手头紧,你若手头宽裕的话,不妨补贴一下家用。” 贾琏没想到还能听到这话,嘴角的冷笑忍不住就溢出来了:“家里一应销用度,都是公中的帐,父亲每月有俸禄,如何还惦记我这点润笔费?” 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贾蓉扛不住贾珍审问,手里的银子都被贾珍刮走一大半。贾赦知道之后,自然是要效仿一二的。只是没想到,贾琏不是贾蓉,贾珍能夺点银子,贾赦只能碰钉子。千万别小看开书店挣的银子,贾母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二十两呢。 “为父最近看上一把扇子,需二百两银子。”贾赦心里恼火,嘴上还是在做最后的争取。 贾琏却丝毫不给面子的抱手道:“儿子去给祖母请安。”说完便转身就走。 贾赦……,【小畜生,今科不中,看我怎么摆布你。】 念及于此,贾赦把抓在手里的茶杯放了回去,站侧后的邢夫人,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幕,一个字都不敢出声。这对父子之间的较劲,一直在不断的升格。 贾赦其实真正担心的事情,是不知道这小畜生手里都有哪些底牌。 自打好好读书之后,这小畜生换了一个人,又拜了个好老师,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贾琏已经陛见多次,与三皇子之间关系匪浅。这是一个注定前程远大的儿子,贾赦再蠢也不会闹出父子相残的家丑来,这那样的话,老太太就得拿着木杖打断他的腿了。 往外走的贾琏心里很是感慨,果然荣国府里一点秘密都没有。贾蓉那厮,大概沉浸在贾珍对他态度好转的喜悦中吧,你的反抗精神呢?哥白白辛苦培训你那么久,废物! 能不能中举这个事情呢,贾琏是一点多不担心的,陛下才决定了加大科举中算经的比例,身为考官,你敢罢黜算经 作为考官,不给算经 尽管不知道皇帝的真实用意何在,贾琏还是很感谢皇帝给自己开挂的,很大的可能,这一招其实是张廷恩建议的。皇帝觉得好用,可以趁机调整一些官员的位子就接受了建议。 官场上的事情,很难说的清楚,皇帝的心思,最好不用去猜。 一个掌握了至高权利,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危险程度直接拉满。 现在很多人蹦跶的厉害,等着皇帝稳定了局面,压制了太上皇之后,必定逐一收拾。 贾母见了贾琏,表情有点紧张的问:“珠儿一早就去等着看榜,你如何有心思来请安?” “嗨,孙儿 贾母听了果然大悦,冲贾琏招手,示意上前后拉着手道:“好孙儿,告诉祖母,心里可有把握?”贾琏一脸笑容道:“尽人事,听天命,孙儿觉得文章写的满意,考官不喜欢也是白搭。顺天府那么多考生,一共才取那么点人,运气成分很大。” 贾母听了很是感慨道:“是啊,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贾琏笑着附和:“祖母说的在理!”心里:【我命由我不由天。】 张榜日还能在人前谈笑风生,王夫人在一旁心里默默的念叨:【珠儿考罢还能外出与同学游玩,想来是有把握的。琏哥儿却闭门不出,应该是没考好,眼下不过是强颜欢笑。】 贾母这边听了贾琏一番话,心里也是默默在想【琏哥儿信心不足,怕是要遭。】 贾琏表示要回去休息,贾母也不留他,心里对贾琏多了一分怜悯,亲孙子,自幼丧母,大儿子不是个会教孩子的,比不了老二。 东府,贾珍后院,靠着躺椅看《射雕》,最近一直在追读。尤氏过来挨着坐下,手里团扇轻轻挥动,贾珍扭头看一眼:“怎么不在老太太那边呆着等消息?” 尤氏把那边的事情说了一下,贾珍听着忍不住坐起,疑惑的问:“又来?还是真没考好?” 尤氏道:“这如何知晓?琏哥儿行事素来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如何好乱讲的。西府二房的珠哥儿,中了还好,如若落榜,怕是政二叔脸上不好看,珠哥儿少不得吃挂落。” ………… 贡院不远处的酒楼,贾府包的临窗桌子,贾珠早早坐着,远远的看着人群聚集。考完之后,最没有把握的算经,似乎也都过得去,对自己的文章也很满意,贾珠自觉今科稳了。 得知贾琏回家后跟上次县试一样在家休息,贾珠并没有心里开嘲讽,这小子不是个东西,结果没出来之前,可不敢再乱讲点啥。没见母亲早就叮嘱周瑞家的,让她盯着那些长舌妇,管好下面那些喜欢胡说八道的嘴巴。 对于贾琏这堂弟,贾珠的心情颇为复杂。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然而贾府现状如此,注定是很难做到兄弟团结。将来王熙凤进门后,二房教出一部分的管家权利,局面应该会有所缓和。庆幸的是贾琏似乎不是个喜欢争夺的性子。 楼道上一阵脚步声,满脸【我不好惹】的贾蓉带着四个家将上来,看见贾珠后立刻露出客气的笑容,上前拱手问候,行礼时腰杆挺着:“见过珠大叔。” 贾珠没起身,安坐笑问:“怎么,你也来看榜,是琏哥儿让来的?” 贾蓉脸上笑容不变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不曾见到琏二叔。”心里话【等会张榜,读书人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戏码,不看举错过了。】 贾蓉没掺和到这一桌,而是去了前面的屏风后面,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贾珠的几个同窗忍不住低声说了几句闲话。 同学甲:“贾琏同学师从当今张阁老,今科稳如泰山。” 同学乙:“那些未必,历次乡试,青云书院才是大头,国子监可不好比。” 同学丙,语气担忧:“青云书院招生,优中选优,乡试自然无甚敌手。” 贾珠:……,心里默默叹息【考官啊,要睁开眼睛啊,不能总偏心青云书院。】 隔壁的一桌上,几个青袍长衫的少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开口朗声道:“莫说是顺天府,放眼全国,贾琏在乡试中的算经不出意外也是 声音很大,惊动了隔壁桌的贾珠等人,同时也惊动了屏风后面的贾蓉和李亨。 “此人怎么敢胡说八道,去看看,他是哪个?”李亨随着报社的发展,对一些言论高度敏感。什么叫贾琏算经 读书人的心真黑!父皇无时不刻要与这些人斗智斗勇,太难了! 身边小内侍立刻要出去,贾蓉却抬手拦着他:“我去吧,贵人不已露面。” 说罢贾蓉起身出来,招呼几个家将跟着,上前几步问:“方才说贾琏必中的人是哪个?” 别看贾蓉在贾珍和贾琏面前装孙子,在外头他是宁国府的嫡孙,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青袍少年那桌站起一个人,朝贾蓉抱手,嘴角冷笑道:“我说的,你待怎样?” 贾蓉气势十足上前两步要说话,贾珠已经先站起道:“蓉儿,不可胡闹。” 贾蓉被他打算气势,微微皱眉后,历练出来的沉稳还是使得贾蓉心平气和的回应:“珠大叔安心,我就是来问清楚一下名号。” 不等贾珠坐下,青袍少年已经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云书院林平。” 听他这么说,贾珠张嘴动了动,坐下了。 贾蓉却盯着他看了数息,看的此人眼神躲闪后,这才淡淡道:“你若不搬出青云书院的名号,我还能敬你是个好汉。所谓祸从口出,还望阁下谨言慎行,莫给自己招祸。” 贾珠都看傻了,这贾蓉变化如此之大的么?不学无术油嘴滑舌言语粗俗还能转性子么? 林平还要说话,已经又有青袍少年站起道:“小公爷,在下李冬。林同学少不更事,没管住嘴,在下替他道歉了。” 贾蓉依旧冷冷的看着四人道:“我就是出来问个名号,你犯不着向我道歉,方才的话想到处嚷嚷,自然可以接着做,我也不拦着。” 说话,贾蓉转身就走,该死的鬼轮不到自己去救。政策是内阁通过,陛下最终拍板的,真当【非议朝廷,非议当今】是闹着玩的? 林平原地站着,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无声抗争,李冬听了贾蓉的话,心里懊悔不已。 气氛凝重之时,远处人群骚动,有人在喊:“让开让开!” 第96章 悲欢 榜下现场一阵骚乱,几个衙役如劈波斩浪的船头,人群如波浪让开一条路。 “你别挤,踩着我的鞋了。” “太远了,看不见,往前挤啊,混蛋!” “该死,有贼!我的荷包不见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现场的人群快速的安静下来,仰着脖子看着前方的榜单。 多亏了都是一群读书人,换成一群江湖好汉,早干起来了。 酒楼上,李冬和林平互相对视一眼后,李冬道:“你不该的!” 林平深呼吸之后,露出苦笑,微微摇头:“哪有什么该不该?” 【没得选,你知道么?】 其他两位同学则一直安静的呆着,之前全程毫无参与感。 榜下,一个一个名字被找到后,有人飞奔而走去报信,有人在榜下欣喜若狂。 酒楼上,不断传来的名字,等待在此的考生们,又是一番人间百态,有悲有喜。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贾珠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即便是顺天府有优待,每一届录取的举人也不过五十左右。 “二甲榜单送出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二甲七人一张榜单,如果还不中,就只能指望一甲的前三了。可是一甲哪有那么好中的? 李冬和林平的脸上再也藏不住焦虑了,尽管他们成绩很好,却依旧不敢想前三名。 贾珠站着的时候,拳头捏紧,袍下的两腿微微发抖,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溢出。 前三名,贾珠还真的没想过,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屏风后面,贾蓉在自言自语:“二叔一定中的!” 唯有身在局外的李亨依旧安坐如山,语气平淡:“贾兄不中,必有黑幕。” “贵人说的对,这还没张榜呢,就有人在传谣了。”贾蓉说的是之前争端,有人提前放的话,贾琏一定会中,明眼人都知道,有人在针对贾琏。 “琏二叔倒是镇定,在家里呆着不出门,急死人了。”贾蓉忍不住跺脚。 正在此时,有好五人从人群中奋力的挤出来,两个朝着街边树下的马匹跑去,三个朝着酒楼的方向飞奔而来,喊的都是同样的话:“荣国府贾琏高中二甲 三人此地奔上酒楼,二人奔到屏风后,一人登上二楼时脚步放缓,行至听到消息一脸呆滞的贾珠面前:“大爷,大房的琏二爷中了,二甲 这个消息对于贾珠而言,比自己没中都要难过,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多亏身边同窗及时伸手扶着才没晕倒,还有人劝说:“贾兄,还有一甲榜,别着急。” 贾珠稳定心神,呼吸急促自我欺骗:“是啊,还有一甲。”可是看他表情,哪有半点希望,眼神都散光了,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对于自己的成绩,贾珠还是有数的,一甲前三名,怎么会轮的到自己。 隔壁桌的四个青云书院的同学,此刻也都是表情惶恐,这四位平时成绩在书院内名列前茅,这才相邀一起来看榜。如今已经剩下最后的前三,哪个人不心里都悬了起来。 屏风后一阵欢笑声传了出来,贾蓉急吼吼的喊:“蠢货,还来楼上作甚,赶紧回去报喜,不然喜钱都叫别人拿去了。” “一甲榜单出来了。”二楼一阵吵闹后,有人一嗓子,现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其余的地方都是一阵喧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失魂落魄。 唯独青云书院四人一桌,都在死死的盯着最后一份榜单。 贾蓉告辞了李亨,带着人呼啸而回,好像他中了一样,春风得意。 李亨随后也走了,来到楼下时,只见一人飞奔而至:“少爷中了,中了,一甲 看到随身书童的身影,林平已经站不住了,哆哆嗦嗦的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语:“中了!我这是中了?”顿时涕泪溢出,表情狰狞。 边上的李冬此刻却神色微微一黯,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一甲 就在李冬做完来年再战的心里建设后,一个胖球气喘吁吁的上来来,有气无力喊了一嗓子:“大哥,伱中了, 李冬愣住了,看了一眼这个堂弟怒吼:“你怎么不早说?” “早晨没吃饱,没力气。” 李冬闻言,顿时无奈的一笑,随即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仰面不语,两行热泪。 四周一阵“恭喜”声中,顺天府乡试这出大戏,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最终青云书院再次成为了大赢家,有青云书院读书经历的人上榜二十六,包括解元李冬在内,前三有二,前十有六。这其中,好像混进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群富家翁打扮的男子,前呼后拥的往二楼去,原本决定离开的李亨,决定留下再看看。 “哪位是李东,在下邱富贵,家住城东,家财万贯,有一爱女年方十三……” “在下……。” 一群有钱人围住了青云书院丙班的这一桌,口沫横飞的介绍自家如何富有。 “多谢各位抬爱,李冬已经定亲,这次回去就成亲。” 众人又围上了林平,李东见状露出共情的微笑,果不其然,林平给李东一个眼色。 李冬大喊:“胖球,开路!” 三人前后发力,一起冲了出去。店小二在后面追,“二位,没结账啊。” 至无人处,李冬与林平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抱手:“李兄,恭喜。何日请我喝喜酒?” “林兄,同喜。我们应该是前后脚的事情。” 林平听到此言,却是微微一怔,李冬见状,心头一个咯噔。他去过林平家里,见过他的未婚妻,一个相貌秀气,很是贤惠能干的女孩。 “听家里长辈安排吧。”林平勉强给了这么一句回答。 这个反应让李东突然觉得,这位熟悉的同学,似乎变得陌生了。 两人关系很好的一个主要原因,都是因为出身寒门。李冬还好,有族里供着他读书,林平家中唯有一老母,读书都是靠着未婚妻家里在供着。 酒楼上,临窗的一桌子国子监同窗们都是失意人,直接昏厥过去的贾珠,在众人一阵掐人中的急救后醒来,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好一阵还缓过劲道:“店家,上酒。” “对,上酒,喝醉了就忘记了。”同行人的一阵附和,都想一醉忘忧。 荣禧堂喜忧参半,一边是贾母在一群人的恭喜中笑容不断,一边是王夫人为首的几个,坐在一边满面焦虑,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琏哥儿呢?怎么还不来?”贾母突然想起了正主,这才问一句。 “鸳鸯姐姐已经去喊了。”身边一个十岁上下的小丫鬟应了一声。 贾母对小丫鬟道:“袭人,你也跟着去催一催,也多好讨一份喜钱。” 小丫鬟应声而去,贾母看一眼王夫人,嘴角微微撇了撇,吩咐道:“准好的喜钱抬出去,荣宁街的街坊们一起乐呵乐呵。” 贾母其实很清楚,贾珠大概是没机会了,心里默默的叹息至于,想到的是荣国府总算出了个举人,下一步再出个进士,就能彻底的压大房一头了。当年老爷在的时候很不甘心,叫一个贾敬压了二房一头呢。 荣国府的家丁抬着装满铜钱的大筐子出了侧门,足足五筐铜钱,一路走来一路撒钱,真的是在大撒币。隔壁的宁国府也不甘落后,让人抬了两筐子铜钱出来一起撒。 这一通折腾,足足闹了一个时辰,荣宁街才算是稍稍消停一些。 东跨院内的贾琏开始觉得自己很淡定,可是等到小安回来报喜时,还是觉得一阵恍惚,好一会才灵魂归窍。虽然我不是范进,但在那一瞬间,那种巨大的喜悦从何而来呢?为何犹如微醺一般,脚下发飘呢? 桂香已经在撒钱了,先给小安塞了一两银子的跑腿钱,再捧着一个盒子,里头是事先准备好的一钱一块的碎银子,逢人就发。平时每一个大子进出都瞪大眼睛的桂香,此刻化身败家婆娘,满脸喜悦从东跨院到荣禧堂,一路发钱。一盒子不够,后面还跟着俩丫鬟捧的盒子。 喜悦时刻的贾琏身边却只剩下一个小安,想起该去给贾赦和贾母说一声时,门口进来个小丫鬟,即便也只是十岁上下,那脸蛋也已经初现一个美人坯子。 “婢子鸳鸯,见过琏二爷。婢子给二爷道喜了,祝二爷来年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小丫鬟让人看着就特别的舒服,说话还好听,具有一种天生的特殊气质。 贾琏见了她忍不住打量一番,这就是贾母最喜欢的离不开的鸳鸯? 还很小呢,再等几年。这里是荣国府,不是萝莉岛。 “嗯,辛苦了。”贾琏应了一声,不见桂香时,忍不住问:“桂香呢?发喜钱啊!” “婢子来的路上遇见了桂香姐姐,已经讨了一份喜钱了。”鸳鸯笑着回禀。 “这糊涂的桂香,鸳鸯姑娘能一样么?老祖宗身边的左右护法。”贾琏说着话,伸手掏袖口,还好,有两块五两的银子,递给桂香一块道:“拿着,不许拒绝,不然生气了。” 鸳鸯丝毫不带犹豫的,接过银子又躬身道福:“谢二爷赏,老太太那边闹腾的厉害,请二爷去镇一镇场子,别叫人给荣禧堂屋顶拆咯。” 会说话,真的会说话。贾琏听的极为舒服! “前面带路!”贾琏挥手一指,鸳鸯笑着微微侧身:“不敢走二爷前头。” 说什么贾母最擅长调教丫鬟,人家这是天生的。就好比强化班,成绩好的都在强化班,班主任的能力如何,并不取决定性的作用。 刚出院子们,又一个小丫鬟来了,上前道福:“见过琏二爷,袭人给二爷道喜了,老祖宗让婢子来请您。”定睛一看,还真是长着一看就很好欺负的脸啊。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袖口里还有一块银子,贾琏眼神复杂的看着袭人,掏出来塞给她,还是不许拒绝的话,心道【要不要出手截胡袭人呢?不能便宜了大脸宝那个废物。可是,太小了啊!我怕被人说有特殊的爱好啊,要不你一个丫鬟都不睡,别人怎么想?忍着,等两年再要。】 一路前行,恭贺声不断,贾琏也没银子再赏了,好在桂香已经撒币过了,没人会抱怨。 即便知道鸳鸯和喜人的待遇,那也只能说明,贾琏在乎贾母的感受。 落在后面的两个小丫鬟并排而行,心里各自不同。袭人是真的开心傻了,琏二爷也太大方了。五两银子呢,一等丫鬟才月例一两呢。鸳鸯心里则在想,【琏二爷的眼神真奇怪,看我时还好点,看袭人时让人害怕。】 贾琏这是没听到鸳鸯的心声,听到了一定会喊冤:【荣国府里的丫鬟,喜欢度的排列如下:平儿,晴雯,司琪……,鸳鸯和袭人,都排不进前三呢。】 司琪为何上榜呢?很简单,敢爱敢恨啊! 看见王夫人笑的比哭还难看,贾琏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比中了举人还高兴。 原着中要说狠毒的女性人物,王夫人算是排 跳井的金钏就不提了,为了薛家的银子,逼迫贾母让步,宝玉娶了宝钗。王熙凤在外面弄钱的事情,背后何尝没有王夫人的影子?严重怀疑王熙凤被当枪使了。当然了,王熙凤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希望这些年的思想教育,能扳正一点三观,别拿人不当人。 对于王熙凤,贾琏还是有信心能教育好的,毕竟还年轻呢。有自己看着,问题不大。 回头教唆王熙凤抢班夺权,自然就跟王夫人对立上了。 人群中还看见了一旁陪着笑的李纨,贾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生了贾兰之后,啧啧啧。这娇弱的样子,我见犹怜。嗯,赵姨娘怎么跟着一脸喜悦,有你什么事?别以为你身材变得更加饱满,我就会怕你带球撞人。 “琏二爷来了!”鸳鸯总是在最合适的时间,说最该说的话,相比之下袭人看着傻傻的。 现场出现短暂的安静,众人聚焦贾琏,一场属于贾琏的表演开始了。 第97章 打蛇打七寸 面对疾步上前的贾琏,贾母握紧了手边的檀香木杖,平时这玩意就是个摆设,此刻却成了能让老太太站起来的工具。荣国府长久兴旺的希望就在眼前,老太太是真的激动了。 噗通,一步之外的贾琏干脆利落的跪下,眼含热泪,一言不发的大礼叩拜,咚咚咚,额头砸在地板上,听着都觉得疼,众人聚焦下的贾琏却毫无感觉一般,连着来了三下,再抬头是,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块。 “不孝孙贾琏上禀祖母,今科乡试孙儿侥幸得中,特来叩谢老祖宗爱护成千之恩。” 看着面前眼泪已经下来的贾琏,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贾母老泪纵横,失去的力气的力气回来了,丢了手边的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红块,颤抖着声音问:“怪孙,疼么?” 贾琏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带泪的笑着,看着眼前的贾母,微微的摇摇头。 贾母上前一步,保住贾琏的头,嚎啕大哭! 现场感性的妇人们,没有一个能扛的住这一幕人伦大戏,纷纷扭头抹泪,即便是王夫人,此刻也站了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 拦不住,拦不住,怎么都拦不住了。 外头闻讯而来的贾赦,站门口看见这一幕,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心道【竖子,老夫还在呢!】看了一会,贾赦有所触动,忍不住仰面叹息。 这会赵姨娘开口道:“老祖宗,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哭个什么劲呢?别哭坏了身子!” 贾母这才松开贾琏,一边抹泪,一边笑道:“是啊,高兴的日子,都怪这猢狲!” 贾琏非常配合,笑脸带泪:“是,都怪孙儿,孙儿不孝。” 贾母再次伸手摸了摸贾琏的脑袋,口气柔和至极:“乖孙,起来吧,地上凉。” 等贾琏站起,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道:“老二家的,让人准备准备,荣宁街摆三天的流水席,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贾家还是贾家,荣国府还是荣国府。” “是,媳妇遵命。”王夫人低声领命,外人看来,一点毛病都没有,语气也很正常。 贾母暗道:【这是想通了?无论如何,这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赦这会总算是进了门,看着贾琏的眼神难得多了几分平视之感,脸上也有了笑容,先给贾母请安后,再对贾琏道:“竖子,此番算是没有堕了荣国府的门楣!” 贾母听了怒道:“有你什么事情,闪一边去。” 贾琏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笑眯眯的冲贾赦行礼:“父亲教训的是!” 面子拉满的贾赦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丫鬟伺候擦干眼泪的贾母笑道:“你再不争气,也生了一个好儿子,今天不算旧账,只管开心即可。” 这时贾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远的就听见老祖宗声音,中气十足,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今个儿起,老祖宗心头更敞亮,身体更健康,活到一百岁不难。” 贾母听着贾珍的话,心头高兴,这年月活一百岁就是人瑞,面君都不用磕头。 “珍哥儿也来了,吉祥话说的真好,一百岁不敢想,活到九十岁就是祖宗保佑咯。” 现场又是一阵欢喜合家欢的戏码,只是不见贾政,贾母嘴上没说啥,心里犯嘀咕。等气氛稍稍缓和,贾珍死活给贾琏拉走去吃酒后,这才私下里问了一句王夫人:“政儿呢?” 王夫人叹息道:“珠儿名落孙山,在酒楼喝醉了闹事,巡城御史撞见了,顾及贾府的脸面,巡城御史没拿人,让人带个话,让老爷去酒楼把人领回来。” 贾母听了轻轻跺脚:“珠儿还年轻,今科不中,还有下一科。”说着对李纨道:“孙媳妇,回头私下里,你别抱怨,好好劝一劝珠儿。” 李纨心道,【我能怎地?】嘴上却是应下来:“老祖宗教诲,孙儿记住了。” 贾府气氛沸腾,乾清宫里安安静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承辉帝靠着龙椅,闭目养神,面前跪着夏守忠额头触地,一言不发。 站在承辉帝身后的裘世安,手拿拂尘,站如雕像。 “有些人的一张嘴啊,天下的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做的事情却怎么脏怎么来。查吧,彻底的查清楚,看看是哪只手在暗处搅浑水。” 承辉帝没睁眼,依旧是闭目仰面,低下的夏守忠不敢有丝毫怠慢:“奴婢这就让人去查,只是……。”夏守忠语气迟疑了一下,承辉帝睁眼时,夏守忠浑身微微一颤,继续伏地。 “奴婢怕查出点什么事情,有损万岁爷圣明。” 承辉帝瞳孔陡然收缩,目光变得严厉了起来,语气又冷了三分:“伱只管查!” “奴婢遵旨!”夏守忠再次叩首,承辉帝挥挥手,夏守忠起身弓着腰一路后退倒行,至门口边上才转身。承辉帝见他出去,头也不回道:“大伴,你说说。” 听到【大伴】一词,裘世安浑身一颤,自打登基之后,这个词便停了,都是直呼其名。如今再现,说明此刻眼前这位内心极度的矛盾。 裘世安绕到前头,跪地磕头三响:“万岁爷,奴婢是无根之人,不敢议政。万岁爷九五之尊,下手也不缺能办事,敢办事的大臣,为何不叫来问一问呢?” 这就是裘世安最受信任的原因,潜邸之臣多了,单单是大伴就能被信任么?裘世安从来不给出明确的建议,但每次都能指出一条可行之路。 “起来吧,朕是被气糊涂了。传旨,宣孙化贞觐见。” 承辉帝这个人选就很有意思,内阁五个大臣,孔照和梁道远嘴里没真话,李清是青云书院出身,目前还没能得到承辉帝的完全信任。张廷恩虽然也是青云标签,但却是重点保护对象,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亮出这把刀子。 不过二刻,孙化贞到了殿外等候,承辉帝立刻宣进。 君臣见礼后,承辉帝单刀直入:“乡试前后一个月,市井之间一直有人在传一句话,荣国府贾琏算经天下 孙化贞听了只是微微沉吟,异常果断的回应:“陛下,臣以为此言用心极其险恶,散步谣言的人意看似针对贾琏,实则项庄舞剑,另有所指,更甚者……。” 孙化贞难得迟疑了一下,承辉帝非常干脆:“说!” “臣以最大恶意揣度此言,恐有谤君之意。” 承辉帝听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化贞,这位阁臣表情坦荡的,微微低眉,不正面对视,也无躲闪之意。承辉帝心道:不愧是本朝大臣清廉之首。 “朕已经让龙禁尉去查源头了,朕也知道大概是查不清了,却又不能不查。朕,难啊!爱卿,可有对策教朕?”承辉帝的语气充满疲惫,烂事太多了,没有消停的时候。身为皇帝,看似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然则想做点事情却处处受制,步步艰难。 孙化贞还真是个敢想敢干的性格,根本不带犹豫的,立刻回应:“陛下,臣请龙禁尉停止全面调查此事,以免造成更大的事端。” 承辉帝听了微微往后一仰,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哦,爱卿何以教朕?” 正因为了解孙化贞,承辉帝才是这个反应,这老家伙可不是吃斋念佛的主。 “谁受益,谁有嫌疑。今科乡试,青云书院是最大的赢家,打蛇打七寸,龙禁尉盯着青云书院查就是了。也不拿人,臣请进驻青云书院配合调查,今科中举的挨个的询问审查。《京师民生报》把声势造起来,贾琏也是青云书院出身的学子。” 孙化贞一番话说完,承辉帝先是表情凝重,最后听到【贾琏也是青云书院出身的学子】时,忍不住仰面笑了笑,要不是修养好,差点就笑出声了。 好一阵承辉帝才平静下来,扭头对裘世安道:“裘世安,听到了么?” “奴婢这就去传话!”裘世安飞快的出门,交代门口的小太监去办事。 孙化贞又道:“陛下,臣请调都察院、大理寺非青云出身的官员各两人协助调查。” “准奏,此案,爱卿领衔侦办,朕是信得过的。”承辉帝心情大约,无有不准。 孙化贞领旨下去,承辉帝也没了办公的心思,起身在大殿内转了几个圈,终于“哈哈哈”的大笑三声,这才尽兴。临了又想了想,交代裘世安一句:“裘世安,元春那里你去传个话,贾琏中举是喜事,她可不能不送点贺礼。” “奴婢领旨,这就亲自去办。”裘世安告退而去,快马加鞭的去办事。 见了元春后,裘世安把口谕传达了,元春丝毫不敢怠慢眼前这位潜邸大伴,身边宫女小青当着众人的面,塞了一个荷包给裘世安身边亲信随从内侍后,元春这才低声道:“裘公公,虽是喜事,我也不知道该赏点啥给家里才合适。” 裘世安没有大大咧咧的摆架子,而是态度恭敬的回答:“不敢,您客气,奴婢就是个办事的人,要不,您且等一会?” “多谢公公!”元春心头一喜,半个时辰后,有内侍登门,传口谕赏元春各色锦缎五十匹,如意一对,御用笔墨纸砚一套。 承辉帝这边李亨也来求见了,父子二人见面后,承辉帝冷着脸:“从坤宁宫来的?” 李亨噗通跪下:“儿臣惶恐!” 承辉帝收起严厉之色,淡淡道:“做儿子的孝顺母亲,有何惶恐。”见李亨依旧跪地不起,承辉帝轻轻叹息,柔声温和道:“你既亲临酒楼现场,亲耳听到有人说了今科贾琏必中的话,为何回去后不加紧让人围绕此事做文章呢?朕本以为能看到你的锦绣文章呢。” 李亨陡然抬头,一脸惊喜:“儿臣……。” “晚了,赶紧回去,既然有人质疑顺天府今科乡试,朕以令内阁大臣孙化贞领衔,都察院、大理寺各派要员进驻青云书院,调查此事。所谓清者自清,干干净净的人,不怕查嘛。” 这一次李亨脑子转的很快,当即磕头道:“儿臣明白,这就回去发临时特刊。” 承辉帝挥挥手:“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失望谈不上,毕竟过了年才十六岁,可是想到他比贾琏大一岁的时候,承辉帝的心情又有点不那么美好了。口中忍不住来一句:“贾恩侯有子如此,何其幸也!” 孙化贞雷厉风行,领旨之后,亲自前往都察院和大理寺,调人之后,在龙禁尉的护卫之下,趁天没黑,直接杀向青云书院。 此间守门大爷柳老汉,见这群人来势汹汹,竟也不惧,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龙禁尉簇拥下的孙化贞,两人见面短暂的对视后,孙化贞主动开口:“坊间有谣传,质疑今科乡试存在舞弊,本官奉旨调查,请老者配合。” 柳老头这才退开,也没行礼,口中淡淡道:“二十年没见,孙大人风采依旧!” 孙化贞微微点头:“老将军高风亮节,荣华富贵弃之如敝履,人臣巅峰之际急流勇退,真乃人臣典范,必能安享晚年。今本官奉旨办案,不能全礼,还请海涵。” “孙大人客气,没有称某一声【人屠】,便是给了柳某天大的面子,请!” “客气!”孙化贞见书院中门大开,也不多言,率众而入。随行的几个文官,整个过程听的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在说点啥,这老头干啥的? 孙化贞也没有给别人解释的意思,见了青云书院前来迎接的人之后,耐心等待摆香案,宣旨,等青云书院众人谢恩后,命令龙禁尉五百人,把守各处,命令学生呆在住处,耐心等候调查。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孙化贞也不休息,直接下令。 通知今科中举的学生回来,接受官方调查,另一路则是夏守忠带队,将所有考官都叫来,控制起来,等待孙化贞下一步的指令。 正在喝酒的贾琏被龙禁尉人的找来时,真叫一个满脸懵逼。 “干啥呢?”王宝强的语气。回归神来心里巨震【窝草,玩这么大?】、 第98章 无端敌视,搞人心态 贾琏觉得玩的大,这是认知上的偏差造成的。现代社会的高考冒名顶替事件判了几个? 顶多就是相关人员撤职,然后呢? 可是在古代,科举舞弊皇帝是会杀人啊!也必须杀人,因为这统治根基。 酒桌上喝的晕乎乎的一干人也都吓酒醒了,为首的内侍态度倒是非常的好,脸上还能有笑容:“辛苦您走一趟的事情。”没多说,毕竟话多的人容易倒霉。 贾琏被灌了不少的酒,这会走路不是很稳当,内侍还扶了一下道:“让人备轿吧,马车颠簸,别吐咯。” 清醒了一些的贾琏心里没鬼,自然是非常坦然,示意门口的小安过来扶着自己,贾珍也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轿子。 荣国府那边有腿脚快的人去报信,贾母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桌子人也没心思高乐了。 王夫人在一侧心里暗暗幸灾乐祸,不知道发生啥,但就是的开心。 可惜,没高兴一会呢,门口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贾母赶紧要亲自出迎,不料来的内侍不用迎接,自己就带着人进来了。 内侍见了贾母也很尊敬,五步之外便开口:“老封君不必多礼,我就是个跑腿的送东西的,不是来传旨,不敢当您的礼。”贾母还是结结实实的道福,内侍赶紧侧身躲开。 礼物送到后,这位内侍意味深长的当着众人说了一句:“这些都是贵人赏给新科举人贾琏的贺礼,东西都是今天从内库里才出来的。时间不早,天也快黑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贾母赶紧让人上前塞银票,内侍一番推脱后,还是手下了一百两的跑腿钱。 口中还道:“如此便客气了,也好沾点新科举人的喜气。” 贾母回复了常态,让赖大把人送出去后,回到桌前安坐,口中安抚人心:“元春这份贺礼,应是陛下授意,琏哥儿当无碍。” 你让贾母去做官做事,必定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但你让贾母才揣度这后宫里的事情,她算是比较懂行的。元春再怎么受宠,御用的成套笔墨纸砚,是她能随意弄到的么?这事情肯定是要通过皇帝的,以元春的聪慧和教养,必然不会主动提起。 所谓的科举舞弊,宁国府那边酒桌前内侍领着龙禁尉登门,荣国府这边内侍来送贺礼,看似矛盾的两件事情,根本就不矛盾。无非就是贾琏与事情无关,走个形式而已。 荣禧堂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但怎么说呢,兴奋的情绪被打断了一次,很难恢复了。 没多一会,贾母也宣布散了,让人去青云书院门口候着,等最新的消息吧。 总还是会担心的,这不是小事情。 一个内侍,八个龙禁尉,一顶四人轿子,还有两个随行的小厮,为的就是把贾琏送到青云书院。就这待遇,贾琏心里稳如泰山,从轿子里下来时,看着已经被夜幕笼罩的清源书院的大门口挂着的灯笼,突然停步凝视,心道:【还是头一回这个时候过来!看着很有恐怖片的既视感。】可不是么?把牌匾换成【xx义庄】,不就是八九十年代恐怖港片的标配么? 就差一股阴风和音效了! 内侍和龙禁尉也不催促,旧地重游,谁还不能有点感慨呢?反正不着急,千万不能得罪眼前这位爷。有个得宠的妃子姐姐倒也罢了,还有一个得宠的老师,在这叠光环呢。 内侍不知道的是,贾琏真正厉害的光环是他自己。 走侧门,熟门熟路的奔着办事房就去了,一路上遇见先到一步的熟人,班长李冬,另外一个林平不是很熟,在书院时连话都没说过。 贾琏自然是要维持礼数周全的人设,主动冲着李冬抱手:“李兄,别来无恙?” 李冬看看身边的林平之后,笑容略显尴尬的回应:“多谢贾兄,在下安好。” 边上的林平却在怒视以对,搞的贾琏很是警惕。毕竟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玄妙,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很可能就是因为一句【你愁啥】,就能打出狗脑子。 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有时候理由非常的荒唐。可能是看不顺眼,也可能是觉得伱挡路了。贾琏的判断,这位有过短暂同窗生涯的同学仇视自己,肯定是阵营的缘故。人在青云书院,还不得做出仇视贾琏这个叛徒的姿态?也就是李冬是个厚道人,换别人不带回礼的。 无论如何,一个仇视自己的人,贾琏必须以平静的视线注视上足足十秒,然后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再以极为毫无波澜的语气丢下一句话:“别在瞪眼了,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林平感受到了恐惧带来的凉意,从愤怒的情绪中走出来之后,理性告诉他,贾琏出身荣国府,是大周朝最顶级的权贵家庭出身。被这么一个人盯上的后果,注定非常严重。 恐惧之余的林平心头升起的是一股悲凉,出身寒微的他,没得选! 贾琏记住林平的原因很简单,这人仇视自己,偏偏这位还中举了,将来是能做官的。 今后在官场上,这就是妥妥的政敌,你不打击他,他也会挖空心思的对付你。所以呢,贾琏也没得选,必须弄他。最好现在弄那种。 可惜的是,眼下的情况贾琏能做的就是搞他心态。寄望于他面对审查时出错。 林平也只能哼一声,把头扭开,以此维持他那点可怜的尊严。 李冬在一旁赶紧出声缓和气氛:“贾兄,孙阁老等大员在内询问书院的师长们,我等还需等待一会,稍安勿躁!” 贾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平,语气淡然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有啥可着急,你看我像着急的样子么?” 李冬张嘴想说点啥,还是决定闭嘴不言,免得被这厮气到,心里更焦虑。 【我新科解元啊,还在喝庆功酒的时候,被人从酒楼里带回来,好在龙禁尉说的是请。】 这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刻,被人一棒子砸脑门上,心头真是五味成杂,惶恐不安之际,见到这么一个东西,个中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李冬和林平站着等待传唤,贾琏却四下看看后,发出不满的情绪:“怎么回事?连个座都没有么?还真当新科举人是嫌疑犯呢?” 李冬听的头皮发麻了,心道【大哥,你搞啥呢?也不看看这啥情况,还要座?】 厚道人李冬要开口劝说,不料身后的林平伸手一抓,把李冬给拉身后:“李兄,少管闲事!”说完还冷笑着看对面,得到的是贾琏一个平静的脸,以及抬手拿食指轻轻的点了点。 陆陆续续的又有同学被带来,全都在走廊上排队等候,也都是看一眼贾琏就默默的排队,一个打招呼的都没有。这点冷暴力对于贾琏而言,根本不带掉血的,但不等于就算了。 哼,先拿小本子记下,都说同科是官场上天然的盟友,贾琏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同窗+同科=未来的政敌群。嗯,是贾琏的锅,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让一让,另一干新科举人们破防的事情出现了,之前的内侍出现了,身后还跟着龙禁尉的人,有的搬椅子,有的搬桌子,有的手里拎着茶壶。 旁若无人的内侍走到贾琏跟前,笑眯眯的躬身赔笑道:“琏二爷请坐,看这阵势且有得等,没准还要熬夜。招待不周,没找到碳炉,茶是才沏的,您将就将就。” 这个变化搞的贾琏都有点懵,毕竟刚才的话就是在搞别人心态。 要说搞人心态的高手,还得是这些宫里出来的。 尽管觉得眼前这位内侍很过分,贾琏还是很欣赏他的服务态度,更是一脸笑容道:“这位小公公,怎么称呼?” “二爷抬爱,不敢称公公。小的贱名王安,在裘大伴跟前行走。”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内侍王安愿意配合贾琏搞人心态,同样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很简单,这些个新科举人们,甭管之前的家里出身如何,只要能过了眼前这一关,那都是老爷。心态上就看不上内侍,自觉高人一等,看见内侍时很自然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人太年轻了,没有被内侍毒打过,也没学会掩饰情绪。 但是贾琏给王安的感觉就很玄妙,肯定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那种感觉王安说不上,怎么讲呢?心里很舒服,头一回面见官老爷时,得到了比较正向的回应。 是人都会有情绪,太监也会有情绪,甚至因为身体残缺,情绪更浓郁。 没人生下来就奔着太监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而去,能进宫做太监的,除非极少数特殊的原因,绝大多数太监的诞生,都是因为活不下去。 王安作为家里的长子,还不是遇见荒年了,就是单纯的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吃糠咽菜都快撑不住了,王安选择了进宫。很疼,很惨,但能吃饱,能活下去,还能给家里寄点钱。 无端的白眼和厌恶遇见的多了,贾琏这种纯好奇和保持距离的客气,显得难能可贵。 偏偏这么一个人还是荣国府头号继承人,今科举人等多种光环携带者,比眼前其他的举人,身份不知道高多少层。你看,人就是对比出来的,你真当王安没脾气么? 贾琏随口一声抱怨,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王安就愿意推波助澜。就他这个做法,回头裘世安知道了,没准还能夸几句有眼色,会做事。 贾琏脸上的笑容更甚,抱手道:“我记住了,容后报。” 王安表情不变,笑容不变:“您客气,小的告退。” 同一条走廊,同一群新科举人,所有人都站着排队等候,唯独贾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独自享受眼前的茶水。现场每个人都是从酒席上拽过来的,这么半天,谁不想喝一杯热茶啊。可惜没有,非但没有,还要看着别人可。 那些眼睛从最初的渴望邀请,慢慢的变成怨气散发,渐渐的怨气汇集,向贾琏袭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在这个地方惹事,只能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气氛中,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是贾琏,这茶来的及时,非常的解渴,一连两杯之后,贾琏才停下手,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旁若无人的哼起调子:“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 走廊里的怨气达到了巅峰,就在此刻,有人走过来,抬手在贾琏的脑后轻轻一巴掌:“竖子,唱啥呢?还怪好听的。” 被打断的贾琏心头怒火腾的一下窜起来,跳起来张牙舞爪的要回怼,看清楚来人时,立刻脸上泛起笑容:“是您老啊!怎么,还没歇着呢?” 柳老头在青云书院事件中的举动,在贾琏的心目中得分不低,怎么讲呢,至少是做到了基本的公平公正。由此,贾琏也能有一个正常的敬老心态面对他。 “出了这么一桩破事,你说我能歇着?”柳老头大马金刀的鸠占鹊巢不说,坐下后还抬手冲看守的龙禁尉招手:“再来把椅子!” 龙禁尉中很快有人去搬椅子了,看的贾琏眼睛都直了,知道老头不简单,没想到不简单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自己动手拿茶杯,喝了一杯茶的柳老头笑道:“小子,回头进去了别胡说八道啊。” 贾琏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您老不能因为我有胡闹的本钱,就判断我一定胡闹吧?” 柳老头听了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老汉先入为主了。荣宁二府老一辈就剩下一股糊涂蛋史家姑娘,东府出了个大混蛋贾敬,西府闹的笑话也不小,你一个娃娃,确实挺难的。” 贾琏都听傻了,这老头啥动静,真敢说啊。 一干同学们露出了吃瓜的表情,也有点幸灾乐祸,总算有人能镇住贾琏了。 “您这话我不爱听,人前人后的,为尊者讳。我就不跟您计较了,您也别接着说了。要说难呢,我生下来锦衣玉食的,还能有多难。所谓的难处,不过是人过的太舒坦了,心里生出的骄纵之情。一般遇见我这样的出身,还觉得自己过的艰难的主,丢乡下干一个月农活,吃一个月农家饭,什么毛病都治好咯。” 一番话说完,别说其他的同学了,即便是柳老头,也是呆呆的看着贾琏,心道:【这真是荣国府的嫡孙贾琏?贾府先人是积了多少的德?】 第99章 神仙打架云里雾里 “贾琏,凡事留点余地,对大家都好。”柳老头收起了长辈的嘴脸,以平等姿态对话,人也站了起来,两人对立时才发现一般高。贾琏过年十六岁,还有的长呢。这个念头让柳老头心头狠狠的一紧,将来如何? 贾琏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严肃的看着柳老头:“您是长辈,做人还算公道,不像有的人那么离谱。说起来非常的难得,这点我敬着您?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站着,没一跳三尺高,就已经留了余地。都到了能够顶门立户的年龄了,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不能只看到好处,不看到后果。人啊,要为自己的言论行为负责的。” 柳老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琏,眼神陡然变化,怎么讲呢?就像一只带着一群小鸡的老母鸡,面对老鹰时,张开羽翼护着小鸡仔,自身则不顾一切的发起徒劳的疯狂的反击。 贾琏面对这样的眼神,丝毫不惧,以眼神传递一种信息【我并不介意鱼死网破,就看您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和平是求不来的,以斗争求来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柳老头以书院的守护神自居的心态,此刻暴露无遗。 贾琏不知道老头的根底,但是却以毫不畏惧的姿态出现,这就是顶级勋贵的底蕴。 贾家不败,贾琏败了最多回家躺平,青云书院的未来呢? 别以为青云党很强大,实际上大周朝最强大的群体,还是这群勋贵,作为帝国最初大江山的人群们,分走了大周 柳老头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越过贾琏往大门外走,两个龙禁尉过来拦着,连带微笑;“您留步,别叫我们难做。”柳老头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块牌子:“看清楚了。” 王安及时的出现,看了一眼牌子后如同遇到了受惊吓的老鼠,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站住,恭敬的行大礼:“奴婢……。” 柳老头及时的打断他的行礼:“起来,闪开,备马。” 半个时辰后,清华园外马蹄声在夜晚中由远而近,守备的禁军停止瞌睡,打起精神。 马背上的柳老头大步流星,举起手里的牌子:“我要陛见。” 守卫接过牌子,看都不看,调转头飞奔而去。 园子内正在洗脚准备睡觉的太上皇,看见戴权进来,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发作。 “圣人,柳人和求见。”说话的戴权,手里捧着那块牌子。 太上皇看了一眼,顿时一阵恍惚,当年的血雨腥风犹在眼前。 两刻之后,换了一身轻便居家服的太上皇,手里把玩着那块紫檀木材质的牌子,看着进来后站着弯腰见礼的柳老头,轻声道:“我还当这块牌子你要带进棺材。” “青云书院的招牌不能到,这就是个死物,拿出来换个好结果,不亏。” 柳老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抬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太上皇,太上皇还大三岁,看起来要年轻一点,不像柳老头,走出去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太上皇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仰面看着高处,自言自语一般:“二十年前在西北高原领兵的你抗旨,一口气杀了十多万人,孙化贞不过区区一个县令,上奏称:方圆一千里内,找不到一个异族男人,还在吃奶的都没放过。你的名字起错了,不该叫人和,该叫人屠。” 柳老头脸色不变,也不辩解,沉默以对。太上皇继续自言自语:“那时候,宁肯被去爵罢官,也不愿意拿出这块牌子来求饶。” 听到此处,柳老头总算是有回应了,干脆利落:“青云书院乃太祖所创,不能倒!” 太上皇眼神里闪过一丝感伤,站起身来,看着柳老头怒道:“当年伱跟我抢母后亲手缝制的衣时的勇气呢?那会你可是全都要,为了一件衣服,你敢动手打我。怎么到老了,就盯着一个青云书院不舍得?” 柳老头不说话,太上皇闪过一丝气急败坏,跺脚道:“牌子你留着,没这东西你怕是斗不过老四,护不住青云书院一脉。”说罢,太上皇走上前,抓起柳老头的手,把牌子塞他手里,柳老头接过后,身形微微停滞,语气略带哽咽:“谢过三哥。” 太上皇仰面看天,身子微微颤抖道:“当年一起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后得空,常来看看我,可行?” “草民遵旨!”柳老头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小老头形象,太上皇气的抬脚就踹,柳老头也不躲,踹了两脚后,太上皇也不生气了,转身不看他,口中道:“戴权!” “奴婢在!”戴权如同鬼魂一般出现,走路不带有半点声响。 “去,传朕口谕。罢顺天府今科乡试主考王之望。教不严师之惰,青云书院一干教习尽数退职返乡,五年内不能起复为官,有儿子的,十年内不能参加科举。做老师的,不能有事弟子服其劳,出了事情让弟子背黑锅。学生是无辜的,就此作罢吧。” 戴权领旨而去,柳老头要走人时,太上皇却悠悠的看着告退的他道:“你也该歇着了。” 柳老头微微一顿,继续大礼叩首:“草民家里还有三百亩地,回乡务农便是。” “哼,城南皇庄归你了,别断了当年老兄弟的香火。”太上皇冒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柳老头一个重重的头磕地上,直接给一块【金砖】干两半,口称:“草民谢陛下隆恩!” 已经是深夜了,戴权出现在青云书院,孙化贞等一干官员出迎,戴权宣旨后挥一挥拂尘,转身就走,半点也不想多留。 孙化贞起身后回头看看众人道:“遵旨行事吧!龙禁尉把学生挨个安全的送到家,出了差错自己找地方抹脖子。其他人都老实待着,等天明了本官进宫陛见之后再论。” 原本以为要在走廊里喂一晚上蚊子的贾琏,没想到能出现这么一个变化,真是神仙打架云里雾里,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就这事情,引出来多少隐藏boss。 怎么来的,贾琏又怎么回去了,门房里蹿出来一个赖大,上前行礼道:“琏二爷回来了,老太太那边还没睡呢,还等着呢。” 贾琏看着强打精神的赖大,心道:这家伙能在大管家的位子上岿然不动,儿子也能做官,不是仅仅靠被信任。说起来,赖大可不是贾母的陪嫁随员,而是贾府的家生子。 “二爷我啊,还是更欣赏当初那个称呼琏哥儿的赖大爷。”做人嘛,一定要心胸宽广,这可是人设,不能崩!贾琏笑嘻嘻的一句话,看似在开玩笑,却也不给赖大反应的机会,脚下加快频率,奔着贾母住处而去。 留在原地的赖大浑身无力,两腿颤抖,身边的人扶着才一下一下的往前走了几步,回复常态后,跺了跺脚,表情快速恢复,加快步伐追上去。 贾母这边看见贾琏,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熬到现在也是难顶了。起身道:“回来就好,赶紧去歇着吧。你老子,你二叔,都叫我赶走了。”贾琏给贾母磕头告退,出来时看见赖大赶来,诡异的微微一笑,鬼片里的人晚上怎么笑的,贾琏就怎么笑。 所谓的贾赦贾政叫贾母赶走的话,贾琏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贾赦贾珍没少喝,应该是压根就没来,贾政应该是来了,但也没多呆,主动走的。贾母手持念珠,身边就两个小丫鬟陪着,想必是嫌那些夫人碍事,都给撵走了。 贾母是喜欢热闹,但也得分事情分时候。如今贾琏的事情,不亲眼看到人回来,这一夜贾母都未必能睡的着。 宫内,元春已经从最初的不堪,进化到能先一步起来了。 毕竟是个体力活,承辉帝不能先起来也是正常的。 还在梳洗的时候,裘世安就出现了,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承辉帝面无表情的听完后,语气重带着一丝冷意道:“处置的挺好,遵旨照办吧。孙化贞辛苦了,赏银元一千,蟒袍一件,玉带一条,荫其幼子为四等轻车都尉。一干办案官员,各赏银元五百,龙禁尉一干办事人员,各赏银元二十。” 随着铸币的展开,承辉帝越发的发现,手里有钱,做事才能得心应手。清华园那位不想赏钱么?非也,非也,手里没钱,拿什么赏?说来说去,还是赏钱最实惠,最有感召力。 只要手里有钱,承辉帝相信不管面对任何问题,以当今之尊位,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贾琏有一句话,承辉帝深以为然,国家的任何情况,最终的表现形式都是钱。 盛世的时候,国家财政肯定良好,做事不缺钱,末世的时候,财政一定先崩溃,没钱赈济灾民,没钱整顿军备,所以才会一条大船慢慢下沉。 货币本是死物,当它被流通领域赋能后,货币就不在是死物,而是以另外一种面目示人。 货币在特定的情况下,表现形式为权利。 口袋里掏不出一枚大子的人是没有狗叫权的,所以,努力赚钱吧! 午时初刻贾琏才起来,眼睛是睁开了,魂魄却没归位。 昨晚上没睡好的人很多,心头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事情。 梳洗用饭,完了慢悠悠的散步到正堂,贾赦这边也起来了,从里门出来时还在打哈欠。 见了贾琏后,贾赦很不耐烦的摆摆手:“以后没事别来烦我。我管不了你,也懒得管。” 贾琏笑了笑,依旧是躬身问安,贾赦等他礼毕,掉头就回去了。 贾琏也没在意,奔着贾母所在而来。 刚出东跨院的门,走了不到二十步,就听到桂香在骂人。 “二小姐是妾生的怎么了?我们家二爷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轮到你这卖烂x的母狗说话?司琪,怕什么?上去抽她,十个耳光,少一个你就从二小姐那滚蛋。” 贾琏走近了看了看,桂香揪着一个妇人的领子,非要强压她跪下,让司琪上手。这妇人躲躲闪闪的不肯就范,桂香力量不足,一时半会拿不住她。 秉公处理?不存在的! 贾琏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冷冷的看着那个妇人,这一下那妇人噗通的跪下了:“琏二爷饶命,老身也是无心之言。” 李嬷嬷,又是这倚老卖老的老货,贾琏不用看都知道司琪被欺负了。 “司琪,张嘴三十,少一下三天不许吃饭。” 丢下一句话,贾琏迈步就走,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他多耗一丝心神。也就是不能不给王夫人留一点颜面,不然这老货撵出去自生自灭,一了百了。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赖大家的,看见贾琏走来,赶紧道福,贾琏嗯了一声,点点头就过去了。赖大家的本是来劝架的,眼前这阵势,哪里还敢说半个字。昨晚上赖大回家后,在炕上睡觉都在说梦话,喊的是:【琏二爷饶了老奴吧。】 刚才贾琏就是一个眼神,赖大家的腿多软了。此前寻思给赖尚荣捐个官儿的事情,看眼下这情况,还是先求得贾琏的首肯再做顶多。不然就算捐了官,也发了实缺,怕是要在外面死的不明不白的。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荣国府的这些当家男人,杀伐决断这一块,唯有贾琏酷似当年的国公老爷。 司琪这边目送贾琏远去,看见赖大家的即便是来了,也不敢说半个字,顿时心头涌起一股强大的自豪感,上前一步,咬紧牙关,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一下!不许躲!两下!……。” 司琪一边打一边数,身为大房二小姐的丫鬟,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在巴掌里头释放了。 李嬷嬷也是个精明人,看见赖大家的缩着脖子躲在一边,顿时心里明了,这顿巴掌跑不掉了,只能生受。要怪,就怪自己多事,欺负人都欺负习惯了。 恨?眼下自然是不敢的,更多的是怕。怕贾琏惦记上自己,哪天让人在后园挖个坑做堆肥料!在荣国府里呆长了,这种时间没见过的也没少听过。 也就是贾母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了许多,不怎么处置下人了。不信你去问问老人们,当年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后园里的边边角角里,晚上有没有人敢去。 第100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荣国府的下人们已经在想象,将来王熙凤嫁进门之后,掌握了管家的权利,即便二房的王夫人是王熙凤的姑姑,背后有贾琏撑腰的王熙凤可以给贾母伏低做小,还能接受王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么? 这荣国府啊,贾赦把东跨院经营成自留地,崛起的贾琏在荣禧堂横着走。 人啊,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转角处遇见李纨,一脸愁苦,贾琏很想上前去问一句【怎么不见珠大哥?】 话到嘴边,却成了:“见过珠大嫂!” 真不是因为李纨在贾府中的气质独一份,单纯的因为做人有底线。 面对弱者的肆意狂放,迟早被更强者将肆意狂放甩在脸上。 “是琏哥儿啊,刚才走神失礼了。”李纨赶紧回一个道福,贾琏微微侧身不受全礼。 “您有事,先请!”贾琏给李纨让路,得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后,交错而过。 走远后,李纨身边的通房丫鬟低声道:“琏二爷素来不欺下!” 李纨扭头看一眼,低声厉声道:“隔墙有耳,管好你的嘴,我可不想出烧埋银子。” “哟,乖孙来了,正好问问,元春派人赏的贺礼,如何处置?” 贾母见了贾琏进门,不等行礼便主动招手示意上前说话。奈何贾琏不肯有任何犯错的把柄,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先行礼,再上前。他可不是大脸宝,打小就没有在贾母怀里扭啊扭的经验。所以呢,做好自己,少犯错。 “贵人在宫里发来的贺礼,那可不是我的面子,全赖荣国府有祖母这根定海神针。” 一句话给贾母说的是眉开眼笑,这乖孙话说真好听。 “东西是赏你的,别人怎么好胡乱伸手?”贾母笑眯眯的,不轻不重的提醒一句。 说给谁听的,谁听谁知道。 “笔墨纸砚孙儿要了,其他的祖母留着自己用也好,看赏也罢。” 贾母没法子更满意了,扭头看着众妇人道:“看看,都看看,我这乖孙在孝顺一道,从不肯落人后。”众妇人自然是一阵猛夸猛捧,说出来的好话不带有重样的。 贾琏悄悄环视,王夫人不在场,尤氏坐一边笑而不语,没有跟着凑热闹,眼角的余光飘啊飘。被贾琏抓到几次,飞快的闪开。 【尤氏这好身段都没生下一儿半女,可见贾珍的身子早掏空了。种子不行,哪来的苗?】 贾琏这边一脸笑容的心里在走神,看着就是在以微笑不语表达谦逊。 人是很下贱的,浪子回头叫【金不换】,放下屠刀叫【立地成佛】,那些普通人呢,那些没能力也不敢去做坏事的行为上的好人呢?哦,这些人一般叫【草民】,那没事了。 所以呢,人还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一个人强大了,你就算是放高利贷,弄的多少人活的喘不过气来,依旧有很多人喊伱爸爸!你要是弱小呢,别人踩你一脚都是轻的,把你的东西据为己有,再给你一击闷棍,还要教育你一句【我这是给你机会磨炼自己】,这才是常态。 “珍大嫂怎么不说话?”贾母展现了一下什么叫并没有老眼昏。 “孙媳嘴慢,好话都叫别人抢先说了。待想说时却没词了,干脆就不说了。” 尤氏如此说时,眼神从贾琏的脸上略过,心里默默【该死,光顾着看他了。】 贾母素来知道,尤氏是个性子稳重的,听她这么说,觉得是真话。毕竟身边这些妇人,那真是嘴里好话从年头到年尾,从没停过,早就修炼出来了。 说起来,还是琏哥儿这种读书人说的话好听,不媚不俗,听着寻常,就是能说到心里,让人贴慰的很。 想到此处,贾母又看着贾琏,笑容满面道:“乖孙,早起的时候,你二婶子提了一句,是不是该准备准备,来年会试之后,把你的亲事办了。” 贾琏听了心头一动,脸上表情不变:“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安排,轮不到我说话。二婶有心了,可惜人不在,不能当面道谢。” 贾母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笑容也少了几分,语气少了几分亢奋:“都怪你那二叔,珠哥儿今科没考中,与落榜同窗喝酒消愁,他觉得丢了面子,要不是我去的快,珠哥儿要被打个好歹,如今只能在屋里养着呢。” 贾琏听了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二叔性子确实急了点,珠大哥以为人父,人前人后,总要留三分面子的。回头孙儿去看看珠大哥,安抚一番。科举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三四十岁中举人,国子监里也不少见呢。” 贾母听了这话,更是满意的不得了,什么叫孝悌啊?听听这话说的。 “你二叔年龄大了,说轻了听不进去,说重了,怕他跪坏了腿脚。” 贾母一番话,听的贾琏牙根都酸了,听听,什么叫偏心。 “祖母慈爱之光辉耀东西两府,昨日在青云书院,看门的柳老头竟敢说祖母是老糊涂,孙儿一时气不过,与他争辩了两句。这老头,迟早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贾琏话锋一转,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抛了出来。 这话说的贾母一开始还笑的脸上全是褶子,一个转折差点给贾母闪了腰,笑容也没了。 贾琏在注意观察贾母的表情变化,很明显,她知道柳老头的存在。 贾母确实被贾琏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如同不经意之见,心尖给针轻轻的扎了一下。 回过神见贾琏眼神里的关切,这才勉强的挤出笑容道:“那老头还没死呢,好些年没听过他的信了。乖孙莫要与他起争端,惹不起他就躲着点。” “一个糟老头子,我还能在他跟前堕了贾府的威风?”贾琏一脸的义愤,摩拳擦掌。 贾母露出郑重且严肃的表情:“乖孙,柳人和有【人屠】之名,二十年前在京城可止小儿夜啼。当年你祖父对上他也要退让三分,……。”说到此处,贾母觉得有点言语欠妥了,挥手道:“乖孙留下,其他人回避。” 二三十号人闻声起身退下,贾母身边就剩下一个小丫鬟鸳鸯,袭人都自觉的走人了。 贾母这才开口:“你祖父说过,柳人和是太祖收养的孤儿,跟太上皇一起长大的,身边还有一块太皇太后亲赐的牌子。这牌子在,就算柳人和谋逆,也能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二十年前,柳人和在西北杀戮过甚,看似为满朝文官所不容,被弹劾去爵罢官。实则是因为他把持了青盐买卖吃独食,勋贵也好,文官也罢,内务府也容不下他。就这样,他活的好好的。” 【窝草,柳老头这么猛的么?为何贾母不早点提醒我?人啊,果然是看事情要往好里想,看人心要往坏处念。乡试之前,我与贾珠之间无声的较量还没结果,即便是贾母也要留着一手,免得我落榜了,贾珠高中,她在贾府里头再搞平衡就难了。】 贾琏低头沉思,贾母也不催他。凡事三四后行是好习惯。 “原来如此,难怪昨夜太上皇出手搅和了事情。”贾琏差不多是自言自语,贾母听了脸色一变道:“闭嘴,以后不许主动提那三个字,在哪都不行。” 贾琏一怔,随即正色道:“祖母教训,孙儿谨记。” 贾母这才露出笑容:“柳老头爱说啥就让他去说,喜欢管闲事,就让他去管。当年他在西北威风,你两位在山海关外也不差多少。只可惜,关外苦寒之地,你两位爷爷在关外带兵打仗是没法子,熬了几年,身子伤了元气,故而未能长寿,切记切记。” 贾母的意思,贾琏大概听明白了,为了公家的事情,把身体搭进去不值得。 “如此说了,如今王太尉在西域戡乱,身子骨怕也是要熬的。”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贾琏开始鸣金收兵,贾母能说的也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都说了。 “没法子,勋贵总要有人站出来顶在前面。贾王史薛,贾家史家,兴盛的根基在关外,王家薛家,势力在金陵。”面对贾家未来顶门立户的贾琏,贾母格外有耐心的开始科普。 有机会贾琏自然不肯错过,抓紧问一句:“薛家不是商贾么?怎么个说法?” “想什么的?薛家是给太祖办事起家的,紫薇舍人没了之后,内务府那边也换了山头,宫里也没人帮着说话,自然看着不如从前了。听说紫薇舍人的独子不怎么争气,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你不用刻意去过问,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眼下有王太尉在朝,薛家当无大碍。”贾琏随口应付一句,心里想的是薛家式微之际,王夫人想的是吞了薛家的银子,贾母能看不出来么?不就是林黛玉没爹媚娘好欺负么? 真要是林如海和贾敏活的好好的,看谁敢欺负林黛玉。 想到林如海,贾琏忍不住冒出一个问题:【柳老头为何要把持青盐买卖吃独食?他看着不是如此愚蠢的人啊。】 想了解真实情况,看来是很难了,也许贾母不知道真相。 离开荣禧堂,回到住处的贾琏心不在焉的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柳老头。想想觉得没必要,那老人精的嘴里绝对套不出半句真话,没准还要搭进去一坛好酒。 正想着呢,门帘子挑起来,贾赦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桂香,急的脸都红了,拦不住,真拦不住!二爷莫怪啊! 贾琏笑着起身见礼,贾赦大马金刀的占据了椅子:“元春赏的贺礼,为何只拿回来笔墨纸砚,你是嫌二房占的还不够多么?” 贾琏很想反驳一句,念头一转,觉得没必要,转身交代桂香两句。 没等到即时答案的贾赦表情不悦,却也没发作,毕竟晚上要出去吃酒听曲,还要借竖子名头。贾琏面带微笑的回一句;“父亲稍安勿躁。” 桂香很快就回来了,手里一叠银票,很不舍得的递给贾琏,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银票!贾赦的眼珠子立刻亮了,人也站了起来,想伸手又坐了回去,表情极为拧巴。 也就是贾赦是古人,不然肯定会说【你就拿这考验你爹?】 贾琏笑的更灿烂了,这就叫对症下药! “儿子有疑问,正欲请教父亲。”贾琏不紧不慢的抛出话头,贾赦心知这小子没好屁,却忍不住想要银子,只能继续端着,语气尽快缓慢:“问吧,知道的自会答你。” “适才……,儿子怎么都不信,柳人和能蠢成祖母说的那样。” 贾赦看看贾琏手里的银票,贾琏和配合的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票子,贾赦哼了一声没接,口中很配合的回答:“那是你祖父哄你祖母的话,青盐的买卖是说把持就能把持的不成?陕甘总督不是吃素的,两省官员不是吃素的。” 贾琏听到这里,手里银票放在书桌上,贾赦一伸手就能拿到。 贾赦满意的看一眼,没有伸手,而是继续道;“柳人和的事情你少打听,没好处。” 贾琏以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手里剩下的银票,轻轻的往书桌上一丢:“一千两!” 贾赦伸手取了一叠银票,装进袖口:“仔细想想,你将来要做官的,这些事情知道一些也好,免得将来踩空坏了前程。柳人和当年坏事的根子在前太子,前太子销大,心思动到西北大军身上了,饷银不敢惦记,大军获胜后的赏钱他没忍住伸了手。贪墨了三成,拿这钱收买柳人和麾下的两位将领。” 贾琏……,如此劲爆的消息你都知道?你以前干啥的? “柳人和一怒之下,找了由头斩了两位将领,并以密匣子上奏太上皇,说明此事。太上皇把前太子叫去问话,太子矢口否认,还说柳人和携功自重,剪出异己,以密奏离间天家父子,有不臣之心。当时太子正得势,太上皇便下旨训斥柳人和,这厮称病辞职,赶上孙化贞上奏弹劾柳人和杀戮太过,太上皇便顺势准了柳人和辞掉帅位。这事情,当年你两位爷爷,也是说了话的,帮着推了一下。一年后,太子 贾琏听傻了! 第101章 舆论导向的重要性 见贾琏呆呆的沉思,贾赦立刻起身出门,一溜烟来到前院,马匹备好了,贾赦熟练的翻身上马,驾的一声处了东跨院。 贾琏在书房里很努力的想与原着一一对照,却发现根本对不上,原着中很多事情就是模糊的一句话,什么“老忠义亲王坏了事”,真难为那些红学家了。居然能以此为一门学问,说起来可笑,实则可悲。三百年的异族统治,带来的文化创伤,需要很长时间来融合恢复。 只有等融合完成,元气恢复,这个民族才能迎来又一次的新生。 所以,群魔乱舞又如何呢?历史会记住一切!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哎呀,想多了,想多了,想远了。 想多了,会扰乱心神,想远一点呢,则会令人心平气和。 任何一个事件,放在历史维度里去观察,你才会发现,五千年甚至更长的历史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凝聚成的是一股民族的不可阻挡的英雄气! 贾琏并没有注意到贾赦的走人,等到回魂之后才发现走人了,忍不住呵呵一下,本打算问一问婚事的相关事宜,不曾想着老货忙着出去炫耀。想必昨夜被折腾一下,炫耀的过程不尽兴。这个事情的处理方式,在贾琏看来就是纯权术。 指望任何一个政权将顶层的斗争公开透明,那就是在做梦。我们看见的事情,都是有选择记录的结果,何况是当朝的掌权者之间的较量。 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个事情贾琏似乎有了答案,那就是贾政的官是怎么来的。 一门双公的时期太上皇登基之前,贾家是有实力保持客观中立。感觉到威胁的太上皇,开始了长期对贾家的压制,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贾敬能顺利的参加科举,贾代善一走,贾政连科举的机会都没了。彻底的断了这一代人走科举道路,走上文官巅峰的机会。 “所以,我应该庆幸么?”把一切串起来联想的时候,贾琏忍不住自言自语。 最终贾琏还是一声叹息,不去多想了。现实摆在眼前,贾琏作为新一代的代表人物,被贾家的现状裹挟着,十年八载的肯定是停不下来了。 【对了,要给王熙凤写信,这调-教机会不可错过。估计昨夜的王熙凤,也是潮起潮落,跌宕起伏。】想到此处,贾琏立刻动手研磨,展开面前的纸。 一封信刚写完,墨汁还没干透,桂香便进来道:“二爷,平儿妹妹来了。” 起身回头一看,脸上带着点红润的平儿,眼神里闪动着异彩,盯着贾琏移不开的看。 对视之时,平儿飞快的垂首,低声道:“婢子给姑爷请安,恭贺姑爷科场凯旋,来年……。” “来年春闱再奏捷报,早日用八人大轿把你家小姐抬进门。”贾琏笑眯眯的接过话,平儿听了下巴都戳锁骨上了,露出的颈子也是红的。 少女怀春很正常,尤其是平儿这种,早就知道自己会跟着陪嫁过来的。 “我与风儿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看,才写好的信。”贾琏取了信递给平儿,等她接过信后,发动突然袭击,双手抱着她腰笑道:“先收点利息!” 平儿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体温瞬间拔高,灵魂在这一刻失控了,飘来荡去。 好在贾琏的偷袭时间不长,也就是那么十几秒的样子便松开了。 “小姐让婢子来传口信……。”平儿说着顿了顿,艰难的终于将口舌理顺了,这才继续;“昨日小姐被吓的不轻,王家人都跟着一起着急。家里老爷说,事情太大,他坐不了主,只能镇之静,左右太尉老爷在外,贾家王家都不会有大事。小姐这才安心了一些。” 嗯,昨天的事情确实比较刺激,王子胜的应对必须赞一句【稳】。 “越是突如其来,越是要稳住,岳父大人处置可谓老辣稳健。告诉风儿,我没有责怪谁的意思,事情谁也没想到。”贾琏也没有多说,毕竟昨夜的刀光剑影在视线之外,贾琏自身也是一块在波涛中漂浮的无根之木。 即便是藏在暗处搞事情的人,对于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同样是雾里看。只有两位接掌棋局的人,才知道事情基本真相,就这也没人说清楚,最初的始作俑者是谁。 乾清宫,承辉帝也还在复盘昨夜的事情,夏守忠依旧跪在地上,耐心的等候。 该不该查,该查,太上皇进场后,就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了。 互相较劲的父子,也只能尽量的争取更多的支持。从进程看,青云一脉从此的倾向,应该是侧重于太上皇。从承辉帝的角度看,是被打了个冷不防。他也没想起来青云书院还有个柳人和,更没想到这老货如此能豁出去。 “先悄悄的查,别闹出动静来。”承辉帝一句话,算是做了个结尾。昨日被偷袭了一下,确实心里不舒服,阵脚不能乱,接下来的舆论大战绝对不能大意了。 夏守忠退下,承辉帝让等在殿外的李亨进来。 “老三,朕讲,伱记。” 李亨立刻掏出小本本和炭笔,一旁准备记录。 “非议太祖制定的国家抡才大典者可谓居心叵测,必须严查到底。青云书院一干人等,不能有效的约束学生,朝廷为快速平时民意,果断处置。乡试主考王之望,受流言影响,为某身而带偏见取名次,当责之,余者有连带责任。” “记下了么?记下了赶紧回去,明天一早要把特刊免费发往全城。” “儿臣记下了,已经让人做好一切准备,回去立刻排版刊印。” “嗯,朝廷的公告已经明发,街面上的情况如何?”承辉帝临时考验一下李亨。 “来之前,儿臣汇集了一干报童带回来的话,民间大体上还在观望,一些言论也只是猜测,此前在引导舆论的一些人消失不见了,应是暂时蛰伏,以待变化。” 承辉帝听了李亨的回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长进了,但不多。回去办事吧。” 待李亨退下,承辉帝令裘世安宣旨,召开内阁御前会议。 有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所以承辉帝也不打算瞒着,让孙化贞把昨夜的经过说一遍之后,这才开口:“太上皇的旨意,自然是要尊从的。内阁就按这个意思,拟旨吧。” 这情况即便是首辅孔照也都选择了一言不发,等着李清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动笔拟旨。 李清飞快的当场草拟完毕,双手奉上时,承辉帝开口道:“各位爱卿都看看,有何不妥的及时改一改。”李清楞了一下,还是很平静的把草稿给了裘世安。 裘世安先给孔照,孔照硬着头皮看完后发声:“老臣无异议!” 接着是梁道远看了看,稍稍犹豫后还是那句:“臣无异议。” 孙化贞,无异议,张廷恩,无异议。 最后才来到了承辉帝的手里,接过草稿仔细看看后,面露欣慰之色。 李清这个人吧,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做事的时候,还是靠谱的。 怎么个靠谱呢,草稿中,【太上皇】三个字,根本就没出现,直接给漂没干净了。 大概意思是,事情要严查,为迅速安定人心,根据现有情况,陛下与内阁商议之后,先做如下处置。实际上有个屁的商议,但不能不这么写。 从之前的表态看,内阁这五位,站位很稳。这就很好嘛,内阁大臣辅助皇帝处理朝政,搞清楚谁才是当今朝廷的话事人,怎么好意思继续待在内阁里呢? 午后,朝廷明发上意,公布了阶段性的处置结果。很多人事先已经猜到了结果不妙,也只能在等待中煎熬。比如,还被关在贡院的王之望,内侍来宣布处置结果的时候,当场就晕过去了。口中发出惨厉的呐喊:“是哪个在害我?” 次日一早,大街小巷里,报童在飞奔,免费在送《京师民生报》特刊。 免费特刊里有一句话,因为李亨的灵机一动,照猫画虎的让人在茶楼酒肆引导舆论,成为了新一轮的舆论热点。这句评论的原文如下【陛下不认见太祖制定之抡才大典有损分毫,故而恢复之。是谁在对陛下的举措表达不满呢?我睁眼看了看满朝诸公,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百姓又不傻,加之有人刻意引导,推波助澜,很快舆论就朝着寒门子弟科举艰难,一一家人供一个读书人都很难的方向发展。至于勋贵子弟,朝廷的文官里头,才几个勋贵子弟?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才发现贾政这一类文官,不是科举上来的。 在看本次顺天府乡试的结果,很快就冒出一个新的热点,【这就过分了啊,给寒门子弟一条活路走行不行?】 新的热点在酝酿了两日后,新一期的《京师民生报》成为了论战的舞台,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有人为青云书院辩护,毕竟青云书院招生也是唯才是举,你考不上怪谁? 也有人撰文指出,青云书院不单单是考试招生,还有推荐制度。据可靠消息,书院内的学子,一大半都是持有所谓的推荐信进入书院就读。什么推荐信,在进士出身,四品以上官员,皆可以出推荐信。 最后,笔者【胡言论语】也跳出来发表了文章,《从两汉察举制到隋唐科举制说起》。 这篇文章紧紧围绕着【公平】二字做文章,从寒门子弟天生的资源匮乏说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寒门子弟在科举的竞争中本身就出在不公平的位子,青云书院人为的推荐信制度,加剧了这种不公平的程度。一些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寒门子弟,在成为高位者之后,反过来助长了这种不公平。科举取士的初衷是最大的公平化,尽管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也做到了想对的公平。是问天下读书人,面对这种人为造成的公平失衡,是非曲直,还要争论么? 此文一出,很多一辈子只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才知道,科举制度是怎么来的,知道了两晋时期,存在过一段上品无寒士的历史时期,那段以门 京城的舆论风向很快就被转移了,没人谈乡试舞弊案,就算有人非要说,也没人搭理,先不起几朵浪。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在青云书院的推荐信制度上。 理由也很强大,从青云书院的创立说起,太祖创立书院的初衷,是为了照顾那些常年征战,自身没读多少书的勋贵,他们的子弟很难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太上皇时期,进一步面向全京师地区开放,本意是为了照顾寒门子弟中的优秀人才。 初衷肯定是好的,现在的情况属于好经文被歪嘴和尚带偏了,并不是太上皇本意。当今陛下圣明,必定能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这种争论肯定不会像现代社会那样,争论不会太过深入。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是理学的知识体系,争论本身有很强的局限性,然而能展开争论这个事情本身,意义非凡。 始作俑者贾琏在家里过的很舒服,中进士之前呢,一个喜欢居家读书的人设不能崩塌。 在承辉帝和张廷恩跟前,贾琏的人设也是如此,还要加上没上进心,喜欢躺着,好色等等因素。张廷恩最近没召唤贾琏,毕竟是关键时刻嘛,被有心人抓着大肆宣扬就不好了。 朝廷很快又发布了新的公告,青云书院为太祖所创,太上皇为公平计而开扩招先河,推荐信制度乃潜藏之规则,为维护太祖、太上皇名誉,自即日起,青云书院招生一律以考试分数高低决定,不得再行推荐制度。 此文一出,大量在京备考的举人们,纷纷撰文投稿,赞美陛下,赞美朝廷。 一阵风过去之后,顺天府乡试的阴霾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关心真相如何。 公告发布的当天,贾琏从家里出来的,还是马车出行,不介意别人笑话他像大家闺秀。出门在外嘛,藏好自己,安全 第102章 必须珍惜的友人 坐师都没了,鹿鸣宴自然就推迟了,没取消就不错了。 继续办鹿鸣宴是文官的坚持,本该出席鹿鸣宴的王之望,变成了李清。 得知李清出席鹿鸣宴时,贾琏又忍不住把人往坏处想了,乡试之前出现的谣言,结合现在发生的事情,怎么看李清都脱不掉嫌疑。主谋肯定不是李清,但怎么说他,只要一两句话,甚至感慨一下,就会有人觉得被暗示了,然后就去做了。 贾琏是不会去想过程的,我就看结果。此前李清被青云党的一部分人看成是背叛者,书院的管理和教习们,可以看作储备干部,这些人被清洗一遍后,接下来的青云书院,谁是话事人一眼可见。所以,怎么看,李清都是最大的受益者。事情不是他的手笔,也难逃一个最初的默许,后续的推波助澜。 玩政治的人啊,心真脏啊! 想到此处的贾琏,坐在席位上眼神越发的冷峻,看着一干新出炉的举人们,显得多少有点青涩和笨拙的吹捧李清,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鹿鸣宴要作诗,这些新举人,纷纷拿出最大的热情来表现自己,明年就是会试,不抓紧时间拿出佳作来扬名,更待何时。 解元是李冬,这是个厚道人,带头作诗也是如此,谢天谢地谢父母谢君恩谢师恩,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全都谢谢一遍,并无太出彩的地方。 前三甲先后作诗,本该轮到贾琏这个 李清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眼神微微的黯淡了一分,很快就回复了亲切的语气:“贾琏,为何发呆?可有诗作?” 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维持的,特立独行也不要太过分,贾琏可没有举世皆敌的勇气。 面对李清的垂询,贾琏还是依着规矩的站起身,礼数做足了才回话:“回阁老大人的话,琏素来不善作诗,前三甲之珠玉在,竟一时词穷,感慨虽多,不知从何讲起。” 本以为一定会有人怼自己,没曾想一番话说完之后,竟无一人出头,搞的贾琏有点不习惯。李清也不知道该怎么点评这个学生了,想到今日之事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种解读,头皮都麻了。换成任何一个学生这么干,李清都能轻松应对,薄一个大度之名。 唯独贾琏是例外,两人之间过去是有故事的。 青云书院当初的旧事,当初坊间的主流传闻是青云书院不公,导致方白衣下野。 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李清很快想明白了,今天的事情根本没有淡化处理的可能。 但见李清从椅子上站起,吓的所有新举人也都站了起来。 “青云旧事,某依院规处置,生硬之处,失之人情。事后想来,青云书院为李某人背了黑锅,名誉有损。今日当着各位青年才俊之面,某不以官职为凭,以此事告诫诸君,今后入了仕途,事事当以心安为先。戒之戒之!” 这话就算是当众认错了,什么意思呢,我当初的处置呢,确实是按照院规,看着没毛病,实际上还是有私心的,所以至今难以心安,今后大家在外做官呢,私心少一点。 一番话给贾琏cpu都干烧掉了,这人怎么可以如此的牛-逼? 把脸面丢在地上,自己踩上一脚的人,将来不做首辅都是屈才了。 贾琏被打击的无言以对,李清今天的举动,明天京城就能传遍,到时候任何人都说不出毛病来。堂堂阁老之尊,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 怎么玩,还怎么玩?这就是降维打击! 别看贾琏的出身好,那只是出身,人家现在就是阁老呢。 当李清能在众人面前放下身段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除了厚道人李冬对贾琏报以同情的目光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关心贾琏了,全员冲着李清,恭恭敬敬的长揖行礼,整齐的回答:“我等谨遵教诲!” 即便是回过神的贾琏,也只能挺着腰杆,以最后的倔强冲李清沉默抱手,然后转身就走。 真的就这么走了么?贾琏的举动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背影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贾琏站住了,现场气氛沉默,等着贾琏这个败犬的【狺狺狂吠】,准备当做明日谈资。 李清却没有任何放松的心思,被逼到墙角的境遇他也是遭遇过的,只不过他手里的牌不多,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贾琏不一样,真不一样,不谈出身,看后台就知道进退余地很大。 此刻的李清正在想一个问题,此情此景,换成是我,该如何应对呢? 【贾琏,你是张廷恩的嫡传弟子,不要让我失望啊!】 突然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期待了! “那些打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没有诗作,贾琏只是留下一句大白话,就这么步履从容的坦然而去,丝毫不见局促。 也就是说几乎是在转身的一瞬间,贾琏便调整好了心态。 本来就没打算跟李清较量,两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胜败不重要,能逼着李清当众认错本身,就是胜利了。更何况,还能摆出一副弱者虽败,越挫越勇的姿态呢? 所以,李清赢了,贾琏也赢了。双赢! 贾琏这一走呢,鹿鸣宴不散也散了,李清突然觉得如同得胜回朝的路上,战利品丢了。 这么一想呢,觉得素然无味了,笑着摆摆手道:“各位俊彦,今日散了吧。” 马车上的贾琏多少有点失意,毕竟是挂b嘛,被人阴了肯定是不爽的,跟心态无关。 身后马蹄声传来,还有李冬的声音:“贾兄,等一等。” 叫停马车,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冬骑马追了上来。 青云书院里好人有,但是不多,要说厚道人呢,同学之中李清肯定算一个。 人生在世,求名求利,并无大错。但是做人做事有底线,能顾忌他人的难处,就是厚道! 这样的人做同学,做朋友,无论如何都是要珍惜的。 贾琏可以肯定,哪天要是贾府败落了,自己沦落到要饭的地步,贾政贾兰未必能给自己一口吃的,李冬肯定是给吃的又给穿的,没准还能给自己一份工作。 “李兄这是何苦呢?”贾琏笑着抱手相迎,李冬翻身下马,上前回礼道:“贾兄出身尊贵,书院期间从无主动奇人之举,看似冷漠,实则君子也。今日之事,贾兄不必介怀,是非曲直,公道早有论断。李阁老拖到现在才认错,非情愿也,实不可不为也。” 厚道人+明白人! 贾琏听了这番话,感慨不已:“我这人注定朋友不多,现在有李兄为友,当浮一大白。” 李冬听了顿时一脸喜色道,拉着贾琏的手:“我也是这么想的!走走,去酒楼,我请客。” “哎,李兄也说起大白话了,这是我的罪过啊。”贾琏笑眯眯的跟着一起走。 李冬却仰面哈哈一笑道:“平时在家里,说的也是大白话,读书以后才文绉绉的,不说几句子曰诗云,好像这书就白读了。将来有机会做牧民官,面对百姓还是要说白话文免得百姓听不懂,奏折文书还是要文绉绉的,以免太过另类。” 附近就是酒楼,两人上楼要了个桌子落座后,贾琏继续前言:“李兄可知,为何朝廷公告,官面文书都是文绉绉的?” 李冬听了顿时陷入沉思,良久摇头:“不得要领,应是惯例。” “我看啊,纸张大行其道前,以竹简为书,故而有刀笔吏之说。那时候,着书立传是苦差事,能省一字变省一字,求的就是个言简意赅。现如今的官场公文,朝廷布告,,明明可以用白话文写的清清楚楚,却非要一成不变的沿袭下来,此中大有文章。” 明白人李清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贾琏微微一笑:“明白就好,放在心里。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事情,将来有机会,可以推动一下,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希望落空了受打击。” 李冬顿时释然,笑着摇摇头:“我还打算安慰你,不想被伱安慰了。” “能力范围之内,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尽力去做,理想国太遥远了。” “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眼前只想与贾兄一醉方休。” 李冬觉得自己总算做了一件之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心头意外的畅快。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一边聊,书院中的诸多旧事被提起,说着各自当时的观感,点评一下同学们,然后会心一笑。 李东明显是喝醉了,贾琏也七八分酒,二人相携,勾肩搭背的出了酒楼,贾琏还能撑着安排人给李东送回去,然后才往马车上一倒,呼呼大睡。 回到家中,都是下人给搬到床上的。这一觉醒来都是后半夜了,没有叫隔间里守夜的丫鬟,自己起来举着灯笼方便。回来想接着睡,却没了睡意,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苦笑摇头,却又暗自窃喜得一好友。 古人的智商,不可小觑啊。 京师中多了好几份报纸,贾琏让下人盯着,有报纸就买回来看看。 这不,眼前这份《时闻报》看着就很有立场。 鹿鸣宴上的事情,几乎每一份新出的报纸都有评论解读,唯独这一份报纸一笔带过鹿鸣宴上的事情,追着后续贾琏与李东的事情来展开。 这份报纸给贾琏一种八卦小报的感觉,这个年代搞八卦小报的人,真不担心被人防火烧了报纸,又或者找地痞流氓上门砸了报社么? 【顺天府解元公与荣国府嫡孙之间,鹿鸣宴后把酒言欢,是鹿鸣宴上不曾尽兴乎?又或惺惺相惜?外人不之也!据酒楼上客人言,二者以好友相待,并无不谐之处。】 【昔日二者同窗时,想来相处甚佳,故而不以出身为凭,结为好友。】 【贾琏之青云旧事,恐有不可说之处。】 这份报纸字里行间的内容,用“拱火”两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不是在古代,贾琏都怀疑是作者是现代新闻学毕业。 那种看出殡不嫌槟大的味道扑面而来! 贾琏对这份报纸并无太大的恶意,毕竟搞新闻的人,追着新闻去写的报纸,总是令人尊敬的。就怕将来这份报纸朝着有选择报道的方向发展,到时候真的就是萝莉岛事件无人问,猴子虐猫天下传。 贾琏也不知道,放出报纸媒体这个魔鬼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玩意迟早是要变成回旋镖,你可以这么玩,别人也可以,甚至玩的更绝。 这玩意只要官方不插手,民间智慧可以怎么没下限就怎么没下限。 想到这里,贾琏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得给自己提前找点杀招在手。 看看日头还早,收拾收拾,贾琏出门而去,可以赶在晚饭前到张府,蹭一顿晚饭,顺便出点馊主意,完美。 散朝归来的张廷恩,身边伺候的丫鬟又换了一个人,士大夫的生活有多爽,看看张廷恩就可以窥见一斑了。这位以前是在师娘跟前伺候的,看这意思,师娘是真的贤惠啊。 这个贤惠的定义,属于这个时代,贾琏不会拿现代社会的定义来定义古人。 如果人能回到现代,做一个年轻的二代,贾琏大概是要高举不婚主义的旗帜享受生活的。 森林辣么大,为何要吊在一颗树上呢? 面色红润的张廷恩,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又有啥事情?” 要不怎么是亲传弟子呢,一看贾琏脸上的表情,张廷恩就知道他有事。 “学生是哪里没掩饰好么?先生能不能指出来?”脸皮足够厚的贾琏,丝毫不在意这点轻描淡写的攻击。反问很热情的请教求学。 “你应该带着一面镜子去见你师娘的时候照一照。”张廷恩调侃了一句。 “啊,学生面对师娘时谄媚的如此明显么?”这话说的,仿佛是在自夸。 门口进来的师娘张吴氏听的笑弯了腰,好一阵才上前来,轻轻的抬手点了点贾琏的脑门道:“别听你老师的,师娘就喜欢你这样。” 贾琏立刻又续上了马屁,看着张廷恩身边的丫鬟道:“师娘真是贤惠啊!” 张吴氏听了只是笑道:“你唯一的师弟年仅八岁,老人不舍千里而行,张家要开枝散叶,师娘可不敢落一个妒妇的名声。” 张廷恩顿然色变,看贾琏时眼神不善! 第103章 掏心窝子的交流 【这学生不能要了!】张廷恩在内心深处呐喊! 张吴氏也就是酸一两句,毕竟社会风气如此,女人三十多岁当奶奶和外婆的很多,有了孙子自称老身就顺理成章了,孙子都有了,还能惦记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就是不端庄。 当然你得有权或有钱,不然活都活不下去,还怎么惦记多几个女人呢? 一个国家长期稳定,资源朝着少数人的手里集中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人变成机器,按照预先的设定来执行。 张吴氏对贾琏是越发的喜欢了,这学生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心里是分的很清楚的。知道做师娘的不容易,那些来路不明的狐狸精,撵走就是了。男人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想拦是拦不住的,吵闹也不解决任何问题。 坐稳正妻的位子,张廷恩身边的女人换成可以左右的亲信,男的不闹事,女的能掌握。 贾琏是真的佩服这个师娘,原着中王熙凤的玩法才叫低级。原着中贾琏婚前有几个姨娘,后来都打发了,怎么打发的没细说。肯定不是啥自觉自愿,没准还用上了暴力手段。 从张廷恩的反应来看,此前身边的女人,都是皇帝安排的,现在夫人给支走了,肯定不会用强,最多就是送出去安置。 说到这些女人可怜,贾琏也就是觉得可怜,心里没太大的波动。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几千年前老子就写过这样的文字,根深蒂固的晚期癌症。 这个世界有理想主义者,但贾琏肯定不是。 张吴氏上了茶水后下去了,剩下师徒二人时,张廷恩才拉下脸:“有屁快放!” “学生此番是请老师代为分析一番,事情是这样的……。”贾琏把书院一夜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完了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书院未来的归属待定,老师不打算插一手么?” 张廷恩撇了一眼这个混蛋学生,淡淡的反问:“你想问的是李清吧?经此一事,青云一脉必然加剧内部的分化。谣言肯定不是李清在幕后,不过他眼线多提前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在后面推波助澜。陛下眼里不揉沙子,要不是太上皇插一杠子,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就结束。就结果而言,陛下能接受一半。明白么?” 贾琏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事情的混沌程度,远远超出了想像。 “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能理解。明末东林党有清名昭着,事到临头的水太凉。也有金华籍大贪官,兵临城下是举家殉节。有顾炎武,有陈子龙,更多的人站在金陵门迎接他们口中的蛮夷。文人嘛,大多数骨子里都是软弱的。” 张廷恩听到这番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能有这番见地,老师很欣慰。读书人就是这样,平时嘴上说的话,听听就行了,别往心里去。治理国家离不开文人,读书人却又是少数,朝廷离不开读书人,做官之后的读书人自然会努力往上爬,增加摇摆的本钱。” 说到此处,看见贾琏审视的眼神时,张廷恩老脸一红道:“怎么?觉得不妥?” “非也非也,学生在想的是,我那亲老子平日里对我但凡有您十分之一好,学生也不至于走到要靠读书科举求自保的程度。” 张廷恩心头狠狠的抽了一下,什么叫掏心窝子,这就是掏心窝子。 【读书科举求自保】这话听着简单,实则将贾府的现状描绘的非常清楚了。可见贾琏虽然年幼,但是对贾家二府的情况掌握的很清楚,遇见到了一些未来,由此生出了危机感。这里指的不是贾琏在贾府内的自保,而是针对整个贾家而言。 “你家的事情,以后别对外说。”张廷恩想了想,提醒一句。 “那不能,这不是没有外人么?”贾琏回的非常自然。 “青云书院那点事情激不起太大的波澜,没有柳人和护着,青云书院那些人以后会老实很多。眼见的就能分成五个山头。居中摇摆的一个,陛下一个,清华园一个,梁道远一个,李清一个,鬼知道还有没有想自立山头的。总之就是被拆的一塌糊涂了。” 张廷恩现在是什么都敢说了,这充分说明师娘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贾琏一看这阵势,胆子也壮了,毕竟是大腿嘛,越粗越好不是。于是也大胆道:“先生,书院的事情先放一放,赶紧抓钱是要紧。内阁那边少操心,陛下不要独立性太强的内阁,先紧着户部理顺了,要紧部门拿捏住。其次是西域战事,该叫苦的一定要交,嗓门还要大。要让王子腾在西域也知道,户部为了筹集钱粮,吃了各种夹板气。” “哦,伱又有什么好主意?”张廷恩听出一点端倪来了。 “您不妨上一道折子,西域战事拖延,秋粮还没收上来,户部又没钱了,暂停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的俸禄发放。” 张廷恩眉头顿然紧皱:“什么意思?” “嗨,最近看了几份不同的报纸,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件事情,西域战事迁延至今,朝廷耗费巨大。我估摸着,又要有人拿西域战事做文章了,不然今年的业绩完不成。西域战事,无非就是接着打和暂停两个选择。您先出来放一把火,让猴子们把屁股露出来。”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你这话出去说,能被人群殴至死。不对,你一定还有别的企图。”张廷恩还是老辣,很快就意识到贾琏还有更深层的谋划。 “您高明,一眼就看出来我的那点小心思。其实也没什么,此前有御史弹劾陕甘总督,我寻思着,西宁王那边一定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不应该。这群勋贵能不干涉地方,太假了!先搞出点动静,等西域战事结束了,以陛下的明见,必定会顺设陕甘总督这条线查下去,到时候查出点啥,没准就把四位王爷都牵扯进来了。四王八公,太抱团了,不好!” 贾琏的潜台词时,四王八公要是被这个事情加大一点内部的裂痕,我先浑水摸鱼报了东平郡王世子的仇,贾府受了惊吓会老实一些,我再中个进士,彻底的掌握贾府的话语权。到时候,就可以分化掌握局面,时机成熟了,好痛下杀手。 一番话给张廷恩听的是目瞪口呆,这孙子的心思也太过歹毒了,四王八公抱团不假,内部矛盾也有,问题是你清醒一点,你是贾琏! 思来想去,觉得贾琏做出这个布局的理由,怎么看都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这个问题张廷恩还不好问出来,只能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看待这个布局的得失。 只要有人在朝中提出西域停战,陕甘总督、西宁君王为首的文武势力,一定会跳出来唱反调。西域平叛打对于朝廷而言,打的是尊严之战,对于这些人而言,意味着大把的钱粮过手,不说贪腐多少,沾手上的油水都是了不得的好处。 这条线上发财的人,自上而下的,都得炸窝。 这么说吧,绝大多数的文官是反对西域战事继续的一方,打仗是金山银海的投入,这钱不能经手,看别人赚钱可是太难受了。 “我确有整顿户部的想法,因为各种原因,迟迟不敢轻易下手。其中最大的阻力,来自吏部。户部的官员调整调动,吏部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张廷恩突然说的极为含蓄,立刻提醒了贾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位居然能左右吏部?”贾琏也很含蓄的反问。 “毕竟成年了,说是观政,实则有极大的话语权。不说把持吏部,借着吏部的手,往户部塞几个自己人,还是能做到的。”张廷恩的心思,你跟李亨关系好,多考虑一下嘛。 “您要整顿户部,尽管大胆去做,天子家事,站边上看个热闹就得了。我寻思,五品一下的官员,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超过这个程度,别说您答应不答应,先问问陛下嘛。” 张廷恩听着这话就心里冒凉气,这孙子怎么修炼成精的?我是该高兴呢,还是担心呢? “说说吧,你对将来都有啥想法?”还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说点心里话,张廷恩自然不会错过,多了解一番这孙子的真实想法,将来不至于措手不及。 至于他的建议嘛,听可以,是不是完全接受,再说。 “您多虑了,我真没啥太多想法,就是盼着有生之年,贾府的门楣不倒,我好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贾琏笑嘻嘻的说着真话,张廷恩却很是不屑道:“少扯那些没用的,你不做大官,贾府开销巨大,哪来的路子挣钱维持开销?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这话把贾琏的自负心给激起了,笑眯眯的摇头道:“您可能对我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说句大话,做官我不擅长,赚钱才是我的强项。待我中了进士,有了护身符,您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挣回来一辈子都不完的钱。” “贾府现在的家底子,只要悠着点,够你这一代人挥霍的。”张廷恩揭老底。 “您可太高看贾府了,大房二房不是一条心,都惦记着从库里往自己的口袋里捞东西,上行下效,贾府的两位管家,比主子都有钱呢。我要是能当家还好点,尚且……,算了,不说了。”差点就给大观园说出来了,一个大观园,贾府的老底子都给刮漏咯。 “你啊,专心备考来年的会试吧,别的心思少操点。乡试闹这么一下其实没坏处,至少明年的会试,少了很多事情。”张廷恩也就是随口一说,贾琏却听出了一点动静。 “怎么,李阁老又要搞出点事情来?” 张廷恩忍不住又麻了一下,这学生的脑子太活了一点吧?也就是在自己面前不遮掩,幸好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不然被有心人盯死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就注定了。 “嗯,李清给陛下上了道折子,明年会试的每一个流程,加大监督力度,确保万无一失。同时加大作弊对象的惩处力度,官吏作弊,不论情节轻重,一律处死,族人流放。考生作弊,一撸到底,全家下九流。” 贾琏算是开眼了,这李清真能整活啊。 “啧啧啧,这份折子留中了吧?”贾琏不用猜都能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置。 搞不好这就是君臣二人在唱双簧!顶了天就是君臣之间的默契,李清可以的,真豁出去! “贾琏啊,你这样我这个做老师的很没有成就感啊!”张廷恩终于忍不住了,不吐不快。 “老师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弟子不必不如师啊。再说了,我就是动嘴派,您是实干派,比不了,比不了。”贾琏笑嘻嘻的谦虚,说的还是实话。 不谈动嘴和动手的难度比较,单说有没有动手的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克服的。 以李清为例子,这份奏折上去一旦过了会得罪多少人,李清心里没点数? 人就是奔着做下一个严嵩去啊! 纵观历史,权臣只要不篡位,每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些读书读透的读书人,心里能没数? 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啥还要这么做呢? 说穿了就是三个字【不甘心】! 一个方方面面表现都不如自己的人,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能甘心? 一个人满怀抱负,蹉跎半生,有一个出卖灵魂和底线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能甘心? 家国天下,你不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只能看着,最多在酒后壮胆时指点江山。 还是那个问题:甘心么? 不要说什么【那么一个傻叉也能作高官】的屁话,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人觉得有点像在看玄幻小说。 人有多样性,同时也有共性! 过年的时候,你因为口袋空空不敢回家,这时候有魔鬼出现,让你出卖灵魂,给你永远不完的钱,就问你要不要卖身! 我要是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问题是,有人真的就放弃了,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人民,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后,引领这个国家涅盘重生的伟人横空出世! 第104章 阁臣都是虫豸,陛下是圣明的。 有理想的人对于贾琏而言,最讨厌了! 明明可以躺着,为何要奋斗? 讨厌归讨厌,但是像王安石、张居正这样的人物,该有的尊敬一点都不会少。 有枣子没枣子打三杆子的贾琏,并没有太强的目的性。至少现在做事没啥目的性。 张廷恩也没把贾琏能挣钱的话当真,笑呵呵的给他撵走了,没要紧事情还不如多陪陪刚收房的丫鬟。内阁大臣兼领户部尚书,张廷恩事情很多的。 讨厌张廷恩的人很多,户部的官员中就有不少人。 原因也很简单,张廷恩上任之后,开始抓工作效率。以前可以拖三天的活,现在一天就得做完,做不完就得挨训,不服气得忍着! 贾琏的建议,张廷恩决定修改一下,然后上奏承辉帝。 看了奏折的承辉帝,立刻把张廷恩给叫来奏对。 “爱卿的建议,朕觉得很好。朝廷官员不可狎妓,此太祖之策也。都察院那些人自己屁股就不干净,还是让龙禁尉去监督吧。发现一个,记录一个,罚俸一个月太少了,视情节轻重,三个月至半年不等。情节严重的群体狎妓活动首脑人物,降职!” 这时候就看的出来,什么叫被逼的走上绝路了。 有钱逛青楼的官员,还差那点俸禄么?京城官吏风气败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是龙禁尉凭什么夺权? 此奏折一出,御史们群情激昂,纷纷上奏,驳斥内阁的不当之举。 李清主动要求当刀子,不能寒了臣子的心思。于是,李清得到了机会,以承辉帝的口述内容为核心,草拟了一份奏折,就在内阁会议上做完了一切,然后阁臣们用印通过。事情是内阁大臣们集体讨论通过,发起人是内阁大臣兼礼部尚书李清。 皇帝只是默认了内阁大臣们的集体意见,他没搞一言堂! 前脚通告出来,后脚《京师民声报》全文转载! 要的就是京师人尽皆知的效果,做官的出入风月之地,那是不允许的。 承辉帝很直接的又给改了一下,这就不是征求意见,事前的是统一思想。 已经走上绝路没法回头的李清,站起来表态:“陛下,臣请罢起居注!” 贾琏的随口建议已经被彻底的扭曲,张廷恩还是更了解承辉帝当下的需求。 尽管在京官员会叫苦不迭,从承辉帝的角度看,这是进一步集权的必要手段。 承辉帝看了看李清,点点头。起居注官非常识趣的起身退下,留下的记录也被裘世安拿走销毁。今天的会议,不做任何记录。 李清【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何此事不能事先得知?请陛下相信臣什么都愿意做。】 完成了内阁整顿,初步集权之后,承辉帝并不满足于现状,所以要搞点事情出来。 通气之后,上内阁会议。承辉帝还是很会保护臣子的,所以不用张廷恩来开口,自己就说了:“龙禁尉上奏,秋闱之后,各地举子入京备考明年会试,京师风月之地生意骤然兴隆。才子风流,朕能理解。可是有相当多的官员,不顾朝廷律令,下值后频频出入青楼,此风不知大兴于何时,无从考起。朕以为,既往不咎,以后不行。朝廷律令不能是摆设,内阁拟一份通告,走邸报传递天下,以免有人说朕不教而诛。” 老百姓就看个热闹,做官的人倒是更在意公告内的监督执行部门。 内阁五位大臣,梁道远兼吏部尚书,孙化贞兼兵部尚书,李清兼礼部尚书,张廷恩兼户部尚书。工部和刑部尚书没有阁臣兼任,都察院表示情绪稳定。负责监督百官的都察院左右御史的级别不够入阁,无话可说。 有御史就此公告上奏,【都察院监督百官,龙禁尉越权。】 并且很快就针对这份公告,做出了激烈的反应。 君臣二人交换视线之后,旁观的首辅、次辅表情凝重,孙化贞和张廷恩似笑非笑。 事情的发展从攻击该公告开始,进而越演越烈,直接冲着内阁就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清这个始作俑者,弹劾他的奏折在公告发布的 其他阁臣也受到了弹劾,但怎么讲呢,不轻不重的,没有被集火。 上班的时候没心思,晚上秦楼楚馆里倒是精神焕发。 文官之间的事情,怎么可以让龙禁尉介入呢?龙禁尉是武夫,是特务机构,让他们来执行该律令,文官的体面还要不要? 承辉帝有足够的耐心,所有奏折一律留中不发,等待事情的继续发酵。 总而言之,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大臣们在弹劾的奏章里明确了一条。 【阁臣都是虫豸,陛下是圣明的!】 荣国府,东跨院,又是润笔进账的一天。 “卖疯了,卖疯了。”贾蓉手舞足蹈,动作极为夸张。 一次性送来一千两的润笔,这让贾琏深感疑惑,卖的这么好的么? 疑惑的原因也很简单,京师看着人口多,但读书人才占比多少?外地销售基本就指望不上了,毕竟交通不便,覆盖通州就很不错了,顶了天能卖到天津。 “这个月销售已经破六千册,还在增长之中,我以为销售破万册有望。” 听了贾蓉的汇报,最近一直在关注朝廷变化的贾琏,总算是把注意力拉到卖书上。 贾蓉最近真是爽翻了,李亨的注意力在报纸上,不像以前专门盯着挣钱不挣钱。书店那边是贾蓉在全职负责,别看他年龄小,但做生意的天赋似乎还不错。 “我寻思着,地方太远的够不上,顺天府境内的销售,应该能拿下不是。所以啊,我让人往周边各县各府送书,求的就是一个先睹为快,外地书店先送去,卖完付钱。还有就是通州那地方很要紧,我向贵人建议,在通州设点免费卖报纸,借着这个点卖书。” 听到此处,贾琏忍不住点点头:“想法不错,通州那地方确实要紧。” 大运河的尽头就是通州,这年月的大宗货物运输必须走大运河,你说要紧不要紧吧? “正常的京师销售,三千册就到顶了,我让人送到顺天府各县,最南边送到保定,加起来每月能多八百册的销量。可是在通州就不一样了,开始是天津商人主动找上门来求购,随后是南下的货运船只东主顺带了一些书,沿着运河的各要地尝试着贩卖。没曾想效果很好,这个月才过去十天,通州那边的销量达到了三千册,就是价格上我让了五十文一册。” 薄利多销啊,从零售进化到批发了这是,人才啊! “做的很好,贵人那边可有说法?”贾琏表示大大的认可,并点赞,还不忘提醒一句。 “每个月的利润翻了个跟头,贵人笑的眉眼不见,就是……。” 贾琏见这厮露出犹豫的表情,心里暗暗警惕,语气也冷了一些:“就是啥?在我这也藏着掖着?”贾蓉一个激灵,赶紧摇头:“不是,是贵人那边找了几个落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啊。贾琏放心了,贾蓉这是在为两人的收入担心呢。 “既然如此,新的书稿就别拿回去了,就说因为乡试耽搁了。”涉及到切身利益,关系到银子,贾琏当然要做出一点反应的,不能随意让李亨拿捏自己。 主要是让李亨看看,停了《射雕》的连载,别的作者能不能撑起报纸的销量。 贾蓉露出兴奋的表情:“对,就这么着。让他看看,谁离不开谁?” 贾琏有点无语的看着这小子,历练这么久,能力是见长了,但这个脑子没啥进步啊。 “你啊,任何时候在他面前,都要表现出你是向着他的。懂?”贾琏必须要敲打一下,我可以不吊李亨,你可不够格,你要披着人家的虎皮,在宁国府狐假虎威的。 “啊?”贾蓉狠狠的一个呆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记住了,二叔教训的是。” 明白不明白不要紧,对贾琏盲目崇拜的贾蓉,现在信奉一条,琏二叔说的照做就是了。 贵人不贵人的,在贾蓉心目中的分量,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贵人,而是琏二叔的提携。没有琏二叔拉扯一番,贵人知道我是谁啊?没有琏二叔的谋划,贵人也没有眼下的大好局面。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贾蓉,此刻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从贾琏这里出来,回到报社的贾蓉飞快的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沉重的入内求见。 “怎么了这是?”最近频频进宫面圣的李亨,正值春风得意之际,见贾蓉如此,心头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手里那本才买回来的皇叔,内容也不那么精彩了。 贾蓉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封面,《洞玄子奇谭》,这什么鬼书?印刷非常粗糙啊! “二叔生病了,浑身没力气,新稿子也没带回来。下一期,连载要断了。” 听贾蓉这么一说,李亨顿时就急了,腾的站起道:“这如何是好?” 贾蓉也是两手一摊:“只能想法子对付过去了,我看二叔脸色发青,眼窝深陷,走路不稳,嗓门无力,这是病的不轻啊。” 【脸色发青,眼窝深陷】怎么听着如此的耳熟啊? 哦,早起照镜子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形象。哎,都怪《洞玄子奇谭》写的太好了,招式精妙,令人忍不住去研究实践。 李亨很想派人去把贾琏抓来,关在小黑屋里让他写,不写出大结局来不放人回去。 可惜,李亨没这个实力,更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抱怨,好你个贾琏,中了举之后开始浪了是不是?你清醒一点,明年还有会试呢。 贾琏在书房里眯着眼睛打了个抖,桂香在乐器方面的进步很大啊。 “别这么看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大妇没进门,伱肚子先大了,还想不想活?”贾琏见桂香眼神过分哀怨,招了招手示意过来坐腿上。 贾蓉匆匆而至的时候,站门口等了一会,才见桂香步履蹒跚,面色潮红的出来开门。 “等一会,我先洗个手!”贾琏气息平稳,表情淡定的示意贾蓉稍安勿躁。 等桂香端着盆子出去了,贾琏才回头笑问:“这么快?那边怎么说的?” “叮嘱了一番,让我转告二叔,好好将养身子,晚上别太劳累了。还让我带回来一些补品,都在外面放着呢。”贾蓉照实说了。 贾琏听着觉得不对味道:“等等,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觉得因为乡试耽误了不够分量,前几日见到珠大叔面色发青,眼窝深陷,脚步虚浮,就这么照搬在二叔身上告诉贵人。对了,我见到贵人的时候,他捧着一本《洞玄子奇谭》不舍得放手,我让人买了一本回来,啧啧啧,写的确实不错。我寻思着,是不是找人也写一些,放在书店里卖。” 贾琏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这书名听着就不正经,那过来翻开看了一会,就这? 多看了几页后,贾琏随手丢回去:“如果就这水平,那还是算了。再说了,这书公开卖,对于书店的名声不好,还是谨慎一点。” “二叔大可不必担心,这书我打算藏起来卖,熟客才拿出来,到后面的院子里看货再决定买不买,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卖。”贾蓉说话时那表情之生动,贾琏的脑子里画面强烈。 遥想当年赴京求学,青葱岁月啊。一日偶遇一男,身着绿色军大衣,在街头游荡,目光游离,见人便上前问:“哥们,要盘么?” 十块钱卖葫芦娃全集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深恶痛绝! 被久远的记忆折腾不轻的贾琏,多少有点恼羞成怒。也勾起了新一轮的创作欲望! “我担心的不是怎么卖书,这类作品需要极佳的文笔才能驾驭,《洞玄子奇谭》这类简单粗暴地文笔,也好意思拿出来卖?丢人,丢人!” 贾蓉顿时迷糊了,迟疑的问:“二叔的意思是?” “细节,告诉你找回来的作者,一定要注意细节,文笔需细腻。” 稍稍思考,贾琏还是放弃了亲自上阵的打算。我总不能弄个叫罗森的笔名吧? 那也太晦气了一点! 第105章 恶少贾琏闪亮登场 lsp才是最稳定的市场,这一点市场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 哪怕是严厉打击,搞颜色生意的人都没断过。 这钱自己不赚,贾琏也是要赚的。反正不用亲自上阵,随他去好了。 京城里的举人老爷们越来越多了,国子监里的监生们总有人来找,各地同乡会渐渐的热闹起来。很快就连同乡会也不够住的时候,京城百姓家里的空余房子行情看涨,房租一天比一天高。走街上总能看见牙人领着书生打扮的人看房子。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里的牙,指的是牙人,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中介。 古代社会因为缺乏监管,以上的五个行当,属于恶性案件多发行业。 比如说牙人行当里头人贩子就很多,正常的父母生活过不下去卖儿卖女还属于合法情况,不合法的就多了,街上的孩子一个没看住,就给你抱走的太多了。 偷孩子犯法,但是把偷来的孩子通过牙行卖出去的行为,牙行不犯法。 就治安而言,古代和现代根本没法比。 这个变化的根源,自然是夏守忠这个老太监私下里交代过夏同学,还是反复交代那种。尽量较好,绝对不能得罪,贾家因贾琏而不同往日也。 凡事总有例外,荫监班里的例外就是夏同学。别人都躲着家贾琏的时候,他却主动往上凑,有事没事的找贾琏说话。 恢复到每天去国子监上学的贾琏,最近同学们的态度好多了。老师的态度更是变化很大。 社会问题跟人性有关,但也不全是人性的锅,决定大趋势的还是生产力。 贾琏在班上越发的孤独了,堂兄贾珠直接请了长假在家养病,其他同学演都不演了,直接当贾琏是空气。以前好歹还拿不屑的眼光看一看贾琏。 贾琏对夏守忠当然没好感也没恶感,这太监非常的贪财,原着里没少找借口要钱。贾家愿意给钱,那是因为元春在宫里,从原着中看,夏守忠还是讲规矩的,该提醒的时候也提醒了,没有白拿贾家的前,是贾家的虫豸们拎不清,自己作死。 活不下去和活的不好的人,出去犯事的概率自然要大一些。杜绝是不可能杜绝的,决定比例的是生活水平和犯罪成本。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京城为例,入夜以后,京师要关城门,晚上还要宵禁。现代社会的京城,连城墙都没有,别的更是无从谈起。 这个消息的冲击就很大,夏同学当时听了都是懵的,具体细节夏守忠也没说,知道太多了对夏同学没好处。 夏守忠没让夏同学入龙禁尉,以前是因为没有话语权,现在是为了在皇帝跟前避嫌。 贾琏一听就愣住了,几个意思,我正经人,我与pc者不共戴天。 夏同学见状后上前低声继续提醒:“令尊大人与几位好友最近常在外夜宿!” 哦,懂了!贾琏点点头道:“多谢!” 这不又是放学的时候,贾琏正准备回家时被夏同学叫住了。 夏同学落了人情,欢天喜地的走了。别人都觉得贾琏不合群,不好接触。他的感觉是谣言不可信,贾琏这个人接触后发现其实非常的问题,前提是别惹毛他。 国子监里的鄙视链如下,科举正途的举人>文官子弟>勋贵子弟>内侍子弟。 “贾兄,今晚上龙禁尉有行动,心里有数就行。” 对此,作为太监家属的夏同学,感触最为深刻。 太监家属得荫恩入国子监的很少,更多的是走龙禁尉路线。 乡试的结果出来后,荫监班的同学们可谓各自嘴脸。以往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见着贾琏都绕道走。原因无他,整个荫监班,贾琏是唯一中举的。这个就太打脸了。 人到家门口,见到有人在等,贾琏下车一看是李冬,顿时吃惊不小。 古代登门拜访呢,需要先送拜帖,主人确定有空了,又或者接受你来登门,才会回一张帖子,约好时间客人登门,主人在家等着。 只有贾琏与张廷恩这一类近似家人的关系,才能随时登门,而不会被人嫌弃失礼。 李冬在东跨院门口等着的行为,从礼的角度讲,就是不速之客,是很失礼的。 “李兄这是有事?”礼不礼的贾琏不是很在乎,主要是真拿李冬当朋友,说话也直接。 “林平出事了!被顺天府衙门的人拿了。”李冬非常焦急的解释。 贾琏顿时一脸懵逼,我说兄弟,林平是举人啊,顺天府吃撑了去拿他,犯忌讳啊。 既然顺天府不怕犯忌讳拿人,说明是大案子,压不住啊。这种事情你来找我?去找青云书院,这一脉的关系在朝廷里大有人在啊。 “这事情,你应该是去找李阁老啊,他是坐师。”贾琏提醒了一句,李冬摇摇头,一脸的苦涩道:“去了,管家的面都没见到。” 贾琏顿时脸色一沉,也不着急进门了,拉着李冬走一边说话:“李兄,我知道你是个热心人,厚道人,所以才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以后这种事情,你最好问问清楚底细,在出来帮人奔走。这么说吧,有的人呢,需要你的时候,拿伱当朋友,甚至不惜拉你下水。不需要你的时候呢,好好事自己上,不会提前告诉你的。” 担心李冬听不懂,贾琏说的很直白了。简单一点四个字就能说明白,人心险恶。 李冬听了脸色涨红,苦涩的摇头道:“我如何不知,林平家中老母跪地求我,你叫我如何拒绝?林平要出事了,他那寡母怕是也活不成了。” 贾琏听到这里,知道拦不住李冬这个厚道人了,又不忍心他一个人去跳坑,能拉一下肯定是要拉一下的。于是便安抚一句:“我陪你去顺天府,记住,到了地方你别乱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李冬听了连连作揖:“一切都依着贾兄安排!” 两人回到马车上,去往顺天府的路上,贾琏才问了林平的事情,不然他都不带吃这个瓜的。林平的死活,与我何干?我躲都来不及呢。 “眼下的消息如下,林平的未婚妻在家自尽,岳家到顺天府把林平给告了,说是他要悔婚,未婚妻受不了屈辱,寻了短见。”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这么个事情出来,林平这一辈子基本就毁了。千万不要看轻了名声,古代社会的名声可是太重要了。要不然古代的文人在互相争斗的时候,经常奔着下三路去造谣呢?什么扒灰文豪之类的传言,很大程度上为谣言。 总之呢,文人之间在不动手的前提下斗争时,根本没有底线可言,生理学上的死亡做不到,那就让你社会学上的死亡。 无论如何,林平的未婚妻死了,这是事实。 其他的,接下来慢慢再了解。 李冬来过一趟顺天府衙门,这会两人再联手递上拜帖后,很快出来一个官员。 贾琏一看还是熟人,见过一面就好办事了。 “许大人,怎么好劳您亲自出迎,罪过罪过。”贾琏赶紧大步上前,先来一个九十度的长揖,显得诚意十足。李冬很配合,两个新科举人一起大礼。 许推官见状赶紧微微侧身,不受全礼,脸上露出笑容抱手还礼:“一个是今科解元,一个是二甲 李冬……,你说这话良心不痛么?此前我来时,连个师爷都没见到。被衙役打发了。 没见到顺天府尹,贾琏并不意外,人家什么级别?天子脚下的受气官,正四品起步,高配从三品,这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官。不是天子嫡系,就是准备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 眼下这位顺天府尹的底细,贾琏还真没顾得上打听。 总之能见到许推官就是意外之喜了,这位还是很好说话的。 一番寒暄,入内落座后,贾琏道明来意:“许大人,我与李兄与林平乃同窗,此番打扰,只为了解一番案情的详细,如大人能行个方便,我们还想去看看林平。” 没有用“林兄”这个词,许推官也听出了其中的味道。看了一眼真的是在着急的李冬,心里默默的为贾琏这个人打了个高分。仅仅是因为李冬求上门,贾琏就愿意蹚浑水。真拿你当朋友的时候,有事情真上啊,能处! 有了这个判断,许推官心里有了计较。本来还以为,倒霉催的今天轮值,被贾琏找上门来,不见还不行。万一吃了闭门羹的贾琏记仇呢?现在不用担心了,贾琏是讲道理的。 “林平有举人的功名,顺天府衙门可不敢说拿人的话,只是请来询问案情。目前案子还在查,林平也没有受到多少委屈,只是他那岳家有点关系,入了监怕是要受点委屈的。” 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贾琏就没法安坐不动了,赶紧起身抱手:“多谢许大人如实相告!” 许推官这次没躲闪,心安理得的微微欠身,受了这么一个人情。 没曾想原本以为是倒霉的一天,却落下了这么一个大人情,真是赚了。 今后但凡有个升迁的机会,找到贾琏那边,礼数(礼物)做足了,就能保证八九不离十。 李冬还是着急了,悄悄的扯了扯贾琏的衣袖,他没主动说话,就是很克制了。 “这样,林家寡母拜托我们来看看情况,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贾琏也没拖延,直接提要求。许推官笑眯眯的起身道:“好说,好说,这边请。” 送人情自然要送到位,许推官起身带路,领着两人来到角落里一处门口,这里有两个衙役收着门,见到来人自然起身见礼。 许推官淡淡道:“开门!” 为首衙役面露难色道:“许大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府尹大人交代了,此案需他首肯,才能见外人。” 就这么一个回合,将许推官在顺天府衙门的生态环境交代的清清楚楚。 贾琏见状,扭头看看脸色焦虑的李冬,暗道:难道是主角光环在作祟么? 哎,来自顶级权贵家庭里的恶少,闪亮登场吧! 由是,贾琏轻轻的扒拉一下许推官,在他茫然后退之际,贾琏走上前,笑眯眯的看着为首的衙役,心平气和的问一句:“这位衙役,有没有被京城的权贵家里的恶少打过?” 拦路的衙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下来了。 深呼吸,闭眼睛,衙役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就等着贾琏动手了。 贾琏见状,心道【哎,这世道,好人真没活路啊。区区一个衙役,就能有八百个心眼。他是不给许推官面子么?他是害怕啊!他是不给我贾琏面子么?小人物自然有生存智慧啊!】 心下了然的贾琏,抬手狠狠的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打的衙役转了一个圈后,淡淡道;“身为小吏,顶撞上官,许大人为人厚道不跟你们计较,在下可受不了这个气。回头府尹大人问起来,就说见义勇为的人叫贾琏。” 两个衙役抱着头就跑,还不敢跑远了,站在十步之外等候,身上还有差事呢。 临了,挨打的衙役还不忘记朝贾琏行礼,大喊一声:“多谢贾老爷!” 可不得多谢么?不然他怎么向府尹交差? 贾琏笑了笑,抬手虚点几下两位衙役,回头对许推官和李冬道:“欺负两个衙役,实在没有成就感,非我所愿,实不能不为也。” 李冬没看明白这个局,一脸的懵逼,就一个念头【这么猛的么?在顺天府打衙役!】 许推官则是非常合格的演员,抱手朝贾琏回礼道:“惭愧,惭愧!” 贾琏也赶紧抱手回礼:“都是我二人的罪过,连累了许大人。” 许推官越发的认定,贾琏这人能处,是责任就被,不推诿于人,太难得了。 实际上贾琏的心思他们根本猜不到,以贾琏现在的情况,一旦会试通过,四大家族的所有资源,都会发疯一样的聚拢过来,在官场上的贾琏,只要不谋逆,三品之前的升迁速度,那就是普通人坐火箭都赶不上。 咣当的一声,贾琏给门踹开了,看见了林平后,贾琏脸色陡然一变,喝道:“好胆!” 第106章 看你给我找的事 被人五大绑的林平躺在地上,身上还有鞭子抽过的痕迹,呆呆的侧躺在地上也不闹腾。看见有人进来了,也没有看一眼的意思,依旧呆滞的对着前方,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 许推官看一眼就知道要坏事了,这特么的事举人老爷啊,难怪府尹大人临时有事,让我来值班。这特么的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啊! 李冬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堂堂的举人老爷,被人像狗一样绑了丢在地上,读书人的脸面何在?李冬抢上前,伸手去拉林平起来,这家伙就像灵魂离开了身体,丝毫没有反应,好在李冬有点力气,给扶着坐了起来。 这时候再看林平的脸上,也有鞭子抽过的痕迹,身上有至少有三条鞭痕,衣服都抽烂了。 许推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事情到了这地步,大概是无法善了,得想法子自保。 贾琏是现场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这事情一看就不简单,明显是府尹大人在努力自救,结果被自己撞破了。府尹大人的初衷,大概能猜的出来。举人老爷被人拿了,送到顺天府,还被人用鞭子抽过,这事情必须压住,不然这满京城等待会试的举人,就是一堆干柴,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着,这些会试举子能给顺天府拆咯。 许推官悄悄的后退,转身要走时,肩膀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贾琏,顿时哭丧着脸:“小公爷,本官的肩膀小,扛不住啊!” 贾琏看看李冬和林平,淡淡道:“留下做个见证,包你没事。” 敢这么牛逼的原因也很简单,老子出身吊,有个阁老恩师,还有间接抱了皇帝的大腿,有什么冤屈我能直接捅皇帝跟前就算了,身后的四大家族必然会力挺。 许推官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震,腿也不软了,腰也不酸了。 地上的林平原本还在挣扎,听到此番言论,立刻安静了许多,咬牙切齿的对着贾琏的背后道:“此番如能逃出升天,今后水里火里,只要你一句话。” 林平躺在地上苦笑道:“贾琏,你就不问问事情的经过?” “贾兄,为何不给林兄松绑?”李冬费解的问一句,贾琏回头看看:“我嫌他不够惨呢,要不是不忍心,我还想再打他一顿,或者给他化个妆。” 林平顿时不言不语,但是眼神也恢复了生机,再无此前那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许大人,劳您受累,让人去请府尹大人来一趟,我们两人担心林同学会出事,就不跟着去了。另外,请背笔墨纸砚,在下要手书一封!”贾琏拿出一门双公出身的气势,直接吩咐上了。许推官是官员不假,但是这个时候贾琏的僭越是在救他的命啊。 贾琏不紧不慢的转身,对着李冬低声道:“今天给你上 李冬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似乎在学习一点什么。 贾琏听了转身冷笑看着林平道:“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今天我能来,是李冬出的力,现在愿意伸手管这个破事,那是因为我也是举人。对内,你我之间继续相看两厌,对外,顺天府今科举人,乃至天下等待应试的举人,这个群体是一条船上的。” “来人,准备笔墨伺候。”许推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交代一声之后,转身对贾琏道:“府尹大人那边,卑职还是亲自走一趟吧,小公爷有何见教,不妨指点一二。” 屋内有一张书作,还有一把椅子,贾琏走门口从地上拿了笔墨纸砚回来,自己动手倒水研墨,取了信纸飞快的写了一封信,吹干之后折叠起来,走门口招呼等在院子里的小安:“拿上信,走一趟老师家里送信。” 倒霉事因为摊上这么个破事,幸运是因为贾琏居然出现了,还主动伸手帮忙。 贾琏对于许推官这种我要努力自救的表现非常满意,压低声音道:“见了府尹大人,如实相告,问他一句,想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点?再提醒他一句,躲是躲不过去的。” 一句话如同划破黑暗的一道光,林平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丝神采,抬头看着贾琏时,眼中意外的有愤怒,但是很快就闪过去了。林平想努力的站起来,奈何被绑着,根本发不了力气,几次挣扎,反倒人往边上一倒。 衙役送来笔墨纸砚,却连门都不敢进,站在门口赔笑道:“三位爷,小的身子骨弱,就不进这门了,东西给您搁在这。”说完放下笔墨纸砚,转身就跑。 许推官立刻抱手道:“明白了,卑职这就去见府尹大人。” 贾琏没在管他,而是走到李冬跟前,看着他焦虑的在努力的想唤醒失魂落魄的林平,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闪开!” 李冬在一旁看呆了,看着许推官走远了才问:“这位许大人,为何自称卑职?” 许推官也没吱声,这会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暗道:今天是真倒霉,但也幸运。 “别挣扎了,就这么着吧。接下来看我的!”说完贾琏转身继续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作为举人的一员,我不能也不敢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李冬立刻闪开,贾琏站在林平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林平说话:“想伸冤,想报仇就站起来,别让我看不起你。” 贾琏回头看看林平,淡淡道:“敢这么办事,还能给人送顺天府来的人,满京城掰着手指头都凑不出二十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了,这运气也没谁了。伱那岳父也是个糊涂蛋,这么大的事情也敢往身上扛,自己能吃多少米,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林平听了只是嘿嘿冷笑了几声,到了淡淡道:“我也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此间事了,林平这条性命,今后你随时来拿。” 贾琏听了仰面长叹:“坏了,坏了!坏了!”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李冬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问:“说啥呢?别打机封好不好?” 贾琏这才解释:“本来我以为,搞事情的最多就是我一个级别的,可能是哪位公爷家里的少爷,现在林平把一百多斤都愿意交出来,我判断至少是个小王爷。这么一看呢,京城里的王爷也没几个,忠顺王家的世子才八岁,逼死林平未婚妻这事情,他应该做不到。北静王世子在家守丧,南安郡王世子上半年去了云南军前,西宁郡王世子去了垅右,就剩下东平郡王世子在京师了,如果明天得到他去了天津的消息,那就更没跑咯。” 李冬听到此处,忍不住问一句:“难道不能是哪位亲王?” 贾琏听了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以后说话请过一过脑子,就算是最亲的人,说话也要留三分余地,莫要口无遮拦。真是哪个亲王的手笔,我待会 “跑路为何要提个桶?有什么讲究不成?”李冬一句话,给贾琏干郁闷了。 多少往事瞬间被勾起,人生无常啊。现代社会尽管也一样的事情,好歹是藏着掖着的,普通人还可以在网上搞点事情。哪像这个时代,把普通人不当人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起来,待会见了府尹大人,还需表示一下感谢,虽然他没有担当,但也却没做帮凶。” 这时候府尹大人正好出现在门口,听到这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府尹大人咳嗽两声,贾琏听了转身一看,脸色一沉,缓缓的抬手抱拳:“贾琏见过府尹大人!” 这时候不是端架子的时候,府尹大人进门来看看地上的林平,叹息一声道:“本府枉为父母官,回去就上奏请罪。” 贾琏淡淡道:“琏与李兄,恰逢其会,愿意做个见证!” 这要换一般的举人,没准府尹大人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人送来之后,本官没敢立刻处置,而是先把送人的苦主收押了。二位来之前,本官正在审问【苦主】。”【苦主】二字,府尹大人加重了语气,我不是没担当,我是去审案了。 贾琏只是看一眼被绑着的林平,府尹大人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什么收押苦主,什么审问,你特么的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明明是一时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处置,干脆给两边都抓了关起来,回去慢慢的想折。 “府尹大人,时间紧迫,抓紧审案吧。不然等明天消息外传,那可大大不妙了。您一定不想看见,满城的举子堵在顺天府大门口吧?”贾琏不疾不徐的提醒府尹大人,事情躲不掉。 “人是上午送来的,当时本官就派人去查了,事情的经过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府尹大人总算有点做官的样子,转身俯首看着林平:“林举人,本官没给你松绑,请勿记恨。当时见你状态不佳,怕你寻了短见,便没有松绑。眼下,你应该能好好说话了吧?” 恢复了精气神的林平点点头:“在下已无大碍,大人只管问就是。” 府尹大人回头看看贾琏和李冬:“二位,劳驾站一边去。”说着也不多废话,对着门口喊:“来人,给林举人松绑。” 贾琏倒是没给府尹大人添乱,拉着李冬出门,站在门口看审案。 出来看见门边躲着的许推官,贾琏笑了笑,在京城做官,真的太惨了。 许推官报以苦笑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你这自白书也太过了一点吧?做官的没担当,你换个海瑞来做这个官看看。 算了,海瑞那种官历史上一个巴掌都用不完。 说实话,老百姓是真可怜,受了冤屈,真的没地方说。 贾琏想起来了,转身问李冬:“林家老母何在?” “我让随从安顿在租住的房屋里,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就让人去传信。” 屋内,被松绑之后的林平,总算是站了起来,看着端坐的府尹大人,恢复了举人的风采,不紧不慢的揉了揉手腕,然后抱手行礼:“林平,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没看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干脆很配合的退到门口的贾琏,心道:【你还不如留在屋里听审呢!装什么装?你都敢在顺天府打衙役了。】 “说说事情经过吧!”府尹大人有气无力的问,没法子,真的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心里话,府尹大人还真是要好好感谢贾琏,要不是这个家伙杀出来,府尹大人只能自求多福了。现在有贾琏旁观经过后,审案的结果变得很有说服力了。这就是贾琏的特殊性所在。勋贵出身,科举的举人。两边都有公信力!完美! 至于府尹大人未来的命运,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今日上午,家岳派人来传信,相邀过去商议婚事。在下应邀前往,不了才进门,边被人一顿打,期间有人抬着贱内的尸体出来。在下见了之后,顿时失了心智,浑浑噩噩之际,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若不是贾兄醍醐灌顶,在下也无法走出来。” 府尹大人听到此处,叹息一声道:“本官以民告官为由,将你那岳父一家人收押,你那未婚妻的尸体,停在后院,要不要去看看?” 林平没接着茬,反问一句:“怎么,府尹大人查清楚了?” 府尹无声的看一眼林平,心道:【要不是查清楚了,我能闹的如此狼狈不堪?】 想着,府尹大人从袖口里摸出一摞文稿,放在桌子上:“人都审过了,令岳咬死了,你要退婚,未婚妻不堪受辱,上吊寻死,被发现时人已经断气了。眼下两边各执一词,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升堂,你们当庭对峙。还有,你去商议婚事,为何不带上媒人?想清楚再回答。”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林平当时就呆住了,为何没带上媒人呢? 这话很难回答的! “事发急促,一时忘了。”林平挣扎了一会,才给了这么一个回答。 贾琏在门口听的清楚,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只能以悲哀的眼神看着李冬。 【看你给我找的事情!】 李冬也有点听不懂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带媒人呢,也没带长辈,一个人就去了。 第107章 结局已注定 婚姻的必备前提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肩负起管家和传宗接代的责任。 农耕文明时代的婚姻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越高的阶级,越是严肃。 以婚姻为纽带,决定了两个家族的利益绑在了一起。 林平可以说老母不适合出面,但你连媒人都不带,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冬当然明白贾琏的意思,所以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坑已经踩进来了,现在抽身不是不行,走就是了。 问题是,这件案子本身明显另有隐情,根本没法就此抽身不管。 分析一下,林平有退婚之心,岳父家有坑害的实质,两边都不是好东西。 顺天府尹在这个节点上选择了沉默,平静的看着贾琏,要求连线。 林平是举人不假,在普通人看来,举人就是官老爷了,很牛-逼的。在权贵的心目中,坑死个把举人,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贾琏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哀叹,真是倒霉催的! 府尹大人的要求并不过分, 贾琏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并交代李冬:“你留下,看着点。” 比起权贵这些操作,【我爸爸是xx】的操作,那都算遵纪守法了。 贾琏听了以手掩面道;“大人还是称在下之名吧。” 贾琏也是一脸的无奈道:“确实难,在下已经请恩师张阁老介入了!” 首先就是林平不能死,其次是通过这个事情,让在京待考的举子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举人,为了另外一位举人,不惜硬扛一位顶级权贵的压力。 “走吧,去看看原告!”府尹大人起身说话,也没管林平了,起身出门。 府尹在前,贾琏落后一步,两人行至无人处,府尹站住回头:“小公爷急公好义!” 看着府尹大人难看的脸色,贾琏心里暗暗庆幸提前给张廷恩写信的操作,这位府尹看来是真的不干净。说起来也很正常,收点钱帮权贵摆平案子,这是顺天府的常规操作。 一句话就拿回主动权的贾琏自然要乘胜追击,不紧不慢的冷笑道:“林平,青云书院出身,新科举人。其未来岳父家不过是乡间一土豪,哪来的胆子坑害一位举人,何况是未来女婿。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做?这么个局面,您说说,我该不该表示一下怕死呢?” 短短一天时间内,李冬的人生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社会认知的拓宽速度太快了。 我怕死了,所以我摇人,很合理吧? 大周朝的权贵有多嚣张,看看薛蟠就知道了。人命案子都敢一走了之。身在天子脚下,王熙凤就敢包诉讼。贾赦为了一把扇子,就敢害人入狱。 自觉站了上风的府尹大人继续道:“此案已无何解之可能,难啊!” 贾琏想的则是,如何在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案子中,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府尹大人顿如晴天霹雳落在了头上,一脸惊悚的回头:“何至于此?” 现场的林平看似很惨,实际上心灵受到最大摧残的人是李冬。 这时候事情的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府尹大人想的是如何自保。 厚道人李冬在这个节点上,选择了沉默,接下来也不打算发言了。 “府尹大人,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贾琏找的切入点非常精准。 最后,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注定是要通天了。这是贾琏最烦恼的地方,天有二日啊。 青云书院的案子,贾琏就被牵扯进去了,现在又来这么一桩案子,又被牵扯进去。 前后两位皇帝再次斗法几乎不可避免了,被拉进战场的贾琏,担心被冲击波伤到。 最难过的事情是,这一次贾琏大概是要明着站队了。 从事情的发展进程看,最惨的人并不是林平,而是眼前这位并不无辜的府尹大人。这个案子没有 府尹大人脸色越发的难看,好一阵才挤出一丝笑容,连连冷笑:“嘿嘿嘿!” 从府尹大人的反应看,他就是个受气官儿,没啥太大的背景。这个官不好做,所以安排这么一个人,权贵们有事了,塞点好处,行个方便。一般情况下都能遮掩过去,遮掩不住的时候,他就是替罪羊。 府尹肯定不是啥老实人,老实人坐不了这位子。事到临头,放手一搏,企图自救,这都是常规操作了,接下来就看他如何表演吧。 民告官,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林平的未来岳父是民,所以被收押在牢里。 另一间房内成为了审问原告的场所,这次贾琏能有个下首的座。看着原告被衙役带进来,并没有戴枷,也没有上锁链。原告嘛,可以理解。不过看他表情从容的凝重,心里不知道是该同情他呢,还是该痛恨他。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加之此前林平一定做了些什么,说了点啥,对于这桩婚事进行了拖延,人家肯定是闻着点味道了。遇见突发的事情后,没准还得了点啥承诺也不好说。 “原告杨丰,拜见府尹大人!”进门的原告,看见府尹行跪拜之礼。 贾琏选择了做一个旁观者,一旁看着他进来跪下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掌权者下跪这件事情,似乎古今中外,一直这样,区别在于姿势。 摔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维,贾琏凝神静气的看着现场。之前审林平,连个书吏都没有,现在审原告杨丰,还是连个书吏都没有,审问内容也不会记录在案。 合不合规呢,府尹心里有数,贾琏当着没看见。指望权利透明化,在大周朝就跟做梦没区别。贾琏不会傻乎乎的去指出这个问题,张廷恩来到前,还是当一个旁观者,见证人。 “原告,你说林平退婚逼死你女儿,可有人证物证?需知,林平有功名在身,不是你一番口舌就能定罪的。”府尹大人努力的,看似在平静的公正的问案子。 “回大人,草民有林平退来的婚书为证。”杨丰双手捧着一份文书,举过头顶。 府尹大人见状,看看贾琏,见他没反应,起身取了仔细看完,转手递给贾琏:“看看吧!” 贾琏并没有看,反而对于府尹大人这种强拉人下水的做法进行了反击:“一纸婚书,何以为凭?他让人绑了林平,夺了婚书的可能性很大。还有,林平身上的鞭痕,作何解释?” 【tmd,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别怪我下黑手了!】 心里这么一想,贾琏的话语听着平静,实则蕴含了强烈的怒火。 府尹大人如何听不明白呢,他是有意为之,希望这位原告在这个环境里,脑子灵活一点,能听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主动调整一下策略。 看看跪地的原告,府尹生怕他不明白,咳嗽一声道:“原告,此人乃荣国府嫡孙,林平的同窗好友,同年举人。当着他的面,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贾琏听到这话,冷笑着起身抱手:“府尹大人,在下就此告辞,等着您明日开堂审案!” 【不演了是吧?那好,大家公堂上见真章!】 地上俯首跪地的杨丰猛然抬头,面露惊悚,这案子怎么把这么以为给牵扯进来了? 贾琏说走就走,毫不犹豫人,不给府尹留人的机会。门口的衙役倒是想拦一下,奈何贾琏面露凶相的一声呵斥:“不想全家死绝,就给我滚!” 【都这个时候了,心存侥幸,给我玩这一套?你配么?】 这就是此刻贾琏内心的真实写照,整个案子的脉络,有丰富基层经验的贾琏,大概能理顺了。案子原本有三方,林平,杨丰,一个尚未浮出水面的权贵。随后是收钱进场的府尹大人,被李冬拉下水的贾琏,还有被贾琏拉下水的没到现场的张廷恩。 贾琏猜测的案子进程,林平中举,杨丰那边催促尽快成婚,林平推脱。后续是权贵介入袋子了林平未婚妻自尽,权贵为遮掩案情真相,授意心怀恨意的杨丰栽赃。 把案子的情况大概理顺之后,贾琏自然不带怕的。大周朝还没几个权贵敢说能弄死贾琏,即便是四位王爷,也不敢说这话。老北静王为勋贵之首,那也是大家推出来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有兵权,有银子,有势力,没哪个脑残的会去生硬的放对。 至于到贾琏个人,中举之后的地位,已经上升到四大家族未来在文官体系内的希望。王子腾是现在,贾琏是王子腾之后确保四大家族继续荣华富贵的希望。 敢弄死贾琏,问过京营将士手里的刀么? 就算是承辉帝,走的也是长远的规划,一点一点的以京营充边,以边军替换京营。 根本不会过分的挑动四家的神经,以免导致四家彻底的倒向太上皇。老忠义亲王坏了事,人没了。他最小的儿子还在,太上皇很喜欢这个孙子的,病好之后亲自带着呢。 衙役下的往后撤,让开了道路,贾琏大步往外走,丝毫不带停留的,回到了李冬那边。 屋内的府尹大人看着瘫倒在地的杨丰道:“案子复杂了,贾府的小公爷介入了,还让人给阁老张大人带了信,请他过来做个见证。本官已经乱了方寸,决定一五一十的秉公办理。林平那边,论迹不论心,贾琏已经给他摘干净了,剩下的就是你如何选择了。” 杨丰顿时内心一团乱麻,手足无措之际,看着府尹大人,如同救命稻草,跪地连连磕头:“草民死不足惜,但求能保全家小。” 一身便衣的张廷恩来到顺天府,门口迎接的是许推官,张廷恩见他便开口嘲讽:“顺天府好大的架子,本官还是太小了点。说起来也快到年底了,顺天府上下油水多,也不缺那点俸禄。正好西域战事紧张,军费不足,本官替顺天府捐了如何?” 许推官眼泪都下来了,正要告饶之际,贾琏出现:“劳动恩师,贾琏罪大莫及。” 张廷恩干脆门都不进了,站门口问:“人没事吧?” “性命无忧,只是之前吃了些苦头。原告以民犯官,顺天府尹是个爱民官,杀威棒都没舍得打。明日学生一定要撰文在报上好好夸他一夸。” 许推官恨不得原地消失,这是我不钱能听的么? 张廷恩看看许推官,笑了笑道:“许欣阳对吧?还不错,我记住伱了。” 原本恨不得钻地道逃跑的许推官,听了此言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的跪下大礼:“下官谢过阁老大人赏识!” 小透明李冬此刻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牢记在心。 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走上官场前最为深刻的一课。 张廷恩转向贾琏道:“你这孽徒,惹出事来,偏将为师拉下水,回头一定要你好看。” 跪在地上没起来的许推官,羡慕的眼珠子红了。 “唉,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吧,等明日开堂审案再来。” 张廷恩点点头:“这样也好,时间不早,已经宵禁了,不用送吧?” 贾琏笑道:“贾府的马车,在京还算能畅通无阻。” 张廷恩没说话,转身往轿子处去,贾琏快步追上,动手打帘子,被抢了差事的长随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谢过贾琏。跟着轿子送了几步,贾琏才道:“恩师慢走!” 送走张廷恩,贾琏回头招呼李冬:“我们也走吧,别给顺天府添乱了。” 表情麻木的李冬默默的跟着贾琏出门,上车,一路往贾府走,沿途被负责宵禁的京营拦了一次,随后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荣国府东跨院。 “晚上住我这,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顺天府。” 李冬拉住要走的贾琏问:“贾兄,你说明日案子会如何判?” 贾琏听了这话后,表情复杂的看着他道:“李兄,且安心,我居然去了,林平应无大碍。” 贾琏内心还有一段独白,【李兄啊,你是个厚道人,真相太残酷,就不跟你讲了。】 贾琏的心中断定,结局在离开顺天府的瞬间已经注定,两种结局。 原告在顺天府上吊自尽,林平在顺天府里上吊自尽。 按照可能性看,前者的可能性能占八成,但也架不住愣头青不是? 第108章 唯一的无辜者也不无辜 这个案子里有没有无辜者,贾琏不知道,但他知道,就这么一个案子,没必要把自己卷入太深。贾琏是穿越者,不是道德君子,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那就怎么做咯。 实际上张廷恩也是这个意思,师徒二人之间非常有默契,在顺天府隔着门交流,就能明白对面的意思。贾琏表示【很麻烦】,张廷恩立刻会意【那还不赶紧抽身?】。贾琏【明白】。 客房内,在小厮的伺候下,李冬梳洗后早早睡下,今天真是身心俱疲,身体上的疲倦,休息一夜就能恢复,精神上的疲倦,导致他晚上睡觉都没睡好,期间醒来好几次。 天刚亮那会,李冬又惊醒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脑海里重演,李冬困意全消,干脆起身穿戴。贾家的小厮服务态度极好,听到动静站在门口问一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梳洗。 对比之下,李冬觉得自己身边的小厮,简直就是个糙货。 院子很大,李冬出来走两步活动一下身体,顺便醒醒脑,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在打拳的贾琏。动作慢悠悠的,看似若软无力,却又给人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大概感觉就是手里总是抱着一个沉重的球的同时,还在做各种动作。 坚持锻炼是贾琏穿越后最有恒心的一件事情,原因就是怕死。这年月没有抗生素的,伤风感冒都会死人的。不是说中医不行,实在是中医好医生很少,庸医很多。 中医近乎道,从学医的角度看,太吃天赋,吃悟性了。 贾琏明白他的意思,做官要像顺天府那样,没意思。 没有被同类毒打之前,人的自信心会渐渐的膨胀。但凡能有点成就,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被周围的人吹捧的久了,人都是会膨胀的,就像那些流量,明明是九漏鱼,却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什么人设都敢立。 “惭愧,昨夜惊醒了几次,脑子有点乱。贾兄看着休息的不错,精神饱满。” 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两足战神从自然界中脱颖而出,dna里刻着【自信】二字。 “张贵给琏少爷请安!”中年男子一开口,贾琏便知道这是谁了,是张府老管家的侄子,张廷恩的族人。老管家张福年龄大了,把侄子叫来帮忙,培养他做接班人。 所以说,张廷恩这样的官员难能可贵! 两人之间走了十几分钟,都是贾琏在随口说,李冬默默的听。 一套简化太极拳打完,贾琏收了拳式,冲李冬笑道:“李兄起的早啊。” 李冬点点头,心头的阴郁淡了许多,最终还是叹息道:“昨日所见,令人意兴阑珊。” 散步之后吃早饭,整个过程李冬保持沉默,贾琏也没多说,该说的散步时都说了。 贾琏觉得,李冬这样的人做了官,一定会跟现在的官场风气格格不入,一个把持不住,就跟别人斗起来了,就想贾雨村刚进官场那会一样,稍稍有点小错误,就会被人抓住无限放大,又或者被当了替罪羊,罢官去职。 初心什么的,你不做大官,怎么去实现初心?但是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你还能保持初心? “你不要这样想,那些虫豸在官位上,无所作为还是好的,有所作为才是百姓的灾难。与其他们在官位上,为何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在官位上呢?至少你我做官,不会给百姓带来人为的灾难。你我这样的人多一个,官场上的虫豸就少一个啊。” 很多事情必须得亲身经历才会长记性,指望别人教是不会记住的。 贾琏笑了笑,接过桂香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招呼李冬一阵慢步走,一边说话:“李兄不必惭愧,凡事皆有因。就林平而言,如果没有退婚之心,就不会被人以此为凭做文章。就杨家人而言,没有攀附权贵之意,便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其女自缢,怕是只有当事人才能说的清楚了。” 顺天府外,贾琏和李冬刚下马车,许推官就出现了,看着他眼圈黑的能直接扮演熊猫,贾琏就知道他一夜没睡。许推官身边还有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贾琏看着有点眼熟。 最重要的一点,西医赚钱啊!而且是整个产业链的赚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中医就算是能修炼成仙,面对西医也很难有抗衡的余地。 李冬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看见贾琏在练拳,心里好奇,却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看。 官场是大周朝天下最黑暗的地方之一,张廷恩那种想做事的官员,也都是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就这还是初心不改哪一款的,你看李清就知道了,为了做官,彻底的改变了自己。 李冬很清楚,他的出身决定了,很多事情跟贾琏没法比。贾琏愿意跟他说这些,是真的拿自己当真朋友,不然没必要说这些,甚至昨天完全可以拒绝自己。 西医的所有知识,都能直观的看到,尽管也有很多模糊地带,一种症状有很多种病因造成。但就学医的角度而言,西医确实更直观,体系更清晰。 贾琏真不是在拉帮结派,但怎么讲呢?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结党营私。想做点正经事情的官员自然也要抱团,不然怎能跟人家斗呢? 一番话让李冬心头压抑的块垒轻松了一些,贾琏继续加大剂量:“既然做官了,就一定会有斗争的。如何斗争,就是一门需要费心思的斗争。来年会试,我看好李兄定能高中,将来在外为官,一定要先学会自保,保全了自身,才有继续跟虫豸们斗的本钱。” 张廷恩把张贵派来,意思很明白,提醒顺天府,我看着呢。 “受累了!”贾琏没必要给一个下人太多礼数,但也没有任何轻慢的意思。 “应该的!”张贵说完了后退一步,表示带了耳朵和眼睛,嘴巴现在就丢了。 “小公爷,林平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下官在此等候通报,等会进去,二位就能把同窗林平接走。”许推官直奔主题,贾琏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抱手行礼:“许大人客气了。” 李冬在一旁有样学样,完全就是一副学习的态度。 “闲话不说了,昨夜原告杨丰便主动坦白了一切,因为林平多次推脱,不肯尽快成婚,杨丰心怀怨恨,其女得知林平推脱,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杨丰便借此机会,给林平告了。” 许推官一点都不带拖延的,直接说明了案情。 李冬听了欲言又止,贾琏很直接的问:“官方说法就不要多说了,说真相。” 许推官四下看看,迈步走到墙边的角落里,等贾琏二人跟上了,这才开口:“杨丰乃武官出身,二十年前在西北战场,奉命杀俘。回京后受到上官的牵连,离开了京营,靠着积蓄买了点地做一名乡绅。” 许推官停顿了一下,看看贾琏没打断的意思,继续:“我问过仵作,杨丰之女有两个月的身孕,上吊之后,一尸两命。经查,京城有一权贵喜欢打猎,多次夜宿杨家。” 说到此处,许推官闭嘴了,一副再怎么都不肯继续说的样子。 “md,一群虫豸!”把真相串联起来的贾琏破防了!把人家未婚妻的肚子搞大了,赔钱退婚就好咯,偏偏要这么玩?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林平这家伙嘴里也没实话。 骂完之后,贾琏转身对李冬道:“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让人去客栈,把林平的老母接来,让他们母子相见,一起回家。实在于心不忍,给点钱好了。” 说完,贾琏从袖口里摸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塞给李冬:“我的份子钱!” 做完这一切,贾琏掉头就走,一刻都不肯多留。贾琏从贾蓉口中早就得知,乡试放榜日在酒楼上发生的一切,要说林平义愤于贾琏必中的谣言,在酒楼上仗义执言,杀了贾琏都不信这个话。结合在顺天府里初见林平的一幕,呆呆傻傻的样子,肯定是看不到生机后,精神受到巨大打击的表现。由此可见,林平本人也不干净。 李冬见惯了从容不迫的贾琏,刚才那一串的表现,给李冬开了眼。 原来,贾兄也是个性情中人,也有接受不了事情。 问题是,为何我好像看懂了,又没完全看懂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李冬还是好奇,但已经没那么好奇了,贾琏的课不是白上的。 李冬大步追上贾琏:“贾兄,留步。” 贾琏站住回头,看了一眼李冬眼神里不再清澈的愚蠢,低声道:“不要问我真相是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非要问我猜测的结果,我可以给伱一个,不一定对。” 李冬立刻抱手道:“请教!” “我没有猜错的话,林平去杨家,是双方约好了退婚。林平付出一点什么,换来的退婚。为何要退婚,林平应该是知道了一点什么。只是到最后林平也没想到,被人狠狠的摆了一道,杨丰这厮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整件事情里,唯一的无辜者就是林家寡母。” “顺天府呢?”李冬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贾琏多少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坦白的给了个答案:“简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是顺天府也好,藏起来的那位也罢,没想到你把我拉进来,一通乱拳,导致事情差点失控。这样也好,林平活着,将来必定会寻仇。呵呵,林平要是中了进士,外放一定是边远地区。你等着看,到时候我还是要插手捣乱的。” “为啥的?难道真的为了林平?这不是贾兄的风格。”李冬总算说对了一句。 “不为啥,就是要损人不利己,不为别的,就为了恶心一下他。不对,我还要帮着林平升官,让林平去找那个人斗。狗咬狗,一嘴毛,看着才热闹。”贾琏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李冬更迷糊了:“贾兄,此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一群虫豸,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就不能当着没看见,被人恶心了,我必须恶心回去。”贾琏异常的斩钉截铁,没法子,就是这么任性,我就是这样的贾琏。 李冬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完成了自己的理解:“原来如此,义之所在,不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又不愿置身其中,故而令彼等互相撕咬,受教了!” 贾琏听的是目瞪口呆,哪来的义之所在?我就是想做一根搅屎棍,尽管这跟搅屎棍的初衷是被动的,但既然做了,那就必须做一根尽职尽责的优秀的搅屎棍! 行吧,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贾琏也看的去解释,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看不惯啊。 李冬亲自去客栈见了林家寡母,见面后林母要给李冬磕头,李冬尽管心里很膈应,还是赶紧扶着老人,不肯接受大礼,口中还解释:“林平能全身而退,要感谢的人是同窗贾琏。没有他的插手过问,案子很难翻转。” 这就是在明着说了,林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不自然,李冬看的仔细,心道【贾琏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不单林平知道点什么,林母也是知道的。】 如果贾琏在场,一定会发出呐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陈坤在表演!) 李冬还是决定善始善终,亲自送林母到了顺天府,在门口等了一会之后,林平出来了,许推官亲自给送出来的,顺天府的府尹大人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看见母亲的林平抢上前,跪地膝行,嚎啕大哭:“母亲,儿子不孝,罪该万死。”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旁观者李冬扭头不看,因为心里并不感动,反倒觉得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再次让李冬开了眼,难怪贾琏避而不见了。 此刻的贾琏也没多好过,张廷恩去上值了,师娘却把他叫去,一通好说。 “还以为你是个精明的娃娃,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蛋,也不搞搞清楚就往里掺和。你讲同窗之情,同年之意,别人却拿你当傻子玩。还有那个李冬,也是一个糊涂蛋。” 贾琏俯首帖耳的听着,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么说你。 “对了,赶紧家去吧,你老子那边又闹出事情了。” 贾琏:“啊?” 第109章 前倨后恭什么梗? 贾赦骂骂咧咧的从龙禁尉北衙出来,大概意思就是【龙禁尉不讲武德,大家自己人,事先不打招呼,搞偷袭。】送他出来的龙禁尉千户尽量绷着一张脸,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昨天半夜,龙禁尉突袭了风月街,抓了五十几个留宿的文武官员。 这事情对于贾赦而言,说大不大,勋贵有特权,贾赦被抓回来也没受罪,就是关了一夜,早起还有人送吃喝,陛下派了个内侍过来,口谕训斥了一番,罚银一百两,就个人放了。 关键这个事情吧,他丢人啊! 还有就是夏守忠,平时也没少从贾家拿钱,为何事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贾赦骂的内容,就是说给夏守忠听的。 夏守忠也很干啊,我明明事先安排人透露消息的! 收钱不办事,太坏口碑了! 赶紧把夏同学叫来,一顿臭骂,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的么? 夏同学也很冤枉的解释:“我说了,当着贾琏的面讲的,他还说谢谢了。” 夏守忠顿时沉默了,一脸的狐疑神态,想了半天才叹息道:“真没想到,竟是个狠人。也是,人不狠,也不能够大闹顺天府,逼着某位世子弃卒保车。某只是不曾想,此人狠起来连亲爹都卖了。” 把身边的丫鬟送到各位男丁的身边,这是贾母最擅长的招数。通过这一招,家里的男丁们有点啥动静,都瞒不过贾母的眼睛。袭人投靠王夫人之后,贾母立刻翻脸,很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可怜的袭人,被撵出贾府,贾宝玉居然连个屁都没放,好歹让人送点银子嘛。 “算了,身为荣国府嫡长孙,身边才一个贴身的丫鬟,也不怕失了体面。算了,也不劝你了,你长大了,有主见了。”贾母还是放弃了想法,毕竟贾琏不是贾赦和贾政这俩废物。能依着贾琏的时候,贾母还是依着他的意思。 介绍欧陆的文章还在继续连载,这个贾琏没去关心了,自己写的东西,心里能没数么? 最后的话本连载部分,抓紧时间看一看便丢开了,写的好不好没仔细看,文字上就不够直白,话本这个东西,就得用最直白的文字来写。这样才不会被人曲解,茶馆的说书先生,拿到就能当脚本用。 贾母见状赶紧安抚道:“可怜的乖孙,你那不靠谱的老子让你丢人了。祖母身边的丫鬟,你有看上的只管开口带走。” 文人在攻击别人的时候,深谙风月八卦才是传播最快的渠道,所以,想黑一个人,往往直接奔着下三路而去。这一次也算是回旋镖了,别人不知道,这位马御史是无了。 贾琏获悉事情经过后,很是开心的笑了。夏同学的消息其实很及时,提前量给够了。这不是贾赦倒霉催的么?赶上李冬来求助,贾琏直接忘记了贾赦的那点破事。 桂香当然也是贾母的耳报神之一,不过桂香的情况比较特殊,没有竞争对手,时间长了,那还不得彻底倒向贾琏啊。贾母早就想往贾琏身边塞人了,奈何贾琏就是不接受。如此洁身自好,固然令贾母欣慰,但也有点小郁闷。 自觉丢人不轻的贾赦,直接让邢夫人出来挡驾,借口是“累了,睡了。”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对于贾赦而言,这点事情无伤大雅。倒是眼前这份《京师民生报》的跟进报道,是不是太及时了一点,真的就是陛下的喉舌啊。昨天半夜动手抓人,凌晨排版印刷是吧?新闻时效性,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多谢祖母,孙儿近期专心备考会试,有桂香一个在跟前伺候着足够了。” 很好,贾琏干脆利落的去了荣禧堂,见了贾母后,表情忧郁。 还有这一段【御史马某,左拥右抱,前倨后恭……。】前倨后恭是什么梗,贾琏想明白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玩的这么,作为御史被单独拎出来讲,这一定是得罪陛下了。这一位算是彻底完蛋了,要说狠毒,还是皇帝啊。 总而言之,新的连载不足为患,贾琏彻底放心了。 《三十文曲,十八罗汉,风月街里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有这标题,越发的奔放了。 想到前些日子御史疯狂弹劾内阁,叫嚣“阁臣皆虫豸”,贾琏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位承辉帝的招数,真是天马行空,底线灵活啊。 看着夏同学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夏守忠悠悠叹息:“不明白也别问!自己慢慢琢磨,等你琢磨明白了,也能独当一面了。唉,你比贾琏大好几岁,孩子都有了,却差人好远。” 夏守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这厮为了拍陛下的马屁,亲爹的把柄都愿意送。这个选择就很巧妙,伤害不大,态度很端正。同时对咱家也算是个不小的人情。】 贾琏倡导了接地气的白话文报道风格,在报社这些编辑文人的手里,发扬光大了。 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其中有这么一段【文曲星与女菩萨纠缠太深,龙禁尉破门现身,急切之下,竞不能分。】这一段也能写进报纸里? 回到家中,得知贾赦已经回家了,贾琏赶紧去看看,表示一下【慰问】。 一大早的承辉帝就对夏守忠表示满意,昨夜的突击行动战果辉煌,文官三十六,武官十八。其中还有两位国公的后人,可见事先的消息不曾走漏半点,夏守忠可以的,很忠诚! “小子,记住咯,贾琏这人,一定要做朋友,做不成朋友,那也要做个熟人,别得罪咯。”夏守忠非常严肃的交代夏同学,这种亲爹都能拿出来送人情的主,得罪了后果严重。 这就是中举之后的最大好处,在荣国府里头,贾琏有了极大的自由度。 其实贾琏倒是想要鸳鸯,想想还是作罢了,对王熙凤的素质教育成果暂时没一个明确的治标,万一这醋坛子不改初衷,那不是平添麻烦么?嗯,小人书还要继续发挥洗脑功效。 离开贾母处,回到东跨院这边,李冬拎着一坛子酒找上门来。 见了贾琏,李冬一脸的惭愧,抱手躬身:“李冬特来请罪!” 贾琏笑嘻嘻的给他扶起来:“李兄急公好义,何罪之有?不必以他人之过为己罪。” 李冬叹息一声道:“怎么,贾兄似并不介怀?” “介意自然是有的,只是没必要太当一回事。”贾琏并没有高姿态的意思,李冬也看出来了,来之前还觉得,贾琏肯定会抱怨两句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我见了林家母亲,唉……。”李冬想说点啥,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兄不必如此,跳出此局以看客观之,孤儿寡母,生存艰难,向现实下跪求生存求发展,并无可指摘处。伱我不能感同身受时,如何能以你我的道德观点要求别人呢?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 贾琏一番话,李冬听了竟一时不能言语。本来心头不吐不快的话,竟然说出来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贾琏当然能明白李冬的心思,但这算的了什么呢? 互联网时代,一群人被无凭无据的小作文煽动网暴他人,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公平公正么?无非是情绪宣泄吧了,生活压力太大,需要一个宣泄的理由。人类嘛,无责任的伤害他人,宣泄心中的负面情绪,事后的道歉,那才是一钱不值。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贾琏在现代社会后来连微博都不发言了,进而发展到微博都不上了。撕逼烂事,看一眼就知道必然有反转等在后面,有啥可看的?给别人贡献流量,傻不傻? 当然这只是贾琏个人的观点,不强迫他人接受。 贾琏希望的是李冬通过林平的事情,学会在做事之前,先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在做出要不要介入的决定。如果能通过这个事情有所收获,这点付出无伤大雅。 “贾兄,李冬受教!”李冬非常严肃的抱手行礼,贾琏笑着回了一揖道:“真朋友之间不必拘礼,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依我之见,凡事不外乎换位思考,切不可以己度人。从结果看,林平少了你这个朋友,是他的损失。” 一番话说的李冬鼻子一酸,仰面克制了一下,竟还是溢出了几滴眼泪。 “我决定了,回去就请假回家,专心苦读以备明年会试。”李冬想明白了。 “对咯,对你我而言,凡事再大,也大不过明年的会试。今日李兄携美酒登门,你我同醉一场,明日起,闭门苦读。”贾琏笑着接上一句,李冬眉头舒展,抚掌而笑:“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贾兄这里,李某还是会时常登门做个不速之客的。” “欢迎之至,李兄如有不便之处,贾府有的是空房子,大可住下读书,方便你我互相切磋。”贾琏发出了邀请,李冬也没有矫情,立刻接受:“如此,先谢过贾兄。” 两人一场畅饮后,大醉散去。次日李东便带着小厮一人来投,贾琏知会管家一声,安排一处客房让李冬住下。李冬躲在贾府里,少了些许麻烦,安心的读了一个月的书,期间两人经常接触,立冬之日,李冬家中来人,三日后为婚期,得回去成亲了。 李冬特意来请贾琏,约好三日后贾琏出城赴宴,又是一场酒后,李冬告辞而去。婚后再来贾府客居,把新婚妻子丢在家中,那就不妥当了。 关于婚事,李冬是这么解释的,中举之后,此前岳家频频来催,要求尽快成婚。李家族长问过李冬的意思,李冬并无推托之意,李家族内这才同意准备婚事。 作为新科解元,李冬岳父那边催促,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完成接机跃迁之后的读书人,换老婆的可不是少数。 岳父一家作为投资人,趁着李东羽翼未丰,抓紧把人拢住,人之常情也。 三日后,贾琏赴宴,并没有特意显摆,只是封了一百两银子为贺礼。 李冬毫不客气,强行抓了贾琏的壮丁,令其为傧相。 原定的傧相之一林平,只是出现了一下,留下贺仪便消失了。 苦了贾琏这首席傧相,陪着去接亲时没少遭罪。 贾琏生的俊俏,接亲时女方家里的妇人们,各种借挡驾之便,上手揩油。 老油条贾琏毫不示弱,各种角度进行还击,最终护着李东杀出重围,迎亲成功。 一路上没受到太多刁难的李冬,算是见识到了贾琏的另一面。 真是你敢拉拉扯扯,我就敢伸手掏裆。别以为你是乡下妇人,我就让着你。 事后,李冬再三感谢,表示乡间妇人并非无端放肆,就是想沾一点文曲星的文气,不求将来生一个文曲星,但求生一个秀才,也能振兴一下门楣。 贾琏的表现也让李家人大开眼界,谁说勋贵子弟兼文曲星就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 要说出身尊贵,贾琏在这场婚事中,绝对是头一号。 那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酒席一开,敬酒环节,贾琏又被推上去当了炮灰。 给新郎灌酒,哪有给一个小公爷灌酒来的有成就感啊。 贾琏各种招数都用尽了,最后也没能逃掉一场大醉。新郎李冬安然无事,顺利进了洞房。果然啊,朋友兄弟,都是拿来出卖的。 只是苦了贾琏的长随小安,在边上干坐了一晚上,生怕贾琏吐了给自己噎死。李家安排了年轻女子来伺候,也被小安挡了驾。来之前桂香再三交代,琏二爷是一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千万别身边多了一个丫鬟。 这算不算杞人忧天呢? 隔几日,婚后的李冬来访时表示,还真的有人想找贾琏要个种子啥,好在李家族长事先有交代,如果不是贾琏主动要求,其他人一律不许擅自行动。要是惹恼了贾琏,全家浸猪笼,这才断了一些人不该有的念头。 攀附权贵的心思,任何时候都不会少的。 为了安心读书,李冬表示,会试之前,来京师的时间就少了。 贾琏对此予以鄙视,新婚燕尔舍不得小娇妻就明说,打着读书的旗号,骗鬼呢! 要不是你顶着一双黑眼圈,我还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第110章 我不做好人 担心自己唯一好友英年早逝,贾琏特意准备了点补品给李冬带回去。 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李冬坦然接受,临上马车前看似随口的说了一句:“青云书院至今未再开门,我心忧之。本该是个读书的地方,为何会弄的乌烟瘴气。” “放心吧,青云书院真要倒闭,两位圣人不会答应,朝野文官们也不会答应,将来如何,谁知道呢?嗯,国子监的教喻们,大概是希望青云书院被关停的。可惜,也仅仅是希望,一些个老学究,甚至都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听得此言,李冬抱手作别:“受教,如此,我可心安矣。” 目送好友离去,贾琏自觉不如李冬。 林平的事情,换成贾琏遇见了,肯定是袖手旁观的,但李冬没有退缩,面对认为不公的事情,奔走呼号,营救同窗。尽管力有不逮,却实实在在的去做了点事情。 这是一个有着朴素价值观的人,一个有信念有坚持的人。他没有选择做沉默的大多数。 沉默的大多数中也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单纯的沉默,一种这是在沉默中学坏,甚至变态。 两者都没大错,前者更令人敬佩。 都不用贾琏反击,吴安中身后突然出现的张吴氏就一个暴击,抬手非常熟练的脑袋上一个脑嘣杀,伤害性不大,教育性极强。 吴安中看看姐姐,眼里全是苛求。张吴氏淡淡道:“让安中跟着听一听也好,免得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差劲,将来出去惹是生非。” 贾琏的心目中,年轻人就该充满朝气和热情,吴安中这种时刻表现出不服气,想撸起袖子干一架的样子,才是一个正常青年的表现。 “今日为何如此沉默?我见伱做了好大的事情,本以为你要炫耀一番的?” 与之相比,李冬与贾琏的关系,属于交心的哪一款。 “臭小子,你姐夫昨天还告诫你,会试时作文,切忌标新立异,行文跳脱。制艺乃代圣人言,不是让你表现自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感受,你也得收着。上次会试落榜,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么?”张吴氏不是长篇大论的教育,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尽管两人之间没少接触,但内心深处吴安中还是不服贾琏的时候居多。 长姐如母,贾琏算是看到真实案例了。 没有计较的意思,年轻人有点血气,很正常。真要是那种明明很年轻,却总是表现出城府很深的样子,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个变态。既然是变态,那就躲着他走。 张廷恩在书房里等着,看见贾琏等人进来,冲吴安中挥挥手:“安中去做题目。” 吴安中很服气,他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都聊点啥。真的是非常好奇,这师徒二人经常关起门来,不带他玩。好气啊! 贾琏也知道,最初吴安中看不上自己,即便是现在,吴安中对贾琏也没多少羁绊。 “等着,今天姐夫出了三道时文题,我一定压你一头。”不服气的吴安中,转移战场。 暂住张府备考的吴安中出迎,一脸哀怨的想说话,贾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递过去一本手写的习题册:“拿去,做完了我要检查的。” 三年前中举那会的吴安中,要是被人这么对待,一定会报以老拳。我十七岁中举,你什么水平?现在不行了,贾琏比他更早中举,算经一道全面碾压,胆敢反抗,贾琏直接放【召唤师娘】的大招。 需要辨别一下的是,少年老成和社恐不是一个概念。 两人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就是熟人吧。 如果不是张廷恩与张吴氏的因素,吴安中这种被家里人捧着长大,二十岁的小年轻,走大街上遇见了,贾琏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又缝休沐日,贾琏都不用召唤,主动前往张府。 贾琏素来就是这样,我会敬佩你的所作所为,但我不会学你。 这是亲姐姐,没跑了! 张廷恩这才没即系撵人,看一眼贾琏没表示,也没坚持。 开口如此刻薄,旁听的吴安中顿时眼睛一亮,难得啊,上来就开训。 “李冬乃我唯一好友,不忍见他陷入案中,以免影响了明年会试,故而伸手。所作所为,不值一提。”贾琏在这不会遮掩真实的情绪,有话也是直接的说。吴安中在一旁见姐夫的表情欣慰,心头一阵失落,好戏看不成了。 “嗯,如此说来,倒是符合你的一贯作风。既然没往心里去,为何情绪不高?” “呵呵呵,陛下首肯,内阁明发公告,整顿吏治只能从抓嫖-娼入手,如此局面,我见之,如何能情绪高涨的起来?再者,林平一案,我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也只是看着顺天府处理案子,没有任何僭越。您说说看,我是该表扬自己呢,还是该鄙视自己?” 一番话给张廷恩干沉默了,旁听者吴安中完全没听懂,云里雾里,我这是在哪? 【整顿吏治只能从抓嫖娼入手】这句话,对于张廷恩而言,太扎心了! 什么时候,官场潜规则变成了只能从下三路入手呢? 旗帜鲜明的抓行政效率,抓反腐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这话,将来可以当着陛下的面说。”张廷恩憋了一会,出来这么一句。 看着老师脸色难看,贾琏立刻换了一副笑脸:“那不能,我可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做不来一个正大光明的臣子。” 张廷恩再次露出欣慰的表情,那种扎心的感觉好多了,怎么讲呢?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的人,才能感受到贾琏那句话的扎心。贾琏自认为做不到光明正大,那就更欣慰了。下三路怎么了,好用就行。 “安中,你听了这些,有何感想?”张廷恩很突然的来一句。 “君子坦荡荡……。”吴安中表情不屑的想表达一番,贾琏听到这开头,立刻开口打断:“私下里你要这么讲话,那就老实的闭嘴旁听。” 非常的不客气,吴安中直接红温了,指着贾琏的手指都在颤抖:“你……。” “我什么我?就你这样的人,将来进了官场,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冠冕堂皇的话,以后在私下里少讲,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说正事前先来一段话,抢占道德制高点,这点值得肯定,但千万别当真了,原本是用来约束别人的道理,变成了约束自己,那你就已经输了。” 互联网时代淬炼过的人,但凡有点脑子愿意思考的,都能看明白的本质。对于涉世未深,没机会经历信息轰炸的吴安中而言,这些话真的非常难得。 张廷恩微微颔首,给了一个注解:“安中,这番话你不懂不要紧,但一定要牢牢记住,将来走上官场,在为官的过程中,慢慢的领会即可。” 吴安中面对张廷恩时,便没有太多的顾忌了,直接反驳:“姐夫,我辈读圣人书,受圣人教育,辛苦一遭博得功名,代天子牧民,教化天下,如何能像贾琏所说那样做官?” 张廷恩听了当时就乐了,看一眼贾琏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忍不住笑道:“贾琏,你来回应他这番道理。” 贾琏其实也挺乐呵的,这人傻乎乎的,挺想毒打他一顿的。 “他还没做官呢,就想教化天下了。回头给他个机会,哪里闹旱灾水灾了,哪里流民遍地,就让他去接替当地的官员好了。不用太长时间,有个一任官下来,他就知道如何做官了。嗯,一任三年下来,比跟他说任何道理都管用。” 贾琏这么一说,张廷恩给气的一阵咳嗽,站在张廷恩身后的张吴氏,先是赶紧顺气,完了过来给贾琏的脑门上打一下:“别气你老师!” 对此贾琏很是受用,这种不掺水的慈爱,在这个时空太难得了。 看见贾琏如小猫一般眯着眼睛,张吴氏心里甚是贴慰,笑容满面的又揉了几下这孩子的脑门,这才转身回到张廷恩身后道:“难为琏儿了,话虽难听,却真心实意。” 张廷恩笑着点点头,表情渐渐的肃然道:“林平一案,最终结案为,林平无罪释放,杨丰畏罪自杀,余者不问,顺天府判杨丰家产充公,取白银五百两,良田五十亩赔偿林平。” 贾琏很安静的听着,张廷恩却皱眉问:“怎么不问一问,杨丰家资多少?” “我又拿不到一分一毫,有什么可问的?都余者不问了,无非就是杨氏族人得了一些好处后保证不闹事,顺天府所谓的家资充公,能有个几百两银子入库,那都是顺天府为官清廉了。至于赔偿林平银两和田亩,那真叫不得已而为之。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死去的杨丰,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妻儿得以保全。” 听完贾琏一番话,感受到他那种平淡的不带情绪的语气,张廷恩心里有点凉凉的。 “你就不想表达一下感受?”张廷恩是真的好奇,这家伙怎么练就的这份功力。 “要说感受呢,我更希望下一次陛下出手整顿吏治的时候,用的是考成法,杀一批贪官污吏,砍一群贪生怕死的武官。自上而下的让朝野看看,陛下有整顿吏治,打造盛世的决心。当然这个盛世的标准,我跟别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听到这一番话的张廷恩精神一振,果然还是那个年轻的有朝气的,敢于指点江山的贾琏。 冷漠与沉默,不是不想改变,而是看的更深,更广!思想更成熟了! “说说你的盛世标准!” 听到这话的贾琏陷入沉思中,努力的找一句话铿锵有力的话来表达一番。 但是,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最朴素的表达,才是最有力最真实的表达。 “我所思所想的盛世,应是人人可安居,人人能吃饱,人人能穿暖,人人在遭受不公的时候,有一个能讲道理的地方。即便是一介草民,在告官的时候,不用滚钉板,不用先吃一顿杀威棒。”贾琏没有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盛世。 以上的话,放在所谓的康乾盛世,那也是做不到的。 “你要求真高!”即便是吴安中,此刻也忍不住吐槽了。 贾琏回头看看这厮,看的吴安中缩脖子躲闪的时候,这才开口:“眼下入冬了,京师首善之地,你每天起早一点,去城门口守着,看看每天有没有人冻死被收尸人拉出城外丢在乱葬岗。如果一个冬天下来,冻死的人不过百,我认可这就是盛世。如果做不到,我没脸说这是盛世。”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你说的盛世,那是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本朝近百年内部安定,已经算做的很好了。”吴安中不忿的反驳。 贾琏不屑的冷笑道:“你去城东集市上问一问那些卖儿卖女的父母,看他们怎么回答你。你不却吃穿,在家有人伺候着,你以为生下来如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那些人活不下去,不是因为他们懒惰,是因为这个朝廷,是因为那些肥头吃的大耳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敲骨吸髓的剥削。” 吴安中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色苍白,贾琏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开口圣人,闭口圣人,圣人说天下大同,哪一朝哪一代做到过?老百姓吃糠咽菜都吃不饱,你跟我讲古往今来莫不如是?遇见个灾年,百姓活不下去了,拿着锄头菜刀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你再说这个屁话吧。还圣人言呢,圣人见过陈胜吴广么?圣人见过张角么?还是说圣人见过黄巢?我告诉你,圣人连秦始皇都没见过,他说的话能放在现在用,不是因为他说的对,是因为当权者需要这天下的人有一个统一的道德认知。” 吴安中被说的无法反驳,却依旧不肯服气,最后挣扎一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该因所言乃放眼四海皆准的道理。” 这话又给贾琏逗乐了,噗嗤一笑道:“放眼四海皆准?你现在去天津,租一条海船,出海去问一问那些海盗,看他们认不认你的道理。运气好,你还能遇见从欧罗巴来的商船,你可以问一问,洋鬼子认不认你的道理。你信不信,没等你讲道理,洋鬼子的炮弹就落船上了。” 第111章 (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暴富) 看着小舅子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张廷恩还是决定捞他一把,回头看一眼妻子,张吴氏很满意今天这场旁听课的效果,笑眯眯的出来,揪住吴安中的耳朵,直接给他拉走了。 吴安中能得以还算体面的退场,装模作样的反抗了一下就乖乖的顺从退场了。 出去之后,吴安中才揉着耳朵抱怨了一句:“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张吴氏冷笑道:“你还有面子可言?要不我给你送回去,继续跟贾琏对阵?” 吴安中顿时沉默了,刚才的一切,再也不想面对了。 见弟弟的脸色难看,张吴氏叹息一声道:“你姐夫和贾琏平时在一起,聊的都是朝廷里的事情。我让你留下听一听,是为了让你长点见识。知道一下,朝廷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私底下又有哪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可惜我高看你了,自以为读了几本书,走遍天下就没有你不明白的道理,就敢跟人放对。真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诸葛亮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那是因为他从琅琊出发,逃避战乱到了荆州,沿途所见所闻,知道真实的民情国情。” 这番话并不是张吴氏自己的见地,而是私下里张廷恩谈及吴安中时说的。讲的就是吴安中少年得志,自以为天下虽大,随处可去。殊不知,就他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独自出门人,在运河边随便一个码头上,都能叫人麻翻了,做成肉包子。 “你也不要去跟贾琏比,他是家学渊源,从小接触的都是最顶尖的权贵,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比伱看到的更多。再者,你姐夫讲,贾琏虽然出身富贵,却是个能沉下身子,弯下腰看底层庶民生活现状的人。这就是个妖孽,咱不跟妖孽比。” 书房外的张吴氏在借机教育弟弟,书房内的师徒二人的谈兴却突然消失了。 两人都不想说话,张廷恩直接上了躺椅,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啥,贾琏也没有正襟危坐,而是坐在椅子上,靠着椅子背发呆,神游四海。 狠一点的能吏,比如孙传庭那种,能给地方士绅收拾的服服帖帖。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懒政,能偷懒就一定会偷懒,反正他在一个地方任职,短的干一任,长一点的两任,然后就调走了。几年时间,舒舒服服的过着,难道不比累死累活的跟地主豪绅斗智斗勇惬意么? 贾琏点点头:“想做点事情的皇帝,没有不难的。身边前后左右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本朝延续三代,内部利益瓜分殆尽,想要在内部做文章,就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就本朝而言,北方经过战乱人口锐减,情况还好一点,南方一些地方,税都欠了多少年了。不管朝廷怎么催收,就是收不上来。” 一直到张吴氏带着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师徒二人在坐正了身子。 张家如此,那么京城有多少官员呢?各省又有多少官员呢?官员的家庭的情况,即便没有张家的那么夸张,在当地那也一定是受到当地官员一定程度上的关照。地方士绅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地方官员的所有重大事务,都离不开他们的配合。 贾琏听了忍不住冷笑道:“办法当然有,杀一批,流一批,换一批。那些人的嘴再硬,你不跟他废话就是了,直接问问他,真当朝廷的刀不快耶?” 张廷恩也不怕妻子听到什么,很直接的对贾琏道:“陛下很难啊!” ps:说一句题外话,所谓的王莽是穿越者的地摊文学思想,可以休矣。王莽是复古派推出来的,要恢复所谓的周礼,跟穿越者完全不沾边。 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这怎么是气话呢?这是实话啊!您是寒门出身,家里怎么滴也有个百八十亩地吧?不然供不起一个不事生产的还要费巨大读书人。您中了举人后,家里的情况是不是快速的好转了?如今身居高位,家里来信是不是告诉您,身边全是好人,说话好听,办事漂亮,想到的没想到的,地方官员都提你家人想到了,先做了。” “你说过,眼下想要朝好的方向发展,就必须对外想法子。我想问一句,对内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张廷恩看意思还是不甘心的很。 稍微读过一点史书的都知道,王安石变法,张居正变法,前者在执行的问题上出了大问题,所有变法到了下面,全都走样了。后者的变法从考成法入手,闹的官不聊生。两者的变法,都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朝廷的财政问题,但变法的后果,都加速了政权衰败的速度。 地方官员只要愿意配合地头蛇,哪个不是捞的盆满钵满的离开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 “真的没有内部改良的办法么?好不甘心啊!”张廷恩发出惆怅的叹息。 儒家思想成为主流之后,搞出了很多笑话,崇古派当道的时候,幻想着三代之治世界大同。然后弄出一个王莽来要恢复井田制,国家搞的一塌糊涂。 一番话给张廷恩干哑巴了,张吴氏听了之后,也舍不得走了,留下来站在张廷恩身后,抬手给他揉起太阳穴,她知道丈夫现在一定很头疼。 任何一个国家,在经历了长期的社会安定之后,保守力量一定会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张廷恩听了眉头紧皱:“不要说气话!” 贾琏不想再说什么,张廷恩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无法逃脱出个人奋斗方向的苦恼。 两者的变化都是一个目的,为朝廷搞钱。那么请问一句,乡贤们会痛快的掏腰包么? 结果是注定的,代价被转移了。 “转移内部矛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塑造一个外部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非常有钱,抢了这个敌人,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生活就有希望了。越是底层的黎庶,越需要看到活下去并且生活有望好转的希望。人一旦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必定会铤而走险。” 贾琏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做这种诱导性的建议。同时也要拜眼前的老师所赐,他才有机会建言。不然走正规渠道,真的就像现代的普通人在网络上发泄一下不满,发泄之后爽一下,结果是发泄了个寂寞。 张廷恩欣赏贾琏的正是他的思维不保守,总能跳出现有认知的桎梏,看似天马行空,离经叛道,仔细一琢磨,实则很有可操作性。 “眼下朝廷有对外开海的口岸,守在家门口就能赚钱,没人愿意出去冒险。” 张廷恩给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理由,无论是国内的商人,还是朝廷,都是这个想法。 对外贸易在这个时代,大周朝绝对是顺差,茶叶、瓷器,这两样完全是独家生意。 “洋人皆蛮夷,本朝的所谓有识之士,都是这么看的。欧罗巴开启大航海时代已经快两百年了,通过殖民给欧洲带回去天量的财富,欧罗巴内部为了争夺殖民地,两百年间战争不断,催生出一个世界性的海权大国英吉利。继续秉持天朝上国的心态,洋人的坚船利炮迟早要打上门的。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 贾琏徐徐道来,一点都不着急,毕竟他肯定是看不到那天的,能改变最好,不能改变他也会通过报纸,不断的发表自己的观点,不需要当下的认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了,总会有人想起他说过的话。 实际上现在京师报纸中,讽刺贾琏介绍欧洲的作者不少,并不缺少追捧者。 天朝上国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了解一下。 真的就是四周的国家全都干跪下了! 贾琏很清楚,有的话不管他怎么大声呐喊,没有人信的。 怎么办呢?那就不要只动嘴,搞出点实际动静出来咯。 比如之前说的骗局,海外有没有金山呢? 真的有啊,就是太遥远了一点。远到朝廷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动心。 但这个国家人口过亿都快两亿了,总会有愿意冒险的人嘛。这个时候,只需要朝廷官方轻轻的推动一下,有人走出 “你说的这些暂时太过遥远了,眼下陛下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在朝廷内部解决问题。首先是钱的问题,开启铸造银币之后,预计三五年内,大大缓解朝廷入不敷出的问题。其次就是京营的问题,王子腾那边,今后你得搞好关系。辽东那边的军头,还是认贾家账的。如果贾家没有后续出彩的人物,这一代老人去了,关系也就淡了。这不是你出头了么?” 张廷恩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贾琏原本松弛的心态也紧张了起来。贾家能出两位京营节度使,依仗的就是当年辽东的骄兵悍将。镇压异族,反击外敌,战功赫赫,一门双公实至名归。太上皇后期的打压固然是贾家衰落的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后继无人。 张廷恩很明确指出这一点,隐晦的暗示贾琏,值此两代帝王纠缠的特殊时期,贾家为首的四大家族的价值实际上是被放大了。武将领域推出一个王子腾,文官领域可以预见是贾琏。那么站在皇帝的角度怎么看待四大家族呢? 面对这么一番话,贾琏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贾家是有忠于陛下的组训的。” 一句话给张廷恩说的露出笑容,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贾琏算是表明心迹了,谁当皇帝我就终于谁啊。现在承辉帝在位,那还有啥可说的呢?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真话,明确的道出了贾家当初的生存之道。非常的有说服力! “陛下与我商议过了,户部联手宗人府,推出皇家中央银行,暂定设总部京师、金陵、广州、宁波设分部,实现汇通天下。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通过银行把大宗的资金掌握在手里,如果做成了,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廷恩的话道出了一个事实,承辉帝和他都没有太大的把握,真的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规则很重要,陛下那边一定要制定出一个明确的制度,首先一条就是不管谁做皇帝,都不能拿银行当储蓄罐,没钱的就着银行要。真这么做了,这天下距离遍地烽火也就不远了。” 这句话再次给张廷恩干沉默了,规则是人制定的,当权者哪个是愿意遵守规则的?不都是怎么爽怎么省事就怎么来么? “难道有朝廷的信誉为保证,还会出问题么?”张廷恩提问的时候,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国家有难处了,比如某地发生了叛乱,朝廷没军费的时候,银行里有钱,就问哪位陛下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动心?权利一旦不能变成钱,掌权者还能有啥乐趣?就问老师,哪位陛下能甘心呢?” 张廷恩想了很久才轻声问一句:“你有什么稳妥一点的办法?” 这个问题贾琏其实之前就是口嗨,随便说说,他又不是金融体系出身的。再说了,现代社会玩金融的圈子,都是拿别人的钱在玩,一个个的心脏的就叫一个不能看。 “经营和监管一定要分开,不能是一家人,不然这事情就搞不好,注定要捅破天。窃以为,朝廷的央行只管发行银币和监管,各地的分行,官督商办。负责监督的官员,在分行只能干一届。央行的官员,也只能干一届。银行业一旦失去监管,后果就是天下大乱。” 无论如何,贾琏都必须往严重里说。北宋就出现交子了,明朝还有宝钞,结果都被玩砸了。贾琏知道现在这个银行,一旦收益巨大,必定会遭到无数的觊觎,在皇权绝对权利的背景下迟早也是要被玩崩的。还是那句话,那时候我也未必能看见。 还有一个就是,如果真的能推动大周朝走向海洋,催生出一个以商业利益为代表的强大的集团,将来银行被皇家玩崩了,对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言,真未必就是个坏事。 只不过到那时候,对于普通人而言,真的就是末日一般的景象了。 可是,人类社会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第112章 丢出一块肥肉 承辉帝是个很“善于听取”臣下意见的皇帝,五位内阁大臣在面对承辉帝的时候,前两位选择摆烂。开会的时候,有意见就说,是不是被采纳无所谓,装模作样的争取一下,表示我挣扎过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孙化贞作为老三承上启下,他很少提建议,除非皇帝开口问。私下里承辉帝问起孙化贞,为何极少谏言时,孙化贞谦虚的表示,他的能力在执行方面,谋划方面略显不足。有陛下在统筹全局,他那点不成熟的意见很多时候没必要说。 李清作为四号阁臣,定位也很清晰,积极主动的经常求见皇帝,要求私下奏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一定是先在私下跟皇帝讲,达成一致后再会议上替皇帝讲出来。 排最后的张廷恩,没有大事从不主动去求见皇帝,但他确实承辉帝信任度拉满的阁臣。只有要有大事情,一定是先把张廷恩召来,私下里两人把能想到的各种可能都列出来,张廷恩从不替承辉帝做主,能想到的情况都说出来,让承辉帝来拍板。 因为要面对承辉帝的经常性垂询,张廷恩与贾琏师生关系确定后,从最初私下里浅浅的谈几句政局的事情,慢慢的演变成只要有点啥事情,张廷恩都会叫贾琏过来问一问。 不是说贾琏的答案就一定正确,而是张廷恩发现贾琏这个学生思路很广,想法不拘一格,总能找到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从最初的带着考教的心思交流政务,到现在张廷恩对于贾琏的建议,已经显示出非常重视的态度了。 即便眼下贾琏说出官督商办的建议,一看就显得有点幼稚,张廷恩还是比较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幼稚是因为,官督商办的策略,在大周朝实行的话,实际上等于还是官办,甚至还不如直接管办。 这种要经手大笔资金的差事,文官集团,宦官集团,武勋集团,宗人府,都不可能只是干看着,不会忍住不伸手的。 想要搞官督商办,难度太大了。方方面面都会争夺这个新的利益点,还有一个太上皇在与承辉帝拉扯。 贾琏没有反驳,只是无声的笑了笑,这个表情中那面有些戏谑的意味。 承辉帝一开始也觉得贾琏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怎么可能嘛。但是听到张廷恩最后的结论时,不免陷入了深思。张廷恩也没有给出他思考的经过,只是给出了结论。 明君的艰难各有各的不同,昏君的快乐往往都是相似的。 这么说吧,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商人能跳出官方的桎梏。 “学生告辞!”贾琏笑嘻嘻的起身抱手,他其实并不知道张廷恩想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是在装的,他又不是神仙。笑而不语的本意是,官督商办当然不好办,但总比官办要强。再说了,如果事情好办,当皇帝可不是太轻松了么? 承辉帝想有所作为,哪有轻轻松松的可能呢?如果当皇帝轻轻松松的,那一定是昏君。 贾琏表示,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过着简单的快乐的生活,这不是现实不允许么? 和往常一样,请求面君的张廷恩一路畅通,见到承辉帝例行行礼后,开口讲了今天与贾琏私下里关于银行的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官督商办,于陛下大有裨益。” 银行发行并监督,下面的分行负责经营,从皇帝的角度来看,进退有余。官督商办,民间的反对声音不会太大,毕竟汇通天下对于商人而言,能够大大的便利商人的同时,还大大的降低了资金转运的风险。 很自然的,承辉帝就想到了与当下皇权拉扯有关的方面,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承辉帝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张廷恩,这老哥站在原地闭目养神,承辉帝才想起来,忘记赐座了。于是也不着急去多想,吩咐裘世安搬把椅子来。 有的事情,张廷恩可以提醒,但绝对不能说出来,只要他做出一个【我不能说】的姿态,承辉帝就会往某个方面去想的,因为可能性被局限了。 那么,这一次呢? 昏君对国家不好,但昏君一定很快乐。 “官督商办,太过异想天开了,大周朝的大商贾,哪个没有官方背景,即便是本身没有的,也会钱去买回来一个背景。扬州十大盐商为例,排名最后的也有盐道和金陵甄家的背景。王家的姻亲薛家紫薇舍人,那也是从太祖到太上皇,两代君王的采买代理人。” 银行一旦办起来,其中的巨大利益,必然遭到各方面的觊觎,这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肉,任何一方都想狠狠的咬一口,作为发起者的承辉帝,掌握了主导权,也就是掌握了利益分配的权利。强制推行不是不行,但结果显而易见。 比如汉朝某位皇帝,后宫里女人只能穿开-裆-裤那位皇帝。 张廷恩谢过皇帝,落座后继续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皇帝的思考结果。 很明显这些都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不那么容易想到的又是什么呢? 可是这事情怎么讲呢?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法子很妙。 张廷恩一句话,说明了大周朝的巨贾们,都是一些什么情况。 换成是别的学生如此无礼,张廷恩能一巴掌抽掉他两个大牙。贾琏不一样,这就不是个正常的学生,每次都能让张廷恩在稍微冷静一点之后,找到一些之前没看到的地方。 很快张廷恩就呆住了,靠着椅背的身姿正坐了,眼神游历,嘴里近似在无声的自言自语,懂唇语的能看出点端倪来。贾琏很有耐心的等着,总算张廷恩恢复了常态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琏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我要进宫。” 没能彻底掌握整个朝廷之前,承辉帝很快就从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再抬头看时,承辉帝咳嗽了一声,张廷恩配合的抬头睁眼,笑容满面:“陛下圣明!” 承辉帝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过了,过了。”随即又有点失落道:“竖子妖孽!” 张廷恩抓住机会夸贾琏:“陛下,臣发现贾琏那厮过目不忘,喜欢读各种杂书。他家里还有这个条件,这是很多大臣成长期间比不了事情。臣的内弟也是个聪慧的,十七岁中举,少年得志,与贾琏一比,差的太多了。臣以为,不是智商的差距,是眼界的差距。” “你不用安慰朕,朕那几个逆子的心思,全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从不肯弯下腰,去看看这天下,看不到民生艰难,看不到朝廷的田赋比起太祖年间,少了三成,看不到丁口税比起太祖年间,并无增加。他们只看到,朕这个位子,看不到朕夙夜忧叹。” 说到最后,承辉帝的感慨稍稍的减弱,毕竟夙夜忧叹这个词,好像自吹的有点过了。最近往元春处去的勤了点!一些没办完的公务,也会带去元春那边继续处理。 起初承辉帝的举动带着点刻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春表现出来的知情识趣的一面,让承辉帝很是喜欢。尤其是元春在皇帝面前,从不主动提起贾家这一点,太贴慰了! 还有就是贾琏抛出的这么一个盘子,掌握主动权的承辉帝,就想看看,那些狗怎么争夺盘子,然后一脸讨好的叼回来给主人献媚。想想心里就爽!越想越爽! 几个逆子带来的那点不舒服,承辉帝很快就淡了,毕竟年龄还小,还可以慢慢的从六部到地方观政磨砺。再安排几个好的老师带一带吧,尤其是老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经过不懈努力,李亨终于在承辉帝的心目中分量增加了。影响因子,正是贾琏。 “爱卿,回去拟一份折子,详细阐述一番银行的好处,以及地方分行官督商办的优缺点。这份折子交上来,朕会让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大讨论,综合出几条可行性方案,内阁会议上商议后决定。”承辉帝心里有了定见,轻松了许多。 张廷恩谢恩后退下,承辉帝怀着轻松的心情,走在通往元春处的路上,突然站住转了一个方向,奔着周皇后的住处来了。 见了周皇后,承辉帝很自然的问一句:“老三最近来的多么?” “差不多七八天来一次,他比以前忙的多了。前日他来的时候,臣妾看着他沉稳了许多。还说起近期京师举子云集,好些个举人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他还招募了几个手头不宽裕的举人在报社里做事,包吃包住,几位举子都很感谢他。” 周皇后这点很好,就是单纯的说事情,不会评价哪个皇子做的事情如何如何。 非要说私心嘛,就是关于李亨沉稳许多的评价,这点承辉帝也是看见的。 做母亲的表示一下欣慰,这话都不能说,夫妻间就别见面了。 承辉帝也是欣慰的点点头:“是啊,老三成长的很快。通政使司那边,观政期也差不多了,下一步,朕打算让他去户部观政,你觉得如何?” “当娘的都爱孩子,日常休息用度可以说,干政的事情不能做。”周皇后立场总是如此。 承辉帝听了微微一笑道:“回头朕让裘世安那边,每月给报社的费用加一成。” 关于几个举人的事情,承辉帝当着没听到,这事情可是太正常了。老三比起老二要小,但在结交臣子这方面,老三非常的收敛,出宫之后非常的本分,除了观政坐班时会接触的到官员,私下里从不与官员来往。相比之下,老二经常宴请官员或勋贵。勋贵还能以亲戚关系解释,官员如何解释? 得提前结束老二在吏部的观政期,安排他去哪个部门观政呢? 承辉帝靠在墩子上,享受着身边宫女的捶腿,眼睛闭上了,显得轻松的很,好像在休息。 来的时候周皇后注意到裘世安身边的内侍空着手,并没有带着待审的奏折。 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承辉帝没少下班后在元春那边办理公务,好几次白天也在那办公,这份待遇,以前是属于周皇后的。想到此处,周皇后并没有特别的失意。皇帝嘛,不就是这样么?后宫那么多女人,承辉帝有偏爱很正常。谁还没有年轻漂亮过呢? 只是有一点皇后很在意,那就是元春也好,其他的妃子也罢,承辉帝成功登基之后,再没有皇子诞生,生了几个都是公主。 眼看着亲生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顺利在外开府了,周皇后的心里优势感非常强。 次日,承辉帝降旨,二皇子结束吏部观政,前往工部观政并协助工部尚书处理一些公务,三皇子李亨则前往户部,继续观政学习。 这个旨意看似给与了二皇子一些工部的处理事务的权利,但工部是个啥衙门啊? 六部之中,工部素来是排最后的。在大周朝,工匠的地位在太祖之后,急剧下降。 承辉帝还特意把老二叫来,交代了一番,主要讲太祖年间,对于工匠的态度。希望他能深切的领会太祖当初优待工匠的深意,并且能沉下心思,协助工部三位主官,处理好政务。 老三李亨那边呢,承辉帝只是在李亨来送稿子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人在户部观政,切记不可指手画脚,有官员请示,也不要发言。只允许带眼睛和耳朵,不许带嘴巴。 一开始李亨还很开心,被承辉帝耳提面命后,情绪大为低落,本以为能有个一展才华的机会了,没想到父皇还是不看好他的能力。 为此,出宫之后的李亨,习惯性的让贾蓉去传口信,说了要去户部观政,并且把承辉帝的教导之言,都让贾蓉转达了一下。 怎么讲呢,自打拿到了玉牌,李亨对贾琏有点盲目信任的意思。 贾琏得知贾蓉的转达后,表情错愕了好一会。 怎么一杆子给干到户部去了?要知道,眼下承辉帝最重视的就是户部。 搞不清楚皇帝的心思,贾琏决定装一下神棍,让贾蓉转告:“镇之以静!” 第113章 提醒还是敲打? 从帝王心术的角度看,承辉帝这个操作很迷惑,没人看出他对两位皇子的态度。 前者能在工部掌握一定的权利,后者去了最看重的部门。 贾琏看不明白,所以就不去想那么多了,李亨那边直接含糊过去。 李亨这边得到贾琏的回复后,安心了许多。人都是会成长的,李亨磨炼了这么久,也有一些个人的心得体会。任何事情看不清楚的时候,先等一等没坏处,毕竟父皇正当年,上面还有个太上皇,过早的暴露出野心,肯定不是好事。 既然有事情不懂,还是找个懂的人问一问。贾琏觉得,找张廷恩不妥当,还是找便宜老爹。贾赦或许比较拉,但这一类事情他见多识广,总能给个参考意见。 借着请安的机会,贾琏问了一句两位皇子调整的事情。 贾赦听了眉毛微微一扬道:“现在说这个事情还早,别太当一回事。当初太上皇选当今,就是觉得当今好控制,没想到当今登基之后,一直在默默的积蓄力量,太上皇的病当时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没想活过来了。等身子养好了,当今已经基本站稳了。勋贵们私底下都觉得,当今登基后,日子不如太上皇那会自在了。” 贾琏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当即追问一句:“怎么,这种事情私下里也能议论的么?” 贾赦笑道:“这种话当然不能明说,就是清欠那会抱怨几句。不过大家心里都是这个意思。你以后入朝为官,与当今迟早要接触的,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你我父子,私下里说这个可以,出去千万千万一个字都不能提。” 除了反对派之外,还有一部分官员不做选择,保持观望态度。大体上统计的结果表明,四品以上的官员,反对者占了大约一半以上。 武官体系倒是没人出来发表意见,都是看看不说话的态度。还有就是内务府这个体系,也选择了闭嘴。大多数宗室子弟,选择了闭门不出。 贾琏摇摇头,露出无耻的嘴脸:“我对他媳妇有想法,都不会对他有想法,挨不上!” 这个事情在朝廷里的主流反应就是两个字“反对!”而且是好几种反对声浪,无论是在京在外的四品以上官员,在讨论中的反对声是主流,只不过各有各的反对。 银行的旨意下来后,朝中引发了巨大的震荡! 张廷恩在奏折里强调了一下汇通天下带来的好处,银行通过汇兑,还能挣钱。 张廷恩这个倡导者,根据贾琏的建议,做了一个统计,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贾赦的开销大,主要是在外面玩乐用掉了,在荣国府内,所以开支贾赦都会找公中报销。 “祖母那边一个月才二十两月例银子,这样,私下里我一年贴您二百两,今年就算了,明年再说。”贾琏不肯轻易就范,贾赦立刻讲价:“那也行,得每个月二十两。” “倒霉催的,上回被龙禁尉拿了,身上的八百两都被罚没了。”贾赦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是假话,他被收走的银子,一共也才一百两。这个事情夏同学早就通报了。 “不可能,别乱说,我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贾琏赶紧否认,这哪能认账。 贾赦一听这话,顿时露出猥琐的笑容:“嘿嘿嘿,原来你好这一口。” 贾琏稍稍松了一口气,还不算太过放肆,还能抢救。话锋一转又问:“珍大哥那边呢?” “不能再多了啊,我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二十两啊,够您在外面养四个小的。” 说起这对父子的关系,如今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贾赦也很少摆老子嘴脸了,交流时也能对等。不过贾赦的好脸色不是免费的,话锋一转道:“前些日子开销大,你孝敬一点?” 贾琏得到了想要的分析结果,所以赶紧走人,不想继续纠缠。贾赦这家伙为了银子,真是能拉的下脸。按说贾家也不缺银子销,贾赦本人也有俸禄。 南方官员中反对者,籍贯多为粤、闽、两江等地,他们反对的角度是与民争利,民间商贸,自有钱庄经营,自负盈亏。朝廷插一脚进去,挣钱了是小,万一亏了呢?再者,朝廷的介入,一定会导致民间钱庄的经营困难,到时候市面上钱庄纷纷倒闭,非常的有可能。民间商贸,钱庄的作用巨大,一旦钱庄出问题,必定导致商业凋敝,影响商税。 并举了前明嘉靖年改稻为桑的例子,类似的举动,一定会影响粮食生产。 “他跟我一样,都是闲职,手里没实权,心里能舒服才怪呢。他这人不好讲,有时候总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眼下他是族长,怎么?你有想法?”贾赦笑着问一句。 “不是才拿的一千两?”贾琏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想被他轻易得手,免得胃口越来越大。 中举之后,贾琏的月例也是二十两,这钱直接让给贾赦就行。一时半会的,贾赦别没事找麻烦就好。关键还要等中了进士,真正的成为荣国府的话事人,到时候王熙凤进门掌握内部,贾琏掌握了对外话语权,把荣国府变成夫妻店。 按照籍贯来看,北方官员中反对最强烈的,往往出身山西,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士农工商的定位不可撼动,汇通天下方便了商贾,这是在鼓励经商。大周朝以农桑为本,鼓励工商意味着影响农耕,百姓种地收入微薄,届时人心浮动,不思农耕,动摇国本。 吵吵闹闹半个月也没平静,五位阁臣上班时被骚扰的不轻,下班后官员们也不肯罢休,纷纷登门拜访。阁臣们商量好一样,每天回家闭门谢客。 这一波瓜贾琏吃的好爽啊,看着就觉得这场戏太精彩了。 这日又逢休沐,贾琏被召唤之后,很不情愿的来张府。心里对于皇帝的决定怨念颇深,给你出个主意,你倒好,拿出来群臣讨论,这种事情要干就得动作快一点,在别人反对之前,在别人没弄清楚跟脚前,把事情办成咯。 事关朝廷收入的大事,为何非要跟权术掺和在一起呢? 抱怨归抱怨,大腿还是要抱紧的。来到张府之外,贾琏从车上下来,看见几个官员站在门口被挡了驾之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有人在外高呼:“张阁老,本朝以农桑为本,重商之风不可开啊。” 还有的官员站在门口大声哭喊:“张阁老,您就不要身后名乎?” 贾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官员,发现都是品级不高的官员,穿着的官服都是五品以下的。这些官员是没资格就此事上奏的,但怎么说呢,总是有人不甘寂寞。借着这个机会,能给张廷恩当狗,有的官员也是不在乎的。还有的官员,抱着挣点声望来的。 为何这么讲呢?因为这些官员下班了,还穿着官服,这都是下班不回家,直接来张府。 为了升官,这些官员也真是够拼的。你真要有血性,为何不往张府门口丢鸡蛋,丢菜叶,舍不得那点钱么?贾琏很是感慨,要不要我去买一筐鸡蛋,送给他们呢? 哎呀,鸡蛋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时代,拿来浪费太可惜了,还是算了。 贾琏在心里默默地表示这场演出不够精彩,绕了个弯子,来到张府的后门。 这里没官员,真是运气,张贵上前敲门之后,里头很快开门了。 “伱怎么来了?”开门的小厮是吴安中的长随,听到动静吴安中也出来看看。 “你当我想来呢?我在家读书好好的,被召唤了!”贾琏没好气的吐槽,吴安中再次吃瘪。毕竟大门口的人堵着,他又不是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愿意登张府的门呢?何况张贵站一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面无表情的问候一声吴少爷。 书房里的张廷恩倒是兴致不错,盯着统计表格看,一边看一边啧啧啧。 见贾琏进来也不废话,直接道:“快过来看看,我怎么都想不到,山西的官员会担心农桑,山西官员这是拿山西当湖广了么?还有啊,南方沿海几个省的官员,居然会关心,民间钱庄是死活,真是令人感动啊。” 贾琏过来看了一眼,淡淡道:“猴子老实坐在地上还好点,这一跳起来,红屁——股露出来了。这要不是事先私下通过气才怪了。” 张廷恩多少有点好奇道:“你说说,为何反对声如此巨大?” “山西官员嘛,大概是想突出一下山西票号的地位,毕竟京中的票号,半出山西。沿海几个省的官员反对,怕是担心朝廷对商税下手。”贾琏很直接的给出了猜测,不兜圈子。 张廷恩一拍大腿:“不谋而合!你猜猜,陛下看了你建议我做的统计表格,怎么说的?” “不猜,陛下的心思,我可不敢猜,您还是别坑学生了。”贾琏果断的拒绝,没事猜陛下的心思,真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么?在任何场合,即便是猜到了,也不能往外说。 “陛下说,看见一块肥肉,一个个都坐不住了,果然是红眼珠见不得雪银。山西商人在扬州没斗过徽商,只能在票号上发使劲,眼看朝廷要官督商办,怕是两边都商量好咯。别管能拿到多少好处,先合伙把声势造起来。到时候,跟勋贵和内务府也能争一争高低。” 贾琏听到这里反而好奇了:“怎么,陛下对商税没兴趣?” “怎么能没兴趣,这事情不能声张,悄悄的办。再者,有的商家的税不好收,比如薛家,经营皇家采买起家的,你能让薛家老老实实的交税?扬州那边,朝廷的盐税都是能拖着就拖着,也没见朝廷对盐商动刀子。嗯,跟你说个事,忠顺王也是盐商的后台之一。” 贾琏及时的堵上耳朵,摇头:“不听,不听!” “呵呵,不听不等于你不知道。还有金陵甄家,与你们贾家可是老关系了。还有运河沿岸各省,没少设卡子收钱。漕运总督睁一眼闭一眼,当着没看见,数万漕丁难道是摆设么?无非是上下其手罢了。对了,崇文门那个税卡,太上皇年间被逼出来的。哼哼,京城外收不到税,京城里总能收的上来。” 说来说去一大堆,无非就是在强调一下本朝的商人成分复杂。 问题这破事都是皇家自己搞出来的,跟贾琏有个屁的关系。 贾琏决定放弃治疗了,耳朵也不捂着了,站着装聋作哑,也不想说话了。 这老师,看意思没安好心思。今天不回是鸿门宴吧? “贾王两家,祖坟都在金陵,陛下偶然之间,会提那么一两句,你心里得有个数。” 听到此处,贾琏算是与原着对上一点了,难道是甄家? 提到金陵,贾琏首先想到的是从江南到京城的妙玉,一个尼姑的生活水平比贾府都讲究,在一个就是秦可卿了。说起来,贾府这群虫豸是真能作死啊。 现在的妙玉,有十岁么?十有八九,是甄家在照顾她吧? 贾琏心里盘算着,张廷恩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皇帝说漏嘴呢?还是故意提醒一下?借着张廷恩的嘴,传这么一句话。如果贾琏烂泥扶不上墙,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听到这句提醒。只能说眼下这个时机太巧了,承辉帝布局还没彻底完成前,必须拉拢勋贵。 不然的话,贾琏哪有机会听这么劲爆的话。 这么看来,承辉帝还是挺厚道的嘛。他看好贾琏,就能给个提醒,算是酬功呢,还是算敲打一下?贾琏仿佛看见了承辉帝站在面前,微笑着对自己说:【朕都知道,只是不说。】 跟着猜谜呢?贾琏头疼了,摆烂不行,努力奋斗也不行,该来的麻烦还是要来的。 将来掌握了贾府的话语权,就得摆平与甄家之间的联系么? 还是说,有消息及时汇报,私下里早点通气? 讲道理,即便要暗示,那也要对王子腾去讲嘛,或者对贾赦和贾珍说。 现在接受到皇帝暗示信息的居然是贾琏,这个就让人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非要当一回事,从此心头就是一片吹不散的阴云啊。 第114章 还没进门就宠着? 一片雪落在头上时,贾琏从思索中走出来,抬头看天,茫茫的一片。 本已经生出【皇帝逼急了就躺平摆烂】的心思,被这一场不讲道理的大雪吓了回去,狠狠的一个哆嗦后,想起了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雪落在颈窝里,还真的冷啊。赶紧上车,回家。 家中贴心的桂香已经让人把地暖烧上,这个时代的地暖,那是真叫奢侈,还容易中毒。 京城的冬天就是这样,又干又冷,贾琏下意识的想到,要不要手搓点甘油出来。 如果是普通人家,弄这东西大概是要被打死的,但是在贾家呢,属于常规操作,还有所谓【遮奢】之名。嗯,让人不禁想起贾母饭桌上的一道菜,原着里特意强调了做法。 有多好吃贾琏是没吃出来的,毕竟传统出师再怎么提鲜,都顶不住工业生产的谷氨酸钠。 贾琏更愿意吃一些简单加工后的饭食,比如炖出来的鸡汤,清蒸的鱼等等。 感觉到嘴唇的干燥,贾琏有点烦躁的扭动身子,又想起来皇帝的暗示。 一些岁数大的人纷纷表示,在京城活着,老了老了,看到新鲜事了。 上喻的内容就一个,民间钱庄过去出于官方的管理之外,只要有本钱就能开办钱庄,一些钱庄发行的银票只要民间认可即可流通,这种现象不能继续下去了。理由也很简单,万一民间的钱庄在滥发银票,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哪里的举人聚会了,哪位举人出诗集了,现场都有哪些头牌娼伶到场等等。 在一片争吵声中,皇家中央银行挂牌了,从皇帝的旨意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家直属于皇帝独立的机构。权利范围为督造银币,以及监管其他分行,本身并不经营商业。 就在有心人看到央行不过是个银币发行机构和分行管理机构,并不牵扯具体经营而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上喻直接给原本稍稍沉寂一点的争议,再次加了一把火。只不过这次不在是什么官督商办了,而是和民间的钱庄有关。 官员们在规则内打笔仗,带出来的一些列话题,通过张廷恩的关系,贾琏 今年的茶楼酒肆之间,舆论的核心一直围绕着朝廷关于银行而衍生出来的一系列话题。 看到报纸的贾琏人都麻了,这么会玩的么? 上喻一出,《京师民生报》立刻跟上报道,强调的是银票存在的风险。你别拿信誉来说话,就说民间钱庄发行的银票,是否存在风险!朝廷方面的监管,是否有必要? 这些人静悄悄的离开世界,没人会关心他们,甚至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一套眼缭乱的操作下来,此前大周朝势力强大的晋商票号,以光速下跪。在京票号,接受皇家央行监督,随后拿到了成立京师晋商银行的许可证。赶在新的一年春节来临前,晋商银行挂牌营业,在京晋商票号,摇身一变成了晋商银行的办事处。 往年这个时候,京城最集中的话题在来年的会试上,民间最关心的话题,都跟举子有关。 改行成立后的 下雪带来的好处,就是阁老家门口的人都散了。 关于成立银行的话题,在刻意的引导下,成立银行被忽略,各地分行官督商办为中心。 所以,今后钱庄要发行银票,必须要有相应的银两,并接受央行的监管。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你想发多少银票,印就是了。 旧话题刚过去,新话题又出现了,分行官督商办的话题迅速被新的话题热度盖过去之后,朝廷关于分行成立的事情,悄悄了在进行。刚成立的皇家央行负责监管,户部成立的工作小组与【民间商人】快速达成媾和,于羊城、金陵两地设分行试点,具体股份分配,不得而知。 又一个冬天的早晨,城门刚打开的瞬间,一辆牛车便出了城门,车上都是冻僵的尸体,城外的乱葬岗上,又多了一些幽魂野鬼。 除了城门口的守卫,看着远去的车辙,缩着脖子幽幽叹息一声。 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在提醒贾琏,贾家的虫豸们要看好啊! 大义灭亲是不存在的,这年代讲的是亲亲相隐。悄悄弄死是唯一的选择。 事情的发展之迅速,贾琏看的瞠目结舌,我仅仅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在皇权的催促上,竟然如此快捷的诞生出了大周朝版本的金融体系。 有趣的是,钱庄需要监管这个事情,在大周朝竟然没有太大的阻力就实现了。 这要放在独立不久丑国十三州,银行家们那不得揭竿而起啊? 区区联邦,也敢管各州的事务?这联邦不要也罢! 这个时候不难看出,历朝历代,商人地位不高,被当猪养的待遇。 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商人说话,哪怕这个商人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在明面上,一个站出来为钱庄说话的人都没有。上喻说的很清楚,钱庄发行的银票在民间流通,风险是一定存在的。 一旦钱庄倒闭,影响肯定不是钱庄一家,有多少人使用银票,就有多大面积的潜在风险。 等待会试的举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朝廷缺钱,要对钱庄下手收割。陛下的上喻,直接打在民间票号的七寸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事情的影响巨大,民间钱庄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事先早有准备的央行,在各省设立的办事处紧急挂牌营业,给审核民间钱庄的营业,合格的发放营业执照。如果没拿到营业执照,等着关门吧。 庆幸的是上喻中有明确了时间和期限为两年,也就是说,两年的时间后,还没拿到营业执照的钱庄,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因为这个时间限制,民间的金融商业行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市面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目睹了整个事情发展的贾琏,在家中只能是连连感慨,真的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当自己将一些现代理念和存在的风险在与张廷恩的交流中提出后,承辉帝的大臣们,很认真严肃的考虑了进去,并且在执行的时候与权利完美配合,打了一场速度极快的战争。在所有人没有充分理解并且做出有效的反应前,央行和三地分行试点成立了,民间钱庄的监管体系也基本完成了草创。 这主要得益于官方到民间对商人骨子里的不信任。传统道德体系对于不事生产的商人,素来是不信任的,认为他们是奸猾的代名词,无商不奸。 所以在民间的商人,不管是不是诚信的商人,都要挂一个童叟无欺的招牌,失去了信誉,在大周朝这片土壤上,真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别人从整个事件中看到了什么,贾琏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看到的事实。 皇权真是太强大了,大到了没有上限的程度,想想就觉得骨头里发凉。 皇家集权的时代,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的个人能力,实在是太重要了。 一个朝代的兴衰周期,往往是由某皇帝在位期间的作为决定了周期长短。 后世史学家人为明朝实亡于万历,本质上是说明朝因为万历而加速了灭亡的周期。 事情办成了,新一年的春节临近,承辉帝论功行赏。户部尚书张廷恩加文华殿大学士,这是朝中的事情,后宫里的元春,晋封为妃,也称元妃。 具体到贾琏个人头上,没有爵位上的具体好处,裘世安来荣国府宣旨的时候,荣宁二府喜气洋洋的大开中门迎接。 两府男丁中,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珠、贾宝玉、贾蓉到场,其他人没资格。 裘世安面无表情的等贾府摆好香案后,一本正经的宣读旨意。 明面上的旨意内容,贾元春贤良淑德,在宫里表现出色,晋封为妃,贾家教育的很好,赏赐若干财物。具体的爵位赏赐,一个没有,散官也是一个没有。原本怀着美好愿景的二房众人,全都落了个空欢喜。 宣旨之后的裘世安没立刻就走,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贾琏道:“陛下有口谕,贾琏单独留下听旨,余者回避。” 荣禧堂内众人立刻退避,具体到个人的心态不得而知,出来等待的时候,贾赦的下巴一直没有恢复正常的角度,没有四十五度角看天那么夸张,但三十度肯定是只多不少。二房的贾政面无表情,贾珠低头时,下巴顶到了肋骨上,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贾蓉这厮激动的东张西望,连他老子警告的眼神都给忽略了。年幼的贾宝玉,敏感的意识到气氛不对,喊了一句“我去找老祖宗说话”跑了。 贾母这边,看着一脸【与我无关别在意我】的邢夫人,再看看表情刻板的王夫人,还有眼神复杂的李纨,心里暗暗叹息。余光瞥一眼眼神流转的尤氏,这位在悄悄的看热闹呢。 贾母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贾琏的媳妇进门,该不该让大房搬回来呢?以她对大儿子的了解,大概是不愿意回来,在东跨院自成一体多自在呢? 此事之后,说什么都要让贾琏搬回来住,不能再住东跨院了,不合适了。 早先贾母让贾琏搬回来,贾琏没行动,贾母也就算了,现在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又要闹笑话了。尽管京城了荣国府的笑话已经不少了,这一次真不一样。 以前别人最多笑话一下荣国府当家男丁不成器,一个直接摆烂,一个多次放弃外放机会,安心在京做快活官无所作为。如今呢?贾琏还住东跨院,一准有人传贾母老眼昏。 荣禧堂内,裘世安笑容满面的对贾琏道:“上喻!” 贾琏要做大礼参拜,裘世安伸手拦着:“圣人说了,就是两句家常话,不必大礼。” 贾琏坚持大礼完毕,裘世安也没有强拦着,只是笑道:“别跪着了,起来听旨。” 等贾琏站起了,裘世安继续:“圣人问你,来年会试可有把握一甲?” 贾琏一听这问题,顿时眼珠子一阵乱转,感情在这里论功行赏呢? 回头即便贾琏的试卷落选了,皇帝也能强行从落卷中找出来是吧? 【您是懂怎么当皇帝的!】心里一阵感慨之后,贾琏不敢让裘世安等太久,赶紧回答。 “臣出生以来,锦衣玉食,皆祖荫所致。会试乃国家抡才大典,臣必全力以赴,不敢奢求一甲,能中便是侥天之幸。” 裘世安似笑非笑的看看贾琏,没再说话,转身走人。贾琏赶紧跟上相送,一直送到门口才停下。临上轿子前,裘世安才回头笑道:“留步!”并指着身边一个小内侍道:“他叫小贵子,富贵的贵,记住他的样子。” 贾琏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但还是很认真的表示:“多谢公公关照!” 裘世安笑眯眯的说话:“都是为圣人办事的,别见外了。” 回到荣禧堂时,众人已经散了,只有贾母在堂。 贾琏不知究竟,上前拜见,贾母直接免礼。贾琏这次没坚持,笑嘻嘻道:“谢祖母爱护。” 贾母百感交集,抬手点了点道:“你啊!回头让人收一下西边的几个院子,会试之后搬过去住吧。”贾琏听了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低头沉思一番才道:“祖母,此事孙儿以为,应让人去王家说一声,如何布置,风儿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贾母听了顿时微微一怔,好一阵才表情复杂的问话:“你啊,还没进门就这么宠着?” 贾琏无所谓的笑了笑:“明媒正娶的媳妇,该宠还是要宠的。我寻思风儿大家闺秀,应是知书达理,管家的好手。” 贾母一听这话,立刻笑道:“这你不用担心,风儿进门之后,管家的事情祖母盯着交接。” 贾琏得寸进尺:“公中库房的钥匙谁管?” 贾母意味深长的看着贾琏,露出笑容:“自然是风儿说了算,难办的事情自然有商有量。” 贾琏微微一笑,长揖道:“谢祖母!” 第115章 过门不入 东跨院后门口,贾赦等着贾琏,识趣的小安立刻消失,父子二人对视了三息之后,贾赦问:“宫里那位都说了啥?”语气看起来不是那么尊重的样子。 脑子果然有坑,确诊了! “下次提到那位,请带上该有的尊重,不管在任何场合。”贾琏很不客气的提醒一句。 “嘿嘿,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贾赦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贾琏露出严肃的表情,眼神凌厉的看着这位便宜老爹:“这种想法立刻丢掉,再有下次,别怪我大义灭亲。”贾赦被看的心里一阵发虚,尽管对贾琏的话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转身悻悻道:“不问了还不行么?真是无趣!” 贾赦走的飞快,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明明是元春被晋封了,怎么显出贾琏来了? 既然贾琏不肯说,反而要转移话题,那就别问了。只当是陛下想加恩贾府便是。 原着中作者弄了一堆暗示,草蛇灰线,平添了无数的猜测,养活了一堆靠研究这本书生活的学者。讲道理,这些学者能靠一本书生活的很好,那也是不小的本事。 贾琏对于这本书的感觉很明确,这就是一本小说,大概是与真实历史有关联的。 研究这本书的学者,研究成果有什么作用呢? 极为聪明的平儿,看完信之后,幽幽道:“姑爷还住东跨院呢!也难怪!” 丈夫明明是荣国府的嫡传,竟然被挤到东跨院安身,这种大家族后院的事情,王熙凤看的还少么?男人不争取,女人的腰杆子就不硬。原着中的王熙凤是凤辣子,未必就是她想这么表现,也许这是一层保护色。 平儿没觉得不合适,直接接过就看,心中贾琏没有带任何主观情绪,就是平铺直述。 贾母要贾琏搬回东跨院,贾琏建议让王熙凤派人来看看,具体如何布置,由王熙凤做主。 把信递给平儿,王熙凤颤声道:“你也看看!” 王熙凤听了微微皱眉,这个哥哥确实是个不长进的,但凡有未来夫君一小半,都不至于如此不堪。当初王子腾想带他去军前,做个管粮草的官儿,这厮却借口生病,死活不肯去。 遗憾的是,贾琏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只要拿下贾府的主导权,有些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非要去做,那就去死吧。 什么邢夫人,王夫人,都给我靠边站。贾母是老祖宗,属于特例。 心软是不可能心软的,任何人不管主观客观上影响到了贾琏逍遥快活的一生,都得死! 王家这边,贾琏派人把信送到,阅罢王熙凤整个人激动的发抖。 尽管是就事论事,深知王熙凤性格的平儿,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王熙凤嘴上没说,心里跟明镜似的,是那几个院子的事情么?非也,是贾琏在为王熙凤争取荣国府后院的管理权。如果像原着那样,王夫人是牢牢的压王熙凤一头的。现在嘛,贾琏一旦会试过关,王熙凤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 姑姑怎么了?给贾母伏低做小无所谓,给姑姑伏低做小?闹呢! 贾母认可了贾琏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嫁过来,贾母盯着交权的过程。 好像,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对于现代社会那个国家而言是如此。 从原着中的秦可卿和妙玉的情况可知,东西二府与某些余孽关系匪浅。这其中还需要一个人为链接纽带,找到这个人,即可解释清楚贾府最终败亡的原因,也能为贾赦贾珍的一些列作为找到解释和答案。 院内有丫鬟在嚷嚷:“大爷,小姐在闺房,不好乱闯!” 王仁的声音很不爽:“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仁大爷来看妹妹都敢拦着?” 现在的王熙凤,哪里需要表现出泼辣的一面呢?人还没过门呢,就能当家作主了。 说穿了无非是怕吃苦,加之王仁还没有子嗣,父亲那边也帮着说了话,这才没跟去。 “琏哥哥也真不容易,待我嫁过去,一定不让他为后院的事情操心。姑姑那边……。”王熙凤顿了顿道:“我不便过去,平儿走一趟,回来详细说说那几个院子的事情。” 王仁也没真生气,在院子里笑嘻嘻的调戏拦住他的小丫鬟,动手动脚的,王媳妇看一眼就忍不住了:“祸害你院子里的丫鬟还不够,跑我这来接着祸害了?” 家中地位明显高于妹妹的王仁,听了很不高兴的沉下脸来,正准备说两句显示一下大爷的威风呢,平儿站王熙凤身后淡淡道:“小姐,姑爷的信怎么回?” 王仁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法,整个人呆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差点断气的那一幕。贾琏那厮,可真是个狠人啊。就在王仁不好下台的时候,陈氏进来了,看一眼便道:“风妹妹,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拿男人压你哥哥一头?” 都不用王熙凤还击,王仁便主动解释:“别瞎说,琏哥儿是个好相处的。”说完便冲王熙凤笑道:“琏哥儿的心里说了什么?宫里的贵人,可有什么好消息?” 王熙凤看嫂嫂在场,收起不悦,给王仁一点面子。 “没啥事情,琏哥哥让我派人去看看,说是贾府的老太太让他搬回荣禧堂,家里如何布置,需要点什么,都让我来做主。”王熙凤没有啥都说,但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啥都说了。边上的陈氏脸色都变了,眼睛里的羡慕嫉妒根本藏不住。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话有很强大的普适性。 王熙凤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能做主了,陈氏还要被婆婆伏低做小呢。 王仁没当一回事,摇头笑道:“就这?无趣的紧,走了走了。”说着转身就走,媳妇跟来了,想调戏一下小丫鬟都不自在,还不如走为上。 陈氏也没多留,留下看小姑子耀武扬威么? 尽管得了皇帝的保证,贾琏还是不敢懈怠,每天窝在书房里刷题。 桂香在一旁伺候着,表情颇有一点幽怨,天冷了,她展示一下研究成果都没那么方便了。暖床的时候,桂香倒是很想争取一下进展,奈何贾琏再三劝她,大妇没进门,将来要是外出做官呢,也不好带着她走,要是没怀上还好点,真怀上了没准命就没了。 说实话,贾琏还是不敢冒险,王熙凤的改造成果如何,现在还看不出来。别的女人也就罢了,桂香作为最信任的贴身人,贾琏可不敢冒险去实验王熙凤的人性。 “时候不早了,别累坏了身子。”看看蜡烛将尽,桂香劝了一句。 贾琏正好完成一道题,放下手里的笔道:“嗯,让人进来收拾吧。” 一番洗漱后,贾琏躺下时见桂香眉头不展,突然想起过门不入那一招。 定心丸吃多了也免疫了啊,贾琏招手示意,桂香疑惑的俯身,贾琏在耳边说了一句,桂香顿时呆了呆,随即回头看看,匆匆起身离开,没一会便脚下带风的回来:“门拴上了!” 半个时辰后,一直背对贾琏的桂香回头,面色潮红道:“可惜了!” 贾琏安抚一句:“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怎么看。” 桂香听了心头一喜,往怀里靠的更紧,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婢子心里知道,爷都是为了我好。我也是在荣国府里长大的,知道这后院里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丫鬟,桂香的发育期是不需要束胸的,身材意外的饱满,贾琏甚是满意。 年轻人火力旺盛,歇了一会,感觉到身后变化的桂香眉头微微一皱,咬着嘴唇忍着。 次日一早,走路姿势别扭的桂香,咬着牙在东跨院里巡视一圈还不够,又去荣禧堂那边转了几个地方,哪里下人多,就去哪。生怕别人没看见她走路不顺畅,并且几位享受嫉妒的眼神。琏二爷的屋里,暂时也就她一个呢。 前来探路的平儿见了桂香,脸上没啥变化,心里却微微嘀咕了一下。 面对未来夫人的通房,桂香自然是态度极好。 见了贾琏,平儿入常见礼问候,看原着的时候,现代人贾琏最喜欢的就是平儿。 “平儿来了,回头让桂香陪着你去荣禧堂西边几个院子看看,怎么布置我不管,你只要知道,你是代表我和风儿的就行。”贾琏很直接的把话说明白,以免平儿误解。 平儿回头看一眼,见桂香出去了,站在书房门口守着,这才低声问一句:“桂香姐姐看着不舒服,要不婢子一个人去?” 贾琏抬手扶额,苦笑了一下,走平儿跟前伸手环腰,平儿僵硬了一下后,耳边热气令人身子发软,竟无半点力气反抗,只是口中在说:“爷,小姐还没过门呢。” “真是个有忠心的平儿,我素来说话算数,不是伱想的那样。” 听了此言,平儿忍不住追问:“是那样?” 贾琏顿时露出奇怪的笑容:“你想试试么?” 感觉到贾琏的手开始不老实,平儿一个激灵,力气也回来了,腰身一扭躲开道:“不要!” 贾琏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极为可爱,哈哈大笑后低声道:“今天且饶你一会,待你跟着小姐嫁过来,看你如何能掏出爷的手掌心。” 平儿被挑起了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害羞的跺脚:“爷不正经!” “不正经就对了,对上如此可人的平儿,爷还是一本正经,那就叫不正常。” 平儿表示什么都没听到,直接逃出了书房,不是担心贾琏,而是担心自己扛不住。 男人好色,女子亦然,风姿秀美的贾琏加上读书有成的光环,注定要成为通房的平儿,哪里敢多留下继续单独相处。 桂香恢复了常态,走路也看不出异常了,两人一起去荣禧堂的路上,桂香低声对平儿道:“这后院里头的事情,平儿妹妹是知道的。” 聪慧的平儿当然知道,所以非常理解的回应:“爷还住在东跨院呢!这些年,姐姐辛苦了!”桂香心头窃喜,这可是未来正室最信任的人,笑的越发自然:“都过去了,爷起来了!” 加上标点符号短短十个字,平儿在脑海里演绎了一处大戏。结合当初在王家听到的关于姑奶奶的消息,王家人振奋喜悦的表现,平儿的心底更加为贾琏捏一把汗。 荣国公的爵位,继承人注定是大房,那么,爷那次落水呢?还是冬天落水啊! 明刀明枪不可怕,暗箭伤人才致命啊! 为了争夺利益,后院里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以王仁为例子,早年间身边的丫鬟六个,如今一个都没剩下,全都打发了。 就这还不是因为陈氏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没留下一儿半女的。 你们把干饭都吃了,剩下点稀汤,还没油水,老娘过来才吃了几顿包饭? 后院的事情,平儿就算没亲眼所见,听也听了无数。贾琏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极为自爱了。其他勋贵家中的男丁,十三岁就当爹的,不乏其人。 就这还是有结果的,很多没结果的呢? 念及于此,平儿不禁暗暗为身为女儿身稍稍感伤了一番,世道就是如此啊。 平儿顺利的见到了贾母,却没见到王夫人,得知王夫人生病的消息后,平儿表示要代小姐去看望一二,被贾母给拦住了,理由是别带了病气回去。 周瑞家的陪着平儿与桂香去了西边角上,这里有一个大院子,两个小院子,多了不敢说,住几十号人不是问题。贾府的下人已经在收拾了,平日里就有人照看,收拾起来很快。 周瑞家的语带亲近对平儿道:“侄小姐嫁过来,都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呢。” 桂香把头扭开不看周瑞家的,平儿客气的微笑不变:“那是自然!” 心内却冷笑【是不是一家人,爷说了算,小姐说了算。】 平儿顺利的完成了查看情况的工作,午饭都没吃就回去了,理由也很充分,小姐等的着急。实际上是担心回头又给贾琏单独留下,要是被用了强,回去怕是活不成了。 回去的路上,平儿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说桂香的事情。 见了王熙凤,汇报了过程后,平儿还是说了桂香的事情,没想到王熙凤听了并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信琏哥哥,真要有事,不会等到现在。” 贾琏要是能听到,一定会欢喜的表示【pua效果显着,还需加大力度。】 第116章 没变化就是好事 元春晋封本是喜事,照惯例是要摆酒席庆祝一番的,奈何事有反常。 先是贾珠病了,请大夫来看了,说是受了凉,要躺上几天。前后脚的工夫,王夫人也病了,说是胸口闷的慌,大夫刚给贾珠看完病,开出的方子墨迹未干呢,又被请来给王夫人看病。又是一个方子,静养数日的医嘱。 二房的当家人贾政倒是好好的,下班后回来得知夫人和长子病了,干脆就没去看一眼,让身边的人去问候一番,自己和几个食客开趴体!喝点小酒,吟诗作对。晚上夜宿张姨娘处! 贾母这边啥都知道,却只能装聋作哑,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皇帝的口谕到底是啥? 联系上元春晋封的事情,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感情元春晋封与贾琏有关。 那么问题来了,贾琏整日在家读书,也没见他做了啥大不了的事情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元春在宫里特意为贾琏求的恩赏呢? 结论是不可能,因为有贾珠的存在,得宠的元春没道理忽略贾珠,求恩赏应该落在贾珠头上,比如乡试的时候。 这就是贾母能想到的全部可能,信息不全面,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上一代贾府被打压的当事人之一,贾母经历过贾政被赐官的事情。因为见识有限,很多事情不是她能看明白的。 贾琏能顺利的乡试过关,与贾敬能中进士不是一回事。贾敬中进士的时候,贾代善还活着。人还在弥留之际,太上皇就给了个大逼斗,直接让贾政去做官了。 入冬以后,入户部行走观政,本身爵位的俸禄之外,户部还领一份俸禄呢。 贾琏还是笑而不语,内心的独白如下【你抓盗版的事情呢?敲诈的银子应该过万两吧?】 这阵势搞的贾琏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小子学会收买人心了?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贾琏死活不肯走前面,李亨这才领先一步,边走边说。 不甘寂寞的太上皇导致了两代皇帝之间的拉扯,造成了勋贵集团价值上升,客观上使得贾家嫡传贾琏的价值上升。不是不想压制,而是谁都不愿意冒险。 面对贾琏的态度,李亨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叹息,本想听贾琏一点表态的话,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只能把账房叫出来,当着贾琏和贾蓉的面,算了一笔账。 贾琏面带微笑,丝毫不接这个话茬。【呵呵呵,这能怪我么?】 李亨见贾琏笑而不语,只好转移话题:“多亏了书店经营的不错,蓉哥儿是个理财的好手。最近两个月,京师及周边销量过两万册,通州那边八折批发卖出去两万册。短短两个月,毛利过万,令人始料不及啊。” 一句话都没提连载暂停的事情,却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贾琏,你断更之后,报纸卖不动啊,本来还能有点收益的,现在只能保本。】 年前的贾府下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大扫除,准备年货等等,这个时代的过年,普通人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孩子们最喜欢过年了。 不然就是一纸诏书的事情,直接给贾琏封个官,你敢不跪地谢恩不成? 只能说,贾家赶上了好时候,问题是贾家没抓住这个机会,整体继续拉胯,唯独贾琏脱颖而出,抓住了这窗口期,快速的成长。 “近两个月来,报纸的销量下降的厉害,最高峰是能卖五千分,现在只有三千。年底账房算出一年的进项,报纸勉强能收支平衡,不赚不亏。” 说的再明白一点,贾琏只要中了进士,日后王子腾即便出了事情,贾家也能安稳度过。 等待承辉帝彻底坐稳了皇位,一家一家的开始收拾时,贾家被抄家的命运注定了。 话是这么说,贾琏来到报社,刚下马车就见到侧门口站着的李亨。 …………………… 贾蓉特意来了一趟,年底了,要结算了,李亨想见贾琏一面,顺便把账结清。 年前的贾琏格外的悠闲,贾家对他的要求就一个,安心读书。 最后,书店年前两个月净利润一万两的数字,贾琏和贾蓉没有任何异议。 按照事先约定的协议,李亨分走五千两,贾琏拿走三千,贾蓉两千。 更别提那块其他皇子梦寐以求的玉牌了,这都是李亨没说的。 李亨这段时间的收入相当的不错,报社办的红红火火,从宫里每月都能拿到一笔经费。 在贾琏看来,李亨确实有不小的进步,首先他没过去那么毫不遮掩的强势了,学会了妥协!年前两个月的分红,大概是做了点手脚,但不多。 关键是贾琏拿了钱准备走人的时候,李亨叫住几乎没怎么说话的贾琏道:“我准备了一点年货,这是货单。” 接过李亨的货单,贾琏看了一眼后,很明显的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说呢,从货单上看,具体价值不清楚,但这么一份货单,没有五百两办不下来。 贾琏颇为意外的表情,让李亨心头窃喜,总算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如此,在下笑纳了。”贾琏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因为这是应得的,还有就是,想看看李亨接下来的表现。 这次李亨表现的很不错,笑着回应:“客气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还有一份节礼,回去你就知道了。” 贾琏……? 自觉扳回一城的李亨笑眯眯的把叔侄二人送走,回去的路上,贾蓉还冷笑着抱怨:“书店的事情都是我经手,真不亏是贵人,账房全是他的人。上个月说年底一起结账,感情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贾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看着贾蓉问:“怎么,你觉得这两个月进账两千两,对不起你的付出么?”一句话给贾蓉说的满头大汗,赶紧摆手解释:“我是为二叔抱不平呢!” “我没觉得有啥不平,记住,我们是合作关系,能挣钱是相处成就的结果。你也不想一想,因为贵人的关系,伱我省了多少事情。别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爹每个月往宫里送银子,裘世安、夏守忠那边的态度变化如何?” 贾蓉听了狠狠一愣道:“这事情我不知道啊。” 贾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有啥可飘的?指着你打探消息,我算是指望了个寂寞。你啊,还早着呢。多亏你刚才脸上没露破绽,不然我都跟着丢脸。” 贾蓉被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车底下。 回到宁国府,贾蓉立刻去找贾珍,见面时才意识到,以前看见老爹就瑟瑟发抖的自己,居然能理直气壮的说话了。单单是这份心态的变化,是银子能买的来的? 贾珍看见贾蓉进来,手从丫鬟的领口抽出,心道:【门口的下人回头打断腿丢出去。】 面无表情的贾珍淡淡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与琏哥儿去见贵人么?” 贾蓉行礼后回应:“人已经见了,年底结算的事情。琏二叔让来我问一句,给宫里送银子的事情,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贾珍没想到他问这个,下意识的顿了顿,点时间想了想才回答:“没什么变化,裘世安与夏守忠,每季一家五百两。戴权那边也是一样。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这不都是当初说好的么?东西二府,分担元春在宫里的费。”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问,这就原话回应。”贾蓉说着要走,贾珍赶紧叫住他:“等等,你去问问琏哥儿可有空,我请他吃酒。” 贾蓉听了摇头道:“怕是没空,回来的路上听琏二叔讲,还要去给老师送年礼,他那个同窗好友还说好了聚一聚。忙完了也到除夕了。” 贾珍一番沉吟,尽管心里很急切的想知道贾琏为何一问,还是忍住道:“你去吧,问一问,琏哥儿为何有此一问。” 贾蓉急吼吼的回去,这都快午饭时间了,还在跑腿的路上。 看见贾琏在吃午饭,贾蓉才想起来饭点到了,心里不禁想骂娘。李亨挣钱了不说请一顿好的,刚才老爹也不留饭,就知道使唤人跑腿。 “蓉哥儿,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坐下,桂香,加一副碗筷。”贾琏也就是随口一句。 贾蓉听了眼泪都下来了,还是琏二叔在乎我,以后为琏二叔马首是瞻。 见贾蓉表情喜悦中带着点感伤,贾琏也没在意,笑着继续:“在我这别拘束,你我年龄差不了几岁,偌大的荣国府和宁国府,都是没娘的孩子,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也没旁人了。” 【都是没娘的孩子】这句话,算是打中了贾蓉的软肋,心头又是一酸,扭头抹了一把眼泪,回头抽了抽鼻子道:“二叔说的在理,偌大的两府,也在就在您这,我觉得自己像家人。” 听到这感慨颇多的话,贾琏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以后这话,在我这说就行了,别人跟前,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珍大哥在宁国府一言九鼎,他不折腾你,你也别搞事情。来年会试之后,若能侥幸高中,珍大哥真发疯了,我也能护着你不伤分毫。” 贾蓉点点头:“我记住了!” 二人不再说话,吃了一顿安静且温馨的午饭后,贾蓉放下筷子,接过丫鬟的热毛巾擦了擦,这才开口道:“我老子说了,宫里三位大太监,每季都是五百两的孝敬,这笔钱两府分担,没啥变化。还让我问二叔,为何关注此事,想来是因为二叔此前并不关心此事。” 贾琏听了点点头:“一年就是六千两,两家分担也是三千两。以荣国府为例子,关外一年五千两的进项,这些年也没啥变化。如此一算,这些年都在吃老本啊。” 贾蓉听了也是表情微微错愕,以前不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么个情况。 想想贾蓉道:“宁国府还有个大的支出!祖父在玄真观的开销,具体数字不详,每个月怎么也要上百两银子,逢年过节的还要加点。” 贾琏点点头:“宫里也一样,逢年过节的,三个太监的寿辰,都得有孝敬。” 还有贾琏没说的事情,夏同学私下里告诉贾琏的消息,戴权在外面还养了三个小妾。纳妾的时候,各家还得送点礼。老太监为了搞钱,手段很多,还对外卖龙禁尉的名额,五百两一个。这名额要来有什么用呢?就是一个身份,人不用坐班,老太监要吃空饷。 贾蓉听了并不惊讶,毕竟都听过见过的。元春没进宫之前,两府与大内也有联系,只不过费没现在这么夸张。每个季度的孝敬,有个好听的说法【衣敬】。 就是指换季了,给太监们做新衣服的钱。以前是每季度二百两,元春进宫后,上升到五百两,逢年过节的,以前一百两就能搞定,现在没有五百两拿不出手,太监们的胃口越来越大。贾珍私下里不是没有抱怨过,但作为执行者,贾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回去告诉你老子,宫里的太监没有搞出新样要钱,那就是好事。”贾琏想想才说了这么一句,其实话没说话,后面还有一段【如果真的变着样要钱,那就必须提高警惕了,说明宫里的态度有变化。】 搞笑的是,贾家的人对此并不敏感,始终沉醉在一门双公的荣耀中不能自拔。 贾蓉回去报信,贾珍听了不明其意,好半天也没给个回话,只是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贾琏这边午后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又出门去了。 国子监已经放假了,夏同学昨夜浪了一夜,午后才醒酒,从勾栏里出来刚到家门口,见到了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心里不禁奇怪,这谁来找我耍,平时相处的狐朋狗友,昨夜不都在一起快活的么? 下车仔细一看,哎哟喂,给了地址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把这位爷给盼来了。 “贾兄,今个儿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夏同学大喜过望,怎么个说法呢。夏守忠多次交代,一定要与贾琏搞好关系,这不是以前努力了,没有看见成果么? 贾琏笑眯眯的抱拳回礼:“夏兄,打扰了,今日贾某做了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夏同学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哎呀,失礼失礼,快请进!下人们不懂事,怎么好让贵客在门口等着!” 第117章 肮脏的交易达成 夏同学名刚,为人却一点都不刚!简直就是油滑! 可能是太兴奋了,也可能是在自己的老巢里,这厮的嘴一直没停。 “说来惭愧,侥幸凭家叔的关系进了国子监,进去才知道,所有美好幻想不过就是幻想。那里头的同学,无论我如何放低姿态讨好,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歧视。唯独贾兄不一样,你与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却对所有人都不带任何歧视的对待。” 贾琏……,【我那是不带歧视么?国子监荫监班里头的那些人,在我心目中都是npc。】 “以贾兄的身份,在国子监能做到一视同仁,且不欺下,这样的人我就见过您一个。” 夏刚说着还激动了起来,听了好一会的贾琏面带微笑的摆手:“可不敢受此赞誉,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的人,高低贵贱之分是祖宗给的,并不是凭本事挣来的。自身不够强大,祖宗留下的一切迟早烟消云散。如此,在下哪有脸面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呢?” 夏刚听了哈哈大笑道:“贾兄待我,诚也!” 贾琏依旧是笑容不变:“今上重事功,出身门 贾琏一番话绝对不是客气的意思,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人一旦走上社会,出身好,门 这是一种普遍情况,古今中外都差不多。当然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越往上越难。 千万不要小看太监对皇帝的影响,人是群居动物,即便是皇帝,太监也可以通过一些日常生活的细节影响皇帝。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明明给你一种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的感觉,但就是能让面对着如沐春风,并没有觉得被看轻被无视,并且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夏刚的性格,从这个回应中可见一斑了。看似嘻嘻哈哈的性格,真遇见事情了,那是稳如老狗。 其实贾琏也很奇怪一点,明明给宫里送钱托人关照元春,为何不在元春的身上下点本钱。元春手头宽裕了,能钱收买人心,平时看不出太大的作用,关键时刻哪怕是一条信息,就能改变局面,甚至是救命。 贾琏很识趣的接过话题:“近日才知晓,元妃在宫里手头并不宽裕,家中之事,一言难尽。日前宫内有赏赐下来,不能不以回报。在下略有积蓄,想托夏兄帮忙递给元妃。” 出手大方的人,不管在任何环境下,都是相对受欢迎的。 这种人在职场里很常见,其实这是一种长期培养出来的技能,与人的真实想法无关。 老油条贾琏只要愿意,就能很轻松的驾驭这种技能。 这一番话从夏刚的理解看,非常的交心了。 整个过程夏刚有一种掌握了节奏的满足感,贾琏通过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的方式,三言两语便主导了整个谈话的走向,夏刚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场闲聊是贾琏主导的。 夏刚与贾琏入内落座后,一番交流下来,精神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事情成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个事情,让夏守忠看到自己的态度。 穿越者往往没有安全感,贾琏也是如此。从原着里看,贾府的败亡主要线索有二,一为宫内的元春,二为在外的王子腾。从个人利益的角度出发,如果能避免这两人的倒下,为何要去面对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呢? 夏刚听了心头一惊,这种事情能这么直接说出来的么?哦,这里是我家,那没事了。 元春的地位稳固,固然可以让二房受益,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贾琏掌握荣国府,并且跟着受益。以目前贾家的操作来看,简直就是粗糙的代名词,人在宫内的元春,并没有太多的享受到四大家族权势带来的助力。 贾家为了元春省亲大把银子造大观园,这些银子拿出一半给元春来经营宫内不好么? 意犹未尽的夏刚还是很有分寸的,笑眯眯的主动问:“所谓不速之客登门,必有要事。” 你们不会玩,那就我来咯。这种事情通过夏守忠来做,承辉帝必然会知道。 但是面对夏刚的时候,贾琏还是以真诚一面相对。 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这么玩的,这是游戏规则。在游戏规则内,那就没问题。 见夏刚突然沉默,贾琏笑而不语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贾琏并不失望,反倒是很轻松的笑道:“多谢夏兄待我以诚!” 夏刚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可以去尝试一下,成不成不保证。然后再拖一阵,最后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这样既不得罪人,也不会让人当场尴尬。 之前的谈话,夏刚产生了一个印象,贾琏对他是以诚相待。下意识的,夏刚受到了影响。 见贾琏如此反应,夏刚也轻松了许多,笑着继续说话:“等家叔下值,我问问他。” 贾琏笑道:“不着急,时间还长着呢。对了,今科乡试之后,夏兄可有另寻出路的打算?” 夏刚听了顿时精神一震道:“哦,贾兄何以教我?” 乡试没过,夏刚充分认识到,自己大概是科举无望了。八股还好点,怎么都能凑出几篇文章来,算经就不行了,成绩简直惨不忍睹。在国子监混的本意是结交一些文武权贵的子弟,搭建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现实是荫监班里的年轻人,在情绪控制方面水准不高。夏刚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无法融入任何一个圈子。 这就是出身带来的后果,太监这个标签带来的好处同时,也带来了负面影响。 古往今来,太监这个群体,在文物权贵跟前,都不会被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这个群体是依附于皇权生存的,本质上是皇帝的奴才。大周朝吸取了明朝的教训,没有搞出司礼监批红那一套,而是通过内阁来掌握权利。 朱元璋和雍正这样的劳模非常罕见,多数皇帝必须依靠臣子来实现对权利的掌控。 大周朝在程序上进行了优化,只要皇帝的智商正常,内阁就一定会围绕着皇权开展工作。 为避免被臣子们营造的信息茧房困住,本朝太祖赋予龙禁尉更多的信息赋能。 从一个穿越者的角度看,皇权时代的任何制度,如果不及时的调整,最多三代之后,皇帝位置上的那个人,就会被身边的人构建的信息所包围。 这一点,看看袁世凯就知道了。要知道,袁世凯还是从基层杀出来的。 龙禁尉作为皇帝获取外界信息渠道的重要抓手,实际上的掌握者为太监,从这个角度看,夏守忠这个龙禁尉的掌印的重要性,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眼下的贾琏,内阁中有张廷恩这么一个老师,如果再能交好夏守忠,将来掌握了贾家,贾琏任何的负面信息,都很难进入承辉帝的耳朵里,即便是皇帝知道了,在求证的过程中,也会很轻易的被曲解。 当然贾琏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给相关人士带来这种感觉。 张廷恩那边,贾琏一直以一个出主意的学生形态出现,夏守忠这边,拿出的形象则是一个希望通过巩固宫内姐姐的地位,实现自己在外利益保证的家族代言人的身份。 夏守忠不会有任何猜疑贾琏居心的想法,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且贾琏做的还不过分,只是想给元春送点钱,让她过的舒服一点,宽裕一点,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在这个过程中呢,夏守忠能一点好处都不要么?很明显是不可能的,这不好处就来了么?这就是贾琏的高明之处了,夏守忠会默认为,这就是利益交换。 “眼下朝廷里,陛下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财政收入。央行挂牌后,首要任务就是监督分行和天下钱庄的经营是否规范。我若是夏兄,一定会托令叔在陛下跟前求一个监管司的差事。不用职位太高,就从基层做起。” 夏刚听了并没有立刻同意,反问一句:“仔细说说。” “皇家央行,名义上的首脑为大宗正,实际最重要的权利在监管司这个四品衙门。眼下只是监管发放银票发行的许可证,将来呢?如此方便的获取大量银钱的部门,陛下自然会时时关注。皇家央行,文官想伸手就得被剁爪子,这可是陛下的钱袋子。” 夏刚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皇家央行,从明面上规则来讲,内帑、户部、勋贵、宗室都有分红的股权,实际上是直属与皇帝的机构。任何势力最多能有分红的权利,在内部是没有话语权的。绝对是皇帝一言九鼎的地方。 在这个衙门里做事情,只要为皇帝的利益负责就行了。从这个角度看,完全是为了夏刚这种人打造的衙门。不过嘛,皇帝和皇帝还就真的不一样,至少承辉帝比较特殊一点。 夏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笑着反问一句:“眼下的皇家央行,监管司的实际掌舵人为张阁老,想进这个部门,必须要张阁老点头,名单才能到陛下跟前批准。” 贾琏点点头:“确有此事,毕竟此事是张阁老建议并推动的成果,也是陛下对内阁放权的具体表现。陛下贤明之君,知人善用,愿意倾听臣下的建议,此朝廷之幸也。” 夏刚听了这番话后,笑眯眯的抬手点了点贾琏道:“贾兄,哈哈哈!” 嗯,肮脏的交易初步达成了,接下来看夏守忠的回信了。 贾琏从夏刚的家里出来,转身直接奔着张廷恩家里去了。年礼是早就备好的,只需通知一声,让人直接从贾府送到张府,贾琏在路上汇合即可。 整整一大车的年礼,多数还是从李亨那边收的,连包装都没拆,直接转送了。 别人送的年礼,张廷恩是要闭门不纳的,贾琏送的年礼,那叫师道尊严,谁都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只要贾琏敢送,张廷恩就敢收。 这一车的礼物,贾琏得到了贾母的首肯,从公中取了五百两银子,这笔银子贾琏也没收着,直接用一个盒子装起来,作为年礼的部分,并且在见到张吴氏的时候,抱着盒子悄悄的过来说话:“师娘,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脂粉钱,不要叫老师知道了。” 张廷恩就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贾琏【鬼鬼祟祟】的与妻子大声密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学生的行为。张吴氏则是非常开心的收了贾琏的【贿赂】,看都不看就就让丫鬟抱回去,口中还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做师娘的也真不容易,一点脂粉钱还要学生孝敬。” 张廷恩【你还能更大声一点的!】二话不说,张廷恩转身进了书房。 贾琏笑眯眯的跟进,张廷恩脸色不悦道:“哟呵,这位爷是哪位啊?” 贾琏笑嘻嘻的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瓷瓶,转身回头看看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固本培元的茸参丸,不是寻常的虎狼药,学生了大价钱才到手的。您赶紧收起来,别叫人看见说闲话。对了,您要是吃着觉得好,以后学生包了。” 这药的来历只有贾琏一个人知道,现代社会有一些公开的古方,优点是上网都能查到,缺点是很多药材都断了根。贾琏也是偶然看见的,记住了这方子之后,了一些时间,通过分开采购的方式,凑齐了药材,钱找人秘密制药并试药后,发现效果不错才敢拿出来。 张廷恩表情僵硬了那么几秒后,一抬手瓷瓶便进了袖口,难怪古人的衣服袖口宽大,原来是有现实需求的。拿了好处,张廷恩自然不能再板着脸了,悻悻的干笑:“你这猢狲,平白的孝敬,必定有事。说吧,我看看能不能抬抬手,先说好,会试的主考内定为李清。” 第118章 高端名词解释 交易达成,接下来一切都好说。 提到皇家央行的事情,张廷恩一脑门子官司。 一脸疲惫的张廷恩揉着眉心,毫无风度的吐槽:“你是没看见,死太监戴权、宗人府的大宗正、忠顺王,小忠义王,还有几个郡王,全都下场了。关上门吵的叫一个天翻地覆。别说我没提醒你,贾王史薛四家,一个人都没到场。” “嗯,这个事情确实没啥参与感,我寻思着,点击陛下的钱袋子,不是啥好想法。我就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分的?能让这些吃相难看的主放弃央行的主导权,代价小不了。” 贾琏不是谦虚,而是知道这潭水太深了,往里头蹦会淹死人的。 张廷恩对贾琏的妖孽表现早就麻木了,已经无法引起他震撼了。 “两个亲王,一个拿了羊城的分行,一个拿了金陵,京城的分行成分最复杂,四个郡王拿了六成的好处还不满足,要不是剩下的归太上皇和陛下,他们能全都吃下去。” 张廷恩也很干脆,这种事情知道就是迟早的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 贾琏听了直接做出反应:“我猜一猜啊,大宗正代表了宗室的整体利益,亲王也好,郡王也罢,都得给他分一口吃的。谁拦着他吃一口,都没好结果。忠顺王去羊城与当地官商拉扯,当地的钱庄负责经营是应有之举,金陵那边靠近扬州,做钱庄的与盐商千丝万缕,就看小忠义王的驾驭能力了。有太上皇在背后撑腰,短期内问题不大,长远看不好说。京城这边的分行,应该确定是晋商主导经营了,跟着吃肉喝汤的人不少,算上口外关外,暂时够分了。” 提到关外,张廷恩笑眯眯的问一句:“想在关外开分行,没贾家的同意,怕是有难度啊。” 总之大家记住一句话,掌握权利的人,习惯了走捷径,没耐心去经营一份长期产业。 以贾家巅峰时期在关外的力量,从金陵老家拉一批人过去做基层军官,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军队割据关外,这才是贾家最让皇权忌惮的地方。 这些理解,都是贾琏穿越后这些年悄悄的观察,默默的推演得出的结论。 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事情其实就不难理解了,明明清朝中期好几个对外贸易的港口,为何最后就剩下一个广州,不就是因为方便皇帝搞钱么?没有对等的实力也想要公平竞争,不存在的,古今中外都没这个先例。 两千多年的农耕惯性面前,别说资本主义萌芽了,就算在东南长出了大树,都能给你连根拔咯。有点银子我买地收租,怎么不比扩大经营要来的稳妥?这种根深蒂固的惯性,没有外来的坚船利炮根本刹不住车。 贾琏的路线很明确,站在胜利者一边。我有不打算做大做强,但凡能做个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贾琏都不愿意去付出一分力气的努力。 扬州盐商挣了钱都哪里去了?回老家盖房子买地,这叫光宗耀祖,在扬州修园子,这叫奢靡享受,还有就是把银子埋地下,这是大头。 古人有往地下埋钱的习惯,无论任何行业的人,都有这习惯。以民国某名医为例子,辛苦一辈子,往地下埋了几十个坛子,坛子里头从金锭到银元到银角子都有。前脚走人,丧事不着急办,家人就给坛子挖出来先分家产。 自我定位为普通个体,在历史的大势面前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蠢事,打死都不去做。 所以说,大周朝的银行会变成怎样一个怪物,其实贾琏心里也没底。 真正逆天的牛逼伟人,是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伟人带着一群牛人,短短几十年完成了彻底的社会革命,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再请客。没有伟人打下的基础,谈什么完成工业化,如同 可惜了,贾家的后人虫豸太多,这么好的基本盘都能玩废掉。 等到外来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了,又变成了买办当道,毕竟这样来钱快啊。吭哧吭哧的发展事业的人,理想主义者居多。 说的难听一点,我明明可以抢你的! 这里头的历史成因非常的复杂,非要总结一下,就是历代朝廷都在打压商业。农耕是朝廷稳定的根基,商业与农业争夺人口,从朝廷的角度看是在动摇国本,不可接受。官方出面打压商业,导致经商的风险增大,商业获利本该投入再生产的资金因为风险巨大而埋到地下。 贾代善那一辈人都死了,还能推出一个王子腾来掌握兵权,四大家族的势力可见一斑。 【钱荒】这个词喜欢历史的读者一定都知道,造成钱荒的原因,真就是制度。 “还是别提贾家那帮蠢货了,关外遍地黄金,他们甚至不肯弯腰去捡一下。人参、貂皮、东珠,哪一样弄好了不是金山银海的捞钱。拉上关外的军头们,大家一起发财不好么?结果呢,贾家此前吃相太难看,老一辈走了,关外的军头们没几年就不带贾家玩了。具体到接下来关外的分行,我看也够呛开的起来,那边习惯了以货易货的贸易方式。关内的货运过去,关外的货运进来,在京城范围内变现。嗯,北地要搞分行,最多张家口和沈阳两地,太远也算一个,别的地方银子没大用处,最多做成没奈何藏地窖里。” 身在大周朝的贾琏,就一个宗旨,搞事,通过搞事,提升社会地位,顺带搞钱。 写小说挣稿费这种事情,对于贾家的社会地位而言,简直就是在小孩过家家。 个人在整个时代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真的很难讲。很多人看起来很牛逼,无非是站在了风口上,走对了路,手里还掌握了足够的资源。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贾家淡出关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廷恩听了贾琏的分析后,一副头疼的表情道:“此事已经开始了,今后会如何,实在是无法掌握。陛下实在是被钱的事情给逼急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办。内阁首辅、次辅、三辅的反对声音很大,事情还是快速的推行了,你想想看,三位阁老都没拦住啊,多大的利益。” 贾琏对此深表同情:“您就是个具体办事的人,何必伤脑筋呢?达到陛下理财的目的即可。银行的事情不论存在何等风险,一时半会都看不到。风险这个东西,在没有暴雷前,肯定是很难发现的。任何监管都是滞后的,目的在于惩前毖后。只要利益足够大,新的玩法很快就会被挖掘出来,防不住的。只要满足了陛下对于财政的需求,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 嗯,以上这一番话,用一个大家经常听到的词来解释【大xx】。 还有另外一个听起来比较高端的词【涓滴xx】,两个词都是一回事。 两种策略大家都看见结果了,这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高端名词【经济xx】。 人类社会一直这个鸟样,就没有变过。只不过玩法不一样而已。 如同贾王史薛四家一样,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们都要断绝最后一条上升通道,断绝不了怎么办?那就尽量的压缩上升通道,例如赖尚荣这种人也能做官,本质上就是绕过了科举争夺社会资源的行为。正经的赛道玩不过你,那就换一个赛道咯。 制定规则的人,在规则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孙悟空就范。 你说你是野生的浩南哥?不存在的,但凡是不听话的,萌芽阶段就能给伱掐死。 张廷恩其实什么都很清楚,师徒二人无非是在吐槽,发泄一下情绪。 吐槽之后,该怎么地,还是要怎么地。什么都改变不了。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黄巢的段子是何等的脑残,照样在史书里堂而皇之的出现了,稍微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干才能长期保存的嘛。 我就这么写了,你狗叫的声音再大,还能改史书不成? 黑黄巢是因为天街踏尽公卿骨!政治课及格的都能理解这句诗,找到对应的词来套用。 扯远了,思维散发太过真是要不得。哎,这一张全是个人私货! “眼前最现实的担忧,还是今后全国钱庄的监管。发银票的钱庄规模都不小,这一类钱庄比较好管,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想要从汇通天下之中牟利,就得听招呼。难的是州府层面的小钱庄,平日里做的都是民间借贷和当铺之类的生意,想管都没法管。” 贾琏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猪叫声,呼呼呼,哈哈哈。 张廷恩见状顿时大怒:“竖子,如此可笑耶?” 贾琏赶紧收起笑容,忍了好一阵才恢复了正常脸色,平稳呼吸后才回答:“您啊,做官还是太正经了一点。这事情说难办,确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 张廷恩收起了怒色,只要能给他解决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你仔细说说,怎么个好办难办。” 贾琏正色道:“很简单,权利下放呗。七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为当地钱庄作保。央行监管司就做一件事,有官员作保的钱庄,缴纳一笔合适的费用后,就发经营许可证。出了问题找作保的官员,没有许可证,抓钱庄的东家。具体怎么玩不惯,划红线,谁越线收拾谁。” 张廷恩听了顿时脸色一变:“这不是要把天下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得罪了么?” 贾琏听了呵呵一笑:“得罪?怎么可能得罪,他们还要感谢您哩。” 张廷恩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风险这个东西,没有爆发之前,哪有口袋里的银子来的实在? “凡事,就怕无责任,只要有足够分量的官员为发生的问题负责,对于陛下而言就是没本钱的买卖。哪天出了问题没相应的官员负责,大周朝距离衰败不远也。” 这番话张廷恩听了很是费解的问:“你一个权贵子弟,这么说话合适么?” 贾琏直接被干沉默了,他想到了薛蟠那个狗东西,打死人都敢跑路,任命官司都敢丢一边先跑路,这畜生真是该死啊。这回旋镖打人真疼啊!原来权贵是我自己。 “说一套,做一套嘛。您也别太较真了!再说了,现在不是在谈监管银行么?别扯远了!”贾琏话是这么讲的,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头薛蟠那个案子,绝对不能让贾雨村来处理。贾雨村这个人都不能给他机会起复! 张廷恩也被干沉默了,这学生的不要脸程度,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是好事,这种人进官场,至少不会轻易被人坑死,他坑死人的概率要大的多。 “你还真是个做官的料子!”张廷恩这句话真是褒义,没有贬低的意思。 贾琏很不客气的笑纳了老师的赞扬,甚至还进行了一点个人发挥:“我将来要是做官了,必抱定一个宗旨,陛下绝对不会犯错,出了问题一定是朝中有奸臣。有奸臣的时候,一定是别人,不会是老师和学生。” “说的很有道理,以后别说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不留饭。”张廷恩意兴阑珊,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后,直接过河拆桥。 贾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张府,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夏刚的事情稳了。 张廷恩放在大周朝,真的算清官了。但是怎么官员是不是清官呢,皇帝说了算。 这个标准非常的灵活! 你要能给皇帝办事,那就是清官,不能给皇帝办事,还敢跟皇帝争夺利益,那就是贪官。 还是那句话,海瑞是例外,这老先生练的是金刚不坏,一般人练不了。 清朝往前数两千多年,甘于清贫的名人就两个,一个是颜回,一个是海瑞。 人,要吃饭的,吃饱了想吃好,吃好了想吃的高兴,追求一点精神层面的愉悦。 同理,活不下去的,能敢出点啥事情就不难理解了,要不弄死自己,要不弄死别人,选择弄死别人的人里头,因为基数大,衍生出了一个历史上常用词【揭竿而起】。 第119章 顺势拱火 过年祭祖是一件大事,往年贾琏没有在祭祀时向祖宗说话的机会,今年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贾琏在仪式的开始,就得上前去向祖宗说话,表示贾家后人干的还不错。 祭祖之后大摆宴席,在京族人集体参加,今年贾琏的坐次席,排在贾赦和贾政前面。首席是贾珍,他以族长的身份并代表休闲的贾敬。 大年夜整天,荣禧堂里两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喜欢热闹的贾母,看着贾琏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没有断过。不过是一个举人,贾琏就得到了陛下的关注,未来可期。 与往年一样,年夜饭过后,贾赦去了东府,拉上贾珍一道开赌。 贾琏没有跟着去,看着贾赦吆五喝六的走人,心里默默的希望,他能剩下点银子。 守夜是必须的,还是迎春陪着贾琏一道,此刻的贾琏找到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初一到处拜年,初二去了一趟王家,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王家人的客气真诚了很多。 便宜岳丈王子胜在面对贾琏的时候,情绪不是很高,一脸担忧的样子。 询问之后才知道,王子腾在战场上杀戮过甚,遭到了御史台大面积弹劾。 王子胜还举了当初柳老头的例子,一脸担忧的表示,二十年前那个弹劾柳老头的官员,现在是内阁大臣之一的孙化贞。有这么一个靠着弹劾功勋卓着的大臣起家的阁老为例子,王子腾在西域平叛过程中搞屠杀的事情,成为了御史们眼里的香饽饽。 两种不同的风格,孰优孰劣不好讲,但眼下天有二日的格局下,承辉帝的手法很讲究。 贾琏提及建议王子胜的话,张廷恩听了摇头道:“很难!作为家族的头面人物,王子腾任何时候都必须硬撑着,眼下的格局太过复杂,尤其是老北静王人不在了,小北静王还没成长起来,王子腾必须在位子发挥稳定局面的作用。” 承辉帝的心思,贾琏自然是捉摸不透的,张廷恩也不敢说自己能搞清楚。 不提什么战场的具体情况,就跟皇帝讲,错了就认,不辩解。 王子胜能主动表示加速婚事的推进,这让贾政的心态有点不稳。 还是那句话,从制度设计上,皇权至高无上。 以两家当下的实力对比,贾家应该是主动的那一方才对。结果放过来王家主动了。 承辉帝的执政风格,则是喜欢私下里先与某个阁臣会谈,充分沟通后,由阁臣来讲。 从原着中看,太上皇还有十年八年好活的,一直到元春省亲时还活的好好的。 张廷恩其实很意外,毕竟牵扯到四大家族内部的事情,贾琏能拿出来商量,说明是真的跟自己一条心,跟陛下一条心的前提之下,才去考虑家族利益。 师徒二人之间现在关系紧密,张廷恩也很直接的解释:“战报到内阁都是孙阁老在接收,我知道的晚一步,只是没想到御史台那边先我一步知道。陛下对这个事情没有表态,只是询问了一句,今后的内阁会议,要不要增加一个御史台的名额。”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么?如此一来,御史台必然会心向陛下。内阁六人的话,一旦需要表决,出现三对三的情况,陛下也好居中决断。”贾琏以最坏的心思猜测了一番,张廷恩以眼神无声的责备:“以后这种话不要讲!” 贾琏赶紧认错:“学生知错!” 初三日,贾琏直奔张廷恩家,见到老师便问及王子腾的事情。 如果以前贾琏这么建议,王子胜能吐他一脸口水,这次王子胜表示会写信一封,将贾琏的建议告知王子腾。兄弟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贾琏的事情王子腾是知道的。 这样朝臣看到的就是承辉帝愿意纳谏,并且从善如流。 贾琏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学生以为,没有贾王史薛四家的支持,谁想坐头把交椅都坐不稳。如此一来,王子腾退一步,反倒是好事。” 这话的意思,四王八公是一个团伙不假,但是团伙内部也是有斗争的。王子腾让了,别人就会顶上来,进一步去争取老北静王留下的位子。 贾琏对此颇为诧异,但没有开口安慰的意思,年前的关注点很多,西域战事被忽略了。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最后还是提了一个建议,让王子腾以被弹劾为借口,上奏辞去在京的一切职务。而不是不轻不重的在面对弹劾时上奏自辩。 因为贾赦没来,王子胜对贾政提起了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希望会试之后,不论是否能中,都该将婚事办了。贾政表示,回去就与贾赦商量,尽快落实这个事情。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执政风格是直接抛出大方向,由内阁讨论完善,彰显皇帝英明。 “哦,如果王子腾离开京城,你觉得去哪比较合适?”张廷恩带上了考教的语气。 贾琏道:“一个是云贵,一个是两广,我倾向于去两广练水师。” “嗯,我知道了。西域战事还在进行中,目前北疆战事基本结束,南疆传檄而定的可能性很大。你抓紧去见王子胜,把自己的分析仔细说明,让他写信。”张廷恩提醒了一句,别让贾琏自己写信,文字这个东西,关键时刻就是政敌攻击的把柄。 贾琏与张廷恩合计一番,离开张府后再赴王家求见王子胜。 见面后要求单独私聊,知道贾琏又个阁老的老师,王子胜不敢小觑,在书房里单独谈了半个时辰贾琏才告辞离开。 贾琏能做的都做了,就看王子腾的反应了。如果王子腾不肯接受,那也无可奈何。 今后也只能尽力的将四家的资源往身上堆,争取在十年后能在京做个四品官。 初四日,贾珍又将尤氏推出来,让她来请贾琏去吃酒。 对此贾琏表示无法理解,也只能等着看以后。尤氏在贾琏面前,倒是依旧端庄的样子。 到东府见了贾珍,这边宴席摆好了,只有两人落座,尤氏在一旁伺候着,贾蓉倒是想掺和一下,被贾珍撵走了。担心贾珍使坏的贾蓉没有出去浪,而是在外面等着。 半个时辰后,酒喝的差不多了,一直虚与委蛇的贾琏以为今天没啥大事的时候,管家赖升进来了。贾琏装着喝的有点高,醉眼迷离的等着两人出牌。 赖升进来先敬酒,贾琏抬手按住酒杯道:“有事说事,赖管家的敬酒我可不敢轻易喝了。” 赖二管家被贾琏挤兑的有点尴尬,眼神里羞恼一闪而过,随即退后,让贾珍说话。 “琏哥儿,元春晋封之后,年前关外那边传来消息看,是时候重启商队出关了。这事情,东府一家不是不能做,只是东西二府为一体,有好处自然大家一起上。”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心里在想贾珍的真实用意。如果东府一家组建商队去辽东,一旦被辽东军头们抹了面子,丢的是东府的脸。两家一起去呢?丢脸大家一起丢。 以贾琏的判断,贾珍的智商不会想的太多,只看见的是这其中的利益。 还有没有别的考量,贾琏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不过贾琏看到的是,四王八公团结起来势力强大,如果内斗了呢?承辉帝会不会拍手称快呢? 念及于此,贾琏笑着问赖升:“二管家,东府这些年也是入不敷出了吧?” 赖升一听这话觉得有门,赶紧上前回答:“回链二爷的话,贾府的商队断了快十年了,仅仅靠关外种粮食的收入,无法收支平衡。东府的大老爷还在玄真观修行,每年的费不少于二千两,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吃喝,还有族人要照顾,珍大爷这个家当的太难了。” 提到贾敬的时候,贾珍的表情微微的凝重,贾琏对东府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就知道去年抱回来一个惜春,贾母还给惜春接过去在西府养着呢。 “这事情我看可行,不过还是要问过家父才还决定。”贾琏松了口,贾珍听了顿时大喜过望:“好好好,只要链哥儿点头了,赦叔那边我亲自去说。赖家兄弟每年都要去一趟关外,我看开春雪化之后,赖家哥俩就能带商队出发了,两家的家将有百余人,足够用了。” 贾琏点点头:“先这么说吧,回去我会跟父亲那边提一句。” 历史走向发生了变化,因为贾琏太能折腾,宫里的元春受到了影响,提前晋封为妃。这样一来,贾珍看到了贾家向好的变化,所以才生出了重启辽东商队的心思。 贾琏也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就希望商队过山海关的时候,东平郡王的人给贾家的商队刁难的狠一点。只能说北静王死的真是时候啊!小北静王还没能掌握父亲留下的资源,坐稳头把交椅的位子,这个时间节点,真是妙不可言。 赖升推动商队的事情,肯定是有个人利益考量的,正好有打在了贾珍贪恋的心思上。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迫不及待的要去挣大钱了,为此还不惜让尤氏出面邀请贾琏。 【md,难道我有曹贼的禀赋,还被贾珍看出来了?】 贾琏没有继续喝酒的意思,起身告辞,贾珍也没挽留,送到门口时,贾琏突然生出一念头,【要不要让贾珍亲自走一趟辽东呢?山高路远的,路上好下手弄死他。】 旋即贾琏放弃了这年头,原因很简单,想法很好,没人执行。至少在贾琏整顿好东府对外力量的之前,这个想法也仅仅是想法。 回去的路上,贾琏继续扮演喝多的形象,尤氏只好让小安打灯笼,自己和银蝶上手扶着贾琏往回走,这一路上没少发生轻微的擦碰事故。 至于贾珍嘛,送到门口就回去了,与赖二商议商队具体该如何把握在手里,免得西府那边掌握了主导权,到时候分配利益吃亏就白忙活了。 给贾琏送到桂香手里,尤氏带着丫鬟银蝶回去后,夜里两人睡一起。 昏暗的烛火中,尤氏悠悠叹息道:“腊月以后,老爷没来夜宿过吧?我都记不清日子了。” 初五一早,贾琏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贾赦直接过来了,贾琏只好放下筷子请安。 贾赦一摆手道:“免礼,贾珍昨日来找我,说了商队的事情,你同意了?” 贾琏点点头:“如今元妃在宫里得宠,我觉得可以一试。即便有一些阻碍,也为今后积累经验。只不过,西府这边目前是二房当家,父亲是以东跨院的身份掺和,还是以西府呢?” 贾赦明显被刺疼了,跳脚道:“我才是荣国府正朔,二房当家是什么话?” 贾琏见刺激效果良好,继续刺激:“辽东那边一直是赖大在跑,你去跟赖大讲这个话。” 贾赦顿时气焰下去了许多,语气还是很硬:“赖大这个奴才,仗着母亲的信任在荣国府拿大,我迟早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收拾赖家兄弟的事情,贾琏觉得亲自下手有一定的风险,不如让贾赦去撞一下贾母的威严。赖大看着很会做人,在贾赦和贾政之间搞端水平衡,实际上已经给贾赦得罪狠了。 别说什么听贾母的意思行事,贾赦不会接受这个狗屁解释。 “商队还是让赖大出面走一趟,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商队能挣回来银子,一切都好说,挣不回来银子,那就算总账。”贾琏不动声色的继续拱火,贾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赖家兄弟在东西二府的地位很高的,这点看下人称呼赖大爷就知道了。 贾琏也知道,贾母在一日,没有足够硬的证据,那就必须给贾母留面子,不能动赖大。 但贾赦不一样,作为西府的长子,他要收拾赖大,有时候都不需要理由。 而且赖大的屁股不干净,只要下狠心去查,一定能查出重大的问题。 这一点嘛,贾琏很有把握,单单一个关外的收入,就能找到一堆把柄。 道理很简单,东西二府外部经营是兄弟二人在负责,真正的大权独揽。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能忍着不为自己牟利,那才叫怪事了。 只要挑动贾赦到位,家主收拾奴才,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谁都说不出话来。 第120章 【你的名字】 早晨醒来的时候,京师早春的寒气令贾琏在被窝里毫无离开温暖的勇气。 被窝中有一丝属于桂香的香气,人已经起床了。 对于自己是一个低俗的人,贾琏有了更充分的认识。自打 桂香的颜值比不了只能勉强到九十分,得益于不用束胸,发育没受影响,身材很顶。 越是出身好的女性,发育期间往往会束胸,贾琏也不知道,束胸这么变态的审美是怎么形成的。大家闺秀们日常只能待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已经很惨了,还要束胸,甚至有的家庭还强制裹脚。真是太惨了!所以,女性穿越到古代谈恋爱这种剧情居然能火爆,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了一个道理,爱情的代价太大了。 胡思乱想了几分钟,贾琏还是一个猛子坐了起来,锻炼身体不能停,停一天就会停两天。 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能照顾的好那么多草草。 大概是穿越大神的福利,贾琏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一点小毛病都没有。 即便如此,贾琏还是坚持没有特殊情况,到点就起来健身。 除非你生活在真空里,不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去适应和习惯。 【才结婚几天啊,就多出来一个漱玉小园的晴儿?】 “若不是你身上的脂粉香味太浓,我差点都信了你的鬼话。呵呵呵,别说我没提醒你,色是刮骨钢刀,你现在年轻能抗的住,不加收敛,等几年雄风不再,有伱哭的。” “介绍一个干活挣钱的路子,给人当西席也成,晴儿那边包月需要二十两银子。我不是没有挣钱的路子,只是有的钱拿了,今后说话做事都硬气不起来。” “会试在即,总是在家读书恐效果不好,想着来京城住几日,也好日常与同窗好友们切磋技艺。”李冬笑嘻嘻的脱了外袍,进门后还露出舒服的表情:“你这好,温暖如春!” 李冬丝毫没有被贾琏的警告吓住,往椅子上一坐,接过喜儿端来的茶喝一口:“好茶,好茶!哎,说起来当初在青云书院那会,每次经过漱玉小园,我都只敢远远的看着。有一次偶遇一个出来买东西的小丫鬟,跑快了跌倒了,我给她扶起来。自打那以后,我经常遇见她。乡试之后我去常见她的地方等了几次都没见着她,几个同年相邀去漱玉小园,这才再次见到了她。昨晚上我就住在她那,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事后李冬表示是酒后吹牛,贾琏自然是不信的。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二爷还要起来么?”桂香挑帘子进来问一句,脸色红润。 嗯,贾琏是不会说自己很嫉妒,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李冬说漏了嘴,什么与同窗一道,去某某知名小园内玩耍,结识一位能免费的红颜知己。 外面的事情对于贾琏而言,不过是耳边的纷纷扰扰,热闹是热闹,但也很吵闹。 贾琏很是无语,不过也放心了。很明显,李冬对于当下的物价有清楚的认识。能找贾琏,总比他走歪路要强很多,当然对于古人而言,未必就是歪路。中举之后有人投资,能算歪路么?等你做官了,当初拿的钱,都是要办事的。 李冬这个人在外面看着古板,私下里熟悉了是个非常热心、随性的人。 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只能在回廊里活动筋骨,做点拉伸的动作热身。 前后一个多小时的健身后,出了一身的汗,贾琏才赶紧回屋子里,不好在外面吹寒风,容易受凉。热毛巾擦拭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后,贾琏才吃早饭,开启一天的读书。 无法打拳,那就俯卧撑做起来,深蹲搞起来。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没曾想刚在书房里坐下,外面有人通报,同学李冬来访。贾琏赶紧出迎,以免失了礼数。做人就是这样,别人可以不计较,你别太自我。 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已经成亲了,现代人贾琏表示太禽兽了。古代人贾琏其实很清楚,人均寿命最多四十岁的古代,这年龄结婚很正常。赶上那种刚改朝换代那会,寡妇想守寡,朝廷都不带答应的,官媒会上门逼着寡妇再嫁。 更衣的时候,贾琏还警告桂香:“不要搞事情,免得回头自己受罪,除非你喜欢呕吐。” 生活是需要希望的,现在的桂香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最多在坚持一年就能倒低了。 贾琏听出了话语中的含义,脸上的笑容稍稍的淡了一些:“讲!” “大雪才过,李兄不在家里红袖添香围炉读书,上我这来作甚?” “今科会试加大了算经的比例,算经一道太吃天赋了。想确保过关,就得多做题目。” 李冬表示没听明白,摇头道:“有话直说,我不明白。” “眼下全国举子汇集京师,五两银子一份的《算经题集》,合计各种类型题目五百题,你觉得能不能卖一千份。”贾琏把话说明白了,李冬顿时跳了起来:“太能了!” 贾琏心道【多亏了吴安中,不然我也没那么多题目的储备。】 贾琏从书房抽屉里摸出一摞子题目手稿,递给李冬道:“你先看看,我安排一下,辛苦你跑个腿,赚了钱大家三一三剩一。” 李冬没着急看,反问一句:“还有哪个?” “我侄子贾蓉,他有渠道把题目印出来,你负责校对,估计要忙几天的,到时候被叫苦。”贾琏还好心的提醒一句,这时候李冬道出了打工人的心里话:“只要钱给够,辛苦算什么?” 付出了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是做人最朴素的认知。 想做到这一点,在古代其实是一件奢求的事情。佃户给地主家干活,往往只能得到一口吃的。除非自己省下那口吃的,否则想带点回家给家人都做不到。 除非你有相应的社会地位,不信你看看那些被坑的打工人都是啥人。 贾琏没有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怀,帮李冬是因为这是朋友,难得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今天是初六,你来我这,明天一起出城去,给令堂拜年不算晚吧?” 贾琏提醒了一句,李冬听了立刻眉开眼笑道:“客气,我还没给令尊拜年呢。” “今天你想给家父拜年也拜不成了,出门应酬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贾琏没在这事情上讲究,主要是觉得贾赦这种人没必要。 贾琏和李冬的关系用这个时代的标准,定性为可以登堂入室的通家之好。现代人是很难理解这个情况,通俗一点,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如果哪天李冬不幸了,贾琏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的家人,如果不这么做,外人看贾琏时,为认为贾琏道德有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被人认为道德上出问题,那是可以让人社会性死亡的。 贾蓉接到贾琏的传唤时,还在家里听贾珍的训话,什么赚钱也不能忘记读书之类的。 小安一出现,贾珍也闭嘴了,很干脆的答应贾蓉走人。 尤氏站在一边,看着贾珍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厌恶,很快恢复正常。 “琏哥儿那个通房桂香最近变化不小,我寻思等王家姑娘嫁过来,她也该换发髻了。不用再遮遮掩掩的。我虽然是族长,贾家今后还是要靠琏哥儿来撑起门楣。” 尤氏从没想过,贾珍的虚伪能到这个地步。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要不是自己并不抵触,没准能恶心的当场吐出来。 所幸贾琏是个守礼的君子,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最近贾珍总是把贾蔷带着,尤氏每次看见柔弱俊秀的贾蔷,心里只能微微叹息。 东西二府,能让贾珍收敛一点的人只有贾母,奈何贾母鲜有过问东府的事情。 尤氏选择了装聋作哑,什么都当着没看见,没听到。 相比于贾珍,贾琏那种媳妇没过门,就为她争取权利的男人,可谓天上地下。 尤氏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王熙凤过门之后,背靠贾琏和王家,除了对上贾母要低头,谁还敢跟她叫板。贾琏在贾府中极其的护短,身边的通房都不能受委屈的主。 现在要问贾府中的下人最想跟的主人是谁,贾琏是首选答案。 历练了一段时间后,贾蓉做事确实比较干练。见了贾琏后,拿到题集看一眼便道:“印刷局那边只要给够钱,随时都可以开工。私下里给匠人们加点好处,保证又快又好。也就是我手里没铜活字,不然自己开一个印刷局更赚。” 提起这个,贾琏想了想提醒一句:“工部那边有下属的铸造局,你去了解一下情况,找几个手艺过硬的匠人,给足了好处,多做尝试,用铅合金做活字。生僻字不用做,就做一些常用字。活字印刷最关键的还是印油技术,这个可以让人去偷师。” 贾蓉笑道:“不必偷师,印刷局的匠人我都熟,派人去学就好了,只要给够钱,别说一门手艺了,人都能弄出来。” 贾琏摇头否定:“不可,内务府的印刷局,还是要稳妥一点。总不能去馆子里吃饭,走的时候连人家的锅都给端走了,那不合适。” 贾蓉笑嘻嘻的应下了,贾琏让他留下个地址,回头李冬直接过去开工即可。 李冬在贾琏这呆到黄昏前便匆匆告辞,贾琏也没劝他,送到门口时塞过去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道:“借给你的,要还的。” 李冬也没客气,接过后叹息一声道:“这些日子,我的都是晴儿的积蓄。” 贾琏听了这才明白,难怪李冬这么着急的要赚钱,这是在吃软饭呢。 话说回来,李冬能不想着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比起很多读书人要强的多了。 “你跟我这里没必要解释,还是想想怎能跟家里的媳妇解释吧。不行就先赎身,回头养在外面做外室。一次性钱,总比你每个月定期去送银子要强的多。” 听了贾琏的话,李冬叹息道:“一年二百四十两,三年的钱就能给晴儿赎身了,她不是特别的红!在青云书院读书的时候,一场外出和巧遇,没想到如此的令人不舍!” 感觉到李冬话语里的真情实感,贾琏没有评价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一个妙龄少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相遇了,开启一段美好相处的旅程。有的相处渐渐的走散了,有的相处却是走散后还能重逢。 不论哪一种,最终这段经历都是少年心中的最深刻的记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执念。 对此,现代人贾琏在心里默默的念一句【谁心中还没有一个一辈子都记着的名字呢?】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还是带着美好光环的情窦初开的青春记忆的象征。 【你的名字】无关出身和社会地位,也许是触不可及,也许是远远的偷看一眼。 “希望这次你能挣到足够的银子!”贾琏笑着安慰了一句,能不能生意兴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过即便是生意不好,贾琏也打算悄悄的做假账,让李冬挣够给晴儿赎身的钱。 还是那句话,贾琏是一个俗人!我都穿越了,还不能任性一点么? 总而言之,对于贾琏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件小事。 初六日,贾琏起早出门,漱玉小园门口等了五分钟,李冬匆匆而至,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果不其然,初看此女并不惊艳,再看却颇为耐看。 怎么解释呢,就是那种多看几次,觉得很舒服的感觉。 李冬做了介绍,贾琏抱手示意后,并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不是不合适,而是这种场合,贾琏觉得今后不会来。与洁癖无关,无非就是这些女子已经很惨了,还要亲眼目睹她们卖笑为生的场景,觉得太残忍了。 回去路上,李冬再次提及晴儿,她也是出身官宦家庭,家里长辈犯了事下狱,她被官府发卖,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来到了漱玉小园。 人口买卖也有合法的,讲道理,贾琏还不是很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这个世界却不会因为自己的不适应,做出任何改变。 第121章 这个世道的错 雪后道路泥泞,马车走的很慢,随行的四个家将发挥了大作用,好在李冬的家不远,也就是出城三十里地的李庄,华北大地上很多这种以姓氏为名的村庄。 三十里地,走了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这就是古代的交通的真实水平。 进村之后情况有所好转,村子里的人早早将雪扫了,却依旧不免泥泞。 下马车的时候,李东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看一身正装的贾琏:“抱歉,忘记下过雪。” 贾琏笑着摆摆手:“以后别说这种客气话!” 再次驾临李家才注意到院墙是新的,门也是新的,上次来的时候,真没仔细看。 李冬在一旁解释:“以前是土墙荆门,中举之后,门让族长带人砸了,墙也推倒了。” 这就是所谓的提振门楣,对于整个李庄而言,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李家举族之力,供养出你这么一个举人,将来还会是进士。”贾琏称述的是客观事实,李冬站在门口看着新门新墙,一时无语。 如能会试过关中了进士,做官以后族人是不是要照顾一下?为人厚道的李冬,难道敢不顾族人的利益,在官场独自逍遥快活?那么请问,祖坟还要不要进? 能不能进祖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之一。 “以后再说吧!”李冬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进而转移话题道:“中举之后,要不是书院出了那么档子事情,新山长要给我取个字,坐师也是这个意思。结果一顿兵荒马乱,坐师没了,山长也回家种地了,林平……,哎!” 李母见状,赶紧开口:“冬儿,赶紧给贵客扶起来。” 贾琏的举动并不是无的放矢,无非是考虑到李冬的性格,将来进了官场会被人坑。有贾琏这么一个干兄弟在,想坑李东的话事先要想想明白,会不会遭到贾琏残酷的报复。 贾琏只是扫一眼,便满面正色,中了解元的李东,家中不过丫鬟两人,可见李冬拒绝了很多东西。院墙和大门属于不能拒绝的才接受了! 整理了一下衣衫,贾琏才迈步进门,站在院内大声道:“贾琏与李兄情若兄弟,老夫人请堂内高坐,以待贾琏见礼!” 将来是一定要进官场的,贾琏也需要有人与他一道互相扶持着往前走。 言罢,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一家伙别说李母了,李东和小媳妇都惊的目瞪口呆。 认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事先需要商量好了,并且有一个正式的流程。也就是贾琏这个现代人才玩的这么粗糙,上来就开大。 “大过年的别提这个,整个事件的真相如何不需要你我关心,林平不过也是让人摆布的棋子,希望这个时候之后,他能摆脱受人控制的命运,如果真能如此,我们应该祝福他。将来他一定会做官的,不求他做的多好,任上不要太折腾百姓就行。” 台阶上的李母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身边儿媳赶紧扶着回转,中堂端坐。 李冬过来要扶,贾琏却摆摆手道:“贾琏自幼失恃,欲求老夫人开恩收为义子。” 李冬这样的厚道人,贾琏与之皆为兄弟的目的,就是防备将来真遇见点事情,能有个一起商量,一起面对的战友兄弟。 好在贾琏的身份太过特殊,别人也不可能误会他对李家有所求,这才没显得太过突兀。 贾琏也不遮掩,很干脆的解释:“我怕你不答应,你这性格到了官场,头两年适应阶段怕是要吃一些闷亏。一般的小跟头就算了,我担心你遇见狠人,直接给你挖大坑埋了,让你吃亏之后一蹶不振。运气好十年八年的伱还能起来,运气不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现在你我有了这层关系,谁再想给你使绊子,都得掂量一二,能省去不少麻烦。” 李冬还特意让新媳妇出来给贾琏见了礼,李冬比贾琏大一岁,新媳妇也改口称【二叔】。 贾琏改口之后,李母带着儿媳退下,留下两人在堂前坐话时,李冬无奈的看着贾琏道:“兄弟,你这也太突兀了一些,先斩后奏。” 待贾琏起身,李东让长随去给族长那边说一声认亲的事情。 这位是谁啊,一门双公的荣国公继承人,上来就给李母磕头,要认干娘,一般人哪扛的住。李母倒是经过一些风霜的,知道贾琏对李家无所求,真就是拿李东当兄弟,才有这么一出。当即站起,身体颤抖,语气哆嗦道:“老身允了,快起来。” 李冬听了点点头:“刚中举,林平的事情就给我上了一课,世恶道险来的真快。如今你又来这么一出,感激的话就不说了,你我兄弟,共同进退。” 大周的京师官场,越是高层,越知道贾琏的可怕。平时看着人畜无害,一旦招惹了他,即便是当朝首辅的孙子,那也是该动手就动手。偏偏事情还是贾琏占了道理,要怪也只能怪方少白愚蠢,被人撺掇几句,就想拿贾琏立威。 两人站门口聊了几句的当口,院内正门处,涌出两个妇人和两个丫鬟。 贾琏上前入内,进门后先拍了拍衣裳,撩起前襟,行晚辈子侄之礼:“老夫人在上,贾琏有礼了。适逢佳节,祝老夫人身体健康,家庭兴旺!” 李家族长被认亲的事情惊动后,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亲自过来一趟,表示做个见证。 族长还特意交代了族人,此事要低调。实际上他也知道,族人不可能不对外说。最多三天,十里八乡的都能传遍,也许还不要三天。 族长不是不想大张旗鼓,而是摸不清楚贵人的习惯,私下里问过李东,知道贾琏不是喜欢张扬的性格,这才平淡的处置。没有倚老卖老,那是因为身份差距太大了不敢,不是不想。 天黑前,贾琏才回到荣国府,人还在门口呢,被等在这里的管家请去见了贾赦。 见面之后,贾赦直接道:“免礼,说正事。商队的事情由东府赖二抓总,西府这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你二叔的意思,周瑞跟着商队去辽东盯着。” 贾赦说完,盯着贾琏看,这事情就挺尴尬的。之前放了大话,事到临头却无人可用。 这事情怎么说呢,邢夫人是所谓的填房,尤氏也是填房,比不了正室。 因为地位的尴尬,邢夫人那边是没人跟过来的,东跨院这边的管家,那都是分家的时候带过来的,原着里连个姓名都没有的。这样直接导致了贾赦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人跟着去。 贾琏听了嘴角微微一撇,冷笑道:“怎么,父亲还担心他们坑您的钱,说真的,我还巴不得赖家兄弟和二房那边勾起起来,昧下您的收益。就怕他们没这个胆子!” 贾赦这个人,真就是剩下一个端着的架子,还有一张嘴。就这么点事情,着急上火的。 贾琏判断,贾赦是有过一些经历的,对于贾家的事情也很清楚,对于京师勋贵的掌故也很了解。但这人没什么担当,或许是被养废了,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被打趴下了,从此脊梁骨也自不起来,加之在荣国府也只能在东跨院圈地自萌,导致任何事情都很尴尬。 这么说吧,贾赦还没习惯因为儿子贾琏的崛起带来的变化,不够理直气壮。 听了贾琏一番话,贾赦低头沉吟稍倾,脑子还是有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最终还是有点底气不足的问:“你祖母总归是向着二房的。” 读过原着的贾琏连连冷笑:“向着那个衔玉而生吧?辣么大一块玉,也不怕噎死。” 嗯,原着有道有释,有仙有魔,本书的主角贾琏表示,都给我闪一边,我要开挂了! 贾赦听儿子这么一说,总算是稍稍显得硬气了一些,回了一句:“那就如此吧!” 贾琏抱手见礼之后,转身走人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膈应的。 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贾琏,依旧要继续。 现代灵魂非要坚持是地球围着太阳转也没错,融合灵魂的贾琏表示,太特么的遥远了。还是关心关心眼前的事情,比如李冬的校对工作,贾蓉卖算经题集的买卖。 正月十五,太上皇搞了个灯会,要与民同乐。承辉帝无法抗拒,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这一天,在遥远的西域,葱岭阻挡了大周将士的铁蹄,王子腾立马遥望着云端的山峰,环顾四周,对左右道:“匪首尤素夫北窜,可有勇士愿意前往浩汗王处索要?” 账下主簿周林挺身而出,策马上前道:“卑职随军以来,寸功未立,求大帅给个机会。” 边上有人过来抢攻:“周主簿一介书生,冒险前往贼巢的活让给我这个大老粗。” 周林昂首朗声道:“昔有班超投笔从戎,入虎穴杀贼子,林欲效先贤走一遭,看看那贼巢是虎穴还是狗窝。” 众人听了顿时轰然大笑,出来抢功的武将也觉得气势输了,掩面退下。 王子腾抚掌微笑,满意的看着主簿周林道:“好一个投笔从戎的书生,勇气可嘉。只是这大雪封山,你想过去除非长出翅膀飞过去。为今之计,只能以待来年开春了。” 领军厮杀一年的王子腾,豪迈的语气中掺杂着一丝落寞。 回转的大营的王子腾,决定暂时放下个人荣辱,从西域的长治久安入手,给皇帝上奏。 西域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然则地缘极为重要,西域不安,西北不宁。 从这个角度出发,西域不能再进行羁縻统治,而是要彻底的把握在朝廷的手里。解决办法就是驻军,派大员长期坐镇西域。至于杀了多少人的事情,王子腾并不在意。西域这个地方,只要有草场在,原本占据此地的游牧杀光了,就会有新的游牧填进来。 【蛮夷者,畏威而不怀德,臣行杀戮之事,不求青史留名,但求西域五十年无战事。】 王子腾写下这段话之后,放下手里的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个人的地位达到了一个高位后,身上背负的担子不仅仅是朝廷的期望,还有好几家人。 如果仅仅考虑个人,王子腾很清楚该怎么做,急流勇退罢了。 当前的柳大帅就是这么干的,如今自己面临的问题非常相似。 只不过,刘大帅下令杀的人,没有自己下令杀的多罢了。 具体数字,王子腾没有统计,百万头颅总是有的。 要不是冬季来临,大雪封山,杀的兴起的大军,也许就翻越葱岭,杀进当年唐朝的安息都护府,去龟兹故地走一遭。王子腾也很清楚,想去龟兹看一眼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朝廷没钱了,大军在西域的收获倒是不小,那又如何呢?难道还能让将士们把装进口袋里的钱财掏出来不成,那是要引发兵变的。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西域南疆,王子腾在北疆走一路杀一路,南疆那边迟迟没有派人来谈,这就很不正常。这些部落之间,都是有姻亲关系的,万一南疆的首领心怀怨怼呢?没准就是要打一仗的,现阶段南疆没有明确的扯旗造反,王子腾无权处置,只能上奏朝廷请示。还有一个就是,王子腾被弹劾了,上奏自辩的事情,该怎么落笔呢? 正月十五一过,京师的举子们又安静了,过年期间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在街上的现象,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会试的主考早早定下,李清建议在崇文门税卡加征奢侈税的回报。 顺天府的新科解元李冬,首选推销地点自然是青云书院,新的书院班子已经产生,在太上皇的干预下,几个坐冷板凳的翰林,来到书院搭起了架子。 从此,青云书院开了有现任官员出任山长的先河,书院的名字没变,本质却悄然变化。 开学 林平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顿时泪目,颤声道:“李兄,我……。” 因为哽咽,林平说不下去了,李冬叹息道:“如果非要说有错,那也是这个世道的错。” 林平“哇”的一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众人目光顿时被两位新生吸引,再看桌上摆着一册的名字,嗯?《算经题集大全》! 一本题集能给林平感动成这样?难不成有讲究! 李冬有点无语,没曾想林平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122章 李清的野心 一个上午李冬都没安静过,似乎整个青云书院的人都找来了,就为了一件事。 书是哪里买的?然后用一种懂的都懂的表情看人,顺便还表示一下谢谢。 新科解元做过的题,你要说大家不误解,那都是怪事了。 这是李冬给大家的福利! 最后连算经教习都找来了,很干脆的表示,李冬同学帮个忙,书院五百多人,每人一本,价格好说,走校方费用集体采购。 新上任的山长是个会做官的,青云书院发生那件事情后,新科解元就是书院的门面。 同学们的集体意志嘛,自然从善如流。 李冬也没课好上,直接出书院联系贾蓉,午饭前五百本题集全部送到。 做完这一单的李冬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一本书能拿三钱银子,十本就是三两,五百本,一百五十两,原来找对了人找对了路子,钱这么好赚的。 “珍大哥嘛,确实是个麻烦。有个事情你得当心点,自己挣的钱千万要收好,别让你老子知道具体数字,否则他能给伱一锅端了不说,还能给你的锅砸咯。” 贾琏窃喜,辛辛苦苦培养贾蓉,总算要结出果实了。 贾蓉深知,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贾珍早就想这么做了,要不是身后有琏二叔和贵人站着,贾珍早就下狠手了。贾蓉想起这个愤愤道:“年三十哪天去玄真观看老不死的,走之前我老子开口要了二百两银子,说是让我尽孝心。” 最重要的是找对了人,李冬有豁然开朗之感。这就是因人成事么? 消息传的很快,次日上午,满大街的举人穿梭与各个书店,找一本算经题集。 卖书的事情说完了,贾蓉又提起了商队的事情,语气上可没那么好听。 没有经历过题海战术的古人,头一次生出了急迫感。 内务府那边也没想到,半死不活的印刷局居然能咸鱼翻身就算了,还有日趋兴旺的意思。 再说了,看见算经题集能挣钱,不知道多少书院在准备搞盗版呢。 “我那老子太过信任赖二,未必是一件好事。”贾蓉自打做了生意之后,很多事情都摸清了,所以才有此一说。贾琏对此自然要给他开一剂药方:“你怕什么?赖家兄弟说穿了就是奴才,你就当养着的猪,需要的时候杀猪取肉即可。” 挣钱如此,做事呢?做官呢? 没说的,加印吧,再来两千册。 贾琏一听这个更高兴了,还有这个事情的么?没说的,赶紧拱火。 贾琏无语的看着这个便宜侄子,告诉他你现在不过是价钱翻三倍,等你加五倍的时候再去看看你是个啥待遇。贾蓉一阵傻笑后表示,我可不傻,这不是临时赶工才加三倍价钱么?会试之前这一波行情过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地呢? 贾蓉也没想到,首印的两千册,一天就卖完了,三大书院就买走了一千五百本。以前不是没卖过时文题集,怎么没这么好的生意呢? “忍着吧,【孝】字大过天啊!”贾琏这话听着没问题,实则是抱薪救火。 颇为费解的贾蓉特意找贾琏感慨了一番,没想到内务府大爷们也有如此好说话的时候。 贾蓉听了露出兴奋之色道:“那可不,不过现在是我老子当家啊,要等很久的。” 贾蓉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一天,走进一个衙门,能被人如此捧着。 钱给够,印刷局那边表示,连夜加班不算事,只要钱给够,一切都不是事。 李冬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任何一件看似无法完成的事情面前,该如何面对,首先就是要分析手里掌握的资源,然后整合资源,最后充分发挥资源的作用。 等这波行情之后,平价的题集,可以走通州沿着运河卖,我多卖一本,就多赚一本的钱。 “一次二百两啊!开了这头,以后玄真观那边就都是我的事情了。”贾蓉看的很清楚。 贾琏跟着哀叹一句:“如之奈何,年前我也让老子敲走了一千多两,为人子就这样吧。” 一句话共情给拉满了,贾蓉跟着一起哀叹,心里生出一丝令人瞬身僵硬的念头:【老子在上头无可奈何,要是没老子呢?这家不是我来当么?】 只是这么一想,贾蓉就冒出一头的冷汗,赶紧抬手擦了擦。贾琏见他表情诡异,心头微微一动,点了一句:“怎么,屋里太热么?” “啊,是是,热!”贾蓉的表情彻底的出卖了他。 贾琏深知,此事不能着急,必须等到贾珍的贪婪之心彻底大爆发,最好是辽东商队翻车,让贾珍赔上一大笔,到时候贾珍肯定要动贾蓉的歪念头。 想到山海关是东平王的势力范围,贾琏就生成一个小小的期望,东平王世子,要给力啊! 晚一点,贾琏去找贾赦,特意去了解了一下东平王的情况,表达了对商队的担心。 对此贾赦并不在意,而且很贴心的解释:“东平郡王的老巢在齐鲁,太祖那会需要个人盯着孔家,免得这家人作妖。后来贾家膨胀的太快了,太上皇的时候玩了个平衡手段,把山海关、天津分给了东平王的手下镇守。” “当时我都跟你现在一般大,贾家在军中可谓如日中天,哪像现在。那会东平王见了你爷爷,都不敢端郡王的架子,称兄道弟的。哪曾想,你爷爷人刚走没半年,关外的军头们态度就便了,以前能行方便,现在也各种推诿。如今重启商队,你祖母那边也是认可的,可以试一试,能成最好,不成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听到此处的贾琏顿时有所悟,忍不住【提醒】一句:“万一赖二镇不住场子呢?” “那也是贾珍的事情!”贾赦直接甩锅,挣钱的时候你也这么说,我才算服你! 这熟练的甩锅姿势,真是本色大暴露!难怪争不下来族长,你还不如贾珍有担当! 一个毫无担当的人,别说在官场内了,即便是在家族内,那也是个摆设的结果。 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不过硬,没人会看的上你。 这次重启辽东商队的结果,在贾琏看来,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嗯,这是好事! 时光飞逝,转眼会试的日子到了。 再次进场的贾琏越发的从容,排队的时候,身边并肩站着李冬,身后跟着努力隐形的林平。关于李冬和林平的事情,贾琏自然是一清二楚,这是好事。 在贾琏看来,林平是个狠人,这种人用好了,将来是一把锋利的刀。 现阶段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将来关键的时候有李冬在,可以借刀杀人。 贾琏走近科场的这天,远在天边的王子腾,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家书。 王子胜在信中详细的阐述了贾琏的观点,并京师近期的风声。陛下将所有弹劾王子腾的奏折留中不发,看似在保护王子腾,也有秋后算账的可能。 就在官场的王子腾,如何不知所谓的帝王心术呢? 这是蓄势待发的一种情况,事情留着不处理,将来需要的时候,旧事重提,现成的罪名。 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过去,只是暂时不提。刀没落下来,就那么悬着。 看完信后,王子腾的心情非常复杂,当今皇帝与太上皇之间的拉扯,在别人看来是好事,在王子腾看来可不是好事。眼下在两代帝王之间讨价还价看似很爽,实则埋下了祸根。 理由也很简单,王子腾站在最前面,将来两代皇帝的拉扯尘埃落定了,谁被率先清算? 四大家族养出了一堆废物,如果不是王子腾在前面顶着,必定江河日下。 王子腾很庆幸,年青一代总算是成长起来了一个可以看的过去的人才。 作为贾家注定的代表人物贾琏的建议,王子腾非常的重视,拿着这封信王子腾反复的看,想了整整一夜没睡,天亮之前,王子腾才下定决心,提笔写所谓的自辩奏折。 【臣自受命于人主,率部出征以来,面对乱局,夙夜忧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宽仁以待西域各部,彼等却以叛逆以报,……。】 总结一下,陛下是千古 西域这个地方全是刁民,大军一旦撤走,必定会再次反叛,不如趁此机会设省。 关于设省的建议,上次的奏折中,王子腾已经详细阐述了,这次的自辩奏折中,再次强调一下。在他看来,事关西域的长治久安,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朝中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会试上,作为主考的李清一点都不轻松。 王之望的前车之鉴不远,表面上看起来他倒霉的因素是个人喜好的因素。实际上就是立场问题,承辉帝对王之望的评价中有“沽名钓誉”四个字。大白话就是,你也配惦记文官领袖这个位子?你问过首辅孔照没有? 眼下的文官集团,还真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领袖,相比于此前方白衣独领风骚的格局,眼下是群雄并起。首辅孔照作为理学一脉的领头人,资历做首辅比较勉强,不足以服众。次辅梁道远乃心学一脉,江南文坛领袖出身,很自然的要自立山头。 三辅孙化贞典型的事功派,朝廷中能做事的人,很自然的奉其为领袖。 李清则是青云党的当家人,学术上属于心学一脉,正在和梁道远争夺心学首领的位子。 至于张廷恩,额头上贴着明晃晃的帝党标签! 这种局面之下,李清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出阵会试主考,可谓是大大的加分了,本来在与梁道远的争夺中出于劣势,会试之后,必然能稍稍扳回一点局面。 朝廷文官里还有一小撮人,人数不多,这波人一般都会被文官集团无视,这波人自然是以林如海为首的勋贵党。不过这波人太少了,四品以上的文官,眼下就林如海一个。 现实就是随着方白衣的倒台,文官集团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领袖人物。 李清有野心争一争文官领袖的地位,现阶段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是要做到首辅的位置,再谈其次。在李清看来,孔照的性格有缺陷,缺乏担当,并不适合做首辅。梁道远倒是个劲敌,但此人在方白衣被罢的过程中,选择了沉默。因此,文官多有诟病之。 李清在文官中的形象,因为他的努力经营,渐渐的朝着面对皇权,选择合作为主,斗争为辅的阁臣形象发展。做文官的都知道,皇权从法理上是无限的,多数情况下,文臣都是有限的斗争。所以,随着李清入阁,很多文官也选择了跟随,并帮忙洗地。 每次会试,都像是一次战斗,兜里揣着足够银元的贾琏,再次使用钞能力,占得先机。 分配考棚这个事情嘛,即便是主考官李清,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多少小吏靠着这一波肥一年,你要拦着大家挣钱,真要小心被人下泻药的。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太上皇十年的主考,就因为要整顿考场纪律,叫人下了泻药,拉了整整三天不说,连累其他考官吃了三天的猪食。这事情还无从查起,就这么一回之后,再也没有主考官叫嚣着整顿考场纪律了。 三场会试结束后,批卷的考官们加班加点的忙碌时,承辉帝身边的大太监裘世安出现了。代表皇帝表达了慰问之后,裘世安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我就看看,不说话。 这一家伙给李清原本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干清醒了! 正常情况下,李清只要看看前十名的卷子就行,现在他不敢怠慢,拿到趁机先看算经,跳了唯一的一份算经满分的卷子先看。看完之后,李清松了一口气,这熟悉的配方! 字迹,馆阁体能写出大小一模一样的人还真不多,贾琏算一个。文章内容,四平八稳,拿放大镜走找不出出格的地方,就质量而言,可以算上乘的。 看完前十的卷子之后,李清陷入了犹豫,到底给个 第123章 争什么 李清挑出三份卷子,重新读了一遍文章,审阅了卷面,这三人为一甲,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三人不论谁为会元,别人也找不到错处。 这三份卷子也很有讲究,从内容看作者的学术立场,这一份的内容一看就是心学出身,【知行合一致良知】明晃晃的观点亮出来了。作为会试主考,心学一脉,选他一个会元不过分吧?再看另一份,【存天理灭人欲】的b气满满,学术立场偏程朱,文章精彩,但立场不同,委屈他做 好吧,这三位排前三! 李清咬咬牙还是无法下决心,犹豫片刻又拿起贾琏的卷子看了一遍,哎,这也是个妖孽啊。想要做文官领袖的李清,最后一狠心,当年林如海中了探,虽然是太上皇钦点的,但是作为殿试主考的首辅,事后被文官猛烈的弹劾,根本原因就是你不选林如海进前十就好了,给了林如海一个前三的机会,就是首辅的错。 当然文官们弹劾首辅的罪名与殿试无关,总归是首辅大人的屁股不干净。 这也是为何林如海之后,再无勋贵子弟会试前三了,往下就更离谱,当时王之望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贾琏 殿试有皇帝钦点,会试乡试由文官掌握,形成了一个默契,勋贵子弟不进前三。 李清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事情不能摊开说,大家都这么执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贾琏自己的问题,文章风格太过鲜明了,算经成绩总是满分。稍微了解一点贾琏,拿到卷子就知道是他。你就不能遮掩一下么?算经错几道,扣几分啊。 李清最终还是排定了前十名,然后召集两位副主考,把前十名的卷子递给他们审核一遍。 两人先后看了卷子,再看排名时,对李清露出了敬佩的眼神。王之望倒霉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呢?李阁老这么勇的么?李清知道内情,当然不会去解释王之望倒霉的原因,牵扯到有人作妖,还有两代皇帝的拉扯,还前者到人屠柳老头。 服气了,真的服气了! 见众人无异议,李清表情淡然:“既无异议,拆封吧。” 迈出贡院侧门的时候,裘世安的嘴角微微抽搐,陛下已经收拾过乡试主考了,这次不会收拾会试主考吧?不会吧?不会吧? 承辉帝面带微笑的听完后,脸上还是微微一错愕,旋即笑出声来:“有趣,还真有趣。” 回到宫内,恰逢承辉帝早晨起来,正在吃早饭。 明知道王之望的事情,还在会试的时候,强行给贾琏 这两位也都是翰林院的老江湖了,因为没有基层亲民官的经历,这辈子是不可能入阁了。属于官场上比较佛系的那种,会试结束后,这俩位大概是要外放一任布政司使,退休前能混到巡抚,就是运气很好的那种。 怎么讲呢?明知不可而为之!如同 没有柳老头力保,青云书院招牌都得换一个,王之望不过是被殃及池鱼了。 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人坐在阴影中的裘世安,悄悄起身,招呼没打就走了,李清和两位副主考看见了,也假装当着没看见,不敢叫住他。裘世安这个内廷大boos,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张扬,行为低调的很。 当然也有承辉帝要敲打文官的意思在内。 说完转身问周皇后一句:“香奴,你说说看,殿试时,朕取贾琏一个二甲 尤其是与太上皇身边的戴权比较时,裘世安的存在感简直就是路人甲的感觉。 其实裘世安很清楚,九成九是不会的,但架不住还有零点零一啊。 两位老翰林立刻表达了赞同,随后召集一干阅卷考官,前十名的卷子传阅一遍后,众人的眼神对着李清时,都露出了属于文人的那份认同感。 “一甲 等承辉帝放下筷子,裘世安才上前汇报会试排名一事。 “臣妾也觉得,此事颇为有趣。” 听到皇帝唤自家的乳名,周皇后心头一阵暖意,多少年了没这么叫了。也许是老三最近表现得还不错,陛下没再怪我偏心了。 看到贾琏真的就是 裘世安先给承辉帝行礼,再给周皇后行礼,悄悄的打量一番周皇后的脸色后,心里默默的有了结论,昨夜陛下夜宿于此,表现优秀。回头要去问问,陛下是不是用了虎狼药。唉,这个总管不好当啊,陛下身边的太监,哪个不是千方百计的讨好陛下。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院试二甲 裘世安在一边低声的补充道:“圣人,贾琏县试 承辉帝听到这句后,顿时表情微微凝滞,很突然的进入了沉默状态。 过了一炷香前后,承辉帝才起身,对周皇后道:“朕该走了,天生的劳碌命啊。” 周皇后正色而拜:“陛下有上承太祖之辉,下开大周百年太平之心,自不敢有懈怠之心。后世子孙,必当以陛下为荣。” 承辉帝听了脸上的凝重散去,嘴角微微翘起:“知我者,香奴也!” 回到乾清宫里的承辉帝,脸上再无任何不悦之处,倒是挂上了一点讥诮之色,一个人在殿内踱步,来回走了十几圈才自言自语:“君臣默契么?” 裘世安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聋子!缩在案边扮演雕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承辉帝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但有的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某些人,所谓的默契,只是皇帝不想打破,而不是没能力打破。 张榜进行中,李清忐忑中,等待这最后的判决。 一直到张榜结束,一干考官都离开了贡院,李清也没等到判决结果。 一正二副三位主考,一起前往乾清宫复命。 承辉帝看上去心情不错,勉励了几句之后,把两位副主考打发了,让李清一人留下。 君臣二人独对的时候,承辉帝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 “朕观一甲前三的卷子,以文采观之,并无伯仲之分,最后的排名,爱卿以个人喜好而定。朕以为,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爱卿要当心了,都察院的有心人,怕是会不安分啊。” 承辉帝的态度很明确,你搞的小手段,朕觉得无伤大雅,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不是朕不知道,而是一清二楚。最后,如果被都察院的人拿排名说话,弹劾你的时候,也别指望朕出面帮忙平事,你自己想法子搞定。 从承辉帝的角度看,会试前三名的排名很有意思,内阁里至少有三位阁老不满意。谁当阁老,手下没点虾兵蟹将,这些人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承辉帝还是很有信心的。 尤其是会元的卷子,里头心学一脉的气质,隔着十几步都能感受到。 程朱一脉与陆王一脉之间的学术之争,从明朝打到大周朝,一百多年了,也没停手的意思。都是圣人一脉,为何要打架了呢?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汉初的时候,皇帝用的是道家的黄老之说治国。那时候儒家各种被歧视,窦太后深知干过一件事,把一个儒生丢猪圈里跟野猪搏杀。那时候是儒家,自己的内部也分好多个派系互相干,互相看不顺眼。 一直到董仲舒出现并与汉武帝达成了一致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在往后想对消停了那么一段时间,东汉的时候,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又干了起来。 这个可以理解为传统门阀与后起之秀之间的干仗。 在往后就是一个对外的阶段了,佛教入侵后并快速壮大,甚至对儒家形成了压制的局面。 从中晚唐到北宋这段时间,差不多都是佛教占了上风。 这个怎么解释呢,人都是需要精神世界的。儒家对比佛教,门槛高了不少。 教派这个东西怎么讲呢,在下沉市场优势明显。 不过佛教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历代皇帝中不乏灭-佛的举动。 具体原因嘛,就是寺庙有田产,还不交税。稍微想有点作为的皇帝,一看这个就表示不能忍了。我得干它!还有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论是寺庙还是道观,总有一些不正经的假修行者。接着信仰之力敛财,各种奢靡银乱。 你都给自己养成肥猪了,还没有自保之力,皇帝看见了会怎么想呢? 反复被收拾后,在这片只有皇权掌握了与上天沟通权利资格的土地上,宗-教也成为辅助皇帝统治的工具,不愿意当工具的,那就请去死好了。 回到北宋年间,当时的儒家为了对抗外来宗教的侵袭,一代学者们进行了反思,并反过来研究佛家经典,将一部分有用的东西纳入到自家的体系内。 主要的代表人物就是二程,朱熹、陆象山,以及后来的王阳明,是二人学术的继承并发扬光大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学和心学之争,是兄弟之间的学术思想之争。 只不过二程这哥俩,生前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的学生后辈,能打出狗脑子。 那么这两派争的都是什么呢? 自然是话语权,对于儒家经典的解释权!要不是朱元璋横插一杠子,非要以理学为显学,逼着参加科举的人只能学朱熹,没准明朝的两派学者能打的更凶残。 言归正传! 承辉帝的敲打不轻不重,无非就是让李清明白,伱们搞学术之争的事情,朕不插手。但是你要想糊弄朕,那是万万不用想的。 李清当然听懂了承辉帝的意思,每个皇帝的执政风格都不一样,李清了解承辉帝的风格,自然要做出明确的表态:“臣谢陛下宽仁,臣知陛下有志复汉唐之风,然则当今儒学一脉执牛耳者,多为因循守旧,暮气沉沉之辈。于陛下之志,多有不谐者。故臣窃以为,破旧立新,正当其时。”李清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只不过他认清了现实,想改变就必须进行变革。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李清的意境是要高于张廷恩的。 “哦,以爱卿之见,如何破旧立新?”承辉帝来了兴致,吩咐裘世安搬个墩子来。 李清谢过落座,昂首对视皇帝时,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斗志。 “臣以为,明太祖重农耕而轻工商,埋下了明末财政破产的祸根。本朝太祖有所改善,该因立国之初,事事求稳而略作微调。后因开海之利,大大缓解财政之困,旧有势力过于庞大,很多事情耽搁了下来。陛下有太祖之风,臣愿为过河之卒,不求一时,但求一世。。” 话不用多说,李清干脆利索的表明的态度。 通俗一点可以这么理解,我早看朝中这帮虫豸不爽了,当初我上奏清欠,被人群起而攻之,这个仇我得报。传统力量太过庞大,那就想法子拉上新的力量进场。我可以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的跟这帮人耗到死为止。 所谓的新,自然是现在看起来还很弱小的工商。 李清这个观点,与承辉帝要解决朝廷财政困难的阶段性目标是高度重合的。 每个朝代其实都差不多,一开始治理成本都不高,越往后,治理成本就越高,同时财政收入的增幅远远落后。这个矛盾无法解决,总是会一直存在的,都是一个阶段又进入一个阶段。可以理解为周期,但不是经济周期。 农耕集权时代是没有所谓的经济周期的,也不存在通货膨胀。明清两朝,全世界的白银都在涌入中-国,也没见整体物价有太大的波动。原因就是白银没有变成资本,也没有出现资本主义。这就是制度性对工商业压制的带来的必然结果。 生搬硬套前苏的五阶段理论,强行套了一个资本主义萌芽的现象。 第124章 被无视的滋味 过了会试,名为贡士,实际上已经是进士了。殿试属于皇帝个人表演,只要不犯忌讳,自己不作死,最差也是从进士。 有没有殿试时候作死的案例?不知道!(有大佬提供案例么?) 当报子飞奔而至时,贾母已经控制不住老泪纵横!兴奋的差点手舞足蹈。 前后三个报子来传讯, 老匹夫贾赦当然不让,领着几个家将,用马车装了一车的铜钱,沿着荣宁街一路撒钱,那边的喝彩声大,就多撒两把。宁国府的贾珍也跟着蹭热度,亲自出马,也跟着撒钱。 这次的热闹程度比起中举那会更热三分,贾母一声令下,荣宁街摆七天的流水席。 贾母环顾一周,不见贾琏,奇道:“怎不见乖孙儿?” 再仔细一看,不单单是贾琏不在,贾政和贾珠也不在,只有贾宝玉拉着她的衣袖,眼神清澈的溢出愚蠢。 老太太心里生出一丝不悦,这是什么时候,想让外人看笑话么? 邢夫人并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甚至心头多了一丝悲凉,此前贾琏和他身边的人在东跨院横冲直撞,不把邢夫人放眼里。今后怕是更跋扈了,想起来就想哭。 “一大早的,琏哥儿的把兄弟李冬便来寻,一道出去了。”邢夫人必须做出回应,不然就是给老太太难看,到时候老太太发作,她是要倒霉的,很惨的那种。 李冬回头时提醒一句:“要不要先回一趟书院?” “好了,差不多了!家里还等着你们回去呢。”贾琏提醒了一句,二人才算是分开,各自扭头擦眼泪。 裘世安为何要单独给贾琏传口谕,承辉帝的暗示还不够强烈么?只要贾琏不作妖,一个进士妥妥的。长期占据上风的二房,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贾琏手里捏着酒杯,思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外人看了就是两个字【镇定】。 真就是那种一旦贾琏被考官落卷,裘世安就能去翻出贾琏的卷子,逼着考官通过。 青云书院事件后,现阶段掌握重兵集团的勋贵就王子腾一个,四大家族的态度极为重要。 不要简单的理解为皇帝欣赏贾琏,要将当前两代皇帝的拉扯结合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刻意的惩罚,这次的会试,青云书院出身的人参加会试不下百人,只有眼前这三位高中,余者皆落榜了。 当事人贾琏此刻正在无语的看着义兄李冬和林平抱头痛哭,别人高中之后喜气洋洋,这哥俩可谓是反面教材了。林平痛哭可以理解,毕竟他排在最后一名,差点就掉出去了。李冬跟着哭个屁啊,难道是感慨良多么?你好歹也是个 贾母这才作罢,这么大的喜事,算了,不生气了。 最难受的自然是王夫人,她避无可避,只能留下来面对。家里的男人不争气,如之奈何? 本次会试,贾琏被皇帝高度看好,贾府的人心里跟明镜一样。 看见王夫人低头不语时,贾母又有点来气,忍着不悦问:“怎么不见政儿和大孙?” “老爷昨夜与一干宾客酒宴至凌晨,宿醉未醒。珠儿昨日与同窗出门,派人来传信,今日在外看榜。”王夫人一阵犯恶心只能忍着不适,小心翼翼的回答。 李冬听了幽幽叹息一声,对于林平而言,书院确实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不等贾琏回答,林平先接过话:“还是先回家吧,书院那边我真不愿意再回去。” 【当初选人扶贫的时候,我要是能主动一点,没准能混个正处。】 从李冬开始,贾琏有意识的拉拢一帮人在身边。同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心理洁癖的贾琏,并不排斥经历过一场劫难后,还能继续科举的林平。 出身富贵的贾琏,此刻能理解,却无法共情。现代社会的贾琏,也是重点大学毕业,考公也是一次过,除了仕途不顺,并没有体验过苦难的生活。 贾母也在忍耐,因为她知道,这对父子就是故意的。 “那就散了吧,此刻还是回去陪家人的好。”贾琏起身就走,嗯,是该回去耀武扬威了。 平时贾琏回家,一般都不走荣宁街,直接走东跨院那边的大门。 今天贾琏的马车,出现在荣宁街上,此刻的大街上热闹非凡,所有街坊都动起来了,摆桌子板凳,垒土灶,搬柴火,妇人们也不怕抛头露面,参与到洗菜准备中。 地上还有爆竹的纸屑,贾琏能想到当时的场面,贾赦走近的时候,赶紧点炮仗,能多得一把赏钱呢。对此,贾琏深感担忧,今后贾赦的下巴,怕是回不到水平位置了。 我中进士,你跟着扬眉吐气,亏了啊! “琏二爷,等一等。”一骑飞至,拦住贾琏的马车。 胖乎乎的许推官从马上下来,贾琏见状顿时好奇的下车行礼道:“许大人这又是哪一出?哟呵,升官了,贾琏道喜来迟,请勿怪罪。” 许推官换了一身官服,现在是通判了。想想全是眼泪,顺天府通判六人啊,当初那么多上官,没一个出头的,就给他一个人推出来了,这就是没有后台的悲哀。 有了后台就不一样了,此前一条线上的通判因为左脚先进门的罪名被罢了。许推官顺势上位,府尹大人还特意恭喜过许通判呢。 “欣阳告罪了,真有急事,赶紧跟着走一趟。”许通判也不可敢摆官员的架子,拉着贾琏就要走。既然是急事,坐马车就不合适了,赶紧让家将牵来一匹马,贾琏有空时也没少练习,快跑是不行的,小跑没问题。 二人前后往回走,身后八个家将赶紧跟上,这都是贾母安排的人,只要贾琏出门,至少八个家将跟着,掉一根毛都得打断腿那种保护。 半个时辰后,【淸吟小院】大门外,许欣阳下了马,贾琏下马后先揉了揉腿,骑马是真的不适应,得多练了。不然以后外出做官,不会骑马太耽误事情了。万一倒霉催的被放到西北为官,不会骑马遇见马贼都跑不掉。 看见守着门的衙役,再听听里面有人在大声喧哗,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贾琏很明显的楞了一下,因为喧哗生有点熟啊。 “这个?”贾琏停下脚步,许通判一脸的苦涩:“进去劝劝吧,巡城御史都跑了,顺天府就更没人敢管了。官还是太小了,被人推出来也只能认了。” 贾琏是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勋贵的跋扈! 叹息一声,迈过门槛,进了院子,看见贾珠站在正堂屋檐下,几个下人正在打砸,地上还跪着几个妇人和主家的下人,一个妇人还在不断的求饶。 顺天府的几个衙役,真就是站在一边看着,根本不靠近十步之内。 看见贾琏进来,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贾珠顿时慌了神,身边几个好友也都往后躲。 贾琏看都不看贾珠等人,而是冲身后的家将道:“去,把这几个闹事的拿了,送顺天府关一个月再放出来。” 几个贾府的家丁顿时跪地求饶:“二爷饶命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贾琏就当贾珠是空气,对着跪地求饶的下人道:“主人犯错,你们不劝说拦阻便罢了,甚至助纣为虐,贾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这话听着是在训斥下人,实则是在说贾珠。换成以前,贾珠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如今嘛,贾珠听了一时气血翻涌,却毫无反抗的勇气,一时气无从发泄,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身边几个人赶紧扶着,都是国子监的落榜生,此刻心里暗暗为贾珠喝彩,好演技。 等到看见贾珠的嘴角溢血时,这几位才慌了,喊起来:“吐血了,吐血了。” 贾琏听了也是心头一惊,赶紧上前看一眼,但见贾珠倒地,面色发青,不是什么好情况。 “来人,赶紧送医。”许欣阳比谁都果断,这要人出问题,那真要亲命咯。 贾珠身边几个随行的同学,也顾不上与贾琏打招呼了,七手八脚的把人送上马车送医。贾琏还特意派个家将跟着,人都送走了,这才回头看看依旧跪着不敢起来的主家。 这些做皮肉买卖的主家,往往身后都有靠山,今天的事情必定事出有因,贾琏不打算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说吧,这家后台是谁,贾珠为何发作?”贾琏看似平静,语气却冷的吓人。 许欣阳借口要押送家丁,赶紧先一步走了,这热闹不能看,会倒霉的。 “回这位爷的话,真不怪奴婢,奴婢卖笑为生,如何敢得罪珠大爷?年前飞燕姑娘求珠大爷为其赎身,这不是珠大爷拿不出银子么?赶上别的恩客出了银子,飞燕姑娘就跟着走了。珠大爷寻了过来,奴婢也不敢明着说,只能找借口拖着。不想被珠大爷知道了,这才闹将起来,说什么不给他面子,姑娘养大了也是要本钱的,总不能白送给珠大爷吧?” 贾琏一边听,一遍仔细观察这位老鸨的表情,见她眼神躲闪,心道【多半是有鬼。】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新科贡士要脸面,不敢砸了你这鸡窝?”贾琏的脸上冷的能结冰了,语气更是阴森森的寒气铺面而来,地上的老鸨吓的脖子一缩,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奴婢真没有耍诈,实在是珠大爷要把人带走,只出五两银子啊。飞燕是淸吟小班的头牌,有大爷出五百两奴婢都舍不得卖。”老鸨以头抢地,咚咚咚的,嘴上不停的解释。 贾琏深知今天的场合不对,很难问出一二三来,这事情闹起来是真的不好看。 “行,今天放过尔等。”说着贾琏回头对小安交代:“你留下,算清楚损失,该赔钱的一个大子都不能少,不要都不行,记住没有?” 小安知道轻重,一脸严肃的回答:“小的记住了,二爷放心,保管出不了差错。” 贾琏回头看着老鸨:“听着,只要京师内听到有人在传淸吟小班和贾珠的事情,你自己寻个地方吊死,免得我脏了手活埋伱。” 老鸨吓的瘫软在地,裙下一摊液体溢出,却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啊啊啊。 人在京师,不狠是站不住脚的。 贾琏才不会在乎这个老鸨的死活,冷笑道:“记住啊,你不能寻死,得活着。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可不管什么王法不王法的,看谁像幕后黑手,我就跟谁不死不休。到时候,证据不证据的不重要了,全看我当时心里怀疑谁。” 该说的,不该说的,贾琏全都当着几个人说的明明白白,这才拍了拍手,招呼一声:“走了,真是晦气。”几个家将赶紧跟上,今天的事情,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贾琏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事情传出去是不可避免的,就看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那老鸨没听懂,吓尿了,那属于贾琏刻意吓唬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贾家。 只要老鸨能把话传到,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压制舆论。除非那个幕后黑手敢冒着以京师勋贵群体作对的风险,直接弄死老鸨,然后推波助澜。这这样的话,贾琏还算看得起他,觉得幕后黑手是条汉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敢搞小动作。 仁济堂的坐堂大夫手艺精湛,一针下去,贾珠就醒了。 贾琏到的时候,贾珠已经能躺着喝药了。就在贾珠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时候,贾琏也没进来,站外面交代了长随几句话就走了。 贾琏的意思很明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贾珠生病是因为受了凉,回去如何与贾政解释,那是贾珠的事情,贾琏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贾府的脸面是不是丢在地上被人踩,那是贾珠该负责的事情。 一夜宿醉的贾政酒醒之后,显得格外的烦躁。得知贾珠一夜未归,更是气的摔了茶杯。 等到下人来报,说是贾珠回来了,被人抬着回来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把那孽子抬来,我倒要看看,他在外面都做了点啥?” 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毕竟有四个家丁被顺天府拿了,贾琏的意思,关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那种。贾政这边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得知淸吟小班报了官,还惊动了顺天府,尽管事后只是下人顶罪,事情肯定不是啥好事情。 关键一点,贾琏没来当面解释事情经过,而是直接去给贾母磕头了,随后就给贾赦和贾珍拉走了,去祠堂里告祭先祖。 仔细品一品,贾政体会到了【无视】二字。 第125章 交易 用人思路 忧惧交加的贾珠是被人抬进荣国府的,外间喜庆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 回到家中的贾珠紧闭双眼,等贾政来看过之后走了,才敢睁开眼睛。 泪水涟涟的李纨坐在床边,看见贾珠醒了,惊喜道:“爷醒了,老天保佑。” 贾珠极为勉强的笑了笑,示意李纨扶他坐起来,开口问:“父亲的气色如何?” 李纨没想到他先问这个,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刚才也没注意观察,心思全在【昏迷】状态的贾珠身上呢。 “公公似乎不太高兴!”李纨还是给了个回答,毕竟出了不光彩的事情肯定高兴不起来。 李纨猜测的不错,尤其是贾政知道事情是贾琏处置,还配了清吟小班五十两银子后,更是怒从心头起,把火气冲着王夫人而来:“慈母多败儿,在国子监不好好读书,跑窑子里逞威风!他不要脸面,贾家还要脸面。” 王夫人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替贾珠说话:“琏哥儿连战连捷,珠儿起点更高,却不如后发的琏哥儿,心头郁闷,去散散心又如何?老爷别气坏身子,经此一事,珠儿会努力向学的。”深知丈夫性格的王夫人,此刻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是见过丈夫往死里打孩子的。 贾政这种人不会与他人共情的,贾珠的【不争气】,在家政心中就是在丢他的人。 尤其是看到过去他看不起的贾赦趾高气扬的时候,心头的火烧的更旺了。 贾琏还是小看了自己在清吟小班里说的一番狠话,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好比,丑国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你最好是真的有。 作为太监的家人,夏刚的发展前途,那已经是很好了。今后走为皇家服务的道路,正经的文官级别五品能到顶,散官是没那么多限制的。 如此开门见山,夏刚也收起笑容,变得的严肃了起来:“请讲,一定尽力。” 心里大概有个目标的贾琏,自然是要找人求证的。 贾琏那一番话看似极为不讲理,张口闭口不死不休,还要活埋老鸨。 不管怎么说,夏刚对与贾琏的交易结果,非常的满意。 二字对于贾政而言,那就是个传宗接代的任务。一旦做了任何他认为是羞辱门楣的事情,那是真的往死里打。是真的下得去手! 二房的兄弟俩,要说自私,那是一个赛一个。真就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说起来贾家的仇家,那真是多的数不过来了,良善之家是无法积累出那么大的财富。贾家几代人干的事情,不敢说仇家满京师,有宿怨的对头两个巴掌数不过来的。 贾琏很有耐心的等着,他手里并没有查探消息的渠道,但事情又不能不查清楚。这冤家对头藏在暗处,不是 夏刚正在家中听一个小妾唱曲,门子进来通报后,夏刚惊的跳起来,骂道:“蠢货,怎么让人在门口等着。”说完一阵疾步,飞快的冲到侧门外。 没有相互毁灭的实力,你想跟别人讲理?没睡醒就回去接着睡。 夏刚出来一阵抱歉,接着又是一顿感激,他已经顺利的进了户部,先拿到一个编制和一份俸禄,又很凑巧的被皇家央行借调过去,又多拿一份俸禄,他这个监生的身份算是提前毕业了。原则上文职九品起步,上限五品。 讲理这种事情,都是实力均衡了,才有资格坐下喝茶讲理的。 一番寒暄后,两人进了书房,贾琏非常干脆的请他屏退左右,然后才低声开口。 “乡试前后关于我的传言,贾珠在清吟小班的遭遇,两者背后必有幕后推动,交代下去,一定要小心,不可打草惊蛇。事情有了结果,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才是真正的勋贵做事风格,讲道理,你也配? “两件事,帮忙查一下,有没有明确的目标不要紧,一个大概的意向就成。” 贾琏很耐心的在等,看看事后的风声如何的同时,推了贾珍安排的酒宴,悄悄的出门。 此刻贾政不搭理王夫人,起身便去了赵姨娘处,心里想的是,待那小畜生好了,再请他吃一顿家法。让他长点记性,以免再行差踏错。 随着会试结果出来,文有贾琏这个后期之后,武有王子腾在外将数万百战精锐,四大家族的势头可谓如日中天。这也是有心人为何只敢玩点小动作,恶心一下人。 夏刚非常严肃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贾琏立刻起身道:“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夏刚不疑有他,毕竟贾琏刚刚高中贡试,正是忙碌的时候,却悄悄的来访,自然不可久留。夏刚送到门口,贾琏直奔李亨处。 贾琏不请自来,李亨并不意外,反倒面露欣慰之色道:“还好你记得我,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做的很失败。”受贾琏的影响,李亨越发的显得接地气,说话也都是大白话,极少泛酸! “殿下这是知道点什么?”贾琏不动声色的问,李亨摇摇头:“听说了清吟小班的事情,顺天府那边来的消息。你既然放了狠话,孤自然是要让人去查一查的。孤想知道的是,如果查明了幕后之人,你会怎么做?真要不死不休么?” 贾琏只能在心里感慨,这狗日的进步真快啊! 见贾琏没有立刻回答,李亨又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伱,善待报童后,市面上多了百余双眼睛,京师任何风吹草动,孤都可及时知晓。” 贾琏一听这话,反倒警惕了起来,嘴上说出虚伪的话:“殿下太高看贾琏了,京师敢捋贾家虎须者,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查明幕后是为了更好的防范。报复是谈不上的!” 李亨也没当真,笑着摇摇头道:“我且信你!” 李亨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淡化两人地位关系,言语上也多用“我”,就是想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奈何贾琏不松口,只能继续耐心的等待。 从周皇后那边的嘱咐来看,李亨深知贾琏这种出身的人,能做到眼下这个程度,真不是轻易就能纳入囊中的。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合作咯。注定成为四大家族代表人物的贾琏,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了。 贾琏笑而不语,抱手质疑:“那便告辞了!” 李亨笑着相送到门口时,来了一句:“有消息,我自会让贾蓉相告!” 听到这话的贾琏,才算是有了点随意的表情:“如此,多谢殿下!” 目送贾琏走人,李亨心里想的却是,这厮连马车都是很普通那种,真是小心谨慎。 李亨不知道的是,几十年的基层生涯,贾琏见多了起起落落的人生。在基层一个副科级的位子,都能打出狗脑子,真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错过一次就是错过下一次。 这个时代的贾琏固然没有错过机会的担忧,但是小心谨慎,不留把柄的性格已经形成了。不是必要的情况下,清吟小班那种代表贾家放狠话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 回到东跨院,贾赦在等着他,见面便呵斥道:“小……,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贾赦反应很快,【畜生】二字吞了回去。如今的贾琏,是他在外面装x的前提条件,是他今后继续过耀武扬威生活的保证。 贾琏很不客气的反问一句:“父亲,别人巴掌都扇脸上了,还有心思在家高乐?” 贾赦听了并不生气,毕竟是今科贡试 “竖子,竟小看贾家,你在清吟小班说出去的话,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你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家人寻来了,打着送礼庆贺的名号,私下与我说了好些话。四王八公,小一辈之间无论有任何矛盾,都不会上升到长辈的层面。” 贾琏当他的话是放屁,也懒得听他废话,所以开口就奔着要害来:“这么说来,送的礼呢?儿子怎么没看见?收哪了?” 贾赦一听这个话,立刻转身道:“我还有客人,先走了。” 说完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贾琏见状真是无奈至极,就知道老东西没少收好处。 贾琏在后面追了一嗓子:“现银留下不打紧,物件还是要纳入公中的,免得老太太说话。” 贾赦听了稍稍停步,顿足一下,也没回头便去了。 等到贾赦走的不见人影,桂香才过来道:“月例银子,都叫老爷代领了。” 贾琏听她语气哀怨,笑着安抚一句:“怎么,我那么些润笔放你那还不够?要不要今后俸禄也交给你收着?”桂香听了吓一跳,赶紧摆手:“那可不行,回头大妇进门,奴还要不要性命,爷可不要害奴。” “润笔的事情,对外就说是爷的私房钱。回头大妇进门,也是这么讲就好了。爷是念旧的人,即便大妇进门了,也不会亏了你。每月多加你二两银子的脂粉钱,你娘家那边,愿意补贴都是你的事,不愿意补贴,那也是你的事,爷不管。如果欺上门来,只管跟爷讲。” 一番话听的桂香泪眼朦胧,抱着贾琏的手臂轻轻的摇摆几下道:“自打进了这个院子,奴便是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贾琏进一步收买人心:“傻不傻,别说东跨院,放眼整个贾府,你都是爷唯一可信之人。” 桂香眼泪再次控制不住,从两-股间……。 补贴娘家的事情,桂香并没有多想,手头宽裕之后,桂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多带点零嘴在身上,府内的妇人不好收买,桂香便对小丫鬟们下手。没事就散点零食,一把瓜子,一把生,又或者一块,在贾府内就多了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东西二府,又任何与贾琏有关的事情,桂香都能 这个事情,桂香自发的去做,贾琏也是从小安那边知道的,但假装不知道。 这就叫主观能动性,必须鼓励一下,所以才多发脂粉钱。 贾赦这边回到家中,一路骂骂咧咧的,见了邢妇人便道:“贺礼中的银子你收好,物件待我看看,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送公中库房,免得二房说三道四。” 原着中贾府对外的应酬都是贾琏在做,现在贾琏科举有成,自然不用贾琏去做,贾赦亲自上阵,销都是走公中。迎来送往的,给别人送礼的时候公中出钱出物,别人送贺礼,按理说也要纳入公中才对。以前贾赦不管这一套,贾琏说了之后,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该沾的油水自然是不肯罢手的。 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东跨院的一针一线都是要抓在手里的。眼见贾琏过了会试,大把的贺礼收到手软,可谓是贾家狠狠的回了一波血,她以为要狠狠的发一笔财了,没曾想铁公鸡居然肯拔毛了,那她那一份也要急速贬值了。 心痛的无法呼吸! 邢夫人却不是个能做主的,只能按照贾赦的话去做,不过该揩油的绝对不放过。 以前二房占了绝对上风,部分送贺礼的都送二房那边,如今贺礼都送东跨院,邢夫人以为可以狐假虎威了,没想到还是落了个空欢喜。嗯,一些自己能用到的,还是先收起来。 什么?礼单?老爷没给我啊! 邢夫人的操作,直接给李纨干懵了,怎么还能这样的呢?没礼单我怎么入账? 无奈之下,李纨只好来寻王夫人。 做婆婆的心情不好,王夫人先拿李纨一顿撒气:“做媳妇的,管家自然是本分,家里男人该劝的时候,拼着他不高兴,也要多说几句。” 也就是王夫人知道贾珠的性格,不然话还能说的更难听。 说完李纨后,王夫人的心气平和了一些,也有耐心跟交她处理事情了。 “最迟年底,风儿就要进门,这管家的事情,肯定是要交割的。老太太都发话了,如今大房得势,你且忍一忍。单独做一本账吧,回头交割的时候,把话单独拿出来说清楚。” 王夫人心里打的好算盘,王熙凤是她亲侄女,回头进门了,对她好一点,想必王熙凤不会跟自己对着干,到时候东跨院那个小门小户的女人,自有王熙凤去收拾她。 李纨心头狠狠的一沉,这就是命啊,人家是长房长孙媳妇,男人还争气,怎么比? 离开王夫人处,李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心态,不是自己的,不强求。 唯一的希望还是在丈夫那里,回头真要督促一下好好读书了,能中个举人,在家中的地位都会有巨大的改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还管着家,却已经有人在造反了。 晚饭前,贾蓉悄咪咪的摸到了东跨院,见面之后便道:“二叔,贵人那边反应如何?” 见这家伙眼神闪缩,贾琏不禁试探一句:“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 贾蓉道:“法子是您给出的,如今用一下那些报童,还要经过贵人的眼,不合适!” 话怎么说呢?吃谁的饭,为谁办事,为谁考虑。 贾蓉的心态就是如此,我端的是二叔的饭碗,贵人再怎么贵,那跟我有啥关系?我就是个传话跑腿的,再怎么讨好,贵人也不会拿我当自己人。二叔就不一样了,亲爹都比不了。 想当初,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这样的日子,自打二叔伸手拉扯后,一去不复返了。贾蓉如今当着贾珍,那也是能挺直腰杆说话的,顶多是付出一点银子的事情。挣钱的事情,有二叔在,路子是不缺的。 私下里,贾蓉甚至想过,二叔要是我亲爹,那该多好。 贾琏听了贾蓉的话,微微摇头:“你不必冒险,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贾蓉听了点点头道:“二叔有心了,今日有个巧遇,想请二叔拿个主意。” 贾琏听了好奇的问:“怎么个巧遇?” 贾蓉道:“贾家有个没出五服的族人唤作贾芸,今日特意在门口等我,上前求一个活计。说是孤儿寡母的,读书又读不进去,早点出来做事,给寡母尽孝。” 提到族人,贾琏来了兴致,尤其是贾芸这个名字,那是原着里比较正面的。 “你打算作何安排?”贾琏不动声色的问。 “拜年的时候,贵人说了,书店那边今后只占股份,留一个账房,其他的事情不在过问。我寻思着,用人自然首选知根知底的族人,贾芸孤儿寡母的,也好控制。如今书店四处送货,都是先货后钱,到时候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收账,我想让他去做。” 贾琏听了微微一笑道:“你本想让他去做报童?” 贾蓉听了并不尴尬,极为自然的笑道:“却是这么想的,既然二叔发话了,另做安排。” “用人以族人为先的思路很好,回头你把他带来,我见一见再说。” 贾蓉很自然的遵从吩咐,告辞离开。 贾芸这边回到家中,见了寡母后说起这个事情。 寡母问贾蓉作何反应,贾芸答,明日再去方知。 寡母听了叹息道:“都怪娘没用!” 贾芸连忙跪下:“儿子读书读不进去的过错,怎么能怪母亲。” 次日,贾芸再登门时,门子直接领着去见贾蓉,见了贾蓉没等说话,便被带着去贾琏处。到地方贾芸见了贾琏,心头顿时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