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蛊妃手段高,禁欲帝师不经撩》 第1章 天降美男 乱葬岗，夜。 寒风吹动着树叶，微弱的火苗随着风明灭不定。 乌鸦栖息的树下，一个红木棺材正准备下葬。 棺材内躺着的是一具女尸体。 女尸脸色苍白，嘴唇乌黑，额头到眼睛布满一条红彤彤的丑陋胎记尤为突出。 更骇人的是，她脖子和头乍看近乎人首分离。 两个粗衣小厮累的气喘吁吁，一边挖坑，一边破口大骂。 “堂堂叶府嫡长女，抬到乱葬岗才给咱哥两二两钱，真是贱不过十斤猪肉啊！真晦气！” “我听说啊，是宁王看不上这死肥婆，人家中意叶府二小姐，是她死活要二小姐相让，不同意就天天闹着要自杀，这不，一时想不开便自戕了。” “老天有眼啊，活该被扔到这乱葬岗！一会儿被野狗吃了才好，贱命一条！” 小厮们边骂边喘息，没人注意到从棺材里诡异地冒出一团黑雾，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阵污言秽语，让叶泠鸢感受到属于这具身体强烈的不甘和怨恨，她静静等待着空间能量对身体进行修复。 她本是二十三世纪皇家精英特工，执行任务时偶遇空间坍塌，意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大梁皇朝。 原主也叫叶泠鸢，今年十五岁，是大梁丞相的孙女，生母乃先帝嫡女明珠公主。 三年前，她的父母外出游玩时遇到水匪，逃亡时却落水而亡。 不仅如此，她的亲兄长又突然消失不见。至此，原主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堂妹叶清宛仗着原主没了父母兄长，为了做宁王妃，不惜献身勾引她的未婚夫宁王。 而宁王践踏了原主的一片真心后，还残忍地将她杀害，并污蔑她是为情自杀。 想到这些，叶泠鸢的心脏处就是钻心般的疼。 她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得了这具身体，她早已魂飞魄散。 既然如此，原主的恩仇因果，就由她来报！ “我记得，那死肥婆身上衣服的料子不错，扒了应该能换些钱。”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狞笑起来。 一厮便迫不及待伸手去开棺。 突然，棺材叮叮当当的发出声响，不停的震动起来。 下一刻，棺材的盖子冲向上空，惊跑一树寒鸦。 只见，棺材里陡然抬起一只手，硬生生将小厮的手指掰断。 “什、什么情况，人没死？” “不、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的头都快被砍掉了……” 两厮皆是惊恐地瞪大眼睛。 棺材四周萦绕的浓浓黑雾，诡异无比。 “啊啊啊，有鬼啊！” “是，是厉鬼回魂索命了！” 两人瞬间脸上血色尽褪，吓得双腿发软，然而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棺材里的尸体僵硬扭曲地坐起来，动作无比诡异。 扑腾一下，尸体直身坐了起来，脖子上的头颅摇摇欲坠，一双大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们，语气幽怨渗人。 紧接着，尸体从棺材里一跃而出，双脚不着地一蹦一跳地向前蹦去。 “我死的好冤啊……赔我命来……” 两个小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裤裆处一阵温热，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不不不！鬼娘娘饶命，我们只是负责埋尸的，你的死跟我们无关啊！” “是是是！冤有头债有主，是宁王殿下吩咐兄弟们把您扔到这儿的！” 叶泠鸢感受着两厮无尽的恐惧，这股情绪化作一股力量涌入空间，萦绕在脖子上的黑雾瞬间浓如墨汁。 下一刻，脑海中的空间提示音嘀嘀响起。 【嘀！空间修复进度1%】 叶泠鸢唇角微微勾起。 她上辈子出行任务时，意外绑定了一个神奇的空间，只要吸收怨念就能让其运作。 空间里面不仅有她饲养的蛊虫，还积攒了千亿物资，以及空间自带的各种奇怪道具。 叶泠鸢刚苏醒时，试图启用过空间，但却无反应。 应该是穿越的过程中，空间意外受损严重。 看来，她必须吸收更多‘怨念’来修复好空间，让其重新运转。 而所谓的怨念，也就是种种负面情绪。 想着，叶泠鸢决定继续装神弄鬼。 “我不管，我死的不甘心，你们必须给我陪葬……” 她歪了歪脖子，青白色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缭绕在脖颈处的黑雾变淡几分，伤口处清晰可见的血肉模糊，一颗乌发凌乱的头颅摇摇欲坠。 小厮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一阵鬼哭狼嚎荡漾在深夜里。 可就在此时，夜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速下坠。 一声巨响后，重重砸在叶泠鸢身上。 一颗脑袋直接掉在地上，见状，两个小厮的哭声戛然而止。 地上，叶泠鸢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什么玩意儿？” 她好端端的两个工具人，就这么被吓死了？ 叶泠鸢心头懊恼，把自己快掉下来的脑袋安回去，黑雾尽数被吸入伤口中，顷刻间就只剩下了一道血痕。 她僵硬地活动了下脖子，走去打量刚才从天而降的男人。 只见男人脸色苍白，但是肌肤温润如玉，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下巴线条和额头上的美人尖都那么精致…… 长得真俊哟。 虽然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但是那张脸堪称盛世美颜。 叶泠鸢掀开男人的衣襟，一双玉手伸向男人胸口。 她一脸诧异，抬头往向天空。 这人从天上掉下来，居然没有任何外伤，但是心跳极为微弱。 “仁兄啊，我空间受损，长春蛊也拿不出来，实在是没辙救你。可是吧，你长得这么俊美，丢在乱葬岗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啧啧，怎么办呢？ 这时，叶泠鸢的目光陡然被男人手腕上的东西吸引住。 男人白皙手腕上戴着一串赤红如艳阳的手串，一颗颗珠子中隐隐透着火光。 叶泠鸢莫名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吸引力。 她莫名有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 “仁兄，我们做个买卖你看如何？我费点力气把你和那两厮一起埋了，有人作伴，你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这安葬费，我就勉强用这串珠子抵了!” 话落，叶泠鸢将男子利索的拖到了树底下。 突然，一只大手却猛然拽住她的手腕。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压在身.下。 滚烫火热蔓延到躯体，几乎要将她焚烧。 第2章 被迫双修 叶泠鸢抬起头，撞入了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 男人的眼睛是琥珀色，温柔的一双眼睛现在却弥漫着星星之火，直直地盯着她。 叶泠鸢被男人紧紧压在胸膛下，动弹不得。 叶泠鸢愣了一下，顿时大怒，“你干什么！想跟老娘耍流氓，信不信老娘……” 下一个瞬间，嘴便被一片柔软堵住。 叶泠鸢睁大眼睛，她这具身体可是远近闻名的丑女啊，这男人居然也下得去手？ 果然，男人化身禽.兽的时候，连蜥蜴都不放过！ 就在叶泠鸢以为即将清白不保时，突然感到一股气流在两人之间不停循环。 男人体内的气流是火热的，而她体内的气流是冰寒的，两股气流合二为一，流转不休，竟然莫名地舒适。 叶泠鸢心下震惊。 什么情况，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修？ 不知不觉间，她逐渐忘记了心中的愤怒，整个人沉浸其中，飘飘然仿佛在春风中游弋。 许久过后，叶泠鸢醒了过来。 她低头看去，身上的衣物完好，身旁的美男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 那双琥珀色的凤眼正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带着几分审视。 “果然是登徒子，我这么丑，你都下的去口！” 戚长阙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一身狼狈的红裳满是脏污和暗色血迹，凌乱的墨色长发下，大片红色胎记从眉骨贯穿到下颚，配上青白发紫的脸色，宛如底下爬上来的恶鬼。 浑圆的身躯几乎能将有些紧的衣裳崩开，配上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唯独一双澄澈明亮的水眸，到时比天上的寒月更动人几分。 “喂，不说话装哑巴？” 戚长阙眸色微闪，薄唇勾起了一点点弧度，将红色手链取下给她戴上。 叶泠鸢恍然回神，狐疑地看着他，“这是给我的补偿？” “嗯。” 叶泠鸢举起手腕左看右看，脸上凶巴巴的表情瞬间被笑容取代，挤出一层双下巴来。 这串火红的珠子，她从最开始就留意到了，不仅样式好看，还隐约有火光流转，怎么看都不是凡品。 一场双修换来手链很划算，她也不算吃亏。 “兄弟是个痛快人，那你轻薄我的事就两清了！” 戚长阙嘴角轻抖，凤眼微眯，“娘子喜欢就好。” “娘子？” 叶泠鸢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错过了多少集的情节？为什么会跳到这一步？ 戚长阙薄唇微弯，神情俊逸，宛若谪仙：“这芙蓉纯阳珠可是我家传宝物，只能给我未来的娘子佩戴，娘子要是不同意，那就把它退还给我。” 叶泠鸢瞪了戚长阙一眼：“不可能！” 到了她胳膊上的东西，就别想再要回去。 “既如此，我就当娘子同意了。” 戚长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目光在叶泠鸢带着血痕的脖子上停顿了片刻。 他这位小新娘着实有几分神秘，看来那老不死的预言当真有点名堂。 【到那时候，会有一个女子出现，为你解脱纯阳之火日夜焚身的折磨，但是……】 “新郎官，那你是不是得先介绍下你是谁？” 叶泠鸢跷着腿，一脸嬉笑地看着他，故意作出一副粗俗不堪的丑陋模样。 然而空间没有一丁点反应，说明男人对她没有任何怨念。 既无恐惧，也无厌恶鄙夷。 她笑容不变，心思飞转着，便见宛若谪仙的男人薄唇轻启。 “我是戚长阙。” 闻声，叶泠鸢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帝师戚长阙”五个字。 随即从角落里翻到了一些记忆。 帝师，是玄天大陆上最特殊的一个称谓，只属于凤陵阁阁主所有。 凤陵阁独立于天下最大的两个国家，大梁与南越之外。 每个从凤陵阁出去的人，都会被各方势力争抢，前途无限光明。 这一切，只因为凤陵阁阁主，是天下唯一能够使用灵力的强大存在。 他上能观天象，下可移山海，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历任凤陵阁阁主，都被大梁和南越供奉为帝师，对其言听计从。 而这位继任阁主之位不过三年的戚长阙，也不例外。 “戚长阙？” 叶泠鸢狐疑地看着他。 堂堂帝师会看上丑八怪？ 戚长阙刚想开口，突然面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帝沧江！” 戚长阙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波动，确定了原因。 帝沧江突然水位暴涨，如果不及时处置，江水决堤，两岸数百万里都将成为水乡泽国，亿万生民将与鱼虾同葬！ 戚长阙揽着叶泠鸢的腰，飞身而起，跃出了乱葬岗。 “娘子，我有急事要马上离开，等我回来便上门提亲！” 说完，戚长阙深深地望了叶泠鸢一眼，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摩挲了一下。 似乎，是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转瞬，他飞天而起，向着西北方向凌空而去。 叶泠鸢愣怔站在原地，看着空中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戚长阙，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 他居然会飞！ “喂！荒郊野岭的，你倒是顺便把我也带上啊！” 叶泠鸢的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中，惊起一片寒鸦。 “还以为是个怪人，原来也是渣男！” 她嘟囔了几句，暂且把戚长阙抛之脑后。 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满地荒坟中只剩下她一人。 脚下被挖开的坑还没埋上，旁边连棺材都没有一副。 这竟然是堂堂叶相家嫡长孙女死后的待遇。 叶泠鸢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她俯身将那带血的草席，放置在坑里，然后将土埋上，以祭奠原主的亡灵。 随即手指从脖颈上拂过。 那里，曾经是被人用匕首狠狠切开的偌大伤口，如今只剩下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七日后，便是宁王傅逸轩和叶清宛的大婚。 她要让这场大婚变成大葬！ …… 第3章 唢呐一响 京城，叶府。 整个丞相府张灯结彩，火红色的帷幔挂满了府外，就连门外的下人都穿着大红衣裳。 府门口，一派喜气洋洋。 一顶由八人抬的大红喜轿从叶府抬出，后面光是嫁妆就有十马车。 一路上的铜鼓喧天，可是红红火火的厉害！ 伴随着喜乐声，宁王傅逸轩头戴金花、胸悬红绸，满面含笑地骑马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 叶府门口两旁挤满了人，叶泠鸢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唉，这叶府二小姐可真善良啊，大小姐出了事，二小姐哭得快要昏过去了。” “可不是么，丽妃娘娘就是看在二小姐友爱手足、善良孝悌的份上，才选了她替嫁的。” “什么替嫁，宁王殿下要娶的本就是二小姐，都是大小姐蛮横骄纵，故意对外造谣宁王殿下是她的未婚夫，这不都疯魔到闹自杀了！” “原来如此，我说宁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又胖又蠢的女人！” 叶泠鸢目光闪动，把周围人群的议论全都听进了耳中，心中只有冷笑。 原主的记忆里，当初明明是宁王追着原主不放，满口甜言蜜语，说根本不在乎原主的长相，就喜欢原主的善良大度。 后来宁王和叶清宛勾搭成奸，在背后商量如何暗算原主，被原主撞破，杀人灭口。 现在却如此扭曲事实，把脏水都泼到了原主身上。 这对奸夫淫妇的好日子，这就要到头了！ 叶泠鸢感应着自己残破的空间，试图寻找些有用的道具。 这个空间除了可以存放物资以外，还自带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很快，叶泠鸢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缩微的小唢呐。 【大出殡：黄泉路上无老少，一曲唢呐正销魂。】 （似乎还有某些附送效果？） 她捏了捏手中的小唢呐，只是轻轻一捏，小唢呐就寸寸裂开，变成了一点点碎星一样的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高昂的唢呐声突兀响起。 石破天惊！ 穿云裂石！ 叶泠鸢心中跳出两个形容词。 这唢呐声实在是声太过响亮，穿透力十足，就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的一样，完全没有准备就响了起来。 呜咽凄凉的唢呐声在叶府上空回荡，就算是没有听过这支曲子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悲伤痛苦。 三秒钟之后，所有人都痛哭起来。 像自己的亲娘老子去世了一样，痛哭流涕的一片哀嚎。 每个人都捶胸顿足号啕不止。 有的人躺在地上，有的人扑在角落，有的人跪地不起，有的人蹲着抱头…… 迎亲队伍已经全部改成了哭丧队伍，就连骑在枣红大马上的新郎傅逸轩都不例外。 抱着马头大哭不止。 一时间叶府外面一片哭声，一点儿也不像是成亲，像是死了人一样。 傅逸轩哭了两声，就意识到不对。 他抬起头来，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跟随他的小厮和太监，正抱在一起哭得伤心，没有人回答他。 傅逸轩扯着嗓子啊啊啊地哭着，从马上爬了下来，伸手去揪边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厮。 “呜呜呜，别哭了，呜呜呜，去看看到底是，呜呜呜，怎么回事……” 小厮双手捂着眼睛：“殿下，呜呜呜，小的也不想哭，呜呜呜，可是忍不住，太邪门了，呜呜呜……” 听到“邪门”这两个字，傅逸轩心中一紧。 今天，正是第七天，他下意识想起那个死肥婆。 传说，人死之后的第七天，会回家…… 他一边哭一边向着四周张望。 在满街痛哭的人群中，唯独一个骑着小毛驴的身影安然如山，格外显眼。 他看不清楚骑驴女子的长相，可看那个又高又胖的体型，傅逸轩的脸色就不由剧变。 叶泠鸢把头转过来，举手取下了蒙脸的花布，对着傅逸轩嫣然一笑。 她的心情是真的好。 这小唢呐一响，铺天盖地的‘怨念’就像是庐山瀑布一样，飞流直下涌入空间。 傅逸轩被叶泠鸢的笑容吓得向后一仰，差点摔倒。 那张白胖白胖的脸，脸上从额头蔓延到右边眼睛下方的红色胎记… 不，不，不会的，叶泠鸢已经死了，他亲手割断了那个胖女人的脖子！ 傅逸轩哭着，使劲眨了眨眼睛，希望刚才只是幻觉。 但是，街对面叶泠鸢的脸并没有消失，而且还在对他笑，那笑容异常的阴森。 “叶泠鸢？” 他低声念出了这三个字。 傅逸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是回来报仇的，肯定是！ 唢呐声终于停止了，所有人都像是解放了一样松了口气，擦着泪水，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周围。 傅逸轩一脸阴狠地穿过人群，走到了叶泠鸢面前。 “叶泠鸢！你都已经死了，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下，不知道多少人都吓得倒吸冷气。 死人复生，前所未闻！ 刚才那一幕，只怕也和这一点有关吧？ 第4章 是它自己动的手 叶泠鸢从驴子上跳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渣男。 他还不到二十岁，身材修长，容貌英俊，又有这样的尊贵身份，也难怪原主会被他的追求打动。 “说啊，你回来干什么！” 傅逸轩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心中就无比暴躁。 大喜之日，被叶泠鸢动了手脚，满街的人全都伏地痛哭，就像是出殡一样，太不吉利了。 叶泠鸢眯着眼睛，目光犀利：“我回来，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看到了一些画面，觉得原主的死，似乎另有原因。 果然，傅逸轩眼神一缩，一丝杀机从眼底闪过。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叶府的管家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眼泪还没干。 他一眼看见叶泠鸢，顿时吓了一跳。 傅逸轩飞快地退到叶府管家身边，用手捂着嘴，露出一个嘴角，低声问：“叶泠鸢不是你带人去埋的吗？怎么她又活了？” 管家也很诧异，他明明吩咐人将她扔到乱葬岗，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狠狠地说：“王爷你放心，小的这就叫人来，让她怎么爬出来的就怎么再埋回去！” 叶泠鸢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单手在管家肩膀上拍了拍，邪魅一笑：“原来是你啊。” 这管家是续弦老夫人韩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当初在原主的母亲明珠公主手中犯过事。 他贪污财物、秽乱婢女，差点被明珠公主打死，还是老夫人出面求情，才饶了他的性命。 难怪原主被安葬得那么潦草呢。 管家感到自己肩膀上一麻，下一刻，他就一巴掌对着叶泠鸢的脸抽了过去。 叶泠鸢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嘴里骂着：“狗奴才，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没有，没有，我……”管家一脸诧异地解释。 “赶快把叶泠鸢抓起来，这次干脆把她烧成灰，看她还能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 谁知道，他话刚落，管家下就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他胸口。 “你疯了？是不是不想活了！”傅逸轩差点被撞翻，疼得捂着胸口，竖起眉毛大声呵斥管家。 管家脸上的震惊比他更多：“王爷恕罪，小的无意冒……” 话还没说完，他又朝傅逸轩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了傅逸轩的脖子，“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条胳膊都不听话了……” 管家哭丧着脸求饶，可是双手的力气却有增无减。 傅逸轩被管家掐得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他用力挣扎着，接连几脚跺在管家小腹，管家的嘴角都开始冒血，嘴里不停哀嚎，双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傅逸轩眼前发黑，呼吸困难，心中升起无比的恐惧。 这一切都是这个复活的叶泠鸢造成的… 他竭力转动眼珠，看见了旁边的叶泠鸢。 叶泠鸢正看着他们两个发笑，眼睛里全都是幸灾乐祸。 注意到傅逸轩的眼神，叶泠鸢双目一翻，黑眼珠突然不见，整个眼睛全都是眼白，直直地对着傅逸轩。 傅逸轩嘎的一声，昏了过去。 叶泠鸢肩膀轻轻一颤，差点笑出声来。 刚才她拿出经常使用的傀儡蛊，用在了管家身上。管家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看着渣男翻白眼，真是大快人心。 “快，快拉开他！快救殿下啊！” 新娘子叶清宛听到动静提着裙摆下了轿跑了过来，红盖头被吹飞了也来不及管，气喘吁吁地命令。 叶府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掰开管家的手，把傅逸轩救了出来。 此时傅逸轩已经满脸青紫，奄奄一息。 另有机灵的下人早已经飞奔进叶家传信。 叶清宛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大胆奴才，竟敢残害王爷，等母亲来了好好收拾你！” 管家面如死灰：“二小姐，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这双手它自己动的手，你们相信吗？” 第5章 还阳 叶清宛看着地上呼吸微弱的傅逸轩，美目含泪。 这时，一具庞大的身体走到了她的身边：“二妹妹，新婚快乐啊。” 叶清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叶泠鸢？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叶泠鸢笑得格外邪恶，手指摸着自己的脖子：“是啊，我的头都被你们割掉了，可不是死了吗？但是我不甘心啊，就去向阎王申冤。” “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死得太冤，许我还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话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那张布满胎记的胖脸就凑在叶清宛面前，语气也阴森森的。 叶清宛睁大了眼睛，莫名地觉得背上发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叶泠鸢笑得更加开心了。 这偌大的叶府，到处都是对原主有敌意的人，真是太适合吸收怨念了！ 她向前逼近，突然双眼翻白，幽幽吐字：“二妹妹，下面又黑又冷，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的头又被你们割掉，什么也看不见，真的很惨啊……” 白胖的大脸，覆盖了半边脸的红色胎记，看不见一点黑眼珠的森森白眼…… 叶清宛“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耳朵就往后躲，撞到了好几个客人也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尖叫。 所有人都一脸惊讶。 他们没看到叶泠鸢做的鬼脸，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叶家二小姐突然发疯似的乱叫起来。 “哗！” 不知道叶泠鸢从哪搞来了一桶水，全部倒在了傅逸轩的脸上。 “傅逸轩，你睡够了吗？我的事情还没和你们算完呢。” 傅逸轩刚醒过来，才撑着胳膊坐起，耳边就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刺的他耳朵嗡嗡作响。 “逸轩~” 这么暖和的天，叶泠鸢愣是差点打了个哆嗦。 两个字能拐出十八个弯，叶清宛也是个人才。 傅逸轩眼底有一丝不耐，却还是忍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叶清宛扑到傅逸轩身上，泪珠滚落：“逸轩~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刚才你可是吓坏我了，我真的好担心你啊。” 傅逸轩嘴角抽了抽，嗓子火辣辣地疼：“没事，清宛你别哭，哭得我心里都发疼。” 啪啪啪。 掌声响起，叶泠鸢用力鼓掌。 叶清宛一抬头，看见那张大胖脸，忍不住往后一缩：“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逸轩被她压得忍不住皱眉，又忍住了，也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当然是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情比金坚。”叶泠鸢往前走了一步，“顺带再做个好人好事。” 傅逸轩和叶清宛满脸不解。 叶泠鸢认真地解释：“你们表演太投入，就没有想过这些观众被迫参观的感受吗？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清个场？” “要不就收个票？”叶泠鸢对着周围抱了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宁王殿下和叶相孙女，这样尊贵的身份，当众表演夫妻恩爱，机会难得，精彩绝伦，大家好歹也赏个几文钱，才对得起这场好戏啊！” 还真有一些轻狂少年跟着起哄，有人拍巴掌，有人吹口哨，还有人零零落落丢下来几枚铜板，引得周围哄笑起来。 傅逸轩勃然大怒：“放肆，叶泠鸢，你竟敢把本王与那些伶人戏子一般看待？” “那是我想错了，戏子在台上唱戏恩爱给大家看是收钱的，宁王你这种表演不收钱，纯粹是爱好？” “别废话了。”傅逸轩想起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就满肚子怒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傅逸轩冷厉的目光中，叶泠鸢悠然一笑：“我刚才就说了，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要回来。” 傅逸轩脸色大变。 第6章 气鼓鼓 叶泠鸢将傅逸轩的变化全都收在了眼底。 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 原主的死可能另有玄机。 傅逸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睛盯着叶泠鸢，眼神阴沉。 叶泠鸢并不畏怯，与他正面对视，嘴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 叶清宛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她猛地站了起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叶泠鸢！”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姐姐都不会叫了？” “你，你……” 叶清宛被叶泠鸢冷峻的气势吓到，一时说都不会话了，“我是说，你是姐姐，从小到大，你的吃穿用度都比我好，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但是……” 叶清宛理清了思路，说话也流畅了许多：“但是逸轩我不可能让给你！我和逸轩两情相悦，哪怕你再痴恋逸轩，我也不能委屈自己，成全姐姐你的！” “呵呵。” 叶泠鸢嘴角带着冷笑，“搁着跟我装你妈呢？” “第一，我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比你好，那不是应该的吗？我娘是公主，我爹是状元，我家比你家有钱有势，我就比你过得好，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不服气，让你爹去考状元啊，毕竟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四十岁，努努力的话，也许八十岁能考上？不过你娘就不好说了，现在投胎，估计是来不及了。” “第二，什么叫傅逸轩你不能让给我？真的忘了傅逸轩之前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与你姐姐有正式婚约吗？” “你真的忘了你才是那个不要脸皮、勾搭姐姐未婚夫的下贱女人，而你姐姐却是被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害死的被害者了吗？” 话音一落，瞬间激起一层浪。 看戏的百姓们纷纷对着他们二人指责起来。 叶清宛完全没想到，以前头脑简单、说话笨拙的叶泠鸢，竟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而且说话这么尖锐刻薄。 “你，你，你骂我？”叶清宛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丑八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你也配肖想逸轩？看看你这体型，跟头肥猪似的。” 她撇着嘴角，一只手在自己鼻子前面扇了扇：“又胖又丑，浑身发臭……” 叶泠鸢眼睛一眯，向前一迈就来到了叶清宛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举起胖手，照着她脸上就是正反两下！ 这两个耳光格外响亮，脆生生的。 周围的人本来就已经竖着耳朵在听着高门恩怨，两个耳光一响，叶府门口偌大一片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你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要是你没有家教，那姐姐就来教教你规矩，免得你出了门，给叶家丢人！” 叶泠鸢一边训斥，一边把刚从空间里拿出的道具按到了叶清宛脸上。 那是一只汤圆大小的红色小鼓，造型十分可爱。 【气鼓鼓，说明：气鼓鼓，气得鼓鼓，越气越鼓。嗯，请选择合适的对象，生气越厉害，效果越明显。 副作用：大概，或许，如果不小心，太鼓会爆炸？】 被叶泠鸢突然抽了两个耳光，叶清宛几乎被打懵了。 毕竟以前的叶泠鸢，可是对她言听计从，更是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 醒悟过来之后，叶清宛几乎要气疯了：“叶泠鸢！你敢打我！” 于是，傅逸轩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叶清宛秀丽雅致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 第7章 脸炸了 傅逸轩以为叶清宛的脸是被打肿了，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谁家被打肿的脸会不停膨胀啊？ 而且不是挨打的地方肿，而是整张脸都在往外膨胀！ 眼看着叶清宛的脸从巴掌大小拉伸到脸盆大小，而且还有继续变大的趋势，傅逸轩忍不住叫了起来。 “叶泠鸢，你对她做了什么？” 叶泠鸢摊了摊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她嘴贱，我就打了她两下而已。” “哇，清宛的脸怎么变得那么大啊，她是不是中邪了啊！”叶泠鸢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的拦……” 随着整张脸的膨胀，叶清宛的五官都开始变形，嘴巴被拉得老大，说话都开始漏风。 “快拉镜姬给喔！” 叶清宛转身对丫鬟喝骂，丫鬟听了两遍才明白过来，连忙翻出了柄菱花镜举在了叶清宛面前。 叶清宛看着镜子里脸比猪头都大的自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你动我做了细末！”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听懂了她的话，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 “哇，叶清宛，你现在的脸可比我大多了，样子也比我丑多了。到底谁才是又胖又丑的那一个啊？” 叶清宛想反驳，可是一抬头，看见镜子都已经装不下自己的脸了。 而且脸上的皮肤被用力拉伸，疼痛的感觉也越来越厉害。 叶泠鸢啧啧了两声：“啧啧，这要是继续涨下去，我担心你的脸迟早会爆炸呀。” 说着，她还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妹妹啊，你可离我远点，别到时候把血洒到我身上。” 叶清宛心里也开始惊慌起来，万一真的跟叶泠鸢说的一样，可怎么办？ “玉轩……” 叶清宛的嘴巴已经被拽成了一长条，两条嘴唇忽闪着，被拉成斜飞细长眼的眼睛看着傅逸轩向他求救。 “救喔！” 傅逸轩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你别过来！” 叶清宛惊愕地看着傅逸轩，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叶府大门中突然跨出来一行人，为首的中年美妇一身华衣，正是叶清宛的亲娘、叶府二房夫人李氏。 “叶泠鸢那个贱人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 叶清宛一回头，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凉！救喔！” 李氏吓得浑身一哆嗦，腿一软，幸亏身边丫鬟急忙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凉！喔丢是里的驴儿啊！里快救喔！”叶清宛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李氏盯着她跟车轮子一样大的脸盘，沉默了一会儿：“宛宛，你的脸怎么会这样的？” 砰！ “啊啊啊啊！” 叶清宛的脸炸开了，同时，她嘴里还控制不住地往外喷发着肚子里的各种存货。 漫天血雾笼罩了他们三人，随之而来的就是惊叫声，还有呕吐声。 一切安静下来之后，只有三个全身披挂着五彩斑斓各种装饰的人形站在原地。 红色的血迹，和各种来历可疑的污物，杂乱地分布在三人的脸上、肩上、衣服上。 叶清宛抬起头，脸盘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只是脸皮上一圈圈地分布着极为均匀的小洞洞。 “咦！好一个人肉花洒蓬蓬头！” 叶泠鸢抚掌称赞。 第8章 退婚 叶泠鸢一出声，三个五彩斑斓的人动作极为统一地转头看她，眼神都非常相似，对她充满了敌意。 此时，她吸收着来自这三人浓浓的怨念。 太好了！ 这不就是叶泠鸢以前可望而不可求的境界吗？ 以前她只能靠着在网上当杠精才能额外多赚点怨念，给她的蛊虫宝宝们提供口粮，走的是一个薄利多销的路线。 现在可好，到处都是大客户。 一个字，爽！ 叶清宛举起手中的镜子，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脸恢复了正常大小，但是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洞洞，却像是蜂窝一样，让她更加惊恐了。 “娘！娘，我的脸，我的脸毁了！” 李氏刚刚沉着脸，让丫鬟把她头顶红宝发钗上的污物摘下，一抬头看见叶清宛的脸，差点昏过去。 “你，你这脸上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刻，李氏尖声叫着，“好端端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些血洞要是真的，以后可怎么出门见人啊！ 叶清宛可是要嫁入皇家的！ 这要是一脸疤痕，还怎么当皇子妃！ 傅逸轩一转头，看见叶清宛的脸，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正如李氏所言，他要是娶了这么一个王妃，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本王现在就去宫中，请御医来为宛宛诊治！” 傅逸轩眼珠一转，转身就去找自己的马。 李氏心神俱乱，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反而把这当成了希望：“御医能治好宛宛的脸吗？” 傅逸轩牵着马缰绳，头也没回：“肯定可以的！” “那就劳烦王爷了。”李氏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叶泠鸢往马前一站，庞大的身躯把路挡得严严实实：“不行。” 李氏看见这个罪魁祸首，眼睛都要冒火：“滚开！你已经把宛宛害成这样了，难道还不许御医来给宛宛诊治吗？” 叶泠鸢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二婶，你确定让傅逸轩现在离开？你就不担心，他取消婚事？” “到时候，叶清宛说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毕竟，她现在已经变成了花洒脸。” 李氏听不懂什么叫“花洒脸”，但却意识到叶泠鸢说的未必不可能—— 叶清宛已经毁容了，傅逸轩要是不想成亲，现在找借口离开就一去不回，叶家又能如何？ “不行！谁敢取消婚事！” 为了谋夺这份婚约，她们母女花费了多少心机，现在到了最后一步，绝对不能失败！ 李氏立刻使了个眼色，让人围住了傅逸轩：“殿下，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将婚礼办完，免得被这么多人围观，指指点点，有损殿下声名。” 傅逸轩一脸恼怒：“本王明明是为了宛宛好，她脸上受伤这么厉害，如果不及时救治，以后满脸都是疤，还怎么见人？” 李氏放缓了声音：“王爷好意，妾身无比感激。那就请王爷派人去宫中请太医，等送亲队伍进了王府，正好也能给宛宛医治，两边都不耽误。” 傅逸轩知道，李氏已经有了怀疑，现在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了。 他狠狠地瞪了叶泠鸢一眼，怪他多事。 但他怎么可能娶一个满脸疤痕的王妃？ 有这样一个王妃，他就根本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毕竟，父皇绝对不会允许大梁朝的皇后是那个鬼样子。 “既然夫人对本王连这点信任也没有，那本王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娶一个毁容女子为妻。” 傅逸轩冷冷地说，“让开，本王要进宫禀报父皇和母妃，取消这桩婚约！” 第9章 真心话与大冒险 李氏尖叫起来，“不行，我不答应！我不同意！” 叶清宛的婚事，是她们二房一家翻身的重要一步，绝对不能有任何错失。 叶泠鸢站在旁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李氏的相公叶允文，是叶丞相续弦韩氏的大儿子。 这个大儿子一点都不争气，连个举人都考不上，硬生生熬到三十岁，才得了个小官，在水部挂了个名号，算是个六品员外郎。 靠着爹娘的身份，叶允文娶了个五品官的女儿，但是跟原主父亲这种娶公主的一比，那真是被衬托到了尘埃里。 李氏每天做出一副长袖善舞的模样，在原主父母主面前小意亲近，就为了得到一点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心里不知道多嫉妒呢。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将女儿嫁入皇室的机会，能彻底翻身压过对照组，怎么可能放弃？ 傅逸轩沉下了脸：“不行？李夫人，你这是在替本王做主？” 他翻身上马，目光冰冷，“宛宛有此遭遇，本王深感同情，但是如今的情况，她确实已经不适合当皇子妃。” “还请李夫人你冷静一点，面对现实。本王现在就入宫，请御医来为她诊治，也算是全了彼此的情分。” 见他态度坚定，李氏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这种大事，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不如请王爷去见见我家老太爷，亲自跟老太爷说一声？”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傅逸轩脸色铁青，心底却不得不再次考虑应该如何选择。 毕竟叶丞相这种能在大梁相位上待了十年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李氏看出了他的动摇，心中一喜：“这怎么是威胁呢？只是退婚这种大事……” 傅逸轩打断了她的话：“你这贱妇，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叽叽歪歪，说个没完？要是本王手中还有兵权，谁愿意娶你家那个装模作样的叶清宛？” 李氏睁大了双眼，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你竟然骂我？” 而且还说，他根本不是真的想娶清宛？ 傅逸轩大惊失色。 这些话明明只是他内心的念头，怎么会当着李氏的面说了出来？ 叶泠鸢唇角带笑。 新发道具，请笑纳。 【真心话与大冒险，说明：被使用此道具后，十二时辰内，只能说真话，不能说假话。 （也可以闭嘴哟，将会进入快乐刺激的大冒险时间~）】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当不得一个‘贱妇’的评价吗？你的女儿叶清宛，天天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卖弄风骚勾引我，还以为我真的看不明白才被骗上当了吗？要不是你这个当娘的下贱淫荡，会有这样的女儿？” 傅逸轩听着这一串话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叶泠鸢，肯定又是你干的！” 第10章 洞房 叶泠鸢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你可不要诬陷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今天这一切，肯定都是你在捣鬼！”傅逸轩恶狠狠地瞪着叶泠鸢，“本王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围观百姓听到这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叶大小姐竟然不是自杀，而是宁王杀死的！ 他是疯了吗，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自己承认杀人？ 傅逸轩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这个死而复生的叶泠鸢太邪门了。 “王爷，吉时已到，还请上马。”边上的司仪战战兢兢提醒。 傅逸轩身不由己，只能先抬腿上了马。 司仪心头一松，提高声音：“吉时已到，喜轿出行！” 一脸愕然的傅逸轩被鼓乐簇拥着，缓缓前行。 他回头看了看叶泠鸢肥胖的身形，想说什么，却又闭紧了嘴巴。 今天的事情太多诡异之处，他还是先退一步，忍了再说。 李氏看着女儿坐着喜轿渐行渐远，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总算是保住了。 她一回头，两边看热闹的人群还在。 “看什么看？都没事情做了吗？来人啊，快点清场，这条街都是咱家的，让他们赶快滚！” 叶泠鸢举着手跟吃瓜群众打招呼：“是啊，戏都演完了，唱戏的都下台了，大家伙儿也该回家了。” 街道两边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是啊是啊，咱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好看这么热闹的大戏呢。” “要不就是说呢，贵人就是贵人，比戏子演得强太多了。” “这下有些人可要出名了，咱回家就得给大家伙儿讲讲今天看的好戏。” “演得不错，爷赏你们两个钱儿！” 李氏的牙齿都快咬碎了，这一切，都是叶泠鸢惹的祸！ 哼，刚才是为了保住婚事，她才没有跟叶泠鸢算账，以后她可的是有时间，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叶泠鸢！ …… 宁王府。 傅逸轩下了马，面色阴沉。 叶清宛已经进了宁王府，再想断绝关系，就不是退婚，而是休妻了…… 难度大增，几乎无法实现。 宁王府的客人也早已听说了在叶府门口的事，他们不仅没走，还又来了好多人，都是为了看热闹。 傅逸轩心中恼恨，却不得不冷着脸把接下来的流程一一走完。 礼成后，傅逸轩匆忙送走了客人，回屋后，他不耐烦地挑开了叶清宛头上的盖头。 叶清宛那张布满孔洞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傅逸轩一下子想到之前叶清宛大脸炸开、秽物乱喷的场景，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叶清宛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以前的叶清宛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怜惜，可是现在满脸洞洞的叶清宛哭起来就是事故现场，让人望而却步。 傅逸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逸轩~你别走。”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袭，傅逸轩感觉自己的脚仿佛钉在了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有完没完了？” 连叶清宛都能控制他了？巨大的恐惧从傅逸轩心中升起。 “我堂堂宁王，大梁朝五皇子，娶你这么一个出身平凡脑子空空的蠢货还不够？” “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还想要我俯首帖耳，对你言听计从？” 第11章 嫡孙 叶清宛震惊地看着傅逸轩：“逸轩，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动不动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控制我，到底想干什么？” 傅逸轩发现自己能动了，猛地转身，一双眼睛赤红，狠狠地瞪着叶清宛。 叶清宛吓得瑟瑟发抖：“逸轩，我没有啊。” “没有？你是不是觉得老子是傻子，就该被你们叶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所谓的叶泠鸢死而复生，也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对不对？” 叶清宛拼命摇头：“逸轩，你相信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你看我的脸……叶泠鸢就是来复仇的……她不会放过我们的……这都是她的阴谋……” 傅逸轩压抑了一天，终于可以尽情发泄，才不管叶清宛说什么。 反正王府之中就是他的天下！ 听着新房中传出的男子咆哮声、女子哭泣声和砸东西的声音，宁王府的下人们低着头，悄悄地离新房更远了一些。 ———— 叶泠鸢走在叶府中，意识进入空间，就看到空间提示，【空间修复进度2.2%】。 不错，有进步。 一边走着，她一边梳理着叶府的关系。 丞相叶丞相出身寒门，不过，他天赋出众，三十来岁就考上了状元，仕途春风得意，后来更是当上了大梁朝宰相，是大梁朝定鼎数百年来少见的英才。 只是他未曾高中时，就已经娶妻生子；后来原配方氏病逝，他又得到了兰亭侯嫡幼女韩氏的青眼。 韩氏甘愿在青春貌美的大好年华，嫁给这个比她大了十岁的男人当续弦。 原配生下了一儿一女，续弦韩氏又生下了两儿两女。 这是流传在外面的说法。 可其实叶丞相早就和韩氏勾搭上了。 因为韩氏最大的儿子，也就是叶清宛的父亲，竟然和原配方氏的小女儿同岁！ 叶泠鸢从花园的另一个出口走出去，绕过一片假山，穿过一条甬道，迎面而来的碧游花房背后，是一片粉墙碧瓦，圈着层层叠叠的精致楼阁。 这是原主从小居住的院子，水晶堂。 因为原主非常喜欢水晶，所以，院子里安装了很多水晶帘子和饰品。 叶泠鸢推门入内，迎面而来的是一架荼靡，开得正灿烂，形成了一个拱门的形状。 而拱门下方，悬挂的就是水晶帘。 亮闪闪的水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偶尔折射到阳光，便闪动着耀眼的细芒，发出细碎的声音。 这个时代，水晶可是奢侈品，原主竟然就这样大剌剌地把这样一副价值连城的水晶帘子挂在进门的位置。 原主曾经过着如何富贵享受的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叶泠鸢站在水晶帘前，陷入了沉默。 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很多画面，让她这个旁观者也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莫名地心中酸楚。 “叶泠鸢，你还敢过来？” 一道怒气的喊声打破了叶泠鸢的回忆。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叶清宛的亲弟弟叶清河。 她挑了挑眉毛：“这是我的院子，我为什么不敢来？” 叶清河跺着脚喊：“什么是你的院子？这个叶家以后都是我的，这院子也是我的！” 叶泠鸢被他的直白震惊了：“叶家以后都是你的？” “对！叶家以后都是我的，因为我是叶家唯一的嫡孙，怎么，我说错了吗？” 叶清河仰着头，鼻孔冲天，看起来很骄傲。 第12章 喜鹊 “我的水晶堂也是你的？”叶泠鸢又问了一句。 “什么你的水晶堂？这都是公中的，公中的就是叶家的，叶家的就是我的！你不过是一个迟早要打发出门的女人，凭什么跟我争？” 叶泠鸢轻笑了一声。 她往前走去，发现院子里有不少改动。 房间里那些原主亲自布置的陈设，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男人常用的物品。 叶清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脸色不虞，越发笑得大声：“看见了吧？我已经搬进来好几天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方。至于你，你都已经死了，还回来干什么？” “就算是你没死，这地方现在也是本公子的了！” “我劝你自己识趣点，你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大小姐了。你那倒霉爹妈都死了，知道不，都死了！没人给你撑腰了！” 叶清河趾高气扬，站在房间正中央，仿佛他已经成为叶家家主了一样。 叶泠鸢背着手，这种熊孩子，真的让人手痒痒啊：“就你这种又蠢又怂的东西，也敢在我跟前吹牛？” “你是不是长这么大，你娘都从来没舍得给你买个尿盆子用啊，要不然你不至于连照照自己尊容的机会都没有呀。” 叶泠鸢身材高大，比叶清河还高出半个头，俯视叶清河的时候，脸上那种看不起的表情格外有冲击力。 “你也不看看你那德性，要真是让你当了叶家家主，那叶家肯定是要满门灭绝了。” 叶清河怔了一下，顿时暴跳如雷，“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叶泠鸢嗤笑一声：“我就是这么说了，怎么着吧？” “你这么厉害，刚才我在外面收拾你姐你娘的时候，你怎么像个乌龟似的，缩在院子里不敢出头呢？这会儿跟我装什么狠人？” “你可真是个贵物啊，我这院子里屋子里随便什么小玩意，都比你值钱，你也就只剩下犯贱这点能耐了。” 叶清河被骂得一愣愣的，到最后实在忍不了，向着叶泠鸢就扑了过来。 “我打死你个丑八怪！” 叶泠鸢就等着他动手呢。 对付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鸡仔，她根本连什么招数都不用，直接一只手扭住叶清河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叶清河的肩膀。 喀嚓一声，就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二百斤的庞大身躯往下狠狠一跪，膝盖咚的一声正砸在叶清河背上。 叶清河胳膊上的剧痛还没有消失，就感到背心巨大的力量冲击，疼得他眼前发黑，肺腑俱裂。 杀猪一样的叫声响起，冲向天空。 “废物！垃圾！蠢货！粪还能肥田，你却除了臭，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留在世界上只能污染空气！” “就你这点脑子，还想当家主，还想霸占我的财产！” “让我滚是吧？让我求你，赏我一口饭吃是吧？” “你那倒霉爹妈还活着了不起是吧？” 叶泠鸢揪着叶清河的头，骂一句把他的头在地毯上磕一下，没几下叶清河就顶不住了，开始嚎哭着求饶。 “大姐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刚才那些人取笑我，我被他们欺负了，心里有气，才会对姐姐发脾气的。” “水晶堂是姐姐的，我只是帮姐姐照顾两天，姐姐回来了，自然是还给姐姐，求姐姐饶我一命……” 听到他的哭喊，呼啦啦一群下人冲进房间里，撕扯着叶泠鸢，想要把叶清河救出来。 可是他们没想到，叶泠鸢的力气这么大。 靠近她的所有人，都被她三拳两拳打得飞了出去。 尤其是那些想要暗中对她下毒手的，几乎个个都吐血倒地，起都起不来。 叶泠鸢站起身来，一只大脚用力踩在叶清河背心，面带冷笑地看着门口：“看了这么久，不准备进来吗？” 水晶门帘一闪，一个丫鬟小步跑了进来，几步就跪到了叶泠鸢面前：“小姐，小姐，你真的没死！” “奴婢太高兴了！呜呜呜呜！” 叶泠鸢看着她的脸，在脑海中找到了某些画面，微微皱了皱眉：“喜鹊？” 第13章 很合理 丫鬟用力地点头，一脸激动：“是啊小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用膝盖着地，向前挪动着，去抱叶泠鸢的腿。 叶泠鸢伸手示意她停止：“别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们几个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有四个最信任的大丫环，分别是雨燕、白鹭、喜鹊和鹧鸪。 原主死后，几个贴身丫鬟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喜鹊表情顿时黯淡下去：“小姐，她们几个，都已经不在府中了。” “雨燕说是家里哥哥找来，赎了回去；白鹭被打发出去配了人；鹧鸪，鹧鸪当时就跟了小姐去了……呜呜呜……” 喜鹊趴在地上，痛哭失声：“要不是奴婢老子娘看管得严实，奴婢也好几次都想跟鹧鸪似的，跟了小姐去的。” “没想到，没想到，小姐你没死，你活着回来了，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啊！” 叶泠鸢在心中回忆着这个喜鹊的背景，脸上却不动声色：“别哭了，快起来吧。” 喜鹊擦了擦眼泪，迅速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叶泠鸢身边。 叶泠鸢脚下用力，叶清河顿时又叫了起来：“大姐姐，疼啊，我要死了，要疼死了……” 喜鹊脸上的表情抽搐着，偷偷看了叶泠鸢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想替他求情？”叶泠鸢不冷不热地问。 喜鹊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是，奴婢是担心……小姐你这么做，激怒了二夫人，以后会吃亏的。毕竟，现在府里都是二夫人在管事。” 叶泠鸢冷笑了一声：“我怕什么，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谁要是跟我过不去，我就拉着谁一块死。” 喜鹊的身体抖了一下，眼睛里闪过畏惧。 叶清河就更害怕了，拼命求饶。 “让我放过你也可以，但有几个条件。”叶泠鸢踩着叶清河的背，“你能做到，我就放了你。” “大姐姐你尽管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一，我这院子里屋子里，原来是什么样子，你就给我恢复成什么样子，能做到吗？” 叶清河不住口地答应：“能，肯定能。” “我屋子里的摆件、金银、财物，院子里的那些摆设，但凡少一件，我就揍你一顿！” 叶清河只求逃过一劫，拼命承诺：“大姐姐放心，我肯定都给你弄回来。” “第二，你刚才言辞放肆，对我爹我娘的冒犯，对我的无礼，对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被踩在地上正在吐血的叶清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叶泠鸢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所以，我这个受害者，向你索要一些赔偿，这也是很合理的要求吧？” “合理，合理。” 叶清河两只手用力拍着地面，只要能放他一条生路，什么都合理。 喜鹊怔怔地看着叶泠鸢，这还是她熟悉的大小姐吗？ “滚吧！”叶泠鸢踢了叶清河一脚，放开了对他的压制，“记得赶快让人把我的东西都送回来，要不然，哼哼！” 叶清河和那些下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子。 喜鹊担忧地说：“小姐，你这样子，二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泠鸢脸上冷笑不减：“你觉得，我老老实实的，二婶就会放过我？” 喜鹊张了张嘴，“那，那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这府里，现在都是二夫人在管事了。到时候，你连饭都吃不上热的！” “要不然，我去跟二婶认个错？”叶泠鸢笑眯眯地说，“求她不要跟我计较？” 第14章 不合理 喜鹊偷眼看叶泠鸢，想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却正好撞上叶泠鸢的眼神，连忙低下了头。 “小姐你就是认错，二夫人恐怕也不会真的原谅你的。” 这句话倒是让叶泠鸢多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喜鹊犹豫了一下：“小姐，奴婢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泠鸢挑了挑眉：“你说。” 喜鹊低声说：“二夫人想要的，你给她就行了。反正小姐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求着二夫人为你找一个忠厚可靠的夫婿，以后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就好。” 叶泠鸢若有所思：“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反正嫁人之后，跟二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喜鹊连忙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啊，小姐惹了二夫人，后面还有老夫人和老太爷，你一个人能跟整个叶家抗衡吗？迟早会吃亏的！” 叶泠鸢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可是，我还有皇帝舅舅呢。” 喜鹊愣了一下，讪讪地说：“可是，小姐你之前……的时候，宫里可就出来了一个太监，在你灵前上了一炷香，其余的什么也没做呀。” “哦？” 这一次，叶泠鸢是真的有些动容。 如果喜鹊说的是真的，那也太不合理了。 皇帝皇后可是口口声声说是把原主当成亲女儿一样看待。 原主莫名其妙地死亡，宫里却根本不去查问究竟？ 是知道杀人的是自己亲儿子，所以不得不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原以为抱在怀里的大粗腿，竟然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这事儿可就不好玩了。 “要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要跟二婶好好说说呢。”叶泠鸢一脸认真地点头。 喜鹊大感欣慰：“小姐，你听奴婢的，现在就去，准没错。” 这句话有点耳熟，似乎以前经常听喜鹊跟原主说。 一幕幕画面从叶泠鸢脑海中闪过。 叶泠鸢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赤红胎记掩盖下的眼睛中有冷意闪过。 “那咱们就去找二婶吧。” 喜鹊脸露喜色：“奴婢给小姐带路。” “老夫人在知道大小姐大闹二小姐婚礼后，气得晕过去了。这会儿，二夫人应该在容德苑陪老夫人呢。” 叶泠鸢跟着喜鹊，一路走到了所谓的容德苑门前，脸色古怪：“这是……容德苑？” 喜鹊笑得有些尴尬：“是啊，小姐，这处如今叫做容德苑了。” 叶泠鸢冷笑出声：“这动作还真快啊。” 叶清宛抢原主的未婚夫。 叶清河抢原主的水晶堂。 李氏呢，不愧是这兄妹二人的亲娘，跟着婆婆韩氏占了明珠公主住的院子灿然居，并且改名叫做容德苑。 这名字就很有几分背后吐槽明珠公主的意思了——是说傅明珠作为皇室公主没有容也没有德是吗？ 喜鹊对着看门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立刻跑了进去，没过多久就一脸巴结地出来：“大小姐，快请，快请。” 走在十分熟悉的道路上，叶泠鸢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了。 第15章 金蚕蛊 容德苑的正房，如今是韩老夫人在住；李氏住在后面一进中。 丫鬟掀开珠帘，叶泠鸢进入房间，就看见韩老夫人坐在中间的罗汉榻上。 这么热的天气，韩老夫人还戴着珍珠抹额，面如满月，看起来十分富贵端庄，哪里像刚刚气晕过去的人。 李氏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笑意晏晏，好像之前的那些意外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泠鸢站在门口，含笑打量着叶家如今当家的两位女主人，没有开口。 喜鹊从背后捅了捅她，低声催促：“小姐，快点见礼啊。” 叶泠鸢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随意地行了个女子参见长辈的礼：“见过祖母。” 韩老夫人的眉毛微微一皱，很快又伸展开来：“泠鸢？真的是你？” 叶泠鸢的记忆中，这位后奶奶一直都对她和颜悦色，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都从来没有责骂过她一个字。 现在看来，韩老夫人的容忍度还真是不小，这样敷衍变形的礼节，她都不放在心上。 叶泠鸢笑着回答：“是啊，我没有死，又回来孝敬祖母了。” 韩老夫人的眼角抽了抽，笑容都有些僵硬：“好，好，回来就好，快点坐下，别站着了。” 叶泠鸢刚走到近前，喜鹊就抢着说：“老夫人，我家小姐说，她今天不该冒犯二夫人，这次来，是要向二夫人请罪的。” 韩老夫人“哦”了一声，看向了李氏。 李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泠鸢：“是吗？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还能向我认错请罪？” 叶泠鸢叹了口气：“我既然不是死人，就总是要吃要喝。如今叶家都是二婶的天下，再过几年等到祖父祖母不在了，叶家就是叶清河的，我总归是要在二婶手下讨口饭吃，不跟二婶认错请罪怎么能行？” 她对着李氏弯了弯腰：“请二婶不要跟我一个晚辈计较。正如叶清河所说，我的就是公中的，公中的就是叶家的，叶家的就是他的。” 李氏听着得意了起来。 一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还能斗得过她？ 叶泠鸢继续说：“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我的未婚夫就是叶清宛的，我的水晶堂就是叶清河的，我母亲的灿然居就是二婶你的，我都没有什么意见。” “现在我只求二婶高抬贵手，赏我一口饭吃，放我一条生路，不要让我再死第二次，好不好？” 李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都喘不匀了：“你，你，叶泠鸢你血口喷人，什么叫叶家都是叶清河的！” 她刚才还有点高兴，但是却发现婆婆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才忽然明白，是因为叶泠鸢说，叶家以后都是叶清河的。 婆婆还有其他儿女孙子孙女，肯定是不爱听这种话的。 李氏连忙指责：“你刚刚害了你妹妹，现在又来害你弟弟，你有没有点良心，有没有一点手足之情！” 叶泠鸢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所以叶清宛有手足之情，勾引傅逸轩，谋害我性命；叶清河有手足之情，我死了才几天，他就住进了水晶堂，并且对我说，以后叶家都是他的，水晶堂也该给他。” “二婶，我太惭愧了，我跟弟弟妹妹相比，差得太远，做得还不够。” “我一定向他们学习……” 李氏的脸都气红了：“你就是这样来跟我认错的吗？叶泠鸢，你还想怎么闹下去？今天你已经让叶家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你还不够吗？” “闭嘴！” 韩老夫人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李氏狠狠地瞪了叶泠鸢一眼，没有说话。 叶泠鸢给了她一个笑容。 “叶泠鸢，你给我坐下！”韩老夫人用带着怜惜的口气说，“回来了就好好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不许对长辈无礼。” 刚才吵起来的时候，喜鹊吓得直往后退，尤其是被李氏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现在叶泠鸢入座了，李氏又看了喜鹊一眼。 喜鹊咬了咬牙，挤出笑容，小心地从仆妇手中接过一杯茶，端给了叶泠鸢：“小姐，喝茶。” 叶泠鸢看了看她，喜鹊的笑容顿时紧张了几分。 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从叶泠鸢嘴角闪过，她慢条斯理地把茶杯凑到嘴边。 眼看茶杯就要沾唇，叶泠鸢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茶杯放下了。 喜鹊咬了咬下唇。 叶泠鸢的空间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波动，那是金蚕蛊独有的气息。 金蚕蛊，最爱吃的就是毒。 第16章 救我 叶泠鸢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金蚕蛊醒了，她的人身安全立刻又提高了几个档次。 不管多厉害的毒，进入她体内，都会直接被金蚕蛊吞食，根本不能发挥作用。 这也是她执行了那么多危险任务还能保全自己的一个重要底牌。 叶泠鸢不紧不慢地又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喝了一口。 喜鹊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 感觉到金蚕蛊进餐时传来的喜悦情绪，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加大，继续小口抿着茶水。 突然，她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啊，我好难受啊……” 李氏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喜鹊站在一边，握紧了手指，身子绷得紧紧的。 韩老夫人抬起头来，一脸疑问：“怎么了这是？” 叶泠鸢整个人缩成一团，从椅子上往下滑，一点点坐到了地上，看起来就好像喘不过气了一样：“好痛，好痛啊……啊……” 韩老夫人摆了摆手，房间里原本就只有几个她们婆媳的心腹，立刻就静悄悄地排队退出了门外。 根本没有一个人管哀声求救的叶泠鸢。 喜鹊冷笑起来，“你死了才最好！” 叶泠鸢吃了一惊，“祖母，二婶……喜鹊这是反了吗？竟然跟主子这么说话？” 韩老夫人垂下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李氏笑得好大声：“喜鹊一直都是我的人，她当然不会向着你说话！叶泠鸢，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面对着必死的叶泠鸢，李氏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还说什么是阎王爷恩准，让你还阳来伸冤报仇？现在你喝了毒茶水又要死了，我看你只能回阴间报仇去了。” 想起今天叶泠鸢干的那些事，李氏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虽然说最后宁王还是不得不把清宛娶了回去，但是清宛那张脸放在那儿，哪个男人能喜欢？ 不得宠的王妃，只有虚名，却没有办法得到宁王的庇护，那她们苦心筹谋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个死而复生的叶泠鸢！ 几人正得意的等着叶泠鸢慢慢吐血而死，却见她往地上一躺，嘴里喊了一声： “啊，我死了。” 只是这语气充满了敷衍，跟之前那种痛入骨髓的哀叫完全不同。 李氏正惊疑不定时，叶泠鸢又翻身坐起：“诶，我又活了。” 看着她与体型完全不符合的灵活动作，还有已经完全看不出痛苦的白胖大脸，李氏怎么能不明白，叶泠鸢刚才那些全都是装的？ 她狠狠瞪了叶泠鸢一眼，回头骂喜鹊：“是不是你偷偷提醒她了？” 喜鹊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没有啊。” “那她怎么会早有防备？” 叶泠鸢笑眯眯地接口：“自然是因为，这茶水根本没有下毒啊。” 她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又倒了一杯递给李氏，“不信你尝尝。” 李氏翻白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叶泠鸢一脸遗憾：“二婶，你看看，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呢？” 她招手叫喜鹊过来，“来来来，你喝一杯，让二婶看看。” 喜鹊使劲摇头，茶水里分明就是有毒！ 叶泠鸢却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就把一整杯热茶倒进了喜鹊嘴里。 喜鹊挣扎地握着脖子呜咽着，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她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不停呻吟喊着“救命”，还努力向着李氏爬过去。 第17章 二婶，别怕 这一幕简直就是刚才叶泠鸢倒地求救的重演。 只是刚才痛苦求救的叶泠鸢，现在正嘴角带笑抱着双手围观，而刚才冷嘲热讽的喜鹊却成了那个濒死之人而已。 叶泠鸢一脚踩住喜鹊，用脚把她翻了过来，只见喜鹊的嘴角已渗出黑色血液。 “呦，还真有毒啊？” 李氏探究的目光看着叶泠鸢，突然全身发冷。 茶水中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怎么叶泠鸢喝了两杯都没事，喜鹊只喝了一杯就要死了。 李氏冷声质问：“你为什么喝了没事？”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那当然是因为我与众不同，阎王爷让我还阳来，总不能让我没过几天又被毒死，再被送回他面前，所以就给了我百毒不侵之身。” “所以二婶也别费劲了，什么毒药对我来说都没用。” 李氏哼了一声，并不相信这种荒唐无稽的话。 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喜鹊已经不叫了，身体僵直躺在地上。 “二婶，你不救救你的忠诚下人吗？你不会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吧？这样子的话，以后还有人敢背主来投靠你吗？” 叶泠鸢一脸推心置腹，语气诚恳地劝她。 喜鹊死不瞑目瞪着双眼，目光还直直地看着李氏。 可从始至终，李氏根本没有给喜鹊一个眼神。 叶泠鸢深深感受到了这种封建社会人命贱如草的残酷。 她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茶，端到了李氏面前。 李氏往后一缩，脸都白了：“你干什么？” “二婶别怕呀。” 叶泠鸢笑得人畜无害，身体却距离李氏越来越近。 李氏明明想躲，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下巴就已经被几根胖胖的手指捏紧。 “其实下巴这里有关节的，只要稍微用个巧劲，二婶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 李氏张着嘴巴，口水不由控制地顺着嘴角往外流，心里更是恐惧万分，生怕叶泠鸢把茶给她倒进去。 “泠鸢，适可而止。” 一直闭着眼的韩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祖母睡醒了啊。”叶泠鸢始终笑眯眯的，“那我们聊聊吧。” “你想干什么？！”韩老夫人试图用长辈威严的气势压迫住叶泠鸢。 往常她这么一说，叶泠鸢便吓的不敢再说话。 可现在的叶泠鸢非但不怕，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我早就说过了，我只要你们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虽然二婶对我不仁，我却不会对她不义。” 韩老夫人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震撼。 叶泠鸢柔声又加了一句：“作为长姐，教育教育弟弟，想必祖母和二婶应该不会介意吧？” 李氏一听打了个寒颤，连忙拽了拽韩老夫人的袖子。 她心中憋屈，但是又找不到别的办法。 毕竟毒药叶泠鸢都当水喝，刚才她打清河的时候，一群小厮婆子都拽不住她一个人。 只能先安抚好叶泠鸢，明天回娘家再找人商量吧。 韩老夫人袖子里的手早已收紧握成拳。 “好。”韩老夫人稳住心态，端着祖母的架子点点头。 第18章 公主府 “清河住进水晶堂，也只是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他小孩子习性，想要向朋友们炫耀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既然你回来了，水晶堂当然还是你的。” 叶泠鸢看着她，笑而不语。 韩老夫人继续道：“水晶堂的所有家具等东西，你二婶都让人收进了库房，原想着过几年给你父母过继一个嗣子，不让香火断绝，过年过节也有人给他们上香扫墓的。” “这些东西到时候都会给他，你二婶并没有想过占为己有。不信的话，等会儿我让人把库房钥匙和清点册子都给你拿过来。” 叶泠鸢仍旧看着她不说话。 一旁的李氏反应过来，叶泠鸢应该是想要回这容德苑。 叶泠鸢看着婆媳二人都不开口，她笑眯眯的直接点明：“祖母，二婶，我记得叶家是隔壁，这个院子是公主府。” 这一下，不仅李氏脸色大变，韩老夫人也忍不住狠狠剜了叶泠鸢一眼。 叶泠鸢恍若未觉：“当初母亲下嫁，皇外祖体谅叶家，特意在叶府隔壁，为母亲选了一座公主府。” “母亲也是为了方便父亲出入，才同意在两座府邸之间打通了门户。想必祖母和二婶也是觉得我不在了，才会暂时搬过来帮我家看守院。” 其实，叶泠鸢父母去世不久，那边就开始一点点蚕食过来了。 李氏早就搬了过来，只有韩老夫人是原主死后，才搬进了所谓的容德苑。 “如今我也回来了，就不好意思让祖母和二婶继续劳累。毕竟叶家的当家女主人总是不在自家住着，也怕被外人说闲话，万一要是影响了几个妹妹的名声，以后说亲不免麻烦。” 韩老夫人如此城府，脸色也阴沉下来。 叶泠鸢说话的语气再温和，也不会改变她这是用叶家未出阁的小姐们的名声，威胁她们婆媳的事实。 韩老夫人忍不住冷冷讥刺了一句：“你现在还真是长进了。” 叶泠鸢十分认真地回答：“多谢祖母夸奖，毕竟死了一次，涨了些见识，总算是能看清楚什么是人，什么是鬼了。” 韩老夫人的眼角抽了抽。 这是在说他们一家吧？ 李氏皱着眉头，不顾嘴巴的疼痛，“啊啊”出声：“哩太过混！连哩猪母都料赶肘？” 边说还边流着口水，大舌头的话让韩老夫人听的蹙眉。 叶泠鸢手指一动，李氏就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韩氏面前。 “祖母喝茶。” 叶泠鸢笑眯眯地看着韩氏。 韩老夫人脸色铁青：“李氏，你这是想要我死？” 李氏看着自己举起茶杯的手，惊恐欲死：“凉，这，这不是我……我不滋道……” 她意识到什么，看向叶泠鸢尖叫起来：“是哩！” 叶泠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容不改：“二婶，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推到我头上呢？我可太冤枉了。” “也许是你自己发癔症了呢？” “啧啧，这要是哪天吃饭的时候，二婶癔症再发作，弄点毒药放进去，说不定整个叶府都得死啊。” 韩老夫人自然听懂了叶泠鸢的话。 如果他们不搬走，谁都可能成为那个给他们下毒的人。 第19章 阴阳塔 韩老夫人腾地站起身，随后带着一众丫鬟嬷嬷，浩浩荡荡地回了隔壁。 李氏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却无法动弹。 这就是鬼附身吧…… 叶泠鸢这种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驱使小鬼多正常啊。 这样一想，李氏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更恐惧了。 “二婶，你别怕。” 叶泠鸢打了个响指，李氏突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却全身脱力，摇晃了两下，就滑坐在了地上。 “我要是想杀人，你和叶清宛、傅逸轩，都跑不掉。甚至，我还可以让你去杀他们，让他们来杀你，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所以，你不用害怕。” 李氏猛一哆嗦，反而感觉更害怕了怎么办？ “现在去把水晶堂给我布置好，把公主府收拾干净，所有不该你拿的东西，都放回原位，明白吗？” 李氏拼命点头，生怕动作不明显让叶泠鸢误会。 恐惧让李氏格外雷厉风行。 没有多久，下人们就把水晶堂按照原样恢复的差不多了。 叶泠鸢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沐浴着春日暖阳，看着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来来往往，不一会儿就眯上了眼睛，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实际上她是在观察自己的空间。 【空间修复进度3.5%】 不错。 叶清河没有白挨打，李氏和韩氏也没有白害怕，他们都为叶泠鸢的空间修复做出了贡献。 这不比把他们直接弄死划算多了？ 细水长流，不断有怨念收入，空间才能修复得快点。 晚上吃饭的时候，厨房也老老实实的按照叶泠鸢的要求做了菜，没敢出任何幺蛾子。 叶泠鸢吃饱喝足，高卧安眠。 可是隔壁叶府却有不少人正因为她咬牙切齿，无法入睡。 叶清河在李氏面前打滚撒娇：“娘，我就白挨打了吗？” 他把脸伸到李氏眼前，让李氏看他高高肿起的额头. “叶泠鸢太狠了，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门子哐哐哐地往地上砸啊，我到现在头还是又晕又疼的。” 李氏紧紧绷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放心吧，我这就派人给你外祖母传信，明日我就去你外祖家，找人想办法。” 叶清河顿时高兴起来：“娘，你是去找大表哥吗？我也去！” 嬷嬷也喜形于色：“是啊，李家大少爷现在可是凤陵阁的学生，到时候请帝师大人出手，那叶泠鸢不管有什么邪门手段，都只能被镇压！” 李氏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楠哥儿说过，帝师大人手段不凡，乃是神仙中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就算是请不动帝师大人，也能请托几位帝师大人座前高徒，来处置咱们家的事情。” …… 与此同时。 在大梁皇宫深处，高耸入云的阴阳塔上，被他们提到的帝师大人，正与来客并肩站立在栏杆旁。 戚长阙广袖当风，神情淡漠，宛如谪仙下凡，似乎随时都会御风而去。 他的客人正是如今的大梁皇帝。 “先生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来帮先生看看？” 戚长阙面色确实有些发白，神情浅淡：“不必。” “若不是先生及时赶到，帝沧江决堤所淹没的就不仅仅是十几个村庄了。”皇帝叹气，“先生救了朕的子民，朕只是想关心一下先生的身体，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戚长阙只是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皇帝不得不换了个话题：“先生，凤陵阁中大梁的学生已经够了三十名，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入阴阳塔，得到先生亲自教诲？” 戚长阙神色肃穆：“待我闭关出来。” 他摆了摆手，不等皇帝再说什么，已经转身走进了塔中。 一个少年从他身后走出，对皇帝躬身，微笑着伸手引路：“陛下，一层塔中有人值守，帝师大人闭关期间，有事情可以跟他们联络。” 皇帝眼底蕴藏着一丝阴霾，表面却平静地点了点头，坐上了肩舆。 从九层塔尖往下走，哪怕是坐着肩舆，一路下台阶，也让皇帝十分紧张，眼神越发深沉。 “帝师大人，鱼已经上钩了，还不收竿吗？”刚才的少年轻声询问。 戚长阙嘴角微勾，嘲讽地一笑：“多了一条……胖鱼，且再让他多活几日。” 第20章 进宫 夜色已深。 春风吹拂，花影摇动。 叶泠鸢躺在琉璃窗前的地毯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金蚕蛊的动静。 现在，金蚕蛊吞食的是这具身体里深藏的毒素。 从这些毒素潜藏的深度来看，原主中毒的时间很长，最少也有五六年甚至更久了。 叶泠鸢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行动的时候才发现，这具身体肥胖程度限制了她大半的实力。 这具身体胖得有些不正常。 于是她尝试着让金蚕蛊寻找身体里的毒素，结果金蚕蛊吃了两个小时，才算是差不多清理干净。 叶泠鸢从脑海中翻查着原主的记忆，很快找到了一些画面。全都是叶清宛用各种言辞哄着原主，让她放弃减肥的场景。 她能找到的最早的记忆，是原主八九岁的时候。 叶清宛和原主同岁，只是小了几个月，就已经这么阴险狠毒了吗？ 叶泠鸢在心中摇了摇头。 这些古代人，年纪小小，心眼多多啊，为了争抢资源真是花样百出。 金蚕蛊把所有毒素吃掉之后，这具身体再减肥就要顺利多了。 健康很重要，同时她的身手也能全部发挥出来。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没有点自保的本事，可怎么活下去啊。 第二日早上。 叶泠鸢起来后，下人小心翼翼地端来温水伺候她洗漱更衣。 金蚕蛊醒来之后，叶泠鸢再不用担心被人下毒，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下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需要享受这种腐朽的封建剥削阶级快乐就可以。 早饭很丰盛，味道很不错。 虽然衣服是超大号的，但是都很漂亮精致华美。 今日，叶泠鸢还有正事要做。 “备车，我要进宫。” 她今天进宫，一是向傅逸轩讨债，二是弄清楚龙椅上那对夫妻对她的真正态度。 刚刚被送回来的原公主府管家杜伯，看着叶泠鸢这种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圈都红了，连忙点头叫人准备车马。 “小姐，路上小心些。车上有小点心，跟车的还是咱们自己的人，您尽管放心。”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跟着原主父母的老人，这些年过得不如意，如今看见旧主振奋，收回了公主府，才会这么激动。 她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好，杜伯你办事，我最放心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快然居的羊肉汤。” 马车走了好远，拐弯看不见之后，管家杜伯才擦了擦眼泪，走回了府中：“把门关好，把人叫齐了，都来前院学规矩！” 叶泠鸢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就点燃了杜伯的熊熊斗志，准备把家里所有下人都筛查一遍，把公主府打造成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叶泠鸢坐在马车中，想的却是入宫后的种种可能。 按照大梁的习俗，皇子成亲后，第二天早上就要入宫拜见皇帝皇后和生母，以及各宫嫔妃。 叶泠鸢有宫中赐下的腰牌，不需要申请，随时都能够进宫。 在宫里讨债，是个很有趣的选择，傅逸轩的怨念肯定会很多。 守在宫门外的卫兵看见叶泠鸢的腰牌时都愣住了：“叶大小姐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叶泠鸢掀开了车帘，把自己标志性的胎记大脸伸了出去：“谁说的，我好着呢。” 卫兵呆立原地，互相递着眼色，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死人突然冒出来，还要进宫，这，这可没有前例啊。 万一要是冒犯了哪个贵人，他们也承担不起。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还请稍候，让我们请示一下。” 叶泠鸢干脆掀开帘子等着。 后面一辆马车赶了上来，马夫一鞭子抽在空中，发出响亮的一声，把叶泠鸢吓了一跳。 她的马更是猛地一仰头，慌乱地向前跑了好几步。 叶泠鸢向后一晃，差点摔倒，亏得她反应快，抓住了窗户，才坐稳了。 没等叶泠鸢生气，后面马车上先下来一个丫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进不去宫就不要挡着路，真是没点眼色。” 第21章 凤骊 原本还只是稍微有点不高兴的叶泠鸢，这下子可就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跳下车，正好那辆马车上也有人下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噗……” 那边的丫鬟低声失笑，眼神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叶泠鸢看见对方的模样，就明白了丫环是在笑什么。 车上下来的也是个年轻姑娘，不过身材窈窕，姿容出众，气质如高山白雪，清冷高傲，穿着白袍镶嵌着金边，散发着一种出世脱俗的美。 和人家相比，叶泠鸢不仅身形肥胖，脸上有胎记，就连身上的衣裙都过于华美而显得有些俗气了。 丫鬟白了叶泠鸢一眼，柔声对白袍姑娘说：“小姐，咱们走吧。” 叶泠鸢站在马前，看着这姑娘身上的白袍，若有所思。 原主记忆中，这样的金边白袍，似乎是凤陵阁入阁学生的统一服装？ 那个戚长阙能飞，他们这些学生会不会飞？ 穿着这样飘逸的白袍在空中飞行，一定很好看…… 叶泠鸢捏着自己的下巴想，回头减肥成功了，她也该专门做一些这种仙气飘飘的服装，然后用风蛊飞起来过过瘾，cos一下神仙。 “你看什么看？” 叶泠鸢被打断了思绪，抬起眼睛看了丫环一眼。 “怎么？还不服气？我们家小姐，不但长得比你漂亮，还是帝师大人最得意的弟子。” 丫鬟的语气充满骄傲，“整个凤陵阁，前后数百年，唯一的一个女弟子，就是我家小姐！” “我劝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们小姐，你就算是嫉妒眼红，也比不上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 叶泠鸢皱了皱眉。 她可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地被人这样数落。 “你脑补能力这么强，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叶泠鸢淡淡地回了一句，“戚长阙都没有跟我逼逼这么多，你倒是叫唤个没完，干脆让你家主子给你戴个狗链子，你还更威风一些。”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袍姑娘顿时扫了叶泠鸢一眼，眼神威严冰冷：“帝师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叶泠鸢呵了一声：“起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戚长阙，戚长阙，戚长阙！我就是叫了，怎么着？戚长阙自己都没有意见，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打抱不平？” 白袍姑娘竖起手来，神态威严，眼神充满怒火：“在下凤骊，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如此对帝师大人不敬？” 竟然如此嚣张，公开直呼帝师名讳，还一点儿也不害怕。 以帝师大人的神通，被人这样连呼姓名是会有感应的！ 到时候被帝师大人处罚，只怕是哭都没地方去哭！ 凤骊人如冰雪，说话时气势冰冷，眼神锐利，在凤陵阁中很多师弟被她这样注视都会感到局促不安。 但是，叶泠鸢在现代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接触过？相比，凤骊还太嫩了。 她咧嘴一笑，脸上的红色胎记跟着颤动了一下：“叶泠鸢。” 凤骊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似乎在思索叶泠鸢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叶泠鸢面前。 凤骊冰雪般的表情瞬间融化，声音都柔和了起来：“先生！” 她就知道，先生本来就在阴阳塔中，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感受不到这胖女人的狂妄举止。 叶泠鸢当然也看见了这道突然从天空落下的修长身影。 雪白的衣袍，挺拔的身姿，虽然背对着她，叶泠鸢却能够感受到这道身影中蕴含的俊伟傲岸。 等男人转过身，叶泠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由就是一怔。 眉掩山海，目藏星辰，肃肃然如雪山寒风，穆穆然似无底深潭，让人一眼看见，就顿生敬畏之意。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气度风姿，却与那天在乱葬岗不可同日而语。 叶泠鸢的眼睛亮了起来：“啧啧啧，换身衣服就不一样了呀。” 她看了边上目光几乎粘在男人身上的凤骊一眼，拖长了调子，语气黏腻道，“戚长阙，夫君……咱们又见面了哟。” 第22章 娘子来得正好 凤骊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叫帝师大人“夫君”？ 她是疯了吗？她也配？ “大胆！”素来冷静的凤骊理智崩断，厉声呵斥起来，“你胆敢亵渎帝师大人？” 叶泠鸢笑眯眯地把自己的胖手伸过去，搭在了戚长阙的手腕上，仰头看那张仙人般的面庞。 “我亵渎你了吗？” 戚长阙垂下眼帘，盯着那只手背排满肉窝的胖手，嘴角缓缓勾起，然后反手握住了那只手，语气淡然：“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戚长阙的举动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竟然主动握住了那个胖女人的手！ 那可是高高在上谪仙一般的帝师大人啊，他怎么能握着那个又丑又胖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嫌弃？ 凤骊一个踉跄，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摇晃起来。 幸亏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要不然她肯定要摔倒在地上。 凤骊喃喃地说：“这是幻觉，是幻觉。” 她肯定是这两天练剑太辛苦，熬夜太久，脑子出问题了！ 戚长阙根本没有多看凤骊一眼，嘴角维持着刚才的弧度，低头看着叶泠鸢，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有多胖有多丑。 叶泠鸢心中隐约有些古怪的感觉，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我当然是来找夫君你的。” “夫君那天不是说了，回来就要找人去上门提亲，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呢？人家等不及了，就来找你了嘛。” 叶泠鸢娇滴滴地夹着声音撒娇抱怨。 戚长阙唇角的弧度增大：“是我的不对，娘子来得正好，我带你去阴阳塔看看，以后若是成亲，你也要住进来的。” 刚刚站稳身体的凤骊再次摇晃着向后倒下。 阴阳塔是什么地方？ 不是凤陵阁正式弟子的话，不管是什么王公贵族，都不能擅自入内一步。就连皇帝想去，都要提前打招呼，得到帝师大人同意，才能踏入其中。 这个胖女人，竟然要住进去？还是以帝师大人妻子的身份？ 实在是太荒谬了！ “好呀。”叶泠鸢一脸甜蜜，“不过我还要先去宫里办点事呢。” “没关系，我陪你。”戚长阙语气温柔，拉着叶泠鸢的手就往宫门走。 凤骊实在忍不下去了，伸长双臂，挡在了两人面前，颤抖着声音问：“先生，您，您怎么会跟她……” 戚长阙的眉毛轻轻挑起，眼神中的不耐已经溢了出来：“你是何人？” 凤骊捂住了胸口，无法相信，她在凤陵阁生活了十几年，也曾与帝师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帝师大人竟然不记得她是谁？ 她的心，如同被捅了一刀子。 “我不曾教导过你，你不要叫我先生。”戚长阙的语气冷淡之极。 凤陵阁中的弟子，和他的弟子，是有区别的。 见她摇摇欲坠，戚长阙长袖一拂，隔着数尺的距离就把凤骊推到了一边，回头对叶泠鸢一笑：“走吧。” 叶泠鸢笑眯眯地看着面色雪白的凤骊：“多谢。” 素昧平生，却如此慷慨地提供了那么多怨念，真是大好人一个啊。 宫门卫兵根本不敢阻拦戚长阙，一个字都没敢说，就让开了路。 叶泠鸢侧头问他们：“宁王夫妻今天来了没？” 卫兵们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回答：“已经入宫了。” 那就好。 这大梁的皇宫和的紫禁城相比，面积更大，装饰更华美。 不过红色的宫墙很高很长，夹在两堵墙之间的砖石甬道就给人一种压抑感。 但是被戚长阙握着手，莫名地就觉得天高地阔。 叶泠鸢也不是没见过美男的人，但是如戚长阙这种气质的还真是独一无二。 这更加让她心生疑虑，这么一个容貌地位的男人，凭什么对她这种容貌身份的女人另眼相看？ 当她不知道吗，网友们早就总结了：救命恩人好看，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救命恩人不好看，就是“救命之恩，下辈子当牛做马”。 以戚长阙的地位，只要他不愿意，就会有千百种方案来偿还她的救命之恩，完全没有必要跟她“娘子、夫君”的委屈自己。 他到底想要什么？ 第23章 太可怜了 戚长阙腿长，叶泠鸢腿短，才走了几步，就显出了差距。 叶泠鸢晃了晃手，示意戚长阙松开自己。 那个凤骊都不在了，还拉着手干什么，又没有怨念入账。 戚长阙从善如流，松开了手指，却也放慢了脚步，保持与叶泠鸢并肩的速度：“你要去哪里？” 叶泠鸢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语气平静：“先去坤宁宫。” 既然来了宫中，当然首先就要拜会后宫之主，当今皇后沈氏。 记忆中，沈皇后是对她关爱备至的好舅妈。 那个总是把原主搂在怀里，就连亲生女儿都要靠后的女人，在原主被杀死之后，却只派出了一个太监，敷衍潦草地去叶府走了一趟，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叶泠鸢当然要来确定一下，沈皇后对待她这个外甥女的真正态度，这关系到她以后在大梁的地位和行事风格。 两人还没到，坤宁宫就有人迎了出来。 为首的人，正是沈皇后身边最受信赖的大宫女花枝。 “帝师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娘娘已经在宫中迎候了。”花枝毕恭毕敬地对戚长阙行礼，起身后，才对叶泠鸢含笑行礼，“叶大小姐，快请。” 看得出来，花枝一行人都是冲着戚长阙这个帝师来的，叶泠鸢只是附带而已。 沈皇后穿着皇后礼服，非常郑重地等候在坤宁宫门内，看见戚长阙就迎上来行礼：“见过帝师大人。” 面对一国之后如此隆重的礼节，戚长阙丝毫不曾动容，只是淡淡地伸手示意：“不必多礼。” 皇后直起身来，一脸严肃：“帝师大人莅临，蓬荜生辉。但不知帝师大人有何吩咐？” 戚长阙面色淡然：“吩咐倒是没有。” 他向着叶泠鸢招了招手，语气明显亲昵许多，“是本座的娘子要来拜见皇后。” “娘子？” 素来注重仪态的沈皇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不是说凤陵阁主都是独身终老吗？ 几千年来从没有听说有哪个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娶妻的！ 一个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凤陵阁主已经让人难以安眠，再增加一个凤陵阁主的妻子，以后会有多少麻烦，想想都让人头疼！ 叶泠鸢对着戚长阙挤了挤眼睛。 帝师大人的妻子，似乎带给沈皇后的只有惊吓，没有什么惊喜。 沈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却看见了站在戚长阙身边的叶泠鸢，不由皱起了眉头。 傅逸轩成亲当日的闹剧，已经传入宫中，沈皇后是乐得看见他丢脸的。 但是，面对死而复生的叶泠鸢，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她自己却来了。 当着戚长阙的面，沈皇后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泠鸢，你也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叶泠鸢脸上则是明显的假笑：“都死了一趟，瘦点算什么？” 沈皇后愕然地看着叶泠鸢，没想到她会把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摊到桌面上。 “听说，我葬礼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专门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吊唁，所以一回来就特意赶来向您致谢了。” 叶泠鸢的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谁都听得出来，她不是来致谢，而是来要说法的。 沈皇后和她的人都很惊讶，不知道叶泠鸢从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叶泠鸢以为，皇后和傅逸轩一样好欺负吗？ 叶泠鸢一直在观察着沈皇后一行人的反应，看见她们这样，心中不由有些悲凉。 她的猜测是真的，皇后对原主的疼爱宠溺全都是在骗她。 沈皇后的眼神沉了沉，如果不是戚长阙在，她肯定要让叶泠鸢知道厉害。 她脸上的标准笑容没有改变：“泠鸢怎么这么客气，这是把本宫当外人了吗？” 花枝连忙上前扶住沈皇后，语气诚恳地解释：“当日听闻噩耗，娘娘大受打击，一下子就晕倒了。” “亏得太医来得快，才把娘娘救过来。就算如此，娘娘都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气来。” “当日坤宁宫都乱成一团了，奴婢斗胆，匆忙安排了人去叶相府吊唁，也没有来得及多做什么，都是奴婢的过错。” 叶泠鸢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真是条忠诚的狗！ 就算是花枝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她和沈皇后也都知道，彼此之间已经跟撕破脸差不多了。 有了花枝这番交代，沈皇后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叶泠鸢身上了。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戚长阙说的“娘子”：“帝师大人的娘子在哪儿？” 戚长阙伸手揽住了叶泠鸢的肩膀，对沈皇后淡淡点头，沈皇后脸上的笑容寸寸碎裂。 第24章 命不该绝 沈皇后一脸不相信，“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叶泠鸢故意把头往戚长阙的方向歪了歪，贴在了他的手臂上，笑容格外甜蜜。 不管戚长阙是为了什么要这么给她撑腰，叶泠鸢都要抓紧时机狐假虎威。 戚长阙：“这便是本座的未婚妻。” 沈皇后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震惊、懊恼、凶狠、恐惧、庆幸、尴尬、羞窘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后化作一句干巴巴的笑语：“这，这可太好了！” 她抓住了叶泠鸢的手，想要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表示亲昵。可是拽了一下，叶泠鸢却岿然不动。 沈皇后心中不知道有多恼怒。 但是叶泠鸢现在攀上了戚长阙，她就是有再多不满，也不敢显露出来。 拉不动，只能自己上前靠了。 沈皇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亲热地跟叶泠鸢贴着肩膀：“你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说？舅母不知道多担心你，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是本座正好路过，见娘子命不该绝，才出手救了她。” 淡淡的男声响起，却没有一个人敢忽视。 而且没有一个人怀疑，都是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 “原来是帝师大人出手，难怪叶大小姐能够死而复生。”花枝说话的时候，看着戚长阙的眼神满是敬畏。 叶泠鸢没有看戚长阙，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表情。 但是戚长阙这样的说法，确实是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麻烦。 在这种封建时代，“死而复生”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定性为“妖言惑众”“野鬼附身”，到时候舆论鼎沸，她被一把火烧死都有可能。 现在这位传说中能够搬山蹈海的帝师大人亲口说，是他将叶泠鸢救活，而且“命不该绝”这个词，足以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完全杜绝了有心人以叶泠鸢“死而复生”来攻击她的可能。 这一次次的帮助，真的仅仅是为了报恩吗？ 沈皇后一脸感激：“帝师大人的救命之恩，本宫感激涕零。” 她对着戚长阙深深一礼，“泠鸢是明珠妹妹的爱女，明珠妹妹夫妻不幸遇难，本宫将泠鸢视为己出，却没有想到她命中有此一劫，却也因祸得福，得到了帝师大人的青眼。” “帝师大人救了泠鸢的命，就是救了本宫的命。以后若是帝师大人有什么吩咐，本宫绝不推辞！” 戚长阙反应十分冷淡：“不必。泠鸢与本座姻缘天定。” 所以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不需要外人的感谢。 沈皇后有些尴尬。 在凡俗之中，她的身份足够高贵，权力也堪称顶尖，但是在这位仙人一般的帝师大人面前，她能拿出来的筹码却实在是少得可怜。 不过，好在戚长阙看上的是叶泠鸢这个头脑简单的丫头。 看来，这段时间要好好修复一下与叶泠鸢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沈皇后就拉住了叶泠鸢的手：“泠鸢既然来了，就在宫中多住一段时间，多陪陪本宫。”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娘娘，听说宁王夫妻刚刚入宫，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沈皇后问：“你找他们干什么？” 她看了看戚长阙，不知道戚长阙知不知道叶泠鸢与傅逸轩之间的关系，又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叶泠鸢却十分直接：“当初傅逸轩哄骗我，把母亲留给我的宝贝都拿走了，我当然要找他要回来。” 实际上无论她还是原主，都不知道傅逸轩拿走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从记忆中，叶泠鸢只知道那是一个被九龙江山图所包裹的黑盒子，就是这个东西让原主丢了性命。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拿回来。 沈皇后眼神一紧，盯着叶泠鸢的脸：“什么宝贝？” 叶泠鸢哼了一声：“反正是母亲收在书房密室里的至宝，若不是他跟我说了那么多好话，都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拿给他。” “现在他既然已经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应该还给我才对，娘娘您说对吗？” 听到那宝贝是藏在明珠公主书房密室中的，沈皇后眼睛下的肌肉不禁跳了一下，握着叶泠鸢的手也不由捏紧。 “泠鸢说的当然都对！” 叶泠鸢抬头去看戚长阙：“我要去找傅逸轩讨债，你……” 戚长阙低头，目光温柔：“我自然是要陪着娘子的。” 叶泠鸢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人的态度越来越让她觉得诡异了。 第25章 辣手摧花 戚长阙能够每次出手，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说明他早已经清楚了叶泠鸢这个身份所面临的困境； 有这样的心机城府，又有如此的容貌地位，却对叶泠鸢这么体贴周到，只有两个理由。 第一，他对叶泠鸢一见钟情，痴心一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叶泠鸢能给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东西，他很想要的东西。 叶泠鸢不是恋爱脑。 这两个理由中，她只能选择后者。 心里想着这些，叶泠鸢脚下却跟着戚长阙出了坤宁宫。 说起来，这半天他们跟皇后都是在坤宁宫门口说话，根本没有往里面走。 并不是皇后不想邀请，而是戚长阙的态度始终十分冷淡，对待隆重出迎的皇后不假辞色。 但是沈皇后却一点儿不满都没有。 或者不是没有，而是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戚长阙是有什么倚仗，才会让一国之母如此敬畏？ 就是因为他是这天下唯一一个能够使用灵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强者？ 带路的宫女打断了叶泠鸢的思索：“帝师大人，叶大小姐，这里就是丽妃娘娘的淑丽园了。” 叶泠鸢抬起头来。 既然现在戚长阙需要利用她，那她自然也要发挥发挥戚长阙的价值。 想到这里，叶泠鸢的胖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大步走到了淑丽园门前，一把推开了正想上前询问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戚长阙眼神一闪，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快去禀告你们丽妃娘娘，就说帝师大人前来拜访！”叶泠鸢趾高气扬。 小太监听了，立即跳了起来，飞快地向里跑去。 戚长阙嘴角淡淡的笑，似乎根本不觉得叶泠鸢趾高气扬的样子有什么不好。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一群人乌泱泱地就从园子深处的殿宇中涌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门口。 丽妃的眼神一下子就钉在了戚长阙身上，这样的风姿气度，高不可攀，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帝师大人，再没有第二个可能。 丽妃的眼睛闪闪发亮，盈盈下拜，声音更是清嫩婉转：“帝师大人仙姿降临，实在是妾身的荣幸！” 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即使是有了傅逸轩这么大的儿子，样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容貌绮丽，气质舒雅，确实是个顶级美女。 在她身后，板着脸的傅逸轩和戴着面纱的叶清宛也跟着一起行礼。 叶清宛还忍不住偷偷看了戚长阙一眼，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而她身边的傅逸轩与之相比，他就像是明月边上的小星星，顿时黯淡无光。 戚长阙冷淡地示意众人起身。 丽妃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看见叶泠鸢一脸惊喜：“哎呀，这些牡丹开得可真好！” 淑丽园一进门，就是大片的花园，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朵朵正在盛放的牡丹。 能够出现在淑丽园的牡丹，都是品种不凡，品相出众。 因为丽妃喜欢花，更是喜欢牡丹。 丽妃嘴角刚刚露出一丝得意，叶泠鸢已经几步走到花丛边，伸手拽过来一朵淡黄色碗口大小的牡丹，低头嗅了嗅。 宫女急忙阻止：“这是娘娘最喜欢的姚黄……” 不管是什么客人，都是只能驻足观赏，不能动手去触碰的。 叶泠鸢回头看了丽妃一眼，对她咧嘴一笑，喀嚓一声，就把那朵美丽的牡丹折了下来。 丽妃心头一疼，这是她最喜欢的牡丹，昨天还没有盛开，只等着今天彻底盛放准备好好赏玩，结果却被叶泠鸢给折了！ 第26章 我是贱人 叶泠鸢摘了牡丹花，简直就像是摘掉了丽妃的眼珠子一样，让她心疼不已。 “叶泠鸢！” 丽妃叫叶泠鸢的名字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你放肆！” “这株姚黄，是陛下赐给本宫的，品种珍稀，世间少有，你竟敢如此糟践本宫的心头之爱！” 叶泠鸢“哎哟”了一声：“丽妃娘娘，这是你的心头最爱啊？啊呀，那可怎么办？我也好喜欢这朵花啊。这是什么品种？姚黄？名字也不错呢。” 她把玩着手中层层叠叠盛放的花朵，感受着空间中传来的波动。 长春蛊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灿烂夺目、生机勃勃的植物，这朵姚黄又是极品中的极品，难怪它会被唤醒。 “果真是名品好花，真美啊。” 叶泠鸢嘴角的笑都真切了几分。 长春蛊与她心血相连，只要长春蛊不出事，她就能治疗各种伤势，同时自己的身体也会百病不侵。 她护身的四大蛊王已经醒来两个，叶泠鸢当然高兴。 这个笑容落在丽妃眼里，那就是对她明目张胆的挑衅。 昨天她的宝贝儿子一生一次的成亲大礼，被叶泠鸢破坏，成了一场闹剧。 她还没有去找叶泠鸢算账，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事，丽妃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来人，给我将这个大胆放肆的贱人拿下！” 以前她还顾忌着傅逸轩的大事，也忌惮着皇帝皇后对叶泠鸢的宠爱，不得不对叶泠鸢假意亲近。 可是现在傅逸轩已经不需要叶泠鸢，而皇帝皇后在叶泠鸢死后的表现，也说明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叶泠鸢的死活，她还有什么好害怕？ “叶泠鸢竟敢擅自损毁陛下御赐的牡丹，罪该万死！给我拉下去，狠狠打！” 至于打多少，她只要不开口，下面的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打死为止。 叶泠鸢却毫不在意，扭着胖胖的身体，举着那朵姚黄，来到了戚长阙面前，把明丽娇艳的牡丹花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夫君，好看吗？” 丽妃顿时愕然，嘴巴都忘了闭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叶泠鸢叫帝师大人什么？ 叶清宛更是瞠目结舌，直接叫出了声：“叶泠鸢，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戚长阙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接过了叶泠鸢手中的牡丹，浅笑着回答：“花好看，跟娘子你很配。” 然后居然还端详了一下，亲自把那朵牡丹插在了叶泠鸢的发髻边上！ 叶泠鸢脸上夸张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她刚才那种扭捏造作的模样，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辣眼睛，戚长阙竟然没感觉？ 还是丽妃第一个反应过来，颤巍巍地问：“帝师大人，您，您跟……” 戚长阙还是那个动作——伸手搭在叶泠鸢肩膀上，把她往自己方向一拉：“这是本座的未婚妻。” 不等丽妃反应过来，他已经冷冷质问，“方才，是你辱骂本座的未婚妻？好大的胆子！” 戚长阙声音不大，丽妃却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那些普通百姓大概只是把帝师大人飞天遁地、搬山蹈海的能耐当成是饭后谈资，可是丽妃却是真正知道帝师这种身份尊荣意味着什么的。 丽妃连忙解释：“帝师大人，这都是误会。妾身岂敢辱骂您的未婚妻？只是刚才心疼那朵姚黄，一时情急失言，还请帝师大人恕罪！” 戚长阙哼了一声，手指一弹，一缕红光飞出，落在了那株姚黄上。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被叶泠鸢折断的枝头就长出了一朵花苞，然后花苞膨胀、绽开，一层层的花瓣向外舒展…… 就在大家震惊的眼神中，一朵盛放的姚黄再次出现在枝头。 “她折的花，本座已经赔了。” 戚长阙凤目含威，仿佛高居九天的神只，俯视着丽妃，没有继续说下去。 丽妃不是笨蛋，已经明白了他未言之意：你因为叶泠鸢折花辱骂她是贱人，现在花赔给你了，你对她的辱骂，该如何抵消？ 丽妃咬了咬牙，一个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脸上：“我是贱人！” 第27章 嫉妒 丽妃连着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每扇一下都骂自己一句“我是贱人”。 周围的宫人们已经吓得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一下，恨不得连耳朵都堵上。 看见平素尊贵的丽妃娘娘这种不堪时刻，他们只怕是已经没有了活路。 丽妃的脸都被自己打红了，但戚长阙没有发话，她也不敢停止。 叶泠鸢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这么果断，这么不在乎颜面，真是一个狠人啊。 难怪能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 傅逸轩终于反应了过来，冲上前去抓住了丽妃的手腕，“娘，你这是做什么？就为了这点小事糟践自己的身体，至于吗？” 叶清宛也清醒过来，嫉妒恼恨交织在一起，恶狠狠地瞪着叶泠鸢：“姐姐，你不经主人允许，擅自摘下稀世名花，难道还不许主人生气发火骂几句吗？” “丽妃娘娘是什么身份，你如此折辱她，是不是故意往陛下脸上抹黑！” 叶泠鸢是干什么的，早就敏感地发现了叶清宛眼睛里掩饰的嫉妒。 她故意又往戚长阙身上靠了靠，果然，叶清宛眼中的情绪更加浓烈了。 “好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夫君可没有说什么，是丽妃娘娘自己要打自己的脸，还自己喊自己是……” 她做作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块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帝师大人可没有逼她，怎么就算是夫君折辱了她？怎么又成了夫君故意给陛下脸上抹黑？” “妹妹，你现在是宁王妃，是皇家的儿媳妇，可不是当初随便乱说话都没有人跟你计较的小孩子了，有些话呀，你得好好想想能不能说。” 傅逸轩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她这句话没有说错。 叶清宛刚才的话，其实是在指责帝师大人折辱皇室！是在离间帝师大人跟大梁皇室的的关系！ 要是帝师大人因此生气，偏心南越，以后大梁的日子就难过了。 想起他知道的那些事情，傅逸轩看着叶清宛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啪的一声，叶清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傅逸轩狠狠一个耳光抽得头晕目眩，几乎摔倒。 “王爷，你，你为什么打我？”叶清宛捂着脸，不可置信地问。 傅逸轩低声呵斥：“你竟敢对帝师大人无礼？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紧！” 叶泠鸢目光一闪，这个时候，昨天真心话道具的效果还不到时限。 也就是说，傅逸轩的回答都是真话，他对戚长阙的忌惮是真心的。 皇室这些人到底知道什么，才会这么害怕戚长阙？ 傅逸轩抬起头来，满脸敬畏地跪了下来：“帝师大人，娘娘并非有心，她已经知错了，还请帝师大人宽恕！” 戚长阙没有回答他，而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叶泠鸢的头发：“娘子，你觉得呢？”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傅逸轩的脸上更是闪过震惊，然后就是若有所思。 帝师大人真的这么看重叶泠鸢吗？ 难道，叶泠鸢身上还有更多值得挖掘的秘密？ 也许，明珠公主留下的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宝物？ 而，叶清宛这会儿竟然又看见傅逸轩望着叶泠鸢发呆，眼神中还有几分热切！ “夫君！”叶清宛学着刚才叶泠鸢的语气，使劲拽傅逸轩想让他起来，“你是堂堂皇子，怎么能随便跪别人？” 帝师，也只不过是皇帝的老师，他敢逼着丽妃羞辱自己，让皇子下跪求情，实在是太过了。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句话就能换个帝师！ 第28章 你还打我 叶清宛大声地对傅逸轩说：“王爷，你怕什么？帝师帝师，没有陛下的认同，有什么帝师？” “戚长阙如此跋扈无礼，羞辱母妃，陛下知道了，肯定要治他的罪，撤他的职，妾身看来，他这个帝师也当不了多久了！” 叶清宛觉得自己能够预料到皇帝的反应，提醒糊涂的丽妃母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然而傅逸轩和丽妃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叶清宛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面纱还在，并没有露出脸上那一圈圈的伤痕。 “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了吗？” 傅逸轩被那种熟悉的无形力量驱使着，只能说实话：“你知道帝师是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凤陵阁主意味着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开口。” “你把猪嘴巴闭上，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傅逸轩训斥完叶清宛，就赶忙回身向戚长阙继续认错请罪，希望戚长阙能够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母子。 戚长阙却看着叶泠鸢，眼神宠溺：“丽妃冒犯的是娘子，如何处置，当然是娘子说了算。” 叶泠鸢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她和丽妃打交道的画面。 丽妃确实是一直假装对原主亲近，目的是为了帮傅逸轩骗到原主的心。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原主的举动，原主对丽妃并没有什么怨气。 她就摆了摆手：“丽妃已经得到了惩戒，就到此为止吧。” 叶泠鸢抬头看着戚长阙眼神中的宠溺，胖脸上再次挤出娇笑，“倒是要多谢夫君为我出气。” 她可是仔细对着镜子研究过这张脸。 其实叶泠鸢的五官长得很不错，只是太胖了之后，眼睛鼻子都被挤到中间。 再加上那大块刺眼的红色胎记，正好覆盖了一半眉眼，让人根本就没有多看两眼的欲望。 然后她对着镜子做出各种表情观察自己，像这种矫揉造作的笑容，比冷着脸还不堪入目。 叶泠鸢把最具杀伤力的表情拿出来，展示给戚长阙，就不信他真的刀枪不入。 她紧紧地盯着戚长阙的脸，果然看见了他眼神中非常隐秘的一丝隐忍。 哈哈哈！ 叶泠鸢心中狂笑，叫你给我装！继续装！ 叶泠鸢刚想开口要债，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在傅逸轩和叶清宛之间来回打量，谁都能看得出来，她这样子就是在看一副好戏。 叶清宛忍不住了，瞪着叶泠鸢：“看什么看？” 叶泠鸢似笑非笑地道：“对了，昨天晚上新婚之夜，过得很开心吧？” 傅逸轩顿时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叶泠鸢，果然是你！” 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姐妹勾结起来阴我是不是？” 他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谁都没有说过，结果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要是传入皇帝和其他皇子的耳朵里，就是大麻烦！ 叶清宛忍不住了：“王爷，我怎么可能跟她勾结？明明是叶泠鸢用了邪门的手段！我都被她害得这么惨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而且……你还打我！” 说到这里，叶清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昨天晚上明明是她期待已久的新婚之夜，可是却变成了惨烈的悲剧现场。 傅逸轩冷哼了一声：“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他已经发现了规律，叶清宛问他什么，他就不得不回答，而且还不能自控地要回答真话。 傅逸轩为了争夺皇位，做了太多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最后就选择闭嘴不回答。 结果就是，叶清宛随口提的要求，他就身不由己地要去履行。 所以他打叶清宛，真的是叶清宛自己的命令。 “我……”叶清宛委屈得很，“我就是赌气说了一句，你打我呀，你就真的打我？” 叶泠鸢挠了挠下巴：大冒险不就是这样嘛，你提的要求，也不能只怪傅逸轩啊。 傅逸轩的脸都黑了：“那你后来明明知道了，却故意控制本王行动，又该怎么说？” 叶清宛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说了一句，该安置了……” 叶泠鸢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洞房中的画面——叶清宛一句话说出去，傅逸轩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不得不上床跟花洒脸的新娘子洞房…… 难怪今天看着傅逸轩满身都是怨气呢。 她努力板着脸：“宁王殿下，我对你昨晚的遭遇深感同情……哈哈哈……” 第29章 丧气 傅逸轩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指着叶泠鸢，手指都在哆嗦：“你还敢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叶泠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的手段还多着呢，所以说，你还是赶快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咱们早点两清。” “既然已经到了我手里，那就是我的，我不还。” 傅逸轩倒是想敷衍一番，像以前那样哄住叶泠鸢，可惜的是，他现在只能说真话。 叶泠鸢一脸不可思议：“我送你礼物是因为你我有婚约，否则我为什么不上大街，把东西送给那些要饭的呢？” “现在你我已经两不相干，你却不想把礼物还给我，难道你还对我旧情未了？” 叶泠鸢看了边上的叶清宛一眼，勾了勾唇角，胖脸上的笑容有几分邪魅，“妹妹听了该多伤心呢。” 明知道叶泠鸢是故意挑拨，可是看着傅逸轩不肯退还礼物，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忍不住插嘴。 “王爷，既然姐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把那些东西都还给她好了，不就是些衣服荷包玉佩宝剑吗？” “你知道个屁！” 傅逸轩猛然大喝，声音响亮，把叶清宛吓了一跳。 叶泠鸢啧啧了一声：“你看看你，对妹妹这么凶干什么？看你这样子，就不是真心对妹妹好，为什么还要娶她呢？” “谁愿意娶她？还不是她自己送上门来，非要投怀送抱勾引本王？本王可从来没有给她什么承诺。要不是为了不让外界怀疑你的死因，谁会娶她过门。她已经占了大便宜，还不知足，真是让人恶心。” 叶泠鸢点了点头。 杀原主是为了灭口，娶叶清宛是为了封口。 都是为了掩盖那个大秘密，没毛病。 傅逸轩意识到自己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不过他也只是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见，并没有住嘴。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了，如果他忍着不说真心话，那么接下来随便谁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去照办。 权衡一下利弊，还是说几句话更简单些。 叶清宛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过：“夫君，你怎么会这么说？” 泪水从她眼眶中溢出，“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傅逸轩现在只想解决叶泠鸢的问题，根本没有精力像以前那样去哄叶清宛，见她哭成这样神情仍旧十分冷淡。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要不是为了平息事态，本王会娶一个不守本分、勾引姐姐未婚夫的女子为妻吗？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丧气。” 叶清宛被他这样冷淡绝情的态度惊呆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傅逸轩不耐烦极了，低声呵斥她：“闭嘴！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家！” 宫里的主子们最不喜欢看见谁哭，更何况他们新婚第一天进宫拜见，哭成这样，是想要被父皇厌恶吗？ 叶清宛噎了一下，连忙闭上了嘴巴。 叶泠鸢却又凉凉地加了一句：“好妹妹，别哭了，小心眼泪流到伤口上，要是发炎化脓，你那张脸就更不能看了。” “到时候，宁王殿下说不定就要把你休回家了。” “不要！” 叶清宛吓得叫了起来，继续骂道，“叶泠鸢，你太狠毒了！你已经有了帝师大人，怎么还能对王爷纠缠不休，念念不忘？难道你还对王爷余情未了？你这样做，将帝师大人置于何地？” 第30章 送他下去陪你 戚长阙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傅逸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娘子，你居然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叶泠鸢冷笑一声：“我可没有捡垃圾的爱好！” 她勾唇看向傅逸轩，“告诉我，宁王殿下，你接近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傅逸轩犹豫了一下，叶泠鸢就警告他：“你不开口可以，等我下句命令出口，你后悔就晚了。比如说，让你脱光衣服裸奔……” “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想利用你，从明珠公主那里找到一件重要的东西！”吓出一身冷汗的傅逸轩急忙回答。 如果他真的脱光衣服裸奔，那他就彻底没有可能登上帝位了！ 这个答案叶泠鸢感到心脏猛然锐痛，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样。 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情感。 原主对傅逸轩是真心真意，毫无保留，可是他从开始却就在算计原主。 这场让原主搭上性命的爱恋，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就是为了那个盒子？” 叶泠鸢脸上的笑没有改变，眼神却多了几分悲伤。 原主是有多缺爱，才会到现在仍旧为这种欺骗而难过？ 叶泠鸢在心底默默地对原主说：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他下去陪你！ 心头那点痛缓缓消失，叶泠鸢感觉到自己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束缚感也随之消散。 原主彻底离开了！ 叶泠鸢眼底的杀机转瞬即逝，没有人察觉，只有戚长阙仿佛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我很想知道，堂堂皇子，亲自用美男计，不惜卖身也要拿到的东西，得是什么连城宝物呢？” 丽妃听了半天，也知道情形不对，连忙上前，肿着一张脸对叶泠鸢赔笑：“帝师大人，泠鸢，妾身失礼，还请两位入内奉茶。” 她谦卑地弯腰行礼，伸手延客，“有什么事情，请入殿坐下来说。不管泠鸢有什么问题，帝师大人有什么吩咐，妾身母子无不依从。” 从叶泠鸢的角度来看，丽妃垂着头，鬓边垂下的发丝和步摇，正好将她红肿的面颊遮住； 高处俯瞰下来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雪白修长的脖子和纤细盈盈的腰肢上。 这种脆弱纤美、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知道会不会让帝师大人心生怜惜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们母子摆脱眼前的困境。 叶泠鸢勾唇看向戚长阙。 戚长阙平静地回视，然后薄唇一点点翘起，“娘子要进去吗？” 戚长阙的笑容很温柔，叶泠鸢却感觉不到他笑容中的温度。 边上的叶清宛看得眼睛直冒火。 这谪仙一般的男人，她看一眼就差点晕过去，却竟然如此温柔地叫叶泠鸢“娘子”！ 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哎哟，好妹妹，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叶泠鸢扭着胖胖的腰，走到了叶清宛面前，“你这样的眼神，我真的好怕呀！” 下一秒钟，叶泠鸢的手指就已经按在了叶清宛的眼皮上，嘴角的笑也变得阴森起来，“吓得人家只想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呀！” 叶清宛感觉到眼皮上的力道，惊叫一声，扭头就跑。 叶泠鸢本来也只是吓吓她，就顺手拽下了她脸上的面纱，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捧腹大笑起来。 第31章 切开脖子的冒犯 没有了面纱遮盖，叶清宛满脸的疤痕都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虽然宫中这些人都是精心调教过的，并没有谁惊叫退缩，但是他们眼睛中来不及掩饰的恐惧、厌恶、鄙夷，却都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插入了叶清宛的心头。 叶清宛捂着脸，抽泣着冲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傅逸轩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唇，眼神隐忍，双拳却不由地握紧。 这些羞辱他都会记在心底，有朝一日，他必将回报！ 叶泠鸢扫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冰冷。 跟傅逸轩相比，叶清宛真是有一种清澈的愚蠢，透明的恶毒，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只要除去了傅逸轩，叶清宛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叶泠鸢不急不慢地跟戚长阙并肩走入了淑丽园的大殿之中。 丽妃请戚长阙和叶泠鸢上座，自己在一边陪着，小心翼翼地半个屁股坐在座位上，身体向前倾斜，一副随时听候吩咐的模样。 平时总是昂头挺胸的傅逸轩，这会儿也是垂头丧气，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帝师大人，妾身早就听闻您的威名，对您一直是仰慕之极。” “如果没有帝师大人，哪里能有这天下太平，人间盛世？” 丽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恭维别人了。 她从当今隆德皇帝还是一个普通宗室子弟时就服侍在侧，资历够老，与皇帝的情分非同寻常。 更别说她还给皇帝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傅逸轩又十分出众，在皇后膝下空虚的情况下，宫中根本没有人敢招惹她。 谁想到今天竟然又要像当初刚进后宅时一样，卑躬屈膝，软语低头…… 丽妃心中苦涩，语气却更加温柔：“逸轩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帝师大人和叶大小姐……” 叶泠鸢呵呵了一声，打断了丽妃的柔柔细语：“娘娘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看来那种把脖子切开一大半的冒犯，对宁王殿下来说，是家常便饭吧？” “既然如此，娘娘想必也不介意，让我同样冒犯宁王殿下一次如何？” 丽妃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冷厉起来。 不过是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女，为了那点子事情，已经闹得自己儿子婚事成了笑话，如今自己都低头忍让了，她竟然还想要儿子的命？ 戚长阙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凤眼淡淡扫过去，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开去，将整个宫殿笼罩在内。 扑通，扑通两声，丽妃和傅逸轩都身不由己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千钧巨石压着一样，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叶泠鸢愣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丽妃刚才突然生出的杀机，也感觉到了其后空气中微妙的变化，但是却无法理解，戚长阙是通过什么手段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帝师大人恕罪！” 丽妃心中叫苦，她就只是一时生出点念头，就被这位察觉了，而且竟然立刻动手，根本就不顾及他们母子的身份。 如果不赶快求饶，说不定下一刻他们母子真的会灰飞烟灭，而皇帝就算是恼怒，也不敢对戚长阙有任何不满，说不定还要因此向戚长阙请罪。 “逸轩，你还不快点认错，道歉？” 丽妃惊恐地催促儿子，生怕慢了一点，傅逸轩就会死于非命。 傅逸轩被无形的压力压得整张脸都贴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侧过了脸，要不然只怕是鼻子都要压平了。 “我有什么错？”傅逸轩用尽全力，嘶声呐喊，“为什么要道歉？” “是她自己蠢，我说什么她都相信，这也能怪我？” “是她自己贪心，想要当我的王妃，想要荣华富贵！”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那副丑陋模样，就是一般男人都看不上她，又怎么配得上我？” “我给她想要的，她给我想要的，这有什么不对？” 第32章 黑盒子 傅逸轩似乎是豁了出去，他本来就不能撒谎，这个时候更是把心底那些真实的想法全都倾泻了出来。 “我堂堂皇子哄了她两年，换她帮我找个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叶泠鸢都快被他逗笑了，听起来他还挺委屈的啊。 “所以都怪叶泠鸢不该劳烦你屈尊降贵，委屈你用了美男计，一切都是叶泠鸢该死？” 傅逸轩为自己辩解：“我原本没想要你死，只想着跟你退婚而已。” 所以他才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叶清宛的勾引，就是为了让叶泠鸢以为，他移情别恋，所以才会取消婚约，以免叶泠鸢猜到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谁知道叶泠鸢平时看起来简单，暴怒之下却格外敏锐，或者说她早就发觉了，只是一直没有提。 发现他跟叶清宛在一起，就要去告诉皇后他拿到了那东西。 事关重大，傅逸轩当时心一狠，就杀了叶泠鸢，彻底解除后患。 原来打算退婚之后把叶清宛丢到一边的，但是杀了人，他为了让叶家人闭嘴，不得不向叶清宛的母亲承诺，只要把事情压下去，就会娶叶清宛为王妃。 他已经牺牲很多了，为什么叶泠鸢不能安安分分地躺在棺材里当她的死人呢？ “你还真是自私自我到了极致。” 既然傅逸轩是这种逻辑，叶泠鸢也就没有必要跟他浪费口舌争辩对错了。 叶泠鸢走到傅逸轩身边，“和你这种人浪费唇舌，是我的错。把那个东西还给我，今天就饶你不死。” 傅逸轩趴在地上呵呵地笑了起来，零乱的长发披在脸上：“有本事，你就在皇宫中杀了我。我倒要看看，杀害皇子的罪名，你担不担得起！” 叶泠鸢也笑了：“好，我不杀你。” 没等傅逸轩高兴起来，她就补充了一句，“我只需要去向陛下和皇后说一声，你骗着我从母亲的密室中，偷偷拿了一个九龙江山图包裹的黑盒子……” “你说，陛下和皇后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对你？” 她的声音很温和，可是傅逸轩却听得面色大变，发丝缝隙中露出的眼神显出恐惧。 “不！你不能这么做！” 一旦皇帝和皇后知道，他暗中的谋划就会暴露。 任是亲生父子，皇帝也不会想要看见自己还没有死，年轻力壮的儿子就已经开始谋夺皇位！ “父皇会杀了我的！” 叶泠鸢刚想继续威胁，就听见大殿门口有男人笑着问：“杀了谁？”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 皇帝似乎没有感受到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随意地走到丽妃母子跟前，“朕早知道爱妃你对帝师大人十分仰慕，却不知道竟然到了行此大礼的地步。” 戚长阙身子微微动了动，算是给皇帝打了招呼。 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丽妃和傅逸轩母子两人却都感觉如释重负，身上那可怕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赶快爬了起来。 戚长阙好歹还是要给皇帝几分面子，他们母子的性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是……傅逸轩低着头，谁又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来的，在门外听了多久呢？ 叶泠鸢偷偷瞄了戚长阙一眼。 她早有习惯，在重要场合，都会将风蛊放出。 风蛊能够控制空气流动，就能够将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声音、味道传送给她，起到监控的作用。 所以皇帝进了淑丽园，还没有来到大殿附近，叶泠鸢就已经知道了。 她才会故意把傅逸轩的秘密说出来。 傅逸轩放飞自我大声喊冤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对于这对母子的遭遇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提到那个黑盒子的时候，皇帝冷笑了一声：“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第33章 九龙真血印 皇帝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风蛊却能够让叶泠鸢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叶泠鸢的目的——借皇帝的手，除掉傅逸轩，为原主报仇。 叶泠鸢提前知道了皇帝的到来，可是戚长阙这么半天静坐不动，任由她说下去，是不是也同样知道皇帝已经在门口偷听了？ 戚长阙安然高坐，面色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叶泠鸢还是倾向于肯定的答案。 戚长阙的手段很神奇，倒是有点像那些修仙的法术，肯定有办法监控周围。 想到这里，叶泠鸢也提醒自己，以后做什么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提防戚长阙监视自己。 心中念头翻滚的同时，叶泠鸢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皇帝，观察着他的举动。 皇帝脸上在笑，可是在场的人谁都不敢真的认为他没有生气。 丽妃跪伏在地：“不知陛下驾临，臣妾未曾远迎，臣妾有罪。” 傅逸轩全身绷紧，在丽妃身后跪着：“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上，笑容收敛：“刚才朕听见，你说朕会杀了你？你这个孽障，倒是犯了什么大错，还不滚过来说清楚！” 傅逸轩战战兢兢，不敢起身，只能爬着往前挪：“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他当然不想如实招认，但是又不知道皇帝听了多少，只能一边请罪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思索，该怎么说。 “儿臣，儿臣……不该辜负了叶府大小姐，背弃与她的盟誓，另娶他人……” 傅逸轩结结巴巴地说，这算是避重就轻，不算是撒谎。 “他偷了九龙真血印。” 边上飘过来一句平淡之极的男声。 戚长阙坐在那里，脸色没有一丝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似的。 叶泠鸢不知道什么是九龙真血印，但是皇帝、丽妃和傅逸轩脸上那种震惊之极的神色，却都证明了，这个东西可能比她预料的更有价值。 傅逸轩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他怎么知道！ 明明叶泠鸢本人都只知道那是一个被九龙江山图包裹着的黑盒子。 傅逸轩也是偶然从宫中残缺的古籍之中找到的记载，暗中追寻了多年，才找到了明珠公主身上。 戚长阙连看都没看过，怎么知道那是九龙真血印？ 皇帝冷笑起来：“你那点见识，也敢在帝师大人面前卖弄？这世间有多少古老隐秘，都藏在凤陵阁中，除了凤陵阁主，谁都不能知晓。” 他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哪怕是天子皇帝，也不得与闻，何况只是你一介区区皇子。” 戚长阙双目微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对于皇帝的言外之意毫无反应。 皇帝眼神微冷。 叶泠鸢若有所思，看起来，皇帝和这位所谓的帝师之间，也不是那么融洽和谐嘛。 “孽障，你想要九龙真血印？” 皇帝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傅逸轩身上，他并没有咆哮，可是声音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全身颤抖的杀意。 “要不要朕现在禅位给你啊？” 傅逸轩吓得连连摇头：“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并无他意！儿臣只是想替父皇分忧！” 皇帝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你是看到了皇家密录中的记载，得九龙真血印者得帝位，才会处心积虑接近叶泠鸢吧？” “你拿到九龙真血印这么久，也没有向朕禀报，所以你说的替朕分忧，就是要替朕坐在这龙椅上治理天下？” 傅逸轩吓得拼命磕头，脑袋在地板上撞得砰砰响，没几下就把脑门子磕得流血了，却还是继续磕着。 “那黑盒子上有机关，儿臣根本打不开，无法确定其中到底是什么，儿臣怎么敢贸然献给父皇呢？” 这也是事实，虽然只是一半，但也不算是撒谎。 皇帝的脸色和缓了些许：“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将东西取过来，正好今日帝师在此，肯定能解开盒子。朕倒要看看，九龙真血印是不是真的存在！” 傅逸轩不敢找借口，亲自带着皇帝最亲信的大太监和大内侍卫赶回宁王府，很快就把东西拿了过来。 黑底金边的绢布上，九条飞龙栩栩如生，既不像是画上去的，又不是绣上去的，十分独特——确实是原主亲手交给傅逸轩的那幅图！ 第34章 是真的 这幅图的独特之处在于几乎无法伪造。 画图的绢布质地不凡，水浸不湿，火烧不着，剪刀剪不开；而绢布上的九条龙更是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飞出来一样。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九条龙不是笔画上去的，也不是丝线绣上去的，神奇之极。 “所以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我娘说过的《九龙江山图》。” 叶泠鸢解释，“九龙江山图已经这么珍贵，用它来包裹的盒子，肯定是绝世宝物。” “傅逸轩说他弱冠之礼，想要一个世间罕有的宝物做礼物。” 原主说了一些金玉珊瑚、古籍古玩之类的名品，傅逸轩都能找出不喜欢的理由。 “我想来想去，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个才符合要求，就偷偷打开了我娘书房中的密室，把它拿出来，送给了傅逸轩。” 不过，原主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九龙真血印。 她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傅逸轩低着头不说话，他很累。 回答皇帝的每句话，都要努力从谋逆的事实中找到一部分既不算是撒谎，又不会触怒皇帝的内容，修饰好再说出口。 虽然只是几句问答，却比上阵杀敌更加令人疲惫、紧张。 就这么短的时间，冷汗已经打湿了里衣。 皇帝示意亲信大太监福生把东西交给戚长阙：“先生，你看看，能不能打开。” 戚长阙伸出手掌，九龙江山图垫在掌心，向着四周垂下，露出了其上的黑盒子。 盒子有男人手掌一半大，色泽黝黑中又隐隐泛着暗哑的光泽，材质既非木材，又非金属，也不是玉石，当然更不可能是塑料的。 叶泠鸢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来这盒子是什么做的。 这个世界真的很有些奇特呢…… 戚长阙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黑盒子：“龙骨为架，龙皮为蒙，这是黑龙匣。” 他似乎有些感慨，“也只有黑龙匣，才能彻底掩盖真龙之血的气息，最大限度地保留九龙真血印的威力。” 皇帝眼中闪过激动，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都不由捏紧了。 即使是狼狈不堪的丽妃和垂头丧气的傅逸轩，听了戚长阙的解说，也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戚长阙手掌中冒出一团火焰。 火焰向四方展开，像是一朵金红色的莲花。 莲花瓣上延伸出一缕缕火线，沿着黑色盒子的各个侧面向上攀爬，组成了一个个神秘玄妙的图案。 广袖宽袍的戚长阙，鬓发垂在两颊侧边，半垂的眸中似乎有陌生的世界闪烁。 手指白皙修长，却不显得纤弱，掌心的火光，把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镀上了淡淡的光芒。 这一刻，叶泠鸢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绝世风华。 喀嚓。 盒子打开了！ 那些金红色的火焰线条在盒子顶面上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条小龙的形状。 小龙飞向空中，盒盖弹开，低沉的龙吟声陡然响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气息弥漫开来。 隆德皇帝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是真的！” 龙吟和龙威！ 只有真正的九龙真血印才有这些特征！ 戚长阙抬起眼睛，伸出手，福生屈身上前接过，双手捧着九龙江山图，小心翼翼地把打开盖子的黑盒子送到了隆德皇帝面前。 隆德皇帝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他从盒子里拿起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红色印章。 “是真的，是真的……” 看着隆德皇帝手中的红色大印，傅逸轩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他发现的，明明在他手里放了好几个月，最后却落到了皇帝手里。 得九龙真血印者得天下！ 他看到的古籍残卷中写的是“得天下”，可不是仅仅大梁或者南越的皇帝之位，而是为天下共主！ 这份机缘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了吗？ 傅逸轩低着头，掩饰着自己阴鸷的眼神。 隆德皇帝满意地把九龙真血印收回盒子里，交给福生捧着，再回头看傅逸轩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这个好儿子为了谋夺帝位，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第35章 飞灰 “宁王傅逸轩，多年以来心怀悖逆，阴谋算计，不忠不孝，着即日起废为庶人，禁锢终身！” “丽妃狡诈成性，阳奉阴违，教子无方，不堪承恩，即日起贬为……才人！迁入听风居！” 隆德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丽妃和傅逸轩母子顿时都惊呆了。 一个几乎降到了最低的位分，打入冷宫；一个废为庶人，终身幽禁！ 丽妃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转瞬之间，她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就全都化为乌有……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叶泠鸢！ 粗壮的太监们已经涌了上来，把丽妃母子往外拖去。 丽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束缚，恶狠狠地向着叶泠鸢扑了过来。 噗。 声音并不大。 还未冲到叶泠鸢面前的丽妃头顶忽然冒出一团火焰。 火焰并不大，丽妃自己似乎也完全没有察觉，脸上狰狞仇恨的表情都没有改变，只是整个人都静止了，保持着奔跑的动作，定格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看见，丽妃的身体从头到脚化为灰烬，向着四周飞散开去。 刚才还有些喧闹的大殿瞬间一片寂静。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瞬间变成了灰，谁看了不心惊肉跳？ 醒悟过来的人，禁不住偷偷去瞄戚长阙。 这种神仙手段，这世上也只有帝师一人能有。 隆德皇帝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显然是惊惧交加。 不管怎么说，丽妃都是他的后宫妃嫔，哪怕是贬入冷宫，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可是动手的却是凤陵阁主、帝师大人。 如果他为丽妃出头，戚长阙一怒之下，把他也给化为飞灰怎么办？ 隆德皇帝心中的怒火更旺，但是恐惧却也随之增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更何况他万金之躯，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风险？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跟他一块算账！ 就在隆德皇帝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傅逸轩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狼嚎一样的声音，一脚一个，把控制着自己的太监踢开，向着戚长阙冲了过来。 “狗贼！有种你把我也给烧成灰！” 傅逸轩目眦欲裂，额头青筋迸出，就像是疯狂的野兽一样。 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化为飞灰，而凶手就在旁边，谁能忍得住？ “还不抓住他！”隆德皇帝厉声喝令，“冒犯帝师者死！” 傅逸轩愕然，回头去看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满腔的仇恨和怒火，在看到隆德皇帝努力维持威严却还是流露出一丝畏惧的眼神时，突然变成了无限的滑稽和荒谬。 自己的女人被人当面烧成飞灰，却不敢对凶手表露一丝不满，反而对想要报仇的儿子严厉打击！ 这是什么样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天子！ 傅逸轩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又低头大哭。 “这是疯了！”隆德皇帝怒气汹汹，“把他拉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傅逸轩没有反抗，任由一群人把他拖了出去。 只是，人是出去了，可是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嚎叫声却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隆德皇帝有些尴尬，抬起头正好与戚长阙漠然的眸子对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一尊人形神只，俯视着世间芸芸蝼蚁，包括他。 第36章 不安 叶泠鸢一直安静地旁观，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主要是刚才丽妃身上冒火灰飞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意识到那看着并不起眼的火焰，能够轻易将她置于死地。 叶泠鸢甚至不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的。 而以前的特工生涯中，不管遇到多强大的敌人，叶泠鸢应对得再艰难，也不至于连敌人出手的轨迹都摸不清楚。 叶泠鸢在脑子里计算了好几次，如果戚长阙对她动手的话，结果是什么。 接连几次计算出来，都是她很难躲过这莫名出现的火焰。 这让叶泠鸢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在这一刻，叶泠鸢深深理解了隆德皇帝对戚长阙的忌惮。 隆德皇帝现在只想离戚长阙远一点，匆忙找了个借口，就摆驾离去。 刚才还一片繁华的淑丽园，现在已经只剩下惶恐和慌张，宫人们都忙着寻找后路，大殿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了戚长阙和叶泠鸢两人。 “夫君好厉害！”叶泠鸢跟在戚长阙身边，走出了大殿，“你刚才那是什么手段？怎么丽妃头上突然就冒火了？然后一下子就变成了灰烬？” 戚长阙的嘴角扯了扯，弧度极小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凉薄：“娘子想知道？” “当然！” 戚长阙目光注视前方，没有看叶泠鸢：“夏虫岂可语冰。”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你嘲讽我？” “并非嘲讽，只是陈述。”戚长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这世间，唯有凤陵阁主才能使用灵力，才能拥有这种能力。” “数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聪明智慧之士想要破解这一谜题，却从未有人成功。” “所以，跟你讲也是讲不清楚的。” 戚长阙说话不疾不徐，听起来十分温和耐心。 叶泠鸢哼了一声：“以灵力为动力，驱动某些程式运转，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不就是这样吗？” 戚长阙轻轻颔首：“说得对，但是你首先要能使用灵力。” 叶泠鸢皱了皱眉：“是没有第二个人能使用灵力，还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感知到灵力？” 戚长阙的脚步顿了顿，继续缓步前行，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后者。” 叶泠鸢想了想戚长阙刚才说过的话：“所以，凤陵阁主的身份是感知灵力的前提？” 或者是，反过来？ 戚长阙嘴角弧度加大：“也许，数千年来唯一一位凤陵阁主的妻子，也有这个机会？” 叶泠鸢心中一紧。 戚长阙对她的特殊，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叶泠鸢自忖，如果她处于戚长阙这个位置，是绝对不会轻易允许这世间出现第二个能够使用灵力的人的。 即使是夫妻父子，她也不会给别人这种机会。 而戚长阙，可不像是雷锋、圣母！ 按下心中冒出来的一缕贪念，叶泠鸢更加警惕了。 “你不怕……” 叶泠鸢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皇帝离去的方向，“他心里肯定给你记了账，等到时机成熟，就要对你下手。” 戚长阙发出一声低笑：“娘子，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刚才隆德皇帝的恐惧那么明显，他不信她没有看出来。 现在这么试探，其实是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倚仗，让皇帝都不敢跟他正面对抗。 所以，他的举动，已经让她感觉到不安了吗？ 很敏锐嘛。 戚长阙并没有非要等到叶泠鸢回答，自己主动换了话题：“今天入宫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叶泠鸢入宫的两个目的，一个是要回那个傅逸轩处心积虑骗走的盒子，一个是确定皇帝皇后对原主的真正态度，现在都有了结果。 第37章 了不起 隆德皇帝并不是先帝的儿子，而是宗室子弟。 先帝与元后感情甚笃，后宫嫔妃极少，元后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先太子，女儿就是明珠公主，此外还有两个庶出公主。 谁知道先太子已经成人，却意外身亡，只能从宗室中选择合适的子弟过继到先帝名下。 于是皇位从天而降，砸在了隆德皇帝头上。 作为继子，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要对先帝的血脉恩宠备至。 但也只是惠而不至的一些表面功夫而已，却不会真的为了原主的性命，对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惩罚。 对原主说过的那些好听话，做出的宠爱姿态，都只是为了向世人昭示，他们并没有忘本。 “九龙真血印到底是什么？” 叶泠鸢皱起了眉头，她想要讨回原主被骗走的东西，却根本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不让傅逸轩占原主便宜。 但是阴差阳错，就是因为盒子里是什么九龙真血印，皇帝就大发雷霆，直接重惩了丽妃母子。 丽妃死了，傅逸轩快疯了，叶清宛也就再没有什么威胁。 给原主讨回公道的计划，竟然就这么完成了。 但是，九龙真血印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皇帝这么在意？ 叶泠鸢想知道，并不仅仅是因为好奇，而是想要了解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古代世界，戚长阙的能力、黑龙匣打开时候的异象，都证明这个世界存在着奇异的力量，和她熟悉的能力不同。 想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保护自己，就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戚长阙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九位着名皇帝的心头血，与这世间最后一条真龙血，以及各种材料炼制之后得到的权印。” “执掌九龙真血印，能够沟通阴阳，吸收气运，然后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共主。” 叶泠鸢倒吸了一口凉气：“九位着名皇帝的心头血？” 心头血可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寿命和元气的。 每个人的心头血都是有数的，非常珍贵。 就像她和蛊虫们心意相通，都只是最初喂养的时候，给它们滴了自己的血，但绝对不是心头血。 更别说是皇帝的心头血！ “谁这么大本事？”叶泠鸢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据说是千年前某一任凤陵阁主。”戚长阙的语气有点凉，“据说那位惊才绝艳，威震当世。” 叶泠鸢不禁感慨：“太了不起了。” 戚长阙眸色微深：“若是事情办完了，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叶泠鸢一脸好奇：“你住在哪儿？凤陵阁吗？” 戚长阙向着北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远处看。 叶泠鸢抬头，漫无目标地向着北方望去。 一片红墙金瓦之后，远山青绿线条之间，黑魆魆的高塔屹立天地之间，成为最引人注目的标志。 叶泠鸢突然醒悟，惊讶回头，伸手指着高塔：“那儿？那座塔？” 戚长阙点了点头：“阴阳塔。” “阴阳塔？”叶泠鸢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那便是你的住处？” 塔，在叶泠鸢的认知中，并不是普通的建筑，一般人也不会住在塔里。 “那凤陵阁在哪儿？也在塔里？” “当然不是。”戚长阙站在淑丽园大门前，“大梁和南越都建有阴阳塔，只有帝师，才能成为阴阳塔的主人。” “是吗？那一定很有意思。” 戚长阙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出此刻叶泠鸢脸上是什么表情 。以她的警惕心来看，她肯定是要找理由婉拒，不会贸然去他的地盘上的。 果然，叶泠鸢声音中充满了遗憾：“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要赶快回家，跟祖母和婶母说一声，让她们去把妹妹接回家，别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第38章 不可能是爱情 戚长阙了然一笑，侧目看去：“娘子可真是友爱姐妹啊。” 叶泠鸢叹了口气，满眼悲悯：“终究是手足，闹归闹，气归气，遇到了事情也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啊。” 戚长阙看着她真挚的表情，嘴角抽了抽：“那好吧，等娘子有空了，再去阴阳塔看看。” 叶泠鸢向他道别，并非常恭敬谦卑地拒绝了戚长阙送她出宫的提议。 她看似从容实则迫不及待地转身，想要赶快离开这个神秘强大又危险的男人，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安排。 可是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戚长阙在背后开口了， “娘子，过几日我就上门提亲，你可千万要好好在家等我。” 叶泠鸢控制着加快脚步的冲动，站在原地，缓缓转身，给了戚长阙一个喜悦的笑容。 “还有，要是娘子想来阴阳塔看我……”戚长阙举起自己的手腕比了比，“我给你的芙蓉纯阳珠，就是通行的信物。” 叶泠鸢笑得十分灿烂：“我知道了。” 即使是转过身，叶泠鸢脸上的喜色也没有消失。 一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她的表情才全部收起，胖脸上毫无波澜。 马车回到公主府，管家杜伯就带着两排下人迎了上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叶泠鸢发现府中有不少陌生面孔。 杜伯解释说，那些心怀二意的下人都被处置了，他又紧急从庄子上挑选了一批清白忠心的家生子，补充上来。 叶泠鸢点了点头。 明珠公主在的时候，公主府被管得密不透风；但是叶允成夫妻死后，原主对这些事情都不太懂，更没有兴趣，几乎是将整个公主府都送到了叶家手中。 三年时间，不知道被掺了多少沙子，是应该好好清理一番。 现在在叶泠鸢身边总领的丫环叫书影，是叶泠鸢乳母的女儿，十分稳重细致。 “你派人去隔壁，跟叶家人送个消息。”叶泠鸢吩咐书影。 送什么消息？ 自然是丽妃母子被贬被废这样的大事啊，她亲身经历，第一手的消息，怎么能不告诉家中长辈呢？ 听到这么大的事情，书影也不禁露出一缕惊异之色，但是很快就沉静下来，行礼回答：“是，奴婢亲自去禀报老夫人。” 叶泠鸢嘿嘿一笑：“记得把老夫人和二婶的反应看仔细些，回来学给我。” 书影轻笑起来：“小姐放心。”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叶泠鸢就要亲自去看这个热闹了。 可惜现在她有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如何对待那位帝师大人。 不是叶泠鸢有被害妄想症，而是她对戚长阙知道的信息越多，就越觉得戚长阙对她的态度有问题。 他肯定是想要从叶泠鸢身上得到什么，但反正不可能是爱情。 叶泠鸢躺在软绵绵的锦榻上，为自己哀叹一声。 原以为是桃花运，现在看来，说不定还是桃花劫呢。 叶泠鸢把手腕上那串火红的手串取了下来，放到眼前上下左右仔细观察。 戚长阙说它叫“芙蓉纯阳珠”，还特意提醒说这是通行信物，可见它确如外表显露的那样，不是凡物。 这样的好东西，第一次见面，他就那么轻易地同意送给了她？ 当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可是今天看到戚长阙如此强势霸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被人救了就任人予取予求的那种人啊。 第39章 类似的困境 叶泠鸢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严肃。 芙蓉纯阳珠上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戴在手腕上很舒服。 毕竟她吸收太多怨念，虽然都给了空间，但是天长日久，体质也受到影响，偏于阴冷，体温都比人低不少。 而戴上芙蓉纯阳珠后，却时时刻刻都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流入体内，感觉很舒服。 但是现在叶泠鸢发现了，这股温热的气息，与将丽妃活活烧成灰的火焰气息，十分相近，只是强度远远不如。 这让叶泠鸢不由产生了很多联想： 也许戚长阙只要愿意，芙蓉纯阳珠中的火焰就会冒出来，让她措不及防地步上丽妃的后尘？ 而如果戚长阙告诉她，芙蓉纯阳珠有定位作用，能够让戚长阙随时知道她的位置，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叶泠鸢想把芙蓉纯阳珠收到空间里，却又想起空间还在修复，无法正常使用，只能作罢。 或者把它丢到哪个梳妆盒里，以后不戴了？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把芙蓉纯阳珠戴回了手腕上。 要是它真的能定位，她不戴在身上，位置长期没有变化，戚长阙很容易就会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芙蓉纯阳珠有问题。 就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他还会采取新的手段来对付她，又是新的麻烦。 在没有把握正面刚之前，还是先稳住戚长阙的好。 叶泠鸢制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弄清楚戚长阙这样对待自己的真正目的！ “小姐，宫里来人了。”杜伯打断了叶泠鸢的沉思。 叶泠鸢怔了怔：“宫里来人干什么？” 杜伯以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接待来人的时候就已经留意了：“老奴看了，宫使带了好几大车东西。” 叶泠鸢点了点头，嘴角带笑，明白了杜伯的意思。 如果是问罪的宫使，来的恐怕就不是几大车东西，而是几大队兵马了。 果然，来人对叶泠鸢的态度堪称毕恭毕敬，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适才陛下听说江南进贡队伍到了京城，就想起了小姐，特意让人从陛下的内库中挑选了好些东西，送来给小姐使用。” “正好皇后娘娘也挑了不少礼物给小姐，也顺道让奴才一起都送了过来。” 来传旨的太监是个熟面孔，原主见过他好几次，应该是皇帝贴身大太监头领福生的几个得力徒弟之一。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劳烦公公了。” 她一抬手，杜伯就连忙送上了一个鼓鼓的荷包，里面当然就是打赏太监的音量。 “奴才三贯谢小姐赏赐。” 三贯行礼的时候，腰弯的幅度极大，几乎都要把头栽到地上去了。 以前在宫中碰见他那几次，他可没有这么谦卑。 隆德皇帝夫妻送来了几大车的赏赐，没多久，宫里其他妃嫔也都跟着赏赐了下来。 一时间公主府门前车马穿梭，欢声笑语，一片热闹景象。 跟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叶相府，却截然相反，正被凄风苦雨笼罩。 韩老夫人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叶泠鸢没有撒谎，傅逸轩真的被废黜了亲王之位，好几百御林军押着他返回了宁王府。 叶清宛作为傅逸轩明媒正娶的王妃，当然也被带回了王府，一起关了起来。 “奴才去的时候，王府已经被重兵包围，根本不许人靠近。” 韩老夫人派去的是自己的心腹管事，说起当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面色发白。 管事费尽心机，花了钱想要把消息传进去，结果也没有成功。 李氏禁不住呜咽起来：“娘，娘，求你救救清宛吧！她才十五岁，她还年轻，总不能让她坐牢一样过一辈子吧！” 早知道会这样，真的应该让叶泠鸢嫁过去才是！ 李氏绞着手帕，恨得脸都扭曲了。 第40章 这么巧 不管隔壁哭闹成什么样，叶泠鸢都没有出去，只是躺在房间里享受腐朽的封建社会剥削阶级待遇，同时也感受着怨念如同溪水般流淌过来。 看来，就算是她没有亲自去隔壁打脸，那边也没有感激她的体谅啊。 叶泠鸢让人拿了一身利落的衣服换上，准备去锻炼一下。 这具身体的情况太糟糕了，大大限制了她的实力发挥。 虽然金蚕蛊醒来之后，吸收了不少身体中的毒素，但是长期积累的那些健康问题，却不是马上就会消失的。 管着四季衣服的墨韵帮她整理着衣领袖口：“小姐，你这是要去骑马吗？” 如今正是暮春时节，春草葱葱，春风柔柔，原主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经常骑马出城踏青游玩的。 墨韵帮她挑选的也是一套骑马服。 叶泠鸢原想着在公主府锻炼一下，墨韵这么一说，她倒是起了兴致。 “那就出去转转吧。” …… 李氏好不容易求得韩老夫人松口，答应在丞相下朝归府之后去说情，想办法把叶清宛接出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见满屋子的装饰摆设，都比不上之前在容德苑的那些，想到之前被叶泠鸢硬生生从隔壁赶出来的情景，李氏心里又是火气上升。 到底是没忍住，砸了几个杯子，罚了几个下人，情绪才平稳了下来。 “叶泠鸢，我要你死！” 这半天，李氏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端端的，一点儿什么风声都没有，宁王怎么就会被陛下认定谋反，降下这么严重的惩罚？ 不知道为什么，李氏总觉得，这件事情肯定跟叶泠鸢有关系。 李氏恶狠狠地咬着牙，只要能证明是叶泠鸢害了宁王和叶清宛，她就不相信，叶丞相会不在意。 “拿笔墨来，我要给家里写信。” 李氏恢复了冷静。 她娘家侄儿人才出众，通过层层选拔，已经是大梁凤陵阁待选的三十人之一，注定前程似锦，没有人敢忽视。 两边同时发力，绝对要把叶泠鸢除掉！ 让人把给娘家的信送了出去，李氏也恢复了平日的稳重，端坐罗汉榻，神情温和：“隔壁大小姐在忙什么？” 没一会儿，丫环战战兢兢地来回答：“回太太，看门的说，刚才大小姐带着人，出城骑马去了。” 她还不敢说，那队伍浩浩荡荡，人人喜笑颜开，看门的说好生气派，让人想起当初明珠公主还在的时候。 李氏刚刚平静下来的表情瞬间碎裂，指甲猛地抓在锦垫上，把好好的织锦都抓得抽了丝。 “什么？” 这边府里心都要碎了，都在为今天的大事心痛，结果叶泠鸢还有心思去骑马？ 李氏的眼睛都要红了。 叶泠鸢只感觉到怨念突然增长变快，却不知道这是来自李氏对她刻骨的恨意。 她骑着原主最喜欢的桃花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尽情奔驰，感受着耳边掠过的风。 心中因为穿越陌生世界带来的不安，以及戚长阙带来的压力，都涤荡一空。 叶泠鸢心中豪情翻涌，她就不相信了，在现代高科技社会都能纵横驰骋的她，到了这个世界会不如他人！ 不管他戚长阙是神仙还是妖魔，有什么阴谋诡计，她皇家精英特工叶泠鸢，都奉陪到底！ 第41章 情报支持 在视察了自己的庄子之后，叶泠鸢的心情就更好了。 要是在现代社会，这上千亩的大庄园，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买到的。 现在却是她名下财产中最常见的一部分，看来穿越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不过，这份好心情在被人拦住马头的时候，就遭到了破坏。 拦在叶泠鸢马前的是叶相府的门子，他应该是一直留意着门前的动静，所以叶泠鸢的队伍刚进到街道口，他就站了出来。 四五十岁的老头，微微弓着腰，看起来很谦卑，说话却底气十足：“大小姐，相爷有请。” 叶泠鸢天生敏锐，加上门子似乎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真正态度。 他对叶泠鸢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并不怎么尊敬。 叶泠鸢并不想知道原因。 她“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双腿一夹马腹，桃花马突然长嘶一声，小跑起来。 叶泠鸢一进公主府，杜伯就带人迎了上来。 “小姐，今天隔壁往外派了五拨人。” 杜伯一边走一边低声汇报，“老太太派人去宫门找了相爷，还派人给三老爷、二姑爷送了信，二太太先是给娘家送了信，又背着人偷偷派人去了郊外的庄子。” 叶泠鸢明白了杜伯的意思。 宁王被废，丽妃被打入冷宫，随之而来如果有什么罪责，作为宁王妃娘家的叶家是首当其冲。 韩老夫人和李氏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跟自己最亲近的人通报，提示他们早做提防，也是应该的。 但杜伯的警惕也不是多余的，谁知道隔壁这些黑心肝的叶家人面临生死危机，会冒什么坏水呢？ 如果拉叶泠鸢这边下水，能解决困境的话，那边绝对不会犹豫。 叶泠鸢赞许地看着杜伯，向他竖了个大拇指：“杜伯，还得是您啊。” 她都没有奢望过在这个时代得到情报支持，没想到杜伯竟然有这种意识，真是意外之喜。 杜伯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不仅仅是因为叶泠鸢的赞扬，还因为叶泠鸢能够这么快的领悟到他的意图。 这就说明，他们的小姐根本不是别人说的蠢笨之人！ 至于外貌嘛，哼，他们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冰雪绝美，若不是后来意外染病，脸上长了胎记，那些所谓的京城美女，哪个也比不上！ 就算是脸上长了胎记，小姐又聪明又尊贵，家中资产丰厚，日后找个好郎君，也能好好的过日子！ “还有就是四姑娘的贴身丫鬟去了万香阁。”杜伯再次低声说了一句。 叶泠鸢在原主记忆里翻出了关于四姑娘的所有信息。 四姑娘指的是叶丞相的妾室魏氏所出的庶女叶允岚。 万香阁是一家出售脂粉香料的店铺。 叶家女眷平日使用的脂粉都是由专人统一采买，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否则也犯不上让闺阁千金的贴身丫鬟亲自去买。 更关键的是，叶允岚在叶家的地位颇有些尴尬。 叶丞相元配方氏，续弦韩氏，此外还有过三两个妾室，如今留在府中的只有两个，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三十多岁都能当祖母，算是老人了，根本就不会再有什么男女之情。 叶丞相早就把她们丢在了脑后。 所以这两个妾室平时都十分低调，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叶允岚就是这两个妾室之一的魏氏所生的女儿，排行第四，但是年龄却只比叶泠鸢大一岁，今年十六岁。 这个年龄，一些女子都已经要成亲了，可是叶允岚却还没有说亲。 韩老夫人是根本不乐意管她的事，偏偏她的生母魏氏又软弱胆怯，不敢作声，叶丞相也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家，叶允岚的婚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在这种情形下，平时安分守己不敢多走一步路的叶允岚，突然做出了这种对她来说十分出格的事情，堪称反常。 叶泠鸢深知，在关键时刻，某些小人物的一个小动作，就可能将原本周密的计划推向不可知的方向。 她点了点头：“劳烦杜伯了，这几天还是要多注意。” 叶泠鸢洗漱更衣，准备去往隔壁，杜伯也听说了是叶丞相唤她过去，神色十分凝重。 “小姐，你可要小心。” 叶丞相可不是后宅女眷，杜伯担心叶泠鸢吃亏。 第42章 祖父 叶丞相出身贫困农家，却能够一步步走到大梁丞相的位置，其心计其城府，绝对是顶尖的。 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府中，叶泠鸢所遭遇的一切，但他却从未伸手干预过。 不管原因是什么，至少说明，他对叶泠鸢并无多少亲情。 “小姐多带些人吧。” 杜伯动作很快，在叶泠鸢更衣的时候，已经将公主府的那些护卫都集合了起来。 叶泠鸢摇了摇手：“不必。” 对付叶丞相那种年过花甲的老头子，叶泠鸢一只手就足够了。 带上一队护卫，不但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胆子小，她使用手段的时候，还得提防被他们看见，引起怀疑，不够麻烦的。 杜伯见她坚持，没有办法，只好一脸严肃地叮嘱书影：“一定要小心些，保护好小姐。” 叶泠鸢笑了：“又不是龙潭虎穴，不用这么紧张。” 真的龙潭虎穴她都不怕，何况只是见一个普通老人？ 来到叶府门口，很快就有下人来引路，把叶泠鸢带到了外书房。 外书房门口站着的是叶丞相的心腹小厮，十分恭敬地推开了书房门：“相爷，大小姐来了。” 书房内传来了很有磁性的男声：“叫她进来。” 叶泠鸢步入房内，映入眼帘的是堆满墙壁的各种书籍，叶丞相没有在书案后就坐，而是在书架前翻阅着什么。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 出现在叶泠鸢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颀长、玉面长髯的斯文俊秀男子，已经占据鬓边大半的灰发和眼角深深的纹路，没有让他显得苍老衰败，反而让他具有了一种奇怪的魅力。 难怪当初的韩氏，作为兰亭侯最宠爱的幼女，容貌秀丽，前途似锦，却会舍弃那些王公贵族，选择比她大十岁的寒门状元叶丞相。 叶丞相的眼神十分深邃，当被他注视的时候，叶泠鸢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已经被从里到外看透了一样。 但是叶泠鸢却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她经历丰富，心志坚定，只是瞬间就把这种感觉摒弃开来，反而坦然抬起眼睛与叶丞相对视。 一见面就想用这种手段压制自己，玩政治的，还真是心脏。 “拜见祖父。” 叶泠鸢像模像样地行礼。 叶丞相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在一边，坐在了圈椅上。 “陛下废黜宁王之时，你在场。” 肯定的语气，说明叶丞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叶泠鸢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讲讲当时都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应该是当丞相的时间长了，叶丞相说话都是命令的口气，完全不容许拒绝的样子。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叶丞相眉毛拧了一下，迅即展开，嘴角扬起一缕笑容：“来，坐下，陪祖父聊一聊。” 变脸可真快，年龄虽然不小了，但是脑子还是很活络。 “给大小姐上茶。” 叶丞相摇了摇铃铛，小厮小步趋入，小心地给叶泠鸢倒了茶，又倒着退了出去。 “这是陛下亲自赐下的贡茶，说是一年只有半斤，十分难得。”叶丞相放松身体，眼睛含笑看着叶泠鸢，“就是太香了，我倒是不太习惯，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看她不怎么配合，开始打温情牌了？ 叶泠鸢心中嗤笑，当初原主差点身首异处的时候，你这个祖父在哪儿呢？ 第43章 约定 叶泠鸢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没有毒，让人有点失望啊。 “祖父想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想知道当时的情景，是为了什么？” 叶丞相露出了一点儿诧异的表情，随之失笑：“哦，你是不是担心我出手，帮助傅逸轩翻身？或者，把叶清宛接回家来？” “所以，这次丽妃母子被废，是你有意为之？”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叶泠鸢，“祖父还不知道，小泠鸢你还有这样的能耐呢。” 叶泠鸢扯了扯嘴角，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 她对整个家族有怨气，要为自己报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叶丞相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件事情说起来，确实是家里对不住你，唉。”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内情，却又不好说出口，只能认真地看着叶泠鸢保证：“祖父只能说，这种事情也不是祖父所愿，有很多事情，你以前还小，祖父不能告诉你。” “祖父并不是不想管你，而是当初与你父母有过约定。” “你也知道，你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下嫁之前，就已经跟叶家说好，以后她与你父亲的子女，都不许我管。” 叶泠鸢翻遍了原主的记忆，完全没有找到与此相关的内容。 她有点疑惑，明珠公主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是以叶丞相的身份，也不至于当面撒这样很容易戳穿的谎言吧？ 叶丞相沉着脸，返回书架边上，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交给了叶泠鸢。 “叶氏允成迎娶傅氏明珠，从此齐眉举案，相互扶持。婚后子嗣，无论男女，皆由二人自行养育，其他人等，一概不许干涉插手。无论子嗣富贵贫贱，聪慧痴愚，生死存亡，概无例外。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落款的地方有叶允成、傅明珠的签字和印章，还有叶丞相和署名“韩玉儿”的签字小印。 韩玉儿，应该就是叶丞相的续弦、如今的韩老夫人了。 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约定，还专门立下了契书！ “这是为什么？”叶泠鸢不解地问。 叶丞相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 这个约定明显防备的就是他和韩氏啊。 因为叶允成是方氏所生，而且风姿和才华都远超韩氏所生的儿子，所以韩氏对他处处忌惮，暗中不止一次对他下手。 因为傅明珠对他们这对未来的公婆毫不信任，害怕韩氏借着长辈的名义，往她的孩子那里伸手。 叶泠鸢自己也想明白了，嘴角露出讥讽：“既然有这么一个约定，前几年韩老夫人和二太太一点点蚕食公主府的时候，怎么没有见祖父你拿出来？” 对你有好处的时候你就沉默，想要推卸责任的时候，就把这份契书拿出来了？ 叶丞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不是你主动邀请的吗？” 叶泠鸢回想了一下原主的举动，有点想爆粗口。 这老头虽然是找借口，但是说的也没错，真的是原主自己心甘情愿把她的好婶娘请过去的！ 她沉下了脸：“叶相应该知道，情报是有价格的。” 既然都不是一家人，想要什么，就明码标价吧！ 第44章 心凉 叶丞相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好，好，也好。” 谈交易，要比谈感情简单得多。 “你说吧，要多少。” 叶泠鸢举起一个手指。 叶丞相点了点头，拉开抽屉，随手抓了一叠银票推给她。 一千两一张的面值，大概十张，就是一万两。 叶丞相绝对是个贪官！ 叶泠鸢挑了挑眉：“相爷果然豪气。” 幸亏她刚才没有开口说具体数额，要不然可不少赚了九千两？ 收了钱，就是金主，该提供的消息就如实提供。 叶泠鸢就把那天在淑丽园主殿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不过对于她和戚长阙的关系，却没有提起。 “九龙真血印？” 果不其然，叶丞相的关注点也在这儿。 他微微闭上双目，手指在长髯上滑动，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叶泠鸢：“我在古书上看到过一些记录，提到过九龙真血印，但是从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叶丞相的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身上那种衰老的气息也仿佛消退了许多。 “可惜啊，没有亲眼目睹这种奇事。”叶丞相感慨了一句，就回归了正题，“继续说。” 等叶泠鸢讲完，叶丞相点了点头：“傅逸轩敢打九龙真血印的主意，那位当然容不下他。” 说到这里，叶丞相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那位的性子，呵呵……” 言语之中，竟是对隆德皇帝毫无尊敬之意。 叶泠鸢“咦”了一声：“我可是听说，你们君臣相得，如鱼得水，怎么看起来……不是这样？” “哈哈。”叶丞相笑了起来，“你想知道？” 叶泠鸢大方承认：“想知道。” 叶丞相用手指点了点书桌：“情报是有价格的。” 竟是把叶泠鸢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次轮到叶泠鸢失笑了，如果真是纯粹的陌生人的话，也许叶丞相会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她把刚刚放进荷包的银票取出来一张，下巴抬了起来，一副挥金如土的架势：“小事，我刚赚了一笔！” 叶丞相也笑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气氛格外融洽。 他用手指把银票推回叶泠鸢眼前：“算了，他不值那么多。” 这个时候的叶丞相真的就像一个和蔼慈祥儒雅温柔的祖父，笑吟吟地看着叶泠鸢，全身放松：“不过是令人失望而已。” “对政事不通也就罢了，毕竟圣天子垂拱而治，也是一番佳话。” “但是天性自私懦弱，冷漠无情，心胸狭隘，偏又不怎么聪明，就实在让人跟他相处不怎么愉快了。” 他对着叶泠鸢眨了眨眼睛，“这一点，你应该有亲身体会才对。” 叶泠鸢面上微笑，心底却有些发凉。 是啊，叶泠鸢用一场死亡，撕开了围绕着她的那些伪装，深深体会到了那些被欺骗被利用被愚弄的痛苦，但是这些伤害里，难道就没有叶丞相带来的一份吗？ 为什么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地那这个来调侃叶泠鸢呢？ 叶泠鸢对叶丞相有了一个判断：外表的幽默和儒雅都是假的，叶丞相的心是冷的，没有温度。 第45章 手断了 叶泠鸢和叶丞相对视，两张脸上都是笑意，却都没有进到眼底。 为原主不平的叶泠鸢，看着叶丞相那张俊美儒雅的脸，心中只有厌烦。 “祖父还有什么别的要问吗？” “小泠鸢变聪明了。”叶丞相慈祥地笑着，“不过，既然你肯叫我一声‘祖父’，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位不可依靠，到头来，能庇护你的，还是叶家。”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叶泠鸢，在世人眼里，你都是叶家子女；你与叶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泠鸢皱了皱眉，并没有太多诚意地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的态度只是让叶丞相展眉一笑：“好吧，我就不多说了，若是以后有事，你可以试着来找我。” 叶泠鸢出了书房，走在路上还在思索，总觉得最后叶丞相的话有什么玄机。 是想警告她，不要做什么对叶家不利的事情？ “叶泠鸢！” 李氏带着两个丫头匆忙从旁边的小路上走了过来，黑沉着一张脸，拦住了叶泠鸢的去路。 一看就知道，李氏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你嫉妒清宛嫁给了宁王，害得她成亲当日毁容还不够，竟然连宁王都敢陷害，你怎么这么狠毒！” 叶泠鸢都不禁有些赞叹了，一句话里能有这么多槽点，也真是个人才了。 “哎呀，二婶啊，你怎么还有心思来找我麻烦呢？” 叶泠鸢从李氏身边走过，胖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脸怜悯地提醒，“傅逸轩可是谋逆大罪，要株连九族的。傅家是皇族，不受连累，那受牵连的就只有他的母族和妻族了。” “作为逆贼正妻的生母，二婶你就真的不怕吗？” 叶泠鸢看着李氏，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就是不知道，祖父会不会因为这个，把你给休了赶回娘家呀，唉，我可真是替你担心呢，二婶。” 李氏的脸色忽白忽红：“你胡说什么！清宛才嫁进去一天，有什么过错！凭什么牵连我！父亲又怎么可能让夫君休我？” 急完了她才意识到叶泠鸢是在吓她，李氏气得抬手就往叶泠鸢的身上拧去。 叶泠鸢眼神瞬间变冷，在李氏的手指即将接触到她的衣服前，瞬间捏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扭！ 李氏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手腕剧痛：“疼疼疼！啊，叶泠鸢你干什么！” 叶泠鸢把她的手一甩，李氏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腕已经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拐了弯。 “啊，我的手断了！叶泠鸢你这个贱人，竟敢把我的手掰断了！” 李氏心里恨死了叶泠鸢，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要辱骂指责叶泠鸢，却因为疼痛只能连连惨叫。 她的两个丫头刚才就想上来阻止，可是硬是被叶泠鸢的四个丫鬟合力推到了一遍，不能靠近。 李氏痛得满头冷汗，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贱人要杀人了！” 叶泠鸢笑了：“二婶，要说贱人，谁能跟你和叶清宛比啊？一个勾搭姐姐的未婚夫，不要脸面投怀送抱；一个教唆女儿卖身换取富贵，真是你给叶清宛开门，贱到家了。” 她俯视着在地上哀嚎的李氏，笑容加大：“叶清宛毁容了，还被圈禁终身，下一步，我该怎么收拾你呢？” 第46章 我不管 李氏被叶泠鸢语气中的残忍和眼神中的跃跃欲试看得全身发冷，她感觉，这个样子的叶泠鸢好像下一刻就会掏出刀给她几下，十分危险。 好在两个丫头终于是绕了过来，颤抖着搀扶起李氏后退，而叶泠鸢也只是给了她一个蔑视的笑容，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李氏又疼又怕，快要疯掉了，一路上都在低声咒骂叶泠鸢，用语之狠毒、粗俗，让两个丫头听得头都不敢抬。 这几年来，她在叶泠鸢那里只有占便宜，没有 吃亏的时候，结果就这么两天，情形却突然反了过来，李氏怎么想都不甘心。 她呜呜地哭着，一路穿过后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么大动静，以韩老夫人对后院的掌控，肯定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就会派人来询问情况，她正好向韩老夫人告状，让那丫头好好吃点苦头。 就在大夫正准备给李氏包扎的时候，果然，韩老夫人那边的大丫头来了。 李氏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形容狼狈，让丫鬟把刚才的经过添枝加 叶复述了一遍。 韩老夫人出身侯府，最讲规矩，这样忤逆长辈跟长辈动手的孙女，她肯定要狠狠教训的。 可是等来等去，李氏都没有等到韩老夫人有什么动作。 李氏想不明白，晚上挂着一条胳膊，装模作样地去向韩老夫人告罪：“儿媳不中用，今天受了伤，怕是不能伺候娘用晚膳了。” 接下来就应该是韩老夫人问她的伤势，然后李氏就能顺利成章地提到叶泠鸢殴打长辈，让韩老夫人给自己主持公道。 没 想到韩老夫人脸色古怪地说：“以后叶泠鸢的事情，你就不要跟我说了，我不管。” 李氏大吃一惊：“娘，您这是怎么说的？就算她生母身份不凡，您也是她的祖母，管教她都是为了她好。要不然，就她一个丧母长女，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媳妇？” 韩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今天叶泠鸢跟老头子在外书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叶泠鸢走后，叶丞相就派人来跟她说了一句，“别忘了当初跟公主签 下的约定”。 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比韩老夫人更明白了。 叶丞相这是让她不许再管任何关于公主府那边的事情，毕竟当初成亲之前，人家就专门写了契书，专门叫她这个续弦、后婆婆签了名盖了章，不就是在说，皇家早就把她背地里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了吗？ 现在既然叶丞相表态了，韩老夫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 但这种秘密，就不能跟儿媳妇说了。 她绷着脸，不悦地说：“难道你要教我做事吗？” 第47章 忠仆 得不到韩老夫人的支持，李氏完全没有勇气去直面现在的叶泠鸢。 只能在心里希望娘家侄儿能得力一些，把这个恶鬼附身的叶泠鸢给镇压下去。 隔壁，叶泠鸢感觉到怨念飞速增长，打开空间，修复进度已经达到了4.6%，这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叶泠鸢每天都早起练功，合理安排自己的膳食，同时，长春蛊和金蚕蛊也都在不停地工作，修复这具身体。 一连几天下来，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明显感觉到叶泠鸢的变化。 “小姐，你好像瘦了！”墨韵捏着衣服，惊喜不已，“你看，这裙子的腰都宽了快一寸了。” “嗯，脸小了一圈。” “小姐，你的法子真的很有用啊！” 经过几天的相处，几个丫鬟已经知道叶泠鸢大部分时候都很随和，开开玩笑都没有关系，所以说话也都轻松了许多。 叶泠鸢心里想，基数这么大，随便减减都得掉好几斤，更何况她还有蛊虫宝宝帮忙呢。 照镜子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脸上的胎记颜色都隐隐淡了些许，这是她体内那些毒素被吞噬的结果。 这样下去，脸上的胎记迟早也会消失。 不仅是胎记，叶泠鸢甚至怀疑，原主的肥胖都是被人有意安排的。 这小小的叶府，可真是庙小歪风大啊。 这天，杜伯带人捧着厚厚的账本来向叶泠鸢汇报：“小姐，这几天老奴带人把库房全部盘点了一遍，清单在这里；接下来这几天，老奴会带人去把府里所有铺子都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人敢伸手！” 过去这几年里，隔壁那对婆媳，不知道往小姐名下这些铺子里安插了多少人，贪污了多少钱。 以前小姐乐意，他们这些人只能看着没办法；现在小姐立起来了，他们就是拼了命，也要让那些人把偷吃的都吐出来！ 叶泠鸢能感受到杜伯和几个从庄子上回来的老嬷，嬷迸发出来的热情和赤诚，说起来，这些下人对原主的情分，倒是比叶丞相那些血脉亲人更加深厚呢。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利益跟叶泠鸢是绑在一起的，而叶丞相他们却不然。 不过要是事事都用利益来分析的话，人味就未免太淡漠了些。 叶泠鸢是觉得，杜伯他们这种忠仆，有这份心又肯付出行动的，她就应该领情。 “大家辛苦了。” 叶泠鸢请杜伯几个坐下，脸上带着歉意，“原本你们都应该在家含饴弄孙了，现在却要让你们这么劳累，只怪我年轻糊涂，识人不明，亏得有你们几位老人，要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杜伯带来的几个，都是如今公主府中的高管们，也都是当初明珠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陪嫁老人。 说是老人，其实年龄也就是四十来岁，正当壮年。 被李氏赶到田庄上过了几年落寞的生活，他们此时正恨不得捋起袖子大干一场呢。 几个管事听了，一个个都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不过表忠心的时候还是很有秩序，说话也很有条理，一看就是专业精英。 叶泠鸢心中欣喜，越发显得尊重起来，陪着他们来了一番回忆往昔，主仆之间互相都很满意。 “大家清理那些蛀虫时，要小心些，注意自己的安全。”叶泠鸢认真地说，“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能做出什么来，杜伯，你给大家每人都安排几个机灵的护卫。” “各位都是咱们府里最珍贵的宝物，可不能被那些小人给算计了。” 第48章 想法 说起护卫，杜伯有些感慨：“当初公主还在的时候，按照规制，咱们府里能养五百护卫。” 可惜明珠公主和驸马英年早逝，叶泠鸢又没有爵位，没有资格配备那么多护卫了。 “好在当初公主与驸马出游，带了三百护卫，还留下了二百人。”杜伯叹气，“这些年，他们也都老了，有不少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这几天我从庄子上挑的护卫，清白可靠的，也就一百多一点，都是些新手，保护小姐已经稍嫌不足，怎么能再分出去呢？” 叶泠鸢坐直了身体，语气坚定：“这件事情，我说了算，没有反驳的余地。” “诸位都是母亲给我留下的老人，以后我还指望着诸位多多扶持。断人财路的事，不小心着点怎么行？” 杜伯等人都躬身行礼：“多谢小姐关心，老奴感激不尽，必当鞠躬尽瘁！” 等到几个人都离开，杜伯却有些欲言又止。 叶泠鸢温声问：“杜伯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杜伯犹豫了一下：“老奴只是有些想法，不一定对……” “你说吧，我听着呢，对不对的，咱们再讨论。”叶泠鸢态度格外温和，如果让李氏和叶清河看见，肯定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奴就是觉得，那些护卫……那些护卫……” 看着叶泠鸢带着鼓励的眼睛，杜伯一咬牙，说了出来，“那些跟着公主出去的护卫，后来大部分都没有回来，这有点不太对！” 叶泠鸢想了想：“回来了多少？” “就回来了十来个传递消息，其余的，都没有见到。” 三年前，叶允成夫妻出行不幸落水遇难，只有十来个公主的护卫飞马回来报信，然后叶家张罗着去出事地点，还有皇帝也派了专门的人手，一起打捞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两人的尸体。 到最后只能将夫妻二人的衣服放在棺材里，给他们立了衣冠冢。 当时原主年纪小，而且也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脑子里全都是蒙的，记忆更是一片混乱。 只知道漫天的白幡，四处传来的哀乐，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其他，哪里还知道护卫回来了没有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杜伯一说，当时扈从公主的三百护卫，只回来了十几个，其他的都不知所踪，确实是有点不对。 “原本还有一些老护卫一直留在府里，但是大公子失踪之后，他们也都不见了。” 杜伯低声加上了一句。 叶泠鸢的眉毛皱了皱，原主记忆里，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说起来真的是很神奇，原主的哥哥叶遗爱，一个十七岁的男子，两年前忽然有一天不见了，整个叶府就根本没有谁在意似的，只是象征性地找了几天，就再也没有人提过了。 这可是明珠公主的嫡长子，也是叶丞相的嫡长孙啊！ 杜伯索性把心里压了很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大公子失踪之后，我们虽然都在庄子上，却都十分着急，所以就凑了人手，自己私下去寻找大公子的下落。” “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那些痕迹……”杜伯抬起眼睛看了叶泠鸢一眼，又低下了头，“和以前公主在的时候，宫中内卫行事的痕迹……很像。” 似乎害怕叶泠鸢不相信，他一连举了三四个例子来证明。 叶泠鸢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杜伯停止讲述，才冷静地问：“杜伯，你的意思是说，也许我的父母没有死，也许我的哥哥也被他们接走了。” 只留下原主一个人，在这狼窝一样的家里挣扎求生。 直到死亡。 第49章 试探 杜伯偷偷地抬头，观察叶泠鸢的表情。 叶泠鸢又不是原主，并不会感觉自己被抛弃，只是在心里同情原主一分钟而已。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有些不可置信，然后似乎开始意识到什么，喜悦出现在她的眼中。 “杜伯，你说的是真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好好的？那可太好了！” 她越来越高兴，满脸都是兴奋：“杜伯，多亏你仔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你快点安排人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爹娘和哥哥，我要去见他们！” 杜伯的表情也慢慢恢复了自然，脸上有了笑意：“这些只是老奴的猜测，不一定准。但是老奴心里，也是盼着公主和驸马安然无恙，大公子也平平安安，到时候合家团聚，小姐也就不孤单了。” “老奴一定竭尽全力，只盼着老天庇佑，公主、驸马和大公子都能平安归来。” 等到杜伯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叶泠鸢一个人的时候，叶泠鸢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嘲讽。 刚才杜伯说话很有技巧，明明是他想说，但还是非要让叶泠鸢追问，才肯开口。 如果说这是下人自保的手段，那么后来他讲述的时候，刻意引导叶泠鸢的情绪，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叶泠鸢的反应，却不可能是下人的本分。 如果不是叶泠鸢感觉敏锐，特工生涯中又经常面对类似的陷阱，说不定就真的被他引导得说出真心话了。 而且杜伯选择的时机也很巧妙——正好在她刚刚有意跟这些老人大打感情牌之后。 这个时候她对这些老人的提防最少，很容易被杜伯影响。 至于杜伯说的内容，叶泠鸢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是真的。 叶泠鸢生出的嘲讽不仅是给杜伯的，也是给自己的：真以为自己穿越了，就会成为世界主角，所有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思考？ 杜伯跟了傅明珠那么多年，他真正效忠的对象是傅明珠，而不是叶泠鸢。 那么今天他把这个秘密告诉叶泠鸢，是为了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揭穿人家一家三口团聚，而单单叶泠鸢被抛弃的悲剧现实。 甚至，如果没有傅明珠的授意，杜伯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叶泠鸢吗？ 没错，叶泠鸢判断，杜伯告诉自己这些信息，应该是受到傅明珠的指使。 综合刚才杜伯的表现，基本上可以断定，叶允成夫妻确实没有死，还接走了叶遗爱，现在又开始试探叶泠鸢。 这就很奇怪了。 正常的父母失踪三年后，就算是有什么原因不能现身，也会偷偷地让人告知女儿，他们还活着，而不是派人隐隐约约地透露一半消息，说什么只是猜测，不敢断定。 为什么假死三年对女儿不管不问，现在却开始试探？ 叶泠鸢不得不怀疑，是因为她的到来，做出了许多不符合原主性格的举动，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叶泠鸢无声冷笑，怀疑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把她从这具身体里赶走？ 她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死透了，那个时候，这对所谓的父母在哪里？ 她是使用了原主的身体，但也支付了报酬，给原主报了仇。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原主的亲爹娘，她也不欠分毫。 如果他们识趣懂事，就好好相处；如果他们没事找事，那就给她有多远滚多远！ 第50章 灵浴节 几天过去了，并没有人上门来提亲。 叶泠鸢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戚长阙那种人，根本就是个渣男！他的话完全不能相信！ 她都为这几天自己暗戳戳的紧张感到羞愧！ 不来正好，现在的她需要的是低调恢复实力，而不是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杜伯这几天表现得十分本分勤恳，一边带人在各家铺子查账，一边派人监视着隔壁和被废的宁王府，有什么动静随时来向叶泠鸢汇报。 至于说寻找叶允成夫妻的下落，还没有线索。 叶泠鸢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算计，只要能把活儿干好，就先干着。 现在的公主府井井有条，她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全身心地修复身体，每天练武，就够了。 “小姐，明天灵浴节，您想要穿哪条裙子？” 墨韵让小丫鬟们每人举着一套裙子，展示给叶泠鸢看。 叶泠鸢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暮春三月十六，有个灵浴节。 每年这个时候，无论贵贱，男女都会到郊外河边，举行灵浴祭祀礼仪，接受灵水洗礼，代表着祛除不祥，身体健康，又称“春日浴”。 这是一个全民节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这个时代的“情人节”。 因为就算是规矩最严的家庭，在今天都会给家中的适龄儿女机会，独自去与同龄人出去游玩。 叶泠鸢一时陷入这个世界独特的风俗之中，等她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 几个丫鬟都不说话了，手里好像都在忙着什么，举着新裙子的小丫头都绷紧了身体，好像十分紧张。 “这是怎么了？”叶泠鸢惊讶地问。 性格比较活泼的画意抱着一个盒子转过身来，小心地问：“小姐，你没有生气吗？” 叶泠鸢失笑：“为什么生气？”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哦，你们是担心我想起傅逸轩和叶清宛，心里难过啊。” 其实完全没有，因为那不是她的经历。 四个大丫鬟一起注视着叶泠鸢，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们并不相信叶泠鸢的话。 以前的小姐可是特别活泼的，每天都会出去玩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连好几天都缩在府里； 而且每天吃饭都不吃那些喜欢的大菜，非要按照什么营养均衡、少吃多餐的规则，吃那些青菜、玉米那些下民才不得不吃的东西； 还花费大量时间在那里锻炼，还要练武，一次次汗流浃背，那么辛苦…… 不过既然小姐不想承认，那么她们也得顺着小姐的话来说。 “对啊，早点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才是好事呢。”书影首先表态。 平时话很少的四大丫鬟之一诗趣来了一长句：“幸亏小姐没有上当，要不然现在被圈禁的就是小姐了。这就是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 画意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得对，说得对，小姐真是好运气。” “就是，以我们小姐的身份家资，以后肯定找个比那庶人更优秀的夫君！” 举着裙子的一个小丫头自觉机灵地接了口。 刚刚热闹起来的房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墨韵绷紧了脸，伸手夺过小丫头手里的裙子：“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插嘴了么？滚出去！” 小丫头面如死灰，不知道自己顺着姐姐们的话说，怎么却好像说错了什么。 她不敢开口，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小步后退出去。 叶泠鸢叹了口气，瞧瞧她们的反应，还不是在心里觉得，傅逸轩是她能够遇到的最好的男人，觉得这小丫头拍马屁却捅到她伤口上了吗？ “看看你们的表情，是看不起本小姐吗？我告诉你们，我以后的夫君，绝对是样样都比傅逸轩好千百倍的！” 四个大丫鬟：“对对对，是是是。” 第51章 送礼 “明天咱们去参加哪家的灵浴祭祀仪式呢？” 叶泠鸢主动换了一个话题，看在四个丫鬟的眼里，那就是再次证明了，她根本不想再说这件事，还是伤心着呢。 “那自然是凤陵阁高第主持的皇家灵浴祭祀仪式啊。”画意喜滋滋地回答。 京城郊外的兴龙河河道绵长，水流充沛，是两岸周围数十里百姓灵浴节的首选。 但是参与灵浴节的百姓人数太多，所以每年灵浴节的时候，兴龙河两岸举行的灵浴祭祀仪式大大小小有很多。 主持祭祀的必须是才华、品行和福运都很出众的人。 往年叶泠鸢跟着叶府女眷一起，以她们的身份地位，参加的都是钦天监和太常寺合力举办的皇家灵浴祭祀仪式。 这是大梁最高级别的灵浴祭祀仪式，也是唯一一个能由凤陵阁内正式弟子主持的仪式，当然也是世人认为效果最好的祭祀仪式。 “行，那我们就去那里。”叶泠鸢看着边上书影的面色有点不对，“怎么了？” 书影犹豫了一下：“小姐还是先挑选裙子吧。” 其实这些裙子在叶泠鸢眼中都差不多，料子和做工都是最好的，她现在的身材穿上，也都是一样的效果。 她随手指了两套，都是样式相对简洁大方那种，胖子穿太繁复的衣裙，还是尽量避免吧。 墨韵记了她现在的尺寸，准备晚上再调整一下，就带着人手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叶泠鸢和书影，她才上前几步，向叶泠鸢行礼后低声说：“小姐，隔壁到现在都没有来人问过明天出城的事情。” “不如，小姐派人去问一声？” 叶泠鸢虽然血脉尊贵，但是如今明珠公主已经不在，皇位上坐的隆德皇帝是过继在平宁帝名下的嗣子，关系已经隔了好几层。 到现在为止，隆德皇帝都没有给叶泠鸢任何爵位，叶泠鸢实际上就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其各种待遇都源自傅逸轩和于丞相祖父。 但是现在，傅逸轩被废，叶泠鸢和隔壁又闹得几乎翻了脸，如今隔壁主持中馈的李氏不来邀请叶泠鸢明日同行，到时候叶泠鸢出门，境遇就会十分尴尬。 叶泠鸢单车独自出门，能不能进入皇家灵浴祭祀仪式，还真不好说。 书影性子谨慎，是担心明天她万一吃了闭门羹，所以在提醒叶泠鸢。 “不用，我们自己去就行。” 隔着衣袖，叶泠鸢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芙蓉纯阳珠，有这个信物，主持仪式的凤陵阁弟子绝对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小姐，有客人拜访！” 进来禀报的小丫头面色通红，眼神兴奋，手里举着拜帖。 白底金线的拜帖，暗纹隐隐是一只振翅火凤。 这是凤陵阁的标志！ 来人是一位少年，穿着玄色赤边长衣，笑嘻嘻地向叶泠鸢行礼：“见过叶大小姐。” 他一摆手，身后的几个黑衣小厮纷纷上前，每个人手中都抱着大大的纸盒。 “这是大人特意为您精心挑选的礼物。” 第52章 回礼 四个大丫鬟一会儿看看叶泠鸢，一会儿看看玄衣少年，一会儿看看陈列在面前的盒子，一个个都是满脸兴奋和好奇。 那可是凤陵阁啊！小姐居然还和凤陵阁的高第有交情！ 被满屋子的女孩子们盯着打量，玄衣少年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快维持不住了。 他连忙上前介绍：“叶大小姐，大人这几日闭关，刚刚出来，想起明日是灵浴节，特意为您选了一套衣裙首饰，希望您能喜欢。” 看来这是戚长阙身边使唤的人。 “劳烦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叶泠鸢客气地问。 玄衣少年恭恭敬敬地微微低头：“回叶大小姐，在下恒一，是大人身边专门负责跑腿的。” 叶泠鸢笑了：“辛苦了，请入座，奉茶。” 恒一道了声谢，坐在了下首，小丫头赶忙端上茶水。 几个跟着的小厮在他的示意下，依次上前打开了盒子。 五个盒子全都打开之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一缕缕红色雾气从几个盒子中升起，它们缓缓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凤凰图案！ 凤凰在空中振翅，仰头发出一声轻唳，然后盘旋而下，消散不见。 叶泠鸢有点惊讶，不过她之前见过戚长阙打开黑龙匣的情景，已经有了一次经验，倒是没有太过动容。 四个大丫鬟却都一个个发出了低呼：“是凤凰！” “那叫神鸟灵凤！” “小姐，小姐，这是凤陵阁的宝衣啊！” “听说每位皇后娘娘册封之时，才能得到一套灵凤宝衣作为贺礼……” 恒一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叶大小姐，这是凤陵阁中珍藏多年的灵凤宝衣，大梁和南越的皇后册封时穿的那种，根本无法与此相比。” 那种只有华丽外表的宝衣，与这种具有各种功能的宝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也是从这次的礼物价值上，恒一推测出了帝师大人对叶泠鸢的不同，所以态度一直很尊重客气。 向叶泠鸢介绍了一下这套灵凤宝衣的功能，恒一就起身告辞：“叶大小姐，您有没有什么话要在下带给大人？” 叶泠鸢想了想：“多谢他的礼物。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点小玩意，略表心意，希望他不要嫌弃。” 诗趣接收到叶泠鸢的示意，睁大了眼睛，小步进到里间，很快抱着一个黑漆螺钿妆盒走了出来。 其他几个丫鬟也都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睁得好大。 画意用拳头堵在嘴边，使劲按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恒一心中好奇，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只是伸出双手接过盒子，对叶泠鸢行礼告退。 走出府门，恒一上了马车，很快就回到了阴阳塔，抱着盒子去向戚长阙复命。 迈进阴阳塔一层的时候，大厅中几个年轻弟子看见了他，纷纷起身向他问好：“恒一师兄好！” “见过恒一师兄！” 在一群男弟子中间，唯一的女弟子凤骊格外显眼，她面色高冷，却也默默地向恒一行礼。 恒一向他们点了点头，匆匆上了楼梯。 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恒一师兄能一直追随在大人身侧了。” “那也是恒一师兄有能耐，沉稳细致，什么事情都办得好。” “对了，凤骊，明日灵浴节，你不是想去主持吗？大人怎么说的？” 凤骊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我还有好几门课业要做，哪里有时间？” 说着，她就起身离开了。 几个男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瞪了问话的人一眼：“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然后就追着凤骊的背影赶了过去。 “嗤，你看杨柏韬这样子，真像条摇尾巴的狗，他以为人家能看得上他？” 恒一已经上到九层，把盒子放在了戚长阙面前，垂手把自己上门的经历全都讲了一遍。 “大人，您不看看叶大小姐给您回了什么礼物吗？”恒一跟了戚长阙多年，说话十分随意。 戚长阙安坐蒲团上，眼睛都没有睁开：“那就打开看看。” 第53章 吉祥丝绳 戚长阙冷淡的态度，恒一已经习以为常。 而且戚长阙不爱说废话，说让他开，就是真的让他打开。 恒一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就不由笑出了声：“大人，是吉祥丝绳。” 吉祥丝绳是用五色丝线编织成的彩绳，专门在祈福过的灵水中浸泡过。 有的丝绳上面还会点缀一些珍珠宝石菩提砗磲等小东西，可以缠绕在手腕上，也可以系在腰带钩上，悬挂玉佩、荷包等随身物件。 大梁风俗认为，春夏日佩戴吉祥丝绳，能够避灾呈祥，事事如意。 不过未婚男女之间赠送吉祥丝绳，是有表达情意的内涵的。 所以恒一看见就乐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给帝师大人送过这类东西。 和那些精美华贵的礼物相比，眼前这串吉祥丝绳上只缀了两朵木雕小花，刀工平平，看起来不免有些寒酸。 想来也是和之前那些礼物一样的命运，都要被帝师大人丢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恒一转头去看戚长阙：“大人，收起来吗？” 戚长阙抬起眼眸，伸出了手。 恒一已经盖好盒盖，刚准备拿出去，看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盒子，半跪在戚长阙面前举起了盒子。 “下去吧。” 恒一起身，低头抱着盒子退下。 他是练武之人，虽然没有看，也听得出来，刚才帝师大人把丝绳拿走了。 难道……恒一倒退出门口的时候，一直盯着地面的眼睛不由抬起了一点，正看见戚长阙的腰侧，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不是很熟练地将吉祥丝绳打了个结。 恒一心中几乎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灵浴节前夕，帝师大人主动给女子送了灵凤宝衣，而对方回赠了吉祥丝绳！ 这在民间，可是男女定情的节奏！ 天啊，他发现了什么！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该有多少女子哭泣嫉妒，不肯接受啊。 之前恒一就算是去送礼物，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千年来，历任凤陵阁主都没有娶过妻子，而他追随的这位更是对女子冷若千年寒冰，恒一根本就不敢想他会对什么女人有兴趣。 他只以为帝师大人是跟叶泠鸢的家人有什么渊源，所以对叶泠鸢照顾几分。 不过想起叶泠鸢的容貌，恒一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也许大人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算了，恒一摇了摇头，他只要听大人的吩咐行事就行了！ 而在公主府，恒一刚走，四大丫鬟就按捺不住了，她们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把叶泠鸢团团围住，一个个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叶泠鸢，等着她给出解释。 “你们这是做什么？”叶泠鸢板着脸，“是没有事情要做了吗？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画意看得出来，叶泠鸢眼睛里带着笑，并不是真的生气，就眨着眼凑了上去：“小姐，那可是吉祥丝绳啊！” 叶泠鸢冷着脸：“我知道！” 她是故意送吉祥丝绳给戚长阙，但却不是为了什么定情，而是为了稳住戚长阙，拉近关系！ 诗趣点头：“还是小姐亲手雕的花。” 叶泠鸢捂头：“那只是恢复一下手感。” 真的并不是专门为了送人定情信物，亲手去做的手工。 玩刀的人，到了这里，手指都快生锈了，不找机会活动活动，不是废了吗？ 她做那根吉祥丝绳的时候是想到了戚长阙，但是根本没有什么定情的想法啊。 真是服了，解释不清了。 书影上来给叶泠鸢解围：“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吧。” 叶泠鸢松了口气：“还是书影最好了……” 书影：“那小姐跟我们讲讲，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进了凤陵阁多少年了？什么时候从凤陵阁毕业出仕？什么时候来提亲啊？” 叶泠鸢目瞪口呆。 第54章 挺可爱的 三月十六，灵浴节。 提前几天，玉龙河两岸就开始热闹起来，各家祭祀仪式的地点都要划出来，有些讲究的还要搭台子，插上各种旗帜，来来往往的人就没停过。 终于到了正日子，从半上午就开始不断有车马行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路边到处都能看见一些半大的少男少女，在草地上、树林中，唱歌跳舞，歌声清脆缥缈，是传唱千百年的娱神曲。 李氏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去，眼角带着几分狠意。 那死老太婆说以后叶泠鸢的事情都不管，还真是就果然不管了，连灵浴节出行都没有叫叶泠鸢一声。 和她预料的一样，叶泠鸢也没有来问。 小孩子，要面子，难免冲动，不肯低头，并不奇怪。 等会儿叶泠鸢单独去参加皇家祭祀仪式，肯定会被拒之门外，也让她好好丢个大人。 而且李家也捎来了回信，今天就是叶泠鸢的死期！ 想到叶泠鸢狼狈恐惧的样子，李氏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家举办祭祀仪式，自然是出手不凡，工部提前几天就已经将祭台搭好。 祭台挨着江边不远，高三层，朱栏周围插满了五色锦旗，远远地就能看见旗帜在风中飘舞。 祭台三面都站满了人，乌压压一片，还好有士兵在维持秩序。 叶家人一下马车，礼部官员就殷勤地迎了上来，腰弯得像亟待收割的稻子，侧着身子为叶丞相引路。 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扒拉了一下，分出了一条通道，供叶家人通行。 感受着人群投过来的目光，李氏高高抬起了头，摆出最优雅的姿态往前走，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等会儿叶泠鸢来了，士兵们可不会让她过去，她就只能站在最远最远的后方，一脸沮丧，想想都解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海浪席卷而来。 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向着后方望去。 李氏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往后看去。 然后她就惊呆了…… 人群之外，绿柳蓝天之间，一个身影信步而来，这个身影的高矮胖瘦根本没有关注，因为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在她衣裙上盘旋的凤鸟虚影！ 李氏只见过一次，那就是沈皇后册封大典时，皇后大礼服上，同样也盘旋着凤鸟虚影。那代表着凤陵阁对皇后的认可。 这是皇后吗？不应该啊，皇后怎么可能独自前来？ 等到人影慢慢走进，李氏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差点飞出眼眶。 叶泠鸢？怎么会是叶泠鸢？ “这谁啊这是？” “好像是以前那个……叶家大小姐？有点像。” “不是，叶家那个大小姐不是又肥又丑吗？这个好像没有那么胖啊。” “你不觉得她胖得并不难看吗？白白嫩嫩的，挺可爱啊。” “绝对是叶家大小姐，脸上那胎记，就没有第二个！” “咦，是有块胎记，但是我记得她那个胎记很红很大啊，是我记错了吗？” 这些人的议论都带着怀疑，但是李氏却是真的能确定，叶泠鸢真的瘦了不少，腰身已经有了曲线，脸庞也小了两圈，胎记也变淡了许多！ 这么一看，叶泠鸢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第55章 僭越 叶泠鸢缓缓穿过人群让出来的通道。 这些天，她瘦了十来斤，腰上线条明显了许多，而每天均衡饮食和规律作息，调养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滑嫩莹润。 毒素被金蚕蛊吸收后，脸上的胎记也从艳红色变成了粉红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当初要精致养眼太多。 叶泠鸢的特工生涯中，不止一次因为各种需要，盛装出席高级场合，为此还专门培训过仪态举止。 当她穿着这个世界最顶级最高档的“时装礼服”走过长长的通道时，那股子劲头，比最红的顶级超模都更加冷艳从容。 红色的凤凰虚影盘绕在她的身侧，凤鸟双翅时而展开，时而收敛，映得叶泠鸢的面庞越发莹润如玉，尊贵无比。 叶泠鸢越走越近，人群中的议论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片安静。 李氏看着周围众人看着叶泠鸢时敬畏羡慕的目光，心中被愤怒和嫉妒充满。 凭什么！叶泠鸢竟然穿着世间罕有的宝衣，她凭什么啊！ 李氏尖叫一声，挡在了叶泠鸢面前：“叶泠鸢，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僭越如斯，穿着灵凤宝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 “我不管你是通过什么办法弄到的灵凤宝衣，我只劝你赶快脱下来，不要连累叶家！” 能站到这么靠前的，都是朝中三品大员们的家眷，看着李氏这种歇斯底里的样子，不少人都暗中皱眉。 就算是李氏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没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这样大喊。 更有明眼人暗自冷笑，早看出了李氏的真正用意。 要真是为了家族和侄女好，这个时候就应该笑着把叶泠鸢拉到自家人当中，小声问清楚缘故，低调处理这件事。 哪有这样尖声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叶泠鸢犯了什么错似的。 和李氏这种激烈极端不同，叶泠鸢就站在那里，面上的笑容温和标准，根本没有跟她争吵的意思。 她只是抬了抬手，姿势优雅高贵，旁边引路的人就站了出来，冷着脸走了过去，硬邦邦地对李氏说：“请您不要挡路。” 李氏眼睛一瞪，刚想开口斥责，旁边的叶允文就用一种从未见过的速度伸出手臂，拽住了她的胳膊，对来人赔笑说：“内子无状，还请仙师见谅。” 李氏这才发现，这人穿着一身白衣，衣袖衣领衣摆都镶嵌着金边，头顶发髻上插着的簪子，也是飞凤形状。 这是典型的凤陵阁正式弟子打扮啊！ 凤陵阁正式弟子，无论出身如何，那可是必然高飞冲天的存在；而且李氏引以为傲的娘家侄子李骥，也不过是个待选，就算是通过了帝师大人的考核，正式进入凤陵阁，也要叫人家一声“学长”“师兄”的。 李氏立刻一脸谄媚：“仙师大人，我这是教训自家晚辈……” “放肆！”白衣弟子沉下了脸，“叶大小姐是凤陵阁贵客，轮得到你来教训？” 什么？ 李氏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 第56章 气晕 凤陵阁地位超然，不管是在大梁还是在南越，都是被高高敬仰的存在。 凤陵阁的正式弟子也就养成了这么一种自信傲然的气势，别说李氏只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妻子，就算是丞相夫人，凤陵阁弟子也不会有所畏惧。 李氏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允文眼中闪过厌烦，用力把她拉开：“对不住，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请吧。” 叶泠鸢就那样带着浅笑淡淡地看了李氏一眼，就这样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从始至终，叶泠鸢下巴的高度始终没有降下来，那种眼神和姿态中的藐视，只有李氏才能体会。 “你给我等着，我看你等会儿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李氏低声咒骂，看着叶泠鸢被引到祭台正前方中央的桌子旁边入座，那是这次祭祀仪式中最尊贵的座位，仅次于皇帝的位置。 李氏脸上的狰狞，眼神中的狠毒，让周围的女眷们不由地向边上挪去，保持着跟她的安全距离。 “你想干什么！”叶允文用力拽了李氏一把，压低了声音质问。 李氏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把叶允文吓了一跳，他咬着牙：“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了？”李氏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叶允文气急败坏地低声喊：“你听听大家都在怎么说你！你这是要把脸丢光吗？” 李氏不解地问：“说我什么？” 她茫然四顾，却发现她目光看见的女眷，没有一个跟她对视的，全都如避蛇蝎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可是等她转回头，就听见了那些低声的议论。 “她是疯了吧？刚才那个样子真吓人啊，好像要吃人一样。” “我早就说了，她那个人贪心狠毒，自私得很，这几年哄着人家，把人家宅子都给占了，估计把人家库房都给搬空了，结果对人家孩子一点儿也不好，连人家的婚事都要抢，这会儿还好意思摆什么长辈的架子，嗤，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长辈，她也配？人家爹是状元，娘是公主，她算是个什么出身，在人家跟前摆谱？” “我听说，之前……被她们母女害死了……帝师大人……又活过来……亏她有脸出来见人……” “你别说，今天我仔细看了，人家姑娘虽然是胖胖的，但是看着一点儿也不邋遢不蠢，眼睛那么亮，气质那么好，哪像以前那些人说的那么不堪啊。” “我记得以前她跟在人家娘后面，拼命拍马屁，就想着人家丢给她点好处，结果人家娘一不在，就变了脸，真是个黑心肝的。” 李氏只觉得脑袋嗡嗡响，胸腔里那颗心拼命地跳，声音在耳边如同雷震，全身血流一涨一涨地冲上头顶，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远。 “快来人啊！” 叶允文看着李氏突然向自己倒了过来，吓得叫了起来。 周围乱成了一团，礼部官员闻声赶来，指挥人手抬着李氏往外走。 皇家灵浴节祭祀已经举办了数百年，例行有太医值守，李氏直接就被抬了过去。 叶泠鸢专门留了风蛊在李氏附近，把这个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太医给李氏诊治的时候，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李骥的耳朵里。 李骥是凤陵阁待选，也是李氏娘家哥哥的长子。 他能够名列凤陵阁待选名单之中，全因李氏从叶丞相那里讨要了一个珍贵的恩荫机会。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李骥和李家命运的机会，因此，李骥对这个姑姑感激涕零。 听说李氏晕倒之后，原本正在帮着凤陵阁弟子跑腿做杂务的李骥匆忙跟人打了声招呼，就赶了过来。 李氏只是气急攻心，太医刚才扎了一针，她就已经醒来。 但是想起那些人看着自己的奇怪眼神，李氏就不想回去，太医见多识广，就安排她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休息。 叶相的儿媳妇，他们也没有必要得罪。 李骥一来，李氏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阿驹，你来了。”李氏让人都退下，急切地问，“今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第57章 贪心 李骥加快脚步，扶着李氏坐下：“姑姑你放心，今天我肯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给清宛和你出了这口气！” 叶泠鸢勾起一边嘴角，眼睛看着祭台周围忙碌的各色人等，耳朵听着这对姑侄的对话。 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还在风蛊的范围之内。 风蛊送来的声音，可能会因为距离延迟些许，但是清晰度可以和手机听筒相比。 李氏的声音略微有些变形：“可是她穿了宝衣，我怕她是巴上了凤陵阁中的正式弟子，那可怎么好？” 李骥笑得很有把握：“姑姑你放心，侄儿也有学长帮忙，等会儿肯定会当着大家的面揭穿她野鬼附身的真面目，将她烧成飞灰！” 叶泠鸢心念一动，风蛊已经无声无息地从李氏的身上转移，落在了李骥的发间。 李骥见姑姑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就告辞而去。 他绕了几个圈，在祭台后方找到了穿着凤陵阁正式弟子服饰的男子：“杨学长，之前说好的事情就靠你了。” 杨柏韬一转头，眼底阴霾密布：“李骥，你他妈的不是说，那人无父无母，没有靠山，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管吗？” “那你跟我说，她怎么能穿灵凤宝衣？你想害死我吗？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就会被首先淘汰！” 杨柏韬用力一推，李骥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坐到地上。 这个问题，李骥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解释。 他稳住了身形，笑着问：“杨学长，你知道她的父母是什么人吗？” 杨柏韬是南越人，今年才追着凤骊来到大梁，对大梁这些人物关系不是很清楚，听了这个问题不禁面露迷茫。 李骥这才给出答案：“学长，她的父亲是叶相嫡长子，一门两状元，传为佳话；而她的母亲，则是平宁帝唯一嫡女明珠公主，最受先帝宠爱。” “据说当初明珠公主出嫁时，先帝的内库都快被搬空了。” 见杨柏韬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李骥心中不禁鄙视他鲁钝，说话却加倍客气：“学长，你说，这样受宠爱的明珠公主，有没有可能，先皇后会私下把自己的宝衣赠送给她呢？” “她只是从母亲收藏中找到了一件宝衣，有什么好怕的？” 杨柏韬恍然大悟，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你不是阁中弟子，我不便与你多讲，只能告诉你，这样的话，就算是拿到宝衣，她也是穿不上的。” 除非是阁主亲自动手，修改宝衣要求，才能让普通人穿上。 李骥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能继续劝说：“学长，这就是我之前怀疑过的。” “她死去七天，已经被埋葬，却又活着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件离奇的事情。学长，您博览群书，千百年中，有什么人能够死而复生？” 杨柏韬嗤笑了一声：“你见识少，不过你还未通过考核，我也不能与你多说。” 李骥感受到他的鄙夷，心里不知道又骂了多少句，却不得不奉承下去：“是，学长说得对，我见识浅薄，从未听过这种事情，所以才会如此诧异。” “但是，今天她居然能穿着宝衣前来，也正印证了之前我的猜测，她已经不是真正的叶泠鸢！是某个野鬼或者我不知道的邪恶存在，占据了叶泠鸢的身体，想要达成某种可怕的目标！” “所以她才有手段，穿上了常人不可能穿上的宝衣！” 李骥低声阐述自己的联想：“也许这个恶鬼，就是冲着凤陵阁来的。她见到明珠公主留下来的宝衣，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婪，才露出了马脚。” “这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对于学长来说，可是一个在帝师大人面前显露自己头脑眼光和才能的好机会啊！” “你看看，其他弟子都没有看出这恶鬼的破绽，对她毕恭毕敬，引为上宾，只有学长您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破了这恶鬼的真实面目，并且在大家面前揭露出来，将其擒获……” 李骥故意停顿了一下，留给杨柏韬想象的时间，然后才接了上去：“到时候，这一届大师兄的位置，非您莫属。要是真的入了帝师大人的眼，被选在大人身侧，说不定……” 他向前倾身，贴在杨柏韬耳边，低声蛊惑，“说不定下一任帝师大人，就是您啊！” 杨柏韬的眼神不断闪烁，脑海中不由出现了李骥所说的画面。 他穿着宽袍大袖的宝衣，像帝师大人那样飘然出尘，仙气凌然，世人皆俯伏在他的脚下，凤骊更是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神情是自己都不知道的灼热：“把你的计划再说一遍。” 第58章 灵水 叶泠鸢坐在祭台正前方，视野毫无遮挡，能够把整个祭台上下三层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丫鬟站在叶泠鸢身后，竭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能够站在这么前方参加皇家灵浴节祭祀仪式。 尤其是不久之后，隆德皇帝与皇后联袂而来，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后，最沉稳的书影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那可是皇帝皇后啊！ 皇后看见叶泠鸢身上的灵凤宝衣时，眼底闪过不悦，但还是一脸亲热地拉着叶泠鸢的手说了几句家长里短。 吉时一到，凤陵阁的弟子们就鱼贯而入，登上了祭台。 十二名正式弟子全都穿着白色金边的服装，双手捧着法剑，神色清冷，容貌俊美。 叶泠鸢捏着下巴，她怀疑凤陵阁审核弟子的第一关就是颜值。 不过当她看见最后一个弟子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这不是那个盯着戚长阙，恨不得扑上去舔两口的那个女弟子吗？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叶泠鸢想了想，好像是叫凤梨？ 这个名字不好，又黄，又粗，当然是粗糙的粗，不适合女孩子。 十二名弟子分别站立在三层祭台的四角，突然，一道身影从空中坠落，正正落在祭台最高处，引得下方的人群一阵惊呼。 原来是恒一。 此时的恒一穿着一身紫色法袍，头戴金冠，神情庄严，与那天晚上送礼物的小跑腿判若两人。 看来，他的身份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苍莽的号角声吹响，恒一拔剑起舞，十二名白衣弟子也随之持剑舞蹈。 他们的舞蹈姿势简单，但却有一种古奥神秘的气息，让所有人都不由地安静下来，双手在胸前握拳，贴着心口，面色虔诚。 叶泠鸢的心也沉静下来，脑海中一片空灵，那些杀戮、血腥、黑暗、危险，全都被驱逐远去，只留下温暖纯粹的光芒，笼罩着她的身心。 手腕上那串芙蓉纯阳珠与这种温暖呼应着，伴随着某种神奇的节奏，一股股暖流在叶泠鸢身上流淌。 叶泠鸢感觉到这具身体中残留的那些暗伤和细微毒素，被一一清除，心中不由惊叹。 她原以为这所谓的灵浴节祭祀，不过就是一种空有其表的形式，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有效果。 脚步声响起，十二名弟子从祭台上走了下来。 他们已经收起了法剑，从袖中取出了柳枝，排成了长队，一边舞蹈一边挥洒着柳枝。 他们的舞蹈踩着鼓点，每到鼓声响起，柳枝向外挥去，就有一片片细雨蒙蒙从空中降下。 被细雨淋到的皇室诸人，都露出了迷醉舒适的神色。 当他们旋转到叶泠鸢面前时，丝丝细雨也从空中落到了叶泠鸢身上。 这些细雨携带着清新纯粹的力量，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从内到外被洗涤了一遍，心灵剔透，身体轻灵。 这应该就是原主记忆中那种“灵水”吧，是凤陵阁特有的产物，浸泡吉祥丝绳，用的就是这种。 十二名弟子不辞辛苦，在人群中穿梭，将灵水化作雨雾，洒向所有来参加仪式的人，换来了无数感激。 叶泠鸢突然发现全身燥热，某种并不陌生的热流在身体里奔涌。 她看了看左右，书影两个的脸色神情就很正常。 果然神奇，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控制掺了药物的灵水专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这凤陵阁的弟子，至少应该是个神箭手。 只是，想用这种药物让她屈服，也未免太小看了她这么多年的特工生涯！ 第59章 拦路 自从叶泠鸢养成金蚕蛊之后，就不再畏惧任何毒药，但是春药不在其内。 因为春药不以伤害人体为目的，只是对人体某种能力的催动和加强，和治病救人的药物在原则上并无区别。 热流在全身翻滚，就连脑子都有点开始晕眩。 不得不说，这次的药，比叶泠鸢以前体验过的任何一次效力都更加猛烈。 叶泠鸢的身体晃了晃，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眼神有些惊惶，匆忙起身。 两个丫鬟都被凤陵阁弟子们的舞蹈吸引了注意力，直到她站起来才连忙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叶泠鸢低声说：“快走！回家！” 两个丫鬟都很机灵，意识到情形不对，不再多问，而是一左一右收好东西，跟着叶泠鸢就往外走。 好在皇帝在接受了灵水洗礼之后已经率先离开，恒一亲自前去送行，而凤陵阁的弟子们正忙着给其他人群挥洒灵水，叶泠鸢的动作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当叶泠鸢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人群中央留出来的通道只有两米多，两个人站在前方，就能堵住去路。 前面那个，叶泠鸢隐约觉得有点脸熟，似乎曾经在原主记忆中见到过，但想不起来是谁。 李骥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笑眯眯地上前，一脸关心：“叶大小姐，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边有太医值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书影和诗趣都是精心调教出来的，在叶泠鸢突然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这个时候再看叶泠鸢，看见她满脸的红晕，更是心中发沉。 对于拦路的李骥，两人就毫不犹豫地上前拦阻：“李公子，我家小姐有事，请你让路。” 李骥沉着脸：“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大小姐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不当回事？” 叶泠鸢只觉得心跳加速，全身飘然，眼前人影都开始摇动。 药效比她想象得还要强烈。 她用指甲使劲掐住手心，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种药物，药性再强烈，只要本人意志够坚定，就没有什么用处。 叶泠鸢现在关注的真正问题是，凤陵阁正式弟子身份超然，却会对她出手，难道仅仅就是因为李骥那三寸不烂之舌？ 也许他背后还有什么人，比如说，戚长阙？ 戚长阙是不是想要让她身败名裂，无处立足，然后不得不投靠在他的羽翼之下？那样的话，他不管想利用叶泠鸢做什么，都再也没有阻力。 傅逸轩这种渣男都没有这么做过，那样一个外表如谪仙一般的男人，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太让她失望了，连带的，叶泠鸢想起那张脸时的兴趣都减少了大半。 书影扶着叶泠鸢，正色怒视李骥：“李公子，你要是不让开路，我可要叫人了！” 李骥有恃无恐：“你叫人？我还要叫人呢！” “我与你家小姐乃是姻亲，也算是兄妹，见你们小姐身体不适，想要帮忙，你们却推三阻四，我还要怀疑你们想对主子不利，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李骥才不怕被人围观，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只要拖到叶泠鸢扛不住药效，露出丑态，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叶泠鸢也看出了他的打算。 她推开了两个丫鬟，大步向前。 李骥看着她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眼中闪过蔑视。 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仗着父母出身才能嚣张跋扈的废物。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段给姑姑吃了亏，但是那些后宅女子的手段，在男人面前可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今天就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说话算数的永远是男人。 而他，则是男人之中最精英最优秀的那一批，是制定规则、决定她命运的那种！ 叶泠鸢已经逼近，李骥心中亢奋。 药效已经彻底发作，接下来她就要投怀送抱，然后当众出丑…… 他忽视了叶泠鸢眼底的杀气。 叶泠鸢飞起一脚，正中目标！ 李骥嗷的一声惨叫，双腿夹紧，两手捂住关键部位，弯着腰缓缓跪了下去。 第60章 鬼影 李骥被叶泠鸢一记撩阴腿，直接废掉，跪在地上痛得蜷缩成了一团。 叶泠鸢哼了一声，绕过他的身边，眯着眼睛看了看李骥的同伴，见对方缩着脖子后退，才继续向前走去。 “你怎么回事？” 刚走出人群，叶泠鸢又被人拦住了. 这一次是凤陵阁正式弟子，他一脸怒色，瞪着叶泠鸢：“你是何人，竟然敢对我凤陵阁待选动手？” 叶泠鸢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不过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原来是他。 凤陵阁正式弟子，刚才那十二个洒灵水的就有他一个，想来那药也就是他趁机给自己下的。 刚才给李骥那一脚，动作一大，药效似乎加快了许多，现在的叶泠鸢全身无力，想要再跟人动手，只怕是做不到了。 但是把人钓出来了，不好好利用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怎么能行？ “凤陵阁？”叶泠鸢笑了一声，点了点自己身上仍旧在盘旋的灵凤虚影，“你不认识我身上的衣服吗？” 她竭力克制着体内的慵懒和渴望，盯着面前人的表情。 杨柏韬眼神稍有闪烁，冷笑起来：“你又不是大梁皇后，谁知道你从哪里偷来的灵凤宝衣！” “再说了，这跟你打伤我凤陵阁待选有什么关系？” 作为十二名凤陵阁正式弟子之一，杨柏韬本来就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之一。 叶泠鸢因为这身衣服，也是一个移动的靶子。 两人刚争了两句，周围就开始围上了不少人，全都带着看热闹的兴奋和好奇。 杨柏韬看着被堵死的道路，嘴角的笑充满了得意。 “今天你不给我们凤陵阁一个交代，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走！” 这下好了，叶泠鸢走不了了，只能按照他们的设计，掉进他们的陷阱！ 除非她长了翅膀飞走，哈哈哈。 叶泠鸢已经感觉到身体里到处都在燃烧，那种热仿佛是透过骨头的热，催发着本能的某种渴望，即使是意志坚定的她，都开始间断性的失神。 她努力保持理智，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脖子上，手指划过的肌肤，都在微微地战栗。 对面的白衣弟子，眼神中的得意神色，告诉叶泠鸢，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好热啊，我好热啊……” 叶泠鸢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手指向着衣领滑去，解开了衣领的系绳。 书影和诗趣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 这要是让小姐真的在人前脱了衣服，露出一丝不该露的地方，都是她们的死罪！ 主仆三人推推搡搡，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叶泠鸢好像踉跄了一下，正好和两个丫鬟错开，胸前的衣领被拽开了一片，露出了其中白色的内衬。 杨柏韬等的就是这种机会——灵凤宝衣如果不解开，他手中的那些灵符，就无法在叶泠鸢身上发挥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首先要对叶泠鸢下药的原因。 他早就准备好的黄符立刻丢了出去。 轻飘飘的黄符竟然像一支箭一样，准准地落在了叶泠鸢的脖子上。 噗，黄符上冒起了火苗。 与此同时，巨大的黑红色鬼影从叶泠鸢身体里扑了出来，在空中咆哮翻滚！ 围观的人们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 实在是这个鬼影看起来太可怕了。 黑气滚滚中，猩红的双眼择人欲噬，漂浮在半空中，把原本花红柳绿的阳春美景变成了阴气森森的鬼蜮。 杨柏韬满脸震惊，指着叶泠鸢大喝：“好一个厉鬼！竟敢附在人身上，意图何为？” 李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学长，学长，我早就知道，她有问题！” 看见空中的鬼影，凤陵阁弟子们纷纷飞跃而来，迅速排成阵列，满脸警惕地望着叶泠鸢。 他们可不像阁主大人那样能够使用灵力，平时用的那些衣服武器灵符全都是阁主大人准备好分发下来，对付这样的恶鬼，他们也很紧张。 书影和诗趣抓着叶泠鸢的手都在颤抖：“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叶泠鸢软软地靠在她们身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杨柏韬拔出法剑，扬声宣布：“今天，凤陵阁待选李骥找到我，说他怀疑姻亲家的女眷被恶鬼附身，求我帮忙救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错，这恶鬼确实附在叶家大小姐身上，意图残害百姓！” “不过大家不要怕，我杨柏韬乃凤陵阁正式弟子，必当竭尽全力，诛邪驱鬼，保护大家！” 第61章 接化发 叶泠鸢的身体滚烫，心灵却全然冷静，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杨柏韬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仙师，求你快点动手，收了这恶鬼吧！” “凤陵阁的仙师果然不同凡响，这样可怕的恶鬼都逃不过仙师的慧眼！” “啊啊啊啊，吓死我了，快点把这恶鬼杀了吧！” 叶泠鸢能够感受到，空中那个鬼影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却是一个空壳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 想必这也是一个障眼法，就只是为了给她扣一个“恶鬼附身”的罪名。 眼看着舆论已经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倾斜，杨柏韬也不敢拖延。 一方面是这鬼影有时间限制，另一方面万一要是恒一回来了，说不定就能看穿他的手段。 他手中捏着的黄符一抖，空中的鬼影就飞快地缩小变淡，最终消失。 杨柏韬刚想要继续说什么，叶泠鸢就出手了。 叶泠鸢一直等到现在，靠的是自己坚定的意志力，还有就是心中那口气。 从最开始听到李骥他们的阴谋，叶泠鸢就在空间中寻找合适的道具，可惜的是，空间仍旧没有恢复正常，经过她的努力沟通后，空间像是不耐烦了一样，丢给了她一个道具。 【接化发，说明：据说是某位着名大师的武学精华，使用后可使对方忘记自己生平所学三天，成为虔诚的舞蹈爱好者。 副作用：他吹的牛，他自己都信了。】 行吧，不管是武学大师还是舞蹈大师，能达到效果就行。 风蛊将道具丢到了杨柏韬脸上，杨柏韬浑然未觉，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而已。 “叶泠鸢，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杨柏韬大声喊着，“大家都看见了那恶鬼就在你身上！” 李骥忍着痛帮腔：“难怪你明明死了七天，都已经下葬了，却又突然回来，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叶泠鸢，而是恶鬼！” 他转向杨柏韬恳求，“请学长赶快把这恶鬼除去，免得它祸害苍生。” 杨柏韬满脸从容自信：“放心，以我的水平，就算是鬼王来了，他也掰不动我一个指头。” 李骥眨了眨眼睛，承认杨学长这种姿态很有派头，以后他如果能进入凤陵阁，也要像杨学长这样，学会在人多的地方显摆。 杨柏韬举起法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师长教授的招式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自己扭动了起来。 法剑被他一把丢在地上，杨柏韬嘴里唱着歌跳了起来： “我当时大意了，没有闪。” 两只手左右晃动，脸上不屑的表情。 “笑一下。” 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双手向上虚托着下巴，脸上是假笑的表情。 “他突然袭击我，偷袭！” “啪，一个右鞭腿！啪，一个左正蹬！啪，一个连五鞭！” “点到为止没打他，接——化——发！”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看着一脸陶醉地扭动身体,沉浸在自己快乐中的杨柏韬。 这，这，这……怎么觉得凤陵阁高第们的仙师形象突然破碎了？ “杨学长，你怎么了？” 李骥愣了半天，才知道刚才那些歌声和舞蹈并不是凤陵阁驱鬼的手段，那杨柏韬是失心疯了吗？ 叶泠鸢低笑起来：“我看真正被鬼附身的，是这位杨学子吧。” 书影连忙叫了起来：“小姐，我们快走，这人才是真正的鬼附身，他是想害你！” 诗趣一脸紧张：“小姐，这恶鬼肯定是想要你身上的宝衣！我们快走吧！” 两个丫鬟都还挺聪明的，能顺着她的话自己发挥，还能自圆其说，还真是个人才。 对于杨柏韬的异常，凤陵阁正式弟子更能确定，他们和杨柏韬同窗数年，都知道杨柏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在人前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 难道他真的被恶鬼附身了？ 白衣弟子们互相看着，眼神中都是惊疑。 第62章 你也配 即使是意志力惊人，叶泠鸢此刻也已经全身无力，如果不是两个丫鬟用力扶着她，她说不定都要倒在地上了。 再拖延下去，她社死的程度肯定要超过杨柏韬。 “走吧。” 叶泠鸢低声跟丫鬟说。 可是三人转头刚走了几步，又被人拦下了。 身体中的热流已经堆积成了滔天巨浪，时刻冲击着她的理智，这让叶泠鸢的耐心变差了很多。 看着眼前那身白衣，她微微眯着眼睛：“这是何意？” 白衣弟子板着脸：“杨师兄的异常与你们可能有关，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们都不许离开。” 叶泠鸢气得都要笑了：“你可是好大的官威啊！” 想了想，叶泠鸢知道，在这些白衣弟子的眼中，什么官位、什么出身大概都不管用。 她指了指自己已经整理好的灵凤宝衣，“看来这宝衣在你们凤陵阁弟子面前，是根本不算什么了？” 白衣弟子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在你们凡夫俗子眼中，这灵凤宝衣是盖世珍宝；但是所有凤陵阁正式弟子，都会有金玉衣。” 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金边白衣，自得之意溢于言表，“我们可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 就算是脑子被热流冲击得晕眩不已，叶泠鸢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中那种隐隐的优越感。 一个两个都是这种品行的话，戚长阙这位帝师大人可实在是不怎么会教学生。 嗯，送的礼物连弟子都不觉得珍贵，就只是想敷衍一下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吧。 叶泠鸢在心中又给戚长阙扣了几分。 既然都是他的弟子惹得麻烦，那就让他自己来解决吧。 白衣弟子见她不动，脸色就严厉起来：“我不管你是什么大小姐，今天的事情，你不给凤陵阁一个交代，是走不了的。” 叶泠鸢摩挲着手腕上那串芙蓉纯阳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弟子：“好啊，我给你们凤陵阁一个交代。” 白衣弟子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眼神下意识地往边上偏了偏，随即抬起了下巴。 “行啊，那你就好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无故殴打我凤陵阁待选，为什么要对杨师兄下毒手？” “跟你说？”叶泠鸢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温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你也配？” 白衣弟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一下才确定，叶泠鸢真的是这么说的。 “我不配？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什么人！” 他指着自己的白衣，“这是什么？这是凤陵阁正式弟子才能穿的金玉衣！而我，是凤陵阁的正式弟子！” 是正式毕业之后，不管到了哪个国家，皇帝都不能慢待的英才！ “我要是不配，那你说，到底谁配？”白衣弟子怒气勃发。 叶泠鸢已经半靠在了书影身上，唇间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戚长阙！” 白衣弟子惊呆了，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如此无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阁主大名！ “戚长阙！” “戚长阙！” 叶泠鸢又连着叫了两声。 她可是记得，那个什么凤梨说过，距离够近的时候，如果接连呼叫戚长阙的名字，他是会有感应的。 她不信今天这样的日子，凤陵阁和皇室联袂举办祭祀仪式，戚长阙会不关注这边。 等戚长阙来了，她就能知道，今天针对她的阴谋，到底是否与他相关。 白衣弟子先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不由发出嘲讽的笑声。 “你以为随便谁呼唤大人尊名，都能够得到大人的垂青吗？冒犯大人名讳，打扰大人神思，只怕你要化为飞灰，死无葬身之地！” 第63章 抱走 白衣弟子看着叶泠鸢，她脸上已经布满红晕，就连露在外面的手背，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联想到刚才她说话时候的声调，他也大致猜出来了些什么。 想想杨柏韬之前去过的地方，再想想这些药物和黄符真正的主人，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也就明白了大半。 白衣弟子心中倒也是佩服，到了这个时候，药效已经彻底发作，这个叶大小姐却还是能克制着不脱衣，不出丑，算得上是个人物。 但是这种克制其实于事无补，因为杨柏韬使用的药物可不是那些烂大街的东西。 叶大小姐控制不住自己只是迟早的问题。 要是在这个时候，阁主大人闻声而至，直接将这个胆敢冒犯他的丑女人烧成飞灰，那些藏在暗中的谋划就再也无人追究了。 倒也是件好事。 等了片刻，不见戚长阙到来，白衣弟子略有失望之余，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叶大小姐，你不要顽抗了，我劝你早点认错，向凤陵阁道歉，说出你谋害杨师兄的真相，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有意与凤陵阁为敌。” “到时候我凤陵阁一声令下，就算是天下再大，也无你容身之地！” 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了白衣弟子声色俱厉的呵斥，议论声嗡嗡响起，内容几乎都是觉得，叶泠鸢这次完了。 “一口一个‘我凤陵阁’，你能够代表凤陵阁吗？” 白衣弟子冷笑一声：“我不能代表凤陵阁，难道你能……” 他突然觉得这句问话的声音有点熟悉，想清楚这是谁的声音后，他的膝盖不禁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撑着摇晃的双腿，白衣弟子抱着侥幸的念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他的膝盖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 “大，大人……” 哒哒哒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磕碰。 叶泠鸢双手紧握，指甲深陷在手心，她能感受到，自己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戚长阙……他们害我……” 她的声音很小，戚长阙却听得很真。 看着叶泠鸢满脸的红晕和几乎要软化的身体，戚长阙眸色变深，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发散开来，被波及的人群全都莫名恐惧，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扶着叶泠鸢的两个丫鬟也不例外，同样无法抵抗这种天威一样的威慑，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反倒是叶泠鸢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失去了左右扶持，她茫然地举起手臂，似乎想要抓到什么，却抓了个空，踉跄了两下，就要摔倒。 下一刻，戚长阙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搂住了后仰的叶泠鸢。 “嗯？” 叶泠鸢鼻中发出不解的声音，努力抬起眼睛想看清楚是谁搂着自己的腰。 戚长阙修长的眉毛不露痕迹地拧了拧。 一低头，正看见那张白白净净的胖脸上，那双半睁半眯的眼睛中闪过的妩媚，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他想起了春日湖面波光闪动的潋滟。 这双眼睛，竟然让这张平庸的脸，一下子灵动明艳了起来。 戚长阙鼻尖嗅到的气味，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绷紧了脸，目光扫过，正看见不少人偷望过来。 在白衣弟子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戚长阙一弯腰，另一只手臂穿过叶泠鸢的膝弯，就把她横抱了起来。 远处，听到消息拼命赶来的恒一停下了脚步，和他一样目瞪口呆的，是其他凤陵阁弟子。 戚长阙向前迈步，跪在地上的人群纷纷膝行后退，就像是潮水退去一样，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脚步看起来并不快，但是转瞬之间，却已经消失在了众人视线外。 第64章 蛄蛹 鼻尖弥漫着陌生的异形气息，身体紧贴着精壮的胸膛，叶泠鸢体内的药物被压制多时，在这种外力的引导下，突然如火山爆发，势不可挡。 但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屈服，在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面前露出婉转求人的男女之态。 牙齿用力，咬破了下唇，微不可闻的血腥味，让戚长阙垂下眼皮，看向怀中满面酡红、小幅度扭动身体的叶泠鸢。 “不必如此。” 戚长阙加快了脚步，风云在他袖间激荡，不过片刻，就已经降落在阴阳塔九层。 叶泠鸢的竭力自控，让戚长阙十分满意。 老头子当初留下的那些话不知道真假，但是如果是真的，他更希望对方是一个理智聪明的人，而不是那些看见他的脸就忘乎所以的蠢女人。 阴阳塔九层只有戚长阙一人居住，连客房都没有，戚长阙犹豫了一下，选择把叶泠鸢放在大厅的地毯上。 踩上去能够淹没脚踝的长毛地毯，应该也不比床上差吧。 刚放下叶泠鸢，戚长阙还没走，就被人抱住了小腿。 迷蒙着双眼的叶泠鸢似乎把他的腿当成了抱枕，双手抱紧，脸都贴了上来。 “唔，别走，好凉快，热死了……” 戚长阙的腿抖了抖，克制住了把人踢飞的冲动。 抱就抱吧，为什么还要把手伸进去来回摸索？ 还要把脸贴上去，发出那种奇怪的好像十分满足的声音？ “你先放开我，去泡个凉水澡，药性就会慢慢解除。” “不要。”叶泠鸢的声音比平时娇气了许多，仿佛撒娇一样抱着戚长阙的腿晃，“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戚长阙已经决定，身形一晃，就脱开了叶泠鸢的怀抱，出现在了地毯的另一端。 叶泠鸢茫然地抬头，找到戚长阙的身影后，眼睛就是一亮：“夫君！”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试探戚长阙和今天这件事的关系，更要找出戚长阙对她特殊的真正原因。 所以才会明知道李骥和杨柏韬的计划，也没有针对防御，因为叶泠鸢早就想好，要把戚长阙叫出来，利用这种机会做出一些平时不适合的举动。 抱着这种目的，叶泠鸢怎么能让戚长阙跑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向着戚长阙的方向追去。 谁知道刚跑两步，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 楼板好像都震动了起来。 重量级的选手。 叶泠鸢努力想要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现在却根本做不到。 用尽了全力，也只能把屁股撅起来，膝盖挪不到两步，人就又变成了一滩泥，pia在了地毯上。 戚长阙的嘴角抽动，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是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叶泠鸢刚才的姿势，实在是像条胖毛虫，努力蛄蛹蛄蛹然后失败。 这么蠢的动作，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还算聪明呢？ 叶泠鸢欲哭无泪。 本来这具身体就算不上什么美女，这会儿又搞了个这么丑的姿势，真是让人抓狂啊。 算了，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平吧。 叶泠鸢想开了之后，索性四肢摊开，整个人都埋在了地毯中，嘴里却嘟嘟哝哝地说：“戚长阙，你可真是个渣男。” 戚长阙两条长眉向中间聚拢，眼底泛着冷意，虽然记忆中有“渣男”这个词，但是他真的不喜欢这种称呼。 既然她这么有精神，想来也不急着泡澡解药，那就多说几句，听听她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我怎么了？” 如果叶泠鸢抬头的话，肯定能发现，此刻戚长阙的表情，可绝对不像他的语气那样温和。 “堂堂帝师，送我一套衣服，结果你的弟子都看不上，你是把清仓处理的东西拿出来打发人吗？” “穿着你送的衣服，还能被你们凤陵阁的弟子陷害欺负，到底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还是你的弟子对你有什么意见？” “明明是他们算计我陷害我，却还要我给他们交代，呜呜呜，这也太欺负人了，难道我没有爹娘就该谁见了都踩一脚吗？” 第65章 正命红鸾 叶泠鸢趴在地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还说过几天去提亲，结果根本就是骗人的，渣男！” “亏我还专门刻了花挂在丝绳上送给你，把手都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结果你们都欺负我！” 戚长阙听着她的控诉，神色微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女子这样娇滴滴地抱怨过，偏偏心里还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这真是头一次。 也许是因为刚才她趴在地毯上蛄蛹的那种动作，实在是太傻，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她和那些想尽办法贴在他身上的那些女人列为一谈？ 戚长阙认真地想了想，他之前确实是说过要去提亲的，但是因为养伤闭关，完全忘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戚长阙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的吉祥丝绳，语气中多了点温度。 “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不会让你受委屈。” 叶泠鸢咬着牙：“那就麻烦你了。” 戚长阙很明显没有借着药物占她便宜或者控制她的意思，这也让叶泠鸢松了口气。 “我带你去洗凉水澡。” 戚长阙很是体贴。 叶泠鸢整个人就像是分成了两半，一半十分清醒，和戚长阙冷静对话；另一半则被热情淹没，只是在毛毯中稍微挪动，被触及的肌肤就会冒出无数火花，让她颤栗得想要呼喊。 她清醒的时候怎么调戏戚长阙都行，哪怕春风一度，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叶泠鸢却绝对不会妥协。 戚长阙看出了她的隐忍和克制，对这个老头子嘴里他的正命红鸾倒是多了几分赞赏。 阴阳塔九层很少有外人，唯一能够出入的恒一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戚长阙索性好人做到底，走上前去，再次俯身抱起了叶泠鸢。 叶泠鸢长长吐了一口气，手指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顺着戚长阙衣襟的纹理向上滑去。 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戚长阙肌肉的起伏。 她抬起头，迷蒙的眼中看见的是完美的下颚线，鲜明优雅。 再往上，是绷紧的双唇，还有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曾经亲自体验过那双唇的温度和弧度的记忆，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刚刚被压制下去的火热顿时反扑。 “这是哪里？” 叶泠鸢找了个话题，颤抖的手指抓紧了戚长阙的衣襟。 戚长阙对她的心跳呼吸了然于胸，也能想到这个时候她的处境，就配合地帮她转移注意力：“阴阳塔九层。” 叶泠鸢是真的吓了一跳。 那次戚长阙邀请她来阴阳塔做客，她很警惕地拒绝了，没想到还是自己送上了门。 突然升起的危机感，一下子就压制住了那股狂奔的热流。 戚长阙没有忽视她瞬间的呼吸变化，心中有些好笑，也明白了上次她为什么落荒而逃。 “这里只是我起居之所，不会杀人埋尸。” 他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顺手就把叶泠鸢扔进了巨大的玉石池中，溅起了一大蓬水花。 居然这么想他，他想杀人，还需要伪装欺骗吗？ 叶泠鸢整个人沉到了水中，咕噜噜地冒泡，手脚疯狂挣扎。 戚长阙皱了皱眉，忘了这些所谓大家千金，基本上都不会游水。 他脚尖一点，凌空出现在水面上，伸手入水，提起了叶泠鸢的后衣领，把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笨……” 一个字刚说完，叶泠鸢已经用力转身，双手捧着的水往外一泼，泼了戚长阙一脸！ 哈哈哈，叶泠鸢笑出了声，让他把她丢进水池里！ 就不能放到池边，让她自己下去吗？ 戚长阙脸上的水珠缓缓滴下，眼神中带着杀气。 扑通一声，叶泠鸢又被扔进了水中。 转身回去换衣服的戚长阙摇了摇头，却没有想起，以前要是有人这么对待他，他只怕早就随手弹出火焰，将人烧成飞灰了。 第66章 无耻 如果动手打起来，叶泠鸢自忖现在的她不是戚长阙的对手；但是如果比日常收集情报、揣摩人心，叶泠鸢可是经验丰富。 刚才跟戚长阙说话的内容和姿态，叶泠鸢都是仔细设计过的。 刚才戚长阙说了，他不准备杀她，这句话叶泠鸢相信。 以他的实力和地位，没有必要撒谎。 他的底线，好像比叶泠鸢预料得更有弹性。 叶泠鸢泼了他一脸水，他也只是苦笑着摇头而去。 当然，这也反过来说明，叶泠鸢对他的作用可能更大，值得他忍下去。 冰凉的池水轻轻摇荡，叶泠鸢体内的燥热被一点点带走。她闭着眼睛，仰头贴在池子边缘，脑子里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灵凤宝衣水火不侵，被叶泠鸢脱在了池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响了起来。 “叶大小姐，我来给你送衣服。”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叶泠鸢睁开眼睛，看见凤骊捧着一叠衣服从屏风那边走了进来，板着脸挺着胸，看起来不情不愿的。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怎么是你？” 凤骊把衣服放在池边的榻上：“凤陵阁中只有我一个女子，只能委屈叶大小姐了。” 凤骊的丫鬟，也是不能进入阴阳塔的，所以恒一只能找凤骊来帮忙。 叶泠鸢呵了一声：“哪里，委屈了你倒是真的，看你的嘴，都能挂油瓶子了。” 凤骊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洗浴！” 这可是阴阳塔九层啊，即使是凤陵阁正式弟子，也没有资格上来。 除了贴身侍奉帝师大人的恒一。 她都从来没有来过，结果这个丑女人竟然能在这里洗浴？ 想想这应该是帝师大人平时沐浴的汤池，凤骊心里就更难受了。 叶泠鸢举起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哇，哪里来的醋味，快要熏死我了。” 凤骊的眼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你，你真不要脸！” 她用手指着叶泠鸢的手腕，“你也敢戴这样的手串？” 叶泠鸢看了看手腕上的芙蓉纯阳珠：“这个？一串手链，还有什么敢不敢戴的说法？戴了判几年？” 凤骊气恼地跺脚：“还说，你的手串是哪里买的？” 叶泠鸢一脸茫然：“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嗤！凤骊笑得分外不屑：“我要是继续问下去，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是我们阁主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叶泠鸢睁大了眼睛，“当时明明只有我和戚长阙两个，没有别人在啊。” 凤骊气得脸都红了：“你，你无耻！” 叶泠鸢诧异地看着她：“实话实说也叫无耻？那我要是再告诉你，他说这是定情信物，很快就要去上门向我提亲，你不是要疯了？” 凤骊真的疯了！ 别的仰慕戚长阙的千金，顶多是偷偷买一串相似的手串偷偷戴着，聊慰相思；叶泠鸢不但手串比别人的更逼真，还敢公然意淫戚长阙跟她定情、向她提亲！ 冰雪一样的脸孔瞬间涨红，凤骊用力推了叶泠鸢一下：“你再敢胡说……” 叶泠鸢似乎没料到她会动手，满脸震惊地向后退了两步，一下子仰倒，掉进了池水中。 她在水中扑腾起来，大喊救命。 “凤骊，你在干什么！” 恒一的怒喝让凤骊涨红的脸迅速变白，愤怒被惊慌取代。 尤其是当她回过头来想要解释，却看见门口背着光的修长身影时，更是保持不住平时的高傲：“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根本没有用那么大力气！” “她肯定是故意陷害我，大人，你不要相信她！” 第67章 红颜祸水 凤骊急着向戚长阙解释，可是戚长阙却对她视而不见，脚步似慢实快，衣袖闪动，人已经出现在了池水上空。 在凤骊和恒一不可置信的眼光中，戚长阙缓缓落入水中，弯腰将全身湿透的叶泠鸢横抱了起来。 恒一连忙转身，不敢乱看；而凤骊已经快要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 凤骊看着叶泠鸢横躺在戚长阙怀中，被戚长阙仿佛珍宝一样抱紧在胸前，眼神疯狂。 这样的画面她已经远远看到一次，当时就觉得仿佛被人狠狠一刀刺中心脏；而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再看一次，却像是被人用刀子把心脏整个剜了出来，痛得无法忍受。 凤骊一直都知道，帝师大人是她所不能妄想的，她也早就想好了，只要能一直看着他就好。 可是现在，他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又丑又蠢又蛮横的女人另眼相看？ 恒一沉下脸，一把抓住凤骊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了出去，一阵风地从楼梯往下走。 一直到了八层，恒一才甩开凤骊，任由她倒在地上，脸色也没有半点缓和：“我叫你来是照顾贵客的，不是让你来对贵客动手的！” 凤骊的脸上的疯狂已经不见了，她满脸委屈，眼角闪烁着泪花。 “师兄，我真的没有用什么力气。你知道，我也是从小习武，真要是想害她，哪会就把她推进水里，玩这种小把戏？” 她说得很诚恳，但是恒一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善。 “所以，你是真的推叶大小姐了，对吧？” 只要敢对叶泠鸢动手，不管用力大小，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严重犯错！ 恒一的思路很清晰。 凤骊低下了头：“师兄，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她羞辱阁主大人！” 恒一沉着脸：“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师兄，她竟然说，阁主大人送她定情信物，还要上门向她提亲，这要是传了出去，不是在抹黑阁主大人的清誉吗？我气不过才想警告她一下……” 恒一打断了她的话：“传出去？你打算告诉别人？” 凤骊连忙保证：“不会，我绝对不会乱说。” “那怎么会影响大人的清誉？”恒一顿了一下，“凤骊，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凤陵阁的弟子，没有任何资格干涉大人的客人。” 凤骊脸色一白。 恒一这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对阁主有什么想法。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全身一震，“师兄，你，你是说，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要不然，恒一听见叶泠鸢那些荒唐的话，不会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得出这个结论，凤骊身体一晃，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站稳了身形。 …… “为什么？” 叶泠鸢披着一件男式长袍，走在戚长阙身边，袍角在地上拖着一大截。 这是戚长阙的衣服。 刚才恒一找来的女裙又被打湿了，戚长阙没有别的衣服，只能找了一件自己的长袍给叶泠鸢穿。 “因为她对我充满敌意。”叶泠鸢瞥了戚长阙一眼，“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她暗恋你到了快要疯狂的地步。” “她拿你没办法，只能把这种求而不得的怒气撒在我身上，我是被殃及的池鱼。” “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红颜祸水，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故意落水陷害她？” 戚长阙负手而行，听着叶泠鸢对自己的指责，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倒是你，既然知道我是在陷害她，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揭穿我，却反过来故意入水救我，让她看着你和我亲密无间的模样？” 戚长阙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当时在场的就四个人，凤骊敢下去，他怀疑叶泠鸢就能把凤骊给揪着头发按在水里；恒一又不方便近身去接触水中的叶泠鸢，也只有他才合适出手。 “我倒是想把你提出来，可不是又怕被你泼一脸水吗？” 所以只能选择把她抱出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68章 报酬 嗯？ 叶泠鸢抬头去看戚长阙，他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每次试探都发现戚长阙的底线比想象中更低，这可真是吓人。 因为这只能说明，她对戚长阙的价值比想象中更大，这是要用命去换吗？ 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戚长阙盘腿坐了下来，示意叶泠鸢也坐。 “不要乱想，你救我一命，我已经承诺娶你为妻，自然是不允许有人欺负你。哪怕是凤陵阁弟子，也同样不行。” “帝师大人对我这么好，我该如何报答？” 戚长阙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泠鸢：“如何报答？今晚留下来就行。” 叶泠鸢睁大了双眼，帝师大人清冷温柔的外表之下这么热情如火的吗？ 她仔细看着戚长阙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恢复成了大梁贵女们最标准的矜贵端庄。 “夫君，你还没有上门提亲呢，未出阁的女子在外过夜，不合礼数。” 说着，叶泠鸢还举起袖子，微微遮住了半边脸，仿佛十分娇羞。 张无忌他妈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但是叶泠鸢的经验是，漂亮的男人女人都擅长骗人。 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叶泠鸢绝对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他拥有逆天的颜值。 不想跟戚长阙翻脸，叶泠鸢迅速转换话题： “你说不许别人欺负我，凤陵阁弟子也不行？那今天灵浴节的时候，你们那个弟子诬陷我还给我下药的事情，怎么说？” 戚长阙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这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凤陵阁弟子杨柏韬，与凤陵阁待选李骥勾结，意图通过药物和障眼法，指证你恶鬼附身，要除掉你，为李骥姑母、你的二婶李氏出气。” 叶泠鸢做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就因为这个？” 戚长阙扫了她一眼，越发确定她事前就已经知道了杨柏韬他们的计划。 “李骥这么做我能理解，那个杨柏韬又是图个什么呢？我之前得罪过他吗？” “李家祖先曾经是故府柱下史。”戚长阙平静陈述。 叶泠鸢花了几十秒去消化那两个不常用的词语。 故府，古代图书馆；柱下史，图书馆馆长。 李家祖先曾经是很早之前的某个朝代皇家图书馆馆长？ “然后呢？” “然后李骥答应，如果杨柏韬帮忙除掉你，他就会把他家祖传的一本修道秘笈送给他。”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叶泠鸢的意料，风蛊传来的对话中，可是完全没有这个内容。 叶泠鸢原本以为是李骥给了杨柏韬不少好处，加上杨柏韬本身的野心和愚蠢，让杨柏韬选择了铤而走险。 结果就是一本修道的书？ “你可能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戚长阙双手结印，两缕长发从面颊两侧垂下，清风穿堂而过，发丝就飞舞起来。 他遥遥望向天际，目光悠远，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叶泠鸢一脸好奇，却没有打扰戚长阙，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戚长阙才收回了目光，看着做乖巧状的叶泠鸢，眼神中有一丝满意。 “如果你是凤陵阁弟子，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刚刚接触凤陵阁的时候，看到……阁主飞天遁地，排山倒海，无所不能，心中也十分向往。” “但是凤陵阁每年数十名弟子毕业离开，却没有一个人能学会那些法术，没有一个人能成为那样的强者。” “明明每一个被选入凤陵阁的弟子，都是天资出众，非常适合修道的苗子。” “在凤陵阁中三年，每天都在盼望着自己能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被神鸟灵凤确定成为下一任阁主，但是到头来，只能失望甚至绝望，黯然离开。” “大部分人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但总是有几个人不甘心，想要通过别的办法达成目的。” 叶泠鸢若有所悟：“所以，杨柏韬就是不甘心的那种，他想要试试古代留下来的修道秘笈，看看能不能用这种办法开始修行，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李骥给出的酬劳确实就很有吸引力了。 真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有勇气有执行力的年轻人啊。 第69章 为难 叶泠鸢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感慨说出了口，抬起头来就看见戚长阙眼神中微微的笑意。 啧，明知道这男人别有用心，可是这张脸这样微笑看着自己的时候，真的很难产生抗拒情绪啊。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戚长阙居然还应和了一句：“是啊，很有上进心。” 聪明、乖巧还有趣，容貌虽然现在不好看，但是底子不错，好好调养的话，以后应该也会是个美人。 那么接下来，就要真正确认一下，老头子预言中的正命红鸾是否真的是她了。 戚长阙瞥了叶泠鸢的手腕一眼，那里正传来他熟悉的纯阳气息，他嘴角的笑意收敛。 “其实，李骥也没有骗他，这本书……” 他抬起手，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手中，现在却握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这本书确实是真的。” 叶泠鸢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多年的特工生涯，让她对变强有着强烈的渴望；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和她原本的世界完全不同。 没有热武器，仅仅依靠身体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安全感。 如果真的有办法开始修道，叶泠鸢肯定要竭尽全力加入其中。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没有开口，却已经把自己的想法显露无遗。 “意思是说普通人看了也能修道吗？” 戚长阙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和期待的表情，哑然一笑，手掌轻推，书卷就凌空飞起，像是有人托着一样，不快不慢地来到叶泠鸢面前。 叶泠鸢坐直了身体，双手捧住了这本书。 蓝色的书皮已经褪色，书卷侧面更是早已染上了岁月的沧桑。 书皮上写着三个端端正正的楷体字：蕴灵经。 只是捧在手里，就能够感受到书纸的脆弱，叶泠鸢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找到了第一页。 三分钟后，叶泠鸢满头黑线地合上了书。 里面的字她勉强能认识大半，其余的能猜出来一部分，但是这些字排列在一起，她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好歹她也是最优秀的帝国大学毕业生，现在竟然变成文盲了吗？ 真是让人感到绝望！ 满脸沮丧的叶泠鸢轻轻地合上了书，抬眼就看见戚长阙正侧着脸遥望天际，似乎在欣赏空中的云岚起灭，但是他嘴角细微的弧度，怎么看都是在笑。 羞窘的叶泠鸢狠狠瞪了戚长阙一眼，这个狗男人，溜着她玩呢！ 戚长阙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叶泠鸢的表情迅速变得热情起来：“帝师大人……” 叶泠鸢的脑子转得很快，她看不懂，可是有人看得懂啊。 这人不就在她眼前吗？ 戚长阙挑了挑眉毛，对她的变脸速度叹为观止。 叶泠鸢赔笑：“我看不懂，你能教教我吗？” 戚长阙正色回答：“这个要看你的体质是否合适，能否感知到灵力，否则就算是我教你，你也学不会。” 叶泠鸢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么多修仙小说，确实是这么一个套路。 “那是不是要测灵根？” 比如说握着什么测灵根的工具，然后不同的灵根爆发出不同色彩图案的结果？ 戚长阙失笑：“灵根？你这种说法也可以，灵体根骨很重要，凡是想入凤陵阁者，必然要测试的。” 叶泠鸢眼珠一转，立刻变了嘴脸，对着戚长阙谄媚地说：“帝师大人，我也想测试一下体质，可以吗？需要什么条件？” 戚长阙淡淡地看着叶泠鸢：“测试不难，不过……” 他有些为难地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泠鸢有点迷惑：“不过什么？” 戚长阙保持着为难的神色，只是摇头不说话。 叶泠鸢看出来他是在吊自己胃口，禁不住磨着牙齿，要不是她打不过，这会儿肯定就要扑上去按住戚长阙揍一顿了。 她最讨厌这种谜语人！ 怎奈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而且实力也不够，叶泠鸢只能用全部功力，展示出热情亲近的笑容。 “夫君……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戚长阙叹了口气：“只是，测体质只能在晚上才行，而娘子不能在外过夜，所以，我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叶泠鸢磨牙的力气变大，恨不得现在咬的就是戚长阙的肉。 “那是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夜，但是在夫君这里，当然不一样了。” 叶泠鸢再次用袖子遮住脸，低着头不胜娇羞，“测不测体质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夫君多相处一会儿，我就不胜欢喜。” “还要劳烦夫君，派人去我家中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第70章 黑影 凤骊垂着头，坐在假山背后，脸上都是泪痕，和平时在人前的高傲冷漠判若两人。 今天她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品尝了人生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痛苦。 虽然说她是被父母丢弃的孤儿，身世可怜，但是当时她什么知觉都没有，就被捡回了凤陵阁； 她的养父是凤陵阁中负责采买的大主管，养母是负责凤陵阁上下衣物制作的管事。 她从小跟着正式弟子们一起玩耍，长大后更是顺理成章地被选入凤陵阁，成了数百年来凤陵阁中唯一的女弟子。 生来貌美聪明的凤骊，从未感觉到孤女的痛苦，反而像是被众星簇拥的明月，时时刻刻都感到自己的优秀出众。 可是今天，她眼睁睁地看着阁主大人把叶泠鸢那个丑女当成珍宝抱在怀里，还被陷害被责骂，明明心怀真情，却有口难辩，这种痛苦仿佛万箭攒心。 而且这种心情，凤骊还无法向任何一个师兄弟倾诉，她甚至都不敢在塔中自己的房间里哭，害怕被人发现，只能找了理由离开阴阳塔，找到个偏僻的位置，才能放开自己，任情流泪。 如果叶泠鸢现在就在她面前的话，凤骊肯定要一剑把她捅穿！ “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你就算是从早哭到晚，把山哭塌，把阴阳塔哭倒，也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一个幽冷飘渺的声音在凤骊身后响起。 凤骊吓了一跳，跳起来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同时也将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 离开原地后，她才转过身，满脸警惕地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假山后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一个瘦小的黑影。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想要做什么？” 凤骊用剑尖指着黑影喝问。 “我是来帮你的人。” 黑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声音听不出来男女老少。 凤骊冷笑：“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算是要帮忙，也轮不到你！难道你觉得，你比凤陵阁弟子更高明？” 黑影很从容：“可是你敢把你的心事告诉他们吗？” 凤骊顿时哑然。 虽然不经常下山与人打交道，但是在凤陵阁学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傻子，能够感受到对方不怀好意。 她握紧了剑柄，目中杀机毕现。 杀了这个黑影，什么阴谋就都能粉碎，还能避免被他把自己的心事泄露出去！ 黑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别冲动，你就没有想过，我还有同伴？他不在这里，你杀了我，他就会把一切都揭开，到时候你也没有好下场。” “或者你就想这样去跟杨柏韬见面，好好酬谢他为了你对叶泠鸢下手的情分？” 凤骊目光一凛：“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杨柏韬对叶泠鸢下手，是因为自己？ 她根本就没有对杨柏韬明说过，只是抱怨过几次，仿佛随意地提过对叶泠鸢的不满，然后暗中给李骥指了指路，让李骥找到了杨柏韬想要的东西而已。 即使是帝师大人，也很难把杨柏韬针对叶泠鸢的原因牵扯到她的身上，这个黑影怎么会知道？ “别担心，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黑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帝师大人会对叶泠鸢这样的女人另眼相看吗？” “难道你不想取代叶泠鸢，成为帝师大人心爱的女人吗？” 第71章 淹没 凤骊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以戚长阙的身份容貌气度，为什么会看上叶泠鸢！ 现在黑影说的意思，似乎戚长阙对叶泠鸢的态度是有原因的？ 稍一犹豫，对面的黑影就丢过来了一个纸团。 凤骊接在手中，捏了捏，警惕地盯着对方，并没有打开。 “这是千年前某位凤陵阁主的预言。” “他预言在千年后，会有一位凤陵阁主打破历代凤陵阁主从未娶妻的传统，遇到自己的正命红鸾。” 凤骊心中一跳，这就是阁主对叶泠鸢如此特别的原因？ 因为他认为，叶泠鸢就是那个预言中的正命红鸾？ 黑影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可是谁说那个正命红鸾就不能是你呢？” 不等凤骊说话，黑影就向后一退，消失在了假山之中。 凤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中的纸团。 “郎二六，妾十五，天坠地出，鸾飞凤舞。” 凤骊不禁皱起了眉，这也太粗略了。 就凭这么几个字，就能确定谁是帝师大人的天命妻子？ “郎二六”，帝师大人今年是二十六岁；“妾十五”，今年十五岁的女子可多的是，包括凤骊自己也是今年刚刚举办了及笄礼。 所以真正关键的应该是后面这两句，“天坠地出，鸾飞凤舞”。 鸾飞，就是指的所谓“正命红鸾”吗？ 凤舞，凤陵阁主，应该指代的是帝师大人。 这后半句还能勉强理解，前半句就有点无法把握了。 天坠地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 在叶泠鸢的期盼中，天色终于越来越暗，九层窗外的天空上，也开始有点点星光闪动。 戚长阙走了进来，看见的就是满眼期待的叶泠鸢。 眼神纯粹而明亮，像一只等待主人关注的小狗。 戚长阙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自己都被逗笑了，他所了解的叶泠鸢，可绝对不是一只温顺忠诚的小狗，而是随时准备扑咬猎物的小狼。 不过，不管她是狗还是狼，哪怕是虎豹，在他面前，也只是乳牙刚出，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咬破他一根手指。 “走吧。” 戚长阙伸出手，叶泠鸢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下一刻，天地旋转，叶泠鸢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上下颠簸，只能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东西固定自己。 脚下一踩到实地，叶泠鸢就立刻绷紧了身体。 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叶泠鸢这才发现，她正死死抱着戚长阙的腰，毫无缝隙地贴在戚长阙的怀里。 现在他们显然已经不在阴阳塔九层了，这种瞬间转换地点的本事，跟她以前听说过的传送能力很相似啊。 就是不知道戚长阙这种传送有没有距离限制，有没有冷却时间。 唉，越是了解戚长阙，就越觉得他太强大，太难打败。 叶泠鸢松开戚长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应该是在一个地下的封闭空间里，甚至可能是极深的地底。 因为他们头顶是参差的岩石，而不远处则是一片红艳艳的岩浆！ 就算是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到喷薄而来的灼热气息。 另一侧则是无边的黑暗，完全看不到边界。 叶泠鸢的神情一点点严肃起来，心中生出警惕。 这样的环境，跟测体质有关系吗？ 戚长阙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握住了叶泠鸢的手：“闭上眼睛，感受周围。” 叶泠鸢表面上按照戚长阙所说，闭上了双眼实际上却将自己能够使用的蛊虫和道具全都准备好，随时能够进入战斗！ “静心。”戚长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在。” 叶泠鸢心中腹诽：正因为你在，我才全心警惕！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只是测试体质，至于来这里吗？ 但是奇妙的是，戚长阙这两个字“我在”，却真的给了叶泠鸢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渐渐平息了各种念头，进入了自己并不陌生的冥想状态。 心念平静下来之后，叶泠鸢震惊地发现，周围竟然有大量精纯无比的怨念！ 这简直是把她扔进了金山银海里啊！ 惊喜之中，叶泠鸢尝试着吸收距离自己最近的怨念，谁知道这一开头，就像是开闸泄洪一样，无数的怨念喷涌而来。 叶泠鸢第一次感受到被怨念淹没的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某次她潜水过深时，四面八方都涌来无尽的压力，随时都可能把她挤压成碎片的情形。 叶泠鸢从未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因为怨念过多、冲击过大而死！ 第72章 结果 就在叶泠鸢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一股火热的气流冲了过来，将阴冷幽深的怨念潮水冲开了一个缺口，叶泠鸢如释重负，猛然睁开了眼睛。 清醒过来的叶泠鸢发现自己呼吸急促，胸前背后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但是空间修复的进度竟然一下子跳到了9.5%，这片刻吸收的怨念，比她之前那些天所有加起来的收获都更多。 她低头看着和戚长阙交握的手，又抬头看向戚长阙：“谢谢。” “我说过，我在。” 戚长阙握紧了叶泠鸢的手，脸侧映照着岩浆闪烁的红光，眼底蕴含笑意。 果然是她！她真的天生就能吸收这些纯阴灵气！ 那澎湃汹涌的精纯阴气，正是他体内纯阳烈火的救星。 没想到，那老不死的居然还能做点人事，给他留下了一条生路。 阴阳交济，就是解决他死局的关键。 为此，给她一世荣华风光，也是应当的报酬。 戚长阙伸手搂住叶泠鸢的腰，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胸前护住：“我们回去。”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随意翻滚的痛苦过程，叶泠鸢再睁开眼睛，已经是阴阳塔九层。 这一次，不是她死死搂住戚长阙，而是戚长阙从头到脚把她拥在怀里，这让叶泠鸢的不适程度减轻了不少。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温柔了？ 压制下这个疑问，叶泠鸢问的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这就测完了吗？” 戚长阙把她拉到一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叶泠鸢：“对。” 叶泠鸢随手把热茶捧起，这才感觉到，自己不仅双手双脚冰凉，就连心口都泛着凉意。 以前吸收怨念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但是都没有这次严重。 而且她以前吸收的怨念大部分都是来自活人，偶尔会有一些其他智慧生物，只有极少数一两次，遇到过周围环境产生的怨念。 但叶泠鸢也发现了，环境产生的怨念要比生物产生的怨念更加精纯。 只是刚才那种质量数量的怨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到现在想想都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定了定心，叶泠鸢感到体温回升，不由长长舒了口气：“那结果呢？” 她盯着戚长阙的眼睛，少见地有些紧张。 戚长阙就坐在她的对面，自然能够感觉到叶泠鸢的心跳、呼吸以及细微肌肉变化。 他嘴角含笑，对此并不奇怪，世上有几个人能在修道长生的诱惑面前保持冷静呢？ 叶泠鸢之前多么警惕，甚至他这张光风霁月的脸，都没能彻底让她俯首称臣，但是现在呢？ 看她那双眼睛，充满了渴望。 和那些追在他身后的贵族千金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只是渴望的目标不同而已。 叶泠鸢看着戚长阙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大，最后绽放成灿烂的笑容：“恭喜你，娘子。”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叶泠鸢情不自禁地双手交握，大笑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不过……” 叶泠鸢的笑声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看着戚长阙：“我怎么忘了，世界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字。” “说吧，有什么转折，我都能接受。” 戚长阙有点好笑，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好的诠释了一个词，口是心非。 “别紧张。” “我不紧张。” “好，你不紧张。”戚长阙没有跟叶泠鸢争论这种小事的打算，“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的体质比较少见。” “你是天生的纯阴之体，能够吸收的灵气是阴灵气。” “这种阴灵气不太好找。” 叶泠鸢的肩膀塌了下来，她就知道，修道成仙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所以我入门的难度，比别人更高是吗？” 戚长阙摇头：“不，恰恰相反。” 叶泠鸢愕然：“不是说阴灵气不好找吗？” 戚长阙侧头，嘴角的弧度有些凉薄：“不好找，但好歹还是有的。不像其他人，徒有上乘体质，奈何世间已无合适的灵气，蹉跎一生也只是一场空。” 叶泠鸢突然就明白了：“你是说，凤陵阁那些弟子？” 戚长阙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遥远的空中。 这样的做法很失礼，可是在他身上，却只显得疏离出尘。 “没错，能够进入凤陵阁的弟子，如果在本纪元之前的那个时代，都能算得上是最优秀的天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成为修真界的天才英才，被无数人崇敬追随，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可惜，如今这个纪元，世间只剩下纯阳纯阴两种灵气，他们体质再好，也无门可入。” 第73章 翻脸 叶泠鸢静静地看着戚长阙。 这个时候的戚长阙，虽然坐在她身边，距离她不过两米，但是给她的感觉却好像是隔了千百年的时空，格外遥远，无法触及。 这位事实上的天下第一人，看似温和疏离，其实心中应该也藏着很多沧桑吧。 感慨只是一闪而过，叶泠鸢更关注的却是刚才那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这个世界只剩下阴阳两种灵气，所以其他凤陵阁弟子虽然天资出众，却根本无法修炼。 这种情况与“纪元”有关。 纪元之前的时代显然和本纪元规则不同，是什么导致了这种世界基本规则的变化？ 戚长阙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对她不太一样，就是因为他早就察觉到，她的体质不一样，能够吸收纯阴灵气。 但是叶泠鸢自己一直吸收的，其实是怨念啊。 难道怨念和纯阴灵气是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戚长阙对她区别对待，肯定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修炼天才所以高兴吧？ 如果叶泠鸢处在他的位置上，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强者，威压四海的存在，绝对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可以修炼的人。 戚长阙是那种无偿帮助他人的圣母吗？ 叶泠鸢觉得不是。 那么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戚长阙满意呢？ “明日我便遣人去提亲。” “你嫁过来，我便教你修道。” 叶泠鸢愕然，原来，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她的体质，才会当即许下婚约？ 原来真的是一个渣男。 “这是交易？” 戚长阙嘴角淡淡的弧度没有改变，只是这个时候看在叶泠鸢眼里，这个表情格外冷漠：“你这么想的话，也不算错。” “道不轻许，你应该明白。” 叶泠鸢眯起了眼睛，突然笑出了声：“你教我修道，还娶我为妻，我怎么觉得你赔了两次？” 戚长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叶泠鸢：“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啊。” 千年来，凤陵阁主都没有娶过妻子，打破这个记录的叶泠鸢，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叶泠鸢端正了坐姿：“那么，帝师大人，我嫁过来之后，都应该做些什么呢？” 戚长阙满意地点点头，这种态度就很好。 “放心，你嫁过来之后，荣华富贵，奇珍异宝，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你只需要在我的指导下好好修道，多多吸收阴灵气，好好做我的道侣就行。” “只要你安守本分，我保你一世无忧。” 条件太好了，叶泠鸢简直想当场写一份合同让戚长阙签名。 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阴灵气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叶泠鸢歪了歪头，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戚长阙的眼神有点危险。 给了这么多，还不够吗？还想要多少？ “不要太贪心。” “还有，不要总想刨根问底。” “不是所有的秘密你都能扛得起。” 说完这几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戚长阙转头就走，直接把叶泠鸢丢在了原地。 要是好好地提亲迎娶她不满意的话，他就只有用其他的办法了。 叶泠鸢看着戚长阙消失的背影，心里冒出无数粗话。 渣男，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含笑把她护在怀里，结果现在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 叶泠鸢坐在原处，扬声叫人：“恒一，恒一！” 恒一从门外走了进来。 “麻烦你，安排马车送我回家。” 恒一低头：“请叶大小姐稍候。” 他要去请示帝师大人，才能决定。 恒一刚走到戚长阙的房间门口，就听见戚长阙在房间里说：“她要走，就送她回去。” 已经快要三更了，这个时候回家，公然坐着他的马车招摇过市，通过宵禁，明天还不是要传到无数人耳中？ 他想给她一个名分，本就是为了避免她被人议论，毁了她的名声。 可是看起来，她并不领情。 那就随她去吧。 第74章 兰亭侯 戚长阙突然翻脸，叶泠鸢心里直骂他渣男神经病，但奇怪的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差多少。 在回家的马车上，叶泠鸢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虽然戚长阙给她的压力不减反增，但是至少她心里有了眉目，知道了戚长阙为什么会这么对她。 而且她还知道了自己的体质，是有可能成为戚长阙之外第二个修道的人选。 还有，那些阴灵气对于她的空间修复有很大作用。 知道了这些，叶泠鸢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再大的困难，只要找到了路，叶泠鸢就不会畏惧。 …… 而几乎同时，大梁京城中某个大院中，祠堂中突然闪烁起了红光。 祠堂中值夜的瘸腿老仆被惊醒，以为祠堂走了水，连忙打开大门冲了进去。 他看见的却是，祠堂最上方的无字牌位正在发光，那火红的光组成了一个凤鸟的形状，在空中忽隐忽现。 老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了当初被侯爷派来守祠堂的时候特意交代的话，顿时转身，提着灯笼就往主院跑去。 “老瘸，你这是干什么？” 几个巡逻的护卫立刻拦住了他。 老仆急切地说：“我有重要的消息，必须马上求见老侯爷！” 听到禀报，伺候老侯爷的管家亲自出来：“老瘸，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吧，老侯爷已经休息了。” 谁知道老瘸却格外坚持：“不行，老侯爷吩咐过，这个消息必须当面跟老侯爷说。” 管家有些为难：“老瘸，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侯爷难得睡个安稳觉……” 兰亭侯今年已经八十了，在大梁朝中德高望重，即使是皇帝见了他，都会降阶相迎。 以他的年纪和功劳，早已不用经常上朝，每天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看看美人，喝喝小酒，偶尔拎起他曾经用过的枪耍几下。 兰亭侯府的人都知道，老侯爷脾气大部分时候都好得很，唯有一件事，那就是被人打扰睡觉的时候，会生气。 因为当初在战场上受的老伤，一直没有根治，以至于他入睡特别困难。 所以兰亭侯府的人都很自觉，不会在老侯爷睡觉的时候打搅他。 老瘸坚持：“当时侯爷吩咐我的时候，是说只要有了消息，务必立刻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立刻告诉他！” 管家知道，老瘸祖孙三代都是跟着侯爷上过战场的，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想了想，对护卫们摆了摆手，自己亲自去了老侯爷的房间外。 尽管他努力放轻了脚步，但是当他在窗前站定，还没有开口，房间里就传来了一声大吼：“什么人在那！” 管家把事情一说，房间里的脚步声就直奔门口而来。 房门打开，老侯爷中衣敞着胸口，沉着脸：“叫老瘸过来。” “侯爷，您说过的那个火红凤鸟出现了。” 老瘸一句话，就让老侯爷脸色大变。 他匆忙披上外衣，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带人去了祠堂。 所有人，包括老瘸都被留在了祠堂门外，只有老侯爷自己推门入内。 看着无字牌位上空闪烁的火红凤鸟影子，老侯爷肃穆行礼，从柜子里取出来三根金灿灿的线香，点燃之后，恭恭敬敬插入香炉，束手等候。 片刻之后，火红凤鸟在空中变形成一缕缕红色烟雾。 烟雾流动，凝成了两句话。 “草，几十年没动静，半夜里把老子薅起来，就是让老子去当媒人给你提亲？” 老侯爷转身出祠堂院子的时候，一脚跺在路边的树上，惊飞了十几只正在睡觉的小鸟。 第75章 来客 “小姐，隔壁老夫人派人来请，说是有客人来了。” 叶泠鸢皱了皱眉，韩老夫人的客人，叫她做什么？ 心中猜测着到底是什么客人，叶泠鸢还是换上了见外客的衣服，带了下人去往隔壁叶府。 路上书影小心地打听是什么客人，来请人的丫鬟倒是没有保密，告诉她是韩老夫人的娘家大嫂来了。 而且还有韩老夫人的两位出嫁女，也都回娘家来了。 所以才会特意来请叶泠鸢过来。 韩老夫人是兰亭侯幼女，叶泠鸢觉得，当初叶丞相之所以抛弃原配方氏娶她，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这个身份。 兰亭侯是军中重臣，曾经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虽然因伤隐退，其影响力却始终保持着，哪怕到了现在，在军中仍旧有不少人脉。 叶丞相能够镇压朝野这么多年，除了他扶立隆德皇帝的大功之外，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背后的军方力量。 兰亭侯家的大儿媳，这位估摸着年龄，应该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在大梁京城贵妇圈中也是身份贵重的一位。 韩老夫人的两个女儿，说起来是原主的姑姑，一个跟着丈夫在外地，一个在京城。 她们来做客，叶泠鸢作为晚辈，去拜见也是应该。 不过这么多人都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走进韩老夫人的正院，叶泠鸢就看见韩老夫人身边坐着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眼神却很锐利。 身上穿着的是一品诰命夫人服饰，显然就是兰亭侯世子夫人吕氏了。 李氏陪坐在侧面，在她身边还有三个妇人。 一个是韩老夫人的小儿子的妻子黄氏；另外两个就是韩老夫人的两个外嫁女，叶允溪和叶允秋。 另一边坐着的一群少女，看见叶泠鸢来到，纷纷站起身来。 这里面有叶家的女孩，也有跟着韩家女孩，还有韩老夫人的外孙女。 加上叶泠鸢的话，都快十个了。 屋子里这么多人，光是行礼问好，就花了叶泠鸢七八分钟时间。 接下来就是那些少女叫着叶泠鸢“姐姐”向她问好，你一句我一句的，真是热闹得很。 一番折腾下来，二十几分钟都过去了，叶泠鸢才坐了下来，等着看今天的戏。 说实话，这屋子里，除了她之外，都是有亲戚关系的，叶泠鸢才是唯一的外人，只管坐着看戏就好。 叶泠鸢目光一扫，她说错了，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跟韩老夫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叶丞相的庶女、叶泠鸢年龄最小的姑姑，叶允岚。 叶允岚的样子，可要比叶泠鸢尴尬多了。 按照年龄和辈分，叶允岚原本应该在这些未出嫁的少女中排在前列，坐在上首；可是现在，她却低眉顺眼，坐在最角落里，除了行礼问好，几乎一言不发。 叶泠鸢可不会像她那样低头退让，自然而然地就去坐在了这一排的最上首。 原本坐在那里的叶清意红着脸，往后挪了一位，其他人都跟着往后退一位。 这一下，叶允岚就彻底坐在了角落。 坐在最上面的韩老夫人和吕老夫人，清清楚楚地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韩老夫人给了大嫂一个眼色，让吕老夫人看清楚，这个叶泠鸢是个什么性格品行，自家的妹妹都不肯让一步，这种心胸，这样脾气，说给谁家只怕都是结仇，何必多管闲事？ 吕老夫人脸上笑容不改，心中却暗自苦笑。 这是她的公爹兰亭侯亲自吩咐下来的事情，完全没有更改余地，就算是这位是公然提刀杀人，她也要硬着头皮去提亲啊。 真是不明白，帝师大人是什么品味，京城这么多德才容貌兼备的贵女，他偏偏就看上这位！ 第76章 待客 叶泠鸢察觉到吕老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抬起头来，貌似单纯地对着吕老夫人一笑。 吕老夫人回了她一个笑容，心情复杂。 刚才韩老夫人已经把叶泠鸢回来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跟她讲过了。 帝师大人是何等的人品，地位又是何等的尊崇，兰亭侯家里的那些女孩，随便哪个，她都愿意许配给他。 他怎么会看上叶泠鸢呢？ 而且叶泠鸢跟韩老夫人这一脉之间的关系可说不上融洽，或者说两三代都有怨气，要是真让叶泠鸢攀上了帝师大人，以她这种性格，叶家二房三房还有活路吗？ 叶泠鸢感觉吕老夫人还在时不时打量自己，心中慢慢升起怀疑。 这对姑嫂是不是在背后在谋划什么，要针对自己？ 听着大家的对话，叶泠鸢才知道，再过半个月就是韩老夫人的五十八岁寿辰，所以跟着丈夫在济南任上的叶允溪才会提前回京，准备为她庆生。 客套寒暄了好大会儿之后，吕老夫人就笑着说：“咱们说这些，小孩子们都不爱听的。” 她挥了挥手，“赶紧让她们出去玩吧，免得一个个在心里嫌弃我们这些老太婆唠叨。” 韩老夫人在这个大嫂面前十分听话，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了叶允岚身上。 “允岚，你带着大家出去转转。” 叶允岚没想到嫡母会叫到自己，紧张地站了起来：“是。” 韩老夫人倒是想点名自己的亲孙女叶清意来招待客人，可是叶泠鸢来了，不管是排行还是年龄，都轮不到叶清意出头。 可是韩老夫人又不想让叶泠鸢来当主人，索性点了自己平时冷淡对待的庶女叶允岚。 叶泠鸢不知道韩老夫人是故意不让她出头，要是真的让她来做主负责招待客人，她还嫌麻烦呢。 毕竟这些客人都是韩老夫人的，她操那么多心有什么意义？ 叶允岚鼓着勇气说了句话：“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不如我带大家去赏花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又把头埋在了胸前，不敢抬头看人。 好在刚才那句话她说的还是很清楚，十来个小姑娘都听清楚了。 一直兴致缺缺的叶泠鸢也来了兴致。 叶丞相真的养了很多奇花异草吗？那长春蛊不是有口福了吗？ 于是她也跟着人群一起出了门，往叶府的后花园走去。 等到屋子里小辈都离开之后，韩老夫人的小女儿叶允秋才低声抱怨起来：“娘，你叫谁去不好，偏叫老四去招待客人干什么？” 叶丞相有四个女儿，庶女叶允岚在姐妹中排行第四。 叶允秋口中的老四，指的就是叶允岚。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叶允溪提起这个庶妹，表情有些不屑。 韩老夫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么大的人了，招待客人这种小事还做不好吗？” 吕老夫人看着小姑子这个表情，心中再度叹息。 当初她就不支持韩玉儿去做续弦，因为韩玉儿是兰亭侯的幼女，自小被娇宠着长大，对于人情世故根本不懂多少。 可是韩玉儿铁了心，非要嫁给比她大十岁的叶丞相，给人家当后妈。但到了人家家里，又看不得前面留下的孩子跟父亲亲近，处处阻挠，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逼出了一个状元加驸马！ 后来她吃了多少苦头？傅明珠明里暗里收拾了她多少次？ 叶丞相说冷着她就冷着，根本不往她房里去，她还要做小伏低哄男人！ 这么久了还是不长记性，五六十岁了，还为了个不值一提的庶女耍心眼，真是没出息！ 第77章 犟嘴 吕老夫人放软了声音，想让她明白轻重：“你家四姑娘这种性子，你让她去招待客人，也不怕出了什么漏子丢脸？” 韩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管她丢不丢脸。” 吕老夫人皱眉，很不赞同：“玉儿，她丢脸可是丢的叶相府的脸！别人笑话的时候，人家只会说是叶相府家教不好，才会出来这种无能的女儿。这影响的都是你自家的声誉啊。” “大嫂，这都是自家人，谁会把这种事情往外说？”见大嫂都开始叫她的闺名了，韩老夫人也知道大嫂生气了，但还是一脸倔强。 吕老夫人有点生气了：“你再跟我犟嘴！多大年纪的人了，眼看着孙子孙女都要成家了，还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 “四姑娘的名声要是坏了，叶相府其他女孩子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叶允溪也跟着帮腔：“娘，不过是一个庶女，跟她计较什么？老四今年都十六了吧？找个人家打发出去，随便陪送点东西也就完了。” 韩老夫人冷笑：“哼，她那个贱人娘当年多有本事，背着我爬上男人的床，那就自己去找人家去啊，我是不会管她的。” 吕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都是什么话。” 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的脾气，吕老夫人也不指望她改变性格了：“反正刚才我跟你说的事，你别忘了。” “要是得罪了那位，咱们两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再怎么不甘心，吕老夫人也不敢在帝师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上动手脚。 帝师大人明鉴万里，要是知道他们韩家阳奉阴违，那真是翻手灭了他们满门，都没有人敢为他们出头问一声为什么。 韩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那个死丫头的亲事，我是管不着的。” 吕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叶泠鸢再能耐，现在父母都不在，你这当祖母的怎么管不着？” 韩老夫人还记得叶丞相叮嘱过的，那份契约不能往外说，瘪了瘪嘴：“等相爷回来，我跟他说一声，看他怎么说。” 吕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行，不管如何，要给那位一个交代的。” 哪怕是不成，也要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大嫂，我也不怕你笑话，只怕她的事情，相爷都管不了。”韩老夫人拉着脸抱怨。 当初签那份契约的可不只是她，也有叶丞相一份，可见在大房那对夫妻心里，连老头子都信不过。 还亏得这些年老头子总是护着大房，人家可不领他那个情！ 这种脑后生反骨的孙女，要真是嫁给了帝师大人，只怕是这个大梁都容不下了呢。 叶泠鸢倒没觉得大梁容不下她了，她只觉得这个花园有点不够大，花不够多。 她伸长胳膊，摘了一朵红色山茶花。 长春蛊吃得特别欢快，一直在意识中散发着喜悦的信号。 刚才叶清意介绍这朵山茶花的时候，特意点明它叫“状元红”，说是叶丞相最喜欢的一种。 为此，重金买来的花匠花了不少功夫，把本来应该在上个月就凋谢的状元红，硬生生让它开到了今天。 即使如此，这本山茶花的花期也顶多再有几日了。 这么说来，这朵花确实算得上极品，难怪长春蛊吃得这么高兴。 回过头去，书影和诗趣都绷着脸，看起来格外严肃。 实际上是被吓得。 三小姐刚才炫耀着介绍过的那些花，全都被自家主子偷偷掐了霍霍了，一想到那是叶相最喜欢的，她们俩心里就直往下坠。 这要是被人逮住了，叶相肯定饶不了她们！ 叶泠鸢对她们的表现很无语：“把脸上的做贼心虚给我收起来。” 她挺了挺胸膛，下巴抬高了一点，“不想拖累我就别这个样子！” 两个丫鬟努力学着叶泠鸢的模样。 “怕什么，凤陵阁的面子，难道还不够几朵花吗？” 看她们还是有些恐惧，叶泠鸢只能用她们的方式给她们壮胆。 别说，“凤陵阁”三个字还真的挺管用，两个丫鬟眼睛一亮，顿时就有了底气，看起来自然多了。 唉，心理素质真的不行啊，偷偷摘几朵花就吓成这样。 叶泠鸢从小路转过去，兜了个大圈子，就看见前方的水榭中，几个小姑娘挤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清脆的笑声扬起，传了老远。 看见叶泠鸢之后，笑声就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盯着叶泠鸢，眼神中充满各种意味。 其中一道视线，更是带着隐隐的敌意。 叶泠鸢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闯进了母鸡圈里的黄鼠狼。 第78章 猪狗都有爹娘 水榭里有五六个小姑娘，除了叶允岚之外，就是韩家的三位小姐和叶家三房的叶清意、叶清燕姐妹。 那道带着敌意的目光，来自韩家三姐妹中那个穿蓝裙子的姑娘。 叶泠鸢记得，这个穿蓝裙子的应该是韩家六小姐。 迎着韩六小姐的目光，叶泠鸢带着笑走进了水榭：“这是在说什么，这么好笑，也让我听听呢。” 说话的时候，叶泠鸢的眼睛还是盯着韩六小姐，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韩六小姐到底年纪小，脸上立刻就显露出讥嘲之色：“只是说了些笑话罢了。” 谁都看得出来，叶泠鸢这是故意找事。 但韩七小姐刚想说什么，韩四小姐暗地里拽了拽她的衣袖。 然后几人往水榭另一边走过去，摆出一副欣赏美景的架势，给了叶泠鸢三个背影。 叶泠鸢见状，越发觉得不对。 原主跟韩家这些小姐们打过几次交道，虽然没有什么冲突，但是这几位嫡出的小姐，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今天被叶泠鸢挑衅到了脸上，却选择了避让，实在是太反常了。 叶泠鸢眼珠一转，就想起了刚才那对姑嫂的对话。 因为感觉那两个老太太像是在背后谋划对付她，所以叶泠鸢离开的时候，将风蛊留在了正房里。 果然听见了她们在背后议论自己。 而且竟然还跟她的亲事有关。 叶泠鸢没想到，戚长阙竟然能指使兰亭侯府的人来上门提亲。 他还真是能想，这是害怕叶丞相不答应吗，直接让叶丞相的岳家来出面。 看来阴灵气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所以昨天他生气，就是因为她那句话说对了。 一直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居然对一个卑微丑陋的凡俗女子有所求，脸上挂不住了？ 嗤，叶泠鸢笑出了声来。 那边的韩六小姐猛地扭过头，柳眉竖起：“你笑什么？” 这句话好回答：“笑可笑之人。” 韩六小姐更生气了，就连两个姐妹拽她袖子也不听了：“别拉我，我还真不怕她！” 叶泠鸢“咦”了一声：“我也没要你怕我啊，你这么说，我会产生误会，以为你其实很怕我。” 韩六小姐气得跺脚：“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我怕你？”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你有爹，考上状元了吗？你有娘，是皇室公主吗？这世上猪狗都有爹有娘，怎么，它们骄傲了吗？” “你骂谁呢？”韩六小姐没想到叶泠鸢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一张嘴就把她爹娘都捎带进去了。 “别拦我！她敢羞辱我父母，我就要撕烂她的嘴！” 兰亭侯府是将门，家里的女孩子也学过三拳两脚，韩六小姐又是其中学得最好的。 她一发脾气，两个姐妹都拽不住，硬是让她挣开束缚，向着叶泠鸢就冲了过去。 “撕我的嘴？” 叶泠鸢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迎了上去，一把就抓住了韩六小姐的手腕。 韩六小姐眼前一花，就被叶泠鸢扭着胳膊按在了水榭柱子上。 “韩六，别人怕你们兰亭侯府，我可不怕。” 对于今天韩六小姐的敌意，叶泠鸢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你知道的，我不是空言恫吓，我有能耐让兰亭侯府彻底消失！” 韩六小姐身体贴在柱子上，用力挣扎也没有一点用处，心里正是又恼恨又愤怒的时候，听见叶泠鸢这种灭门的警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尖声的叫骂。 “叶泠鸢！你别以为你巴上了帝师大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兰亭侯府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消失的！” “我家曾祖父也是凤陵阁出来的，帝师大人也要给他面子！别说你现在还没有嫁给帝师大人，就算是嫁了，也轮不到你来威胁我兰亭侯府！” 第79章 狂言 叶泠鸢放开了手，韩六小姐猛地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叶泠鸢却只是对她笑了笑。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想嫁给戚长阙吗？” 韩六小姐瞬间涨红了脸，张口结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韩四小姐看不下去，上前挡住了妹妹：“叶泠鸢，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家未出阁的女儿没有谈论婚嫁的风气，你想跟谁聊这个，你就去找谁，我们姐妹恕不奉陪。” 叶泠鸢嘲讽一笑：“所以，你们韩家有背后议论别人的风气？有指着鼻子骂人没爹没娘的风气？” 韩四小姐的脸红了起来。 叶泠鸢还没说完呢：“而且你要是有耳朵的话，应该能听见，可是你的好妹妹先说起我巴上什么人、嫁给什么人的！” “或者，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也是你们韩家的风气？” 韩四小姐的脸瞬间变白。 被她们之间的激烈冲突吓住了，在边上愣了半天的叶清意和叶清燕这才反应过来。 叶清意噘着嘴：“大姐姐，韩家姐姐们又没有说什么，你这么凶干什么？” “呵，你倒是分得清楚里外啊。”叶泠鸢瞄了她一眼，“你干脆去兰亭侯府住着，改姓韩好了吗，留在叶家做什么呢？” 叶清意被叶泠鸢这一句话就给气哭了：“大姐姐，我就是随便说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说？” 叶泠鸢不吃她这一套：“使劲哭，多流点泪，坐实我欺负韩家姐妹又欺负你的罪名。” 她环顾四周，笑得放肆，“你们还可以出去帮我宣扬宣扬，我反正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不过要是连累了你们的名声，可也不要来找我，我概不负责的。” 水榭里这几个千金小姐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泠鸢，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惫赖、肆无忌惮的贵女。 韩四小姐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你，你就不怕自己名声坏了？” “你们要名声，无非是想嫁个好人家。你们怕找不到好人家，无非是自己站不起来。” “不是依靠父兄，就是依靠夫君儿子，一辈子都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当然要按照别人划下来的规矩，小心翼翼地在圈子里转圈。” “我可不想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叶泠鸢昂着头，语气铿然：“我自己就能活得很好，有钱有房子有田地，为什么要去找个祖宗给自己？名声好坏，影响我每顿饭吃十个菜吗？影响我每天换五套衣服吗？影响我骑马还是踏青？” 她挥了挥手，断然陈词，“我花自己的钱，过自己的日子，快活得很，随便你们议论去！” 这大段嚣张的话语，把水榭里的几个小姑娘都给镇住了。 她们看着叶泠鸢的眼神格外复杂，一边觉得她离经叛道，荒谬无稽；一边又好像觉得有点点痛快。 尤其是角落里的叶允岚，看着叶泠鸢的眼神闪亮闪亮，充满了敬仰和羡慕。 韩四小姐回过神来，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六妹妹，七妹妹，也不知道哥哥他们在前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看看吧。” 说着，她就拉着两个妹妹向众人点头示意，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水榭，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叶清意脸上的泪都干了，她才十岁，脑子里一片矛盾。 明明叶泠鸢说的那些道理跟娘平时说的完全不同，但是怎么觉得叶泠鸢好像更威风更快活？ 叶泠鸢的话很快传到了韩老夫人耳朵里，她气得差点把杯子给砸了。 “大嫂，你看看，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样没规矩的丫头，要是按照我的规矩，非要打她几板子，把她丢去跪祠堂不可！” 可是契约在那儿放着，她这个祖母，竟是连教导叶泠鸢规矩都做不到，真是气死人了。 “我都说了，不要叫她过来，你非说要亲眼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看见了吧？自从她回来，就一直是这样嚣张跋扈的模样，眼睛里连长辈都没有，打了清河，害了清宛，还想气死我！” “我真是不知道，那位看上她什么？是不是眼睛坏了？” 吕老夫人开始还听着，神色严肃，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冷下脸呵斥她。 “你给我闭嘴！都多大年纪了，说话还是没个轻重！那位也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你是忘了金御史一家了？” 韩老夫人缩了缩脖子，紧紧闭上嘴巴。 金御史的事情就发生在四五年前，因为他公然上书朝廷，要求取消对凤陵阁和帝师的供奉，理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天子是人间帝王，岂能有人凌驾于天子之上？ 结果当天晚上，金御史府上就走了水，一家人无论老小，都死在了火中。 那火焰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只在金御史府里燃烧，隔壁人家一片树叶都没烧着。 人人都说，这是帝师大人因为他的冒犯而发怒，降下的惩戒。 吕老夫人揉着额头，觉得有些头疼：“你家这位大小姐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啊。” 她这是自高身价，还是真的不愿意嫁给帝师大人？ 第80章 丑八怪和小白脸 吕老夫人可不像小姑子那样没有头脑，只觉得叶泠鸢是在狂言放肆。 她把韩家三个孙女带到别的屋子里，让她们把当时的情景细细复述一遍。 听完三个孙女互相补充的讲述，吕老夫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家的三个孙女，小四稳重，小六爽利，小七乖巧，在京城贵女中算得上是最优秀的那一批。 可是现在看来，她们三个在叶泠鸢面前却是像小孩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叶泠鸢故意挑衅，其真正用意分明是在试探她们。 她肯定是用某种方式知道了今天提亲的事情，为了确定真假，就故意找脾气最暴躁的小六挑衅。 结果韩家三姐妹的退让，一下子就让她得到了答案——如果不是知道叶泠鸢可能嫁给帝师大人，韩家三姐妹怎么可能退让？ 所以最后叶泠鸢喊出来的这些话，其实就是让她捎话给帝师大人吧。 商人说自家宝贝不想卖，有的是想抬价，有的是真的不卖。 就是不知道，叶泠鸢是哪种。 算了，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只能回去后告诉家里老侯爷，让他定夺了。 吕老夫人让几个孙女不要再跟叶泠鸢发生冲突，准备平息事态。 但是别的人想法却跟她不同——叶泠鸢现在就被几个半大少年拦在了中庭。 “丑八怪，刚才是你欺负我妹妹吗？”抢先开口的少年一身蓝色锦衣，神态桀骜。 但是叶泠鸢的注意力却在他身后。 美男子，小鲜肉！ 星眉朗目，面如冠玉，堪比白古最巅峰的颜值，根本不用靠近，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而且这些十三四岁的少年相比，他的年龄显然要大一些，应该有二十岁左右，只是气质有些不像良善之辈。 可是他一身红色锦袍，绣金丝，杂银线，衬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有这样的颜值，谁还管他是好人坏人？ 叶泠鸢多看了红袍男子两眼，他就撇着嘴嗤笑了一声：“丑八怪，赶紧把你的眼睛从爷身上挪开！都把爷看脏了！” 说话这么难听！ 叶泠鸢刚刚升起的欣赏之情顿时化为厌恶，反口就骂了回去：“小白脸，瞅瞅你那满身骚气，等会儿姑奶奶还得去洗眼睛！你可真会害人！” 刚刚对着叶泠鸢挑衅的少年都呆了，看看叶泠鸢，又回头看看红袍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她，居然敢骂萧玉堂？ 她知道萧玉堂是谁吗？ 叶泠鸢当然不知道萧玉堂是谁，她只知道小白脸的脸色现在比他的红袍还红。 萧玉堂指着叶泠鸢的手指头都有些不稳，这对于一个神箭手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要不是爷不打女人，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叶泠鸢打断了他的话：“要不是看你那张脸能看，今天我非把你那张破嘴撕了不可！” 萧玉堂见她说一句回一句，又不能真的动手打女人，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狠狠一拳砸在廊柱上，扭头一阵风一样不见了。 剩下那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没有了刚才拦路找叶泠鸢算账的气势。 叶泠鸢也懒得跟这些幼稚鬼计较，她抬手拨开了挡在面前的蓝衣少年：“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学坏人拦路打架，都给我让开，要不然我就去找你们家长辈告状去！” 少年们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居然去告状？真是……” 有人嘟囔着，却不敢大声，一晃眼，叶泠鸢就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仿佛他们真的就是一群没长大的小孩，根本不值得她在意。 “卢澄安，你怎么没说，你这个表姐这么……这么……凶的？” 卢澄安就是那个蓝衣少年，他的年龄在这群人当中算是比较大的。 看着叶泠鸢的背影，他眼珠一转，招手把众人叫到一起，低声说：“她得罪了萧玉堂，只怕是马上就要倒霉了！” 一群人想起萧玉堂的性格，眼睛也纷纷亮了起来。 萧玉堂那人，跟你好的时候那是生死之交，命都能给你；但是他要是把你当敌人的时候，却是会用各种手段对付你，不管光明不光明。 加上他又有一身好武功，不知道多少大人都被他折磨得受不了，怕了他了。 所以在幽州那边，萧玉堂自称是“玉面金枪小将军”，别人却都叫他“鬼见愁”。 刚才叶泠鸢把萧玉堂骂成那个样子，萧玉堂绝对忍不住，马上就要想办法报复。 “那咱们跟上去看看！” 叶泠鸢沿着小路，绕了一大圈，来到了花圃附近。 暮春时候，花圃中还是有不少鲜花绽放，打理得很是用心。 不过叶泠鸢绕着花圃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很珍稀的品种。 刚准备闪人，就看见细长的黑影飞过，落在了叶泠鸢面前。 嘶嘶嘶的声音传入叶泠鸢耳中，让她立刻就绷紧了神经，有蛇！ 就在她面前不到两米远，一条小蛇正在吐信。 它个头不大，鳞片黑黄条纹交错，脑袋尖尖的——叶泠鸢认出了它的品种，是粗皮小眼镜蛇！ 第81章 弹弹弹 “我的天！” 跟在叶泠鸢身后的少年们也发现了地上的蛇，都吓了一跳。 卢澄安更是神色凝重：“毒蛇！” 这尖尖的脑袋，还有隐约的腥臭气息，都说明了这一点。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过萧玉堂拿着毒蛇把玩的场面。 据说萧玉堂从军的长仙岛上，毒蛇成群，外人听了都毛骨悚然。 这只怕就是萧玉堂的报复了。 但是这样做也未免有点过了，就是互相骂了几句，也不至于到了要人命的地步啊。 “快去叫人！” 卢澄安十分焦急，连忙叫跟着的下人去叫叶府的人，自己就准备去救叶泠鸢。 可是他的脚步还没有抬起来，就看见叶泠鸢动了。 “别跑！”卢澄安大急，连忙大叫阻止。 他听萧玉堂讲过，蛇的眼睛其实看不清楚东西，捕食猎物靠着感知活物的热气，还有就是对快速跑动的猎物十分敏感。 如果遇到这种毒蛇，距离远的话最好是慢慢地退走，退出它的捕食范围就安全了。 如果发现太晚，已经距离毒蛇很近，必须跟它搏斗的话，最好是找一根棍子，把它打飞打死。 但是大部分人遇到毒蛇都很难冷静，不少人会选择扭头就跑。 叶泠鸢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跟萧玉堂对骂的时候再凶，碰见毒蛇也不会不怕，扭头就跑很正常。 “想活的话就别跑……”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张着，怎么也合不拢了。 原来叶泠鸢不是往后跑，而是向前冲！ 她竟然要去抓蛇！ 而且令他无法相信的是，叶泠鸢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卢澄安几乎没有看清楚她的具体动作，然后就看见叶泠鸢举起了手，那条毒蛇软绵绵地垂在她手里，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不敢挪动步子的几个少年也都惊恐地看着叶泠鸢，为什么一个姑娘家抓蛇比他们都熟练都胆大？ 叶泠鸢可没有空去关心他们的反应，心中只庆幸她不想再听那对姑嫂在背后议论她，所以召回了风蛊。 要不然她现在这具身体，根本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抓眼镜蛇对叶泠鸢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连眼镜王蛇都玩过好几次，只要速度跟得上，这都不算什么。 而且现在金蚕蛊醒了，她就算是被咬一口，也不会丧命，只是会受些皮肉之苦。 但是这并不代表叶泠鸢对这件事情就不计较了。 丢蛇的人可不知道叶泠鸢能抓蛇，更不知道她不畏百毒。 对于普通的闺阁千金来说，这种行为就太过恶劣了。 风蛊传来消息，叶泠鸢眉毛一挑，扬手就把手里的蛇扔了出去。 树上传来一声惊叫，一个人影跳了下来，手里捏着那条蛇，却张着嘴巴不停地往外吐口水：“我呸呸呸，你个死蛇，竟然敢喷我！” “呸呸呸！” 卢澄安大惊，这不是萧玉堂吗？ 他连忙赶上去：“小将军，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请大夫？” 萧玉堂捏着蛇摆手：“不用不用，这蛇的毒性不强，就算是中毒也顶多肿痛几天，不会要命。”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拿来吓这个凶女人。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有两把刷子，不但没有被吓到，还把蛇给他丢了回来，让他自己中了招。 萧玉堂忙着吐嘴里的毒液，风声就从耳边传来，人影紧随而至。 拳头携带着锐利的风声直奔他的面门，萧玉堂瞬间意识到，叶泠鸢是学过武功的，而且不是那种花架子！ 这种水平在大梁的女子当中，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但是在他面前，还差得远！ 萧玉堂嘴角斜斜勾起，露出了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容，等到拳头都到了脸前，拳风都吹到鼻尖的时候，才动作潇洒地把头往后一仰，身形不动，正好躲过这一拳。 几个在路上已经领教了萧玉堂能耐的少年先是紧张，现在则开始欢呼：“小将军真厉害……” 叶泠鸢跟人搏斗过无数次，怎么会料不到萧玉堂各种应对的可能？ 拳头一下张开，变成了一个巴掌，五指向前猛然弹出，嘣的一声，三根指头都弹在了萧玉堂脸上。 中指更是正好弹中了萧玉堂的鼻头！ 萧玉堂鼻子一酸，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叶泠鸢收拳后退，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笑：“这就哭了？哎呀，真是怕了你了，小白脸就是娇气，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她转身就走，还把三根手指依次用大拇指捏着再弹开，嘴里念叨着：“弹弹弹，弹走鱼尾纹！哦也！” 第82章 千万要小心 萧玉堂气得快要疯了，被人打就算了，关键是他还被打哭了！ 呸，不是他想哭，他十二岁上战场，中箭中刀、割肉疗伤都没哭过，就被几个指头打中他会怕？ 只是谁被打中鼻子不流眼泪啊！ 这个丑女人，竟然还取笑他，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气死了气死了！ 卢澄安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偷偷向后挪去。 小将军死要面子的人，等他清醒过来，发现他们看见了他这么尴尬的时刻，肯定要找他们麻烦。 刚退了几步，萧玉堂就抬起了头，笑容狰狞：“哥几个，要去哪儿啊？” 就连胆大的卢澄安都哀叫起来。 …… 叶泠鸢收到的请帖突然多了起来，很多已经不怎么来往的人家，都向公主府送帖子。 本来暮春就是各种赏花宴最多的时候，结果情况维持了好几天，帖子越来越多，叶泠鸢终于受不了了，问杜伯原因。 杜伯迟疑了一下：“这些天，有传言说，帝师大人对小姐青眼有加，正在派人上门提亲……” 他小心地看了看叶泠鸢的脸色，“这些人估计都是冲着这个消息来的。” 叶泠鸢有些不理解，这些人八卦的心思有这么强烈吗？ 杜伯解释：“这些人里应该有不少人是想着，万一要是真的，小姐以后就是万人之上的身份，提前跟你打好关系，总是个好事。” “但是，老奴也听说，这其中也有一些，是家里有姑娘喜欢帝师大人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给你送了请帖。这些人家，老奴都标了出来，你要是要去，一定要加倍小心。” 看着堆了一个大盒子的请帖，叶泠鸢这才真切地感受到戚长阙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 “至于的嘛。” 杜伯认真地说：“小姐，那可是帝师大人啊。” “帝师大人是在世仙人，无所不能。而且不管是大梁皇帝还是南越皇帝，见了帝师大人都要当成师长尊崇，但有意旨，他们都不能违背。” 这种超乎皇帝的身份地位，两国不管什么家族，谁不是天天把眼睛都盯红了，都想找个缝隙钻进去跟帝师大人套个近乎？ 现在这些邀请叶泠鸢的人家，有的是为了打探叶泠鸢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取而代之。 “所以小姐你以后出门千万要小心，这世上多的是为了富贵荣华就铤而走险的人。” 杜伯很担心，害怕叶泠鸢小看了事态，叮嘱了好几遍。 叶泠鸢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 这样的话，背后嫉妒她憎恨她的人肯定不少，她再出去转一圈，钓个鱼，怨念肯定刷刷刷地往上涨吧？ 等她的空间修复完成，恢复正常，她就可以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任意遨游，自由探索了！ 被杜伯专门挑出来做标记的帖子有十来家，都是杜伯认为对帝师的渴望执着多年，行事手段有些过火的人家。 “如意郡主？” 叶泠鸢一眼就看见了其中最显眼的那张名帖。 粉色的贡缎为底，绣着淡绿色玉如意图案，一角盖着篆字“沈”的印章。 在一众颜色稳重的名帖中，十分独特。 杜伯躬身介绍：“这是沈皇后的娘家侄女沈如意派人送来的名帖，邀请小姐去参加她家庄子的送春会。” 噗，叶泠鸢笑出了声：“名目可真不少。” 什么梅花、杏花、桃花、梨花各种赏花宴都过了时间，结果这位就来了个送春会，挺有想法。 当初原主把沈皇后当成嫡亲舅妈，看着隆德皇帝一个接一个往后宫扒拉美女，冷落陪他多年的原配，很是替沈皇后不平。 于是就和沈如意有了共同语言，两个人背地里还商量着办了几次替沈皇后争宠的事，也算是有些交情。 可是人家一到及笄，就得了个如意郡主的封号爵位，皇帝宗法意义上的亲外甥女却还是个光头，到哪里都只能被称作“叶大小姐”，这差别还是有点大。 也只有原主这种头脑简单的性格，虽然稍有失落，但还是十分真挚地备了礼送过去。 沈如意倒是一直对原主比较亲近。 杜伯说，原主被杀害之后，沈如意还亲自上门来吊唁，哭得很伤心。 叶泠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活泼俏丽的脸庞，那是个有着一双星星眼的小姑娘，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喜庆。 “怎么如意郡主的名帖也放在这一堆里？” 按说沈如意算是原主少见的好友了。 杜伯垂手肃容：“小姐，如意郡主从十岁开始就喜欢帝师大人，发誓过非帝师大人不嫁的。” 关键是沈如意还因此把两个同样喜欢戚长阙的女子给打残了！ 叶泠鸢吃了一惊，又在记忆里翻了一遍，果然沈如意对原主说过十分仰慕帝师大人的话，而且原主也不觉得沈如意打残那两个平民女子有什么不对。 真是无语。 叶泠鸢扶额。 这也让她下定了决心：“那就去如意郡主的送春会上看看去吧。” 去赚点怨念才是正事。 第83章 八字还没一撇 沈如意的送春会在京郊沈家庄园里举办。 隆德皇帝早年不过是个落魄宗室子弟，和先帝的血脉相当遥远，谁也没有想过，他会有一天当上大梁皇帝。 沈皇后是他成为皇帝之前娶的，所以也可以想象，沈家会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过是有几个钱的商人罢了。 之所以把家中次女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有个宗室身份护着，能在京城做好生意，不被周围那些虎狼剥皮吸髓太厉害。 结果祖坟上冒了青烟，一个商家女，阴差阳错地当了大梁皇后，沈家也跟着鸡犬升天，抖了起来。 当初手里有钱都买不到京郊的田地，现在却在京郊良田连阡陌，占地千百顷。 沈家庄园建了两年才建好，据说银子每天都像水一样花出去，不过建好之后，确实也令人一见惊艳，成了京城名园。 叶泠鸢虽然跟沈如意关系不错，但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跟在引路的丫鬟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觉得大梁的审美还真是不错，这种充满传统古典美的园林，在她的那个时代也是顶尖的。 刚走了一半，就看见沈如意迎了上来。 沈如意身材高挑，脚步如风，只看走路姿态就是个爽快利落的性格。 “泠鸢，你可是贵客！” 沈如意隔着老远就笑着跟叶泠鸢打招呼，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原主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上来就抓住了叶泠鸢的手，手掌热热的。 这种热情和亲近，仿佛叶泠鸢从来没有死过一样。 “你这就是在取笑我了。可是我没有给如意郡主行礼问安，让郡主生气了？” 叶泠鸢不是很习惯跟同性这么亲热，她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没有这种能拉着手的闺蜜。 沈如意笑得更大声了：“我倒是想和过去一样对你，可是现在谁不知道，叶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帝师大人，以后我见了你，可不是要跪下磕头了？” 今天来赴会的都是各家千金，看周围来往的年轻女子就知道，沈如意请的人不少。 叶泠鸢一路几乎是被所有人用目光围观、窥伺着过来的。 沈如意声音又不小，这一提到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更是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盯着叶泠鸢，想听听她的回答。 叶泠鸢笑着瞪了她一眼：“乱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如意眼神一暗，八字还没一撇，不就是说确实有提亲这回事，但是还没有开始相关的流程吗？ 看来传言确实是真的，帝师大人真的看中了叶泠鸢？ 沈如意又忍不住看了叶泠鸢几眼。 刚才看见叶泠鸢的时候，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变化太大了。 目测顶多一百三十斤，脸上的胎记也淡了许多，露出了原本精致如画的五官。 叶泠鸢的个子比沈如意还要高一寸，这样的体型，顶多只能说是丰腴，与肥胖已经毫不沾边。 如果从背后看，只怕不少喜欢这种类型的公子都会很想和她认识一下。 沈如意不由怔住了，第一次意识到，叶泠鸢已经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如意醒了过来：“只是觉得你变得漂亮了好多，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她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帝师大人有什么手段？” 叶泠鸢感觉到周围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感觉很不舒服。 她眼珠一转，就叹了口气，也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沈如意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点头。 “其实啊，帝师大人喜欢的就是我原来的样子。” “不会吧？”沈如意有点接受不了，“你别骗我，谁会喜欢……” 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窘得赶快解释，“泠鸢，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说……” 叶泠鸢笑着摆手：“没关系，你说得对，像我以前那样又胖又丑，根本没有什么男人会喜欢。” 原主也不是真的傻子，不是没想过傅逸轩接近自己的目的。 但是如果用金钱、宝物和装傻就能得到傅逸轩的话，她心甘情愿。 “我听说，我死之后，平时来往的小姐妹里，你是唯一一个亲自登门吊唁的，还狠狠哭了一场。” 听到叶泠鸢这句话，沈如意的眼睛不由红了，握紧了叶泠鸢的手，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心情。 “其实，我是被傅逸轩割断了脖子，死掉的。”叶泠鸢的声音有点冷。 沈如意被吓得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是在听鬼故事一样。 割断脖子死了的人，还能再活过来吗？ 沈如意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冰凉，心头更是一颤，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手指。 第84章 失态 叶泠鸢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对此行的结果有了一点预料。 “别害怕，我是活人。是帝师大人救了我，将我复活过来。” 一说到戚长阙，沈如意的精神头就又振作起来。 “是吗？帝师大人是怎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关于这件事情，叶泠鸢早就有了腹稿，现在说起来十分流利，“我只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棺材里，帝师大人就站在一边。” 沈如意追问：“帝师大人怎么会到你的……坟前去的？” 叶泠鸢随意地说：“我听帝师大人说了一句，好像是他要飞去做什么事情，结果飞到半路落了下来，正好砸到我的坟墓上，把坟墓砸穿了，就顺手把我救活了。” 沈如意面色震惊，张着嘴巴：“这么巧！泠鸢，你的运气可真好！” 叶泠鸢摊了摊手：“确实。这世界上能死而复生的估计就是我一个了。” 两个人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今天的会场。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草地，像是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延伸到遥远的天极。 在这些草地上，摆放着一张张案几和席位。 各家千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裙，有的在草地上散步，有的在席位上跪坐聊天，有的在一起扎堆笑闹，比百花盛开都更加繁丽。 沈如意却没有忘记刚才叶泠鸢的话，“泠鸢，你刚才说，帝师大人喜欢的就是原来的你？” 叶泠鸢的目光在四处流连，听到问题才看向沈如意：“对啊，我也很奇怪，可是他当时救活了我，当场就说要上门提亲，要娶我为妻。” “我当时还以为他跟我开玩笑呢，根本就不敢相信。” “灵浴节那天，不是有人陷害我，说我是恶鬼附身吗？” 沈如意当然知道这件事，她也是站远处看着戚长阙抱着叶泠鸢离去的人群之一。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画面，以及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 “他把我带回了阴阳塔九层。” 沈如意的笑容有点僵硬。 那里是帝师降临在大梁时的住处，只有凤陵阁正式弟子才能进去，她试过几次，根本靠近不了，只能放弃。 叶泠鸢开始发挥了：“就是在那里，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 她说话的时候脚步没有停，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找了路边一个空着的亭子走了进去，坐在了铺好了垫子的石凳上。 站在亭子边上的沈家丫鬟赶忙上前点香，斟茶。 沈如意就这样紧紧跟着叶泠鸢走进了亭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等到坐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作为今天聚会的主人，把叶泠鸢迎进来，一路相陪，已经足够重视，再花更多精力紧跟不舍，这个度就过了。 按说她现在就应该起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才对。 但是身下的凳子似乎长出了钩子，拽着她不让她离开。 叶泠鸢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碗盖理茶，半天才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看见对面的沈如意还在，才露出歉意的表情：“如意，这么多客人，你不用专门陪我的。” 沈如意无声地深呼吸，笑得和之前一样热情：“还是你体谅我，那我可就失陪了，有什么事儿，你吩咐下人就行。” 看着沈如意脚步加快，走出亭子，叶泠鸢举起了茶杯，在心底对原主说了声“抱歉”。 也许之前沈如意对原主是有几分真心的，但是很有可能这次聚会结束后，或者现在，就不剩多少了。 刚才聊天的时候，沈如意虽然刻意掩饰她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却不可能逃脱精英特工的观察力。 叶泠鸢已经有预感，原主唯一的朋友，估计是保不住了。 没过多大会儿，就有几个叶泠鸢觉得脸生的姑娘一起凑到亭子边上。 “这么丑，一定就是叶泠鸢了！” “长得歪瓜裂枣的，还想嫁给帝师大人，真是没有点自知之明！” 叶泠鸢端起了茶杯，头都没抬：“一点儿规矩家教都没有，你们家长辈是不是都死光了？” 一句话就把几个小姑娘气蒙了：“你嘴怎么这么毒！你家长辈才死光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叶泠鸢抬起手，一杯茶就泼了过去。 最前面的两个姑娘，一个被泼了半脸，另一个被泼湿了衣领。 茶叶挂在她们的脸上和衣服上，茶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看起来特别狼狈。 最关键的是，在这种场合弄脏了仪容，是会被当成丑闻传遍京城的，名声受到影响，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低人一头！ 为首的小姑娘眼神一狠，伸手就去提旁边炉子上的茶壶。 叶泠鸢敢让她们出丑，她就要让叶泠鸢毁容！ 但刚刚挨到茶壶手柄，那茶壶就从炉子上滚落下来，正好砸在她的脚上。 这下可好了，两个小姑娘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亭子。 叶泠鸢坐在石凳上，一脸无辜地举起手：“跟我没关系啊！” 风蛊干的，关她叶泠鸢什么事儿？ 第85章 得罪 尖叫声惊动了周围的客人。 贵女们和市井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喜欢看热闹。 亭子周围立刻围了好几层。 “这不是康国公家的二小姐和如意郡主的三妹妹吗？她们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像是被热水烫了。” “那可麻烦了！女儿家细皮嫩肉的，热水烫了肯定要留疤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泠鸢这才弄清楚这两个凶残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康国公家的二小姐。 沈如意的三妹妹。 啧啧，都是有来头的人物，难怪这么有恃无恐，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一言不合就想给她泼开水。 康国公是谁？ 隆德皇帝血缘关系上的亲弟弟，当然，因为隆德皇帝过继给了先帝，所以从礼法上来说，他们已经是远房堂兄弟的关系了。 但是隆德皇帝跟这个弟弟感情很好，所以力排众议，封了一个国公给他。 虽然没有封王，但是这份亲情和宠爱却是实打实的。 康国公家诸人因此在京城权贵圈中水涨船高，这位二小姐也成了受人追捧的贵女。 至于说沈如意的三妹妹，原主不怎么熟悉。 和这两位同行的几个姑娘都吓得不轻，只知道在边上跳脚惊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大家的议论，她们才反应过来，指着叶泠鸢喊：“都是你！都是你！” 叶泠鸢笑得嘲讽：“是我什么？是我让她们提茶壶，结果手滑落地洒到脚上的？” 绿裙子姑娘气愤地喊：“要不是你把茶水泼到两个姐姐身上，她们也不会生气，不会去提茶壶，不会伤害到自己！” 叶泠鸢心中感谢这位的配合：“那你怎么不说，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要不是你们几个上来就骂我，我会泼你们？” 见同伴有点说不过，旁边的黄裙子姑娘抢着接口：“我们就是问问你跟帝师大人的亲事，结果只是打了个招呼，你就张嘴就骂，还用茶水泼人，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就是！就你这种品行也想嫁给帝师大人？”另一个姑娘也跟着帮腔。 “都让一下，让一下。” 沈如意匆忙赶来，让下人抬着两个伤者往后送，等待大夫来医治。 看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叶泠鸢，再看看那边几个红着眼圈瞪叶泠鸢的几位千金，沈如意素来爽利的脸上都露出了难色。 “这个，泠鸢，要不然你也跟我去休息一下？” 沈如意给叶泠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周围众人的眼神。 这么多人，除了明显看热闹的之外，对叶泠鸢不怀善意人可不少。 叶泠鸢环顾四周，似乎才发现气氛不对，眼神一缩，随即色厉内荏地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谁敢对我不敬，就不怕帝师大人降罪吗？” 说着，她却还是起身跟在了沈如意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还是怕了。 等着沈如意把这些人都带走，围观的人才开始散去，各自议论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沈如意确实是行事爽利，指挥着一群下人安排得井井有条，有人把两个受伤的姑娘送到了安静的房间，有人带来了大夫。 叶泠鸢被送到了一个小院里休息，其实门外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守着。 她的丫鬟都没有能跟过来。 沈如意是这么跟她说的：“泠鸢，你怎么会得罪了这几个？” “康国公那边可不是什么讲理的，还有我这个妹妹，唉，她娘的性子……算了，我也不说了，你先在边上等等，等我给这几个讲讲情，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的人我让她们偷偷回去报信了。” “外面我给你留几个人，都是为了保护你。万一要是有人来找你，你可千万别出去，免得吃了眼前亏。” 叶泠鸢很委屈地说：“明明是她们来找我麻烦，我就坐在那里，跟她们吵了两句，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 沈如意连连叹气：“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她们几个是什么性格，可是……可是康国公那边，可未必会管这些。” 叶泠鸢眼神有些畏惧，嘴里还逞强：“我就不信他们敢对我怎么样！” “康国公又如何？有本事他们就去找我祖父，去找……戚长阙！” 沈如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我去跟她们赔个不是，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接下来，叶泠鸢就被留在了这个房间里，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中间只有下人来送了一次饭菜，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紧张惶恐，叶泠鸢刚开始还坐得住，后来就越来越焦急，不停地要求下人去打探消息，甚至还开始给出重赏，就为了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可惜的是，下人带回来的消息都是让人更加焦虑的。 “康国公夫人亲自来了，带了很多人，非要找出是谁害了她们小姐。” “承恩公家莹夫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三小姐的脚弄成这样，以后肯定要留疤，说要跟害三小姐的罪魁祸首拼命。” 叶泠鸢越来越担心，在屋子里不停转圈，到最后好像是累了，坐在椅子上木呆呆的，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第86章 危机 这期间，小院门口还传来喧哗吵闹的声音，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下人进来解释，说是康国公和承恩公两府的人手在寻找叶泠鸢，说是要把叶泠鸢抓起来，跟叶相讨个公道。 “康国公夫人说了，抓住人就先用滚水泼到人脸上，然后再说其他。” 叶泠鸢手都在抖，眼神更是充满恐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丫鬟安慰她说：“叶大小姐你别怕，我家小姐把他们哄走了，他们找不到你的。” 叶泠鸢感到劫后余生，连连点头：“多亏如意了……” 眼看着日头都西斜了，叶泠鸢实在忍不住，觉得做戏比打一架都累，正准备到床上躺着睡一觉的时候，沈如意终于来了。 演戏演全套，叶泠鸢急切地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了沈如意的手：“如意，怎么样了？” 沈如意看起来十分疲惫，但还是给了叶泠鸢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别担心，没事了。” 叶泠鸢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帝师大人和我祖父，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话说的很硬气，可是她握着沈如意的手，冰凉而颤抖的手指已经泄露了她的恐惧。 沈如意扶着她坐了下来，语气坚定：“放心吧，别说你今天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就算不是，咱们两个的姐妹情分，我也肯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叶泠鸢十分配合，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哭腔说：“如意，你真好。” “明明是她们来找我的麻烦，还想用热水泼我，结果自己手滑把茶壶砸到了脚上，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他们也太不讲理了！” 但是康国公夫人可是名声在外啊，有名的不讲理，才不会管到底是谁欺负谁呢。 隆德皇帝名字是傅明春，康国公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名叫傅明夏。 当初没有被选中的时候，他们家里就是最典型的落魄宗室情形，没有钱，没有地，只有一个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的皇室姓氏。 傅明春被进京的小商户看上，娶了妻子沈氏之后，家里的情形才有所改善，一个月能吃上两次肉，傅明夏的亲事才有了着落——他娶了胡同口屠夫家的独生女儿刘美娘。 刘美娘黑黑壮壮，早就跟着亲爹出来摆摊卖肉，遇到那些混子地痞，提着杀猪刀骂人一个时辰词儿都不带重复的，偌大年纪也没人求娶，偏偏看上了当时白净瘦弱的傅明夏。 谁也没想到，傅明春有一天能当皇帝，傅明夏也成了康国公，刘美娘也成了一品国公夫人。 但是国公夫人的品级，并不能改变刘美娘的性格。 那位被烫伤脚背的康国公府二小姐傅宝钿，就是刘美娘的亲女儿。 她才不会管是谁理亏，也不管叶泠鸢是什么身份，收到消息赶过来，就一直吆喝着要让叶泠鸢自己也尝尝被烫伤的滋味，然后还要叶泠鸢跪在傅宝钿面前道歉。 “我是真怕她找到你，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你，就麻烦了。”沈如意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好在你运气还不错，她没有发现你在这里。” “不过，我听她说，她要派人守着庄子的各个门口，恐怕你一两天之内是不好回去了。” 叶泠鸢吓得猛地哆嗦了一下：“什么？她这么做，就不怕你们家里生气吗？” 沈家请客，结果客人出入，还要被康国公府的人当成小偷一样检查监视，皇后娘家承恩公的面子就不要了吗？ 沈如意苦笑起来：“泠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小娘是什么性子，这次沈如琳烫伤的不只是脚，还有手背。” “她天天都在梦着要把沈如琳嫁入皇室，以后也当皇后，这要是沈如琳手上脚上留了疤，入宫的第一关就选不过。你这是完全断了她的念想，她恨你恨得不得了，只盼着康国公夫人把你找出来让她跟你算账呢。” “她不但没有阻止康国公府守着门口逮你，还调派了我们府上的人手帮忙呢！” 叶泠鸢的脸都白了：“那我，我怎么办？她们这样迟早要抓住我的。” 沈如意看出她是真的害怕，试探着问：“不如我再派人去给叶相捎个信，催催他，让他来把你接回去？” 叶相如果亲自出面，皇帝都要给他面子，区区两个后宅妇人，即使不甘心也不能如何。 叶泠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意，你不知道，我祖父祖母是不会管我的。” 沈如意皱起了眉头：“要不然，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帝师大人，让他来救你？” 帝师大人弹指之间，所有敢冒犯他的人，无论贵贱，都会被烧成飞灰。 那两个女人见了只会跪地求饶。 叶泠鸢咬着嘴巴，吭哧了半天，才低声说：“我，我已经拒绝了帝师大人，他跟我翻脸了，不会来救我的。” 沈如意的瞳孔瞬间张大，再看向叶泠鸢时，眼神就有了些许温度。 第87章 不懂 “你怎么会拒绝呢？”沈如意不可思议地问，“这世间还能有比帝师大人更令人心动的男子吗？” 叶泠鸢垂头丧气：“就是因为他太出色太优秀了啊。” “你看我，不管是容貌还是家世，哪里能配得上他？就连傅逸轩都是在骗我……我以前想着，就算是他骗我，只要能骗一辈子，我也甘愿。” “结果呢？结果我等来的就是他冰凉的一刀。” 叶泠鸢的眼泪真的滴了下来，手指摸着脖子：“就在这里，冰凉凉的刀刃切进去的感觉，到现在我还记得。” 沈如意领会了叶泠鸢的意思。 她是说就像傅逸轩那样的男人，对她都没有真心，到最后害了她的性命。 那比傅逸轩更出色百倍的帝师，为什么会看上她，到最后的结果会不会比被人割了脖子更可怕？ 叶泠鸢哭得更厉害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意，呜呜呜，我以为有祖父在，我再挑出来一个心甘情愿代替我去嫁给帝师大人的人选，就能够安全。” “没想到她们这么不讲道理，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上来就要找我的麻烦，还想用开水烫我。” “现在还仗势欺人，非要把我抓住算账……祖父不管我，帝师大人也不管我，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沈如意伸手拍着叶泠鸢的背心，眼神明灭，最后凝成一抹冷冽。 她开口，说话很温暖：“别哭，泠鸢，我会帮你的。” “你怎么帮我？”叶泠鸢期待地看着沈如意。 沈如意握了握拳头：“我一定会找到机会，把你安全送回家去。要不这样，我们再等等，若是叶相真的不管你，嗯……” “你不是有一套灵凤宝衣吗？不如让人把宝衣捎过来！到时候你穿着宝衣出去，谁敢拦你？” 叶泠鸢就像是梦中人一下子惊醒，眼睛猛然一亮：“对对，帝师大人送我的宝衣，说是比娘娘的宝衣更胜一筹！” “她们敢冒犯我，就是对帝师大人不敬！我怎么给忘了！如意，你可真聪明！” 叶泠鸢一脸感激地抓着沈如意的手，使劲摇晃。 沈如意也仿佛松了一口气：“竟然是帝师大人送你的宝衣？你可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竟然没有跟我提一个字。” “唉，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送宝衣给我啊。”叶泠鸢无奈地说，“都到灵浴节前一天晚上了才送过来，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只能回了一根吉祥丝绳，好丢脸的。” 沈如意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叶泠鸢感觉到明显的怨念，默默地给自己的凡尔赛虐狗手法点了个赞。 有了离开的把握，叶泠鸢的焦虑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态度从容了许多：“如意你真好，我就靠你了。”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沈如意眼神变深：“好。” 接下来，沈如意说要出去看着外面的动静，叮嘱叶泠鸢千万不要出去，别让人发现，就离开了。 叶泠鸢好久没有这么投入地演戏，又是哭又是真情流露，沈如意一走，她就躺着休息去了。 闭上眼睛，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叶泠鸢突然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她没有急着睁眼。 风蛊就在周围警戒，按说只要有人走动，它就会通过空气流动发现，然后向她传递消息。 风蛊没有动静，就是没有人靠近。 可是直觉却告诉叶泠鸢，有人就在附近，而且目光还注视着她。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叶泠鸢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为这只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有实力极强的敌人突破了她的警戒，来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叶泠鸢盘算着如何应对的时候，戚长阙的声音响了起来：“别装了。” 叶泠鸢一下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戚长阙就站在距离床头数尺之外的八角窗前。 戚长阙穿着一身杏白色的长袍，下午的阳光透过窗上银红色的纱绢，将点点金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像是一幅完美的古风画。 背对着光的戚长阙，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嘴角的弧度带着嘲讽。 见到叶泠鸢睁眼，他浅笑开口：“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底气？” “你让韩家人传的话，不是很硬气吗？我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原来就是哭着求设计你的女人，想让她心软高抬贵手放过你？” 而且到最后还是要搬出自己的名号来吓唬人，那为什么不直接来求他本人呢？ 叶泠鸢并没有觉得跟沈如意演戏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怎么戚长阙这么一说，就好像她做了多卑微多可笑的事情一样？ 她郁闷地坐了起来：“你懂什么？” 宫斗宅斗还经常有流产中毒的情节呢，出任务的时候进行情绪欺骗不是常事吗？ 流点眼泪说几句软话就能达到目的，不丢人！ 虽然叶泠鸢只说了这几个字，但是表情已经把想法表达得很清楚了。 看着这样的叶泠鸢，戚长阙都气笑了：“是，我真的不懂。” 不懂为什么几乎所有女子都乐意嫁给他，只有叶泠鸢会避如蛇蝎，明明她对他这张脸和身材都是很喜欢的，为什么说到提亲，她反而退却了。 只要嫁给他，所有人都得向她俯首行礼，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她。 她却宁愿选择跟这些满心贪婪的凡俗妇人周旋示弱，费力气拐大弯去达到目的。 第88章 够蠢 知道来的不是什么顶尖刺客之后，叶泠鸢心里松了口气。 但是她还是很想知道，戚长阙是怎么让风蛊都没有察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近前的。 “帝师大人，你就这么出现，也不怕被满院子的仰慕者们发现，引起骚乱？” 现代社会那种顶流，如果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粉丝面前，绝对是要造成集体躁动大事件。 想起戚长阙被那些刁蛮千金们围在中间的尴尬场面，叶泠鸢就觉得一定很好看。 看着她眼神中那点奇怪的雀跃，戚长阙都忍不住冷笑出声了：“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我。” “你要是想知道我是如何避过你那点用来警戒的小手段的，就直说。” 叶泠鸢笑了一声，倒也不觉得戚长阙发现风蛊有什么奇怪：“帝师大人乃是在世仙人，凡夫俗子的手段，在你面前确实是上不得台面。” 戚长阙仔细感受了一下那股风的力量，又斟酌着补了一句：“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是真话。 这么多年他见过的那些俗人之中，叶泠鸢的实力可以排在前五之位。 如果仅是女子，那叶泠鸢可居首位。 也难怪她对这些算计昂然无惧，明知道有不少人对她不怀好意，还敢单枪匹马杀进来，以身为诱饵。 从这个角度来看，叶泠鸢的性子也算是少有的强硬勇悍。 就是很多男儿，都比不上。 如果叶泠鸢能听见他的想法，一定会纠正他：不，该叫爸爸的时候，我从不迟疑，强硬什么的，看情况吧。 什么以身为饵，她更没想过，她只是想来挣点怨念，早点修复空间罢了。 将叶泠鸢的性格标签加了个“强硬勇悍”之后，戚长阙觉得，他对叶泠鸢的态度也应该适当调整一下。 毕竟他需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的正命红鸾。 像叶泠鸢这种性格，逼急了说不定适得其反。 他淡淡地看了叶泠鸢一眼：“但是，也不要小看天下英雄。” 她以身为饵，可是她知道水面下游弋的除了大鱼小鱼之外，还有巨鲨海怪吗？ 叶泠鸢有点惊讶：“只是小儿女家的那点心思，也能牵扯到天下英雄？” 看到叶泠鸢的不解不像是装的，戚长阙嘲讽地勾起了唇角：“你连水里有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跳下来了？你可真是……够蠢。” 深呼吸，不生气，别动手，主要是打不过。 叶泠鸢很想伸出手去把他那张太过漂亮的脸给抓花，但是能做的却只有将十根蠢蠢欲动的手指镇压下去，给戚长阙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帝师大人这么闲？” 戚长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也不需要我带你出去，那我就走了。” 他的身影在窗前一点点淡化，在最后消失的时候，戚长阙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 “等你发现自己太蠢的时候，可以叫我来帮你。” 不过那个时候，他就不会再给叶泠鸢离开的机会。 毕竟她太重要，万一要是被人给杀了，难道他还要再等千年？ 叶泠鸢表面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对着戚长阙的背影哼了一声，但是心里却开始反思。 戚长阙这种人，不会毫无根据地乱说话，所以她真的是为了挣点怨念，把自己置身于什么严重的麻烦里了吗？ …… 沈如意从叶泠鸢藏身的小院中走出来，叮嘱下人关好门户，小心周围，就沿着小路走了出去。 她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活泼热情，脚步也轻松起来，根本看不出来刚才的疲惫和无奈。 带笑的红唇翕动，传出细微的命令：“按照计划，开始吧。” 走在沈如意身边的并不是她平日的贴身丫鬟，而是两个容貌平常、衣饰普通的女子。 她们是从叶泠鸢暂时藏身的小院里跟出来的。 听到命令后，两人一低头，连话也没说，就从路口转身，很快消失了。 直到她们消失，两个缀在后面的贴身丫鬟看到周围没有异常，才跟了上来。 “小姐，她刚才说，想要挑一个人选嫁给那位……”丫鬟低声提醒沈如意。 要是叶泠鸢说的是真的，那小姐也许就不需要冒险去做那些事。叶泠鸢现在这么信任小姐，到时候只要多哄她几句，她可能就会给小姐和帝师大人牵线呢。 沈如意目不斜视：“笨蛋！你以为她能当家做主？” 那可是帝师大人，皇帝都管不着的大人物，轮得到叶泠鸢给人家选妻？ 帝师大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娶叶泠鸢，叶泠鸢竟然会以为是帝师大人就喜欢她那种外表？ 她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明显是她有什么特殊之处，独一无二，帝师大人非她不可！ 灵浴节送宝衣，她回了吉祥丝绳，已经是民间定情的表示，却居然还在她这里说什么拒绝了帝师大人，想让别人替她去嫁。 全都是谎言！明明是欲拒还迎！ 她来送春会，根本就是为了炫耀吧！ 沈如意眼神闪过冷光，右手用力握了一下。 那人说的没有错，帝师大人是把叶泠鸢认成了千年预言中的正命红鸾。 想要帝师大人改变主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证明并非如此。 她苦心孤诣要把叶泠鸢留在庄子里过夜，就是为了这一点！ 第89章 地下 叶泠鸢是被风蛊叫醒的。 房门被敲响，来人是给她送饭的丫鬟。 叶泠鸢对这两个丫鬟的评价还不错。 虽然容貌平平，看服饰在沈家下人中地位也不高，但是她们进退有度，不好奇，不搭讪，安守本分，做事沉稳，就算是公主府中那些从小接受教导的家生子，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从下人身上看沈家，这个发家不过十几年的家族，也许还真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呢。 望了望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叶泠鸢隐约感到，有一张大网正向着自己扑过来。 她端起饭碗，夹了一口菜，眼中泛起了笑意。 “如意还记得，我喜欢吃芙蓉鸡啊。” 站在桌边伺候的丫鬟微笑细声回答：“这几道菜都是郡主特意叫厨房做的，怕您在这里无聊。” 果然是朋友最了解朋友，捅刀的时候也就特别准。 不过菜里的迷药可不是什么精细货，金蚕蛊吃得一点都不带劲。 叶泠鸢吃了些饭菜，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假装头晕，迷茫地倒了下去。 两个丫鬟安静地过来，一边一个扶起了叶泠鸢，把她拖到了里间。 叶泠鸢意识到了什么，风蛊已经无声无息地飞了回来，落在了她的发髻上。 细小的肉眼都看不见的蛊虫，能够感知到周围空气的所有流动，汇聚在叶泠鸢脑海里，就是一副立体的场景图。 咯吱咯吱的响动后，房间中的空气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流去。 难怪她们没有把叶泠鸢往外送，反而拖到里间，原来这里面竟然有暗室，或者，地道。 所以从一开始，沈如意给叶泠鸢安排到这里住，就是计划好了。 “可算是好了，都等了快一天了。” 脚步声传来，有人抱怨着走近。 叶泠鸢心头一动，这尖细的声音，是太监所独有的——能够使用太监的人，可不多。 随着来人的靠近，两双手接替了刚才的丫鬟，从左右扶住了叶泠鸢。 传入叶泠鸢鼻中的气味，是浓郁的香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腥臊味，更是太监身份的另一重证据。 戚长阙刚才说过的话，在叶泠鸢心底响起。 “你连水里有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跳下来了？” 叶泠鸢故意跳进沈如意的陷阱，只是想在沈如意最得意的时候，给她来个绝地大反转，这种功败垂成的感觉，能让人加倍贡献怨念给叶泠鸢。 不过是多年实践的一个小小技巧。 以及她对自己的自信。 谁知道竟然好像牵扯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件里了啊。 叶泠鸢心中告诫自己要谨慎，但骨子里的血液却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习惯了特工生涯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总是跟这些家长里短、结婚嫁人的事情纠缠不清，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 默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将所有的蛊虫和道具清点了一遍，随时准备战斗！ 背后响起暗门关闭的声音，两个太监拖着叶泠鸢往下走，竟然是要下台阶。 叶泠鸢身高一米七，比这两个太监都高，被拖着下台阶，两脚不停地在台阶上磕绊。 虽然感觉不舒服，但是在装昏迷，只能忍着。 叶泠鸢心里不爽，就更加把身体的力量往两个太监身上倾泻。 两个太监忍不住抱怨起来：“真重啊，这个女人，又高又胖，累死我了。” 另一个太监用力拽着叶泠鸢的胳膊，气喘吁吁：“你就庆幸吧，这女人当初比现在可胖多了。” “要是早个一两个月，咱们俩都拖不动她！” 幸亏台阶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平地。 叶泠鸢估计这个高度，就是在正常地面下两三米左右。 在平地上往前走了大约五百米，“姑姑，人送来了。” 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叶泠鸢的下巴，将她垂着的脸抬起来。 “没错，就是她。” 手指收了回去，说话的女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腔调，但是叶泠鸢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女人的声音。 两个太监用力把叶泠鸢拽到椅子上。 “弄醒她。” 哗啦！冰凉的水泼到叶泠鸢脸上。 叶泠鸢心中骂了一句，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周围的场景时，眼神满是迷茫：“这，这是哪里？” 第90章 开心一下 叶泠鸢打量了周围之后断定，这间地下室绝对不是仓促之下挖出来的。 不管是墙壁还是地面，都是大块大块的青石，照明使用的是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 房间里的桌椅摆设都不是市面上的普通水准，虽然不是奢华的黄梨木，却也都是红木制作。 这样精心布置的房间，只怕是当初沈家园子建造的时候，就已经专门挖好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叶泠鸢在观察周围的时候，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人却恼了。 她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到叶泠鸢惊恐的眼神，可是叶泠鸢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叶泠鸢！” 她拎着裙子就冲了过去，举手向叶泠鸢脸上抽去。 叶泠鸢头也没回，抬腿就是一下，正踹中来人小肚子。 标准的姿势，位置刚刚好，配合默契。 完全没有想到叶泠鸢敢还手，来人就这样飞了出去，直到撞到对面墙上才痛呼一声，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小姐！” “三小姐！” 边上的几个仆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把她扶了起来。 “她敢打我，去打她，去打她！” 被扶起来的是个少女，杏眼桃腮，即使是被痛恨扭曲了表情，也能看出来她姿色不凡。 叶泠鸢这才回过头来，意外地看着她：“你是……那个，沈如琳？” 沈如意和庶妹沈如琳关系并不好。 结果为了对付叶泠鸢，这对姐妹竟然联手了？ 或者是这次的陷阱，是沈家整个家族的意思？ 但是她叶泠鸢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沈家对她出手？ 沈如琳被叶泠鸢的态度气得更加恼怒了，她坐在椅子上，两个丫鬟给她揉着后背和肚子。 刚才叶泠鸢那一脚用了不小力气，沈如琳这种娇贵小姐，哪里承受得了。 她一边哀声叫唤，一边催着人去打叶泠鸢给她出气。 那些下人却都偷偷地看向同一个人。 一个站在门口墙边的中年女人。 她中等个子，容貌平凡，气质端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透着一股沉静。 “三小姐，是你自己说不会碍事，我才同意让你来旁观的。”中年女人语气平淡地说。 沈如琳顿时闭上了嘴巴，虽然还是满眼的不服气，却还真是不闹了。 叶泠鸢也听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捏着她下巴辨认她身份的女人。 这样的气质仪态，她并不陌生，原主从小身边的姑姑们就是这样的，那都是被明珠公主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宫女。 不过太监都有了，宫女出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位姑姑，如何称呼？”叶泠鸢坐正了身体，对中年宫女正色询问。 中年宫女笑得很标准：“叶大小姐叫我费姑姑就行。” “费姑姑把我弄到这里，有何吩咐？” 费姑姑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叶泠鸢对面：“对不住了叶大小姐，我确实有些问题，需要你解惑。” 看着费姑姑对叶泠鸢这么客气，沈如琳在一边直跺脚，狠狠地瞪着叶泠鸢，但还是不敢开口。 “行吧，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把我弄过来，不让你们问，你们肯定是不甘心的。”叶泠鸢摊了摊手，“与其让你们对我严刑拷打，我还是配合一点，免受皮肉之苦。” “来，问吧。” 沈如琳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多嚣张呢，原来也是个胆小鬼。” 叶泠鸢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傻子，给你机会打我。” 说着，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对了，不是说你烫着了？快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开心一下。” 沈如琳睁大了眼，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的人，到底该怎么形容，她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她咬着牙，对着叶泠鸢冷笑，把两只手使劲往前伸，不停地翻动：“看啊，你看啊，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气死你，气死你！” 明亮的蜡烛光下，沈如琳的两只手白嫩细腻，手心手背都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烫伤的痕迹？ 但是当时热水壶滚落的时候，叶泠鸢就在跟前。 那壶中淌出来的开水可是真真切切地洒在了——噢，当时提壶的不是沈如琳，而是傅宝钿。 可是当时沈如琳叫得可不比傅宝钿声音小啊。 如果再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沈如琳站的那个位置，要是在傅宝钿提壶的时候，轻轻拽一下傅宝钿的衣袖…… 咦，这么一说，傅宝钿失手烫伤自己，到底是风蛊的功劳还是沈如琳的大作，还真不好说呢。 啧啧，塑料姐妹花。 第91章 问话 “费姑姑有什么问题，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费姑姑看了叶泠鸢一眼，自己也坐了下来：“我听说叶大小姐你是死后七日又复生而回，真有这种奇事吗？” 叶泠鸢坦然承认，并且把戚长阙是如何复活自己的过程描述了一遍，说得活灵活现，让边上听着的人都仿佛亲眼看见了一样。 费姑姑还是很镇定，那边的沈如琳就双眸闪亮，面颊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费姑姑问的就是灵浴节那天，戚长阙出现抱着叶泠鸢离开后，去了哪里，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费姑姑的关注点在戚长阙身上，这并未出乎叶泠鸢的预料。 因为叶泠鸢装昏迷的时候已经反复思考过，自己身上到底是有什么价值，值得沈家对自己出手。 她自己只想到两点，一个是她与戚长阙关系不一般，另一个是原主找到的真龙血印。 费姑姑明显有着宫廷背景，关注戚长阙也是很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她代表的到底是谁，是皇帝还是皇后。 “帝师大人带我回了阴阳塔九层，让我沐浴更衣之后，就告诉我准备择日上门提亲。” 叶泠鸢如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果然看见那边沈如琳的眼神里显出了嫉妒。 “叶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帝师大人对你的另眼相看，是因为什么吗？” 费姑姑容貌很平凡，可是说话声音很柔和，语气很自然，让人如沐春风，有一种不知不觉就想说出心里话的感觉。 叶泠鸢叹了口气，把对沈如意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实不相瞒，帝师大人救活我之后，当时就说要跟我定下婚约，我完全无法相信，只以为帝师大人是在跟我开玩笑。” “灵浴节那日，帝师大人又再次提起，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问帝师大人为何会是我……” 费姑姑和沈如琳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叶泠鸢的答案。 “他说，他第一眼看见我就决定要娶我为妻。” “我说我又胖又丑，普通的官员子弟都不会看上我，配不上他，可是他……他说……” 叶泠鸢低下头，不让自己露出做坏事的笑容，“他说他其实就喜欢我这种模样。” 费姑姑都忍不住有些惊讶，沈如琳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这你都信？” 叶泠鸢抬头瞪她：“你知道什么？” 她双手捧着脸颊，一脸少女怀春的痴笑，“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可是……可是他亲我了……” 沈如琳捂着嘴，指着叶泠鸢：“呸呸呸，都是你编的！” 叶泠鸢有点生气了：“哼，你就是嫉妒，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如琳好几遍，才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宣布。 “帝师大人说，这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送美女，什么倾国倾城的都有，但是那些人却不知道，他就喜欢我这种胖胖的，就连我脸上的胎记，都正好符合他的审美，长到了他的心坎上！” 费姑姑都有点忍不住了，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叶泠鸢。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真的。 但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滑稽，最荒唐最不可信的偏偏就是真相。 这种事情，费姑姑也不是没见过。 主要是她想不到叶泠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理由。 就算是她撒谎，以此给帝师大人开玩笑，戏弄那些觊觎帝师大人的小姐们，那也说明，叶泠鸢有这个自信，不会因此而遭到帝师大人降罪。 那就要重新估量叶泠鸢在帝师大人心中的分量了。 所以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那就是叶泠鸢对帝师大人到底有什么价值。 “好了，三小姐，此处污浊，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出去吧。” 费姑姑对沈如琳下了逐客令，沈如琳恨恨地跺了跺脚，瞪了叶泠鸢一眼，却没有反抗，乖乖地带着人走了出去。 能让娇蛮的沈如琳这么听话，这位费姑姑的身份应该不低。 费姑姑并没有掩盖自己身份和意图，不疾不徐地跟叶泠鸢聊着天。 聊天内容全都是围绕着戚长阙的一言一行，哪怕是戚长阙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表情是什么，动作是什么，都问得格外详细。 在把同一个问题回答了三遍之后，叶泠鸢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费姑姑，你对帝师大人这么感兴趣，怎么不申请去阴阳塔中伺候他？” 费姑姑一点儿也没有恼：“若是能的话倒好了。” “自从阴阳塔建成之日到现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能够进入阴阳塔的，只有凤陵阁中人，以及每朝的皇帝陛下。” “历朝历代，不乏有皇帝想要送些宫女去侍奉帝师，可惜的是，都被帝师拒绝。” “即使是背着帝师，偷偷将人送入塔中，也是一步迈过门槛，就立刻被暗火烧透，瞬间化为飞灰。” 费姑姑望着叶泠鸢，笑眯眯地说：“所以，叶大小姐，你可是千年以来，第一个得到帝师大人允许，进出阴阳塔的外人。” 叶泠鸢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难怪你们要从我身上下手来了解他呢。” “但是费姑姑你背后的人，既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控制我来打听这些消息，想必也已经决定，不会让我活着出去了吧。” 所以才会根本不掩饰他们问话的重点。 费姑姑叹了口气：“你很聪明，和我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如果换个场合认识，我会很喜欢你。” “叶泠鸢，我很遗憾，用这种方式认识你。” 第92章 替身 费姑姑坦然承认，在问完话之后，就会杀掉叶泠鸢。 叶泠鸢闭了闭眼，脸上有些沮丧，但是睁开眼睛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怪我自己蠢。” 以前做特工的时候，每次行动还都知道事先调查任务目标的所有资料。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莫名的傲慢让她把这些古代人放在了比自己低下的位置上。 她觉得能够轻易掌握这些古代人的喜怒哀乐，把这些人当成了给自己提供怨念的工具人，完全没有专心去收集情报。 比如说戚长阙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敌友，对她的特殊对待会造成什么样的连环影响。 费姑姑身后，极有可能是隆德皇帝。 这大概就是戚长阙之前说的，水面下潜伏的庞然大物之一吧。 被现实教育之后，叶泠鸢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皇帝本应是天下至尊，可是帝师的存在，却让他头顶上多了一个“太上皇”，哪个皇帝能够忍受？ 但是戚长阙的实力，又不是皇帝能正面对抗的。 不甘心的皇帝当然要卧薪尝胆，多多了解戚长阙的情况，才能制定计划，以图一击制胜。 而叶泠鸢有幸成为第一个接近戚长阙的女子，就成了皇帝的目标。 她就算是不来沈如意的聚会，也会在其他地方步入皇帝的陷阱，面临生死危机。 想到这里，叶泠鸢心中突然升起一个问题：对于这样的局面，戚长阙有没有提前预料到？ 应该是有的吧，否则他不会过来，想要带她走，又嘲笑她蠢，要等到她自己觉悟后再出手帮她。 只是短短一会儿，叶泠鸢心中已经闪过了各种想法，情绪变幻，让她的表情也随之变化不定。 费姑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带着歉意。 叶泠鸢突然笑了：“说起来，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意回来，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想办法找我的。就算是如意找不到我，我一夜不归，也肯定会惊动祖父。” “就算是祖父不管我的婚事，帝师大人对我拒婚很生气，但是我如果失踪了，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这是对他们颜面的狠狠践踏！” “如果让他们找到我，把我救出去，姑姑你背后的人……可就暴露了。” 叶泠鸢眼珠一转，眼神从费姑姑身上划过，扫过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两个太监：“以姑姑你们身上如此明显的特点，谁都能想到你们来自何处，背后是何人。” “那时候，就算是把你们都杀了灭口，幕后人也保不住自己了。” “所以，你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费姑姑的脸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边上两个太监的脸色却跟着叶泠鸢的话白了脸。 哪怕是早就有所预感，可是当叶泠鸢揭开真相时，他们仍旧是无法坦然接受自己极可能被主子灭口的命运。 费姑姑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叶泠鸢：“叶大小姐，你给我的惊喜太多了。” “不过，你能想到的，难道我们想不到吗？一个晚上，根本不够我和叶大小姐谈个尽兴。” “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用行动宣布，这次谈话告一段落。 边上的太监等了很久，终于可以阴恻恻地接口：“叶大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以为自己真是来做客的？” “非要咱家提醒你，你才能明白你阶下之囚的身份吗？别以为费姑姑心善慈悲，没有对你动刑，你就可以嚣张了。” “咱家告诉你，来此之前，我们早就准备了跟你身形相似的替身，等到夜半时分，就会让替身出面，当着很多人的面去死。” “从此之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叶泠鸢这个人，只是牢狱里多了一个永远也不会放出去的女囚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用阴森的眼神盯着叶泠鸢。 直到叶泠鸢惊恐地向后缩了缩，竟然吓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太监才满意地放声笑了起来。 费姑姑这才催促他们：“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别误了大事。” 两个太监跟着她往外走，叶泠鸢也起身跟上。 费姑姑停下脚步：“叶大小姐，请你回去，在房间里休息吧。” 两个黑影从她身后的暗处走了出来。 他们身材高大，手中握着横刀，满身都是煞气，一看就是那种杀过很多人的狠角色。 叶泠鸢只好停下了脚步。 费姑姑在门口摆弄了一下，一道铁栅栏就从天而降，把叶泠鸢关在了房间里。 两个武士就守在了栅栏外。 叶泠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最后不得不转身回去，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两个武士站在门外，正好能够看见她。 他们没有表情，也不说一个字，就像是石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泠鸢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钟左右，也正是这些富贵人家晚饭后娱乐快活的时候。 沈家园子里来参加聚会的女宾们虽然都走了，但是沈家园子很大，平时也接受一些文人、公子们的聚会单子。 据杜伯说，沈家园子的生意很好。 这个时候想必还有不少客人在嬉戏玩乐。 费姑姑他们现在出去，应该就是想借着这些客人，让他们充当目击者，把准备好的替身放出来，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的话，在所有人眼里，叶泠鸢就已经不存在了，皇帝就可以放心地拷问她，得到她所知道所有关于戚长阙的情报。 但是替身只是替身，总不可能跟本人一模一样。 那就要毁去替身的脸，让人无法辨认；要么干脆就一把火烧成灰，一了百了。 嗯，只怕就是后面这种。 这狗皇帝，可真够黑的。 叶泠鸢勾唇冷笑，这一次她就要让狗皇帝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 第93章 对不起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其实是在查看自己的蛊虫宝宝和道具，从中挑选适合现在的以备使用。 风蛊、傀儡蛊这些都很实用，道具呢，都是空间随机出来的，她也无法太过挑剔，好在今天空间还不是很拉胯，给她刷出来的这个道具…… Emmmm，是这样的： 【颜值可以充值，使用本道具后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使用空间中任一蛊虫。 注意：每次使用，要消耗本道具一条颜值条。 颜值条可以充值，充值方法为：与颜值符合要求的异性，进行肌肤接触。 注意：必须是衣服遮盖之下的部位。 副作用：有没有可能，它会主动充值？】 这是一个充满了lsp意味的道具。 但是它的作用还是比较给力的，“使用空间中任一蛊虫”，那就是她所有的蛊虫，包括沉睡中的，都可以暂时使用了。 叶泠鸢有四个最得力的蛊虫宝宝，她开玩笑称它们为四大蛊王，分别是长春蛊、金蚕蛊、风蛊和变形蛊。 现在四大蛊王中，唯一没有苏醒的只有变形蛊。 当然，其他各种蛊虫还有近百种，大部分都在沉睡。 空间很大方，现在这张道具卡上的蓝色颜值条就是满的，也就是说，叶泠鸢现在可以随时使用空间中任何一个蛊虫。 叶泠鸢在心里把脱险计划斟酌了几遍，细节方面也反复检查了，没有发现问题。 刚准备坐起来，叶泠鸢神情微动，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沮丧的姿态。 “泠鸢。” 来的竟然是沈如意，她手中捧着的，正是叶泠鸢的灵凤宝衣。 叶泠鸢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如意，你帮我把宝衣拿来了！” 她三步并成两步，冲到了铁栅栏边上，满脸狂喜地向沈如意伸出了手。 沈如意站在叶泠鸢够不着的栅栏外，眼睛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把宝衣递给叶泠鸢。 叶泠鸢的喜悦一点点凝固，眼神里的光亮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对不起，泠鸢。”沈如意开口，打破了沉默。 “所以，今天的一切你都知道，是你在帮他们。” 叶泠鸢面无表情，语气中也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让人看起来觉得她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 沈如意不敢看叶泠鸢：“是。” “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你被关在这里，也是我给他们提供的帮助。” “对不起，泠鸢，我是不得已。” “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娘她虽然是名义上的承恩公夫人，但实际上早就被父亲冷待多年，反倒是……” 叶泠鸢打断了她的倾诉：“这些我都不想听，你可以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吗？” 沈如意抬头，满脸愧疚：“对不起。” “我需要这套宝衣，所以，不能给你。” 叶泠鸢都快要装不下去了，还好原主不是那种懦弱的性格，她也不用继续委屈自己。 她冷笑的声音格外响亮：“你的对不起可真值钱啊，只要三个字，就能把你背叛、欺骗、贪婪、无耻的行为全都抵消了是吧？” 沈如意抿着嘴唇：“泠鸢，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这套宝衣，帝师大人送给你，是因为把你当成未婚妻。” “你既然拒绝了帝师大人的提亲，那就没有理由继续当宝衣的主人。” 叶泠鸢嘲讽地看着她：“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就算是把宝衣退还给他，也跟你没有关系。” “说一千道一万，是否答应提亲，都是我跟戚长阙之间的私事。你想要强占我的宝衣就直说，还非要给自己找块遮羞布。” “明知道这宝衣是他送给未婚妻的，你却拿着不放手，难道你还做着替我嫁给他的美梦？” 被叶泠鸢这一通挖苦，沈如意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就算我能嫁给他，也不是替你。”沈如意咬着牙，沉默半天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你既然拒绝了，就轮不到你来管他的事。” “这套宝衣，你告诉我如何穿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叶泠鸢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穿不上，难怪你明知道要挨骂，却还是来找我了。” “哎呀，你能答应我什么要求？打开门放我走？” 沈如意摇了摇头。 “拿刀把这两个守卫杀了？” 一直沉默的两个守卫顿时挺直了腰，眼神也一下子凌厉起来，似乎下一刻沈如意就会对他们动手一样。 沈如意苦笑：“泠鸢，你是聪明人，明知道这些事情我做不到。” 叶泠鸢摇了摇头，离开栅栏，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我也没办法了。” 沈如意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突然，她在栅栏外跪了下来，朝着叶泠鸢连连磕头。 一连磕了九个。 “泠鸢，看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看在你也曾经叫我娘一声伯母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泪水从眼眶涌出，在沈如意的脸上肆意流淌。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娘日日礼佛，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出过门，结果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娘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家里又在给我相看亲事。如果我嫁了人，家里就没有一个人能看顾她了。” “到时候，我娘就算是……死在佛堂里，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 沈如意十分难过：“泠鸢，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只要你告诉我宝衣怎么穿上，我就能让父亲对我另眼相看，就能改善娘在家里的处境。” “若是我侥幸能被帝师大人看上，娘就再也不用受那个女人的欺负了。” “泠鸢，自从我哥意外去世之后，我娘就有些受不住了，要是真有一天我也被嫁出去，她真的会死的！” “你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难道你就不能帮我一把，改变我和母亲的命运？” 第94章 缩小 叶泠鸢都快笑了，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沈如意是这么少见的极品啊。 这么多不可思议的话，她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啊！ “你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往地上一趴就等着菩萨犯糊涂，让你的白日梦成真啊？” 叶泠鸢往后一靠，懒懒地半躺在椅子上。 “至于你娘的死活，关我屁事。” 沈如意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叶泠鸢：“叶泠鸢，你说什么！” “我说，你娘的死活关我屁事！” 叶泠鸢毫不退让，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语气里的鄙夷不屑更是格外明显。 “她当年看中承恩公年轻英俊，倒贴着追上来要嫁给人家，用金钱和富贵换来这段姻缘的时候，就应该想过有一天人家不需要她的金钱和富贵的时候，会把她当成旧衣服一样扔掉。” “要不是她横插一脚，说不定承恩公早就把人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隔壁妹妹迎娶过门，也不至于让人家后来当了小妾。” 沈如意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还向着那个女人说话？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叶泠鸢了！” 叶泠鸢呵呵一笑：“我恶毒？至少我没有把喜欢傅逸轩的姑娘打死打残。” “就你这种草菅人命的德性，还好意思说我恶毒？看来你在承恩公府混得是真的惨，连个镜子都买不起，根本没有照过自己是个什么尊容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即使是有时候做出一些卑鄙的行为，都算是正常。 可是像沈如意这样，明明已经出卖了叶泠鸢，却还要来她面前卖惨，要叶泠鸢把宝衣的穿着方法说出来的行径，还真是超出了叶泠鸢的容忍范围。 沈如意这是把她叶泠鸢当成了什么程度的傻瓜，蹬鼻子上脸地欺负个没完啊。 “你，你，叶泠鸢，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沈如意用手指着叶泠鸢，气得胸膛不停起伏。 她也看出来了，今天的叶泠鸢已经不复昔日，不是当初那个说点好听话，用孝顺这种大义就能轻易说动的叶泠鸢了。 “算了，我不求你！” 沈如意抬起头颅，抱着宝衣扭头就往外走。 砰！ 一直没有开口的守卫突然出手，一个手刀劈在她脖子后面，沈如意顿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叶泠鸢背对着门外，实际上却操纵着傀儡蛊，悄悄地让守卫向后退了几步，伸手在墙上寻找着打开铁栅栏的机关。 “你干什么？” 另一个守卫发现了不对，抽出剑就指向了同伴，“你给我站住，再乱动的话，我可要把你当成被控制了！” 他们来之前，上面就专门有人给他们讲解了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目标人物疑似能够控制他人行动，务必警惕。 叶泠鸢对守卫的反应速度皱了皱眉，这只能说明，皇帝那边也专门搜集了自己的情报。 她穿越过来后的几次出手，应该都被专门分析过。 这样的话，傀儡蛊控制守卫打开铁栅栏的成功率就不高了。 毕竟她用傀儡蛊只能控制别人的肢体动作，却不能得到对方的视野。 叶泠鸢在铁栅栏里面，眼神又不能拐弯，被控制的守卫只能在墙上摸索，找到机关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另一个守卫动手阻止他。 还没有找到机关，就已经被同伴一剑刺中脖子。 叶泠鸢猛然转身，手指瞬间翻转，一道光芒从她指间飞出！ 匕首正中守卫后颈，穿透关节，刺穿了他的脖子！ 两个守卫瞬间全部死亡。 叶泠鸢果断使用了道具卡，针对目标：变形蛊！ 一股巨大的力量笼罩了叶泠鸢的身体，微不可闻的咯吱声响起，叶泠鸢的身体不断缩小，缩小，直到最后缩小到了二十厘米左右的个头。 叶泠鸢熟练地选择将衣服一起缩小，一溜小跑来到了铁栅栏面前。 小号叶泠鸢双手按住栅栏底边，风蛊吹起一股气流，让她轻松越过障碍，出了这间牢笼。 仰头看时，地下通道变得格外高阔。 对于这种体型缩小的情况，叶泠鸢并不陌生，所以也没有任何的好奇和紧张，而是贴着墙边，在阴影中快速前行。 五百米的距离，对现在这个体型的叶泠鸢来说，也算是个小小的挑战。 还好这些天她一直在锻炼身体，体力不算太糟糕，在途中只休息了两次，就来到了地道出口。 叶泠鸢贴着墙，藏身在黑影里，先把风蛊从门缝中放了出去。 风蛊传来了外面的对话声。 “小姐进去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啊，我们又不能进去，只能等着。” “唉，谁知道那宝衣还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刚才小姐想试一试，差点被烧掉了刘海，真是好险。” “你说那叶泠鸢会把宝衣的秘密告诉小姐吗？” 这不就是那两个给她下迷药的丫鬟吗？ 还是熟人啊，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叶泠鸢伸出小腿儿，在暗门上用力踹了两脚。 “有人敲门。” “是不是小姐出来了？” 两个丫鬟毫无防备，立刻用力打开了暗门。 可是门后却根本没有人。 两个人惊讶地把头伸进去，四下张望，仍旧没有看到沈如意的影子。 在她们的裙边，暗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飞快地跃出了门外。 第95章 二哈 变小不是第一次，叶泠鸢很熟练，也很警惕。 她手里握着一双短剑，但是随着她的缩小，随身携带的短剑也变成了绣花针大小，杀伤力大大削弱。 好处是形体小了之后，在花影树荫穿梭的时候，基本不会引人注意。 坏处是对于二十厘米的小人来说，正常人举手就能驱赶的蛇鼠虫蚁，都可能带来危险。 所以叶泠鸢不敢走太过偏僻的地方。 但是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因为随时有可能被某些粗心的人一脚踩死。 叶泠鸢爬上了树，然后跳上了房顶，居高临下地寻找着替身的踪影。 人变小了，步子小了，跑起来速度慢了很多，但是好处是身体轻盈了很多，风蛊能够轻松卷起轻风，将她托起，越过屋脊，在空中滑行。 天上只有一弯新月，星辰微微闪烁，淡淡的光芒洒落在杏白色的长袖上。 戚长阙站在阴阳塔九层的栏杆边上，面前是一面椭圆形的水镜。 镜面上，小小的身影俯身疾冲，张开手臂滑翔，翻滚跳跃，越过重重对她来说无疑是山岭一般的障碍，圆嘟嘟的小脸上神色坚毅。 戚长阙的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互相搓了搓。 为什么人变小了之后，会一下子可爱这么多？ 那种用婚事跟他讨价还价、跟他犟嘴、跟他对着干的气人劲儿，好像一下子就不见了，就连那张脸都圆得让人想捏两把。 “叶大小姐，你去哪儿？” 叶泠鸢脚步一顿，第一时间缩进了屋脊下方的暗色中。 谁的眼力这么好，她这么小心了还能发现？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们啊！” “小姐你没事吧？” 叶泠鸢目光一闪，听出了这是书影和诗趣的声音。 并不是有人发现了她，应该是费姑姑他们放出了替身，被书影和诗趣发现——不，他们是故意让自己的丫鬟看见替身！ 匆匆一瞥，既不能让书影她们看出破绽，又要让书影她们充当最有力的证人！ 她加快了脚步，顺着树枝向下奔跑。 风蛊卷起的气流就像是两只羽翼，在她身后旋转平衡，让她笔直地从树干上疾跑而下。 突然，一张毛毛大脸出现在叶泠鸢的面前。 白毛黑鼻，黑眼圈围绕的眼睛里，装满了清澈的愚蠢。 叶泠鸢向后退了退，眨了眨眼睛，这分明是一头二哈！ 看见小号叶泠鸢，二哈好像很好奇，把那颗大脑袋试探地伸过来，尾巴欢快地摇动着，舌头伸出来，呼哧呼哧的热气吹得叶泠鸢的头发四下乱飞。 叶泠鸢翻身跳上了附近的花瓣上，二哈更兴奋了，雀跃着跟了过来，大舌头就向着叶泠鸢舔去。 眼珠一转，叶泠鸢纵身而起，直接落在了二哈的头上。 “汪汪！” 二哈叫得格外兴奋，歪着头在原地飞快转圈。 叶泠鸢被它甩得往后滚落，幸亏她早有防备，抓着二哈的毛发荡了个秋千，被风蛊吹了回来，落在了二哈的脖子后面。 这只二哈应该被人照顾的很好，毛发油光发亮，没有什么异味。 叶泠鸢落在它的毛发里，直接被淹没了大半个身子，浓密的黑毛撩过她的脸，让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二哈仿佛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嗷呜一声，猛地蹦了起来，撒丫子就跑。 叶泠鸢在心里爆了粗口，用力站了起来，揪着二哈的毛爬上了它的头顶。 “往右边跑！” 叶泠鸢站在飞驰的二哈头顶，感觉着真皮敞篷高铁飞驰的刺激，用力地揪着二哈的右耳朵。 二哈才不管她是什么意思，直接跳进了前方的花圃里。 花圃中一片狼藉，各种珍稀的花苗东倒西歪，地上有个大坑，坑旁布满的狗爪印，揭示了罪魁祸首的身份。 二哈蹦到坑里，两只前腿起跳，凌空落下，用力刨坑。 叶泠鸢已经发现了它的速度比自己快多了，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坐骑？ 她揪着二哈的耳朵往外拽，可是这货只是欢快地嗷呜着继续刨坑，根本不往她想去的方向挪一步。 无奈之下，叶泠鸢把傀儡蛊丢在了它的身上。 二哈惊恐地睁大了一双蓝眼睛，四条腿互相缠绕着往外跑去，没两步就摔了一跤。 叶泠鸢挠了挠头，有段时间没有控制动物了，差点忘了四足奔跑是什么感觉。 “呜呜，咦咦……” 二哈发出凄惨恐惧的哀嚎，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四条腿不听控制地向前奔跑的现实。 于是沈家园子里很多人都看见了这只惨叫的二哈，一边叫一边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就过去了。 “刚才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什么东西叫得这么古怪？” “那是什么！” 但也有人认出了二哈。 “清乐园的客人不是说爱犬走失了吗？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很像啊。” “是挺像的，快快，追上去，那可是位豪客。” “那要是给客人送回去，是不是有重赏啊？” 叶泠鸢顾不上后面狂追的一群下人，只是控制着二哈飞驰。 也许是这种超越自己的飞驰让二哈感到兴奋，它已经不再呜咽，而是亢奋地汪汪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夜狼般的嚎叫。 叶泠鸢控制着二哈窜上了假山顶上，终于看见了她想找的人。 丰腴的身形穿着和她几乎相同的衣服，发型和首饰都跟她十分相似。 替身！ 终于找到了！ 第96章 二郎 二哈两条前腿踏在假山顶上，两条后腿蹬在低一截的石头上，那架势仿佛是月夜狼王一样，威风凛凛。 大概它自己也感觉氛围到了，伸长脖子，仰着脑袋，张大嘴巴嗷呜起来。 叶泠鸢站在二哈头上，哭笑不得。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二哈的自嗨，她盯着的就是前方的替身。 书影和诗趣两个人追在替身后面没多远的位置，满脸焦虑：“小姐，你去哪儿？” “小姐，你等等我们啊。” “小姐，你没事吧？” 替身跑得很快，可是没想到前方拐角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差点跟她撞到一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刹车，一左一右，险险地避开了对方。 书影眼尖，认出了来人，立刻出声求援：“小将军，求你帮忙拦住我们小姐！” 上次她跟着叶泠鸢，见过这个青年，虽然对他扔蛇吓小姐很厌恶，但是现在事情紧急，也顾不上计较了。 她又加了一句：“我们小姐是叶泠鸢！” 萧玉堂本来不想管这种女人的事情。 女人嘛，最麻烦了，他处理不好，宁可绕着走。 但是听到叶泠鸢这三个字，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听说今天叶泠鸢会来参加送春会，他应邀来沈家园子的时候，还想过能不能碰到叶泠鸢，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跟她好好算个账。 结果老天有眼，就真的把叶泠鸢送到了他的面前！ 萧玉堂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瞬间就拿定主意，手臂一拐，胳膊肘就撞上了面前“叶泠鸢”的手臂，小腿不露痕迹地横向撩了一步。 “叶泠鸢”只躲开了他的肘击，直接就被绊倒在地。 萧玉堂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叶泠鸢打倒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玉堂的脸色黑了下来，“怎么着，看着人多就装柔弱，假装不会武功，好陷害我是吧？” 在他背后，假山上的叶泠鸢脸色也黑了下来。 真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莫名其妙！ 她要对付这小子，还用得着陷害，直接打就行了。 摔倒在地的“叶泠鸢”连一个字都没说，飞快地爬起来就想走，萧玉堂却已经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不许走！”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叶泠鸢可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人，连毒蛇都敢抓起来丢到他身上的女人，今天无缘无故被他绊了一跤，竟然一声不吭？ 绝对是要回去想办法阴他！ 也不怪他这么想，叶泠鸢变拳为掌弹他鼻子的那一幕，给萧玉堂的印象太深了。 萧玉堂剑眉竖起：“叶泠鸢，你可真阴险！” 叶泠鸢站在二哈头上，十分无语，她什么都没做呢！ 书影和诗趣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人一边揪住了替身的衣袖。 “小姐，你怎么不等……你不是我们小姐！”书影惊叫起来。 诗趣不可置信地把脸伸了过去，果然发现，和叶泠鸢相似的发型下，脸却并不相同。 对方脸上也有一块浅浅的胎记，位置大小形状都跟叶泠鸢的一样，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惊鸿一瞥，很可能会以为这是叶泠鸢。 但书影和诗趣这种贴身丫鬟，却一眼就辨认出了真假。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们小姐？” 诗趣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反应却很快，立刻就厉声质问。 萧玉堂也睁大了眼睛：“她不是叶泠鸢？” 难怪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嘿嘿，你们女人，可真是能折腾。” 不用说，这又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后宅女人们搞的把戏。 他觉得有些无趣，摇了摇头，不准备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赶快把他家二郎找回来正经。 萧玉堂扬声叫了起来：“二郎！二郎！你在哪儿呢？” 叶泠鸢所在的假山是湖边这片园林的最高点，站在这里，能将周围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现在已经不需要二哈当坐骑了，叶泠鸢也就顺手解除了它身上的傀儡蛊。 也不知道二哈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继续站在山顶上摆着狼王的pose，似乎乐在其中。 萧玉堂的喊声叶泠鸢听见了，不过并没有太在意。 谁想到二哈却瞬间兴奋起来，从高高的假山顶上一跃而下，向着萧玉堂就扑了过去。 下一刻，二哈就带着她一头撞到了萧玉堂背后。 萧玉堂还在四处张望，被二哈撞了个正着，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二哈跟萧玉堂一起落水，狗刨着浮了起来。 萧玉堂伸手抹了一把脸，刚想骂这死狗，就被兴奋过头的二哈冲了过来，两只前爪按在他肩膀上，噗的一下又把他砸了下去。 咕嘟嘟，水泡冒起，随即粉碎消散。 看着萧玉堂的惨状，叶泠鸢抓着垂下的柳条，飞快地爬了上去，庆幸自己反应够快，才在落水之前跳起躲过一劫。 旁边抓着替身质问的两个丫鬟也被这突发情况惊呆了，刚要叫人，就看见水面被冲开，萧玉堂浑身滴水地扑上了岸，手里还揪着二哈的一条前腿。 暮春时节，萧玉堂只穿了一件薄绫春衫，现在全都紧贴在身上，蜂腰猿臂和腰腹的肌肉线条都暴露无遗。 他皱着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二哈，半边脸露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俊朗。 叶泠鸢突然感觉不对——她的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抓着树枝一荡，就落在了萧玉堂的肩头。 在萧玉堂震惊的目光中，叶泠鸢的手顺着他的领口就伸了下去！ 第97章 监视 从水中跃出来的萧玉堂，衣裳紧贴在身上，全身线条暴露无遗。 黑发滴水，贴着面颊和胸前。 叶泠鸢站在他的肩头，正好能看见湿透的衣衫下凸起的肌肉，确实是一道美景。 但这还不至于让叶泠鸢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揩油。 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使用的道具副作用发作了。 为了暂时使用变形蛊，叶泠鸢用了空间抽出来的道具“颜值可以充值”，当时道具说明里提到了副作用是，它可能会“主动充值”…… 可真是太主动了。 叶泠鸢努力想把自己的手从萧玉堂胸襟中拽出来，可是那双手现在根本就不听她的，不但没有拿开，反而用力捏了一把。 萧玉堂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立在原地，看着肩膀上那个巴掌大的小人儿。 十九年的人生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叶泠鸢被他眼神中的震惊和无辜看得心虚不已。 她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尴尬呢？ 叶泠鸢还没有想出办法，就感觉到一阵风吹来，自己飘到了空中。 下一秒，她就被托着脚，举到了空中，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凤眸。 凤眸的主人面沉似水，修长的手掌将叶泠鸢举到面前，薄唇勾起凌冽的弧度：“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用仰人鼻息的生活？” 叶泠鸢上半身用力往后，才确定眼前这张大脸的主人是谁。 “帝师大人，你说什么？” 戚长阙眯起了眼睛，果然，这个女人拒婚的理由根本就是随便编造的，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些话。 这一刻，戚长阙心中升起一股戾气。 他是不是被涅盘火烧坏了脑子，这几天竟然真的在考虑如何说服叶泠鸢，让她明白，就算是嫁给他，他也不会让叶泠鸢仰他鼻息。 事实上，以他的地位，叶泠鸢以后会是皇帝见了都要尊敬的存在。 呵呵，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在犯傻！ 戚长阙手掌收起，把叶泠鸢握在了手中。 “哎哎哎，你干什么！” 叶泠鸢的腰上缠上几根手指，整个人就像是玩具娃娃一样被人抓着，感觉特别不舒服。 “你放开我！” “放开你？”戚长阙语气冰冷，“放开你，让你继续去往男人衣服里钻吗？” 叶泠鸢被他提在手里，身体和地面平行，随着戚长阙的步伐晃动着，忍不住有点想吐。 “你说什么？”叶泠鸢双手扒着戚长阙的手掌边缘，想要挣扎着爬出来，“你就不能不要这么晃我吗？我脑子都被你晃成豆花了！” 戚长阙嗤了一声，并没有放开叶泠鸢，但是也没有再甩动那只手，而是将那只手端到了胸前。 叶泠鸢挠着头发：“帝师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往下一看才发现，戚长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带到了一处屋脊上。 他就那样踩在屋脊翘起的尖尖上，在淡色的月光下，衣袖飘飞，恍若仙人临凡。 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下方，湖边闻声赶来的人都小了很多，至于下面的声音，就听不太清楚了。 叶泠鸢有些着急：“你放开我呀，我还有事呢！” 戚长阙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你有什么事？去揭穿那个替身，然后把今天的事情捅出去，让背后的皇帝难堪？” 叶泠鸢突然醒悟，抬头往上看，却只能看见戚长阙修长的脖颈，以及线条鲜明的下巴。 “你一直在监视我？” 戚长阙能凭空出现在地下室她的面前，如果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可能做到？ 现在又对她缩小毫不意外，更是证明她的所作所为，都在戚长阙的注视之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叶泠鸢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知道戚长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她的。 也不知道叶泠鸢的蛊虫和道具，他有没有发现。 叶泠鸢心中越是紧张，思绪却越是冷静下来。 至少，她把自己变小逃出地道，戚长阙是亲眼目睹了。 再往前的话，灵浴节她对付杨柏韬使用的“接化发”道具，戚长阙也不可能没有发现。 还有她对付傅逸轩和叶清宛的时候，用的那些道具效果那么特别，戚长阙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的破绽，戚长阙是个傻子，才会什么都发现不了。 想到这里，叶泠鸢深深地叹了口气，脖子都弯了下来。 “什么叫监视？我是为了保护你。”戚长阙的声音少见地出现了情绪，硬邦邦地回答。 叶泠鸢深感无奈。 想必她要是说什么隐私之类的，这种人也未必能理解。 戚长阙看着掌中那个小小的叶泠鸢，垂头丧气地坐在他掌心里，一只小胖手捂着眼睛，浑身散发出沮丧的气息，心里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 一点点大的叶泠鸢，发愁的时候也好可爱。 想捏捏。 戚长阙的拇指和食指按在叶泠鸢的腰部两侧，轻轻地捏了捏。 没敢用力。 手指下传来的触感，柔软温暖，和他期待的几乎一模一样。 嘴角扬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戚长阙的心情比刚才好了太多。 小号叶泠鸢什么都好，就是为什么要长嘴呢。 第98章 萌萌哒 戚长阙对力道的控制十分精妙，叶泠鸢完全没有发现戚长阙在故意捏她。 现在她彻底落入了戚长阙的手中，自忖不是对手，叶泠鸢决定当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嗯，多谢帝师大人对我的关心。” 叶泠鸢说得违心，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把经过专门训练的甜美笑容展现给戚长阙，掩盖着自己的心口不一。 戚长阙的心情立刻由阴转晴。 小小的叶泠鸢圆嘟嘟的脸，笑眯眯的眼，就连歪头的那个动作都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说话的口气虽然还是有些生硬，但好歹也是知道了他的好心，对他道谢了，只是可能脸皮薄，显得有些不自然罢了。 但就是这种不自然，在这个小小的叶泠鸢身上，都让人觉得…… 戚长阙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如果叶泠鸢知道他的内心想法的话，肯定会替他选择一个词，“萌”。 萌萌哒叶泠鸢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感觉可爱的一天。 戚长阙的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矜持，语气也放缓了：“你知道就好。以后注意点，不要跟别的男人靠那么近，更不要随便对人动手动脚。” 叶泠鸢扬起了眉毛。 她刚才摸萧玉堂的胸肌，确实不应该。 但是这个“不应该”是对萧玉堂而言的，是她冒犯失礼，该向萧玉堂道歉。 可是这跟戚长阙有什么关系啊？ 他这种口气，爹味十足的，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该不会是觉得他派人提亲了，她就等于是他的女人了吧？ 要不是忌惮戚长阙实力深不可测，叶泠鸢怎么也要跳起来跟他正面刚一波。 但现在，叶泠鸢只能退而求其次，笑眯眯地看着戚长阙的下巴，在心里计算着自己要跳几次才能够着给他下巴一拳，嘴里却说：“帝师大人，您这是吃醋了吗？” “吃醋？”戚长阙立刻反驳，“本座只想不想你给本座丢脸！” “谁都知道本座已经向叶家提亲，你却跟别的男人动手动脚，你让本座的脸往哪儿放？” 他冷笑出声，“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本座要么杀了你，要么杀了他！” 叶泠鸢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刻意做出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她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斥责咽了回去，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不是现代社会，古代社会皇帝一言决人生死、一句话株连九族的事情多了去了，更何况戚长阙有着超过皇帝的实际身份呢？ 这个时候，她表现得越是在意萧玉堂，只怕戚长阙越是想真的杀了萧玉堂。 “那只是一个意外。” 叶泠鸢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抱怨和嗔怪，听起来就是跟亲近之人在说闲话一样，“是我变小之后的反噬，根本不是我想要这么做的。” “你不杀他还好，你要是杀了他，外面一查他的死因，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被反噬后去摸男人，你还让不让我见人啊？” 戚长阙有些意外，低头看了叶泠鸢一眼，正看见叶泠鸢坐在自己手里，单手托着下巴，噘着嘴好像在生气。 小人儿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戚长阙的语气不知不觉更加轻柔了：“也是。那就饶他一回。” 叶泠鸢心中一动，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她试探着还用刚才那种娇软的语气说：“那些人想要把我永远囚禁起来呢。” “他们的目标是你。” 戚长阙哼了一声，毫不意外。 这完全不是什么新鲜事，千余年来，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次。 皇帝是什么东西，人心又是如何，他可太知道了。 不过即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听到叶泠鸢说起那些人想把她永远囚禁起来，戚长阙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怒意。 如果真的被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戚长阙伸出手，对着下方一弹。 正在和书影、诗趣纠缠的替身头顶突然冒出一团火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火人。 替身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从脚到头一点点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了。 但是拽着替身衣袖的书影和诗趣却没有受到一丝波及。 四周围着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叫声。 少数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是恐惧。 这种特别的火焰，代表的只有一个人。 这也就代表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对方发现！ 下一个瞬间，火焰就从他们头顶冒出。 人群吓得四散开来。 叶泠鸢从空中俯瞰，能看到湖边人群向着周围退去，留出了三个空白的圆。 圆心中的人形披着火焰，火焰转瞬熄灭，而那几个人也随之化为飞灰，再也看不见一点踪迹。 叶泠鸢愕然地看着戚长阙的下巴。 这个角度真的很不舒服。 她伸出两只小手，扒着戚长阙的手掌边缘用力摇了摇。 戚长阙低头。 “你能不能把我放高点？”叶泠鸢撒娇一样地说，“我都看不见你的脸了。” 一抬头就是个下巴的滋味，谁能体会？ 戚长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叶泠鸢，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要是她敢跑——戚长阙弯了弯唇，那就不要怪他了。 叶泠鸢拽了拽戚长阙肩膀上的衣料，捋平了，自己坐了下去，两条小腿垂在了戚长阙的肩膀前。 “那都是什么人？”叶泠鸢仿佛有些好奇地问。 戚长阙：“皇帝那些手下。” 他又补充了一句，“所有参与了设计你的行动的人，我都做了标记。” “不用你做什么去报复皇帝，只要这些人死了，皇帝就会知道，他的行动暴露了。” “从此之后，他就更加日夜难安，辗转难眠。” 戚长阙谪仙般的脸上挂着的，却是恶魔般的微笑。 第99章 要嫁就嫁最强大的男人 叶泠鸢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给他们做的标记？” 戚长阙笑而不语，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很多人吗？” 戚长阙淡然给出了一个数字：“二十八人。” 在叶泠鸢面前出现的只有费姑姑他们几个，但是在背地里，为这次行动出手的人，可不在少数。 否则沈如意就算是有些想法，也没有能力把整件事情布置妥当。 戚长阙见多了这种针对他的谋划，已经没有兴趣每次都从小人物追踪下去。 他只是将自己的标记放在关键人物身上，需要的时候再行处置。 就在刚才，被烧成飞灰的二十八人，有的在叶泠鸢目力所及之处，有的却在承恩公府，还有的在皇宫之中。 但是只要是在这天地之间，他们的命，就都在戚长阙的一念之间。 二十八人。 叶泠鸢心中微微一沉。 戚长阙说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二十八条性命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而且这二十八人是如何被他发现的，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他好像都不在意，十分自信自己只是一个弹指，这些人都会被烧成灰。 只是一句话，已经从侧面证明，戚长阙的性格和手段。 这种人，撩拨他得注意分寸，否则试探就变成了找死。 叶泠鸢嘟哝着，“我只是想来炫耀炫耀，让她们看看，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我唾手可得，甚至还不太想要。” “我就是喜欢看她们都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怎么就会弄成这么大的事儿呢，皇帝的人都要对我下手，真是可恶。” “我还没跟他算账呢，哼！” 她就坐在戚长阙的肩膀上，所以这种小声嘀咕，绝对能让戚长阙听清楚每一个字，算是委婉地向戚长阙解释，她为什么拒婚，为什么到送春会上来。 戚长阙嘴角一弯：“我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替我相看一个能替代你的妻子人选。” 叶泠鸢早就猜到，他可能听到了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反应快，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否则要是让戚长阙这种小心眼的男人记在心里，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了景，跟她翻旧账，说不定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噗的一声变成了蜡烛——头顶上冒出一团火焰，烧没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认真惶恐地认错，那样就等于承认了。 一声轻笑出口，叶泠鸢抬起下巴，一副自傲自得的模样：“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把你推给别人？” “我叶泠鸢，要站就站在世界之巅，要嫁就嫁最强大的男人。” 后面这句话显然取悦了戚长阙，戚长阙的眼睛里浮上了几分笑意。 果然，变小的叶泠鸢才是最乖巧可爱的叶泠鸢。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叶泠鸢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转移戚长阙的注意力：“就是你送给我的灵凤宝衣，被沈如意骗走了。” “她想穿上灵凤宝衣去勾引你！结果穿不上去，竟然恬不知耻地来找我，想让我帮她！”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她算计我害了我，竟然一点儿愧疚都没有，还觉得我应该帮她！” 说起沈如意，戚长阙也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我刚才没有杀她，留着想看个热闹。” 叶泠鸢顿时来了精神：“什么热闹？带我去看。” 戚长阙侧头睨了她一眼，翘了翘嘴角。 人小好奇心倒大。 “坐好了。” 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整个人就凌空而起，宽大的衣袍在空中飘然而动，很快就越过重重院落，落在了地面上。 叶泠鸢揪着他的衣领，只感觉到风从耳边掠过，但是风声很快停止，再看时，已经身处在某个院落之中。 环顾四周，叶泠鸢看出来，这里的园林草木都更加精致昂贵。 “这是承恩公沈德佑的主院。” “承恩公也在？” 戚长阙：“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只交给沈如意来处理。” 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或者需要调动什么重要的人手配合，都需要承恩公亲自坐镇。 他跟傅家这些皇帝打交道的次数太多，已经知道这些皇帝们的分寸。 上次杀了丽妃，已经是一次极大的挑战，还是因为知道皇帝性格懦弱自私，戚长阙才会出手。 这次的承恩公，就不能再杀了。 可是，要是别人杀了承恩公——戚长阙嘴角带笑，堂而皇之地穿过庭院，向着水榭边上的精舍走去。 叶泠鸢目光一扫，就发现这里除了明面上的守卫之外，还有四五处隐藏在暗中的守卫。 但是不管是谁，却都对长驱直入的戚长阙视而不见，任由他大模大样地走过去，一直走到三间仿佛是茅屋一样的房间门前。 戚长阙抬起袖子一挥，房门无声打开。 和外表的简朴不同，茅屋里面装修得极为精心。 只是昂贵的龙涎香在朴素无华的铜炉中燃烧着，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跟房间里的装修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也让人察觉到这里的主人真正的品味。 但是这个时候，沈家园子的主人已经没有精力考虑品味这种问题了。 因为他正忙，忙着捂住胸口，徒劳地想要止住那些从他身体里不停流出的血液。 “沈如意，你疯了！” 刚刚从他胸口抽出去的匕首，就握在他的女儿沈如意手中。 承恩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那个在外骄横、在家懦弱的女儿，被他吼一句就缩回房间里不敢出头的沈如意，竟然想杀他！ 沈如意阴森森地看着他：“没有时间了，只能先杀了你，再去杀那个贱人了！” 第100章 热闹 “你说什么时间不够了？” 承恩公眼珠乱转，努力拖延时间。 这个时候，他十分后悔，刚才不应该为了保密，让所有的守卫都退到远处，不许靠近精舍。 他以为沈如意是来汇报执行进度的，谁知道她靠近后竟然会拔出匕首捅了他！ 承恩公想不出来沈如意杀死自己的理由。 沈如意现在应该一心想着嫁给帝师大人，从而维护她娘承恩公正妻的地位才对。 如果他这个承恩公亲爹死了，沈如意不但竞争不过其他千金，还要给他守孝，而且她不怕被人发现，反而连累她的母亲吗？ “如意，快叫大夫来……” 承恩公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终于保持不住冷静了。 “爹还不能死……爹要亲眼看着你嫁给帝师大人……到时候……爹还要和你娘一起……坐在正堂……看你出嫁……” 承恩公试图用沈如意最在意的东西打动她，可是得到的却是沈如意的冷笑。 “嫁给帝师大人？哈哈哈哈，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叶泠鸢跑了！宫里来的那些人，全都烧成灰了！” “帝师大人已经知道了！他降下神火，取了那些人的性命，接下来就是我！” 沈如意泪流满面：“你不能死，难道我就该死？” “你要讨好皇帝，为什么不自己出头，却非要让我出面来哄骗叶泠鸢？现在事情失败了，这份罪责就记在了我头上！” “叶泠鸢不知道是你们在背后，只会恨我！” “帝师大人迟早要把我也化成飞灰，到时候只剩下母亲一个在这世上，肯定会被你和那个贱女人欺负，还不如趁着现在，把你们都杀了！” “你们都死了，母亲就能活下去，就能成为承恩公府的老夫人，谁也不敢怠慢她！” 叶泠鸢对沈如意简直是刮目相看，这思路清晰，行动果决，效果相当炸裂啊。 承恩公在心里诅咒着，嘴里却只能软言相劝：“如意，你想多了。” “你我身边都有人化为飞灰……可见那人都知道了……但是你我本人却都没有事……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不敢对我们动手啊！” 为了说服女儿，承恩公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连伤口都顾不得了。 “哦？他为何不敢？” “自然因为我是堂堂的承恩公……” 承恩公流血过多，头脑都有点昏沉，听见问话就不假思索地回答。 直到沈如意面色大变，眼神充满恐惧地看着他身后，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承恩公想要回头，就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从背后走出，宽袍广袖、玉冠垂发的修长身影悠悠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帝师大人刚才没有杀我，并不是要放过我，而是……” 承恩公喃喃自语，“而是想要看着我死在自己女儿的手下！” 叶泠鸢坐在戚长阙的肩膀上，听到承恩公的自言自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位并不太有名的承恩公，思维和反应都很敏捷，应该算是个聪明人。 沈如意的反应就比不上她的亲爹了。 她看着俊秀如仙的戚长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把手中染血的匕首往身后藏去，似乎害怕戚长阙看到她弑父一般。 承恩公彻底放弃了挣扎，斜靠在迎枕上，任由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淌。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如意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尖锐：“帝师大人，小女哪里比不上叶泠鸢，为何大人会选中她？” 戚长阙看都没看她一眼：“你比不上她的地方多了。” “我哪儿比不上她？她那么胖那么丑！她父母双亡，克父克母，天生命硬！我姑姑是皇后，亲姑姑！娶了我，陛下定会对大人更加亲近信任！” “叶泠鸢有什么地方我比不上！” 沈如意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现在满心都是不甘。 在沈家被沈如琳这个庶女压一头，仰慕多年的男人又被又丑又胖的叶泠鸢抢走，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 对于这样的沈如意，叶泠鸢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嫉妒让人格外丑陋愚蠢。 她盘坐在戚长阙肩膀上，一只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右腮，兴致盎然地看着热闹。 “至少她不会因为有人跟她说几句所谓的正命红鸾预言，就自不量力，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 叶泠鸢是察觉不对就想缩回去，想办法拒绝他的提亲。 其他的女人，却一听见消息就利令智昏。 他讨厌蠢人。 不等沈如意再说什么，戚长阙就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叶泠鸢，问了一句：“这热闹好看吗？” 叶泠鸢托腮一笑，露出了几颗白牙。 只看她亮闪闪的眼睛，戚长阙就知道了答案。 沈如意这才发现，戚长阙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傀儡娃娃一样的女孩，那张脸赫然竟是叶泠鸢！ 她惊骇莫名，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你，你是叶泠鸢，还是鬼怪？” 叶泠鸢瞪了戚长阙一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看不得叶泠鸢这么悠闲地看热闹，尤其是把他本人都卷入其中的这种热闹，才会故意让沈如意发现她，接下来沈如意肯定会把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这人可真是个黑心肝的。 第101章 再看会儿 果不其然，沈如意确定了叶泠鸢的身份后，连羞窘和恐惧都忘了，直直地盯着她，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你个死而复生是怪物！你竟然敢坐在大人肩膀上，成何体统！” “我真不知道大人看上你哪一点。你要容貌没容貌，要家世没家世，要妇德没妇德，我要是你，都没有脸出门，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脸皮，竟然还敢留在大人身边！” 看着沈如意像疯子一样咒骂自己，叶泠鸢眼珠一转，一跃而起，转身就扑到了戚长阙的脖子上，对着他的耳朵就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叶泠鸢叉着腰站在戚长阙肩膀上，趾高气昂地宣布。 “没办法，谁让帝师大人就是喜欢我呢！” “我不但能坐在他肩膀上，还能躺在他怀里，还能亲吻他，等到我们成亲了，还能睡在一张床上，还能生儿育女，还能一辈子白头到老！所以，你就是有意见，你也给我憋着！” 说完，叶泠鸢又蹦过去，准备再亲戚长阙的脸一口。 结果一头撞到了戚长阙的手心里。 戚长阙举着手，握住了小号叶泠鸢的腰，动作十分轻柔，把她放在和自己眼睛齐平的空中：“别闹。” 沈如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虽然戚长阙阻止了叶泠鸢的亲近，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生气。 “别闹”两个字说得轻飘飘的，好像还有几分宠溺无奈的味道。 沈如意终于认识到这个现实，心中已是无比绝望。比刚才那种准备杀掉承恩公和他的爱妾时的心情更绝望。 叶泠鸢看着戚长阙泛着粉红的耳朵，有点想笑。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抱着她这个相貌丑陋的陌生女人激吻，怎么刚才就是纯粹演示意味地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他却显得这么羞涩？ 因为现在有观众？人前人后是两幅面孔？ 真是太有趣了。 落在沈如意眼里，就是戚长阙无奈地让叶泠鸢别闹，而叶泠鸢对着戚长阙眉目传情。 她疯狂地大叫起来。 奄奄一息的承恩公都被她的叫声吵得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早已对生还不抱希望，既然是戚长阙有意安排，他的那些护卫根本就不可能进来。只是想起就这样死在自己的蠢女儿手中，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我看够了，咱们走吧。”叶泠鸢捂着耳朵。 戚长阙哦了一声：“我以为你还没看够，已经安排了承恩公的爱妾和爱女赶来，你真的要走吗？”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这分明是他自己想看热闹，却用她来当借口，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那，就再看会儿？” 戚长阙努力忍着没有笑出来：“听你的。” 沈如意震惊地看着他们，就为了看热闹，还特意把沈如琳母女弄过来，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承恩公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沈如琳直接冲了进来。 “父亲！父亲！” 她看见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承恩公，立刻就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叫了起来，“你怎么样了？” 跟在背后的中年女子看见承恩公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承恩公身边，“沈大哥，你还好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承恩公叹了口气：“小莹，琳琳，你们怎么来了？” 按照他们原本的安排，沈如琳现在应该已经乘马车回到了京城，而李小莹更应该是一直在京城的承恩公府中主持中馈，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至于说什么被烫伤都是假的，而李小莹带人来，跟康国公夫人一起搜寻叶泠鸢的下落，就更是派了一些人手装模作样而已。 承恩公想让沈如琳当那只最后的黄雀，却不想让她们母女卷入太深，以免万一失败招来危险。 可是现在，她们却自己送上门来，走到戚长阙的面前…… 可见这所有的一切，早已经都落入戚长阙的眼中。 这么可怕的男人，不仅有着绝世的实力，还有深沉的心机。 他竟然觉得自己能成功算计戚长阙，还把女儿放在他身边当眼线，帮着皇帝除去戚长阙的？ 承恩公自嘲地笑了起来。 沈如琳被他忽而发笑的样子吓住了：“父亲，你没事吧？我，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疗伤！” 李小莹早就看见了沈如意和她手中染血的匕首，也猜出了是沈如意刺杀了承恩公。 “沈大哥，你撑住。”李小莹握着承恩公的手安慰他，“琳琳快叫人去请大夫来！” “不……必了。” 承恩公虚弱地阻止，既然戚长阙有心安排，让他死在自己女儿手中，那沈如琳就根本不可能请到人来帮他治疗。 “你们母女……赶快走吧……不要管我……” 沈如意清醒了过来，咬牙狞笑：“走？往哪里走？” 第102章 你竟然有这种爱好 沈如意握紧了匕首，向着李小莹和沈如琳母女步步逼近。 李小莹连忙挡在了女儿面前：“沈如意，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沈如意咬牙切齿地说，“我要送你们母女和他一起死！” 沈如琳瞪圆了眼睛，“原来是你刺伤了父亲？哈，你平时不总是在我面前摆着什么嫡长女的架子，还总让我孝顺嫡母，行事恭敬！结果你自己却行刺父亲，忤逆不孝之至！” “你还敢威胁我们？信不信我大喊一声，外面护卫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所有人都能亲眼看见你沈如意的弑父恶行！” 沈如琳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真的一声叫喊就能招来护卫的话，她的父亲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而且沈如琳的语气里没有畏惧，倒是带着兴奋和蠢蠢欲动，显然是觉得已经抓住了把柄，终于能够让沈如意粉身碎骨。 她不但判断失误，还对亲生父亲即将死去这个事实毫无伤悲。 此时的承恩公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巴掌。 他自负聪明，两个女儿却一个狠毒一个愚蠢，他还没死就要自相残杀。 戚长阙这是故意让他在死的时候都不安生啊。 杀人诛心！ 承恩公在死之前，心底里只有这四个字。 在他失去光泽的眼球上，最后映出的一幕，就是沈如意把匕首狠狠刺进李小莹胸口的画面。 匕首拔出，血光四溅。 叶泠鸢嫌弃地把头转了过去。 在她眼前，是一面椭圆形的水镜，镜面上显现的就是沈如意和李小莹母女厮打的场面。 叶泠鸢不是看不得杀人，只是觉得这种手足相残、家人内斗的画面太低级，还不如姐妹俩撕撕头花、抢抢男人更有意思。 叶泠鸢戳了戳戚长阙的肩头，“你就是用这个监视天下的？” 自从看见戚长阙耳朵发红之后，叶泠鸢在他面前就自如了许多。 戚长阙被她戳了一下，也不恼怒：“那不如看点你喜欢的？” 叶泠鸢重复：“我喜欢的？” 是黄灿灿的金山、白花花的银海，还是她未曾亲自体验过的某着名楼阁的小哥哥们？ 戚长阙指尖在水镜上一划，画面随之转换。 嘶，叶泠鸢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戚长阙。 戚长阙自己也没想到，画面上显示的竟然是水汽蒸腾的浴桶，浴桶之中侧对着他们的，正是萧玉堂。 而在萧玉堂背后，一个俊秀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满眼缠绵，拿着水瓢给萧玉堂身上浇水。 画面一闪，水镜就消散了。 “你竟然有这种爱好！”叶泠鸢的小人儿震惊地跳了起来，“你不会经常用这种办法偷窥……” 戚长阙连忙伸出手，大拇指堵住了叶泠鸢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她的两只眼睛：“别乱说。” 他还不至于如此龌龊下流。 叶泠鸢发现，戚长阙的耳朵又红了。 咦，怎么看起来真的这么生涩，完全不像当初激吻的豪放呀。 叶泠鸢用力把戚长阙的手指扒下去，下巴搁在他的手指上，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 戚长阙好像很喜欢她这个小小的样子，时不时地就会忍不住瞄她两眼。那种眼神，跟叶泠鸢自己想要rua猫时候的眼神有点像。 果然，叶泠鸢这个姿势一摆出来，戚长阙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好像很想伸手来揉她的脑袋一样。 趁着这个机会，叶泠鸢问出了在她心里藏了半天的问题：“帝师大人，你之前说沈如意听了什么‘正命红鸾’的预言，就滋生了野心妄想。” “正命红鸾，是什么意思？” 戚长阙凤眸微转，神色看不出来喜怒：“就如字面所言，天命注定的真正红鸾佳偶。” 叶泠鸢没有被他这种表情吓到：“谁的？你的？” 戚长阙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眼神传达了他的话。 叶泠鸢再接再厉：“居然还有预言，是怎么说的？” 戚长阙把她放到了面前的案几上，双手收在袖子里：“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愿意嫁给我。” 叶泠鸢眼珠一转，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胳膊上，然后飞快地往上爬，熟练地坐在了戚长阙的肩膀上。 戚长阙的眉毛皱了皱。 叶泠鸢凑到他的耳朵上，低声说：“帝师大人这么执着地要娶我，到底是因为当初我们的肌肤之亲，还是因为这个正命红鸾的预言？” 话落，戚长阙莹白的耳朵瞬间爆红… 第103章 打雷了，我害怕 下一刻，男人只丢了片纸在空中，叶泠鸢就被扔在纸上，随着那片纸飘飞打转，翻滚不休，就像相是坐了半个小时的云霄飞车大摆锤。 直到叶泠鸢快吐出来，戚长阙才把她放下来，道：“不可恃宠而骄。” 话落，丢下叶泠鸢，扬长而去。 恃宠而骄个妹！ 狗男人！ 就是调戏他一把，老男人就输不起了。 叶泠鸢在心里大爆粗口，气得肚子都鼓鼓的。 但还是不敢跟戚长阙翻脸，别的不说，那个要用颜值充值的道具，在面对萧玉堂的时候，直接就控制她的手去摸胸肌；但是在戚长阙面前，却安静如死，根本就不敢动弹一下。 要不是叶泠鸢还能把它翻出来，看见那半截的充值进度条，还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呢。 这也侧面证明了戚长阙的实力深不可测，空间道具这种没有逻辑和科学依据的东西，都不敢冒犯他。 叶泠鸢可不想找死。 一晚上没有睡觉，又被折腾了半个小时，叶泠鸢肚子里骂着戚长阙，竟然就这样趴在垫子上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小块布巾。 叶泠鸢看见了不远处侧卧闭目睡觉的戚长阙。 哼，竟然把她放在脚头睡，是想让她闻他的臭脚气吗？ 叶泠鸢愤愤地想，掀开身上的布巾，轻盈一跳，就落到了戚长阙的床上。 戚长阙睡得很安静，他侧身安卧，面色恬静，眉目舒展，俨然又是平时仙人一般出尘的气象。 可是现在叶泠鸢再也不会被骗了。 戚长阙这个人心黑手狠，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挺照顾人的，但是真的涉及到男女之情，就狗得很。叶泠鸢可不想留在他身边充当手办。 还是抓紧时间恢复正常，然后回到公主府，再考虑以后的行动。 想要恢复正常，就要用变形蛊，就要给道具充值——眼前符合道具lsp要求颜值的，除了戚长阙还有其他人吗？ 叶泠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看起来脚踩在床面上，实际上在她的脚和床面之间，却隔着一层薄薄的气流。 风蛊用气流托着她往前走，这样可以避免落脚时候踩动床面，发出动静，惊动戚长阙。 一边的戚长阙闭着眼睛，却对叶泠鸢的动作如同亲眼目睹。 他心底发出无声冷笑。 放她在床尾凳上睡觉，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变小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叶泠鸢今天这么乖巧是不是有所图谋，如果给她机会，她会做点什么。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小心翼翼的样子，保持着悠长安静的呼吸，似乎睡得正香。 叶泠鸢的目标是戚长阙的袖子。 戚长阙喜欢穿广袖的衣服，袖子口很大，从袖口中钻进去，要比从他领口下手方便多了。 绣着云纹的袖口摊在床面上，随意卷起了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从袖口伸出，淡青色的血管在肌肤下若隐若现。 叶泠鸢盯着这只手臂，突然向前一扑，直接钻进了袖子里。 “嗯？叶泠鸢，你在干什么！” 戚长阙做出被惊醒的样子，感觉到叶泠鸢手脚并用地在自己的手臂上爬着，不由皱眉发问。 叶泠鸢生怕他把自己甩出去，连忙用力抱紧了戚长阙的胳膊，嘴里编造着理由：“刚才突然打雷，我好害怕。” “打雷？” 戚长阙被她这种睁着眼睛编瞎话的做法气得都要笑了。 这大半夜的爬起来往他衣袖里钻，还罔顾外面云淡风轻、弯月疏星的夜空，说什么打雷了她害怕！ “快出来。” 戚长阙坐起身来，皱着眉吩咐，但是语气却轻松了许多。 没有刺杀，没有阴谋，就是单纯地想要跟他亲近。 戚长阙知道叶泠鸢很喜欢他的身体，但是没有成亲，不能这样随便。毕竟，她是个十五岁的未出阁姑娘。 “我怕，我不出去。”叶泠鸢索性耍赖到底。 看着眼前进度条不断延伸，叶泠鸢嘴里不停说话，试图拖延时间：“我一出去，你又要把我扔到纸片上，滚来滚去，让我头晕脑胀，饭都吐出来了。” 戚长阙皱着眉，眼睛里却有忍不住的笑意：“荒唐！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抓出来了。” “你要是敢抓我，我就吐你一身！” 戚长阙真的被气笑了：“你敢吐，我就让你自己全都吃回去！” “啊，我就知道，你这个老男人，是想让我舔.你对不对？你可真变态啊！这都能想出来！” 戚长阙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舔什么的画面，太辣眼睛了。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抱着的手臂都开始泛起粉红色，差点大笑出声。 叫你狗！叫你狗！看看谁能更胜一筹！ 第104章 纯属意外 “叶泠鸢，你给我出来！” 戚长阙忍受不了了，手臂一震，叶泠鸢就感觉自己抱着的肌肉翻滚，把她的手脚弹了起来。 可是叶泠鸢反应很快，她没有往下掉，而是借力向前一蹿，直接爬到了戚长阙的肩膀上，然后顺势滑落，就掉了他的胸前。 但戚长阙是坐着的，叶泠鸢在他胸前根本没有借力之所。她一下子就顺着胸肌滑了下去，一路上经过八块腹肌，直到落在戚长阙腿上，和八块腹肌面面相觑。 这个地方有点尴尬。 叶泠鸢看着道具上的进度条，还差一丢丢，一咬牙，叶泠鸢伸出两只手，在面前线条分明的腹肌上乱摸一把。 戚长阙隔着衣服，一把按住了她：“叶泠鸢！” 如雪如玉的脸涨红如火，戚长阙感觉到脸上发烫，就像是纯阳灵力全都涌上了头一样。 虽然曾经和叶泠鸢亲近的那些记忆都在，但是当时毕竟是隔了一层，并没有亲身体会，现在却完全不同。 隔着单薄的衣衫，叶泠鸢都能感觉到戚长阙身上散发出来的滚烫温度。 这下完了，好像有点过了。 要是真的把戚长阙撩出火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正好看见进度条充满。 得跑，赶紧跑！ 叶泠鸢激发变形蛊，试图把自己的体型恢复正常。 嘶啦一声，戚长阙的衣服破了。正合身的衣服，被突然冒出来的丰满姑娘叶泠鸢给撑破了…… 叶泠鸢坐在戚长阙腿上，和他四目相对，看着他没有衣服遮盖的胸膛，有点心虚。 戚长阙的脸色如黑云压城，叶泠鸢好像还听见了他牙齿摩擦的声音。 她连忙跳到一边，嘴里赔笑：“意外，纯属意外。” 一边说一边后退，“你看，你也不穿个结实点的衣服，你不是随手就能送宝衣给别人吗，为什么自己穿这么，一个意外就撕破了，真是太配不上帝师大人您的身份了。” 戚长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怪我咯？” 叶泠鸢觉得脖子发凉。明明跟初次见面的情景差不多，为什么反应却大不相同呢…… 看着戚长阙那张随时可能杀人灭口的脸，她非常识趣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屏风外面，她才长长出了口气。 刚才戚长阙那种怒气，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威压，比叶泠鸢所见过的所有高手都更可怕。 但是话又说回来，以戚长阙动辄点人蜡烛的习惯，这么生气都没有对她动手，可见这半天她的努力还是有些效果的。 不过戚长阙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不能再撩拨。 “那个，帝师大人，夜深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也该回家了。” 屏风后面沉默良久，最后硬邦邦扔出一个字：“滚。” 叶泠鸢乖乖地滚回了公主府。 * 恒一不知道叶泠鸢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帝师大人叫他上去，就看见这位叶家大小姐发歪钗斜地站在屏风外，帝师大人换了一件新的衣袍，沉着脸在屏风内，双方都一言不发。 他不敢多问一个字，只能夹着尾巴安排车马送叶大小姐回府。 又一次，从皇宫侧门出来的马车，带着凤陵阁的标志，一路通过宵禁来到公主府门前。 而且相比第一次，这一次更晚，是大家都已经入睡的夜半时分。 这种消息根本不需要经过谁特意去传，就能够进入那些够级别的大人物耳目之中。 结合白天那些突然烧成飞灰的人们，各种猜测和臆断开始滋生传开。 叶泠鸢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猜，她真的很累了，回到公主府梳洗之后，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沉沉入睡。 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叶泠鸢的生物钟就把她叫醒，好在这一觉睡得不错，醒来只觉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小姐，你醒了。” 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水盆、面巾、香豆、拂尘各种用品，伺候叶泠鸢梳洗。 晨练结束后，叶泠鸢喝了盅银耳粥，再次梳洗更衣，才开始正式用餐。 杜伯一直等在门外，直到叶泠鸢吃完饭才上前禀报：“小姐，从早上天刚刚亮，就有好几家人送来了名帖。”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噢？” 几家名帖也值得杜伯专门等在门口要跟她说？ 杜伯解释：“小姐，这都不是一般的人家啊。” 他把手中捧着的名帖盒子举起，躬身递给叶泠鸢。 书影上前接过盒子，一张张地把名帖上的文字念给叶泠鸢听。 “威武大将军苏。” “平凉道游山卫主将龙。” “御史台中丞江。” “四海银号富。” 她一边念，杜伯一边详细介绍：“小姐，虽然这些人都不是顶尖权贵，但却是大梁运转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更重要的是，这几位都是凤陵阁出来的正式弟子。” 杜伯看了看叶泠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和那位，到底是怎么说的？” 第105章 投帖示好 昨天深夜，叶泠鸢乘坐凤陵阁的马车回府，再联想起之前送宝衣的也是凤陵阁的人。 大家都想知道，凤陵阁中与叶泠鸢交好的人是不是帝师大人？两人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谈婚论嫁？ 叶泠鸢这次明明是去郊外参加沈如意的送春会，结果闹出来一串奇怪的事情。书影和诗趣回来后，一直在担心，结果叶泠鸢却是被凤陵阁的马车送回来的。 大家都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追问，但杜伯要问却是理直气壮的。 他是负责公主府对外行走的，如果不弄清楚主子和各家之间的关系，与人交往时就不好拿捏分寸。 叶泠鸢把这些名帖拿过来，一一翻看。 名帖主要是说明主人的身份，上面简单的几句话，表明投帖的意图。 这几家的名帖都很客气谦卑，对叶泠鸢的态度十分尊敬客气。 “威武大将军苏义道，今年四十六岁，二十年前从凤陵阁毕业，投军从小兵开始，十五年的时间，屡立军功。” “尤其是在六年前，他亲率精兵一万，横扫京津冀匪寇五十万，救下圣驾，立下不世之功，陛下钦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率兵五万驻守津口。” “这位苏将军性格耿直，从不与其他官员交往，但是在军中的声威却直逼当年兰亭侯。叶家和咱们公主府以前都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何主动投来名帖交好？” 杜伯竭力想显得稳重担忧一点，叶泠鸢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欣喜。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我跟这位苏将军素未谋面，也从未与他家的女眷打过交道。” 杜伯继续介绍下一位：“这位是平凉道游山卫主将龙柏当，比苏义道小三岁，也是凤陵阁正式弟子。” “龙柏当也是从凤陵阁一出来，然后自己就去投军，从小兵在最前线厮杀，一路当上了将军。” “不过龙柏当所在的平凉道，乃是大梁西北的重镇，护卫着大梁西北边陲，将数百万匈奴骑兵阻隔在外。而游山卫则是平凉道十三卫中最艰险的三个卫所之一，驻扎着一万精锐骑兵。能够在游山卫担当主将的，必然是勇武智谋缺一不可的人物。同样，这位龙柏当将军也从未和叶府交好，和公主府也从未有往来，今天突然投帖，也是令人惊讶。” “至于，这位御史台大夫江梧，也是类似的情况。江梧才三十二岁，就当上了御史台中丞，可谓前途似锦。本朝御史中丞为正四品，是御史台的副主官。” “御史台的官员是负责弹劾百官的，防止官员贪污枉法、侵害百姓、胡作非为，他们品阶不高，但是权力很大，深深为百官忌惮。御史台的副主官，在朝中也算是一股势力了。” 杜伯说，江梧为人和气，但是性格却十分正直，不畏权贵，官声很好。 同样，他也从未与叶家和公主府有任何交往。 最后一位，说起来是商人。 士农工商，商人在当今社会地位不高，经常被人歧视欺凌。哪怕是身价千万，也抵不住县令一句话。 但是这位四海票号的主人富文辉却是个异数，他也是凤陵阁正式弟子出身，天资聪颖，尤其擅长术数。 谁也没想到他毕业后竟会选择从商，以至于很多当初欣赏他的文人官员都十分恼怒，认为他自甘堕落。结果十几年的时间，富文辉就经营起了一个庞大的四海票号，业务遍及天下。 刚开始的时候，四海票号出具的银票，只是充当存银的凭据，但是到了现在，却已经开始取代银子，在很多需要大量银两的商业流动中使用。 甚至有人说，如果四海票号崩塌，大梁和南越的商人们要死掉最少一半。 这样一个奇才，以前也从未与公主府有过来往的奇才，今天也是天未亮就派了一位大掌柜专门上门来投帖。 …… 杜伯说了这么多，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些人，都是凤陵阁毕业的正式弟子，在军方、朝廷和商界都是很有分量的人物，他们才能出众，不惧物议，心志坚定，怎么会突然主动向公主府投帖示好？ 难道，因为叶泠鸢与凤陵阁的关系，他们才会收到某些人的指示，特意出头来为叶泠鸢撑腰。 房间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叶泠鸢，静等回答。 叶泠鸢看着这一双双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都已经猜出来了，还要问我做什么？” 画意眼睛一亮：“小姐，真的是帝师大人？” 墨韵低声说：“奴婢听说，帝师大人请了兰亭侯世子夫人提亲，但是被小姐拒绝了。” 书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泠鸢，眼中有些担忧。 诗趣扭着手指，站在墙边低着头。 她们两个跟着叶泠鸢去过送春会，知道帝师大人向叶泠鸢提亲这件事，惹出了什么麻烦。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人处心积虑到提前准备了替身，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杜伯总结提问：“小姐，如今您得给老奴一个准话，老奴才知道，该如何给这几家回礼。” 叶泠鸢看着他眼底不明显的急切，故意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当日，我已经拒绝了吕老夫人的提亲，我想你们也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齐大非偶啊，我一无家世，二无容貌，三无才德，有什么值得帝师大人青睐的呢？” 第106章 惩罚 杜伯连忙安慰：“小姐怎么能妄自菲薄？在老奴看来，小姐你聪慧坚韧，胸有丘壑，不是那些每天只知道涂脂抹粉的女子所能比。也许，帝师大人是看上了小姐这种特殊的性格呢？” 叶泠鸢脸上是一片黯然：“杜伯你真是太抬举我了。这天下有太多比我美貌、比我有家世势力、有才华、有见识的女子，我有什么资格，入得帝师大人眼中？” “傅逸轩跟帝师大人相比，只不过是一个蝼蚁罢了，他接近我，也只是为了拿到母亲留下的宝物。事态败露，为了灭口，他就敢把我割喉杀害。” “就连傅逸轩都不可能真心看上我，帝师大人是何等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看上我呢？” “我若是不自量力，生了贪婪帝师大人之心，只怕是距离再次死亡就不远了。” 杜伯皱着眉头，肚子里那些准备好了的说辞全都咽了回去。 “小姐，您想太多了。”杜伯勉强笑了笑，“那这几位投帖的人家，老奴该怎么回？” 叶泠鸢想了想，说：“正常回帖即可，客气点就好。” 杜伯答应一声，就退下去处置去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书影走上前来，跪在了叶泠鸢面前：“小姐，昨日奴婢等行事不力，没有保护好小姐，请小姐处罚。” 诗趣也连忙跟过来，跪在了书影身边：“请小姐处罚。” 墨韵和画意愣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叶泠鸢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怪不得你们，人家早就安排好了，专门等着我们送上门去，以有心算无心，你们又能怎么样？” 陷阱是皇帝命人安排好的，她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更别说这两个丫鬟了。 四个丫鬟起身，叶泠鸢简单地跟她们讲了讲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然是删减修改版—— 是沈如意嫉妒她要嫁给戚长阙，心中不甘，所以设下陷阱，想骗走她的灵凤宝衣，还想把她杀了。 也是沈如意安排替身，故意从书影她们能看到的地方经过，让书影她们追上来，证明替身就是叶泠鸢。然后替身就会跳水自杀，潜水溜走，然后把叶泠鸢的尸体丢进去。 事后，沈如意会说，是叶泠鸢得罪了傅宝钿和沈如琳，被她们欺凌殴打，忍受不住才会寻了短见。 “她怎么这么恶毒！”墨韵气得红了脸，“真是蛇蝎心肠！” 书影冷哼一声：“她不但要害小姐，还要给康国公家二小姐和承恩公府三小姐的名声抹黑。真看不出来，沈如意竟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狠辣的人物！” 四个丫鬟叽叽喳喳地骂着沈如意，还把故意挑衅的傅宝钿和沈如琳骂了一通。 杜伯去而复返，神色凝重：“小姐，出事了！” 叶泠鸢：“怎么了？” “老奴听说，承恩公昨夜暴毙，主持中馈的妾室莹夫人重伤不治，三小姐说是重病不起，但老奴的人手多加打探了下，实际上却是被利刃毁容！” 他压低了声音：“听人说，这都是承恩公府大小姐干的！” 叶泠鸢是亲眼看见沈如意动手的，对这个结果，倒是没有感到惊讶。 可是四个丫鬟却都被吓了一跳。 大梁权贵圈中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恶性事件？ 书影惊愕得无法置信，“沈如意为什么这么做？” 杜伯看了叶泠鸢一眼：“听说，承恩公府大小姐已经得了失心疯，一直嚷着她害了咱们小姐，帝师大人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要杀了这些人垫底。” 叶泠鸢淡淡地问：“那帝师大人对她动手了吗？” “没有。”杜伯回答。 墨韵不解：“帝师大人是为小姐出气吗？那为什么不对这个罪魁祸首动手？” 叶泠鸢垂下眼：“因为现在的她，活着比死了更悲惨。” 这不就是最好的惩罚？ 第107章 娘娘如何自处 杜伯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引发的后果，会不会对公主府造成什么影响。 “承恩公还算是个能讲道理的人，但是他现在死了。” “他的两个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人，平时没少欺男霸女，之前亏得承恩公约束，才没有惹出大祸。” “老奴就担心皇后迁怒，承恩公的族人不讲道理，把仇恨记在公主府头上，跟咱们结成死仇，找机会报复小姐。” 公主府现在徒有虚名，主子就只有叶泠鸢一个，而叶泠鸢可连一个爵位都没有，跟承恩公家族对上，只怕是要吃些眼前亏。 画意怒了：“他们有本事就去找帝师大人去！光捡着软柿子捏算什么？再说了，本来就是沈如意要害我们小姐，也是沈如意自己弑父杀亲，怎么反而成了我们小姐不对？” 杜伯瞪了她一眼，这样的话说了有什么用？ 公主在的时候，发起脾气来，不也是不讲道理的吗？ 贵人为什么是贵人，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无视律法规矩，为所欲为！ 书影安慰大家：“不要怕，不是有帝师大人吗？他肯定不会看着小姐被人欺负的。” 叶泠鸢斜了她一眼：“帝师大人都被人拒婚，他还会在小姐遇到麻烦，不计前嫌地出手相救吗？” 书影一时语结。 帝师大人这种高贵的身份，拒婚对他来说几乎是羞辱结仇，不报复叶泠鸢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每次都帮忙？ 看见四个丫鬟都露出紧张担心的神色，叶泠鸢却不怎么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再说了，沈家人不讲道理，难道皇后也不讲道理吗？” 杜伯愁得腰都弯了，叹着气出去了。 承恩公府已经把所有红色的装饰去掉，开始举办停灵仪式。 满府都换成了白灯笼，红色廊柱上缠绕着白布，下人素服白鞋，和尚们在灵棚这边念经，道士们在灵棚那边祈福，子女们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内室中，承恩公的弟弟妹妹都在，平时嚣张跋扈的一家人，现在一个个都是如丧考妣，满屋愁云。 沈如意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跪在屋子中间，神情绝望，又带着几分疯狂。 嘴角竟然还微微上翘。 看到她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承恩公最小的弟弟沈德保气不打一处来，跳过去就是一脚，把沈如意踹得滚在了地上。 “你这个疯子！没有人伦的狗东西！畜生！贱货！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竟然还敢笑？” 沈德保越想越气，追上去又是两脚，一边踢一边骂，“那是你亲爹！你怎么干得出来！我们沈家的名声，全都被你给毁了！养出这样的女儿，你让娘娘在宫里如何自处！” 其实，这才是沈家姐弟最担心的事情。 皇后为一国之母，天下女子表率，可母家却养出了一个弑父杀亲的女儿，这不是等着将把柄送到了敌人手中，让他们攻击皇后吗？ 沈家的商贾出身，一直是沈皇后最为人诟病的短处，自从傅明春当上皇帝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提起此事，想要把沈皇后从后宫之主的位置上赶下来。加上沈皇后这么多年，一个子女也没有，她这个皇后之位，早就岌岌可危。 后宫新鲜明艳的女子一个接一个，沈皇后只能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忍受着皇帝一天比一天冷淡的态度。 就像杨家出身的丽妃，仗着儿子傅逸轩俊朗有为，不知道多少次挑衅沈皇后，皇帝都像是没看见一样。 幸亏丽妃母子得罪了帝师大人，一个身死，一个被废，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后宫之主就会换了人。 原本听承恩公提了一句，要为陛下做件大事，好帮助娘娘稳固后位，他们姐弟三人还在兴奋地等待结果，却等到了承恩公的死讯！ 家中发生这样的丑事，要是连累了娘娘，他们全家就都完了！ 沈德恼怒极了！ 他又踢了沈如意几脚，不知道哪一脚踢到了她的心口，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一直冷眼看着的沈德伟这才出声阻止：“行了，别往她身上撒气了。要是把人打死了，族中耆老来了，又是个麻烦。” 这种弑父的丑事，他们也不准备把人送去官府给娘娘丢脸，直接请来族老，当着他们的面，一杯毒酒给沈如意灌下去就完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这件丑事带来的影响尽量消除，保住娘娘的后位。 “二爷，三爷，宫里来人了！” 第108章 贵公子 是皇后身边的贺女官。 贺女官先在承恩公灵前上香礼拜，然后，就要求沈家姐弟到密室商谈。 “娘娘有旨，承恩公仁厚刚毅，却不幸为奸人所害，娘娘心痛欲绝，必倾沈家全力，为承恩公报仇！” 沈家姐弟三人眼神都写满了迷茫，互相看了看，仍旧不太懂贺女官所言之意。 为奸人所害？ 这么说沈如意好像有点别扭。 为承恩公报仇？ 沈如意弑父之举一出，自然是没有活路可言，还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什么“报仇”？ 贺女官看着这三个人，心中也不由一叹。 沈家这么多人，也只有承恩公算得上有几分本事，其他人简直都蠢得要死。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三个人都没有一个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在宫里，早就被弄死多少次了。 贺女官只能换上了最直白的说法：“沈如意是陛下钦封的郡主，性格直爽，为人善良，看见小猫小狗都要抱一抱的好孩子，怎么会突然对亲生父亲下此杀手呢？” 沈德保撇了撇嘴。 沈如意善良？ 死在她手里的无辜平民少女都好几个了，更不要说那些因为一句话说错，就被她命令拉下去打死的下人了。 她心情好的时候，小猫小狗倒是会逗弄逗弄，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呵呵，反正这种事情他们沈家是不会往外传的，毕竟坏了名声，大家会一起倒霉。 贺女官看了他一眼，忍住心中的恼怒，继续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蛊惑，沈如意才会上当，一时冲动，犯下了大错。” “娘娘的意思，我们固然要惩罚沈如意，但是这背后教唆蛊惑的真凶，也不能放过。不将真凶绳之以法，怎么算是真正的给承恩公报仇了呢？” 老二沈德伟突然明白过来，连声附和：“对对对，还是娘娘英明，沈如意肯定是被人哄骗了，我们要把那个哄她的人给找出来，给大哥报仇！” 他这么一说，沈大姐和沈德保也都懂了。 承恩公被亲女儿杀了，当然不如被敌人暗害，挑动女儿害死这个说法更体面点。 至少沈皇后面对的压力会小许多。 “那是谁干的呢？”沈德伟小心地问。 贺女官吐出三个字：“叶泠鸢！” 之前没有成功把叶泠鸢抓起来送给皇帝，如果这次补救有效，让世人都认为叶泠鸢才是杀害承恩公的真凶，将她押入死牢，这样的话，陛下应该会感念娘娘的功劳，不会因为沈家的丑闻而废后。 沈家姐弟三人自然知道，只要娘娘保住了，承恩公的爵位自然也保住了，沈家的富贵当然也能继续绵延数代！ 沈家内室的秘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传了出去。 * 杜伯正跪在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面前，恭敬地等待着。 “所以，沈家是企图要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叶泠鸢身上？” 贵公子用碗盖轻轻拨着茶叶，轻轻笑了笑：“杜丁，你觉得，现在这个叶泠鸢会怎么应对？” 杜伯头都不敢抬：“公子，奴才猜想，她会用武力解决。” 现在叶泠鸢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花费很多时间在练武场上舞枪弄棒，眼看着已经瘦了很多，跟当初判若两人。 府中的护卫几个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说，她会向那位求助吗？” 杜伯小心回禀：“奴才不敢乱说，但是听她的意思，并不想欠那位太多人情。而且那位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耐心，谁也不知道。” 贵公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嫌弃地把茶杯丢到了一边：“这些采买上的，真是该拉出去都打死，什么劣等茶叶，都敢给本公子送来？” 杜伯跪在门边，只能看见贵公子的金丝踏云履在轻轻摇晃着。 等了半天，贵公子才又开口问：“杜丁，你觉得本公子该如何做？” 杜伯恭恭敬敬地低头回答：“奴才觉得这正是个机会，如果公子现在回去，帮她解决了困难，正好能得到她的感激，也好促进彼此的感情。” 贵公子轻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凉薄。 “杜丁啊，你还是不懂，现在回去未免早了些。想要让人领情，就要等到她山穷水尽、陷入绝地的时候再出手。” “你回去吧，盯得紧些。有什么消息，立刻叫人来传。该出手的时候，本公子自然会出手的。” 第109章 砸门 春日暖阳。 院子内，叶泠鸢沐浴着阳光，将一对短剑舞得水泄不通，汗水从她的脸颊汨汨流下。 她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强健起来，再看着空间修复进度在这短短一天时间里，已经到了11%。 看来昨天皇帝阴谋失败，有不少人对她怨恨不已啊。 叶泠鸢结束了锻炼，几个丫鬟连忙上前，这个擦脸，那个洗手，这个打扇，那个端水，伺候得妥妥帖帖。 叶泠鸢舒服地吐了口气，心情和天气一样明媚。 她刚刚换了衣服，守门的下人就一路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边上的婆子唾了他一口：“呸，你会不会说话？” 下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脸色紧张：“小姐，门外来了很多人，都披麻戴孝，还抬着棺材，说是要找小姐，为他们家主人报仇。” 叶泠鸢停下了脚步：“什么？你可问清楚了，这些人是谁家的？” 下人气喘吁吁地回答：“小的看清楚了，是承恩公府沈家的人。为首的正是沈家三爷。” “哦？沈家找我给承恩公报仇？”叶泠鸢冷笑起来，“这是把承恩公的死，算到了我头上？” 叶泠鸢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沈家人这么做的原因。 无非是觉得她是个软柿子，捏一捏要是有什么好处，就是顺带的，不捏白不捏呗。 叶泠鸢把头一侧：“去，把府上的护卫叫上，把我练武用的棍子带上。” 说着就大步向着府门走去，“我倒要看看，沈家人有什么能耐，敢到我门上闹事！” 还没有走到府门跟前，就听到轰轰轰的巨响，几个下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从门口飞快地跑了进来。 “跑什么！”书影喝问，“冲撞了小姐，你们担得起吗？” “小姐，小姐，他们在砸门啊！” “他们说，砸开门来，要把小姐……把小姐抓去……跪在承恩公灵前……认罪……” “要是谁敢阻拦，打死概不负责！” 几个下人脸色刷白，看来是吓得不轻，七嘴八舌地说着门口的情形。 叶泠鸢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要踩到她脸上了啊！ 她提起拖地的裙摆，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府门后。 “把门给我打开！”叶泠鸢冷声吩咐，伸手就把丫鬟手中的长棍夺了过来。 大门被外面的人砸得轰然乱震，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下来。 下人战战兢兢地挪过去，拽开门闩，扭头就跑。 正在用力砸门的沈家壮丁感觉到门口抵挡的力量消失，两扇巨大的朱漆大门被拉开，最前面的几个人一头就栽到了地上。 叶泠鸢拎着长棍，气势汹汹地从府门中走了出来，每一脚都踩在了倒地的壮丁身上。 她有意挑选的落脚点，全都是鼻子、脖子这些位置，脚下稍微用力，就让这些人闭气晕了过去。 堵在公主府门口的人足有百人，全都是高大魁梧的青壮男子，一个个披麻戴孝，把整个胡同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不远处，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京城吃瓜群众也黑压压挤了一大片，还有人干脆爬到了树上、墙上，伸着脖子等着看事态发展。 叶泠鸢一眼看到，在沈家人中间，摆放着一具黑漆棺木。 棺木旁边，两个小厮扛着白旗，写着“承恩公沈”和“为兄报仇”的字样。 站在棺木前方的中年男人，头顶孝布，手持缠绕着白麻纸的哭丧棒，嘴里呜呜咽咽地叫嚷着：“大哥，你死得好冤啊！大哥，今天我就算是死，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看着中年男人明显是酒色过度的大眼泡，叶泠鸢心中嗤笑一声。 都怪她太低调了，以至于阿猫阿狗都敢来踩她一脚！ 看见叶泠鸢带着人出来，沈德保眼睛一亮，举起哭丧棒喊起来：“叶泠鸢，你害得我大哥惨死，害得我侄女背上弑父的罪名，还敢出来见我？” 叶泠鸢把手中的长棍往地上用力一磕，冷笑着回答：“我还害得你祖宗八辈代代都投畜生道，个个都当王八蛋，还害得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儿子跟着老王姓！怎么了，我还不敢见你？难道我怕你个活王八死乌龟，见了面就跪下来冲我磕头叫奶奶，恶心死我吗？” 上百号沈家壮丁都愣了，边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爆发一阵大笑。 这种风格的骂架，他们爱看啊。 第110章 蛊惑 沈德保也算是在市井中长大，见识过各种泼妇无赖的，但他完全没想到，明珠公主的女儿竟然一张嘴满口都是这种街头大娘骂街的风范，一时间也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叶泠鸢，亏你还是个千金小姐，讲话这么粗俗，满嘴污言秽语，真是给叶相丢脸！” 叶泠鸢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满眼都是嘲讽：“哎哟，沈家三爷，你现在可真是高雅得很，忘了你沈家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了吧？” “一个商贾，凭着裙带关系享受了点原本这辈子都够不着的富贵，竟然还不知足，还敢到我面前跟我讲雅俗来了？” “怎么着，你们沈家商铺里没有卖过镜子，不够你照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吗？你也配来跟我讲话？” 沈德保的脸色涨得通红，原本伪装出来的怒火瞬间都变成了真的。 没想到叶泠鸢这个十五岁的姑娘，一张嘴就这么毒，一点儿脸皮都不给他们留啊。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他做事狠毒，不给叶泠鸢留活路了。 “叶泠鸢，别跟我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蛊惑沈如意，让她弑父杀亲，犯下忤逆大罪，今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原来沈家是这个打算。 叶泠鸢说话很刻薄，眼神却很冷静。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热闹的人群之后，一辆大马车正静静地停着。 看热闹的，谁会赶着马车来，然后还安静地守在一遍等待？ 叶泠鸢心中的猜测更丰满了几分。 沈德保的话让围观群众震惊不已。 他们这才知道，承恩公竟然是被他的亲女儿杀害的，而且根据沈德保所说，还是叶相府的大小姐鼓动凶手，才造成这样的人伦惨剧。 所有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沈德保，你们自家丑事，竟然把罪名往我身上安？”叶泠鸢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沈德保，“我鼓动沈如意杀她亲爹？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这个疑问引起了大部分围观群众的共鸣。 沈如意杀了她亲爹，叶泠鸢能得到什么好处？ 从来没听说承恩公府跟叶家有什么恩怨，叶泠鸢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沈德保冷笑起来：“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你在背后指使。刚开始的时候，沈如意招认说是你鼓动她弑父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 “但是看见你本人，见到你这种狂妄悖逆的做派，满嘴污言秽语的行径，我一下子就相信了，以你的恶劣品行，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恶事！” 叶泠鸢对着人群中马车的方向指了指：“你们把沈如意带来了吧？那就让她亲自跟我说，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指使她，让她竟然亲手杀死了亲生父亲吧！” 人群不由顺着叶泠鸢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那辆黑色大马车。 车帘掀起，两个丫鬟下来，然后从车上把沈如意搀扶了下来。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沈如意憔悴了很多，就连头发都有些灰蒙蒙的，走路也要全部靠在丫鬟身上，才能小步前行。 “就是这个姑娘杀了她亲爹？真是看不出来啊。” “是啊，这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也不像是能杀了亲爹的恶人啊。” “你知道什么，这沈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我们街上邻居家的姑娘，就是被她让人活活打死的。” “啊？为什么？” “就因为她自己喜欢帝师大人，就不许别家姑娘也喜欢。我家邻居家的姑娘，才十三岁，见过一次帝师大人之后，总是跟人说帝师大人如同仙人一般，她特别喜欢。” “就这么一句随便的话，正好在街上被这位沈大小姐听见，当时沈大小姐就让人抓住了那小姑娘，用鞭子活活给抽死了！” “我的天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太可怜了，怎么遇到这种坏人！” “所以啊，要说她杀了她亲爹，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她肯定干得出来！” 沈如意的位置距离人群很近，这些议论和议论中充满的厌恶，全都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都软瘫在丫鬟身上，有气无力地说：“不是我……” 沈如意四下寻找，发现了叶泠鸢之后，顿时来了力气，尖声叫了起来，“都是叶泠鸢害得我！” 第111章 你害我 沈如意全身缟素，面色憔悴，说话都没有力气。 可是，她一看见叶泠鸢就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眼睛里满是恨毒，竟然尖声叫了起来。 叶泠鸢站在台阶顶端，俯视着被搀扶着的沈如意：“我怎么害你了？” 沈如意看着叶泠鸢，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提着匕首，匕首上滴着的是她亲生父亲的血。叶泠鸢却坐在戚长阙肩膀上看着她最丑陋的一面。 她已经深堕地狱，叶泠鸢却高高在上，和帝师大人在九天之上逍遥快活！ 凭什么？ “你害我，你害我！”沈如意大叫，“是你让我去杀父亲的！” 围观人群顿时轰然。 “真的是叶泠鸢指使的？” “天啊，这也太坏了，怎么能让人家去杀亲生父亲呢！” “我才不信，她说是就是？要是有人让我去杀自己亲爹，我肯定一个巴掌就抽到他脸上去了！” “也是啊，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可能被别人说几句就去杀自己亲爹啊。” “唉，你们不知道，这沈家的事儿……” 就有人开始详细向大家讲述沈家妻妾的事情，听得众人神色跟着不停变化。 “这么说来，沈家大小姐本来就对亲生父亲不满，结果被叶家大小姐蛊惑了之后，就产生了弑父的念头，并真的付诸行动了？” “嘶，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现在这世道，怎么世风日下，连千金小姐都变得这么狠毒了！” 听着大家对叶泠鸢的指责，沈如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就算是死，也要把叶泠鸢拖下水！ 叶泠鸢神色丝毫不见慌乱：“且不说你对亲爹都下得去手的狠毒，我只问你，我让你杀了你爹，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如意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因为你嫉妒，你害怕，你怕我抢走了帝师大人的注意力，怕帝师大人对我青眼有加，怕我取代了你！你故意骗我说不想嫁给帝师大人，你想要拒绝帝师大人的提亲，又害怕帝师大人不高兴，所以想要找一个能够代替你去嫁给帝师大人的人选。” “我竟然相信了，就向你自荐。你说帝师大人其实对我印象很好，但是却没有选择我，就是因为我是皇后的娘家侄女，跟朝廷牵扯太多；而你却父母双亡，和叶相这个祖父也关系冷淡，不会给帝师大人惹麻烦。” “如果我想嫁给帝师大人，除非我也父母双亡。等到我父母都离世之后，你就会帮我向帝师大人说好话，给我与帝师大人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说到这里，沈如意潸然泪下，看起来格外可怜，“我被你骗得昏了头，再加上这十几年中，父亲宠妾灭妻，我满腔义愤，一时冲动，才会犯下了大错！” “对了，你为了让我相信，还让你府上的下人回去取了灵凤宝衣，说如果事成，就把这宝衣送给我，助我成功。宝衣现在还在我手中，这就是证据！” 叶泠鸢挑了挑眉，当时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沈如意一家骨肉相残，只好让戚长阙带她离开，倒是忘了把灵凤宝衣拿走。 “不信的话，你把府上下人叫出来，我找出那个负责跑腿的下人给大家看！那就是人证！” 沈如意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完之后，她眼睛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得意地看着叶泠鸢，等待着她愤怒崩溃的场景。 可惜的是，叶泠鸢根本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来。 叶泠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如意，我跟你做了多年好友，直到现在才知道，你脑子有病啊。” “我嫉妒你？因为你可能取代我嫁给帝师大人？帝师大人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一个字，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而帝师大人却亲自请兰亭侯为他向我提亲。我只要点头，就能够顺利嫁给帝师大人，还有必要嫉妒你？” “我看你们沈家是有家传的脑疾。” 叶泠鸢转身指了指沈德保，“沈如意脑疾发作，杀死亲生父亲，清醒之后害怕担罪，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建议你们全家都去请大夫好好看看，免得那天集体发作，把无辜的邻居路人给害了，才是真的可怕。” 沈德保听着周围的议论，相信沈如意所说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叶泠鸢，你不要狡辩了，我们去陛下面前，请陛下公断！” 第112章 讨回公道 沈德保对着家丁们挥手命令：“走，带上叶泠鸢，我们面圣去！” 承恩公府的家丁们一拥而上，就要去抓叶泠鸢。 杜伯也举拳吆喝：“上啊，保护小姐！” 公主府的护卫们提着棍棒就迎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一面尖叫一面兴奋，看着这少见的大规模械斗，还有人尖声打唿哨、鼓掌加油。 论人数，公主府的护卫们只有六七十个，承恩公府的家丁将近百人，真动起手来，公主府却大占上风。 没多久，承恩公府的家丁们就被打得要么倒地，要么逃窜。就连沈德保和沈如意都被几个家丁护着狼狈后退，缩在墙根不敢动弹。 沈德保缩着脖子喊：“叶泠鸢，你想杀人灭口吗？你害死我大哥承恩公还不够，还想把我和如意侄女一起打死不成？” “你可真嚣张啊！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打死在这儿，我就不信这大梁没有王法了！” 叶泠鸢一直没有动手，而在坐在台阶上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她平时锻炼的时候，也经常叫公主府的护卫跟自己切磋切磋，对公主府护卫们的实力比较了解。 据杜伯所言，公主府的这些护卫一大半都是家生子，他们当中有的人父辈就是跟随明珠公主的护卫，所以从小接受训练，才会有这样不错的实力。 这一动手，果然就看出了两边的差距。 这么看来，当初跟随明珠公主的护卫，只怕实力就更加强大。 不愧是先帝的唯一嫡女，身边的力量不可小觑。 听到沈德保叫嚷，叶泠鸢提着棍子穿过护卫，来到了他们叔侄面前。 沈德保和沈如意挤在一起，身前只剩下三四个家丁挡着，周围一圈围着十来个公主府的护卫，他们瑟缩的样子，就像是躲在角落里的两只鹌鹑。 “我嚣张？” 叶泠鸢把长棍拄在地上，摸着自己的下巴问，“明明是你们打上我家，把我家大门都给砸坏了，这会儿我一还手，就成了我嚣张？” “别的废话就别说了，赶快拿钱，先把我家大门给修好再说。” 沈德保怎么甘心，他们是来宣扬叶泠鸢的罪行，给沈家洗白做铺垫的。这要是掏钱赔偿修大门，不就是等于承认自己理亏了吗？ “你害死了我大哥，还没让你偿命呢，只是砸坏了你家大门又算什么！我就是把你家都给烧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话说的倒是硬气，可是叶泠鸢把手里的棍子一提，沈德保就立刻躲在了家丁背后，不敢露头。 “不赔钱是吧？” “不赔！你还要给我大哥偿命呢！” 叶泠鸢把棍子一举：“来人，把这些个私闯公主府、意图劫掠财物的匪徒给绑起来！” 闻声，护卫们蜂拥而上。 叶泠鸢指挥着人，把这些家丁绑起来，然后用一条长绳子串起。就连沈德保和沈如意也被绑了起来，塞进了马车，一起从公主府出发。 “叶泠鸢，你要干什么！” 沈德保吓坏了，她以为叶泠鸢要把他们送到没人的地方弄死，开始在马车里拼命大骂，“你要敢杀了我，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围观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公主府的护卫们押送着这支长长的队伍往外走。 有人喊了一嗓子：“叶大小姐，你要把他们带去哪儿？” 不知道谁笑着给了一个答案：“叶大小姐，这些人太坏了，你把他们丢到城外河里都淹死算了！” 沈德保的心一下子被恐惧填满。 叶泠鸢要是真的把他们全都淹死怎么办？ 他还要做承恩公呢，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叶泠鸢呸了一口：”呸，我看你才是坏人，你教唆我杀人啊，我才不会上当呢。” “承恩公府的人打坏了我家大门，我当然是要把他们押到承恩公府门前，让他们赔我钱。” “要是他们不给钱，我就把他们承恩公府的大门给砸了！” 人群轰然叫好。 “叶大小姐厉害！” “走，跟着看热闹去！” 整个队伍加上这些跟着看热闹的人群，穿过京城的大街，浩浩荡荡，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百姓们听说了事情的原委，跟着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这时，承恩公府门前时，整条街道已经被提前跑来占位置的吃瓜群众挤满。 大家都喜欢看热闹，所有，非常主动地给公主府的人让开了道路。 而承恩公府的人也已经听到了风声，手持棍棒挡在大门外，严阵以待。 …… 第113章 算一算吧 叶泠鸢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在跟沈德保说话。 “沈老三啊，我听说你上面还有个二哥，按说承恩公逝世后该他承袭爵位吧？” “你这样卖力，冲锋陷阵在第一线，冒着挨打的风险跑到我家门口闹事，是为了让你二哥顺利承爵是吧？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我真羡慕你们这种手足情深的人，不像我，父母双亡后，哥哥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离家出走，还是被人害了。你看看，隔壁就是我祖父祖母的院子，门口都被人堵成这样，闹得这么大，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帮我说句话。跟你们沈家兄弟情深一比，我实在是太可怜了。” “其实呢，外人不知道，咱们两家是心知肚明，沈如意弑父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沈家却非要把这个罪责栽到我的头上，就是为了证明沈家是被害者，保住承恩公的爵位吧？” “可你二哥想要爵位，却让你来领头冒险，他在家里坐享其成，你就不觉得不公平吗？” “沈老三，我以前只听说你是个纨绔子弟，只会流连青楼妓馆，一点儿正事都干不成，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为了自己二哥顺利承爵，竟然舍得牺牲自己……” 叶泠鸢的嘴巴一直都没有停，沈德保被绑着，原本是不想嘴硬，害怕吃了眼前亏的。 但是，叶泠鸢唠唠叨叨地说了整整一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叶泠鸢，你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我沈老三是喜欢美人美酒，可却不等于是个傻子！我就是跟我二哥再有什么矛盾，也不可能背叛沈家，你还是省省吧！” 叶泠鸢啧啧称叹：“沈老三，你是个汉子！你对你二哥这么仗义，就是不知道你二哥对你够不够意思了。” 这时，马车在承恩公府门前停了下来，叶泠鸢掀开车帘，直接跳到了地上。 “让你们沈家出来个能管事的！”叶泠鸢指着为首的管家模样的人，神情不屑，“奴才下人就别来本小姐跟前找打！” 被她指着的管家有些不忿，但是看着公主府这些气势汹汹的护卫，还有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家家丁，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还是叫人去府内请人去了。 没多久，几个戴着重孝的沈家人就匆忙赶到。 沈德伟一脸悲愤：“叶大小姐，你害了我大哥，居然还敢上门闹事？你是觉得我们沈家好欺负吗？” 叶泠鸢一挥手，几个护卫就把沈德保叔侄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沈二，这就是你颠倒黑白了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刚才可是你弟弟沈三带着人打到我家门前，我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出手的。” “你现在又说我害死承恩公，你们的证据呢？就凭着那个弑父的沈如意一张嘴，你们沈家就给我定了罪？就要派人抓我治罪？什么时候承恩公府有这个权利了？” “这大梁天下姓傅，还没有姓沈呢！” 沈德保叫了起来：“二哥，我叫她去圣上面前，请圣上裁断，可是她不敢！” “凭什么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又不是你家祖奶奶，要把你们当成小孙子疼爱。”叶泠鸢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沈德伟，“沈二，你怎么说？” 沈德伟比他弟弟沉稳多了：“既然叶大小姐不承认谋害我大哥，那我们还是要去陛下面前求个圣裁。” “叶大小姐有什么话，到时候尽管说，但是我沈家绝对不会放过杀害大哥的凶手！” 沈德伟一脸的义正辞严，叶泠鸢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动手杀了承恩公了。 叶泠鸢笑了一声：“陪你们去陛下面前打官司，也不是不行。” 沈家兄弟脸上都忍不住显出一丝笑意。 不等他们高兴，叶泠鸢就拉下了脸：“不过，在出发之前，先把刚才的账算一算吧！” “沈三带着人打坏我公主府大门，先赔偿五十万两银子！” “这两笔账，今天算不清楚，谁也别想让我去做别的事！” 第114章 想谋反 沈德伟张大了嘴巴，这事情还能这么做？ 他们沈家不赔偿不掏钱，叶泠鸢就连去御前打官司都不去？ 沈德伟身后那个戴孝的中年妇人忍不住了，指着叶泠鸢就骂起来：“贱人，你说不去就不去？我们告到陛下面前，让陛下传你入宫，难道你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叶泠鸢沉着脸，一步步向着她走了过去，几个家丁想要挡住，却被她一把推开。 沈德伟刚想阻拦，但是一抬头，就撞上了叶泠鸢的眼睛。 叶泠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漆黑的眼眸中蕴藏着无限杀机，仿佛下一刻就会化身远古巨兽，将沈德伟吞食入腹。 这种气势是叶泠鸢在无数次生死之中养成的，她这次是故意放出来，恐吓沈家人。 沈德伟被这么狠狠一瞪，竟然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让出了台阶上的空地，被叶泠鸢一步踏上，揪住了刚才骂人的中年妇人。 也就是沈皇后的大姐沈秀玲。 沈秀玲从小就跟着父母在街巷中奔波卖货，养成了泼辣的性格，以前也没少跟人干过架。 被叶泠鸢抓住之后，她只是呆了一下，立刻就挥动手臂，向着叶泠鸢的脸上抓去。 “小贱人，还敢跟你姑奶奶动手，今天要不……” 见她到现在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叶泠鸢下手也不客气了。她左手揪住沈秀玲的发髻，用力一拽，沈秀玲的脸就被迫仰了起来。 紧接着，叶泠鸢伸出右手，对着沈秀玲的脸用力抽了过去，左右交替，噼噼啪啪地一连抽了几十个耳光。 沈秀玲刚开始还嘴硬，“你娘”“你奶奶”“你姥姥”的骂了几句，但是她越骂，叶泠鸢打得就越狠。到了最后，沈秀玲的两边腮帮子都肿起老高，嘴巴都张不开了，别说骂人了，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德伟震惊地看着叶泠鸢反复抽着大姐的脸，响亮的耳光声在整个街道上空回荡，就仿佛是打在他的脸上。 要是连一个十五岁的姑娘都害怕，任由她在自家府门外殴打自己姐姐，他都不敢出头，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承爵，当这个承恩公？ 沈德伟冲了过来：“放手，你给我放手！” “你们都是死人啊，就这样看着大姑奶奶被人打？还不赶快来把这个疯女人给抓起来！” 公主府的护卫也跟着动了起来，眼看又是一次群殴爆发，叶泠鸢突然大喝一声，“沈老二，我看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沈家是不是想谋反！” 沈德保连忙反驳：“叶泠鸢，打你就是谋反？这么了不起？我跟你说，三爷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打你就打你了，怎么着！” 叶泠鸢揪着沈秀玲的头发，把她从台阶上拖了下来。 沈秀玲疼的呜呜叫，又看不见台阶，没两步就摔倒在地。 叶泠鸢把手一松，直接让她趴在地上，自己却一脚踩在了沈秀玲背上，“我是不算什么，但是我娘算不算什么？我奶奶算不算什么？我姥姥算不算什么？” 沈德保冷笑：“你娘是公主，公主了不起，我承认，可惜的是，你的公主娘已经不在了……你奶奶……你姥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紧张。 叶泠鸢的姥姥，那就是先帝的元后，当今隆德皇帝礼法上的母亲！ 沈秀玲习惯了跟那些市井妇女们骂街，一张嘴就是这些词，平时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放到叶泠鸢身上，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沈德伟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道道，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起来。 “来呀，打我啊！” 叶泠鸢踩着沈秀玲，伸出手指对沈家兄弟勾了勾，“我教训辱骂先皇太后的谋逆之徒，你们沈家却要阻止我，并且因此而殴打于我，这算是个什么罪名？” 【作者君：今天加更1章。新书正在测试中，喜爱的书友们可以发个书评。今日开始，每日稳定更新3章，周六日4章，请大家多多支持！ 】 第115章 借题发挥 明知道叶泠鸢扣了一个大帽子给他们，但是沈家兄弟却无法为自己辩白。 叶泠鸢却不放过他们，一把提起了沈秀玲。 沈秀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任由叶泠鸢提着她的衣领，垂着头不敢开口。 “你叫我贱人？”叶泠鸢用手掌轻轻拍着沈秀玲的脸，“我父亲是状元，母亲是先皇嫡公主，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 “我祖父是当朝宰相，我祖母是举人之女，你祖父祖母是什么身份？” “我外祖父是先帝，外祖母是先帝元后，你外祖父外祖父又是什么人物？” “你从哪里来的底气，敢骂我是贱人？” “咱们两个相比，到底谁是贱人！” 叶泠鸢的一句句逼问，满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沈秀玲求助地看向沈德伟，沈德伟对她挤眉弄眼，大拇指不停弯下去，示意她向叶泠鸢求饶。 再看沈德保，被绳子绑着的沈德保直接就把头一转，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而原本站在台阶上的她的夫婿，现在竟然不见了踪影。 堂堂承恩公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沈秀玲彻底绝望了，她不得不举起手，照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肿得老高的脸又挨了一巴掌，疼得沈秀玲脸上一阵扭曲。她跪下来，对叶泠鸢直磕头。 叶泠鸢站在她面前，冷冷地问，“好，那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谁是贱人？” “窝，窝，四窝，我四电人。”沈秀玲忍着脸上的疼痛回答。 沈德伟脸色铁青：“叶泠鸢，你够了，别太过分！” 之所以让沈德保带着沈如意去公主府门前打砸闹事，就是为了先发制人。结果费尽心机才制造出来的一点气势，却被叶泠鸢这一手借题发挥，打得彻底熄灭了。 叶泠鸢短促地笑了一声：“好，看在舅母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了。” 沈德伟气得呼吸都粗了，现在倒是知道叫皇后叫舅母了，刚才打人骂人的时候，可没有见她有一点儿手软。 叶泠鸢站在承恩公府大门前面，昂着头宣布。 “不过，就算是亲戚，该算账的时候，也要算账。刚才我说了，把我家修大门的钱赔了，还有，掏钱赎人。” “这两件事，可没得谈。钱一天不到位，我就一天不跟你们干休。” 沈德伟急了：“你是不是心虚，才不敢跟我们去圣上面前论个清楚？” 叶泠鸢嗤笑：“我心虚什么？你说我是杀害承恩公的凶手，我就是了？要是这样的话，我每天什么事儿都不做，就专门等在票号门前，看见有钱的人就上去，抓住人家说人家欠我钱，让人家给我，不给我就不放手，我肯定很快就会家缠万贯了。” “沈二，你们家以前是靠碰瓷发家的吗？沾上谁，谁就要给你钱啊？你想诬陷我，好歹也拿出点像样的证据来呀。” 见沈德伟要开口，叶泠鸢连忙指了指沈如意，“那种脑子有病的人编造臆想的言辞，可就不要拿出来让人发笑了。” 沈如意被绑着，一直没有说话挣扎，直到叶泠鸢提到她，沈如意才抬起头，满眼都是恨意。 “是你害的我，就是你害的我！”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沈德伟努力保持镇定：“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清白无辜，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御前，说个清楚！你敢吗？”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我敢啊，但是谁让你们欠我的债还没有还呢？” “我家库房里那么多金银珠宝，大门被你们打坏了，你不给修，万一要是我走了，家里来了贼人把库房给抢了怎么办？” 凡是对手想要的，就是我要破坏的。 虽然不知道沈家到底准备了什么来对付自己，叶泠鸢却下定决心，故意拖着不配合，且看他们作何反应。 第116章 拖延 这半天都是叶泠鸢故意拖延时间，找各种理由不顺着沈家的计划走。 沈如意的指证实在荒谬，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泠鸢心中警惕，故意拖延时间，根据沈家的反应来推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说沈家人真的认为是叶泠鸢害死了承恩公，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接受叶泠鸢这种勒索似的索赔，而是宁愿选择告官，反正已经结下大仇，没有必要退让。 但是现在，当叶泠鸢扬言说，只要沈家人赔偿不到位，她就不会去皇帝面前打官司的时候，沈德伟姐弟三个竟然都沉默了。 他们彼此用眼神交流，看起来居然有妥协的倾向？ 这太不合逻辑了。 沈德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叶泠鸢，你已经谋害了我大哥，有本事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再害了我三弟和侄女！这么多人看着呢，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赔钱，那根本不可能！我三弟砸坏你家大门，是为了给大哥报仇！没有打死你，已经是算你运气好了！” 他说话时候的心虚，就算是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有不少看了出来。 “我怎么觉得沈家这姐弟三个没安什么好心啊？” “对啊，他们自家人互相残杀，非要说是人家外面一个小姑娘指使的，这也太过分了。” “你瞅瞅他，再看看人家叶大小姐，他都快心虚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平白无故地诬陷人家一个小姑娘干嘛？不亏良心吗？” 但是，也有人支持沈家，认为就是因为事情看起来太荒谬，才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编造的话，肯定会编一个无懈可击的故事。 甚至还有戚长阙的脑残粉大发感慨。 “你们要是见过帝师大人的话，就能理解沈如意的做法了。” “要是我能嫁给帝师大人，我也肯定什么都愿意干！”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叶泠鸢一弯腰，就把承恩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举了起来。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这石狮子少说也有几百斤，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给轻轻松松地举起来了？ 就连杜伯都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泠鸢力气恢复了不少是真的，但是举起石狮子，最大的功劳还是要归功于风蛊。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叶泠鸢把石狮子举过头顶，用力一扔。 轰隆一声巨响。 石狮子砸在承恩公府的朱门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 “天哪！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叶家大小姐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么这么凶残！” 叶泠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行了，你们砸了我家大门，你家大门我也砸了，那扯平了。” 看着大门上那个巨大的破洞，沈德保欲哭无泪。 他们砸公主府的门才砸了几下，顶多是把门上的朱漆砸掉了一些，可是叶泠鸢却是把沈家大门砸了个大洞，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不好？ 沈德保急得直跺脚，“叶泠鸢，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堆银子：“你砸我家大门不算欺人太甚？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你沈家的？” “今天要是你家人不掏钱赎人，我就把你挂在城门口——和沈如意一起倒挂着！身上挂上‘破门劫匪’的条幅，让天下之人，都看看皇后娘娘的家人是什么德性！” 沈德伟大怒：”你敢！擅动私刑，你就不怕国法惩罚吗？” 叶泠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沈老二，你以为只有你家有个皇后娘娘，有人撑腰，我一个孤女就没有点倚仗了？” 沈德伟睁大了眼睛，认出了这个金晃晃雕刻着龙纹的牌子上的字：“免死金牌？” “是啊，我外祖父驾崩之前，就担心我们会被后人欺负，所以留下了免死金牌给我娘。” “有了这个，我就算是今天杀了你们，陛下也不能追究我的责任。更别说我只是把他们在城门楼上吊个七八天了。” 第117章 争执 这个免死金牌还是上次杜伯整理公主府库房的时候发现的。 今天沈德保带人打上门来，行事荒唐，叶泠鸢总觉得有点不对，出门来沈家之前，就让人取来带在了身上。 现在拿出来，还真是挺能震慑众人的。 尤其是这些市井百姓，对什么“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免死金牌”之类东西十分相信，效果格外出众。 沈德伟姐弟三人也是一样。他们完全不知道，免死金牌这个东西，一般给了谁，就是迟早要杀谁。 不过现在用来吓唬这些没有见识的人，已经足够了。 至少，沈德保就吓坏了：“二哥，二哥，救我啊！” 沈如意却呆呆地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嘟囔着：“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 见沈德伟没有反应，沈德保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路上叶泠鸢说的话——难道，老二是真的在算计他？ 要不然为什么看着他处于危险，也不肯掏钱赎他？ “二哥，你救我啊，我一定支持你承袭爵位！我不会跟你争了，真的，我不争了。”沈德保连连保证。 “啧啧啧，这富贵了也不好，兄弟都不像个兄弟了。” “为了争爵位，连自家兄弟死活都不管了，真是可怕。” 人群的议论传到了沈德伟耳中，他气急败坏地呵斥：“闭嘴，三弟，你瞎说什么！” 沈德保一看，心中怀疑更加重了几分。 “二哥，你要是心疼钱，你就让人去叫我家那口子出来，她自会去取银子来赎我。” 沈德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三弟，叶泠鸢她只是在吓唬你，你不能当真啊。之前咱们商量好的，你都忘了吗？” “二哥，你说的倒是轻巧，被绑起来要吊到城楼上的可不是你！”沈德保越看，越是觉得沈德伟要害自己，“再说了，还有如意呢。我一个大男人受点罪也就罢了，可是如意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总不能让她也吊在城楼上，哪像什么样子？对得起刚刚去世的大哥吗？” “你就为了点银子，拖拖拉拉耽误这么久，误了大事，算是谁的责任？” 兄弟二人起了争执，围观的吃瓜群众禁不住都笑了起来。 “看看，我就说吧，沈家那种商人德性，平时装的人模狗样，现在一有事就露出了真面目吧？” “就这样的兄弟关系，女儿杀亲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家平时干的那些事情，该！承恩公仗着自己承恩公的身份，不知道欺负了多少老百姓，死了是报应！” 闻声，沈德伟的头都大了。 眼看着三房真的有人跑去给主母报信，等会儿沈德保那个眼皮子浅的老婆来了，又是一场大闹。 “算了算了，我掏钱，我掏钱。”沈德伟沮丧地对着叶泠鸢说，“你说吧，两个人要多少。” “沈德保，一万两。至于沈如意嘛，五万两！” 叶泠鸢一报价，沈德伟差点蹦起来：“叶泠鸢，你怎么不去抢！” 叶泠鸢弯了弯唇：“这不是有人送，不用自己去抢嘛。” 第118章 赎身 沈德保忍不住问，“为什么我才一万两，沈如意就要五万两？我比她便宜这么多？” 沈德伟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着，他还想要多掏几万两才满意吗？ 这又不是卖货，而是赎人！ 叶泠鸢叹了口气：“沈三，你看你，太虚荣了，你得向你侄女学习啊，人家就一点儿都不骄傲。” 沈如意何止是不骄傲，她看起来好像是沉浸在某个神秘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反应。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一直念叨着同一句话“是你害的我”。 显然弑父的压力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她的情绪已经不足以抵挡这种压力，开始试图逃避现实。 沈德伟咬着牙，尝试跟叶泠鸢讨价还价：“六万两太多了，我家里哪有那么多？” 叶泠鸢随意地说：“那你有多少？” 沈德伟肉痛地伸出两根手指：“两万。” 叶泠鸢挥了挥手：“那只能赎沈三一个。”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来，把银子抬过来，我立刻就放人。” 沈德伟大叫起来：“两万两个人！” “那不行。” 叶泠鸢断然拒绝，她一转身，对护卫们发令：“走，带人去城门口，给我把这两个破门抢劫的匪徒吊起来！再派两个人，去买两匹红布，写上这两个匪徒的姓名身份，给他们挂在身上！” 沈德保被几个护卫拽着，吓得两条腿都软了：“叶泠鸢，我自己掏钱，我自己掏钱！你们放开我，我自己掏钱！” 叶泠鸢笑了一声：“沈老三，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六万两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什么六万两！”沈德保急忙解释，“我只掏我自己的钱，一万两，一万两！” 叶泠鸢看了看沈德伟，又看了看沈德保，哈哈大笑：“哎呀，沈老二沈老三，你们都不愿意给侄女掏钱赎身啊？” 她摇了摇头，一脸同情，“沈如意，你可真可怜啊，你当时杀死承恩公时，恐怕也没想到，承恩公死了，你还有两个叔叔在，这沈家还是落不到你娘手里。” “看看，你两个叔叔手里都有的是钱，但是却没有一个愿意给你掏钱赎身。没爹的孩子啊，真可怜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后不后悔杀了承恩公啊？” 沈如意的眼珠动了动，但是很快就又把头埋进了怀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沈德伟看着周围人群对他们不屑的目光，心里越来越焦急。本来故意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让尽量多的人先入为主，相信是叶泠鸢蛊惑沈如意弑父。 可现在，叶泠鸢却一副蛮横不讲理的姿态，各种拖延时间，还用免死金牌护身，反而弄得他们十分被动。 沈德伟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后下定了决心：“老三，六万两银子，你出一半，我出一半。” 这时，一个妇人就抢着说，“凭什么？你是哥哥，现在府里都是你管着，库房里的银子都不知道被你抬了多少到自家去了！” “今天我家男人是听了你的话，带着如意去找叶家麻烦，才会被叶泠鸢抓住要钱的，现在出了事，你却想撒手不管，让我们自己掏钱赎自己不说，还想让我们掏钱赎沈如意？” “你问问大家伙儿，问问父老乡亲，有没有这个理儿？” 这妇人身材瘦小，说起话来嗓门却洪亮得很，一边说一边指着沈德伟的鼻子，口水喷得沈德伟不停后退。 沈德伟挥着手努力挡住不断喷射的口水，一脸不耐烦：“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赶快到一边去！” “老三，你不掏钱也可以，但是以后你就不要跟我争承恩公的爵位了。” 沈德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求生欲望压倒了一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去拿银票。” 沈德保吩咐手下，却被叶泠鸢阻止。 “我不要银票，就要银子！”叶泠鸢抱着胳膊，一脸的油盐不进。 沈德保又看了看天色，心中焦急如焚。 “好！抬银子过来！” 第119章 好运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沈德伟看着叶泠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拿到银子之后，放了三弟和如意，然后咱们就到陛下面前，求陛下圣裁，查明我大哥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要是大哥真的是你鼓动如意害死的，那我们沈家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说这话的时候，沈德伟的表情格外庄严肃穆，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喊出来的，充满了愤怒果敢，情绪十分饱满到位。 跟他之前表现出来的优柔寡断、处事不决判若两人。 叶泠鸢觉得，他简直像是在背地里排演了许多遍。 这也越发让叶泠鸢心中升起警惕。 她能感到阴谋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这种不祥的预感让叶泠鸢选择从空间中随机抽取了一个道具。 【好运来，说明：使用本道具后，三天之内逢凶化吉，好运加身】（有一点副作用，不过不足为虑） 看见最后括号里的这句话，叶泠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上一次使用道具，也有这句温馨提示，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却因此吃了大亏，招惹到了戚长阙这样可怕的男人。 说起来都是眼泪啊。 心中吐槽着这些道具的奇葩副作用，叶泠鸢还是把这个道具用在了自己身上。 道具一消失，叶泠鸢心头那种隐约盘旋的危险感就减弱了许多。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沈皇后面色阴郁：“什么时辰了？” 宫女不敢抬头：“禀娘娘，巳时三刻。” 沈皇后的脸色黑沉沉的，和平时温和慈爱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咬着牙，低声问道，“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贺女官也是一脸不解：“娘娘，微臣已经把事情跟两位老爷说清楚了，还特地强调了让他们一定要今天带着叶泠鸢到陛下面前告状，他们也都答应了啊。” 沈皇后握紧了边上的锦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 终归是自己的亲兄弟，还是忍着没有把后面的“废物”两个字说出口。 要不是害怕引起帝师大人的不满，让她性命难保，沈皇后早就直接宣召叶泠鸢入宫，把沈如意的指责说个清楚了。 只是，沈皇后不敢自己出头。 只能让沈家那两个不着调的国舅爷出面，才能把这听起来荒谬不可置信的指证捅到皇帝面前。 “天字甲等库的安排没问题吧？”沈皇后问。 “绝对没问题，李公公亲自过去检查了，不管陛下要用明心宝鉴还是听真灵蝉，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到时候谁都会相信，事情看起来荒谬，是因为叶泠鸢背后有那位，以非常之能，自然能做出非常之事。” “只要洗清了如意郡主弑父的罪名，沈家就是清白的，娘娘就不会受到牵连。” 贺女官语气坚定，让人一听就觉得很有信心。 “嗯，你再去走一遍吧，你办事，才是最让本宫放心的。”沈皇后有些疲惫。 贺女官连忙应下，亲自带人去了宫中的库房。 沈皇后好歹也是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拉拢了一些宫女太监为自己效力。负责天字库房的李太监就是其中之一。 “贺女官放心，奴才办事，绝对不会出差错。”李太监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小瓷瓶，“您看，这两种药物奴才都贴身带着呢。” “只要前面来人取宝物，奴才立刻就会把药物用上。保证不会耽误事情。” 贺女官还是认真叮嘱：“记住了，红色药丸给明心宝鉴用，绿色药丸给听真灵蝉用。” “这种药丸很难得，只能当天制出当天使用。今天只得了这两丸，你可千万不要弄错了。” 第120章 入宫 送走了贺女官之后，李公公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伺候他的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收拾刚才的杯盘茶盏。 李公公看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等到他来到桌子边上，收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从背后就给了他一脚。 只有七八岁的小太监身材瘦弱，被他这一脚踢得直接摔到了地上，手中的杯盘茶盏都摔碎了。 小太监的手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流了一手的血，他却连哭都不敢哭一声，只是翻身跪在地上，把头贴在地上，浑身颤抖。 “小兔崽子，还死在那儿干什么？等着爷爷去伺候你不成？”李公公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摔了这么多东西，就是扒了你个狗东西的皮也赔不起！” “还不赶快收拾收拾！” 小太监默默地爬起来，忍着眼泪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和茶叶渣。 直到内间响起了呼噜声，他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叶泠鸢已经带着公主府的护卫，抬着一箱箱的银子，招摇过市，一路从承恩公府回到了公主府。 跟着看热闹的好事者，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向各种人等讲述吹嘘，一时间，京城之中，无数人都知道了沈家和叶泠鸢的争端。 叶泠鸢的马车到达皇宫门口的时候，沈家兄弟二人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 看见叶泠鸢出现，二人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还真怕叶泠鸢收了钱，不来了。 守门的御林军听到沈德伟和叶泠鸢所说的话，脸上露出惊异之色。涉及到承恩公的死，他们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入内向皇帝禀报。 过了一会儿，去禀报的人回来了：“陛下宣你等入内，随我来吧。” 隆德皇帝要在晴岚殿召见他们，这是位于前朝最后方的一座殿宇，要走的路不算太远——四五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步行到达。 叶泠鸢每天锻炼量很大，走这么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沈家叔侄三人，就明显狼狈多了。 沈德伟兄弟二人养尊处优多年，走到殿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 沈如意就更加不堪，整个人都歪歪扭扭的，还是两个叔叔一人一边扶着她，才坚持了下来。 “几位，请。” 太监和宫女把几个人带到偏殿，让他们梳洗整理仪容。 叶泠鸢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刚要起身，宫女又引着人进来了，正好跟叶泠鸢走了个对面。 叶泠鸢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对方也不甘示弱，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来人正是康国公府二小姐傅宝钿，也就是那天在送春会上主动找叶泠鸢麻烦，想用热开水泼叶泠鸢，结果失手把自己给烫伤了的那位。 傅宝钿是一副女生男相，个子很高，浓眉大眼，据说是像了她那个杀猪的舅舅，力气也很大。 凭着她的身份和这个身板，她没有少欺负同龄的小姑娘，奈何她身份特殊，一般人都不敢得罪。 没想到这次她去找叶泠鸢麻烦，吃亏的却是自己，傅宝钿才不管谁是谁非，已经把叶泠鸢当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傅宝钿，听说你的手背和脚背都被烫伤了，还留了疤？快让我看看。” 对于和自己对立的人，叶泠鸢从来不介意主动挑衅，赚点怨念。给宝宝们提供个美好家园，不努力工作不行啊。 傅宝钿狠狠瞪了叶泠鸢一眼：“凭什么给你看？” 叶泠鸢呲牙一笑：“哎呀，别这么小气啊，把你的伤疤给我看看，让我开心开心，怎么了嘛！” 第121章 为我们做主啊 傅宝钿差点被气得鼻子冒烟。 她身上留下的烫伤，就算是宫里送来了最好的药膏，可她从小保养很好的皮肤还是留下了浅淡的疤痕。 为此，傅宝钿在家里不知道哭闹了多少次，家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提这件事。叶泠鸢竟然专门往她伤口上捅，见面就专门问她最难过的事儿？ 她往前走了几步，逼近到叶泠鸢面前，压低声音威胁：“叶泠鸢，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打你了！”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哦？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欠打！” 傅宝钿一边说，一边把两只袖子卷起来，语气得意，“我告诉你，这是专门给女眷更衣的偏殿，很少有人来，现在我就是揍了你，也没有人看见，你只能白挨打！” “没有人来？谁也看不见？挨打白挨？”叶泠鸢差点笑出声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五分钟后，傅宝钿肿着两只熊猫眼，泪痕把脸上的脂粉冲刷出两条河沟，出现在了伺候她更衣的宫女面前。 傅宝钿没想到，连打架她都打不过叶泠鸢！ 越想越难过，宫女给她梳头的时候，动作稍微大了一点，傅宝钿顿时大怒，一把就抓起簪子，照着宫女的手臂就扎了下去。 听着宫女跪地求饶，傅宝钿的心里才好受了不少。 “哼，叶泠鸢，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傅宝钿想起来自己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心里的怒火才勉强消失了一些。 叶泠鸢的心情跟她恰恰相反，她就站在大殿门前，有点吹口哨的冲动。 打人，尤其是打讨厌的人，真是一种效果上佳的解压方式。 等了二十多分钟，皇帝来了，才宣他们入殿。 叶泠鸢一脸严肃，跟在沈家兄弟和沈如意后面，走进了殿里。 皇帝坐在中间的龙椅上，面无表情。皇后跟他并肩而坐，神情哀伤。 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十来个文官也在殿中。 其中，最上首被单独赐座的，正是叶泠鸢这具身体的祖父，当今最有权势的官员，叶丞相。 看见他们几个入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这一双双颇具威势的眼睛都这样落在他们身上，叶泠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站在最前方的沈家兄弟二人却有些受不住，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于是还没等走到台阶前，沈德保就直接跪了下来。 沈德伟回头一看，心头一紧，也情不自禁地跪下了。 沈如意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引路太监冒出了一头冷汗。这要是被当成殿前失仪，他也是要负责任的！ “陛下，陛下，求陛下为我们做主啊！”这时沈德伟哭喊起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沈德保拍着地面大哭：“陛下，大哥他死得冤啊！” 皇帝微微有些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沈德伟哭诉：“陛下，家门不幸，逆女沈如意，弑父杀亲，微臣本来想将她交给族老处置，谁知道一问之下，竟然才知道，其中还有内情。” 接下来，他就把沈如意招认，是被叶泠鸢蛊惑诱骗，才鬼迷心窍，犯下了弥天大错的事情说了一遍。 “陛下，今日三弟带着沈如意上门，要向叶泠鸢讨个说法，结果却被她带人殴打，还追到微臣家的门前，把我沈家大门砸了个大洞，还勒索微臣六万两银子……” 说到这六万两银子，沈德伟是真的肉痛得不得了，哭得也真情实意了许多。 隆德皇帝听完，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叶泠鸢，他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第122章 扯皮 叶泠鸢一本正经地躬身回答：“回陛下，今天大清早有人无缘无故，来到我家府门前，想要砸开我家大门入府抢劫。” “小女不得不叫齐护卫自保，拿下了领头的贼人，结果他却说他是沈德保，还叫出来沈如意，诬陷小女杀了她亲爹，是因为我哄骗她。” 叶泠鸢一脸不可置信：“陛下，能杀亲爹的人，品行之败坏，道德之低下，世所罕见，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陛下，大哥被害，如果真的是沈如意丧心病狂，那只能怪我沈家教女无方，我们自己认了！” “但如果是被人故意设计，谋害大哥……那大哥就太冤了！请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沈德伟兄弟两个声情并茂，一边哭一边磕头，搞得十分悲情。 跟他们一比，站在一边脸上毫不在意的叶泠鸢，就显得十分冷漠无情。 这种打嘴皮子官司的事情，叶泠鸢知道，肯定不是这次沈家计划中的重头戏。 她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要是真的沈家有什么手段，真的能捏造出她无法辩驳的证据的话，那她就用傀儡蛊控制沈如意，去刺杀皇帝。 她就不信，到时候沈家还能解释清楚！ “叶大小姐，看起来你对承恩公的意外去世，毫不在意啊。”旁边突然有个中年文官阴阳怪气地说。 叶泠鸢摊了摊手：“我为什么要在意啊？” 中年文官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女子会更有同情心，听到有人惨遭杀害，会更感到难过才对。”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人，要是我去你家，把你家儿子打个半死，女儿拽到大街上示众，然后遭到陛下的训斥，你会同情我吗？” 中年文官面皮抽动了几下：“你可真是大胆，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就威胁朝廷官员？” “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怎么当上官的，不是通过科举考试进来朝廷的吧？否则的话，怎么连最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没有呢？” 叶泠鸢学着他刚才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我只是拿他们举个例子。” “怎么我好端端的被人打上门来，还诬陷我是害死承恩公的凶手，都不能不高兴，你却连我拿你家人举个例子都要发脾气，你这双重标准可够厉害的啊。” “闭嘴。”叶丞相的声音传了过来，“都不要东拉西扯，说正题。” 叶泠鸢立刻闭上了嘴巴，样子很恭顺； 中年文官也不得不对着叶丞相举起双手行礼，表示认错。 皇帝看了看，点了个名字：“大理寺，任晋华，你来问吧。” 任晋华是个四五十岁的清瘦官员，他面色沉静，从叶泠鸢他们一行人进来，一直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听到皇帝的话，他拱手应了一声：“臣遵旨。” 任晋华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距离众人不远的地方，开始详细询问。 沈如意是重点关注对象，因为整个指证，全都建立在她一个人的言辞上。 “就是，就是叶泠鸢害的我！” 沈如意样子都呆呆的，眼珠子都不怎么转，但是一被问到弑父的问题，她就会立刻变得振奋起来。 而且，还会死死咬定，这一切都是叶泠鸢的指使。 任晋华这样老成的官员，看着她都忍不住几次皱眉。 “如意郡主，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证据吗？” 沈如意立刻回答：“灵凤宝衣！她用灵凤宝衣来诱骗我！这就是证据！” 说着，她还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了那套灵凤宝衣，举起来给大家看。 “你们看，这绝对不是假的吧？” 任晋华看向叶泠鸢：“叶大小姐，你怎么说？” 叶泠鸢能怎么说？如实说呗。 “所以，叶大小姐是说，灵凤宝衣是沈如意从你这儿骗走的？” “对，她不但骗走了我的宝衣，还用药物迷昏我，想要将我囚禁起来，制造我自尽的假象。” 叶泠鸢将那晚的经历讲了一遍，只是讲到自己逃跑的时候没有细说，用一句“我找到了机会逃出了地下密室”就带了过去。 涉及到戚长阙的部分，她也没有提起。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大梁最高级别的官员，应该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那天晚上叶泠鸢被凤陵阁的马车送回家的事情，估计他们也都知道了。 所以，叶泠鸢语焉不详的部分，很容易就会被他们脑补成戚长阙的手笔。 想要核实叶泠鸢的话也不难。 请示了皇帝之后，任晋华调动人手，去了沈家园子取证。 第123章 证词 皇帝不耐久久等待，起身往殿外走去，刚走到拐弯处，就听见有女声在低低哭泣。 太监弯着腰道：“陛下，是康国公家宝钿郡主。” 皇帝有些意外：“宝钿？她在哭？为何？” 傅宝钿对他的意义不一样，因为傅宝钿的父亲，是他的手足兄弟傅明夏。 当初贫穷落魄时候相互扶持的情意，是隆德皇帝心中最宝贵的东西。 傅宝钿被宫女扶着走了过来，一路都低着头，见到皇帝就要跪下行礼。 皇帝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快起来，不必多礼。” 傅宝钿起身之后，还是低着头。 皇帝觉得有点奇怪：“宝钿，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是为何哭泣？” 傅宝钿摇了摇头：“没什么……” 皇帝这察觉出，肯定有问题，这孩子可不是这种低头敛眉、低声细语的人。 “把头抬起来。”皇帝命令。 傅宝钿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两个熊猫眼格外清晰。 隆德皇帝顿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傅宝钿抽泣了一声，哽咽着回答：“是，是叶泠鸢。” 闻声，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怎么什么事情都叶泠鸢有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宝钿哭着伸出手，让皇帝看她手背上淡粉色的疤痕：“陛下，刚才我在偏殿遇到叶泠鸢，她让我把手背和脚背上的伤疤给她看看，让她开心一下。” “我生气了，就跟她理论，结果她就打了我一顿。” 皇帝沉着脸：“岂有此理！” “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皇帝疑问地看着傅宝钿，“这里是前朝，朕不记得宣你过来。” 傅宝钿哼哼了两声，扭着手指头：“是，是承恩公府请我来作证人的。” 皇帝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时沉默，只是对傅宝钿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傅宝钿怔怔地看着皇帝的背影，原以为皇帝看见她受人欺负，会大发雷霆，惩罚叶泠鸢替她出气。 没想到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 皇帝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可是傅宝钿这一出，又让他更加了几分烦恼。他站在花园的一角，静静地望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太监前来禀报，说去沈家园子查证的人回来了，皇帝才面无表情地返回了晴岚殿。 “陛下，微臣等去到沈家园子，按照叶大小姐的描述，找到了那个院子，也确实发现了那个隐藏的暗道。” “沈家人打开了暗道，带我们看了地下的密室。密室的规制和机关，都和叶大小姐所说的一样。” “微臣等按照叶大小姐的话，也确实找到了那处湖边和假山。” 大理寺的官员一一核对，发现叶泠鸢的话全都是真的。 任晋华总结：“陛下，按照如今的情况，臣只能说，臣更倾向于如意郡主确实策划囚禁了叶大小姐，而在事发之后，因为害怕自己被惩罚死去，留下母亲受苦，才会弑父杀亲。” “如意郡主所称的，叶大小姐蛊惑她的那些话，完全无法印证。” 整个事件还涉及到各种细节，如果详细审查的话，只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甄别真假。 沈德伟要求请傅宝钿进来作证。 傅宝钿添油加醋，将叶泠鸢在送春会的举动描述得天怒人怨。 “她说看不上帝师大人，但是又不敢太果断地拒绝，所以想要找一位合适的千金小姐，推荐给帝师大人。” “不怕各位笑话，当时我也很动心，就想要去跟叶泠鸢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谁知道她看见我，就故意阴阳怪气，说一些难听的话，还用茶水泼了我一脸，害得我被烫伤了手脚。” “今天才知道，她根本就是想哄骗如意上当，这是专门针对如意的圈套！” 第124章 明心宝鉴 傅宝钿说得眉飞色舞。 结果，叶泠鸢却没有什么反应，就连皇帝和任晋华都没有露出怪责之色。 “陛下，大人，这都是叶泠鸢故意设计的圈套，专门来害如意的！你们赶快把她抓起来，治她杀人之罪啊！”傅宝钿焦急地催促。 但是并没有人按照她的要求行动。 任晋华有些沉默，他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再重复一遍。 这些空口无凭的指证，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太大说服力，更何况，他一听就知道傅宝钿刚才的话有太多不尽不实之处。 皇帝用手揉着太阳穴，边上的大太监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挥手赶开。 沈皇后站起身来，肃容走到下方，对着皇帝大礼下拜。 “梓潼，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疲惫地问。 沈皇后双目微红：“陛下，此事涉及之人，都是与皇家和臣妾关系密切的亲人。无论是真是假，都令臣妾痛彻心扉。” “如今的情形，很难有什么铁证证明真假，只靠着口中之言来判定，怕是会有偏颇，每个人都不甘心。” “为此，臣妾斗胆，求陛下取库中宝物，鉴别涉事众人所言真假，找出真相，一则让大哥去得安心，二则令无辜者得证清白，有罪者领罪服法。” “求陛下准许！” 沈德伟和沈德保兄弟也跟着跪地请求：“求陛下准许！” 皇帝神色大恸，微微闭目：“承恩公对朕素来亲近忠诚，朕不会让他走得不明不白的。也罢，那就让人去开了天字甲等库，取明心宝鉴来。” 沈皇后感激涕零，连连磕头：“陛下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来了，来了，这就是沈家的真正手段了吧。 叶泠鸢精神一振，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按说，“明心宝鉴”这个名字，听着就像是能够辨别真假心声的宝物，但是沈家从哪里来的信心，觉得沈如意的谎言能够通过这种宝物的鉴定？ “叶大小姐，你不必紧张，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就不用害怕。”刚才阴阳过叶泠鸢的那个官员又说话了，依然是那么不入耳。 叶泠鸢瞄了他一眼：“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暗恋我？要不然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脸？” 叶丞相板着脸斥责叶泠鸢：“叶泠鸢，你说话注意点！这位是礼部侍郎温大人，不得失礼。” 叶泠鸢非常敷衍地举手：“哦，温大人啊，失礼了，还请见谅。” 说完，她头一转，“低声”道：“还礼部侍郎呢，从头到尾都盯着姑娘家的脸，没事找事，吹毛求疵，真不知道礼字是怎么写的吧？” 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低声”吐槽。 温大人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却没有开口。 叶丞相看似在教训叶泠鸢，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在场诸人，叶泠鸢是他的孙女。 他要是真的太过分，以叶丞相的手段，还不知道会给他个什么报复呢。 没多久，几个太监就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盒子打开，隆德皇帝的大太监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交到了皇帝手中。 那是一面铜镜，形状普通，青色斑驳，如果不知道的人，肯定把它当成不值钱的旧物。 下一刻，皇帝把它拿在手里，不过片刻，铜镜就发出了一层淡淡的清光，光芒之下，铜镜变得焕然一新。 叶泠鸢眼尖，看到了其中的细节。 皇帝的手指按在镜子下方的时候，眉头皱了个小小的凸起，同时还飘过来一缕极其细微的血腥气。 竟然需要用皇帝的血，才能激发这明心宝鉴的功能？ 皇帝皱着眉，将明心宝鉴一扔。 殿中很多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是不高兴了，要把明心宝鉴摔掉。 甚至还有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住明心宝鉴。但是，明心宝鉴并未落地，而是直接飞到半空，就稳稳地停住了。 明心宝鉴悬在半空中，洒下一片清光，就像是舞台上的追光光柱一样，在地上照出了一片椭圆光斑。 “开始吧。” 皇帝有些疲惫地宣布，“说话者站在光中，若有虚言，明心宝鉴就会给出警示。” 第125章 问你一个问题 “那自然是如意郡主了。” 叶泠鸢看着沈家兄弟二人眸中的跃跃欲试，更确定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要不然我怕沈家这两位老爷，都要急得冒烟了。” “叶大小姐这是害怕，不敢自己先上吗？”那位一直在阴阳叶泠鸢的温大人，再次对着叶泠鸢开口。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我看温大人才是应该到明心宝鉴面前，让大家看看，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温大人，你敢吗？” 温大人语气一滞，但是很快就怒色勃发：“叶大小姐，请你注意言辞！” 叶泠鸢“哦”了一声，对他抱了抱拳：“那对不住啊，我不该这么提议，看把您吓的，是我的错。” 阴阳怪气，谁还不会咋滴？ 叶泠鸢也是有些奇怪，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找到跟这个姓温的有关的内容，怎么这人就揪着她不放了呢？ 任晋华却接口说：“叶大小姐所言有理。在正式开始之前，最好还是让人先去试试明心宝鉴的效果。” “温大人这么有精神，确实可以去试试。” 温大人对任晋华却不敢像对叶泠鸢那样，只能瞪了他一眼：“为何任大人不自己去试？” 任晋华拱了拱手：“也不是不可以。” “让我来吧。”叶丞相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行礼，“陛下，公平起见，请容许老臣亲自去试用。” 皇帝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叶相，你真的要亲自试用？” 叶丞相微笑：“老臣岂敢在君前戏言？” “好，叶相真是心底无私。” 皇帝显然来了兴趣，让自己的大太监上去搀扶着叶丞相，来到了明心宝鉴前。 叶丞相迈入了光柱之中，对着皇帝行礼，示意可以开始。 皇帝想了想：“朕就随便问一句，叶相觉得，朕的几位皇子中，哪一位更为出色？”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却竖起了耳朵。 这种问话，也是他们能听的吗？ 叶丞相想了想：“既然陛下垂询，老臣就冒昧多言。老臣觉得，福王殿下忠厚仁慈，鲁王殿下聪慧机灵，汉王殿下英武果断，都非常出色。” 他刚说完，白色的光柱就开始泛起了红光，不停闪烁。 皇帝笑了起来：“叶相这是故意让大家看看，如果说假话，明心宝鉴会如何。” 叶泠鸢却从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点不满。 叶丞相也跟着笑，好像没有听出来似的，缓步走出了光柱范围。 沈皇后轻咳一声，唤回了大家的注意：“既然如此，那就让如意上前，去照明心宝鉴吧。” 沈德伟拉着沈如意，把她拉到了明心宝鉴照出的光柱边上，用力把她推了进去。 “如意，你说，叶泠鸢是如何诱骗你去杀害大哥的。” 呆呆的沈如意一下子就有了力气，眼睛也发出亮光。她再次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明心宝鉴的光芒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变化。 皇帝微闭双目：“任少卿，你来问。” 任晋华很仔细，问了很多细节，沈如意对答如流，明心宝鉴没有任何警示。 殿中诸人神色不变，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沈德保叫嚣起来：“明心宝鉴是不会出错的！这下可好了，证明了叶泠鸢刚才是在诬陷如意！” 任晋华又问了许多问题，沈如意的回答都通过了明心宝鉴的鉴定。 “任大人，你问了这么多，如意都如实回答了。你看她都快站不住了，是不是可以结束了？”沈德伟按捺住脸上的笑，向任晋华提议。 确实，在光柱中的沈如意已经身体摇晃，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任晋华看了看皇帝，见皇帝没有说什么，就点了点头：“也好，本官也问完了。” 沈德伟连忙跑过去拉沈如意，却被叶泠鸢从背后一推，就站到了光柱里。 “别动。”叶泠鸢把沈如意拽出光柱外，盯着沈德伟，“沈二爷，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敢不敢回答？” 沈德伟脸色大变，急忙就往外走：“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叶泠鸢冷笑一声：“你要是不回答，那我也不去回答。” 沈德伟气急：“你又耍无赖！你在陛下面前还敢耍无赖？陛下旨意，你还敢不听？”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连陛下都搬出来了，只能证明，沈老二你真的心虚。” “我祖父堂堂丞相，都亲自照了明心宝鉴，怎么，你身份特别高贵，不能照？不能问？” 叶泠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动作粗暴地把沈德伟推回了光柱中：“来，我就问你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有很多人都跟我说沈家在京城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你说是真的吗？” 沈德伟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蹦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们沈家清白忠正，遵守国法，从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每逢冬季，我们还给吃不起饭的穷人施粥，给那些没衣服穿的穷人送寒衣，谁不说我们沈家是善人之家？” 叶泠鸢抱着手听他叫喊，直等到他说完，叶泠鸢都未反驳，只是勾起嘴角，静静地看着原样不动的光柱。 第126章 明心宝鉴的禁法 早在叶泠鸢把沈德伟推进光柱中的时候，隆德皇帝已经看不下去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沈家的手段已经被叶泠鸢看穿了。 叶丞相、任晋华这些人精恐怕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明白皇帝的立场，所以都没有揭穿。 果然，沈德伟的回答一出，明心宝鉴仍旧没有任何警示，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沈家在京城是个什么名声，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沈德伟所描述的那个沈家，他自己都不信。但是，明心宝鉴竟然毫无反应，也就是认为他所说的事真的。 这显然是明心宝鉴出了问题。 那么之前沈如意那些行云流水的回答，其真实性就令人怀疑了。 任晋华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以后再有人说叶家这位大小姐不仅人丑，脑子也蠢的话，他绝对要说一句，传言皆不可信！ 所有人都把眼神投向了皇帝，如今的情形，该如何处置，就听皇帝一言而决了。 隆德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必是明心宝鉴放得时间久了，出了故障……” 隆德皇帝的话才说了一半，晴岚殿门口就传来了悠悠的男声：“明心宝鉴出了故障？” 大门无声敞开，门外阳光正好，背对着阳光，修长的人影迈步走了进来。 “正巧，拿来让本座检查一下。” “帝师大人？” 殿中诸人连忙起身行礼，低着头，掩盖住自己脸色的变化。 皇帝也站起身来表示迎接，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先生光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朕出门迎接呢？实在是失礼了。” 戚长阙走到殿中，一伸手，空中的明心宝鉴就自动飞到了他手中。 “陛下不必客气。” “说起来，这明心宝鉴也是凤陵阁前几代阁主赠送给皇家的，如今出了故障，检查修理也是本座的分内之事。”戚长阙握着明心宝鉴，手掌在铜镜上方轻轻掠过，就看见镜面上滚动出来三滴圆溜溜的血珠。 皇帝站在高处，看见镜面上的血珠，不由震怒：“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凤陵阁主把明心宝鉴赠送给皇帝的时候，是用皇帝的血做了祭炼的，这样皇帝才能使用。 而且，从此之后，凡是傅家后人，都能够用自己的血液唤醒明心宝鉴。否则明心宝鉴就一直都是陈旧铜镜的模样，不能鉴别真假。 但是现在，明心宝鉴中却有三滴互不相干的血珠，这显然是有其他人的血液混入了其中。 竟然有人敢跟皇帝抢夺宝物的控制权，这种行为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 沈皇后不敢看皇帝，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镇定，但是跟她做了数十年夫妻的隆德皇帝，早就从她的小动作中看出了答案。 每当皇后恐惧害怕的时候，她的两只脚就会不由自主地脚尖翘起，不停蠕动。 皇帝收回目光，将差点出口的斥责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这个答案。 戚长阙端着铜镜，语气中有些遗憾：“陛下，现在看来，明心宝鉴是因为意外混入了两滴非皇室血脉的血液，才导致功能紊乱。” “当初的凤陵阁主赠送宝物的时候，应该就跟那时候的皇帝说过，这是明心宝鉴最怕的情形。血脉混淆，污染本源，明心宝鉴这是废了。” 皇帝的心猛然一揪，不禁感到心疼不已。 这样的宝物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他平时都不舍得用，竟然被他们给毁了？ 戚长阙并起两根手指，向着镜面一点，一滴血珠就从镜面上飞了出来，向着沈如意飞了过去。 血珠落在沈如意额头上，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这滴血珠就是这位小姐的。” 戚长阙上下打量了沈如意几眼，“这位小姐，服用了超量的迷幻药剂，又抽出太多血液，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是巫蛊血祭之法，早已经被列为禁法，使用这种禁法的人，一律满门诛杀！” 最后四个字，从戚长阙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轻松飘逸，却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脖颈发冷。 第127章 宝贝受损 戚长阙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满门诛杀”四个字，沈家兄弟早就已经双腿发软，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 “求帝师大人网开一面！”沈皇后匆忙离座，褪下头上凤冠，脱下身上凤袍，跪倒在戚长阙面前，“此事全都是妾身所为，与沈家其他人无干。” “帝师大人，取了妾身性命即可，饶了他们吧。” 说完，沈皇后就伏地不起。 戚长阙站立在大殿中央，单手负在身后。 明明他比皇帝站得矮了许多，却一副俾睨天下、镇压一切的姿态。 和他一比，隆德皇帝就仿佛是披着龙袍的猴子，局促又慌张。 “巫蛊血祭之罪，是凤陵阁早就严令禁止的大逆之道。因多年以前，曾有奸人利用血祭之法，妖言惑众，引起了天下大乱。” “还是凤陵阁主出手，才平息了那次乱世，但是已经有将近百万无辜百姓死于其中。也是因此，凤陵阁才会颁下这一禁令。” 戚长阙淡淡地说，“陛下应该知晓这一旧事吧？” 隆德皇帝有些尴尬，他还真的不知道。 毕竟他可不是正儿八经的储君出身，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储君教育，很多传承和知识，他都不知道。 倒是叶丞相和其他几名文官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通过科举考试上位的官员，那次着名的巫蛊血祭之祸，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明心宝鉴已经废了，本座记得，皇家宝库中应当还有另外一种辨明真假的宝物，也是凤陵阁之前的阁主制作赠送，不知道是否还完好？”戚长阙收起了明心宝鉴。 明心宝鉴在他手中，乖巧得不得了，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变得只有鹅卵石大小，被他轻松放到了袖子里。 皇帝心中痛得几乎要滴血。 这可是他的宝贝啊！ 就这样被凤陵阁回收了，他还不能有一个字的不满。 “快来人，去将听真灵蝉取过来！” 一想到剩下的这个宝物也有可能被污染成废物，隆德皇帝就觉得仿佛有人在用刀割他的肉。 没多久，大太监就小跑着捧来了一个盒子。 一个黑影飞出，落在了戚长阙的手掌上。 那是一只金翅红眼的蝉，微微振翅，就发出了清亮的鸣叫声。 戚长阙同样并起手指在它身上拂过，又是三滴血珠出现在灵蝉背上。 隆德皇帝脚一软，坐倒在椅子上：“不会吧？” 要是沈家人干的，他们对明心宝鉴下手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对听真灵蝉也动手？ 戚长阙手指一弹，一滴血珠飞了出去，同样落在了沈如意眉间，消失不见。 “又是她。”戚长阙都有点诧异了，“你们这是真的不想让她活啊。” 看似只有一滴血，实际上却是从人体血液中提取出来的精华。 两滴血，那几乎是一个人身体内血液的一半还多了。 “难怪本座看她本源受损，寿数短促，原来是这个原因。” 沈家兄弟二人知道计划败露，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两个人坐在地上，眼珠子咕噜乱转，想要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听见戚长阙的话，沈德保突然叫了起来：“帝师大人，这件事情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啊！” “沈如意悖逆不孝，弑父杀亲，罪大恶极，按照国法，当凌迟处死。但是她却执意说是叶大小姐鼓动她，指使她，我们兄弟无法辩白真假，只能向宫中娘娘汇报。” “娘娘下旨，让我们抽取沈如意的血，给她拿进宫去，让我们带沈如意入宫，请陛下圣裁，我们就来了。” “到底娘娘用沈如意的血做了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啊！” 沈德伟也被他的话提醒，跟着喊起冤来。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把整件事情都推到了沈皇后身上。 沈皇后伏在地上的身子颤了颤，却始终连头都没抬：“陛下，帝师大人，此事确实都是妾身一人所为。” “臣妾只是想要证明，沈家没有弑父的女儿，以此保住臣妾的后位。臣妾愿意一死，只求陛下和帝师大人，放过沈家无辜之人。” 说着，沈皇后就爬了起来，一头向着边上的柱子撞了过去！ 第128章 既蠢且毒 沈皇后的头距离柱子只有半寸距离时，却被无形的力量阻隔，不得寸进，落到了地上。 隆德皇帝轻咳了一声，示意大太监上去扶起沈皇后：“梓潼，你这是何苦？” 为了沈家这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宁愿牺牲自己，值得吗？ 沈皇后一脸苦笑。 “陛下，别人不知道臣妾为何如此，难道陛下你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臣妾在这个位子上坐着，简直如坐针毡。臣妾没有子女，想要抱一个孩子养在膝下，陛下不准。” “一个无子无女无宠的皇后，在这深宫中，是如何生存的，陛下，您知道吗？如果没有大哥，臣妾早就倒下了。” “现在，大哥被人害死了，您听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为大哥伤心难过，而是赶到臣妾宫中，连夜威逼臣妾，让臣妾向叶泠鸢低头赔罪。” “您怕什么？就怕得罪他？” 说到“他”的时候，沈皇后没有回头，仍旧是望着皇帝，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那您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臣妾没读过什么书，只是以前听说，好像有什么‘儿皇帝’的说法，不知道说的是不是陛下如今的状况？” 沈皇后没有高声大喊，从头到尾都是轻声细语，可是说出的话，却像是最锐利的刀，撕开了皇帝裹羞的外衣，露出了他体无完肤的真实模样。 “闭嘴！你个蠢妇！” 隆德皇帝虽然早就恨透了头顶上的这个太上皇，但是却没有实力与凤陵阁抗衡，只能虚与委蛇，等待时机。 好在戚长阙虽然霸道，但如果不招惹到他，他也不会主动插手朝中事务，双方之间勉强还能保持相安无事。 但是沈皇后这么一说，直接就把他们双方一同维持的虚假友好表面给撕破了。 戚长阙回首，垂眸看着地上的沈皇后，发出了一声轻笑：“死到临头，还想要挑拨本座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你可真是既蠢且毒。” “你对于大梁与凤陵阁之间的关系毫无所知，做出这样的事情，除了让人看出你的愚蠢，博人一笑之外，毫无意义。” 隆德皇帝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大梁皇室与凤陵阁之间到底有什么隐秘的关系，但是戚长阙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有依据的。 也许他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来人，把这些人都带下去。”皇帝看了一眼任晋华，“任少卿，这个案子就交给你审理，务必早日查明真相，还泠鸢一个清白。” 任晋华躬身应是，随后带着人把沈德伟、沈德保和沈如意押了下去。 “至于这个毒妇……”隆德皇帝厌恶地看着沈皇后，“废去皇后之位，关入冷宫，等候处置。” 傅宝钿站在一边，刚开始看见戚长阙进来的时候，她还十分兴奋，双眼亮闪闪地盯着戚长阙，都不舍得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但是看到接下来戚长阙的所有言行，实际上都在为叶泠鸢洗白的时候，傅宝钿的神情就变了。 她时不时地瞪着叶泠鸢，眼底都是嫉妒和恨意。 眼看着一切都已经大白天下，叶泠鸢看了看戚长阙，见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就非常识趣地对皇帝行礼：“陛下，小女就此告退。” 皇帝放缓了面色：“泠鸢啊，你受惊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朕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你放心吧。” 虽然戚长阙从进殿以来，就没有正眼看一下叶泠鸢，但是皇帝怎么可能猜不到，以前从来不会随便出现的戚长阙，现在动辄现身，都是冲着叶泠鸢来的呢？ 叶泠鸢道谢之后，就要退出大殿。 经过傅宝钿身前的时候，却被她给叫住了：“站住！” 叶泠鸢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继续往后退。 傅宝钿跨出一步，挡住了叶泠鸢：“叶泠鸢，你别急着走，刚才你打了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叶泠鸢站住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是那种凶残蛮横之人，我身为郡主，你却是一介平民，见了我不但不下跪行礼，还敢动手殴打于我，按照律法，我把你送去官府治罪都没有问题。” “不过看在咱们都是女子的份上，你只要给我行礼赔罪，我就放过你，不跟你计较了。” 傅宝钿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大度过。 叶泠鸢把她打成这个样子，她只是让叶泠鸢认错赔罪就放过她，这样做，帝师大人应该能看到她的仁慈与宽容了吧？ 傅宝钿歪着头，脸上带笑，等着叶泠鸢向她赔礼认错。 第129章 宝华公主 叶泠鸢白了她一眼，“你挨打，是因为你欠打。” “你自己过来打我，我还手，你没打过，挨了打，有什么好抱怨的？难道我就应该被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傅宝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八度：“叶泠鸢，你是不是弄不清楚形势啊？我是陛下钦封的郡主，你只是个普通平民。我打你可以，你打我就是以下犯上，是犯法的，懂吗？” 傅宝钿话音刚落，抽泣声就响了起来。 只见叶泠鸢捂着脸，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 傅宝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哭什么，我可没怎么你！” 叶泠鸢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活了！我要去皇陵跟外祖父外祖母说，我活不下去了！” “弑父的是郡主，跟陛下隔了不知道多少房的堂侄女，也是郡主，只有我连个封号也没有，是个普通平民。” “我今天先被弑父的逆伦恶贼陷害，又被远房宗室家的郡主羞辱，想来想去，只怪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活着招了人家的眼！” “外祖父，外祖母，你们等等我，我这就去皇陵与你们汇合，我们一家在黄泉之下，团团圆圆，免得我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以后还要被人无数次地欺负侮辱，呜呜呜……” 皇帝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叶泠鸢这番话，跟照着他的脸扇耳光没有区别了。 这话语中蕴含的指责，更是比最锋利的刀更可怕。 沈皇后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挑拨他跟凤陵阁之间的关系。但是叶泠鸢这番话，却是能动摇他帝位根基的！ 傅明春之所以能当上皇帝，是因为先太子暴毙，先帝同年病危，没有儿子继承帝位，叶丞相选择了他这个宗室子弟，过继给了先帝，才让他登上了皇位。 如今只有叶泠鸢这么一个身怀先帝血脉的姑娘。 按照礼法来说，叶泠鸢这个外甥女，要比沈如意和傅宝钿都跟皇帝更加亲近。 结果，沈如意和傅宝钿都被封了郡主，叶泠鸢却到了现在仍旧是个公主的女儿，没有任何封号爵位。 这确实是皇帝的偏心，但叶泠鸢没有靠山的时候，并没有人在意这种偏心，现在就不一样了。 真的要让叶泠鸢去哭皇陵的话，相信第二天，弹劾皇帝和康国公府的折子就会摆满皇帝的御案。 忠孝是大梁治国的根本国策，皇帝自己都不孝，如何在百官和百姓面前立足？ 叶泠鸢已经一路奔出了晴岚殿，哭着往前面去了。 傅宝钿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挪到皇帝跟前：“皇伯伯，她这哭得太假了吧？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皇帝看了戚长阙的背影一眼，对着傅宝钿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点。 傅宝钿带着笑走到皇帝身边：“皇伯伯……” 皇帝挥起手，一巴掌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傅宝钿被打蒙了，一脸茫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皇伯伯！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泠鸢面前摆架子了？你快给我追上去，跟泠鸢道歉，认错！” 傅宝钿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我跟她认错？凭什么？” “凭什么？凭她是先帝留存在世的唯一血脉！凭她母亲是明珠公主！凭她是朕最亲近的外甥女！” 皇帝怒喝，“来人，传朕旨意，封叶泠鸢为宝华……公主！” “去把宝华公主请回来！” 大太监连忙小跑着出了殿门，叫门口候着的大内侍卫赶快去追叶泠鸢。 没过多久，侍卫们就把叶泠鸢送了回来。 叶泠鸢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好像真的痛哭了一场。 “泠鸢，你不要哭了，都是朕的疏忽，原想着你及笄之时，就封你为公主的，只是朝中事务繁忙，朕一时竟然给忘了，让你受委屈了。” 皇帝不得不忍着心中的憋屈，脸上带笑地安慰叶泠鸢。 叶泠鸢就捂着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哭得很伤心，就是不说话。 “傅宝钿，去给宝华公主道歉！” 傅宝钿一脸不可思议，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向叶泠鸢道歉？” 挨打的是她啊！ 傅宝钿跺着脚，不满地冲着皇帝道，“伯伯，你可是我亲伯伯！为什么偏向叶泠鸢？”叶泠鸢一听，又哭了，抽抽搭搭的：“娘，娘，你回来带我走吧！人家才是亲的，我算是什么？” 皇帝明知道叶泠鸢这是装哭挤兑自己，可是傅宝钿的话确实是个把柄，什么叫他是亲伯伯？ 他已经过继到了先帝名下，明面上就只能说跟傅明珠是姐弟。 公然踩着傅明珠的女儿，捧傅明夏的女儿，就很容易让人诟病。 尤其是戚长阙还在这里！ 叶丞相也还在这里！ 这两位都是有能力一句话让他回归原形的！ 皇帝目光凌厉起来：“傅宝钿！朕命令你，去向宝华公主认错赔礼！你胆敢抗旨不尊吗？” 第130章 井中有个小太监！ 傅宝钿被吓得面色苍白，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一脸。 她一直觉得皇帝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她想要什么都愿意满足她，今天才知道，皇帝一旦发起火来，会这么可怕。 她忍着恐惧和委屈，哭着来到叶泠鸢面前，屈身行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我不该去找你的麻烦，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呜呜……” 叶泠鸢打开空间，看着缓慢上升的修复进度，心中十分满意。 这一系列的怨念，除了沈家人之外，皇帝和傅宝钿也贡献了不少吧。 “算了，虽然每次都是你主动找我的麻烦，但是结果都是你吃亏。你要是长点记性，以后就绕着我走，要是还给我找事，就别怪我下手狠。”叶泠鸢挥了挥手，就像是打发什么不重要的小人物一样，示意傅宝钿可以离开了。 傅宝钿瘪着嘴，满肚子的怨气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忍着眼泪对皇帝行礼后，就哭着跑出了晴岚殿。 这种小女儿的不满，皇帝完全不放在眼里。 他现在看着戚长阙手中的听真灵蝉，想起刚才戚长阙说的，这个宝物也被非皇家的血脉污染，失去了效果的话，心里加倍地肉痛。 “先生，这三滴血，一滴是祖宗留下的，一滴是沈如意的，还有一滴，是什么人的？”皇帝咬着牙，决定把胆敢破坏宝物的贼子抓出来，处以极刑。 戚长阙手指一弹，一滴血珠浮现在了空中。 “他在宫中。” 戚长阙看着血珠的方向，说出判断。 皇帝眼神更加危险了。 他早就知道，宫中各色人等都有，哪怕他入住宫中已经数十年，仍旧没有把各种眼线清理干净。 现在这些贼人，竟然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天字甲等库！ 明心宝鉴和听真灵蝉，是甲等库中仅有的两个辨别真假的宝物，现在却全都被废掉了。 如果遇到什么重大事件，没有证据，却必须辨明真伪，他又能有什么信得过的办法？ 这次必须把这个贼人找到，严加惩处，才能警告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 “那就劳烦先生，带着人去帮朕把这个大胆妄为的贼子抓出来。” 戚长阙点了点头，大太监连忙带着侍卫，上前引路。 叶泠鸢看了看周围，没有压下自己的好奇心，颠颠地跟在了戚长阙身后。 大太监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表示反对，戚长阙也没什么表示，也就默认了叶泠鸢的参与。 戚长阙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步行的，大太监早就安排人抬了八人抬的肩舆在外等候。 叶泠鸢这个新晋公主，也跟着沾光，坐上了四人抬的肩舆，省去了一番跋涉之苦。 戚长阙用血珠引路，一路指示方向，来到了宫中的库房周围。 “就在那个方向。” 戚长阙指了指前方，“距离不远了。” 侍卫们都提高了警惕，分开人手向着四方散去，剩下的主力继续跟着戚长阙往前行去。 绕过一个小树林，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空地上。 “抓住她！” 戚长阙手中的血珠向前飞去，落入了空地上的井口里。 井边，正有一个宫女，抱着一个木盆，盆中装着湿衣服，看起来是洗完衣服准备离开。 戚长阙脸色一冷，让人抓住这个宫女，然后派人去查看井中。 “帝师大人，井中有个小太监！”侍卫惊叫起来。 第131章 你还能有其他选择？ 井中的小太监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侍卫中有人懂得一点验尸，看出来这个小太监是刚刚淹死。 戚长阙对这次极有可能是杀人灭口的谋杀毫无动容。他只是受皇帝委托，查出两件宝物中第三滴血珠的主人。 这种涉及到奇异事件追查的内容，是他的分内职责。但是宫中这些勾心斗角、派别倾轧，就不属于他该管的范围了。 叶泠鸢却很好奇，先是跑过去看了看小太监的死状，然后就听见那边侍卫惊叫。 原来，洗衣服的宫女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大太监福生气得尖着嗓子把那几个侍卫骂了一通。 这事情就有点严重了。 接连两条人命，想要遮掩的，肯定不是小事。 只怕这两件宝物被污染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阴谋。 戚长阙坐在肩舆上，对着叶泠鸢招了招手，“过来。” 叶泠鸢本来觉得戚长阙这样叫自己很不礼貌，但是想想刚才，戚长阙突然给她撑腰，不管怎么说，这份情她得感谢。 于是她瞬间换上了笑脸，快步走了过去，“帝师大人有何吩咐？” 戚长阙看着她这种虚伪的笑容，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 “别这个怪样子。”戚长阙忍住嫌弃，“注意仪态。” 叶泠鸢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戚长阙无语。 装得再像，眼睛里那种狡黠，也是别的贵女不会有的。 戚长阙坐在肩舆上，宽大的衣袍垂下来，容貌俊美冷淡，天生就有一种与世人疏远的气质。 但是叶泠鸢一看见他的衣服，第一反应竟然是，今天他的衣服结不结实？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叶泠鸢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这要是她再撕一次戚长阙的衣服，估计戚长阙就真的要发狂了。 戚长阙端坐不动，眼角余光却把她的神情和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真是一点儿端庄安静的时候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表情？”戚长阙把她叫到近前，垂下眼帘问叶泠鸢：“你有没时间？” 叶泠鸢：？ “我听说你每天都在习武，是想提高自己的实力，还是想变瘦点？” 叶泠鸢瞪了他一眼：“你又用镜子看我？” 戚长阙嗤笑：“这还用看？公主府里那些人天天看着你大清早起来就在练武场里折腾，都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 叶泠鸢默然。 她每天晨练，公主府中知道的人太多了。 为了给她这么快瘦下来找一个理由，叶泠鸢也没有特意下令禁口，传出去并不奇怪，只是竟然传到了戚长阙耳朵里，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制作一些丹药。” “安全快捷。” “你要哪一种？” 叶泠鸢的眼睛睁大了，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真的？”叶泠鸢刚高兴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会需要我以身相许吧？” 戚长阙抬起眼睫，瞄了她一眼：“你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他的语气并不凌厉，甚至十分平淡，但是其中那种笃定的滋味，让叶泠鸢别有一种感受。 这种命运被别人决定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为什么没有？”叶泠鸢嘴硬，“你别忘了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 戚长阙凤眸暗沉，直视着下方的叶泠鸢：“你还想嫁给别人？” 在对他做了那么多……亲近的事情之后，嫁给其他男人？ 他只是不屑于对一个小姑娘动用手段，而且更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配合，所以才会处处优容。 结果她真以为他戚长阙是个良善之辈？ 被戚长阙这一眼看过去，叶泠鸢顿时感觉到了危机。 她连忙改口：“我是说，我才十五岁！” 戚长阙沉沉地看着叶泠鸢，过了一会儿才说：“先成亲，不圆房也可以。” 他要的是叶泠鸢身上那些精纯的纯阴灵力，又不是馋她的身子。 戚长阙的嘴角勾起，明明是她更好色，应该担心自己清白的是他才对。 第132章 建个衣冠冢 咦，这次竟然自己主动提到“圆房”这两个字了？ 叶泠鸢使劲盯着戚长阙的耳朵看，也没有发现变红。 真的是很认真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想过那些带颜色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 叶泠鸢有很多猜测，但是最终还是要从戚长阙这里得到答案。 戚长阙看了看周围：“你要在这里谈？” 叶泠鸢也发现了，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那些个抬肩舆的大力太监，别看不吭一声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刚才她跟戚长阙的对话，等会儿估计就会一个字不错地被他们学给皇帝的人听。 戚长阙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轻轻一笑。 他若是不想让这些人听到，就是站在跟前，他们都不可能听见一个字。 就像刚才谈论婚事那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让外人听见的。 叶泠鸢点了点头：“也好，等我回去休息好了，再找时间跟你详谈。” 和戚长阙的婚事，已经不是逃避或者用其他小手段能解决的了，那么就直接面对，找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戚长阙抬手吩咐：“送宝华公主出宫。” 叶泠鸢坐上了四人抬的肩舆，与戚长阙道别，一路从容出宫。 等叶泠鸢乘着自家马车回到府中的时候，圣旨也跟着来了，正式册封叶泠鸢为宝华公主，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更加值钱的食邑良田、店铺宅邸等等。 现在的公主府正式改到了叶泠鸢的名下，敕令工部重新装修，一律按照叶泠鸢的要求来施工。 大概是知道这次的事情狠狠得罪了戚长阙和叶泠鸢，皇帝可是大出血了。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重的封赏？”刚才出宫的时候，杜伯和书影她们就很想知道沈家告状的事情结果如何，但是却不好问。 叶泠鸢简单说了一下结果，书影几个都拍手称快。 “该！他们也太狠毒了，好端端地就来诬陷小姐，这可是死罪！难怪他们家会养出沈如意那种忤逆之女！” 杜伯拿着赏赐清单，赞叹不已：“小姐，这五百亩良田，都是皇庄里最上等的，连成一片，灌溉渠修得又好，绝对是最好的田地。” “这十间铺面，都是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段，多少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啊。” “还有两个宅子，一个在宫城北边，三进的小院子，一个在京郊的玉龙山上，是个大庄园。” 杜伯看完清单，不由感慨起来：“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动不动就给公主赏赐，那时候老奴还年轻，就站在边上，负责清点赏赐……” “小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每次先帝先皇后有什么赏赐，都专门有公子和小姐的一份。” “那时候公主总是喜欢抱着小姐，挑出来里面最好看的首饰和布料，说等小姐长大了给小姐用，连小姐你的嫁妆单子都从小给你准备了。” “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小姐都这么大了，都有人上门提亲了……” 似乎意识到什么，杜伯连忙请罪，“公主恕罪，老奴年纪大了，有时候忍不住就开始回想过去，请公主恕罪。” 叶泠鸢笑了笑：“杜伯提醒我了，如今我也是公主了，谁也不能说我们门口的牌匾名不副实了。” “爹娘如果九泉之下有知，应该也会替我高兴的。杜伯准备些祭品，明日我要去爹娘陵墓前拜祭，让他们放心，我过得很好。” 杜伯的神色有些微妙，嘴里却只能答应。 叶泠鸢还不罢休，继续说：“还有哥哥……莫名消失快两年了吧？”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担心哥哥已经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 “明日我们也带上哥哥的衣服，建一个衣冠冢，让他在爹娘身边安眠，跟爹娘一直在一起吧。” 杜伯愕然地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这，这，也许大公子还好好的呢？” 叶泠鸢低着头，用手擦泪：“我也想啊，但是这么久了，哥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如果他好好的，为什么他不联系我？” “也许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角落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那样就太可怜了。” “我们给哥哥建个衣冠冢，逢年过节也能有个香火祭祀，免得他成了孤魂野鬼，连个念叨他的人都没有，凄凄惶惶的。” 杜伯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叶泠鸢别想太多，更不能说，你爹、娘、哥哥都活得好好的呢。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用完早饭就出发。” 叶泠鸢心中冷笑，你们既然都瞒着原主失联，那就都去死好了。 第133章 道具：幸运儿 看着杜伯明明很膈应却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叶泠鸢心里舒服了不少。 让你们诈死，那我就给你们挖坟上香！ 书影几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对了，杜伯，今天下午，你就不要出门了。” 叶泠鸢看着脸色微变的杜伯，神情随意地解释，“今天出了大事，我们不能只顾着高兴，还要小心些。” “你把你的人手都散出去，不管通过什么途径，把京城中各家的反应，都尽量收集起来。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你在家里，就负责把这些消息汇总，随时跟我汇报。” 叶泠鸢很严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大家都懂，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谨慎小心，免得被有心人算计，栽了大跟头。” “明天去皇陵祭拜爹娘，给大哥建好衣冠冢之后，咱们就直接去郊外的庄子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包括杜伯也不由地一脸严肃。 下午，叶泠鸢在家中安坐数钱，杜伯却不断地把外界的消息传回来：沈皇后被废的旨意已经昭告天下。 沈家被围了，抄没家产，沈家人被关入监牢，沈如意被重点关押； 以沈如意弑父杀亲的罪名，就算是不凌迟处死，也逃不了法场一刀。 从沈家搜出来的灵凤宝衣，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叶泠鸢手中。 那些和沈家曾经交好的权贵，现在都噤若寒蝉，缩在家中不敢出头。就连一直很跳的康国公府也紧闭大门谢客。 叶泠鸢一边听一边点头。 眼看着天都黑了，马上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叶泠鸢才开口说：“杜伯，辛苦你了。” 杜伯连忙躬身行礼：“公主过奖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 叶泠鸢笑得十分无害，真的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单纯少女：“要不是有杜伯你们在，我哪里有这样舒心轻松的日子？” “传我的话下去，今天大喜，虽然不能张扬，但是在咱们自己府里，也要好好庆祝一下。” “所有下人，月钱都加倍！今天晚上，每个人都加一个菜！” “杜伯，还有嬷嬷们，都带着你们的人，在偏厅开几桌，让厨房上好酒，再专门做些你们喜欢的菜！到时候我要亲自过去，给你们敬酒！” 叶泠鸢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房间内外的下人们已经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杜伯低头，掩盖住了心中的焦急。 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公子肯定很想知道过程和结果。 他打听到了之后就应该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公子，但是叶泠鸢的命令，却把他硬生生地绑在府中一个下午。 这种程度的机密，杜伯就连自己的心腹也不敢随便用。 怕叶泠鸢怀疑，杜伯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焦急，做出一副替她高兴的模样，陪着大家吃完了饭，终于能够有机会离开了。 夜色中，叶泠鸢穿着深色衣裙，在风蛊的帮助下，隐藏了自己的脚步声和气味，跟在杜伯身后。 自从那天杜伯试探过她之后，叶泠鸢就推测，杜伯跟傅明珠一家三口保持着日常联系。 这几天，杜伯更是时不时地故意提起傅明珠，每次说的都是明珠公主对这个女儿多么喜爱、哥哥对这个妹妹多么疼爱的回忆。 这明显是在给这些诈死的人重新回到叶泠鸢面前做铺垫呢。 原因也很明白，因为叶泠鸢这个被抛弃的女儿如今有了利用价值！ 因为戚长阙向她提亲了！ 杜伯出了府，就回到了自己在外面置办的小院里。不到一刻钟，已经换了一副打扮。 他改扮成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佝偻着背，挑着半旧的货郎担，从小院后门走了出去。 叶泠鸢在暗影中紧随其后。 但是杜伯绕了个大圈子，竟然进了一个大杂院。 大杂院人多路杂，叶泠鸢又不能跟得太近，只是拐了两个弯，就失去了杜伯的踪影。 “狡猾的老东西。” 叶泠鸢藏身在黑影中，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吗？ 刚想有所动作，叶泠鸢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托起，狠狠地丢了出去。 眼前弹出白天用过的道具“好运来”的使用说明： 【副作用：随机选取一位幸运儿丢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我XXXX！ 叶泠鸢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用了增加好运的道具，那这“幸运儿”不就只有她自己吗？ 而且被丢出去的时候，叶泠鸢的手脚全都被束缚着，连风蛊都不能用，真的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啊！ 狗道具！ 狗空间！ 这是要报复性杀人吗？ 她不就是吐槽了两句，说狗空间是个lsp吗？从道具设定里，总是能看见它对极品美男垂涎三尺。 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得把她往死里整吗？ 第134章 小九 身体僵硬的叶泠鸢从夜空中飞过，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飞向何方。 “哇，好大的一只鸟啊！” 有个小孩在自家门口玩泥巴，偶尔抬头，正看见头顶上高空中的黑影掠过，兴奋地叫了一声。 叶泠鸢听不见小孩子的喊叫，她只感觉到尖锐的风声将耳膜震得生疼，就知道自己的飞行速度绝对不慢。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开始下降。 但她的身体仍旧僵硬着，无法动弹，也无法使用蛊虫和道具。 叶泠鸢心中叫苦，难道空间这是想要杀了主人换一个新的？ 噗通一声，叶泠鸢落入了水中。 一接触到水面，叶泠鸢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副作用已经结束。 但是从高空坠落的冲击，已经让叶泠鸢感到胸口闷痛，应该是受了内伤。 这让她在努力把头露出水面后，就感到呼吸有些费劲，不得不放缓了游泳的动作。 有人从不远处跳入水中，游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叶泠鸢，把她带到了岸边。 叶泠鸢刚想开口道谢，一张嘴却吐出了一口血，不过吐完之后，胸口的闷痛之感倒是减轻了不少。 应该是受伤后积压在内的淤血。 “多谢姑娘救我。” 跳水救叶泠鸢的是个小姑娘，整个人瘦瘦的，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身上，纤细得像一支柳条。 小姑娘好像有点怕生，说话声音很低：“你，要不要去我家换个衣服？” 叶泠鸢自己站了起来：“你家在哪？” 小姑娘指了指前方。 叶泠鸢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条河，河岸两边都是人家。 刚才的动静可能有点大，已经有人点着灯笼出来查看了。 看见水边湿淋淋的两个人，人们都吓了一跳。 小姑娘带着叶泠鸢往家走，低着头不怎么说话。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院，进门就是照壁，侧面是月亮门，正房三间，厢房三间。 “爹，娘，我回来了。” 正房门一开，走出来的中年妇人看见两人，吓得加快了脚步：“小九，你掉到水里去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说过不要一个人跑到水边吗？” 中年妇人抓着小姑娘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大碍，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看叶泠鸢。 叶泠鸢连忙向她行礼：“大娘，夜半打搅，给您添麻烦了。” 小九低声解释：“这个姐姐落水了，我把她拉上来，让她来咱们家换个衣服。” “哎呀，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在外面风吹着凉了，小九，你回去换衣服去。” 中年妇人一边说，一边带着叶泠鸢去了自己的房间，从衣箱里翻出一套衣裙给叶泠鸢换。 “都是些旧衣服，姑娘不要嫌弃。” 她也看出来了，叶泠鸢身上的衣服用料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叶泠鸢看着中年妇人退出去，也开始换衣服。 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却也不是很便宜的料子，这种细棉布价格可也不便宜，穿着也舒服。 “多谢大娘，多谢小九妹妹。” 叶泠鸢换了衣服出来，正房中间的待客厅已经点起了灯，中年妇人正在灯下给小九擦头发，动作格外细致轻巧。 看见叶泠鸢出来，中年妇人连忙说：“姑娘别客气，你也把头发擦一擦吧，免得染了风寒。” 叶泠鸢道谢，用力擦拭着头发上的水。 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有了灯光才发现，小九的容貌极盛，眉如鸦羽，眸如点漆，皮肤极白，头发极黑，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心颤的美。 叶泠鸢突然明白，为什么空间道具把她扔到这里，估计又是它的本性发作，借着副作用的理由，又来接近极品美人了。 只是以前叶泠鸢以为，空间lsp只喜欢美男，现在才发现，它对美女也同样有不小的兴趣。 不过像小九这种程度的美，比宫中以美貌着称的丽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养在这样的普通人家里，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第135章 公子一直在等你 天气温暖，头发很快就干了大半。 叶泠鸢不准备久留。 她是为了追踪杜伯出来的，结果追到半路追丢了不说，还被不着调的空间给害得受了伤，现在必须赶快回去休息休息。 她身上只有两张银票，一点散碎银子，都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大概有一百多两。 “多谢小九妹妹救了我，多谢何大娘收留，我身上就这么多，等明日我再登门重谢。” 叶泠鸢问清楚了这对母女的情况，向她们郑重行礼道谢。 刚才聊天的时候，中年妇人就介绍了，她夫家姓张，原本是洛州人氏，后来辗转来到京城。 中年妇人姓何，丈夫张旺，在南市上卖馄饨为生，夫妻两个膝下只有小九一个女儿。 看见叶泠鸢拿出这么多钱来道谢，何大娘连连摆手拒绝：“这些钱我们不能要。” 在叶泠鸢跟何大娘聊天的时候，小九就非常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偷偷地打量叶泠鸢。 现在何大娘拒绝，小九也同样摇头：“不要，不要。” 见母女两个是真心推拒，叶泠鸢也没有勉强，又把银票和银子收了起来。 明天过来的时候，多带一些礼物，也就把这些银子抵回来了。 听何大娘说，这里是京城南门附近。 那么距离位于城北皇城附近的公主府，就已经有五六里的路程了。要是再晚一点就到宵禁时间了，所以要加快速度。 从河边的小路走过去，刚走到第一个路口，就看见一个货郎脚步匆忙地从拐弯处走了出来。 叶泠鸢心中一跳，反应却是极快。 她向后一退，将灯笼扔在地上一脚踩灭，整个人都藏在了路边树后的黑影中。 是杜伯！ 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偶遇！ 应该是叶泠鸢“飞”过来速度太快，而杜伯一路走过来，这么远所以耗时有点多，到现在才过来？ 叶泠鸢看着他走到不远处一个小院门外，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人之后，就开始敲门。 院门打开后，杜伯急忙走了进去。 这个小院也在河边不远处，距离刚才小九家不远，只隔了两三家。 叶泠鸢心中明悟，她被丢到这里，只怕还是“好运来”道具的作用，正好让她发现杜伯联系的人在何处。 刚才杜伯从她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叶泠鸢已经把风蛊放在了他身上，现在就等着风蛊把里面的声音传过来，就不需要她亲自冒险入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公子一直在等你消息呢。” 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让叶泠鸢想起宫中太监们的声音。 杜伯的声音明显带着讨好：“鲁公公，让公子久等，是小的有罪。不过小的也是没办法，实在是今天太忙了，这不，那边一忙完，小的连口水都没敢喝，就赶过来了。” 他们口中的“公子”，应该就是原主那位无声无息失踪的哥哥叶遗爱吧。 “你不会是觉得靠上了这位新晋的宝华公主，有了别的心思，打算对公子阳奉阴违吧？” 鲁公公敲打杜伯，杜伯连连保证不会。 从这个鲁公公的话里，叶泠鸢就更能确定，叶遗爱这个哥哥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妹妹当自己人。 接下来就是杜伯进门。 行礼的时候，杜伯可不是像平时见了叶泠鸢那种躬身行礼，风蛊送来的声音，那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咚咚声。 足以让叶泠鸢想象出杜伯是如何恭敬卑下地面对叶遗爱的。 啧啧啧，还真是两副嘴脸啊。 “杜丁，跟我说说，我那位好妹妹，是怎么样说服了那个傅明春，让他赏给她一个公主的？” 果然是记忆中叶遗爱的声音。 声音中的轻佻和恶意，让叶泠鸢的眼眸冷了下来。 有哪个哥哥，提起自己的妹妹时，会是这样的口气？ 仿佛他笃定，叶泠鸢只能采取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出卖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才能得到这样的好处似的。 第136章 有意挑拨 房间里，叶遗爱的表情确实很不悦。 他原来的计划是等到叶泠鸢深陷危机时，才会出手，这样就能得到叶泠鸢最大程度的感激。 为此，他不惜启用了明珠公主留在宫中的眼线，最后还派人灭口，结果呢？ 根本没等到他出手的机会！ 叶泠鸢不但没有深陷泥沼，反而一飞冲天，得了公主封号。 在她这样风光的时候去联络她，叶遗爱很担心她并不把自己这个哥哥看在眼里，不会乖乖听话。 “我听说，是帝师大人亲自出面了？看来他还真的是对我这妹妹情有独钟，只是，他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杜伯跪在地上，把从叶泠鸢口中听到的那些情况全盘托出。 只是叶泠鸢也没有详细讲，具体沈家的阴谋是怎么被揭穿的，所以他知道的也很有限。 叶遗爱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全都是帝师大人出手的结果。 “果然如此。”叶遗爱抚掌一笑，“也罢，至少这样能证明她还是有用处的。” “这几日你就安排一下，让我跟她见个面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杜丁犹豫了一下：“公子，明日小姐就准备出城……不过……” 叶遗爱皱了皱眉：“你这老狗，做什么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话瞒着我不成？” 杜丁只好如实汇报：“小姐说她得了公主封号，想必……爹娘在……之下也会高兴，所以准备明日到陵墓去拜祭一番。” 叶遗爱“哦”了一声：“也算是她有孝心了。” 他看见杜伯脸上的不安，手中折扇噗的一声抖开，笑着翘起了二郎腿。 “你啊，又想多了，她又不知道实情，只以为爹娘都不在了，有了好事还知道去拜祭爹娘，我只有欣慰的，难道还能生气？” “她明日出城，我正好找个机会与她碰面，也好跟她好好谈谈。” 杜丁硬着头皮继续说：“不过小姐说，公子莫名其妙失踪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时间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所以……小姐打算，明日给公子在……旁边……建个……衣冠冢……” 叶遗爱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鼻子哼了一声。 “真是个蠢货！我在自家府中，好端端地却不见了，祖父身居丞相高位却根本没有去报官寻找的打算，她难道都猜不出来，我是因为某种原因藏了起来吗？” “不跟她联系自然是因为大事需要，她乖乖等着就行了，怎么能想到去建衣冠冢？晦气！” “这么一说，明日我更是赶快要跟她见面，免得她又做出什么蠢事来！” 接下来就是叶遗爱向杜丁询问，叶泠鸢有什么爱好，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性子是强硬还是柔弱，现在对嫁给帝师大人的态度有没有变化等等。 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妹妹从来都不怎么了解。 听了半天，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之后，叶泠鸢收起了风蛊，转身离开。 叶泠鸢回到自己房间里，发现长春蛊已经把她今天受的伤恢复了大半。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那种胸口闷痛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 清早吃完饭，全新的公主仪仗就铺展开来。 叶泠鸢坐在最中间的豪华车舆上，四面全都是垂下来的层层轻纱，既能让人看见车中她的身影，又不会让人看清她的容貌表情。 叶泠鸢隔着轻纱往外看，只是她前面开道的仪仗队伍就有十几米长，后面的队伍只会更长。 到了大街上之后，路边的百姓纷纷下拜避让，然后充满好奇地在路边围观议论起来。 路边的酒楼包厢中，傅宝钿看着几个挤在窗前的女孩，脸色很不好看：“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她，难道她那张丑脸你们还没看够啊？” “真的是叶泠鸢啊？那身材跟以前根本就不像一个人，怎么能瘦那么多？” “我看了，这位公主身材真不错，哪里像叶泠鸢了？” 傅宝钿忍不住了：“你们是来给我饯行的，总是提她干什么？” “反正只要是沾上那个丑女人的，就没有什么好的。沈如意被判了斩首，我现在又要被送回老家，你们以后啊，见了她都小心点。” “现在人家都是宝华公主了，还有帝师大人撑腰，你们要是敢得罪她，到时候说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虽然明知道傅宝钿是有意挑拨，但是想起叶泠鸢竟然可能嫁给帝师大人，在场几个千金小姐的脸色还是都多了几分不忿。 傅宝钿看着她们的表情，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就因为她在晴岚殿上站在了沈家这一边，回到家就被傅明夏痛骂了一顿，准备在刘家老家给她找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 也许从此之后，她连回京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傅宝钿在心中咬牙切齿，她临走前特意请来的这几个所谓的姐妹、朋友，都是痴迷帝师大人，家里又有几分权势，性子也狠辣的。 只希望这几个人当中，最少也有一两个被她挑动，在背地里暗算叶泠鸢，也算是替她报仇了。 第137章 掐你一把试试 傅明珠和叶允成夫妻在三年前出门游玩的时候，不幸落水遇难。 但是，最后并没有找到两人的遗体。 叶家人只能将他们夫妻平时穿过的衣物饰品装在棺材里下葬。 为了表示对明珠公主夫妻的恩宠，隆德皇帝特许将他们葬入皇家陵墓，就在先帝夫妻的陵墓对面。 皇陵距离京城不到四十里，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皇陵所在的鸿山脚下。 “公主，下车休息会儿吧。”杜伯恭敬地站在车下。 按照大梁祖宗法令，车马不得上鸿山，普通人也不许入鸿山。所以，等会儿叶泠鸢也必须步行登山，还要走到明珠公主夫妻墓前，至少要走一两个时辰。 叶泠鸢掀起裙摆，踩着车边摆好的踏板，轻盈地走了下来。 杜伯在看见她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失神。似乎每一天看见叶泠鸢，她都在变化，变得更美丽，更有气度。 刚刚纱帘掀起的那一刹那，杜伯竟然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明珠公主。 未曾出阁时的明珠公主，是名副其实的大梁明珠，不仅容貌美丽，而且性情机敏，矜持而又倨傲，不知道多少公子才子都对她痴迷不已。 若单说容貌，明珠公主未必是天下无双，但是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是所有贵女千金都不具备的。 现在杜伯看见的叶泠鸢，日渐脱去了昔日臃肿丑陋的皮囊，焕发出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眼睛的神采。 她的长相跟明珠公主并不太相似，但是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却让杜伯一下子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明珠公主。 直到叶泠鸢下了车，从他面前走过，长长的裙摆带起淡淡的熏香掠过，杜伯才惊醒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公主，这里有个小店，您先进去休息片刻，有什么想吃的让他们准备一些。””杜伯殷勤领路。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示意他入内安排。 杜伯被这一眼看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背心一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叶泠鸢的眼神竟然也能给他这样的压力了。他快步走进了路边的小店里，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才平息下了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 路边小店，并没有什么太豪华的包间，好在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公主府的下人们进去一通收拾，然后才出来请叶泠鸢入内。 叶泠鸢走进了这个简陋的木头屋子，发现房间里只有一个背对自己的男人。 “怎么回事？”叶泠鸢不悦地叫人，“杜伯，怎么有外男在此？” 背对叶泠鸢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泠鸢，你连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叶泠鸢心中冷笑，表面上还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遗爱对于自己这种出场造成的效果好像十分满意，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 “怎么了这是？”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折扇在胸前潇洒地摇动，“真的不认识哥哥了？” 叶泠鸢这才“惊醒”过来，颤抖着声音问：“哥哥，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吧？” 说着，她就小步跑到叶遗爱跟前，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是真的，是真的，没有做梦！” “啊！”叶遗爱脸上满意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被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弄得叫了出来，“你干什么！” 叶泠鸢眼泪花花地看着他：“哥哥，我以为又是做梦呢，才掐你一把试试，你真的疼啊？是你真的回来了？” 叶遗爱疼得龇牙咧嘴。 “你想知道是不是做梦，掐自己不是更好？” 叶泠鸢一脸委屈：“我做过好多次梦，都是梦见你和爹娘回来了，可是在梦里掐自己，一点儿都不疼，醒了果然都是假的……” 她带着哭腔抓着叶遗爱的手臂摇晃着，“我一直以为哥哥你也跟爹娘一样，遭遇不测，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活着出现在我眼前！” 叶遗爱被她捏得手臂骨头都在疼，挣了两下硬是挣不脱，想发脾气，但是想起自己出现的目的，却又不能发火，只能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容。 “好，好，你先放手。” 叶泠鸢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捏死你丫的！ 第138章 这是一个秘密，保密 叶遗爱好不容易从叶泠鸢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胳膊，但是胳膊上那种剧痛仍旧徘徊不去。 他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咬着牙挪了几步，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过了好大会儿才缓过气来。 偏偏叶泠鸢还不识趣，绕过来坐在他对面，睁着大眼睛追问：“哥哥，你这两年去了哪儿？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当初你是怎么离开的？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今天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是吗？你知道吗，我现在也是公主了，刚刚册封的，宝华公主！” 叶遗爱无奈地用折扇敲了敲桌面：“行了行了，慢慢说，别着急。” 这时，叶遗爱的疼痛终于过去了，他才有空抬头打量对面这位将近两年没有见过的妹妹叶泠鸢。 这一看，倒是让他一脸诧异，“你，你是……叶泠鸢？” 叶泠鸢也愣了，她哪里露了马脚，竟然让这个怎么看都像个草包的家伙一眼发现了不对？ 叶遗爱看着叶泠鸢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连忙解释：“我是说，泠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上的胎记也看不见了，跟原来简直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泠鸢微笑，带着几分忧郁：“原来的时候，爹娘和哥哥都对我说，胖一点更好看，脸上的胎记也没关系，不管什么样你们都喜欢我，我也就一直没有把外貌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傅逸轩对我说，他从来都没有真的喜欢过我，他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我，他一看见我就恶心作呕。我才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丑女人。” “所以我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减肥瘦身，调理身体，我再也不想当一个被人看见就厌恶的丑女人了。” 说着，她还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双手托腮，歪着头问，“哥哥，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漂亮多了？” 叶遗爱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承认，跟过去那个又胖胎记又明显的叶泠鸢相比，眼前这个确实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他点了点头：“对，越来越漂亮了。” 还好，还和以前一样脑子简单。 叶泠鸢笑得好开心：“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拜祭爹娘，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安然无恙，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叶遗爱清了清嗓子，在叶泠鸢的目光中低声说：“嗯，泠鸢，以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年纪小，但是现在你也已经及笄了，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叶泠鸢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哥哥，你怎么这么严肃啊，是要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叶遗爱把折扇猛地抖开，伸头向前，用折扇挡住了两个人的侧面，压低声音：“我跟你说的这件事情，你谁都不要说，一定要守口如瓶，能做到吗？” 叶泠鸢用力点头：“好。” “那我告诉你，其实爹和娘并没有离世，他们都还活着！” 叶泠鸢“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然后连忙用手捂住嘴，只用眼睛传达着自己的无法相信。 “嘘，别叫，对，保持安静，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叶遗爱对她的反应比较满意，“这是一个秘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叶泠鸢眼珠转动，放下手轻声问：“祖父知道吗？” 叶遗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千万不能告诉他，记住了！” 叶泠鸢点了点头：“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没有出事的话，这几年他们为什么不回来？也不来见我？” “哥哥你突然消失，是不是他们把你接走了？那为什么不把我也接走？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家里？” “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特别害怕，很多人都嘲笑我，欺负我，傅逸轩也骗我，叶清宛他们都把我当傻子……” 好像是说到了什么伤心处，叶泠鸢竟然哭了起来，“咱们一家四口，你们三个都在一起，却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我是不是亲生的？” 第139章 演戏嘛，我就是影后 面对叶泠鸢的伤心和抱怨，叶遗爱早有准备。 他一脸严肃地说：“泠鸢，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爹娘好端端地会在出游途中落水？为什么他们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却要假死埋名？” 叶泠鸢猛地抬起头来，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好像被吓到了：“哥哥，你是说，你是说……” 叶遗爱看着她，表情沉重地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是当今这位容不下母亲。他自己得位侥幸，生怕母亲会影响他的皇位，所以表面上对母亲这个妹妹宠爱备至，实际上却在背后对母亲多次下手。” “母亲落水之后，又被人追杀，连累得父亲也几乎丧命。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兄妹也会被卷入危险之中，才会决定假死，隐姓埋名，好让那贼子收手。” 为了表示事态严重，叶遗爱连对明珠公主的称呼都变得正式起来。 对于叶遗爱的解释，叶泠鸢并不全信。 也许隆德皇帝真的曾经暗中对明珠公主下手，但是明珠公主并不是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选择。 先帝嫡女、唯一血脉的身份，是明珠公主最大的倚仗。 但是这个倚仗，只有明珠公主活着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何况，她还有一个丞相公公。 隆德皇帝是叶丞相一手挑选出来，扶持上皇位的。只要明珠公主不是傻子，就会知道，诈死逃生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是她就是那么做了，而且还说动了叶允成这个二十出头就考上状元的聪明人一起。 这其中没有隐情，叶泠鸢是不会相信的。 叶遗爱这么说，是把她当成没有见识的傻子在糊弄。 但是叶泠鸢并没有揭穿，而是愤怒地叫起来：“他怎么能这么做？如果不是他过继到外祖父名下，他一个落魄宗室，这辈子连一件好衣服都穿不上，凭什么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竟然不知道感恩，还敢谋害爹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亏得我还把他们夫妻当自己人，真的以为他们是舅舅、舅母呢！”说着，叶泠鸢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当初傅逸轩把我杀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当回事，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只派了一个小太监看了看就算了。” 叶遗爱眉头皱了皱，竖起手指：“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也是你福缘深厚，才会有这样的神奇经历。”叶遗爱夸了叶泠鸢一句，“帝师大人救你一命，那就是咱们全家的恩人。爹娘不在这里，我要是再不亲自去登门感谢，那就是咱们失礼了。” “泠鸢，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拜访帝师大人合适？” 呵。原来，这才是叶遗爱出现的真正目的吧。 通过叶泠鸢，搭上戚长阙，完成他们一家三口的某个目标。 叶泠鸢低下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那我怎么知道。” 叶遗爱笑了，“我听说，帝师大人托了兰亭侯家里向你提亲，被你拒绝了？真是一晃眼我家泠鸢就这么大了，都有人提亲了……” 这句话他是带着笑说出来，语气十分亲切，真的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为了妹妹长大感慨的好哥哥。 叶泠鸢的头又低了几分，好像羞窘得不想说话。 演戏嘛，谁不会？ 叶遗爱的笑声更大了：“泠鸢还害羞了？哈哈哈，没事没事，既然哥哥回来了，那就让哥哥帮你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想得可真美！ 有秘密的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分享，把叶泠鸢一个人丢在虎狼环伺的环境里，不管她死活。 现在她有了利用价值，你们就跳出来摘桃子，这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 “哥哥，你们都不在，我及笄的时候，都没有人管我……”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不让他大出血，叶泠鸢怎么可能罢休？ 第140章 第一任凤陵阁主是什么人？ 叶泠鸢开始哭诉，今年她及笄的时候，是如何凄凉，根本没有人给她操办。 而只比她晚半个月的叶清宛，及笄礼却办得如何隆重，请了什么样的主宾，插了什么样的簪子，来了多少宾客，花费了多少钱财等等。 叶遗爱听得眉头直跳，他最讨厌听女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是些金银首饰、表面虚荣，跟他的大计相比起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叶遗爱忍住心中的不耐烦，做出一副歉疚的模样。 “其实爹娘和我都没有忘记你及笄的事情，但是皇帝一直不相信爹娘真的死了，他手中的金龙内卫一直在追查我们的踪迹，好几次都差点抓住我们。” “我们自保都很难，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其他的事情。很抱歉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既然哥哥回来了，就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单一个人被人欺负。”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推给叶泠鸢，“这是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先拿着玩，回头哥哥一定把你的及笄礼补上。” “等你成亲的时候，哥哥会给你陪嫁，一份丰厚的陪嫁，好不好？” 看着叶遗爱这种油腻的笑容，叶泠鸢不用想都能猜出来，他肯定是想象出了如果戚长阙支持他，他能如何如何的场面。 真是白日做梦！ 不过现在，叶泠鸢首先要用不知内情的配合态度，先从叶遗爱身上切下几块肉来。 她打开了叶遗爱拿出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根金钗，做工很精致，样子很华丽。风格并不适合十五岁的少女，倒是更适合贵妇佩戴。 一看就知道，叶遗爱虽然提前准备了礼物，但是明显没有用心。 为什么这一家人对叶泠鸢的态度这么别扭呢？就因为这个女儿丑吗？ “哥哥，那我还去不去祭拜爹娘啊？” 叶泠鸢故作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原本打算今天也给你建个衣冠冢，就在爹娘的边上，好让你跟爹娘守在一起。” “既然你回来了，这衣冠冢当然就不建了。不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拜祭爹娘，然后一起回家？” 叶遗爱点头：“当然！” 如果想要实现他们的计划，他必须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和品行，才能把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 叶遗爱敲了敲桌子，两个小厮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群公主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地摆上了饭菜。 看着这些下人对待叶遗爱的态度，叶泠鸢的眼神不由微微闪烁。 在这些人眼里，叶遗爱天生就比她更具有优先性，哪怕现在叶泠鸢已经是公主，他们对叶遗爱的恭敬却更加明显。 所以，公主府的这些下人，以后是彻底不能信任了。 叶泠鸢在心中计划着如何培养自己的人手，一边配合叶遗爱演出兄友妹恭的和谐一幕。 吃完饭略微休息，兄妹二人走出小店，仰望着并不算太高大，却绵延不绝的鸿山。 叶遗爱感慨了一句：“果然是虎踞龙盘，不愧是祖宗安眠之地。” 听了叶遗爱的讲解，叶泠鸢才知道，大梁开国千余年，数十位皇帝，有大半都安葬在鸿山山脉之中。 因为当初第一任凤陵阁主亲自走遍天下，认为鸿山的阴阳风水最合适。他甚至还断言，只要鸿山风水不被破坏，大梁皇帝安葬在鸿山的越多，大梁的国祚就越能绵延不断，永世统治天下。 “这么神奇？” 这种说法有些不符合叶泠鸢的认知。 在她学习的历史规律中，没有哪个王朝永不颠覆的。 不过，大梁已经统治这块土地千余年，确实打破了她以前所在世界的三百年历史周期律，难道真的有用风水保证统治的办法？ 叶泠鸢好奇地问：“第一任凤陵阁主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叶遗爱笑了笑：“这不是你这种小姑娘应该关心的事情。” 叶泠鸢哼了一声，噘着嘴：“你不跟我说，我回去问戚长阙去！” 叶遗爱的表情凝固，过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不可如此无礼，不能直呼帝师大人尊名！” “我都是这么叫他的！”叶泠鸢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戚长阙，戚长阙，戚长阙！怎么了？” 第141章 皇室机密 叶遗爱看着叶泠鸢的眼神炽热起来。 如果她能够在帝师面前如此自在放肆，那他成功的可能性也就会大大提高。 念及于此，叶遗爱刚才看叶泠鸢不顺眼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现在怎么看叶泠鸢怎么可爱漂亮。 “就算帝师大人不计较，在外面还是要尊重他，顾及他的体面的。”叶遗爱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你要注意规矩，不要被人挑出毛病，以免被帝师大人嫌弃。” 看到叶泠鸢好像不太认同他的话，叶遗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把话说完，“我知道，你之前拒绝了帝师大人是因为什么，可是现在哥哥已经回来了，你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从血脉从地位尊贵而论，这大梁天下，还没有哪家女儿能与你相提并论。你完全配得上帝师大人！” 最后这一句话，叶遗爱说得斩钉截铁，格外有自信。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叶遗爱眼中坚定，他真的是这么认为。 先帝唯一的血脉，就这么了不起吗？ “哥哥，凤陵阁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世世代代都能继承帝师的封号，还能拥有这样崇高的地位？”叶泠鸢好奇地问。 这才是现在叶泠鸢觉得叶遗爱最有价值的地方。 在跟叶遗爱接触的这半天时间里，她发现叶遗爱知道很多原主不知道的东西。 叶泠鸢想更了解戚长阙，找到他的弱点，就需要从凤陵阁主这个存在出现开始。 她曾经试图去书店找一些相关的书籍，但是根本没有。 从普通人口中打听，那些人知道的并不比原主多多少，只知道帝师大人令人敬畏，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刚才叶遗爱一张嘴，就是鸿山、皇陵、第一任凤陵阁主、风水、大梁国祚不灭这些秘闻。 叶遗爱犹豫了一下：“这些原本是不应该跟你一个女孩子说的。” 叶泠鸢有些奇怪：“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谁家历史系还不招收女生怎么的？ “这些东西是皇室内部才能知道的。准确地说，是皇子才有资格学习的内容。”叶遗爱解释，“小时候我在宫中读过书，所以对这些有些了解。”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竟然还是皇室机密？ 她更有兴趣了。 两人带着下人，踏着平整的青石大道，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上走。 “不过，你既然得了帝师大人青眼，已经是千年之中唯一的例外，应该也可以再例外一次。”叶遗爱轻轻摇动折扇，笑眯眯地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始向叶泠鸢讲解。 “凤陵阁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其创始人，最开始的职责是守护神鸟灵凤之陵墓。” “第一任凤陵阁主，就是灵凤陵墓守陵人的后代。大梁朝的建立，也与第一任凤陵阁主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叶泠鸢皱着眉：“神鸟灵凤？是神话吗？还是真的存在这种神奇的生物？” 叶遗爱脸上的笑容带着优越感：“那当然是真的。皇室藏书记载得很清楚，神鸟灵凤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它涅盘之后，再也没有重生。” 叶遗爱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用扇子的一头指了指脚下。 “据说，灵凤就安眠在鸿山之下。” “这也是当初第一任凤陵阁主选择这里作为皇家陵墓的缘故。” 第142章 咱们一家的大事 从山脚一直走到半山腰，叶泠鸢问了半个多时辰的问题. 叶遗爱回答得还算坦诚，这也让叶泠鸢对于这个世界的背景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 凤陵阁，是守护凤鸟陵墓的守墓人成立的一个机构，其作用是平衡凤鸟涅盘失败之后的阴阳，这样才能让这个世界保持平衡，不会崩溃。 不管是大梁还是南越，每位皇帝从被立为储君后，都会单独接受凤陵阁主的授课，谁也不知道授课内容是什么，但是那些皇帝和皇储从此之后，都会对凤陵阁主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也是为什么凤陵阁主历代都会自然承袭帝师之位，被大梁和南越两国都尊为“太上皇”的缘故。 当然，凤陵阁主之所以会千余年都一直能坐稳“太上皇”的位置，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确实只关注天地阴阳、乾坤山川这种大事，从不干涉朝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都身具无限伟力，能够翻山倒海、飞天遁地，是这天下的最强者。 “凤陵阁最开始的时候，每三年只有三两名弟子毕业离开，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年三十名弟子出师。但是一千年了，你算算，得有多少毕业的弟子？”接着，叶遗爱不禁感慨道，“这些弟子都是人世间最精英的一部分，他们离开凤陵阁之后，不管是进入官场，还是进入军队，甚至是去种地、去教书、去经商，都会成为各行各业的翘楚。” “就如，我朝的兰亭侯，就是从凤陵阁出师的。他原本不过是个农家子弟，但是经过选拔，加入了凤陵阁，三年之后，他就成为了一位神勇盖世的武将。” “他离开凤陵阁，加入军队，五年时间就率领五百人，冲入草原王庭，生擒图卢可汗，立下盖世之功，封候拜将，成为了如今大梁军界的定海神针。” “其他的弟子，虽然不是都像兰亭侯这么耀眼，在各自所处的时代却都是一方风云人物。所以，凤陵阁背后的力量实则是非常庞大，只是，这些人并不拉帮结派，所以显得平静无波。” “但是，他们就像是水面下隐藏的恐怖海兽，平时只露出一点点眉目，看起来毫无威胁，但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暴露真容，就能掀起无边波涛，把所有威胁他们的人全都淹死！” 叶泠鸢看着他说话时候眼神中的热切与向往，就知道叶遗爱心中在想什么。 他肯定在想，如果能够得到戚长阙的认可，那么这些凤陵阁弟子以及他们在这千百年中发展出来的庞大力量，都将成为他的帮手。 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这么大的力量，无非就是想当皇帝呗！ 傅明珠肯定是对隆德皇帝上位不满，又觉得自己目标太大，或者有其他什么原因，所以，才会用死亡来摆脱外界的监视，在暗地里进行造反大业。 叶泠鸢垂下眼睛，怯怯地说，“哥哥，我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叶遗爱转头看她，眼中的兴奋之色还未曾消退：“什么事？” 叶泠鸢低着头，好像有点害怕：“娘密室里的……九龙真血印，被我拿给傅逸轩了。” 她现在还不是特别了解九龙真血印的作用，但是隆德皇帝和傅逸轩的对话显示，九龙真血印对于想当皇帝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傅明珠在她的密室中藏着这样一个东西，可见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这种打算。 叶遗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眉头拧了拧，过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这件事情不能怪你。” 叶泠鸢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真的没关系吗？” 叶遗爱笑了起来，十分大度地说：“真的没关系。” “那就太好了。” 叶泠鸢显得松了一口气，“我还害怕坏了哥哥的大事。” 看来，傅明珠还有其他的九龙真血印，要是真的只有一个，却被原主给了傅逸轩，现在又落在了隆德皇帝手里，叶遗爱这种性子，绝对做不到心平气和，还不责怪她。 叶遗爱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妹妹，你比我想的要聪明。” 他只是说话之间流露出一些字眼，就被叶泠鸢猜到了他在筹划大事，还提到了九龙真血印，证明他猜测没错，他不能低估这个妹妹。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这也是咱们一家的大事。你作为咱们家的一员，也要为这件大事做出自己的贡献。” 叶泠鸢抬头：“我应该做什么？” 叶遗爱展颜一笑：“嫁给帝师大人。” 第143章 一眼之威 “多谢叶大公子的美言。”一道冷声响背后起。 叶遗爱兄妹两个几乎同时抬头，震惊地看着眼前皇陵牌坊下站着的高大男人。 “戚长阙？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突然出现的帝师大人，叶泠鸢可比叶遗爱要自如多了。 戚长阙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袍，袖口领口都绣着银色花纹，整个人显得深沉了许多。 只有那张脸，被这种深色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他刚才的一句话，配上这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让人根本摸不清楚他是真的在感谢叶遗爱，还是带着讽刺。 所以，叶遗爱闭紧了嘴巴，只是对着戚长阙行礼，生怕第一次见面就给帝师大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叶泠鸢直呼帝师大人的名字，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还对着叶泠鸢招了招手：“你说我怎么在这里？” 叶泠鸢就笑嘻嘻地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他，低声道：“我就是试试，真的这么管用？” 她刚才是故意连着三次叫出戚长阙的名字，想试试看是不是真能像上次那样，他能感知到。 戚长阙抬手点了点叶泠鸢的鼻尖：“你就是想让我听听你们在说什么，对吧？” 看到叶泠鸢对他使眼色，戚长阙笑了，“放心，他听不见。” “你还没有嫁过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戚长阙调侃叶泠鸢，“是害怕我被你哥哥骗了，让我提前知道他的真面目？” 叶泠鸢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之前还让她要注意他们之间距离和分寸，现在他却这么主动随意，还点她的鼻尖，调侃她胳膊肘往外拐？ 刚想到这儿，就看见面前的人神色一肃，双手端在胸前，大袖在春风中轻轻飘拂，俨然一副谪仙人的气度。 原来是叶遗爱看着叶泠鸢跟戚长阙如此亲密，终于有了勇气，走上前来跟戚长阙打招呼了。 “帝师大人，泠鸢年轻调皮，行事多有冒犯，还请帝师大人不要怪罪。”叶遗爱深深一躬，看起来真的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戚长阙神情疏离，淡淡地说：“泠鸢赤子之心，恩怨分明，本座最欣赏的就是她这种性子，有何怪罪之处？” 叶遗爱心中暗喜，看来帝师大人真的是很喜欢叶泠鸢，连他这个哥哥说一句叶泠鸢的不是，帝师大人都不允许。 “多谢帝师大人。” 叶遗爱站直了身子，神色诚恳，“帝师大人垂青，叶家上下都倍感荣幸！” 戚长阙的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完全没有刚才跟叶泠鸢说话时候的亲切和煦，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叶遗爱一眼。 叶遗爱就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站在那里腿都开始颤抖。 叶遗爱的脸色慢慢变白，呼吸都粗重了许多，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一点点虚化、旋转，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叶遗爱才猛然惊醒。 抬头再看周围时，哪里还有戚长阙的影子？ 他急忙打量四周。 叶泠鸢扶着他，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叶遗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疲惫，就像是狂奔了几十里一样，有气无力。 叶泠鸢听了他的回答，看起来更担心了：“哥哥，你别吓我！” “来人，快来人，扶着哥哥休息一下，给他喝点热水！” 随着叶泠鸢的吩咐，一群下人涌了上来。 丫鬟们从随身携带的热水壶中倒出热茶，端上来伺候着叶遗爱，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叶遗爱才缓过气来。 戚长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会对他造成这样的压力，这就是在世谪仙人的力量吗？ 他真的能够拉拢到这样的强者，帮他实现目的吗？ 叶泠鸢一脸关切，心中却在无声嘲笑。 就连这样一点压力都承受不起，草包如此，还梦想当皇帝，统治天下？ 什么玩意儿，可笑！ 第144章 怎么个个都跟落水有关？ 被戚长阙这么一吓，叶遗爱之前那股子指点江山的劲头全都缩回去了，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一直到从皇陵出来，叶遗爱还是兴致不高。 丢脸是一回事，在叶泠鸢面前丢脸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能让叶泠鸢崇敬他敬畏他，她以后怎么会乖乖听他的安排，为他在帝师大人面前吹枕边风？ “哥哥，你这么久没有回来，京城里的流行风尚都已经改变了。” 叶泠鸢却好像没有看出来他情绪低沉似的，只管拉着他说话，“回家之后，我们就让人来给你做些新衣服吧。” “哥哥你离开这么久，回来一定要来个漂亮的亮相，才不会让别人小看。” 对于叶泠鸢最后这句话，叶遗爱倒是十分认同。 他当初也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离开两年，现在再回来，还想得到众人的关注，确实需要有一个盛大的亮相。 “正好，泠鸢你被册封为公主，这个大喜事也需要庆祝一下。”叶遗爱打点起了精神，“那我们就挑个好日子，大宴宾朋，正好也向大家宣布，我回来了！” 叶泠鸢坐在车上里，叶遗爱骑着马，一行人回到公主府，天色就已经黑透了。 叶遗爱当初的住处，杜伯一直派人打扫着，完全可以直接入住。 两人吃了晚饭，叶泠鸢就把杜伯叫了过来：“杜伯，以后你就跟着哥哥做事吧，我这里有嬷嬷们，你做事稳重妥当，跟着哥哥我放心。” 杜伯连忙应下。 虽然叶泠鸢已经是公主的身份，但是这个府中，归根结底还是叶遗爱当家，跟着叶遗爱当然更有前途。 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叶泠鸢让所有人都退下，房间里只有她和叶遗爱两人。 叶泠鸢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问，“哥哥，我一直没有问你，爹娘他们身体如何，现在在哪里？他们在忙什么？” 叶遗爱思考了一下，有些话他原本不想告诉叶泠鸢的，但是今天戚长阙对叶泠鸢的看重，以及一路上叶泠鸢对他的关心，让他产生了动摇。 适当透露一些秘密，能够拉进他们原本并不亲近的兄妹关系。同时，也能让叶泠鸢看见飞黄腾达的希望，更加主动更加卖力地帮忙。 想到这里，叶遗爱坐直了身体：“爹和娘身体都好，就是当初落水受了点寒，到现在还是有些怕冷。” 叶泠鸢惊讶地问：“真的落水了？” 她还以为只是故布疑阵，没想到傅明珠和叶允成竟然真的落水了。 而且，如果落水时间不长的话，也不至于到受寒的地步。 叶遗爱点了点头：“三年前，爹娘落水，也是被很多黑衣蒙面人刺杀，十分危险。当时的护卫死伤大半，才挡住了这些刺客，保住了爹娘的性命。” “当时爹娘都受了伤，护卫人手又所剩不多，害怕回京路上继续被人追杀，没有自保之力，只能选择假死，这才逃脱了危险。” 叶泠鸢愤怒地问：“如果没有外祖父，他一个落魄宗室，哪有机会坐上龙椅？娘不过是个女儿家，又不会跟他争皇位，他为什么要这样穷追不舍，非要除掉她？” 叶遗爱目光闪烁：“大概是他自卑，怕人拿他跟先太子相比，所以想着干脆将娘也除掉，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提外祖父和先太子的事情了。” 先太子傅明台是明珠公主的同胞兄长，据说容貌俊伟，惊才绝艳，从小读书就举一反三，为人仁慈而又聪慧，被很多官员寄予厚望。 先帝在时，先太子曾经数次监国，处理政务游刃有余，深得百官好评。可惜的是，先帝病重时，已经开始接手国事的先太子却比他走的还早。 不过是一次划船游湖时的意外落水，感染风寒，竟然一病不起，最后到了药石无救的地步！ 先帝听闻噩耗，吐血而死。 当初先帝还曾有过一位身份低微的庶出皇子，却早早落水而死，以至于皇位突然空虚，所以才有了叶丞相等人选择傅明春过继、登基的事情。 叶泠鸢皱起了眉毛，怎么一个个都跟落水有关？ 第145章 种种疑问 叶泠鸢总觉得先太子死得实在蹊跷，像是被人害死的。 但什么人能有这样胆量和手段，将一国储君粗暴地弄死呢？ 如果按“得到好处最多的人最可疑”这一条法则来推的话，当今隆德皇帝嫌疑不小。 不过，据叶泠鸢了解隆德皇帝傅明春当时还是个连饭都吃不饱、一个月吃不上一次肉的穷宗室，他哪里有那么大的人脉和能耐策划这样的大事？他也不过就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工具人而已。 那么按照顺序往下推，嫌疑最大的就是——叶丞相！ 当时只是礼部尚书的叶丞相，力排众议，否决了其他几个候选宗室子弟，却把平平无奇的傅明春扶上了皇位，正因如此，他才得到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叶相身份。 叶泠鸢凛然一惊。 她能想到的东西，傅明珠当然也能想到。 傅明珠夫妻在外地被刺杀、落水逃命的时候，完全可以向京中的叶丞相求救。 大梁朝，叶丞相就算不是一手遮天，也是足以与皇帝抗衡的权相。他只要得到消息，派出援兵，绝对没有人能再对傅明珠夫妻的性命造成威胁。 但是，傅明珠夫妻却宁愿选择假死。 要是真的先太子的死有叶丞相的参与……他到底图个什么？ 好歹先太子也是叶丞相儿媳妇的亲哥哥，怎么也比傅明春这个陌生人更亲近才对。 叶泠鸢又想到一件事：傅明珠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跟叶丞相签订了协议，约定以后她的事情，叶丞相和他的续弦韩氏都没有权利插手。 这种行为太反常了，一般的儿媳就算是再不喜欢公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近乎撕破脸的地步。 而且，叶允成也同意了，还在契书上签了名字！ 难道，那个时候傅明珠就已经知道，她哥哥的死和叶丞相有关系？ 无数个问题在叶泠鸢脑海中浮现，让她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清头绪。 叶遗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叶泠鸢脸色凝重，还以为她突然听到这样的大事被吓到了。 “泠鸢，你不用担心。爹娘之所以后来只把我接走，没有告诉你，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冒这个风险。” “爹娘想着，你留在公主府就算是受点欺负，好歹祖父还在，她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我们也没想到，傅逸轩竟然会这样狠毒，骗了你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对你下毒手！” 叶遗爱一脸怒气，“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爹娘和我都伤心欲绝，但是离京城实在太远，根本来不及赶回。幸好上天庇佑，泠鸢你福泽深厚，逢凶化吉，竟然被帝师大人救活。” “这一次，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找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如果有一天，哥哥大事成功，一定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受世人敬畏，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看着叶遗爱竭尽全力给自己画饼的样子，叶泠鸢感动极了：“哥哥，你真好。” 叶遗爱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找了个理由，去了自己的院子。 叶泠鸢也起身回房。 叶遗爱说了不少东西，但是真正重要的信息，他并没有说。 比如说傅明珠夫妻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几年他们都在忙什么。 想要造反，可不仅仅是有一个尊贵的出身和一些人脉就能成功，最基本的一条，手里必须有军队！ 傅明珠夫妻只怕就是在忙这个吧！ 养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几千人几万人的衣食住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十分扎眼。 叶泠鸢没有去帮别人造反的兴趣，更没有当工具人被人利用的爱好。 叶家这条船现在已经不太安全了，她可不想被人绑在战车上当炮灰，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准备几条退路！ 第146章 再次上小九家 第二天，叶泠鸢以带叶遗爱购买佩饰为名，陪着他出去大肆采购。 说是为叶遗爱挑佩饰，一进到店中，她的眼睛却盯着那些最贵的女子首饰移不开。而叶遗爱想着拉近他们兄妹感情，见状就掏钱，都买下了送给叶泠鸢。 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最简单的问题。 但是很快，叶遗爱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叶泠鸢拉着他，见到上档次的店铺就进，嘴里还说“我不要，我就是看看，哥哥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不要再给我花钱了”这种话。 叶遗爱算是看明白了，叶泠鸢就是故意的。 他一边感到肉痛，一边又觉得好笑。 杜丁这个蠢货竟然跟他说，叶泠鸢性格简单，暗示说她的爹娘可能还都活着，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她都没有什么埋怨。 谁碰到这种事情会没有怨气呢？ 爹娘假死不告诉她也就算了，但是爹娘却接走了哥哥，对她弃之不顾，她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现在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索要赔偿了。 怎么办呢？那就掏钱吧。 叶遗爱忍着肉痛，一路跟着叶泠鸢给她买东西。 整整买了一个上午，叶遗爱花了近万两银子，实在是受不了了。 “泠鸢，我还有事，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叶遗爱赔着笑，“想买什么，下次再来。” 叶泠鸢看了看身后抱着大大小小盒子、袋子的下人们，捂嘴一笑：“好吧，那哥哥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家。” 购物果然使人快乐。 等下次再来。 回到公主府，叶泠鸢从今天买的那些糕点布匹首饰中挑选出来一些合适的，收拾起来装好，带着人去往小九家。 这一次，叶泠鸢是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带着下人过去的。 小九家那一片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一般住的都是单独的小院，有的是青瓦房，但还有不少是土坯篱笆墙，茅草为顶的房子，看起来十分简陋。 叶泠鸢的马车一进去，就引起了众人围观。 等到马车在小九家门口停了下来，就有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一身灵凤宝衣的叶泠鸢下车之后，顿时让众人震惊不已。 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见过衣服上竟然能飞起凤鸟虚影的？ 一些妇女甚至已经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对着叶泠鸢礼拜祈祷起来。 几个丫鬟簇拥着叶泠鸢往小九家门前走去，小厮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在后面。 叶泠鸢看似目不斜视，但是早就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些看热闹的人群没有什么奇怪，但是人群中有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却有些鬼鬼祟祟，看起来不太正常。 有好事的人发现叶泠鸢她们的方向是小九家之后，就飞快地跑过去报信：“张家的，张家的，有客人来了！” “快出来啊，有贵客！” 但也有不少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叶泠鸢，低声议论着。 风蛊传来了她们议论的内容。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冲着小九来的？” “这些人是不是跟黄老四一伙的？他们这是准备把小九给带走了吗？” “看着不太像，黄老四是想把小九娶过去当妾，这个领头的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唉，我就说了，小九那长相，在咱们这普通人家里，真的不一定是好事。” “可不是，要不然张旺怎么天天都不让小九出门呢？” “藏着有什么用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直不让人看见？”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叶泠鸢已经猜到了小九家如今面临的困境。 第147章 地头蛇 开门的是何大娘，眼圈还是红的，神情忧伤。 “叶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看见提着礼物的小厮们，何大娘惊讶地说，“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小九救了我一命，昨日我原本应该亲自登门，不过家中临时有事，耽误了，只能派下人来感谢，实在失礼。还请大娘不要怪罪。” 门前，叶泠鸢郑重其事地对何大娘深深行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厮们连忙都跟着弯下腰去。 一群衣着富贵的人，齐齐低头弯腰，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都十分震惊。 “不是找麻烦的，是感谢小九救命之恩的。” “真的？那这些人是不是能帮帮小九，不让那黄老四得逞？” “黄老四真不是个东西，欺男霸女不说，那些好好的姑娘，被他弄回家里，哪个能活过一年？一个个都被他折磨得不像个人样，家里人上门去讨个公道，都被打死几个了。” “官老爷们哪有空管咱们这些穷人们的死活呀。再说了，黄老四的主子不就是个当官的，官官相护，官老爷们只会帮他，哪会帮咱们这些穷苦百姓？” 叶泠鸢走进门内，何大娘把门关上，外面的议论就小了许多。 一进门，叶泠鸢就闻到了草药的味道。直到她们穿过月亮门，就看见小九正在正房门前的空地上看着炉子熬药。 “何大娘，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何大娘脸色郁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小九他爹摔到了腿，大夫说要卧床养伤，最少要养三个月。” 叶泠鸢记得小九的爹是卖馄饨的，又不用爬高爬低，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 小九也看见了叶泠鸢，站起身来向她福了福身，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低头去看火去了。 想起刚刚邻居们的议论，叶泠鸢已经猜到了大半：“何大娘，你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能收拾他！” 何大娘犹豫了一下，小九却握着蒲扇站了起来：“你，你怕不怕当官的？” 叶泠鸢笑了起来：“不怕。” 就是皇帝，现在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呢。 书影接口解释：“我家小姐是陛下刚刚册封的宝华公主，还是叶丞相的亲孙女，有什么官敢欺负到小姐头上？” 何大娘和小九都吓了一跳。 何大娘惶恐地低下头，准备跪下行礼。 叶泠鸢一把抓住了何大娘的胳膊：“何大娘，你不用这样紧张，我是来感谢你们救命之恩的，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何大娘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事情跟叶泠鸢猜想的差不多，就是因为小九这容貌被人看见，为了讨好地头蛇黄老四，就报到了黄老四面前。 黄老四是这一片的地痞头目，开了一家赌场，养了不少打手，平日里欺男霸女，做了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不是没人去官府告他，但是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每次官府都是托词糊弄，然后拖上一两天，告状的人就不见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次黄老四盯上了小九。 昨天他们闯入张家，当场就丢下二十两银子，声称这几日就要把小九抬走，当他的第十二房姨娘。 张旺听了，连忙收了摊去求黄老四，结果被拉进赌坊中，再出来的时候，黄老四手中已经多了一份按着张旺手印的债条。 而，张旺也被打断了两条腿。 “债条上写着，当家的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何大娘悲愤地说，“小九他爹从来都不赌钱，怎么可能欠他赌债！” 黄老四却说，要么还债，要么把小九抬进他家里，没有第二条路走。 何大娘的啜泣声在院子里回响。 小九低着头，坐在炉子边上沉默不语。 书影几个丫鬟都气得不轻，眼巴巴地看着叶泠鸢，等着她发话。 叶泠鸢点了点头：“这么一个小人物，弄死他很容易。不过他背后如果没有靠山的话，也没有办法这么嚣张。” “是，听说黄老四的侄女在京兆尹府中当丫鬟，然后被京兆尹的五公子收用，如今已经怀了五公子的孩子……” “京兆尹隋智桐？”叶泠鸢在脑海中只找到了一些简单的信息。 “这样吧，何大娘，你们收拾点东西，跟我走吧。” “先把张叔的伤养好，也让小九有个安全的地方。至于那个黄老四，我自然会让人收拾他。” 何大娘有点犹豫。 虽然叶泠鸢看起来十分气派，但他们对叶泠鸢根本不了解，万一她跟黄老四是一伙的，把他们一家骗走害了怎么办？ 叶泠鸢自然也能理解。 只是见过一次面，就让人家把全家托付给自己，确实有些冒昧了。 “何大娘，你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这样吧，我先去请位御医来，帮张叔看一下，然后留几个护卫在这儿，保护你们，不让那黄老四再来骚扰。” 先把这一家人护住了，然后把黄老四给收拾了，整个事情也就结束了。 听到叶泠鸢信心十足的承诺，何大娘松了口气，满脸感激：“叶姑娘，哦，不，公主殿下，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不会忘记！” 说着，她就向叶泠鸢下跪磕头，被叶泠鸢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小九抿着嘴，时不时地偷偷看叶泠鸢。 叶泠鸢对她笑，她也终于缓缓绽出一个笑脸。 虽然穿着简单的棉布衣裙，头上只插着一根木钗，但是她这一笑，却像是冰雪融化，大地回春，让人不自觉地跟着微笑起来。 书影几个不由地互相交换了眼色。 这样的容貌，还只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就已经如此令人心动，如果再过两年长开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她心折。 这样的女孩子，生在普通人家，确实很不安全。 叶泠鸢说到做到，立刻就让人拿着她的名帖，驾着她的马车，去请御医。 不到一个时辰，御医就来了，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儒雅男子。 第148章 告状！ 太医向叶泠鸢行礼，并自我介绍说他姓刘，已经入了太医院十几年，最擅长的就是治疗骨折病人。 刘太医细细地给张旺把了脉，安慰何大娘：“他的腿不严重，虽然断了，但是没有太大问题，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养，三个月就能康复如初。放心吧，不会有后遗症。” 张旺一家听了都很高兴。 刘太医又看了之前大夫开的方子，做了一些调整，让他们以后就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叶泠鸢命人给了丰厚的诊金，正要亲自送刘太医离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还有男人七嘴八舌的粗野调笑声。 “就是这家吧？” “没错，就是那个卖馄饨的张老头家。” “真是没想到，那张老头胡子没几根，一脸窝囊样，竟然还能有个漂亮女儿。” “那可不是一般的漂亮，你是没看见，长得跟仙女儿似的，黄四爷原先那些小妾，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 “可不是嘛，那天我跟着四爷一起，看见那小九姑娘的时候，四爷的眼睛都直了！” “何止眼睛直了，别的地方也直了！” 粗俗的玩笑引发了一阵肆无忌惮的爆笑，也让张家一家三口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小九垂着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那缕杀机。 叶泠鸢站起身，缓缓走出房间，就看见七八个大汉连门也没敲，咧着大嘴、趾高气昂地闯进了小院。 “哟，这就是你们说的小九姑娘？长得还算不错，不过也不至于吹成那样吧？”为首大汉盯着叶泠鸢的脸，信口评论。 叶泠鸢脸色一沉：“给我打烂他的嘴！” 公主府的护卫立刻冲上去，揪住了那个大汉，用刀鞘照着他脸上就狠狠扇了过去。 一连十来下，直打得那大汉满嘴喷血，牙齿全都掉光了，才把他扔在地上，任由他捂着肿起老高的脸，在地上哀嚎呻吟。 “你们是什么人？”总算有人看出来叶泠鸢身份不凡，硬着头皮亮出后台，“我们是黄四爷派来的，给小九姑娘提亲的！你们敢动手，就不怕四爷派人收拾你们！” 叶泠鸢都被他们这种没见识的东西给气笑了。 正好，也不用找理由了。 “大胆！竟然敢冒犯公主殿下，你们可知罪！”书影站出来呵斥起来，“还不把这些无礼狂妄之徒抓起来送去衙门，还等什么？” 叶泠鸢加了一句：“不是还有什么黄四爷要收拾我吗？让衙门派几个人去请黄四爷一起到场，我倒是要领教领教黄四爷的威风！” 公主府的护卫们都不屑地笑了起来。 什么阿猫阿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在公主面前称“爷”？ 护卫们上前一通暴打，几个大汉根本就扛不住，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来这里的目的。 “四爷听说张家来了客人，看起来像是有来头的，害怕你们把小九姑娘带走，就让我们来讨债，先把小九姑娘扣下来。” 叶泠鸢真有些不理解。 既然知道他们来头不小，这个黄老四是从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她没有离开的时候就派人来找事？ 京兆尹儿子的小妾，就能给他这么大的自信？ 也罢，今天她就去京兆府衙门告状，看看京兆尹隋智桐会不会公然偏私，不分是非！ “大娘，你要不要去告黄老四？” 何大娘惊骇地看着叶泠鸢：“去哪里告？” “京兆府衙门！” 何大娘吓得脸色煞白，不停摇头：“那黄老四跟京兆府衙门的人最是要好，他经常孝敬衙门那些捕快、书吏，隔三差五就请那些人喝酒，我们去京兆府衙门告状，就是自己送死！” 小九却走了过来，扶住了何大娘的手臂，她雪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满是坚定，“娘，我要去，我要去告状！” 小九看着叶泠鸢，“公主，你会帮我的，是吗？” 叶泠鸢看着这张美丽而脆弱的脸，欣赏地点头：“对，我一定会帮你。如果隋智桐敢徇私偏帮，我就砸了他的京兆尹大堂，揪断他的胡子，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小九握紧了何大娘的手臂：“娘，我要去！” 何大娘还在犹豫的时候，房间里却传来张旺的声音：“去！我也去！” 这个看起来瘦小苍老、发须稀少的男人，竟然有着普通人所少有的果决和勇敢。 也许，他是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落到黄老四手中，他完全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 当护卫们抬着断腿的张旺，护着何大娘和小九母女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几乎周围的住户都闻风而来，跟着他们问长问短。 当听说他们一家三口要去京兆府衙门告状的时候，不少人都惊呆了。有些跟张家交好的，都低声劝他们不要冲动。 还有人带着惊恐跟他们科普，黄老四做过多少缺德坏事。 “若是有办法，你们就跑吧。跑得远远的，藏起来，给小九找个好夫婿，过上十年八年，说不定就没事了。” 叶泠鸢冷眼旁观，听着黄老四曾经做过的事情，杀机一点点加深。 欺男霸女、破家灭门，只是刚才这些人说出来的，死在他手下的人命就十来条了。 他家中那些婢女小妾，几乎全都是他强抢来的。 叶泠鸢叫来两个护卫，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快马回府，准备全套公主仪仗，等会儿直接到京兆府门前等候。 张旺躺在被拆下来当担架的门板上，面上缺少血色，但是意志却很坚定，不管熟人怎么劝，都没有改变主意。 叶泠鸢挥了挥手，几个护卫就抬着他出发了。 周围的邻居怀着各种心情，远远地跟了上来。 路过抄写摊子的时候，叶泠鸢掏了几文钱，让那写书信的秀才帮忙写了一份状纸，交给了何大娘。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京兆府衙门大门前。 何大娘带着小九，鼓起勇气上前去，被衙门前几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衙役拦住了。 “干什么的？” 何大娘连忙赔笑行礼：“各位大哥，我们是来告状的。” 几个靠在墙边的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们母女几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个衙役斜着眼看何大娘：“告谁啊？” “告城东富贵赌坊的黄老四，捏造赌债，诬陷良民，强抢民女。” “嘁！欠了赌债不想还，就来告状？我跟你说，衙门可不是你们这些刁民能糊弄的地方！” “像你们这种不认赌债的，上堂就先打二十板子，再问案情！” 另外一个衙役笑嘻嘻地看着小九：“打板子可是要扒掉裤子的啊，小姑娘长得这么好，到时候可惜了。” “别跟他们废话，赶紧让她们滚！” 第149章 门槛有点高 何大娘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衙役：“官爷，我们是来告状的！是黄老四要强抢民女，我们来找官府告状……” 衙役不耐烦了，一把推向何大娘肩膀上，“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让你滚！滚啊！” 何大娘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九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何大娘，对着衙役怒目而视：“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呵，小丫头片子，长得还挺好看的，难怪四爷会看中你。”衙役用猥琐的眼神打量着小九，摸着自己的胡子，“我老实跟你说吧，就你们这样儿的，碰到四爷算是运气到了，乖乖听话，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别瞎折腾，惹恼了四爷，我怕你们一家人都没个好下场。” 小九扶着何大娘，愤怒地问：“你们衙门跟黄老四是一家的吗？” 边上的几个衙役也都围了上来，笑嘻嘻地看着小九，似乎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他们看着何大娘母女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逗趣的小玩意，从他们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一点同样为人的怜悯和同情。 “这小样儿，还挺好看的，难怪黄四爷看上了。” “快乖乖回家去吧，回头四爷收用了，少不得要请客喝酒，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见面呢，小美人。” 小九气得握紧了拳头。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仍旧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弄着。 就在这时，开道锣响起，浩浩荡荡的开路仪仗从拐角冒了出来。 几个衙役立刻收敛了行状，向后退到衙门墙边，垂着手躬身而立，看起来格外老实本分。 等到仪仗全部转过弯来，他们偷眼看着，确定这是亲王公主一级的规格，就更加不敢妄动了。 在这种贵人眼里，他们比一只蚂蚁也好不了多少，稍有冒犯，说不定就得丢了性命。他们只希望贵人的队伍快点过去，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是在衙门前停了下来。 叶泠鸢通过风蛊把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听了个全部。 “去。” 叶泠鸢挥了挥手，护卫们就一拥而上，围住了何大娘母女和那几个衙役。 看着衣着鲜亮、腰挎长刀的护卫，几个衙役更紧张了。 能够配备光明正大佩刀的护卫，那都不是一般的贵人。 护卫问何大娘，“怎么回事？” 何大娘气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道“他们，他们跟黄老四是一伙的！” 小九气呼呼地喊，“他们说，让我老实认命，回去听黄老四摆布！不许我们告状！门都不让我们进！” 叶泠鸢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上的灵凤宝衣吸引了衙役们的目光。 有聪明的已经感觉到不对，沿着墙根往外偷偷溜走。 “谁敢不让老百姓进衙门告状？” “走，本公主倒要看看，有谁敢拦着！” 叶泠鸢懒得跟这些小人物说太多，只是对着后面挥了挥手，几个护卫抬着张旺就走了过来。 刚才在何大娘母女面前嚣张得不得了的几个衙役，在叶泠鸢面前乖巧得像是小孙子一样。 在叶泠鸢的注视下，他们接过了状纸，按照流程派人入内禀报，多一个字都没敢说。 很快，内堂传来阵阵响动，穿着三品官服的京兆尹带着人走了出来。 “原来是宝华公主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如今这京城官员们，已经没有哪个不认识这位新晋的宝华公主了。 与她作对的宁王被废，丽妃暴毙，沈皇后进了冷宫，沈家抄家…… 如今的官场上，宝华公主就是个人见人躲的煞星！ 京兆尹隋智桐听到消息的时候，只能骂了声“晦气”。 但是来到叶泠鸢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满脸带笑，客客气气地对叶泠鸢行礼。 叶泠鸢似笑非笑地看着隋智桐：“隋大人，你这京兆府衙门的门槛好像有点高啊。” 隋智桐一脸茫然：“公主此言何意？要不然把这门槛锯掉？” 叶泠鸢笑了：“隋大人，陛下选了你当京兆尹，难道是让你来给我装糊涂的？” “你在门口摆着这几位，看见普通百姓来告状，就不给通行，还威逼告状人回家，任由被告人宰割，是什么意图？” 第150章 打板子 隋智桐大吃一惊，随后就怒吼起来：“是谁如此大胆，竟然这样对待来告状的百姓？给本官站出来！” 刚才那几个衙役心知不妙，连忙都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大人，我们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并没有阻拦她们告状的意思。” 隋智桐看了看叶泠鸢，却发现她完全没有被几个衙役痛哭流涕求饶的场景打动。目光只是盯着自己，嘴角带着讥讽的弧度，似乎已经看透了他心里的念头。 一看就不是个好糊弄的。 隋智桐心里咒骂，脸上却摆出愤怒的样子：“大胆！你们在门前值守，有人来告状，就应该直接通禀，岂能玩忽职守，拿告状的百姓开玩笑！” “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每个人赏二十大板，扣除本月俸禄，以儆效尤！” 叶泠鸢心中一哂，这明显是把她当成没有社会经验的贵族千金来哄了。 以为她不知道，这些衙门当中打板子都是有技巧的？ 只要关系到位，二十板子下去，看起来血肉模糊，实际上过不了几天就好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要是想弄死挨打的，同样的二十板子下去，就能让人腰部瘫痪，熬不上几天就一命呜呼。 “行吧。” 叶泠鸢招了招手，跟着隋智桐走进了内堂，张旺一家三口也紧随其后。 隋智桐十分殷勤地让人搬来了椅子，请叶泠鸢坐在侧首上座。 “不是要打板子吗？” 叶泠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旁边伺候的下人连忙过来，这个端茶，那个打扇，有人提着香薰银灯，有人捧着妆盒镜靶，把她簇拥在中间。 看起来这京兆府大堂，竟然像是叶泠鸢自家一样。 隋智桐忍了口气，挥手示意把那几个衙役按下去打板子。 刚打了两下，叶泠鸢就很不满地说：“隋大人，你的手下打人也没有力气了？就这种轻飘飘的打法，是挠痒痒呢，还是把我当成傻子耍呢？” “要是京兆府没有会打板子的人手，我不介意把自己的护卫借给你几个临时使唤使唤的。” 叶泠鸢能够感觉到自己空间的怨念飞速增加，心中更加满意。 又能主持公道，又能修复空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隋智桐不敢公然包庇，只能转头呵斥：“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再这样就都给我回家，自己吃自己去！” 板子声再次响起，但是这次挨打的几个衙役惨叫的声音真实多了。 二十板子下去，这些人浑身都是血，一个个都没了半条命。 隋智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打成这样，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看着这些衙役被拉下去，隋智桐对着叶泠鸢拱了拱手：“公主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叶泠鸢看着隋智桐：“我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隋大人好像很生气。” “是生气我不该揭露这些衙役的真面目，还是生气我不该让你的手下挨打？” “或者是隋大人觉得我不该打扰你喝酒赏花写诗陪娇妻美妾的快活，逼着你来审理公事？” 隋智桐气得胡子直抖。 瞧瞧这位宝华公主说的什么话，所列举出来的选项，没有一个好的！ “本官是生气，手底下有这种害群之马，不但败坏了本官的名声，还不知道害了多少有冤屈的百姓！” “隋大人不要生气，不管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只要隋大人您立身公正，廉明处事，人心自有公论。” 隋智桐看着叶泠鸢装作模样的架势，真是恨不得上去跟她大吵一架。 可事实却是，他不得不转过头来问：“是这几位要告状吗？你们有何冤屈？” 护卫把张旺抬到了堂上，何大娘跪下讲述了他们一家的遭遇。 师爷已经读完了状纸，凑到隋智桐耳边，小声跟他说了自己的建议。 隋智桐坐在大堂上，开始发号施令，派人去将黄老四带来。 第151章 五公子可以作证 没过多久，黄老四就被押到了堂前，跪地连连喊冤。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是开赌坊的，那张旺去赌钱输了一百两，身上钱不够，小的让他写欠条，他却不肯，还想逃跑，才跟赌坊的守卫发生了冲突。” “是他用女儿拿来抵债的，小的原本不同意，张旺苦苦相求，小的才过去看了看。” “小的承认，张旺家的女儿长得好看，小的确实看上了，想着要是真的把她纳成小妾，好歹也得给她留点体面，不能让人说是抵债来的，不如给她个聘礼，以后说起来好看，才留下了二十两银子。” “这从头到尾，都是张旺心甘情愿，小的可没有逼过他，可现在他家反而来官府告状，说小的有罪了？这可真是太冤枉了！” 这个白胖矮小的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这番说辞，还真是让叶泠鸢对这个黄老四刮目相看。 只是把顺序颠倒了一下，就把他的责任推卸了百分之八九十。 叶泠鸢也不插嘴，就这样看着隋智桐。 隋智桐的脸色很难看。 开赌坊的家伙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逼迫良家的事，就是猪都不会相信啊。 “好大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卖弄唇舌！先打十板子再说！” 虽然叶泠鸢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目光就像是扎在隋智桐脖子上的刺一样，完全不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来包庇一个区区地痞。 一顿板子招呼下去，黄老四立刻鬼哭狼嚎起来。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真的不是那种没有良心、残害街坊的坏人啊！” “不信，不信您去问问五公子，五公子认识小的，他可以证明，小的真的是个好人啊！” 隋智桐的脸色顿时铁青：“还敢信口开河，试图攀咬别人？什么五公子六公子！” “就是您的公子啊，隋靖伟公子啊！”黄老四生怕又被打，急忙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叶泠鸢眯着眼睛看了黄老四一眼。 这小地痞可真是找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把隋智桐的儿子拉下水。 果然，隋智桐的声音都冷了好几度：“给我掌嘴！” 衙役不敢怠慢，拿着木板照黄老四脸上就是一顿抽。 没想到的是，内堂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爹，你怎么把小蝶的叔叔抓来了？他一个本分生意人，怎么可能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情？肯定是那些刁民诬告他！”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噗嗤一笑，听声音是个少女，笑声中满是嘲讽。 年轻男子头都没抬就骂了一句：“哪家小贱人，竟然敢在公堂上发笑，是不是找死？”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父亲脸色大变，眼睛瞪得滚圆：“孽障！你胡说什么！还不给宝华公主赔礼！” 隋靖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公主？哪里有公主？” 等他看见那个坐在不远处身穿灵凤宝衣的少女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辱骂了谁。 隋靖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下一刻， 他举起手就扇在了自己脸上：“我这张破嘴！真是该死，该死！” 说着，他就跑到了叶泠鸢面前，准备向她赔礼道歉。 可是当看见叶泠鸢的脸的时候，整个人却不由愣住了。 他以前也见过叶泠鸢两次，肥胖不堪不说，那张大胖脸上还长了一大片红彤彤的胎记，看着就让人难受。 但是，现在这个少女面容白皙细嫩，眉毛弯弯的，眼睛又大又亮，双唇粉嫩如同桃花花瓣一样，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怎么看都不是叶泠鸢那个丑女啊。 “大胆！”书影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竟敢冒犯公主？” 隋靖伟这才醒悟过来，心中虽然有疑问，却还是躬身行礼：“在下刚才失言冒犯公主，不是有意的，还请公主处置。” 叶泠鸢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书影退到了一边。 她冷冷地道：“冒犯我倒是小事，包庇黄老四，残害百姓，却是大事！” 隋靖伟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就仰面摔倒，没有了气息！ 第152章 陷阱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叶泠鸢第一个反应过来：“快，快请大夫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叶泠鸢离隋靖伟很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救了。 隋智桐坐在座位上，半天没动，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还是师爷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惊醒，嘶哑着叫了一声：“阿伟！” 他颤颤巍巍地从公案后走出来，明明没有几步的距离，却走得十分吃力。 等他走到一动不动的隋靖伟面前时，眼圈已经红了。 “阿伟，阿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隋智桐的嗓子低哑，充满了痛苦，身体也晃来晃去，看起来随时可能摔倒。 师爷看着不妙，连忙上来扶住了隋智桐：“大人，大人，你冷静点，冷静点。” 隋智桐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哭得稀里哗啦的，看起来格外悲惨。 “阿伟死了！阿伟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刚刚生出一些同情心的叶泠鸢，差点绷不住，用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大人，您看五公子这样子……是不是有些蹊跷，只怕是要叫仵作来看看才行。”捕快班头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 隋智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慢慢地挺直了腰身，目光从大堂中每个人的身上掠过。 尤其在距离隋靖伟最近的叶泠鸢和她的下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叶泠鸢皱起了眉头，这老头是怀疑上了她？ 就在这时，被二十板子打得奄奄一息的黄老四突然有了精神，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指着叶泠鸢大喊：“你，你竟然敢当着隋大人的面谋害五公子？” 叶泠鸢眯起了眼睛：“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要不然一个小地痞，哪里来的胆量和反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往她头上扣黑锅？ 叶泠鸢的话刚说完，黄老四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身子突然倒地。 和刚才的隋靖伟一样，一下子就没气了。 这下，隋智桐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变得愤怒起来：“宝华公主，你这就太过分了吧！” 叶泠鸢站了起来：“不管隋大人信不信，这两个人的死，都与我无关。” 不过叶泠鸢也知道，就凭她这么一句话，想要打消隋智桐对她的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隋靖伟和黄老四都是在她面前的时候，突然死亡的。 “都站在原地，谁也不许乱动。”叶泠鸢厉色发布命令，“派一个人去叫仵作来验尸，看看这两个人倒地是怎么死的！” 叶泠鸢继续道，“也看好大堂中所有人，不管是谁，只要有小动作，全都按照杀人嫌疑犯抓起来！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隋智桐气得脸都涨红了，一只手指着叶泠鸢，愣是说不出话来。 她这是把京兆府衙门当成自家后花园了吗？如此嚣张地发号施令？ “放肆！宝华公主，本官给你几分面子，却不是让你在公堂之上为所欲为的！”隋智桐的怒吼声几乎要冲破大堂房梁。 仵作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大堂，蹲在两具尸体旁摆弄了半天。 “不是中毒。”仵作被隋智桐和叶泠鸢看得额头冒汗，“也找不到外伤。” 隋智桐怒骂：“本官叫你来，是让你给出死因的，再说废话，本官就要打你板子了！” 仵作战战兢兢地回答：“小的才疏学浅，没有找到死因。” “废物！要你何用！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一直在给隋智桐出主意的师爷冷冷道：“宝华公主，我听说你死而复生之后，有了一些神奇的本领。” “跟你争抢未婚夫的堂妹，因为辱骂你，脸突然肿大爆炸，留下了很多疤痕，彻底毁了容，出门必须戴着面纱。而把你丢到乱葬岗的管家，身不由己地掐住了前宁王的脖子，差点把宁王掐死。” “公主有这么大的本事，想必也能很轻易就做到让人突然死掉，找不到死因吧？” 叶泠鸢深深地看了这个四十来岁的文士一眼：“这位先生是想说，隋五公子和黄老四都是我杀的？” 师爷毫不退缩，迎着她的目光反问：“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本领？” 叶泠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语气平和地问：“黄老四且不提，我与五公子素不相识，有什么必要冒着与隋大人结仇的风险，杀害五公子？” “因为你认为五公子是黄老四的靠山，只杀了黄老四，不能平息你的怒火。”师爷的回答听起来很有道理。 “隋大人，现在说是我杀人，未免言之过早。”叶泠鸢很冷静，“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才能为令郎报仇。” 隋智桐对叶泠鸢怒目而视。 看来，这就是一个专门针对她设计的陷阱。 叶泠鸢的目光落在了小九一家身上。 难道那天晚上，从小九入水救她开始，就已经是别人设计好的？ 第153章 杀人疑凶 叶泠鸢心中摇了摇头，打消了对小九一家的怀疑。 她那天晚上落水，完全是超自然事件，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有任何预料。 倒是黄老四的反应有些问题。 今天她亲自去了小九家，前呼后拥，丫鬟护卫一大群，谁都知道她来头不小。 这种情况下黄老四就应该谨慎起来，按兵不动，等到弄清楚叶泠鸢的身份，再决定对待小九一家的态度。 但是事实却是，就在叶泠鸢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黄老四的那些手下就像是送死一样，公然闯入小九家中，当着她的面大放狂言。 这才有了后来叶泠鸢带着小九一家来告状的事情。 接下来隋靖伟的出场也很巧。 然后就是两个人先后死在叶泠鸢跟前。 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有心人专门为叶泠鸢准备的，就是用这两条人命，尤其是隋靖伟的人命，来对付叶泠鸢！ 隋智桐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眼中的痛苦越来越深，说话却理智了许多。 “宝华公主，你说不是你杀的人，可是除了你，又有谁有必要这么做？”他指着黄老四的尸体，“如果是别的人干的，根本没有必要对这样的地痞动手。” “只有你，才有理由把他们两个都一起除掉。” “宝华公主，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你和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 “一般的闺阁女子，就算是出身大家，勾心斗角时同样狠辣，但是大都会采用各种计谋，暗中害人；可你不一样，你是直接动手！” “阿伟和黄老四的死，是你的风格！” “现在，本官没有证据，无法将你绳之以法，但是这一案件，本官绝对会一查到底！” 这个时候的隋智桐，哪还有之前那种颟顸无能的样子？ 叶泠鸢对于隋智桐的推论，只能以苦笑对待。 “隋大人，你所说的这些都太理所当然了，在京城之中，能够做到无声无息杀死这两个人，然后栽赃到我头上的人或者势力，多的是。想要对我下手，让我去死的人或者势力，也同样不少。在没有证据之前，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毫无意义。”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两个死者面前，“隋大人，我能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吗？” “不能！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毁灭证据？”隋智桐厉色反对，接着，他大声喊人，“来人！拦住宝华公主，不许她接触死者尸体！” 衙役们跑上来，挡在了叶泠鸢面前。 叶泠鸢无奈地举起了手：“好，我不检查。但是我还是要郑重声明一句，他们不是我杀的。” 但是只看隋智桐的眼神，叶泠鸢就知道，他根本不会相信。 “按照律法，你作为杀人疑凶，现在就应该被押入牢狱，等候调查和审判。但是，以宝华公主你的身份和靠山，想必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处置。” 隋智桐的话语带着嘲讽，“那么，就请宝华公主返回家中，不得擅自离开京城，随时等候京兆府传唤。” “若是宝华公主你不经允许，离开京城，本官只能认为，你是畏罪潜逃！那本官将会上折给陛下，奏请陛下发下通缉令，全天下悬赏捉拿公主了！” 他站起身来，冰冷地看着小九一家三口，冷笑了一声，“至于这几位要告状的百姓……” 隋智桐在“百姓”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表示他对这一家三口的身份和真正目的同样抱有怀疑。 “现在黄老四已经死了，他们面对的危机也已经解除，想必也就不需要本官为他们主持公道了。” “本官如果要把他们收监，说他们可能是杀人的帮凶，宝华公主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宝华公主可以把他们带走，但是！” 隋智桐目光凌厉地看着叶泠鸢，“如果他们一家三口在案子没有了结之前，离开京城，或者以任何方法消失，本官只能找公主算账！认为公主是故意放走真凶的帮手，意图包庇凶手！” 说完之后，隋智桐拂袖而去，根本没有再看叶泠鸢一眼。 第154章 弹劾 叶泠鸢走出了京兆府衙门，身后是无措的小九一家三口。 小九看着叶泠鸢，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口。 “不要担心。” 叶泠鸢猜到了她的想法，“这件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 “不过出了人命，你们一家还是不要回家了。谁也不知道，黄老四，还有隋家那些人，会不会暗中报复你们。” “你们先跟着我回家，在我那儿住一段时间，等到事情有了结果，你们再做决定。” 何大娘十分惶恐：“公主，我们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叶泠鸢摆了摆手：“这件事情，还不一定是谁给谁惹麻烦了呢。” 如果她推测的没有错的话，这次杀人事件就是冲她来的，小九一家三口其实是被她连累的。 叶泠鸢上了车，小九一家也被安排在了另外的车辆上，一起回到了公主府中。 管家收拾了好了一个小院，让小九一家三口搬了进去。 “大哥回来了没有？”叶泠鸢问了一句。 管家摇头。 叶泠鸢有点担忧的样子：“天色不早了，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有事吧？” 这个问题管家就回答不上了。他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么能知道主子的去向呢？ 叶泠鸢心里想的却是，今天她被栽赃陷害，会不会是叶遗爱的手笔？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感激涕零，以后帮他在戚长阙跟前吹枕头风。 叶泠鸢觉得，这种事情他是做得出来的。 不过，有动机又有能力这么做的个人或者势力，在京城并不少。只是从这方面推论，很难找到真正的凶手。 吃晚饭的时候，叶遗爱回来了。 “泠鸢，我怎么听说，你惹上杀人案了？”他神色有些焦急。 “哥哥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叶泠鸢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叶遗爱急着问情况：“我今天去拜访几位世交长辈，却听说京兆尹隋智桐已经上了奏折，说你咆哮公堂，当着他的面杀害两条人命，却不肯认罪。” “他弹劾你利用公主身份，无视律法，公然杀人，杀人之后拒不认罪，仗着自己的护卫多，大摇大摆地离开衙门，拒绝入狱候审。” “你是不知道，那奏折写得……最后还哭诉，说你杀的两人之一，就是他最疼爱的幼子。当着老父亲的面杀害儿子，老父亲却无能为力，无法为儿子讨回公道，他要辞官回家，再无面目见人……” 叶遗爱一边说一边摇头。 隋智桐的这份奏折实在是写得太好，凡是读到的官员都忍不住产生了共情，对叶泠鸢这种残忍嚣张的做法十分不满。 “泠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遗爱十分苦恼。 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叶泠鸢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到时候背负着杀人罪名的她，还能不能嫁给帝师大人，可就不好说了。 叶泠鸢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是说，这是别人在陷害你？”叶遗爱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只要我们抓出了真凶，就能还你清白了。” 他坐了下来，仔细想了想：“这么看来，隋智桐的奏折之中，有不少添油加醋、歪曲事实的成分。这也许是因为他以为你杀了他儿子，但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就知道你不是凶手，目的就是诬陷你！” 第155章 不会让他们得逞 叶泠鸢也考虑过这个可能。 不仅兄弟姐妹会为了利益手足相残，子女也会为了利益背叛父母，父母同样也有为了利益谋害子女的。 人心之毒，叶泠鸢早有认识，也从来不介意用最坏的可能去猜度人心。 而更加让她感到可悲的是，这种猜测却往往距离真相最近。 但是面对叶遗爱的时候，她却做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哥哥，你说什么？你说，隋大人他，他，他诬陷我？他儿子可是死了！” 叶遗爱摇了摇头：“泠鸢，你太天真了。隋智桐可是有五个儿子，隋靖伟最小，但却最是顽劣不堪，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而且隋靖伟还是小妾所生，当初他很宠这个妾室，所以对隋靖伟也颇为宠爱。但是这个妾室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而他的正妻杨氏却是杨家嫡女，把这个隋靖伟做的很多丑事都给揭了出来，隋智桐早就对这个小儿子不耐烦了。” 叶遗爱说起来这些高官之间的关系和家中秘事，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叶泠鸢也意识到，他在京城中肯定有不少人脉眼线。 “还有一件事，隋智桐的正妻姓杨，你知道是哪个杨吗？” 叶泠鸢努力回想了一下，试探着回答：“杨、王、郑、范的那个杨？” 叶遗爱点了点头。 叶泠鸢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不就是丽妃的娘家？” “对！” 叶遗爱拳掌互相一击，“虽然丽妃当初入宫，是杨家竭力反对的，但是丽妃死了，杨家也不会视而不见吧？他们不敢招惹帝师大人，把这个气撒到你头上，也很有可能。” 杨家作为绵延了将近两千年的世家，底蕴深厚，哪怕傅家已经称帝千年，杨家也始终保持着倨傲的架子。 他们家族中子弟可以出仕，但是杨家最有智慧的族长却从来不当官。 杨家嫡女更是只在其他三大世家中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丽妃不过是杨家旁支的女儿，她入宫时仍旧不被杨家支持。 傅逸轩之所以被那么多人看好，杨家这个外家，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但是因为叶泠鸢，傅逸轩被废为庶人，圈禁终生；丽妃被废，死在了戚长阙手中。 隋智桐作为杨家的女婿，富贵前途都依靠杨家支持，这个时候，舍出一个只会惹麻烦的庶出儿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叶遗爱的话，弥补了叶泠鸢信息不足的缺陷。 “哥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隋智桐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对。” 叶泠鸢回想着，“当时隋靖伟突然倒地的时候，没有流血，也没有外伤，一般人看到，都只会以为他不小心摔倒，或者突发疾病，但是隋智桐却看也没看，就一副备受打击、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好像提前就知道隋靖伟已经死了一样！” 叶遗爱听了叶泠鸢的描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狠狠地冷笑了一声：“好啊，杨家这是欺负我们兄妹人小势微，没有靠山吗？” 叶遗爱站起身来：“泠鸢，你不要怕，有哥哥在，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与此同时，公主府一座小跨院中，小九一家三口没有让下人在跟前伺候，只有他们三个在房间里。 外表十分脆弱纤细的小九，此时脸上却是一片坚定。 “不管今天的事情是冲着叶泠鸢，还是冲着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当时就在附近，竟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可见出手之人的实力不凡。不把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找出来弄死，我怎么能放心？” 张旺躺在床上，说话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语气却不见平日的畏缩：“主子说得对，主子福缘深厚，老天安排了这样的机会，让我们得以进入叶家藏身。” “凭着主子对叶泠鸢的救命之恩，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疯狗追查到主子身上。” “所以，叶泠鸢现在还不能出事。” 何大娘担心地说：“我不是不支持主子的决定，只是这样危险的事情，主子千金之身，又何必亲自冒险？让我去就行了。” 小九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的身手你们都知道，就算是事情不顺利，自保总是能做到的。” “不用再说了，等会儿夜深了我就出动，亲自去看看那黄老四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156章 夜探 “我要休息了，你们都不要来打扰我。” 叶泠鸢把身边的人都赶出了房间，自己躺在床上，盖上薄被，闭上了眼睛。 确定所有人都离了很远后，叶泠鸢才爬起来，换了一身夜行衣，把头上脸上都用黑布蒙好，从偏僻方向的窗户跳了出去。 既然隋智桐是关键人物，那就从他身上下手。 在跟叶遗爱聊天的时候，叶泠鸢就已经套出了隋智桐家的位置。 古代社会的晚上，没有现代社会那么多灯光污染，也没有那么多随处可见的路灯。 这个时候，如果在现代社会，可能正是大家喝啤酒吃小龙虾跟三五好友吹牛的时候，但是在这大梁京城中，大部分区域却都是黑沉沉的。 除了少数灯红酒绿的特殊场所之外，就算是家境富裕的人家，也只是点上几盏灯笼照亮，至于穷人，更是连灯油都用不起，只能早早躺下睡觉。 所以叶泠鸢穿房跃屋的时候，多的是阴影可供她藏身。 隋家一家的宅院，就把整条街道都占满了。 中式庭院主院、内院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叶泠鸢很容易就找到了男主人的院子。 和其他地方相比，隋智桐的院子守卫更严密一些，不过同样也有漏洞，叶泠鸢同样找到了空隙，小心地潜入了其中。 根据灯光和下人们在院子里等候的位置，叶泠鸢很容易就判断出来，隋智桐很可能在书房中。 她小心地避开守卫，翻上了房顶，推测了一下位置，轻手轻脚地挪开了几块瓦片，在房顶上开了一个小“天窗”。 果然，一身便服的隋智桐，正坐在书案前。 他的两边还坐着几个师爷模样的文人。 其中一个，就是白天上堂的那个师爷，他在隋靖伟死后，还声色俱厉地质问过叶泠鸢。 他们正在聊什么事情。 叶泠鸢仔细听了会儿，才弄清楚他们是在商量明天怎么在朝廷上说动皇帝和百官群臣，让皇帝下旨，将叶泠鸢关押到京兆府衙门监牢中，等候调查结果。 “此女性格暴烈，下手狠辣，心胸狭隘，滥杀无辜，若是让她嫁给了帝师大人，还不知道会如何祸害大梁呢。” “这一次一定要把她的真面目呈现在世人面前，也让帝师大人知道知道，她根本不配成为帝师大人的良配。” 叶泠鸢嘶了一声。 这些人为什么总盯着她，这是把她当软柿子捏啊？ 有胆量就去跟戚长阙当面说，让他不要选自己不就好了！ “陛下对帝师大人十分忌惮，同样，对先帝的后裔血脉，也十分忌惮。他肯定不愿意看着这两方势力合作的，只要我们给出充分的理由，他绝对会支持的。”一个师爷缓缓地说。 “所以明天，必须把她杀人的证据敲实了。” “但是仵作都检查不出来痕迹，更没有人看见她是如何动手的，从哪里来的证据呢？” “人死了，肯定有原因的。仵作找不到痕迹，只能说明他学艺不精。” “我记得这京城中曾经有一位非常着名的仵作，虽然如今因为年老已经归家，但是如果派人去找他，应该还是能把他叫过来仔细检查的。” 叶泠鸢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能确定是隋智桐故意陷害她的直接证据。 眼看着夜色渐深，隋智桐和这些师爷们各自离开，而叶泠鸢循着灯光来到了隋靖伟的灵堂。 灵堂设在偏院中。 夜已经深了，守在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寥寥无几。 只有两三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妇人跪在棺材边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啜泣。 还真是挺凄凉的，配不上隋靖伟的身份啊。 没有和尚道士念经，没有几个下人烧香，就连灵棚都十分简陋。 棺材档次倒是还能看。 边上哭灵守夜的，就只有两三个戴孝的年轻女子，仔细看去，却是一主两仆的打扮。 这样的待遇，甚至比不上一些小地主家办丧事。 叶泠鸢藏在树上，看着下方不停抽泣的年轻妇人。 第157章 恋爱脑 两个丫鬟跪在她身边，一个在铜盆里烧纸钱，一个扶着她不停地开导。 “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五少爷可是把小蝶那个贱人当成宝贝一样，他跑去大堂上替那个贱人的叔叔说情，这才出意外的。” “就他这种德性，从成亲开始，就没有一个月是老老实实不去撩拨那些小贱人，你为他熬坏了身子，值得吗？” 隋五少奶奶终于细声细气地开口了：“彩云，你不懂的，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隔着这么远，叶泠鸢都能看见那个彩云气得偷偷翻白眼：“小姐，你就不要替他说话了，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啊。” “别他回来给你几句好听话一哄，你就忘了他在外面勾搭那些小贱人的时候，你流了多少泪了。” 隋五少奶奶很执着：“那些都是玩意。他对我好的时候，你又不知道。他也跟我发过誓，只有我一个妻子，那些女人他都是玩玩就算了。” 彩云还想再劝，隋五少奶奶已经不想听了，“彩云，你别说了，我心里痛得要死，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就宁愿他还活着，哪怕每天他都去跟那些小蹄子玩闹嬉笑……” 说着，她就趴在彩云肩膀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原来是个恋爱脑。 这个五少奶奶对隋靖伟这么痴情，那么如果她知道，隋靖伟的死是被人暗害，甚至可能是被隋家出卖的时候，她会怎么做？ 叶泠鸢想做就做，立刻就打开了空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空间修复已经达到了15.8%。 叶泠鸢努力冥想，尝试着沟通空间中的蛊虫宝宝，突然感觉到了变形蛊的气息！ 应该是上次那个用颜值充值的道具，唤醒了变形蛊之后，留下了一条微弱的通道。 叶泠鸢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她飞快地穿过院子，摸到了后罩房的下人房间里，找到了一些胭脂膏子，兑了水之后，就变成了一滩血红的液体。 接下来，叶泠鸢回想着隋靖伟的长相，脸上的肌肉和骨头慢慢地移动起来，不到五分钟，她的脸就已经和隋靖伟完全相同了。 确定没有问题后，叶泠鸢拔下发簪，将长发披散下来，开始给自己化妆。 劣质的铅粉在脸上接连刷了好几层，确保她的脸色惨白如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死人。 她又将胭脂液体仔细涂抹在眼睛下面，让人一看就觉得是血泪。 “盛装打扮”好的叶泠鸢从阴影中溜回了灵堂前。 棺材前面只剩下了那位五少奶奶一个人，其他两个丫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可正好！ 叶泠鸢从树上跳了下来，向着灵堂飘了过去。 凉风突起，灵棚边上悬挂的白布剧烈翻动，发出噗噗的声音，在这夜半时分、灵堂之中，显得格外阴森。 五少奶奶抬起头来，感觉好像有一个旋风围着自己不停旋转，把她的衣裙吹得翻飞不停。 她惊恐地四下张望，一张惨白的脸就在灵棚外的黑暗中。 第158章 鬼夫君 五少奶奶吓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昏过去。 可是当她看清楚那张脸的长相时，却一下子爬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夫君？是你吗夫君？” 五少奶奶泪如雨下，“夫君，你回来看我了是吗？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交代？” 叶泠鸢藏身在黑影中，全身黑衣，只能看见一张大白脸。 为了让五少奶奶相信她真的是鬼，叶泠鸢还直接飘了起来，一直飘到了比灵堂还高的空中。 五少奶奶激动地跑了出来，仰着头，向上面伸着手：“夫君，你说话啊！” 叶泠鸢倒是想说话，但是一说话就露馅了啊！ 她只能向后退去，五少奶奶执着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角落的山石旁边。 这里是叶泠鸢提前选好的位置，有一点点微光，能让五少奶奶看清楚“隋靖伟”脸上的表情。 叶泠鸢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开始要都发挥出来。 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五少奶奶，只是眼睛下方那蜿蜒向下的血泪，让这种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可怕。 “夫君，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在下面太冷了？” “还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叶泠鸢在心里佩服这位看起来柔弱的恋爱脑，在爱情的激励下竟然没有多少恐惧，满口都是对隋靖伟“鬼魂”的关心。 最后给了她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叶泠鸢急速闪到山石背后，飞身而起。 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五少奶奶追到山石后面，四处寻找，却完全看不到“夫君”的影子了。 “五少奶奶？” 丫鬟回来看不见主子，吓得四处找了起来。 两个丫鬟找了一圈，才看见主子慢悠悠地从路边的假山石后走了出来。 “五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走到灵堂中，丫鬟们才发现五少奶奶面色有异，眼神发直，整个人都神思不属，简直像是中邪了一样…… 这边，叶泠鸢蒙好了头脸，离开了隋家。 今天只是来探探路，结果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细节。回头准备齐全，再来一次，应该能送给隋智桐和他背后的人物一个惊喜…… 第二天早上。 叶泠鸢晨练完毕，刚刚准备回去，叶遗爱就匆忙赶了过来。 “泠鸢，昨天晚上出事了！” 叶泠鸢一脸茫然：“出什么事了？哥哥，你别急，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叶遗爱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襟，放缓了步伐。从小就学的养气功夫，这个时候总不能在叶泠鸢面前丢脸。 “泠鸢，你这是在练武？” 叶泠鸢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额头上还有点濡湿。 叶遗爱想起来杜丁汇报过的消息，叶泠鸢自从死而复生回来之后，就坚持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在演武场上。 “哦，哥哥，我是做减肥瘦身。” 叶泠鸢已经被杜伯他们那些思想保守的老人们劝阻过多次，对这个世界人们的想法已经有所了解。 如果跟他们说自己就是想要锻炼身体，提高自己的实力，他们是根本不会理解的。 叶泠鸢也就敷衍性地给了他一个答案。 “想要变得体形纤细是好事，不过如果每天这样练下去，只怕你身上的肉都会变得坚硬鼓胀，可是不美了。” 叶遗爱提出建议，“其实每日少吃些饭食，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且身形还会纤弱如柳，才能让人怜惜。” 叶泠鸢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种男人太典型了，就是觉得女人变美就是为了让男人喜欢。他们根本不知道，女人想变美变强变有钱，都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刚才哥哥说出了什么事？”叶泠鸢主动换了个话题，不想浪费唇舌跟这种思想早就定型的人争论。 叶遗爱略有些兴奋：“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了黄老四停尸的义庄，把京兆府衙门埋伏的人手杀了个干净！” 第159章 岂有此理 “什么？” 叶泠鸢确实吃了一惊。 她昨晚是想过，趁着夜深无人，去给黄老四做一个尸检，弄清楚他的真正死因。 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趁夜潜入，跟她想做的差不多，更没想到的是，京兆府竟然会专门设了埋伏！ 这个埋伏，很显然针对的是叶泠鸢，只是被这个身份不明的倒霉鬼碰上了。 但是那些埋伏的捕快衙役更倒霉，直接就被人杀光了。 “哥哥，这个隋智桐是觉得，我们会派人去查看死者的真正死因，所以埋伏下人手，好抓住证据，才能更好的指证我！” 阴险狡诈的老东西。 叶遗爱看着叶泠鸢的反应，原以为昨晚那个闯义庄杀了十几名捕快的人与她有关，现在看来叶泠鸢也是刚知道。 不过，她一听消息就能得出这样的推论，可不像平时那么愚蠢简单，叶遗爱审视地打量着叶泠鸢。 察觉到叶遗爱的审视，叶泠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还是要装得傻一点，免得叶遗爱产生警惕心理。 “是谁这么凶残？”叶泠鸢思索着，“这下隋智桐那老头肯定以为是我派人干的了。” “不会是……肯定不是……”叶遗爱刚想说，是不是帝师大人派人去的，但是马上又自己否定了。 帝师大人虽然不能插手世俗朝政，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 叶遗爱把折扇呼啦呼啦地打开又合上，这种不被掌控的人和事的出现，让他有些烦躁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讲了他昨天晚上打探出来的消息。 “我的人打听到，这件事情应该是杨家某位嫡出公子的手笔。” 杨家作为超过千年的世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族人数量早已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杨家都会有一部分嫡支的族人被分割出去，转为庶出，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重新建立自己的家族。这样的家族仍然是杨家大族的一部分，但是所能够拥有的资源和人脉，都远远不及当初身为嫡支的时候。 至于哪些人会被安排出去，杨家自有其考核选择标准。 这一次就是杨家三房，族长亲弟弟的孙子的某位公子，为了避免本房被选择切割出去，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于是决定向叶泠鸢下手。名义上是为了丽妃和傅逸轩报仇，维护杨家的威严。 这位公子，正是隋智桐妻子嫡亲的侄子，叫隋智桐一声“姑父”的。 听着叶遗爱的讲述，叶泠鸢再次确定，他手中的人脉绝对是极为庞大的，杨家内部的消息这么快就被他打探出来，难怪他敢谋图帝位。 叶泠鸢怒气满面，“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杨家内部筛选，凭什么拿我当筏子？” 叶遗爱瞥了叶泠鸢一眼。 这世上无非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什么时候需要讲道理了？ 但是叶遗爱并不准备给这个脑子简单的妹妹说太多，教她变聪明对自己有害无益。 “杨家是把我们当成软柿子来捏了，等我给他们个教训，才让他们知道厉害。” 叶泠鸢用力点头：“幸亏哥哥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要被这些人欺负死了！” 然后，叶泠鸢就抓着叶遗爱，哭诉这几年她怎么被隔壁老中青三代女人哄骗钱财、欺负戏弄。 一方面继续维持原主头脑简单的形象，一方面提醒叶遗爱对原主的亏欠，好让他心甘情愿弥补叶泠鸢。 叶遗爱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答应了掏钱给叶泠鸢买衣服买首饰之后，就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着叶遗爱落荒而逃的背影，叶泠鸢勾唇一笑，把手里的一沓银票在另一个手心里拍了拍，有人白送银子的感觉，爽！ 叶遗爱被聒噪诉苦讨钱大法逼退，正中叶泠鸢的下怀。 她今天的正事是去搜集材料，制作出她所需要的百声蛊。 百声蛊，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声音千变万化的蛊虫。 第160章 百声蛊 叶泠鸢的空间里原本是有百声蛊的，但是空间如今出了问题，里面存放的物资和很多蛊虫都无法使用。 蛊虫的培育需要时间，金蚕蛊用了五年，长春蛊更是用了将近十年，培育百声蛊，叶泠鸢用了两年三个月。 但是百声蛊特殊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制作一次性的临时蛊虫。只要材料齐全，条件合适，一天之内就能制成。 百声蛊的主材料，是擅长鸣叫的昆虫。 如果想要培育出效果最好的百声蛊，就要找到四季之中各自四种鸣声最精巧的昆虫，把它们养在一起，用最好的药材细细喂养。然后用特殊的手法，将这些昆虫的叫声融合成一体，采集之后化作百声蛊。 使用百声蛊，能自如逼真地模拟出各种声音，包括人声、禽鸟声、百兽声、天籁声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叶泠鸢现在只需要一个能用上几天的一次性百声蛊，那就只需要找到四种昆虫，用药材浸泡一个晚上，就能完成。 药材都不是什么稀罕的，公主府库房就有；但是符合要求的鸣虫，却需要去郊外亲自寻找。 “走，出城玩去。”叶泠鸢叫来了书影几个，一脸不服气，“那隋老头说不让我出城，我还就非出去不可！” 书影她们几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是一个京兆尹，冤枉她们公主杀人，还想限制公主的行动，真是给他脸了。 这次，叶泠鸢没有摆出全幅公主仪仗，只是马车就有三四辆，加上骑马护卫，仍旧是浩浩荡荡的一行。 到了城门口，就被拦住了。 守城的士兵挡在车前：“公主殿下，京兆尹通报，您暂时不能离开京城。” 画意很生气：“凭什么不许我们出城？” 士兵只是重复那一句话：“这是京兆尹隋大人与金吾卫江将军决定的，公主殿下暂时不能离开京城。” “大胆！竟然干涉我们公主行踪，你们金吾卫是想要造反吗？” 士兵的脸色有点紧张。 画意继续追问：“你说是上面的命令，有什么凭证？拿出来让我看看！” 旁边的小队长走了过来，对着马车行礼：“公主恕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公主殿下体谅。” 叶泠鸢隔着车帘，淡淡地说：“我这丫鬟说了，你们要是真的奉了上命，那就拿出凭证来，不能你空口这么一说，我就要听你的。” 小队长也很为难：“这是上面的口谕……” 叶泠鸢冷笑起来：“口谕？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劝你还是让开道路，否则我就要当你们金吾卫心怀不轨，拦车行刺了！” 说着，叶泠鸢用手指在马车壁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公主府的马车就这样公然出城而去。 前两天皇帝赏赐的院子就在山上，车队就直奔这里来了。 山庄收拾得很漂亮，面积也大，各种花草树木一片葱郁繁荣，红墙碧瓦掩映在大片大片的绿意之中，让人眼前一亮。 山庄中原本就有下人，不过都是宫中派来的，在山庄转到叶泠鸢名下之后，就换成了公主府的下人。 叶泠鸢没有兴趣去欣赏院子有多好看。略作休息之后，她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裙，让人带着几个草编的笼子出来了。 “捉几个虫子听个响儿。”叶泠鸢兴致勃勃地说，“大家都出来了，都去捉虫子给我。” “谁捉的虫子叫的最好听，我就赏哪个。” 叶泠话落，护卫和丫鬟们都来了劲头，纷纷向着四周去找寻去了。 叶泠鸢也没有闲着，她放出的风蛊在空中盘旋，把远近各处的虫鸣之声都传回到耳边。 突然，叶泠鸢双眉一振。 第161章 重逢 初夏时刻，林中已有少量蝉鸣。 其中一声，清亮激越，响遏金石，犹如背负青气冲天而起的大鸟，激荡在九霄之中。 叶泠鸢脚步顿时加快，风一样循着声音来到了小树林中。 叶泠鸢歪了歪头，确定了蝉声的位置，抬起头往树上看去，果然看见了小小黑点。 为了方便，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长袖长裤，毫不犹豫地就抱着树身往上爬去。 “公主，公主，你小心些。”书影担心急了，却又不敢大喊，怕惊吓到叶泠鸢摔下来。 可是她不敢大声喊，却有一响亮的犬吠声从远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书影和墨韵回头一看，就看见一条黑毛大狗四条腿飞快地倒腾着，一路狂叫，掀起草叶灰尘，向着她们冲了过来。 两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往树后躲去。 黑毛大狗一直冲到树底下，围着树不停转圈，边转边叫。 叶泠鸢低头一看，这不是那天晚上在沈家园子里碰到的二哈吗？ “二哈！” 叶泠鸢喊了它一声，“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二哈汪汪汪大叫着，两条前腿离地，几乎立起来，然后它向着前方猛地落下，用力蹦跶了好几下，尾巴摇得像电风扇开了最高档。 书影和墨韵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这条大狗跟叶泠鸢认识啊。 叶泠鸢伸长手臂，把那只看中的蝉抓在手里。 下一刻，马蹄声传来，几个华衣公子从林子的另一头跑了过来。 最前面那个，英俊中带着几分痞气的，正是跟叶泠鸢曾经打过几次交道的萧玉堂。 乌压压一群人，几乎把树林子都填满了。 萧玉堂金冠红袍，骑着白马，嘴里骂了一声：“二郎，你乱跑什么？” 二哈却不看他，只是对着树蹦个不停。萧玉堂这才抬头看见了树上的叶泠鸢，脸色就是一滞。 “哟，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还能看见公主爬树。” 叶泠鸢站在树枝上，抱着胳膊俯视着萧玉堂：“公主爬树，能有将军哭鼻子好看吗？” 萧玉堂的脸瞬间变红：“你还敢说？” 叶泠鸢对他挤了挤眼睛：“做都做了，还能不敢说？” “表姐好。” 队伍后面的两个少年挤上前来，抬着头向叶泠鸢问好。 一个是上次带人去找叶泠鸢麻烦，却无疾而终的卢澄安。 一个是秀逸俊雅的谢柏舟。 这是韩氏的两个外孙，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叶泠鸢倒是没有跟小孩子计较，也就向他们客气地点点头：“两位表弟好，你们这是出来打猎吗？” 说话间隙，她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 两米多的高度跳下来，书影这些丫鬟，已经吓得脸都白了。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前，叶泠鸢已经安然落地。 几个原本认识叶泠鸢的青年，这会儿也不禁地上下打量她了好几眼，然后互相交换着眼色。 如果不是萧玉堂的话，他们几个在路上偶遇现在的叶泠鸢，绝对不会认出来。 现在的叶泠鸢不但变得好看了太多，整个人的气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几天只听说叶泠鸢被封为宝华公主了，他们还开玩笑说，谁要是想要躺着享福，只要忍得下叶泠鸢的分量体型，就去做她的驸马好了。 但是现在看来，真要做个驸马，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叶泠鸢一落地，二哈就兴奋地冲了上来，硕大的狗头拼命往她身上蹭。 萧玉堂皱着眉，看叶泠鸢伸出手，熟练地给二哈挠下巴，挠得二哈仰面躺在地上，发出舒爽的叫声，脸色不由就沉了下来。 “萧二郎！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快走！” 二哈根本就不理他，只顾着在叶泠鸢跟前谄媚讨好。 萧玉堂忍不下去了，他跳下马来，上去揪住二哈的耳朵，就往外面拖。 二哈翻着蓝色的眼睛，望着叶泠鸢求救，叫声格外凄惨，好像要被拽去杀掉一样。 叶泠鸢无奈地对它摊开双手，她又不是二哈的主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二哈努力挣扎，竟然真的被它挣脱出去。 得到自由的二哈立刻冲到了叶泠鸢身后，发出得意的吠声，一边叫一边跳，围着叶泠鸢转圈摇尾巴。 萧玉堂被气了个半死：“你这条胳膊肘往外拐的死狗！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巴结她！” 二哈非常有灵性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高傲极了。 就连跟着萧玉堂一起来的伙伴们都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看着平时嚣张的萧玉堂在一条狗面前吃瘪，谁能不笑啊？ 叶泠鸢都被逗笑了，她抓了抓二哈的脑袋：“跟你家萧大郎去玩吧，再不走你们家萧大郎又哭了。” 萧玉堂狠狠瞪了叶泠鸢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书影和墨韵也小心地凑过来，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狗咬，但还是对这条不太常见的狗十分好奇。 叶泠鸢把刚刚抓到的蝉拿出来，书影赶忙把挂在腰上的竹编笼子取下来，把蝉放了进去。 萧玉堂眼珠一转，一把就把书影手里的笼子抢了过来。 第162章 他又挨打了 萧玉堂打开笼子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嘲笑道，“多大人了，竟然还抓虫子玩？” 叶泠鸢对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把东西还给她。” “我就是不还怎么着？”萧玉堂就是想气气叶泠鸢，看她着急跳脚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就你这种幼稚鬼，也能当将军？”叶泠鸢深感无语，把手往外一伸，“快点把东西还给我。” 萧玉堂故意斜着眼睛，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叶泠鸢：“胖女人！爷在边疆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乳母怀里吃奶呢，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幼稚鬼？” 他举起拳头，示威性地对叶泠鸢晃了晃，“上次是让着你，是因为爷不喜欢打女人……” “小白脸，你跟谁爷呢？” 萧玉堂看着叶泠鸢生气，心里莫名地舒服了许多。 他掀开手中的竹编笼子盖子，伸进两根手指，把那个小小的蝉捏了出来：“还说爷幼稚？至少爷早就不玩虫子了！” 说着，萧玉堂就把手里的蝉往空中一扔。 一个小黑点飞了老高，变成抛物线，飞出了众人的视线。 叶泠鸢是真生气了。她抿紧了嘴唇，一个字没有说，脚尖一蹬，整个人就像一头猎豹一样，无声地冲到了萧玉堂面前。 拳头带着风，对着萧玉堂的脸就砸了下去。 今天打死你才算完！ 萧玉堂料到叶泠鸢可能会动手，但没想到她的速度能这么快。 但，他反应也不慢。 “来得好！” 接下来，两个人的拳头和手臂碰撞的声音就像是雨珠击打芭蕉，又像是过年时点燃的鞭炮，一声连一声，密集又响亮。 可是，接连近百拳下来，萧玉堂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隐隐作痛，挥动的招式也有了松动的趋势，心中不由一惊。 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看起来比他还大？ 他不得不改变打法。 再次出拳的时候，萧玉堂就猛地变拳为爪，双拳交击的刹那，他猛地手腕一翻，五指就向着叶泠鸢的手腕抓去。 叶泠鸢却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手腕向后一收，正好躲过了他这一抓，然后就像上次弹他鼻子一样，五指突然弹出，正中萧玉堂的手腕脉搏。 萧玉堂只感到手腕一麻。下一瞬间，叶泠鸢就顺势捏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扳！ 萧玉堂整个右臂都被扳到了身后，身体不由自主地一侧，就露出了腰肋要害。 叶泠鸢毫不手软，另一只手直接打向萧玉堂右肋处— 肾脏的位置！ 萧玉堂心头冒起寒意，连忙用左手去格挡，叶泠鸢的拳头打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砸在了他的腰侧。 疼得萧玉堂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叶泠鸢顺势再来一脚，将萧玉堂踢倒在地面上。 “叫你没事找事！” “叫你手贱嘴贱！” 叶泠鸢噼里啪啦一顿，一边打一边骂。 萧玉堂趴在地上，两只手捂着头。 此时的他，真的很想用头把地上钻个洞，然后用土把自己的脑袋埋上！ …… 第163章 臣弹劾宝华公主 半个时辰后，鲜衣怒马的公子们都耷拉着头，竖着耳朵，像是被主人教训了的小狗一样，三三两两地在林间，寻找着各种鸣叫的虫子。 萧玉堂把宝华公主爬树才抓到的蝉给扔了，现在他们要抓会叫的虫子赔给人家。 这边众人钻草丛爬树抓虫子，京城中，隋智桐也得到了消息。 “宝华公主出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隋智桐并没有生气，而是看了身边的幕僚们一眼，一起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神情。 “大人，时机已到，你现在就入宫吧。” 宝华公主到底还是年轻了。 与其直接拿出她的杀人证据，然后被她或者帝师找到破绽，不如这样看似没有证据，却每天抓到一点她的毛病，郑重弹劾的效果更好。 等到全城民情汹涌，再抛出证据，打他们一个措不及防。 到时候，陛下一怒之下判处宝华公主杀人之罪，就算是帝师大人，也来不及为她翻案了。 隋智桐带着奏折上了马车，匆忙赶到了皇宫门口求见。 引路的太监把他带到了御花园，假山之侧，曲水之旁，绿树掩映，亭角飞翘。 一身黄袍的皇帝正在与人对弈。 隋智桐躬身行礼之后，就听见皇帝随意的声音叫他平身。 他站直了身子，这才看清楚刚才被亭柱挡住的那人是谁。 隋智桐一时间竟然有些失声。 帝师正与陛下对弈。 这是巧合吗？ 皇帝等了半天，却不见隋智桐说话，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隋卿，你这是走累了吧？头上都是汗。” 说着，皇帝就扬声叫人，“来人，给隋卿看座，上茶。” 隋智桐惊醒过来，才发现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帝师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他却已经汗流浃背。 “谢陛下。” 他坐在边上的绣墩上，接过宫女捧来的茶杯，浅浅饮了几口。 等到头上的汗下了，隋智桐才站起身来。 “陛下，臣弹劾宝华公主……” 刚说了“宝华公主”四个字，隋智桐就看见帝师捏着棋子的修长手指停在了空中，那双凤目不带任何烟火气味地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他。 扑通！ 扑通！ 扑通！ 隋智桐惊愕地听见巨大的响声，将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来，充斥了他的耳朵。 胸口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喉咙中跳出来一样。 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所有的画面都扭曲变成了一块块硕大的色斑，在隋智桐面前旋转闪烁。 皇帝再次扭头，看见隋智桐面色通红，嘴巴张大，目光涣散，拼命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水中钓出来的大鱼一样。 “隋卿，可是身体不适？”皇帝皱起了眉头，随后又看向对面神情平静的戚长阙，“先生，您看看他是怎么了？” 戚长阙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轻轻地按在棋盘上，勾唇一笑：“不过是心虚而已。” 皇帝若有所思。 过了好大会儿，隋智桐才感觉到世界清净了下来，眼前的画面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太医的脸。 “隋大人，你不要动。” 太医把银针扎进他的头上，“你方才突然情绪紧张，差点把自己的血脉炸开，现在一定要保持冷静，要不然下一次可不一定能救回来了。” 隋智桐抬起眼睛，他还是在水边的亭子里，但是棋盘已经收起。 广袖长袍的帝师已经不在，只有皇帝坐在一边，目光微妙地看着他。 “陛下，臣……” 隋智桐想要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认错，却被皇帝阻止了。 “这不是你的错。”皇帝望向了北方，天气晴好，阴阳塔大半个塔身都沐浴在阳光下，“隋卿，你方才要弹劾谁？” 隋智桐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心中一悸。 难道刚才的遭遇，竟然是帝师的警告？ 但是事以既此，哪有后退的余地！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回答：“陛下，臣要弹劾宝华公主！” “宝华公主身具杀人嫌疑，却不遵从京兆府警告，不听从金吾卫阻止，带人公然闯出城外，疑似畏罪潜逃！” “臣恳请陛下派出人马，将其捉拿归案，等候查处！” 第164章 重要证据 …… “大公子请公主速速回府，陛下马上会派人来捉拿公主！” 叶泠鸢虽然在城外，却还是接到了叶遗爱专门派人来告诉她的消息。 叶泠鸢不听守城的金吾卫阻止，强行出城，而且还在城外住了一个晚上，隋智桐强烈要求皇帝派出金吾卫，与京兆府的捕快一起，将她抓回。 其实，出城时叶泠鸢心中已有谋划。 隋智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不就是想利用舆论来压迫她吗？ 可是舆论是把双刃剑，只要举起来，就无法控制它到底会伤害到谁。 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等到市井百姓都知道这件案子的时候，在关键时刻来个大反转。那个时候的效果，当然是最好的。 得到的怨念，肯定也是最多的。 “有本事就让他们来呀。”叶泠鸢一脸骄横，“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来抓我！” 被派来传信的是叶遗爱的心腹。他费劲唇舌向叶泠鸢解释这样做的害处，却没有任何作用，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去。 第二天早上，叶泠鸢刚刚吃完早饭，门房就来禀报：“公主，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是京兆府衙门的。” 叶泠鸢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来了多少人？” “大概有四五十个，看样子都是京兆府的捕快衙役。” “呵，不是说要陛下派兵来抓我吗？”叶泠鸢浑不在意，“看来陛下还是没有被他们哄住啊。” 皇帝还是挺谨慎的嘛。 上次利用沈家想要囚禁她失败后，估计是害怕被戚长阙报复，这次态度比较保守。 反正杨家如果成功，他就坐收渔利；如果不成功，那也是杨家跟她结仇。 叶泠鸢勾了勾唇。 这次她演反派，那就再给力点。 “让护卫去问他们要公文。有的话，就带领头的进来，没有的话，就赶他们走！” 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红黑捕快服的人就被带了过来。 几个捕快满心不悦，却还是低头行礼：“见过宝华公主。” 叶泠鸢一脸倨傲：“免礼吧，你们的公文呢？我看看。” 为首的捕快沉着脸拿出公文。 叶泠鸢接过来一看就笑了：“你们几位拿着公文来，是想要做什么？” 捕快头领对着叶泠鸢抱了抱拳：“小的奉了隋大人命令，前来搜查此处庄园，寻找杀人案的线索。” 叶泠鸢把公文随手丢给身边人。 接着，吩咐道，“来人，陪着这些捕快，让他们搜去。不过，可一定要陪好这些客人，免得有人手脚不干净，把本来不属于咱们公主府的东西混进来。” 隋智桐明知道真相，还要多此一举，显然是不怀好意，想要趁势栽赃。 山庄很大，几十名捕快分成了四五个小队，从不同的路线开始搜查，也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在天色将黑的时候，搜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公主，他们在湖中发现了什么，好像十分重要，不许我们的人靠近！” 公主府的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硬是把那几个捕快带了过来。 叶泠鸢看了几个捕快一眼，为首的那个正是这次带队来搜查山庄的。 他正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袖口，一脸紧张：“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发现的重要证据！你要是强行夺走，除非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 叶泠鸢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杀你们干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捕快警惕地看着叶泠鸢：“小的是京兆府捕快班头，吴季雄。” “今天我们来这里执行公务，可是在衙门登记在案的，如果有任何人遭遇不测，只怕是对公主的影响不好。” 叶泠鸢笑出了声：“吴季雄，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没有杀任何人。但是会不会有别人杀你，我可无法保证。” 吴季雄脸色一变，环顾左右，仿佛下一刻这些护卫就会拔刀对他动手一样。 叶泠鸢叹气：“你看我的人干什么？我的人也不会杀你，但是有些人更希望你死”。 “你死了，才能证明我是那个凶手。” 第165章 无辜惨死 吴季雄也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小子，能被几句话就吓唬住。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多谢公主关怀，不过京兆府衙门自有人手，在下的安危不会有问题。” 叶泠鸢含笑看了他一眼：“那祝吴捕头一路顺风。” 吴季雄把袖子里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人抢走。直到走出山庄侧门，背后的小门砰地关上，吴季雄等人才惊讶地互相看着。 “头儿，不是说你们那队发现了重要证据吗？怎么公主府的人好像完全都不在意？” “你们以为宝华公主真的不在意啊？如果不在意的话，刚才她就不会威胁咱们捕头了！我看，最危险的时候还没有到！”一个面目猥琐的捕快提醒大家。 “对！她不好公然抢夺证据，但是却可以安排人手，在咱们回城的路上埋伏！” “老六说得对，这可是能证明真凶的关键证据，以宝华公主的嚣张跋扈，说不定真的会在半路埋伏，杀人灭口啊。” “那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担心，捕快们站在山庄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 吴季雄想了个办法，“咱们四十六个人，分成五个小队，从不同的路线返回京城。” “证据我会交给信得过的人，但是具体是谁，我谁也不会告诉。这样的话，就算是对方想要埋伏，也不知道埋伏哪一队，我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一群捕快分开行动，从各自不同的方向回城。 有的甚至翻山越岭，从反方向绕了几十里路，花费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才回到京城中。 吴季雄就在这支最后回到城中的队伍里。 回城后，他还来不及休息，就听到了噩耗：昨天回城的一个小队被伏击，死伤惨重，一个队伍十个人，只活下来两个。 活下来的两个还都负了伤，卧床不起。 躺在床上，说话都费力的老六抓着吴季雄的手，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头儿，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那么狠！” “都死了啊，大家都死了，就那样被人一刀一个，一枪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样都死了！” “都怪我啊，头儿，都怪我，我对不起大家……” 吴季雄心里燃烧着愤怒和仇恨，跋涉数十里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老六，你别说了，快休息吧，兄弟们的仇，我都记住了！” “头儿，你别再管了，这不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能插手的事情！”老六眼神恐惧，紧紧抓着吴季雄的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竟然让吴季雄觉得有些疼痛。 吴季雄知道老六胆小，但是他在京兆府衙门将近二十年，这些捕快当中很多都是他亲自选拔带起来的。 他怎么可能看着他们就这样白白被人害死而不管不顾呢？ 吴季雄嘴里答应着，把老六哄得闭上眼睛去休息，才沉着脸出了门。 不顾身体上的疲惫，吴季雄立刻又去了义庄，去看那些死去的捕快。当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上凝固的震惊和恐惧，吴季雄不由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将真凶捉拿归案，为这些无辜惨死的兄弟偿命！ * 京兆府搜查到了宝华公主杀人的重要证据，衙门里的捕快却在返回京城的路上被埋伏，死八人，伤二人！ 很快，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在京城的各个角落，不管是酒楼还是街市，侯府高门还是平民宅邸，都开始讨论这个话题。 不仅如此，朝堂上御史们也上书弹劾宝华公主，要求皇帝下旨，对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进行审判，为无辜死者偿命。 “这个……这个蠢女人！”叶遗爱气得把茶杯摔得粉碎。 “让她早点回来不听，现在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查清楚了吗，那些埋伏捕快的是什么人？藏在何处？”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手下问。 “公子，属下等人根据现场的痕迹，追查到了一个小山村。那里防卫森严，几个去探查的兄弟都没有了音信，估计是……折在里面了。” 这些人是明珠公主留给叶遗爱的暗卫头领，个个身手不凡，平时帮叶遗爱打探消息，十分得力，却这么丧命了！ 叶遗爱心疼得不得了。 “这种级别的防备和武力，绝对不是普通隐藏人手的地方。”叶遗爱阴沉着脸，“让你的人远着些盯梢，我就不信他们不吃不喝不跟外界来往。” 叶遗爱咬紧了牙，等他弄清楚了那里的情形，迟早要报复回来！ “再派人去催叶泠鸢回来！” 第166章 先赏她十个耳光，清清嘴巴 下午，叶泠鸢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准备回城了。 奉命催促的下人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公主殿下，先是说要用膳，又是听曲子，又是看舞蹈，一顿午膳用了快一个时辰，然后又说要小憩，一睡又是一个时辰。 他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急的她只能在外面来回转圈。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现在出发，到京城公主府的时候，天应该还不会黑下来吧？ 叶泠鸢听了京城的舆论，就知道杨家发了不小的力气。 否则上午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下午就传这么广？ 如今，人证有了，物证有了，舆论也开始发酵…… 万事俱备，只等着叶泠鸢这个罪恶的化身站在大堂前，被审讯，被判罪了。 叶泠鸢伸出手指，白嫩的指肚上，小小的百声蛊振动着翅膀，摩擦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美丽乐声。 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是宝华公主的马车吧？” “你看那个徽标，没错，就是明珠公主以前用过的，肯定是宝华公主。” “呸！就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也配当公主？” 马车刚进城，叶泠鸢就听见路边有人议论。虽然声音很小，她用风蛊监听周围，还是把这些话听得很清楚。 “公主就了不起，说杀人就杀人？” “就她这种坏人，也配嫁给帝师大人吗？” “叶泠鸢，你去死吧！”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就把一颗臭鸡蛋向着叶泠鸢的马车扔了过去。 护卫措不及防，眼看着那颗臭鸡蛋就要砸到马车窗帘的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正好接住了臭鸡蛋。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里，那只白嫩纤细的手举了起来。 啪！ 臭鸡蛋沿着刚才的路线飞了回去，砸在了原主人的额头上。 黏糊糊的黑黄色液体从他额头淌下来，把他的眼睛都糊上了。 旁边的人一脸嫌弃地退开，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崩溃地大叫起来。 很快，叶泠鸢一行人就回到了公主府。 一个小丫鬟跑过来传信。 “公主，公子请你过去一趟。” “嗯？” 顺手接过书影递过来的柔软布巾，叶泠鸢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水痕。 “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来传信的丫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显然有几分不忿。 看着叶泠鸢仍旧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还要让丫鬟梳头，这一套收拾下来，怎么也要半个时辰过去了。 传信的丫鬟不由地鼓了鼓嘴巴。 她可是亲眼看着这两天，叶遗爱为了给这个任性自私的妹妹擦屁股，早出晚归，身心俱疲。 想到这里，丫鬟说话的语气不由生硬了三分：“公主，公子等你等了一天了。” 叶泠鸢这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丫鬟。 眼生，但是别说，长得还挺俏丽。 十六七岁的样子，瓜子脸，大眼睛，细腰长腿，前凸后翘，完美符合男人的喜好。 只是眼神有点复杂，有不忿不满，也有羡慕嫉妒，不停地打量着叶泠鸢的房间。 “你是跟着大公子从外面回来的？” “是，奴婢香玉，跟着公子快两年了。”香玉目光闪烁，说话时习惯性地挺了挺胸脯，语气中带着自豪。 看这种姿态，应该在叶遗爱那边还挺有几分脸面的。 叶泠鸢淡淡地说，“那应该是懂规矩的，是大公子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香玉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叶泠鸢会对她发起责难。 “奴婢失礼了，请公主恕罪。”她猛然低下头，“奴婢并无恶意，只是想着等会儿见到公子的时候，万一问起公主的起居，好有话回答，让公子不用担心公主而已。” 书影都怒了。 原本想着这个丫鬟是叶遗爱身边的人，就算举止有些不妥，也都看在叶遗爱的面子上不说什么。 但是叶泠鸢现在都说她没规矩了，她还敢这样长篇大论地反驳，眼里真的是没有主子。 “大胆！公主与公子是亲兄妹，有什么话不能直接来跟公主说，还用得着你来替公主回答？”书影板起脸来。 香玉却是没有害怕的样子，虽然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嘴里却一句都没有少。 “这位姐姐，你是公主的身边人，却这样说我，你担得起离间公子和公主兄妹的责任吗？” 叶泠鸢差点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书影说你两句，就能影响我和哥哥的兄妹关系？” “你的意思是，哥哥为了你，宁肯让我不高兴，也要处置我的丫鬟，是吗？” 香玉仍旧低着头：“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么说过。” 叶泠鸢挥了挥手：“跟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说这么多，也是我糊涂了。来人，先赏她十个耳光，给她清清嘴巴。” 香玉惊恐地退了几步：“公主，奴婢是公子的人！” 叶泠鸢示意进来的婆子动手。 在噼啪噼啪打脸的声音和香玉的哀鸣声中，叶泠鸢道：“瞧瞧，这不就是在离间我们兄妹感情吗？” “就算是哥哥站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跟我闹别扭啊。你是哥哥的人，我就不是你的主子了？” 叶泠鸢轻描淡写地说完，香玉那张脸已经被打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让这么一个轻浮碎嘴的丫鬟过来，也反映了叶遗爱心中对叶泠鸢的真实看法，不知道叶遗爱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管他是不是有意，叶泠鸢可是不准备把公主府的控制权交给叶遗爱的。 现在这座公主府是皇帝重新赏赐给了她的，写在了她的名下。 叶泠鸢让叶遗爱住，他就能住； 不让他住，他就得搬走，另寻地方。 第167章 太不中用了 叶泠鸢带着自己的人，还有脸肿得像个猪头的香玉，来到了叶遗爱的院子里。 叶遗爱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泠鸢，你可是回来了。” 他刚想接着说，香玉就被人推到了他面前。 叶遗爱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是什么鬼！” 香玉赶忙去捂脸。 叶泠鸢俯身，一本正经地向叶遗爱敛衽行礼。 “这是干什么？”叶遗爱连忙伸手虚扶，“突然这么正式，可是发现这几天惹了大麻烦，别怕，别怕，哥哥在，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叶泠鸢做出感动和不好意思的样子：“哥哥对我好，我铭记在心。可是刚才，这个丫鬟跑去传信，竟然言语轻浮，挑拨我们的兄妹感情，我忍不住让人教训了她。” “她是哥哥的身边人，我一时冲动，却是冒犯了哥哥，还请哥哥不要生气。” 叶遗爱这才转过头，仔细打量了香玉几眼，好像想起了什么：“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不懂规矩就该教训，还用得着为了这个行此大礼？” “哥哥这两天腿都要跑断了，帮你找人查明真相，你却不来感谢，倒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如此多礼，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说着，两个人就并肩走进了房间里，留下了一众下人按照各自的身份，在门外列队等待。 至于香玉，根本没有一个人管她，就那样被丢在了一边。 香玉愣了一会儿，低着头掩住了恨毒的眼神，钻进了小路里，匆忙离开了。 叶遗爱早就把这人这事丢在了脑后，他现在关心的是叶泠鸢的杀人罪名。 “虽然目前还没有查到冒充你，截杀京兆府捕快的人到底是谁，但我推测，肯定跟杨家有关系。”叶遗爱把他的暗卫查到的消息通告给叶泠鸢。 叶泠鸢心中一动，“探子只是接近村子，就都失去了联系？隋智桐怕是没有能力养起这种程度的人手，只有是杨家才能做到。” 叶遗爱点了点头：“我的人去现场看过了，那些人对上京兆府的捕快，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的暗卫头领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对于杀人经验丰富，虽然没有看到捕快的尸体，却能够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推测出当时的情景。 暗卫头领的结论是，捕快几乎没有一个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几乎是一个照面，捕快们就已经死亡大半。 然后这些杀人者就迅速地离开了。 探子沿着他们的足迹追踪下去，一路留下标记，往后方传信，结果到了那个山村附近，就全都消失了。 “一千多年的世家，养着私兵，很合理啊。” 叶泠鸢看过太多历史书籍，对于世家的印象，可不仅仅是传承千百年这么简单。 跟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可是个麻烦的事情。 就算这次叶泠鸢赢了，杨家也很难伤筋动骨。 “今天他们在山庄搜查的时候，你就应该多派人手，死死地盯着他们，不给他们栽赃你的机会！” 叶泠鸢用不经事的口气说，“我没有杀人，清者自清，就算是他们栽赃也没有用！” 叶遗爱十分无语：“你这也太天真了！” 他维持不住自己云淡风轻贵公子的人设，站起身来，重重地跺了跺脚，“你可知道，现在京城之中，从酒楼到高门，全都在议论你，在骂你！” “你名声毁了，就算是没有为杀人偿命，又与死亡何异！” 帝师大人又怎么会娶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杀人犯为妻！ 叶泠鸢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倒是隋智桐这帮人花推波助澜，给她多挣了不少怨念呢。 “名声这东西，有什么用？我是公主，反正我没杀人，我不会承认，量他隋智桐也不敢对我用刑。” 叶遗爱头疼得很。 这个笨蛋真想得太简单了。 人证物证都让人锤实了，隋智桐那边肯定会趁热打铁，这一两天之内就要请旨开堂！ 第168章 该收网了 叶遗爱对叶泠鸢已经失望了…… 他觉得再与其商量都是浪费时间，只能叮嘱几句她不要再乱跑，免得又惹出什么新的麻烦。 他为了提防杨家派出刺客，又安排人手潜伏在公主府的暗处，务必要保护府中两个主子的安全。 叶遗爱知道这种直接刺杀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他是要当皇帝的人，可不能死在这种粗心上。 叶遗爱的安排却给叶泠鸢造成了困扰，她晚上再出去就不方便了… 幸亏风蛊给力，让叶泠鸢听见了暗卫呼吸的声音，才没有暴露。 这一次去隋家就轻车熟路了许多。 隋智桐没有在外书房，而是在花园的水榭里，还是和那几个幕僚在议事。 风蛊从大开的水榭窗户中飞入，落在屏风角上，把房间里的空气振动无微不至地同步到叶泠鸢耳中。 那些人说的话、走动的声音，都格外逼真，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大人屡屡上疏弹劾宝华公主，陛下却总是留中不发，陛下明明就是对帝师十分忌惮。” “他啊，只怕是已经被吓破胆了。”另一个幕僚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有着并不明显的优越感，“我可是听说，上次他利用沈皇后和沈家，对宝华公主出手，结果你知道帝师做了什么？” 这个幕僚冷笑着说：“帝师把皇帝的替身点了蜡烛。” 原来皇帝还有替身？ “皇帝受天道庇护，国运护身，帝师不会对他本人动手。但是皇帝的替身，却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据说，那天晚上皇帝睡着，突然惊醒过来，就发现床头站着一具骨架，差点被吓得去见先帝……” 别的幕僚幽幽地插了一句：“他怕是没有胆量去见先帝吧？” 屋里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隋智桐才出声阻止：“妄议陛下，非人臣之道。我们还是说说接下来的事情吧。” 一旁，上次跟隋智桐一起开堂审案的师爷幽幽开口。 “如今，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备，陛下虽然不能直接下旨捉拿宝华公主，却也不能阻止我们开堂审理此案，也是时候该收网了。” “不过，这两日，宝华公主那个失踪了两年的哥哥叶遗爱回来了，他在背后联络了很多人，怕是不会甘心让她接受杀人罪名的。” 隋智桐“嗯”了一声：“当初明珠公主还是留下了不少人脉的。” “说起来，明珠公主也算是女人当中了不起的，眼光尤其不错。那些她看中的人，当时大都是默默无闻之辈，现在都成了朝野知名的厉害人物。” 另一个幕僚评价：“她越是聪明厉害，当今这位就越是不可能容下她。这一点她都想不明白？” 其他幕僚冷笑：“不过，就算是当初明珠公主留下再多人脉，叶遗爱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这些人会不会真心帮忙都不可知。人证物证俱全，京城上下群情汹涌，谁能一力回天？” “总之，这次宝华公主就算是不偿命，也要背着这个杀人凶手的罪名一辈子！也让那位帝师大人知道知道，这大梁的天，还不是他能一只手遮住的。” 原来，杨家这次对叶泠鸢下手，真正的目标是要震慑戚长阙！ 可是，事情弄得这么大，戚长阙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这几天没有见他出现？ 不会是神仙在闭关，一过就是几十上百年吧？ 叶泠鸢在心里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水榭里，这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就让隋智桐派人“请”叶泠鸢过堂，钉死她的杀人罪名。 甚至于连叶泠鸢被定罪之后，如何与各方面进行利益交易的方案都准备了好几套。 听着这些人俨然已经吃定她的讨论，叶泠鸢心中冷笑。 这是已经把她当成死人了吗！ 夜色越来越深，水榭中的讨论告一段落，歌姬舞姬开始进场，丝竹声中，各种美酒佳肴流水一般呈送上来。 他们说的话开始没有营养，调笑之声此起彼伏。 叶泠鸢刚想离开，却听见有人再次提到了她的名字。 第169章 把她当成死人了 隋智桐说道： “叶泠鸢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仿佛一时兴起的告状，根本就是被有心人暗中诱导的结果。” “她更想不到的是，从踏进京兆府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这都是世清兄的功劳，来来来，我敬世清兄一杯。” “大人过奖了。” 叶泠鸢听的出来，回答之人，正是开堂审案的那个师爷的声音。 “大人才是最厉害的，在下只是出个主意，全靠大人统筹指挥，亲身出阵啊。” “那叶泠鸢进衙门的时候，是何等的趾高气昂，要是她当时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只怕当时她就会哭出来了。” 房间里响起了一群男人会意的笑声。 叶泠鸢眼神暗沉。继续吹，继续笑，有你们哭的时候。 叶泠鸢也发现了，这个被隋智桐称为“世清兄”的师爷，身份好像有点特殊，所有人，包括隋智桐在内，对他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也都会捧着他。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师爷能有的待遇。 隋智桐笑着说：“这还是要感谢世清兄，不仅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还找来了擅长暗器的高手，才能把整个计划实施得完美无缺。” 师爷谦虚回答：“大人言重了，您开口的事，杨家绝对不会拒绝的。” “也就是十二公子想要用自己的人脉来把整个事情做好，在下才出面而已。” 其他人纷纷接口。 “世清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在杨家素有体面？” “就是就是……” 房间里已经开始响起某些少儿不宜的动静，叶泠鸢终于召回了风蛊，离开了水榭。 她真正的目标，还是那位五少奶奶袁氏，闺名杏叶。 袁氏虽然是个恋爱脑，但是她的娘家背景还是很过硬的。 袁氏的父亲是左金吾卫将军袁奎，负责皇宫内监的巡查警戒、皇帝出行的保护行止，他可是隆德皇帝真正的心腹。 袁奎与隆德皇帝傅明春相识于微时，曾经像兄弟般。傅明春当上皇帝后，就把他提了上来，守卫宫监，这样他才能在宫中睡个安稳觉。 隋靖伟虽然是个纨绔，但是却有一副好皮囊，某次灵浴节上，袁杏叶一眼就看上了他。 袁杏叶的娘原本是不太乐意这门亲事的，可是袁杏叶非卿不嫁，而且袁奎也得到了皇帝的暗示，鼓励他与隋家结亲。 丽妃入宫，并没有得到杨家的大力支持，隆德皇帝希望通过袁家和隋家的婚事，进一步拉近与杨家的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隋靖伟对自己这个妻子也不敢怠慢。 虽然仍旧改不了老毛病，但也会花心思哄着袁杏叶，在家里的几个妾室面前，也一直维护着袁杏叶的体面，夫妻两个看起来十分和美。 所以，叶泠鸢更加相信，袁杏叶如果知道隋靖伟死亡的真相，肯定会爆炸的。 今晚，袁杏叶心爱的夫婿就会在灵堂再次出现，亲口告诉她自己被出卖被杀害的真相！ 叶泠鸢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设置灵堂的小院。 啧啧啧，儿子死了才几天，尸骨未寒，隋智桐就在水榭里听歌看舞，饮酒作乐，搂着美姬上下其手，一点儿也没有伤心的模样。 叶泠鸢从房顶上往下看。 灵堂前面和尚、道士还在做法，两个小妾模样的女子跪在一边，却没有看见袁杏叶的身影。 去内院找了一圈仍一无所获。 这么晚了，又刚刚死了丈夫，袁杏叶能去哪儿？ 叶泠鸢以小院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张寻找，只转了一圈半，风蛊传来了袁杏叶的声音。 她很愤怒地在喊，却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只喊了一半，声音就消失了。 叶泠鸢脸色一紧，张开双臂，像一只掠过夜空的大鸟，向着声音来处扑了过去。 第170章 畜生 袁杏叶的声音是从隔壁的花园，假山里面传出来的。 叶泠鸢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一个仆人提着灯笼，站在前面的路口，低着头。 应该是在把风。 叶泠鸢一个手刀砍晕了他，又把他拖到一边角落里，轻轻地向着前方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 袁杏叶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惊慌，“隋靖远，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男声邪狞阴沉，“反正你都要死了，在你死之前，让你享受下人间极乐，也算是我这个兄长对你的照顾。” “隋靖远，你是畜生吗？我是你的弟媳！你放开我！” 隋靖远？ 那不是隋智桐的嫡长子吗？ 借着前方昏暗的灯笼光芒，叶泠鸢看见一个男人正把袁杏叶按在假山壁上，手掌用力，撕.开了她的衣领。 袁杏叶几乎要绝望了：“隋靖远，你疯了吗？靖伟才刚刚去世，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是他大哥啊！” “大哥？我呸！谁要跟他当兄弟！”隋靖远冷笑，“他不过是一个小妾生的贱种，以为记在母亲的名下，就能真的成为嫡子了吗？” “他死了，死得好啊！” “你要是安分守己，在后宅好好守你的寡，我都不会管你。可是你这两天，竟然在家里上蹿下跳到处打听，你想知道什么？” 隋靖远大手掐住袁杏叶的脖子，面色狰狞。 “我让人给你送了个纸条，说你要是想知道隋靖伟死亡的真相，就到这里来，你居然真的就来了。” “说，你知道了什么！” 袁杏叶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所以，他真是被人害死的……难怪那天晚上，他满脸都是血泪……他是想告诉我真相，让我替他报仇……” 袁杏叶扒着隋靖远的手，甚至连挣扎逃脱都忘了，只是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他。 “隋靖远，靖伟他对你这个大哥不够尊敬吗？你吩咐的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放在心上。” “就连他出事前那天，他还在跟我商量，说你三十岁的生辰就要到了，而立之年，应该给你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把你当大哥，你把他当什么？” 隋靖远完全没有一点愧疚和心虚，只是嘿嘿冷笑：“你觉得是我杀的他，那就是我好了。我送你下去跟他作伴，想必他也会感谢我，让你们夫妻团圆的。” 说着，他用力一扯，就把袁杏叶的外衣全都撕了下来。 袁杏叶想要尖叫，却被他用力捂住了嘴，声音被堵了回去。 突然间，她感觉到隋靖远的手松开了。 袁杏叶用尽全力，在隋靖远的手掌上狠狠咬了下去。 隋靖远高大的身子向后倒去，但诡异的是，却好像有人在暗中扶住了他一样，倒下的动作特别慢。 袁杏叶震惊地四下张望，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黑暗里，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惨白面庞，正静静地看着她。 “夫君！”袁杏叶惊喜地跑了过去，“是你救的我！” …… 第171章 怎么这么狠心 这几天，京城中最热的话题就是宝华公主杀人案。 就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京兆府衙门传出来最新消息——京兆府衙门要开堂审理，宝华公主杀人案！ 次日一大早，衙门大门刚刚打开，就有不少人侯着，等着看热闹。 衙门外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京兆府衙门都要被挤爆。 担心有人混在其中，图谋不轨，造成大麻烦。两队衙役提着水火棍出来，开始驱赶着人群，让他们退后。 “各位对今日案情十分关注。隋大人吩咐，今日审案现场从衙门大堂改到衙门外的空地上！” “所有人一律后退，不许过界，否则视为有意寻衅，重重惩处！” 衙门外的空地面积很大，三面都是路口，不远处还有几家饭店酒楼，足以容纳很多人旁听。 即使如此，空地周围仍旧被人群层层包围，路边的树上也爬上了人，酒楼都坐满了人，窗户上到处都是往外张望的人头。 巳时刚过，人群躁动起来，议论声像是海浪，一叠一叠传过来：“宝华公主来了！” 叶遗爱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对人群中议论的声音充耳不闻。 最前面的马车，高大豪华，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辆马车，据说这位宝华公主十分丑陋，却能够让帝师大人另眼相看，派人提亲。 这样的矛盾越发让人好奇，极想知道，这位宝华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车帘被跟着马车的丫鬟掀开，有人走了出来。 天水碧色的衣裙，裹在修长窈窕的身躯上，跟传说中的肥胖丑陋毫不相干。 等到她站直了身子，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长相。 莹白如玉的面庞上，第一眼让人注意到的，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双眼，就像是千年冰雪中埋藏的漆黑宝石，鲜明清亮，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禁不住让人感到，仿佛有泠然微风从雪山顶上吹来，让人神智一清。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已经比多少所谓的美女都更出众。 “这也能叫丑？”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这样的疑问。 “要是这样都是丑女人的话，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人群中一个妇人喊道，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听说宝华公主有两百斤，脸上还有一大片血红的胎记？这大概不是宝华公主，是她同行的小姐妹吧？” 可是，眼看着这个少女轻盈地从车上走下来，被几个丫鬟和一群护卫簇拥在中间，向着衙门大门走去。 这个体态修长、身姿轻盈、气度不凡的少女，确确实实就是传闻中那位丑陋得令人恶心的宝华公主。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那么狠心，说杀人就杀人……”有人叹息起来。 “哈，那些高门权贵，什么时候把人命当回事了？” “就是！你们没听说吗，这个叶泠鸢，当初就跟自己妹妹抢男人，结果人家男人看不上她，她就假装自杀想逼她妹妹把男人让给她，谁知道一不小心竟然真的自杀死掉了！” “不是吧？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竟然是这么自私狠毒的人。” “就是这种人，帝师大人竟然把她救活了，还让她回去报仇，结果害得妹夫被废成了庶人，妹妹毁了容。你们啊，别被她现在的样子骗了……” “唉，那就难怪了，她连自己妹妹和妹夫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根本就不认识的那些捕快呢？” “我听说，是因为那些捕快找到了她的杀人证据，这要是交上去，她就要被判罪，她当然不会放过那些捕快了。” “十条人命啊！应该让她偿命！” 随着这些议论在人群中散播开来，人们看向叶泠鸢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愤怒…… 叶泠鸢通过风蛊，听清楚这些人的议论，她能感受到那么多人注视她背影的不善目光。 但是她步履从容，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随着叶泠鸢一行人的接近，京兆府的大门也再次打开。 第172章 她不需要 衙役们抬着桌案椅子走了出来，在门外的一棵大树下摆放好，隋智桐也就跟着走了出来。 “见过宝华公主。” 隋智桐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向叶泠鸢行礼问好。 至于叶泠鸢身边的叶遗爱，他却只是点头示意而已。 叶遗爱眼神一沉。 叶泠鸢现在是公主，而他只是已死去公主的儿子，没有功名，也没有爵位。难怪这几天去拜访那些人，其中很有几家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叶遗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无知而浅薄的世人，总是目光短浅，等到他成功的那一天，这些人就只能趴在他的脚下等待他的怜悯！ “宝华公主，叶大公子，请入座。” 看着这对兄妹坐下，隋智桐也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脸色一板：“开堂！” 衙役们迅速排成两排，雁翅形向外延伸，口中喊着“威武”。 水火棍在地上用力敲打，营造出一种威严肃穆的气氛。 周围的人群变得安静起来。 师爷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空地中央，大声宣布：“今日，京兆府开堂审理宝华公主杀人案！” “考虑到大家对于此案的关心，大人决定，将审问场所移到门外，允许大家一起旁听。所有旁听诸人，无论什么身份都要遵守秩序，不得干扰京兆府审案，否则一律按照寻衅闹事处置！” 叶泠鸢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这个师爷。 这便是隋智桐他们口中的“世清兄”，也是那天小九一家来告状时出场的师爷。 此人一身书卷气，十分儒雅，看起来就是个饱读之士，谁又知道，这整个恶毒的陷阱中，他竟然是其中关键呢？ 杨世清感觉到了叶泠鸢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眼神坦荡：“宝华公主，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叶泠鸢摇了摇头，脸上微笑充满和善：“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器宇不凡，在这京兆府做个师爷，委屈你了。” 杨世清心中一紧，差点以为叶泠鸢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行为。 接着，他对周围点头示意，把整个案子的情况大声介绍了一遍。 围观的人群听到杨世清亲口说到，十名捕快被人伏击，死了八名，伤了两名的时候，不由地惊声叫了起来啊。 “啧啧啧，小姑娘长得这么白嫩，心可真黑啊。” “你们看，她坐在那儿，一点害怕和愧疚的样子都没有呢，真的是坏透了。” “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坏种，没有药可救的。” 议论声和咒骂声越来越大，以至于衙役们不得不出声喝止。 等到喧杂声小了下来，隋智桐这才肃容开口：“本官奉旨，审理宝华公主杀人一案！” “宝华公主，本官怀疑你就是杀害黄老四、隋靖伟和八名捕快的真凶，你是否认罪？” 叶泠鸢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语气淡然：“不是我杀的人，我怎么能认罪？” 这个回答，隋智桐早就料到了。 “宝华公主，本官劝你不要顽抗。若是你现在承认罪责，向陛下认错改正，陛下天恩浩荡，还能免去你杀人死罪。” “否则，若是等本官证明了你的罪行，你就是执迷不悟，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叶泠鸢伸了伸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想要证明我杀了人，总要有证据的吧？隋大人，你准备了这么久，以有心算无心，心中想必十分得意，怎么可以不给你机会让大家看看呢？” “来吧，展示。” 隋智桐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知道又如何？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朕竟然从来不知道，朕这个外甥女，竟然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 皇宫之中，隆德皇帝随意地坐在窗前，面前是一人高的水镜。 镜面上映照出来的，正是如今京兆府门前的情景。 在他身边盘腿而坐的，正是戚长阙。 “只是，仅仅有沉静无波的心境，只怕是对她现在所处的危局没有裨益啊。” 隆德皇帝轻声感慨，“先生怎么不去帮她？” 戚长阙眉宇之间，如同雪山横云，清冷疏淡。 “她不需要。” 第173章 神探隋智桐 上次，叶泠鸢被关在沈家地道中。 他去相救，结果呢？ 被拒绝的时候，他又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叶泠鸢显然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她害怕欠了他的人情，不得不接受他的求亲。 可这门亲事，她是不可能躲过去的。 隆德皇帝并不知道戚长阙清冷的表面下，内心却在想着亲事。 “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讨小姑娘欢心该怎么做吗？” “就算是宝华真的很强大，很厉害，她也终究是个小姑娘，还是想要男人保护的。” “难道是因为她曾经拒绝了先生的求亲，所以先生对他生气了？” 戚长阙淡然回答：“不必试探，她就是我的正命红鸾。” 话语之间，对于叶泠鸢的回护十分明显。 隆德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露出了笑意。 像戚长阙这种已经距离凡俗千万里的谪仙人，绝对不会是仅仅因为男女之情，就对一个女子不舍不弃的。 所谓的正命红鸾，与其说是上天安排的佳偶，倒不如说是，对戚长阙某个方面有着超凡的价值，所以他才会一次次放下身段吧？ 这是戚长阙的机会，但又何尝不是他们这些想要把戚长阙拉下神坛的人同样重要的机会呢？ 隆德皇帝笑着看向水镜：“先生，你说这次隋智桐他们会失败？” 隋智桐背后是杨家。 杨家兴盛千余年，底蕴深厚，隆德皇帝自己都不敢跟杨家对上，只能想办法拉近关系。 叶泠鸢怎么可能是杨家的对手？ 就凭着叶遗爱那个没头苍蝇一样的毛头小子？ 笑话。 “先生既然这么信任宝华，不如和朕打个赌？” 戚长阙扫了隆德皇帝一眼，没有说话。 隆德皇帝知道这表示他并未拒绝。 “如果宝华赢了，先生想要的东西，朕双手奉上。” “如果宝华输了，朕仍旧会赦她无罪，并亲自下旨，为先生和宝华定亲。” “只请先生帮朕查明，其他几枚九龙真血印，落在何处。” 戚长阙眼睛半眯：“可。” 隆德皇帝欣然一笑：“好，那朕就在这里看着，看看宝华是如何绝境翻身的。” 镜子里面，隋智桐已经宣读了黄老四和隋靖伟的验尸结果。 “仵作验明，他二人都是被人用金针射入太阳穴而亡。” “而当时，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能够从那个角度将金针射入他们太阳穴的，只有宝华公主你所在的方向！” 隋智桐侃侃而谈，仿佛化身成了神探狄仁杰。 “当时本官没有证据，不得不让你带着张家三口离开。那时候，本官专门叮嘱你，为了后续办案调查方便，请宝华公主你不要擅自离开京城，以免本官认为你是畏罪潜逃，或者毁灭证据。” “可是，宝华公主你却将本官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第二天就急忙出城，连金吾卫的阻拦都没有用，硬是闯出了城门。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隋智桐的话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共鸣，纷纷赞同他的判断。 “以宝华公主你的身份，想必还不会因为杀了两个人就畏罪潜逃，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想要到城外，毁灭你的杀人工具！” “于是，本官派遣了京兆府所有的衙役捕快，前去京郊公主你的山庄搜查！果然，在公主你庄子的湖水中，发现了藏着金针的盒子！” 隋智桐击掌为号，让人端着盘子上来。 盘子上的黑布中间，一个金色盒子被打开，盒子中央，躺着十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宝华公主，这盒子里原本应该是十二根金针，但是却只剩下了十根。其余两根……” 另一个衙役端着铺着白布的托盘，白布上躺着两根金针，金针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 隋智桐面色悲痛，用力喊出了声：“就在黄老四和隋靖伟的太阳穴中！” “因为太阳穴被头发覆盖，金针又过于细小，最初的仵作根本没有找到，以至于完全无法确定他们的死因，才会被你蒙骗过去！”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本官专门请来了归隐已久的老仵作，从头到脚，一分分，一寸寸，仔细检查，终于找到了这两根杀人的金针！” “这两根金针，和你庄子湖水中发现的金针，形制完全相同！放进盒子里，正好与其中留下的痕迹吻合！” “这足以证明，杀害黄老四和隋靖伟的凶手，与宝华公主你有着密切的关系！” 隋智桐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充满了正义化身的意味。 “宝华公主，你还不认罪吗？” 第174章 人证1 叶泠鸢安坐巍然，语带不屑：“当然不认罪。” “隋大人，要是丢在水里就能毁灭证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就丢到你府里的水里？” “你所谓的证据，只要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你根本就是歪曲事实，信口雌黄，就是想要诬陷我而已。” 隋智桐大怒：“宝华公主，注意你的言辞！本官是在审理案件，你可以不承认，但是却不能因此反咬本官一口，说本官是在诬陷你！” 他狠狠地瞪了叶泠鸢一眼，“既然你不承认，那就继续看证据！” “那天，本官派京兆府衙役和捕快，到公主你的山庄搜查证据，这宝华公主你可承认？” 叶泠鸢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那，他们在山庄湖水中找到了重要证据，这一点，宝华公主你是否知道？” 一旁的叶遗爱越听越是着急。 那些对他们不利的地方，隋智桐提都不提，字字句句都是在说那些证据都是证明叶泠鸢杀人的。 叶遗爱抢在叶泠鸢面前回答：“她怎么会知道？山庄那么大，捕快那么多，谁知道哪个在无人发现的时候动点手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丢进水里。” “隋大人，你这是把世人都当成了傻子！” 隋智桐笑了，这种反应才是他们期待的。 “叶大公子，你说错了。” “当时宝华公主可是派了人手，跟着每一个搜查小组的，如果有人动手脚，宝华公主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且，发现证物之后，捕快班头吴季雄亲自带人去向宝华公主说明，得到了宝华公主同意之后，才带着证物离开。如果宝华公主对证物有疑问，为什么当时不阻止？” 叶遗爱立刻回答：“因为她根本没有杀人，当然不觉得有什么证据可以落在你们手中！” 隋智桐摇了摇头：“不！” “因为她知道，这个证物非常重要，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已经派人出去，埋伏在了捕快们回京的路上，等着杀人灭口！” “若不是吴季雄还算机智谨慎，提前将人分成好几路，把证物换了人携带，说不定所有捕快就都会死在伏击之中！” “宝华公主，你还不承认你杀害这么多无辜者的事实吗？” 最后这一句，隋智桐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书案上，目光炯炯，怒色勃发，仿佛是庙宇中威严的怒目金刚一般。 隋智桐振说的话很有感染力，最后这一次爆发，更是充满了力量。 一时间，围观者纷纷出声响应。 “对，这么明显的证据，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可不好说，人家毕竟是公主，隋大人也不能对人家用刑。人家就是不承认，证据确凿又怎么样？照样没用！” “这种道德败坏、心思狠毒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公主的爵位！” “对！请陛下剥夺她的公主爵位！看她还敢不敢这样随便害人！” 叶遗爱气得也站了起来：“隋大人，你要是审案，就踏踏实实地审案，该调证据调证据，该问证人问证人，煽动无知百姓，刻意诱导群氓，可是想要裹挟民意，威逼陛下！” “这是谁啊，竟然说我们是无知百姓？瞧他那人模狗样的，一说话却这么讨嫌！” “那是宝华公主的哥哥，当然是向着她说话了。” “我呸！什么东西！” 不知道从人群什么方向，飞出来两个臭鸡蛋，向着叶遗爱砸去。 叶遗爱匆忙闪躲，躲过了一个，却被另一个砸在了头顶。 镶金嵌玉的头冠上，污浊的液体缓缓流下，顺着鬓发淌到了叶遗爱的额头上。 叶遗爱满眼杀气，却无处发泄。 叶泠鸢招手，示意叶遗爱的人上来，帮他清理身上的污迹，又转头道，“隋大人，别浪费唇舌了，有人证吗？” “宝华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要求，那本官当然要满足你！” “来人，传人证！” 第175章 人证2 首先被带上来的是两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中年男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 中年男女向着隋智桐行过礼之后，隋智桐吩咐：“向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身份。” 中年男人点头弯腰：“大人，小的李富贵，这是小的内人，王氏。” “我们和张家是街坊，在张老头的馄饨摊旁边开了个小店，卖点日用百货，店铺名字叫李家老店，要是各位有什么需要……” 隋智桐用力一拍惊堂木：“李富贵！休得废话！” 李富贵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躬身行礼：“是，是，是。” “你来说一说，当日你们夫妻都看见了什么。” 李富贵赶忙说：“大人，那天小的听说，张老头家里来了个贵人，小的就想着，去看看热闹，看看能不能沾点贵气。” “可是当时张家院子里、门外面，都挤满了人，我们根本过不去。正着急的时候，黄老四手下的那几个打手，就来了。他们横冲直撞的，把那些人都挤到了一边，小的就跟内人一起，跟在他们后面，混进了院子里面。” 李富贵就讲了黄老四的打手如何挑衅、如何被公主府的护卫制服的过程。 “这黄老四真是该死。” “要是这样的话，公主杀了黄老四，那就是替天行道。” “是啊，好端端的一家人，就因为他看上了人家的姑娘，就要害得人家一家家破人亡，这种王八蛋，就该把他大卸八块！” 围观者大都是京城的普通百姓，发生在小九一家的事情，几乎在他们身边都发生过。 这让他们很容易就与小九一家共情，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 “就因为小姑娘救了她一次，她就回来报恩，还要帮着小姑娘一家解决难题，这宝华公主，倒也不是特别坏啊。” “而且你们看，公主府的护卫抓住了这些坏人，也没有动手杀人，而是准备带他们去交给官府，公主这样做很讲道理守律法的，不像是仗势杀人的坏人。” 隋智桐举了举手，示意李富贵停下来，转头问叶泠鸢：“这两个人说的，是否符合当时的事实？” 叶泠鸢盯着这对夫妻看了一会儿。 当时院子里人很多，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身上，所以也想不起来这对夫妻当时在不在场。 但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叶泠鸢却有印象。 她提出要带小九一家去京兆府衙门告状，不少人都劝他们最好不要这么做。 因为黄老四是有后台的。 这些说话的声音里，就有李富贵的声音。 昨晚偷听的时候，隋智桐说提前就在有意诱导她着人去京兆府告状，好让她踏入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所以，眼前这李富贵夫妻就是隋智桐他们安排的。 叶泠鸢点了点头，“基本上应该是事实。” 隋智桐却还不罢休：“宝华公主这么说，想必是不能肯定，那我们就来问问其他当时在场的人。” “张家一家三口，应该来了吧？” 第176章 推测和臆测 小九一家三口就在公主府队伍的马车中，听到传唤，才被人带了上来。 尽管张旺和何大娘都努力想要挡住小九，但是四面八方都是人，小九的容貌还是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也难怪那黄老四生出了歹心。” “要不是宝华公主出手相救，这一家只怕是早就被黄老四给害惨了。” “这怎么看宝华公主都是在做好事啊。” 隋智桐先是确定了张家三口的身份，然后让他们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基本与李富贵所说一致，并没有什么出入。 “宝华公主，本官不得不承认，你最初确实是在做好事，想要帮助张家，这一点值得肯定。” “但是，你在来京兆府之前，是否已经知道了，黄老四背后的靠山是谁？” 叶泠鸢看着隋智桐的眼神，突然一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隋大人你最宠爱的小儿子，隋靖伟吗？” “黄老四的侄女被你家五公子看上了，所以黄老四也就水涨船高，在这一带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也没有人敢管他。” 叶泠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家五公子做的事情，隋大人也应该是心知肚明啊。” 隋智桐沉下了脸：“与本案无关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叶泠鸢笑了：“怎么会与本案无关呢？” “隋大人是京兆尹，必然是陛下信重的大臣，只要好好做事，升官之日并不遥远。” “京兆尹往上，要么去六部当主官，要么去外地出任一方封疆大吏。走到这一步，距离六卿丞相之位，也就不远了。隋大人，你走到了今天不容易吧？娶了一个高门妻子，年轻时候想必也没有少受气。” 隋智桐的脸色黑了下来：“宝华公主，请你慎言！这是本官的家事，与本案有什么关系？” “隋大人，你不用这么大声喊，我能听得到。”叶泠鸢勾唇微笑，“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与本案当然有关系。” “隋大人你走到今天，付出了太多东西，连男人的尊严都被你丢弃，所以你绝对不允许有什么意外，来破坏你的大好前途。” “可是谁让你当年为了证明男人气概，故意跟你出自高门的正妻对着干，找了不少小妾，生出了隋靖伟这样不争气的纨绔儿子呢？” “隋靖伟平时拈花惹草也就罢了，竟然还包庇黄老四这样的恶人。黄老四害死了多少人命，欠下了多少恶债，都有你儿子他一份！正因如此，隋靖伟的罪孽，就是隋大人你这个做父亲人生的污点！” “如果没有人揭穿，这些事情可大可小。但是，黄老四对小九的垂涎，不巧把我卷入了这件事情中。隋大人知道，我眼里不揉沙子，明知道隋靖伟是黄老四的靠山，却还是公然带着张家人来京兆府衙门告状，显然是早就考虑到如果你徇私枉法，我会怎么做。” “我随时能把这个案件捅到陛下面前，还有可能让帝师大人出手，把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隋靖伟的所作所为，就不仅仅是隋大人的污点，还是隋大人仕途上的绊脚石！一旦事情暴露，隋大人你不但没有了升官的可能，还要承担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罪名！” 隋智桐忍不住了：“胡说八道！宝华公主，你这纯属臆测！当堂污蔑本官，该当何罪！” 叶泠鸢哈哈大笑起来：“隋大人，你很有趣啊。同样的事情，你做出来就是推测，证明我杀人；我做出来就是臆测，是对你的污蔑？” 叶泠鸢猛然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隋智桐！你不就是为了仕途，害怕本宫将你纵子害民的丑陋揭发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隋靖伟和黄老四，然后把罪名栽到本宫身上吗？” “你为了当官，不但狠下心来杀害自己的亲儿子，还敢诬陷本宫！真以为本宫是好欺负的不成！” 轰！ 人群中同时爆发的议论太多，以至于形成了仿佛惊雷乍响的声音。 第177章 是个狠人 之前大家都觉得叶泠鸢仗着自己是公主，公然杀人，藐视国法，肆无忌惮，罪大恶极。 可是现在听她说的，却跟隋智桐的话截然相反，但是又同样有道理。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围观的人群不知不觉就分成了两大阵营，各执一词，纷纷争论起来。 “安静！安静！” 隋智桐愣了一会儿，才拿起惊堂木用力拍击书案：“都闭嘴！” 衙役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水火棍维持秩序，人群中的议论声终于慢慢小了下来。 但是隋智桐能感觉到，周围百姓看着他的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 刚刚，所有人都还用崇敬的眼神看他，但是现在，却有不少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怀疑和审视。 隋智桐知道，这是他人生中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 如果处置不好，正如叶泠鸢所言，不要说升官拜相，就是安然退出官场都成问题。 而且，他答应杨家十二公子参与此事，甚至连曾经宠爱的庶子性命都搭了进去，为的就是得到杨家的支持，出任一方封疆大吏，然后返回中枢的时候，就有资格成为大梁宰相。 隋智桐再看向叶泠鸢的时候，看着断人生路的头号大敌！ 恨到极致，隋智桐说话的声音反而柔和了下来。 “宝华公主，我能理解，你出身高贵，现在又得到帝师大人青眼，一向万事顺意，本官指证你杀人，你肯定对我恨之入骨。所以，才会编造了这样的故事，想要把我搞臭搞趴下，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提醒世人，你杀了很多人，需要承担罪责。” “但是公主，你这样想未免太看低了我，看低了大梁读书人，看低了世人！” “不说我幼子死于你手，只说那八名捕快的性命，我隋智桐今天就算是脱了官服，摘了官帽，也要秉公处理！” 说着，隋智桐把自己头顶上的官帽双手摘了下来，平静地放在了面前的书案上，目光坦然地迎向叶泠鸢的眼神。 “这个回答，公主可满意？” 叶泠鸢定定地看了隋智桐好大一会儿，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举起双手轻轻鼓掌。 “好！好！隋大人唱念俱佳，演技高绝，更重要的是面皮够厚，心肠够黑，道貌岸然，是我生平所见之人中，虚伪狠毒到了第一流的人物！” 叶泠鸢还真是佩服隋智桐，这人的反应和定力都很了不起。 他的所作所为都被揭穿了，他却还能如此沉稳反击，稳住局面，实在是个狠人! “宝华公主，这是公堂，不是公主府。在公堂上凡是指证，总是要有证据的。”隋智桐恢复了平静。 叶遗爱接口：“你所谓的人证，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证明公主心怀正义，为百姓主持公道！” 隋智桐笑得很从容：“确实，本官也从中看出了宝华公主嫉恶如仇的性格，那就接下来再听吧。” “李富贵，王氏，你们还看到听到了什么？如实讲来。” 李富贵推了推身边一直低着头的中年妇女：“臭娘们，你哑巴了？大人问你话呢！” 中年妇女猛地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仓促地抬起眼睛，正好和叶泠鸢的目光撞在一起，立刻就把头又埋了下去。 李富贵气得照着她背上就是一巴掌，“快点，说完就能走了！家里店子还没关门，就儿子一个人在家看着，你放心吗？” 中年妇女身体顿时僵硬，却还是低低地开了口：“那天，我……草民……民妇，看见公主身上的衣服……神鸟飞来飞去，想着如果能碰一下，就能沾上公主的福气，让儿子的病……” 李富贵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别说废话！” “民妇就一直等着，想要找个机会去摸摸公主的衣服，让神鸟赐福……然后公主带着人从衙门出来的时候，民妇就趁着人多，偷偷挤到离公主不远的地方……听见公主对小九说话。” “公主很低声地说，让小九别怕，那两个人她都让人杀了，免得官大人偏向自己的儿子，判黄老四无罪，反而打小九爹娘的板子。” 第178章 随身玉佩 她的声音太小，围观的百姓有很多都没有听见，纷纷互相询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隋智桐示意一个大嗓门的衙役把她的话高声喊了三遍，保证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之后，才又询问。 “李王氏，这可是公堂之上，你说的话都是证词，等会儿是要签字画押的！若是胆敢捏造谎言，欺骗本官和天下百姓，你是要承担诽谤污蔑之罪的！” 本来就胆小的中年妇女被他这么一问，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抓住身边丈夫的衣角。 李富贵连忙赔笑：“大人，草民怎么敢诬陷贵人呢？这要不是内人凑巧听见了，草民也不想来这里出头，得罪公主啊。” 叶遗爱怒极：“胡说八道！一个愚蠢民妇随便说的两句话，就能证明公主做了杀人的事情？” “那我等会儿派家奴去外面收买几个贱民，让他们说隋大人你宠妾灭妻，帏薄不修，强抢民女，贪污枉法，意图谋反……算不算是证人？” 对于叶遗爱的攻击，隋智桐十分淡然，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叶大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啪！ 隋智桐用力一拍惊堂木，把李富贵夫妻吓得猛地一个激灵。 “李王氏，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你要是敢污蔑公主，一旦查明，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中年妇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缩去，几乎要缩成一团。 李富贵的脸色也变得刷白，膝盖一软，就拉着妻子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他喘息如牛，嘶哑着嗓子保证，“草民不敢撒谎，草民和内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身边的妇人只是默默地低着贴着地面，一语不发。 隋智桐转头去看叶泠鸢：“宝华公主，你是不是也和叶大公子一样，不承认这两个低贱小民的证词为真？” 叶泠鸢平静回视：“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那么多护卫在身边拱卫，却让一个民妇靠近身边，听到了本该密室所说的话语，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隋智桐点头：“公主言之有理。” 他回头斥责李富贵夫妻，“你二人可听见了公主的疑问？若是撒谎，本官今天就治你们的罪！” 李富贵用力推了推身边缩成一团的妇人：“快说话！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被他连着推了好几下，那妇人好像才醒过来，抖抖索索地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举过了头顶。 “大人，这，这是……民妇……从……公主身上……不小心拽下来的……” 李富贵连忙接口：“这是公主随身的玉佩。” 衙役跑过去，接过了妇人手中的东西，交到了隋智桐面前。 隋智桐看了看，挥了挥手：“拿过去，给宝华公主看看，到底是不是她的东西。” 叶遗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叶遗爱从衙役手中的托盘上拿起玉佩，上面有专属于公主府的印记。 不过，他嗤笑一声，把玉佩随手丢回了托盘里。 “这种东西，公主府库房中一抓一大把，哪年不配上百十块？用不上的，丢在库房里，赏赐下人，随便送给什么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你拿着这种货色，来证明我妹妹杀人？隋大人，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隋智桐正色：“叶大公子，你这么说，就是承认这块玉佩，确实是属于宝华公主的了？” 叶遗爱闭口不言。 针对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隋智桐笑容真切了不少：“好，叶大公子已经给出了答案。宝华公主，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 叶泠鸢抬了抬眉毛，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了玉佩上的系绳，“我只能说，隋大人，你们男人啊，真的不懂。” “这块玉佩的颜色和风格，和那天我穿的灵凤宝衣，完全不搭。我要是穿着灵凤宝衣，配着这块玉佩出门，给我打理衣服首饰的丫鬟，回来是要被扣月银的，懂吗？” “栽赃嘛，我理解，但是你们好歹也用点心，至少找个女人问问，细节决定成败，知道不知道？” 隋智桐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这个，他真的没有关注过这方面。 “宝华公主，你这就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师爷见他突然无语，连忙接口，“别人听见了，你说是假的；别人捡了你的玉佩，你说还是假的。反是所有对你不利的证据都是假的吧？” 叶泠鸢轻笑起来，“隋大人，你安排这对夫妻，在人群中发声，将黄老四的种种劣迹告诉我，诱导我来京兆府衙门告状，这可以。” “但是你说，这个没有眼界身手的普通妇人，竟然能够无声无息接近我的身边，听到我说自己杀人的秘密话语，可就不合理了。在编造污蔑我的谎言之前，你需要先打听打听，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泠鸢站起身来，摊开双手，“这么说吧，就算我现在闭上眼睛，京兆府中最老练的衙役，都不可能接近我而不让我发觉。” “如果不相信，你大可以派人来试试看。” 叶泠鸢站起身，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我就站在这里，谁不相信，都可以来试试。” 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隋智桐的书案面前，手指随意地勾起腰间悬挂的丝绦。 丝绦那头垂着的玉坠和流苏，在指间轻轻摇晃，发出细碎清雅的声音。 第179章 蒙着眼睛 “这枚玉环，其价格，可不是隋大人你当成证物的廉价玉佩所能比拟。” “如果这位娘子还能如她所言，悄悄地接近我，‘不小心’捡到我的玉环，我就把玉环赠予她。” “这枚玉环……” 叶泠鸢把玉环举起，让众人看清楚，“拿去卖掉，最少也能卖个千金。” 她垂眸看向那个跪伏在地上的妇人，语气柔和，“只要你能拿到——你是有儿子生病了是吗？这笔钱就绝对够你给儿子治病了。” “来，我蒙上双目，你来拿，拿到就是你的。” 说着，她将身上的披帛取下，折叠之后缠在头上，然后对趴在地上的妇人招手示意。 在周围目光注视下，叶泠鸢神情从容，修长匀称的体态，随风飘飞的衣袂，和她眉宇之间的自信矜持，全身散发着顶级贵女特有的气度风华。 人群中有人喃喃出声。 “怎么突然觉得，宝华公主这么美？” “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帝师大人会看中她了……” 酒楼包间中，伏在窗口看热闹的年轻公子捂着心口，“原来她瘦下来会这么好看，更重要的是，那种气度实在罕见……像仙女一样，俯瞰凡尘。” “还是帝师大人慧眼如炬啊，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凡。” 李富贵耳朵里却听不见这些议论，注意力全都被摇曳的玉环吸引了。 价值千金？谁拿到就归谁？ 李富贵咽了口唾沫，神情亢奋：“公主说的是真的？我……草民要是拿到，是不是这枚玉环就是草民的了？” 叶泠鸢点头：“对。” 隋智桐双目半眯，神色疑惑。 这是自寻死路？ 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打断了隋智桐的思索，这是师爷催促他答应叶泠鸢的要求。 隋智桐定了定神才问：“宝华公主，你没有开玩笑？” 叶泠鸢顺着声音，身子向着隋智桐的方向转了过来，“不管是谁，只要能把我身上的玉环取走，我就把玉环送给他。” 师爷接口：“也承认，之前李王氏所说的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对。”叶泠鸢点了点头。 叶遗爱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偷偷摸摸、蹑手蹑脚接近叶泠鸢背后的李富贵，就想出声提醒。 隋智桐却反应了过来，举手指了指叶遗爱：“所有人等，全都闭嘴！” “宝华公主既然提出要这样证明她的无辜，本官当然要给她一个机会。”但是，如果有人作弊，不管是什么人，利用什么方式作弊，本官都算作宝华公主输了！” 隋智桐故意叫了一声叶泠鸢，“宝华公主，你觉得本官这个要求，是否合理？” 这时，靠近前方的围观百姓几乎都看见了李富贵的动作，不少人都捂住了嘴巴。 更有不少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叶泠鸢蒙住眼睛后，露出的下半张脸看起来线条更加优雅，嘴唇粉嫩如三春桃花，看起来十分娇弱。 这样的叶泠鸢让人看了不由地心生怜惜，再加上刚才双方人证的叙述，已经在围观百姓心中树立了一个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公主形象。 很多人开始改变心底最初想的，都不希望叶泠鸢不是杀人犯。 小九站在父母身后，看着一点点挪动脚步，无声地走到了叶泠鸢身后的李富贵，眼睛里闪过杀机。 等到这件事过去，一定要把这对污蔑公主的小人悬尸鼓楼，以警世人！ 还有这个隋智桐。 他显然是故意跟公主说话，吸引公主的注意力，好让这个李富贵得手。 这种黑心官员，也是罪该万死！ 隋智桐看着李富贵矮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到了叶泠鸢的裙摆边上，嘴角不禁浮上一丝笑意。 叶泠鸢似仿佛毫无感觉一样，仍旧非常从容地回答：“隋大人的要求很合理。” 她轻盈转身，裙摆轻摇，眼看就要被李富贵摸到的玉环顿时远去了。 李富贵眼中满狂喜，他站起身子追了过去。 刚追到叶泠鸢身后，就被反手揪住了后颈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他个子本来就不高，还有几分驼背，叶泠鸢提着他，他使劲挣扎，脚都挨不到地面。 李富贵挣扎了几下，发现玉环就在距离他最近的这一侧，顿时贪心再起，竭尽全力向着玉环伸出手去。 叶泠鸢虽然被蒙着眼睛，却好像亲眼看见了他的每一个举动似的，把提着李富贵的手臂一下伸直。 李富贵的胳膊比叶泠鸢短了太多，怎么踢腾都够不到玉环，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第180章 重打四十大板 她把李富贵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隋智桐面前。 隋智桐吓了一跳，双手护住了脸，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隋大人，平民以下犯上，辱骂公主，该当何罪？” 隋智桐一时语塞。 师爷连忙说：“公主殿下，此人粗鄙，只是口头禅而已，并无辱骂公主之意……” 叶泠鸢讥讽地问：“看来师爷跟他很熟？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师爷赶忙摆手：“公主误会了，我怎么会跟他熟悉呢，只是以常理推测而已。” “以常理推测？” 叶泠鸢冷冷一笑，“你能在京兆府衙门当师爷，为隋大人出谋划策，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京兆府的名誉，说话要谨慎。” “你答非所问，竟然用推测的话来敷衍，是不是在你心里，辱骂公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将皇室尊严置于何地？将陛下的册封置于何地？京兆府就是用你这种师爷来审理案件的吗？难怪隋大人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满是漏洞！” 师爷被毫不留情的一通呵斥羞得满脸通红。 隋智桐见他尴尬，赶快出声回答：“以下犯上者，视情节严重程度，打板子或者枷锁示众，都可以。” 叶泠鸢哼了一声：“那刚才此人当面辱骂我长辈，难道不算是以下犯上？我都已经把他交给隋大人了，隋大人为何不执行惩罚？” 隋智桐一脸无奈：“公主，此人现在是本案证人，不如等到本案审理结束，再另外处置如何？” “呵，真是好笑。证人竟成了宵小之辈为非作歹的护身符不成？如果刚才，此人冲撞圣驾，冒犯陛下，隋大人，你是否还是同样的态度？” “如果是的话，我敬你是个汉子。” “来，大声告诉我，也让全京城的人都见识见识，隋大人的铮铮铁骨！” 隋智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倒是想表现一下他的风骨气节，但是他知道，隆德皇帝心眼有多小。 隋智桐心中沉甸甸的。 刚才稍微占了一点上风，现在却被叶泠鸢随手就抓住一件小事，把他刚刚起来的气势硬生生打压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也正是因此，才更加可怕。 恍惚间，隋智桐又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名满京华的明珠公主！ 虽然这对母女的长相并不十分相似，但是这种自信飞扬、机敏凌厉的风格，却像足了十成十！ 眼看隋智桐又被堵得无言以答，师爷只能再次上前：“公主，您举的例子有点过了，岂能与冒犯陛下相提并论？” 不过是一个异姓公主，居然把自己和当今皇帝放在同等位置，你也配？ 叶泠鸢蒙着眼睛，笑容中似乎有寒意闪过。 “本公主身上流淌着先帝的血脉，陛下虽然是从旁支过继，却已经是先帝宗法上的亲子！是本公主嫡亲嫡亲的亲舅舅！你把本公主与陛下放在一起，非要比个高低，其心可诛！” 师爷和隋智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叶泠鸢不愧是公主，发起火来，就连京兆府的隋大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公主只有十几岁，但是一个人站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了隋大人骂师爷，骂了师爷又骂隋大人，平时那么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和师爷，却被她骂得脸都变了，还不敢回嘴。 他们为此感到十分震惊和兴奋。 但是那些躲在两边酒楼雅间中的人，却禁不住面面相觑。 “这宝华公主可真凶悍！” “妈呀，刚才我看着她现在变这么漂亮，还想让家里的姐妹找机会请她来做客，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他们这些人，对隋智桐的分量和背景都很了解，自忖如果是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胆量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而且还步步紧逼。 关键是，隋智桐好像真的一直没有占什么上风。 皇宫中，坐在水镜面前的皇帝脸色不变，还笑着对戚长阙说：“先生，你真要是娶了宝华为妻，想必以后的日子会非常精彩。” 太能惹是生非，而且锋芒过盛。 要是戚长阙娶了这样的妻子，原本高居九天云霄之上的谪仙人，会被她带累得满世仇敌。 戚长阙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这边，隋智桐头都疼了。 叶泠鸢的嚣张霸道，今天他是亲自体会才知道，这种占着理的嚣张霸道，到底会多难应对。 偏偏叶泠鸢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硬是在那里追问：“隋大人，你这是想要包庇藐视皇室、对陛下不敬的狂妄之徒了？” 隋智桐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来人，将李富贵这个以下犯上的无知小民拿下，打……重打四十大板。” 这个贪财的贱民已经说了该说的，已经没有了价值，不如让他闭嘴，也免得叶泠鸢不肯罢休。 随着四根红色签子重重落地，旁边的衙役立刻冲了上来，把李富贵按在地上。 下一刻，竹板被高高举起，重重落在了李富贵身上。 叶泠鸢听着竹板落下的风声，就知道这次的四十板子，是奔着要李富贵死去的。 果然，只是一板子下去，李富贵就已经叫得像杀猪一样，凄惨的嚎叫几乎要钻到天上去。 “啊啊啊，疼死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了！” “老爷饶命，大人饶命啊！” 李富贵涕泗横流，嘴里胡乱叫着求饶，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几板子下去，精明的李富贵就意识到，这板子太重了，四十板子下去他肯定要死在这里！ 这可不行，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送命的！ 李富贵立刻改了口：“公主救我！公主救我！” 啪！ 一板子狠狠抽在李富贵背上！ 李富贵想说的话，被剧痛堵在了嘴里。 五脏肺腑都好像移了位置，火辣辣的就像是肚子里被点燃了一堆火。 铁锈气味的液体从喉咙冲上来，填满了他的口腔，又从李富贵的嘴角向外流去。 叶泠鸢厉声喝止：“住手！” 第181章 妇人高呼 衙役偷偷看了隋智桐一眼，隋智桐面色淡然，手指却在书案上重重点了一下。 衙役脸色一狠，双手高举竹板，全身力气都用了出来，竹板带着风声落下！ 这一板子，就能彻底让人闭嘴！ 叶泠鸢身上一股肃杀的气息就散发了出来。她曲臂伸手，两根手指从眼前划过，就把蒙着眼睛的披帛拽了下来。 下一个瞬间，青绿黄相间的披帛在空中夭矫飞舞，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越过十几步的距离，缠住了即将落在李富贵身上的竹板。 叶泠鸢握着披帛的另一头，将披帛在手上绕了一圈，用力一抖，竹板就被披帛卷起，脱手飞起，落在了旁边地上。 几个衙役眼睛都直了。 叶泠鸢几步走到李富贵身边，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是隋大人的师爷……”李富贵用力喊，可只喊了这半句，就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头一歪，不动了。 看着已经没有了动静的李富贵，隋智桐嘴角闪过一丝得意。 叶泠鸢却没有看他，而是在李富贵身边蹲了下去，扶起了他，“嗯，你放心，我马上请御医来给你治疗。嗯，肯定能治好，你不用怕。” 叶泠鸢把耳朵凑在李富贵嘴边，一边点头一边说，“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是隋大人派师爷来收买恐吓你，让你和妻子撒谎做假证？嗯嗯，我都知道了，你放心，不用担心了。” 隋智桐面色大变，狠狠地瞪着负责行刑的衙役。 衙役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一直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中年妇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嘴里发出了悲伤至极的莫名叫声，连站起身都来不及，竟是一路膝行，爬到了李富贵身边。 “当家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跟我说话啊！”妇人抱住了李富贵已经软塌塌的身体，眼神茫然，仿佛是看着叶泠鸢，又仿佛是透过她看向遥远不可知的某个方向。 妇人干涩的眼窝中，无神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圈。 似乎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说好了来这里是挣钱给儿子看病，却把家里的顶梁柱性命搭了进去。 叶泠鸢放开了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他们来做假证诬陷她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泠鸢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生不起一点恨意。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中年妇人的面孔鲜活了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当家的，当家的，我就说了，这亏心的钱咱们不能要，你非要说，如果不要，隋大人这种大官不会放过我们！” “你说只要听话，把师爷教给我的话当着大人的面说完，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能给儿子治病。” “我早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啊！五十两银子谁能白给你啊！现在可好，你死了，我还怎么活？儿子也治不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一边哭一边喊，还一边用头在地上撞，不一会儿就把额头撞得流出血来。 数目近千的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中年妇女的话带着某种方言口音，但是并不妨碍围观百姓理解。 所以，是隋智桐派人收买了这对夫妻作伪证，污蔑宝华公主承认杀人？ 现在又为了灭口，直接把人家丈夫打死了？ “这也太黑了，这些当官的，可真是黑心透了。” “宝华公主怎么得罪他们了？堂堂京兆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 虽然也有清醒一些的人想要探根究底，但是大部分却只觉得满腔义愤，怒火勃发，指着隋智桐几个大骂起来。 更有人开始向着隋智桐的方向丢石头和各种不知名的东西。 一时间群情汹涌，一只只胳膊冲着天空挥舞，人群竟然有向前逼近的架势。 隋智桐的脸色先是通红通红，然后就变得雪白雪白。 这次谋划已经彻底失败。 后面那些捕快被杀的人证和物证，已经没有继续提起的必要。不会再有人相信京兆府的公正性。 吴季雄站在边上，震惊到表情失控。 如果证人是假的，证词是假的，那么宝华公主杀害五公子和黄老四当然也是假的。 那么在山庄中找到的所谓证物自然也是假的，宝华公主没有截杀携带证物的捕快的动机！ 那么，是什么人杀了他的八名兄弟？ “隋大人，你往哪里去？” 叶泠鸢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拽住了她的手臂，“审案还未结束，你跑什么？” 叶遗爱一个手势，公主府的护卫就涌了上来，将隋智桐和师爷团团围住。 “隋大人，之前我妹妹出城玩两天，你就疯狗一样每天都要上奏折弹劾她，言辞激烈，仿佛不把她绳之于法就会天下大乱一样。” “现在我妹妹到了，还十分配合你的审问，怎么你却要半途而废，落荒而逃？”叶遗爱噗一声把折扇抖开，啪一声把折扇合上，笑眯眯地挡在隋智桐面前。 隋智桐拉下了脸：“叶大公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跟我扯这些！” “你看看，这千百人若是都挤过来，不仅是我，就是你和公主，也都是被踩成肉泥的结果！” 闻声，公主府的护卫也都有些紧张了起来，纷纷靠近，把两个主子护在了中央。 “公子，不如暂时退避一下。” “是啊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叶泠鸢却一把揪住了隋智桐，把他从护卫们的包围中拽了出来，“隋大人，你好像弄错了一点，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隋智桐吓了一跳。 虽然衙役们试图用水火棍拦住这些愤怒的百姓，但是区区几十个衙役，面对三个路口涌过来的近千名百姓，根本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作用。 第182章 终于发芽生长了 胆小的衙役已经溜了，有点眼色地跑过来请示：“大人，咱们撤退吧。” 聪明的则一副忠诚效命的模样，挥舞着水火棍，在隋智桐面前表忠心：“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叶泠鸢一脚把这个碍事的衙役踢到了边上，拽着隋智桐往前走。 隋智桐大叫：“宝华公主，你干什么！” “隋大人，你是百姓父母官，怎么能害怕自己的儿女？这些百姓，无非就是对你指使人作伪证、诬陷无辜不满，你跟他们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你要是现在跑了，可是证明了你心虚？” “叶泠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借刀杀人！”隋智桐声嘶力竭地喊。 他拼尽全力往后挣，脑袋上的官帽都被摔掉了，但还是没有挣脱叶泠鸢的手。 “我告诉你，我隋智桐可不是那种没有根脚的穷书生！我是有靠山的！你要是敢害我，不管是朝廷还是杨家，都会替我报仇的！” 叶泠鸢“哦”了一声：“原来是杨家指使你来陷害我的？” 隋智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杨家为什么要替你出头？就因为你是杨家的女婿？那你陷害我的责任，杨家会替你承担吗？”叶泠鸢一边说，一边提着他向着愤怒的人群迎去。 隋智桐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还有那一双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感觉寒意从脚底冒起直冲到头顶，全身如陷冰窟。 这种情况下，只要把他扔进人群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撕成碎片。 “公主，宝华公主，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我向你认错赔罪，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叶泠鸢冷笑：“放过你？你可曾放过我？” “要是你陷害我成功，你可曾想过我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还是你隋大人特别尊贵，一个认错赔罪，能顶我这卑微之人一条命？” “就是不知道，尊贵的隋大人，你的命够不够硬，等会儿被这些愤怒的百姓围起来打的时候，你给他们认错赔罪，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说着，叶泠鸢手臂一用力，就把隋智桐举了起来，荡了两下，好像要把他扔出去一样。 隋智桐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在空中拼命扒拉：“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叶泠鸢一跃而起。 虽然还提着一个大活人，但是叶泠鸢力气大，加上风蛊的帮助，还是十分利落地跳到了书案上。 宽大结实的书案，站上两个人，晃也没有晃一下。 “来，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做过的事情如实讲出来，承认错误！” 隋智桐犹豫了一下。 叶泠鸢就又把他提了起来：“怎么，你是要等着我把你扔出去吗？” “我说，我说！” “大家安静！” 叶泠鸢高呼，声音嘹亮，压过了所有嘈杂喧闹。 “隋大人说，他要把自己诬陷无辜的真相说出来，向世人认罪道歉！” 人群中有人高声接口：“狗官！让他说清楚！” 顿时好几个人附和起来：“对，让他说清楚！” 和人群离得稍微远了些，隋智桐的理智也随之回归。 他如果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如实讲出来，前途尽毁锒铛入狱的同时，杨家也不会放过他，整个家族都会收到连累。 这样的后果，让隋智桐瞬间清醒。 今天就算是真的粉身碎骨，也不能说不该说的东西。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顺手把头发拨得更乱，衣服拽得更加狼狈，然后对着人群做了个揖： “本官被小人蒙蔽，听信了虚假的证词，以为宝华公主是杀害犬子的凶手，险些酿成大错！” “本官深感内疚，自责……但是，也请大家替我想想，毕竟死者是我最疼爱的幼子啊！” 泪水顺着隋智桐布满皱纹的脸往下流，配上他嘶哑的声音，哀痛的表情，俨然真的是一位为爱子意外死亡而心痛难忍的老父亲。 “大家都有亲人儿女，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啊！我想给儿子报仇，这有错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痛苦，谁能体会啊？” 隋智桐灰白的头发凌乱披散，官服染上了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撕破，衣角和线头随着他的哭诉，颤巍巍地不停抖动。 怎么看都是一位痛失爱子的老父亲，憔悴苍老，令人同情。 人群吵闹辱骂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小了下去，向前的脚步更是缓缓停止。 见状，隋智桐心中大喜，脸上却更加悲伤，哭声也更大更凄惨了。 “儿啊，我的阿伟，可怜你年纪轻轻，却抛下家中爱妻幼子，撒手人寰，你知不知道，爹一想起你，心都疼得要碎了啊……” 一些有过类似经历的百姓甚至开始跟着悲伤起来。 “你心疼？你是心疼你杀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卖上一个好价钱吧！” 人群被强力分开，十几个彪形大汉手中提着棍棒，护着一个年轻美貌、浑身缟素的妇人走了出来。 而刚才说话的，正是这个被护在中间的女子。 隋智桐愕然抬头，仔细看了一番，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五儿媳，袁杏叶。 “袁氏，你不好好地在家守孝，跑出来干什么？”隋智桐大声呵斥。 袁杏叶头戴孝帽，身披孝服，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我夫君被你出卖害死，亡魂不安，向我求救，我还怎么守孝？”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吸引。 “这是谁？” “你们没看见她身上的重孝吗？那是给自己夫君穿的！这肯定是隋家那个死了的五公子的媳妇！” “她刚才说的你们听清楚了没有？她好像是说，是隋大人出卖害死了隋家五公子？” “之前宝华公主不是也说过，隋大人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来诬陷她？” “他娘的，这个死老头太坏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连自己亲儿子都害啊！” 人群议论纷纷，袁杏叶却已经带着人走到了隋智桐面前。 “把他给我抓起来！”袁杏叶狠狠道。 她身边这些大汉，都是从袁家借来的家将。 一个大汉揪着隋智桐的胳膊，就把他粗暴地拉下了条案，然后控制住。 叶泠鸢站在条案上，看着袁杏叶的举动，嘴角的笑微不可察。 她埋下的种子，终于发芽生长，今天就要开花结果了。 第183章 致命一击 袁杏叶有了娘家的支持，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 此时，扶着她胳膊的嬷嬷高声把隋智桐为了讨好杨家，出卖隋靖伟的事情说了一遍。 “谁见过这样狠心的爹？就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让杨家满意，把自己亲儿子的命都搭进去！” “他刚才是怎么有脸在那哭，说儿子风华正茂，说儿子刚刚成亲没几年，说儿子还留下了幼子！” 隋智桐汗如雨下，他从来没有想到，眼看就要渡过这一关的时候，会是自己那个娇柔脆弱的小儿媳跳出来，给了他致命的一刀。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低了声音：“谁跟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被人骗了！” “阿伟是我最心疼的小儿子，我怎么可能对他做这种事情？这都是宝华公主那边为了脱罪，给我制造的罪名！” “袁氏，你要相信我！有什么疑问，我们回家再说，不要在这里被人看热闹，这对你的名声和袁家的名声也不好。” 可惜那嬷嬷是被袁家特意挑选出来的，精明能干，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 嬷嬷冷笑着，把身子一让，袁家的家将就推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衣衫凌乱，头发完全披散了下来，把脸都给挡住了。 家将把这人头发一拽，让他抬起头来，隋智桐才发现，这人竟是他的大儿子隋靖远！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靖远？他与此事毫无关系，有什么不满，你们冲我来就是了！” 嬷嬷冷笑一声：“他与此事无关？” 说着，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这是你的嫡长子隋靖远亲手写的具结书，要不要我来念给你听？” 隋智桐心中大感不妙：“具结书？” 他是京兆尹，当然知道具结书是什么东西，那是表示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关法律责任的文书。 嬷嬷转过身，对着围观人群大声喊：“隋智桐不配为人父，为了荣华富贵杀子诬告他人！隋靖远不配为人兄，不但伙同父亲杀害自己的弟弟，还想要对弟媳图谋不轨！” “这样不仁不义的父子二人，就是隋家的家主和未来家主！这种败类，人渣，又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隋智桐大惊失色：“你们，你们说什么？” 隋靖远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啊！ 他房里只有一妻一妾，平时也十分克己守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禽兽之事！ “靖远，靖远，你没事吧？” 隋智桐推开那些家将，跑到了隋靖远跟前，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想要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隋靖远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里却满是绝望和恐惧。 “父亲，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还要考进士，还要当大官，还要为隋家光耀门楣……”隋靖远仿佛是看见了救星，急切地向他求救。 “混账！你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袁家的人说，要打死我！” 边上的嬷嬷冷笑着，让人把隋靖远的具结书大声读了一遍。 父亲杀死弟弟，他却没有想过去阻止，还在弟弟尸骨未寒之时，就开始打弟媳的主意。 这样的人，骂他是禽兽，都是对禽兽的侮辱！ 听着再次汹涌而起的怒骂声，隋智桐也绝望了。 隋智桐回过头去，看见了站在条案上，双手抱胸的叶泠鸢。 叶泠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满眼的幸灾乐祸，突然让他明白了什么。 袁氏原本在隋家内宅之中，身边只有两个娘家跟过来的丫鬟，陪嫁的嬷嬷也都对隋家人毫无防备。 这样的她，是怎么在隋靖远的手中自保，并且知道了隋靖伟死亡的真相的呢？ 所以，叶泠鸢早就知道了真相，所有的举动，都只是为了让他们上钩？ 隋智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你，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隆德皇帝看到隋智桐一头栽倒的时候，脸色精彩得无法描述。 这就是他十分信任的京兆尹，背后有着杨家的支持，有着各种人手的配合，竟然还是斗不过一介女流！ 更加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将隋智桐彻底打倒的，竟然会是他的儿媳妇，又是一个女人。 “这些女人是怎么了，难道都不知道什么是女德女诫，贤良温顺吗？” 隆德皇帝只能愤愤地抱怨一句，却无能为力。 因为此刻，帝师戚长阙就坐在他的面前。 “隋智桐身为京兆尹，竟然知法犯法，罔顾人伦，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指使人做假证，诬陷宝华公主，实在是罪大恶极！” 在戚长阙的注视下，隆德皇帝一脸怒色，叫来了身边的大太监福生。 “速速派人去刑部和大理寺，让他们把隋家人都给朕抓起来，好好审问！看看隋智桐到底是吃了什么药，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无能的隋智桐，让他在戚长阙面前失败，还失去了这次赌注！就应该把他满门抄斩！ 福生匆忙领命而去，戚长阙仍旧笑而不语地看着隆德皇帝。 隆德皇帝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讪讪地叫人过来。 “去朕的寝宫，将朕床边柜子里第二个抽屉中那个红色小盒子取过来。” 没多久，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盒子走来。 第184章 留在公主府 “这便是先生要的东西了。” 隆德皇帝把盒子推给戚长阙，貌似随意地问，“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先生要它做什么用？” 戚长阙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就敢放在自己床头？也不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隆德皇帝震惊地看着戚长阙：“先生，你是说……” “那倒没有，毕竟你们傅家的血脉特殊，对此物有天然的抵抗效果。” 戚长阙打开盒子看了看，确定没错，合上后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隆德皇帝试探着问：“朕听说，这是当初开国太祖留下来的，据说能洗髓伐骨，治疗百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听到的说法还有更令人震惊的内容，那就是这枚血红的珠子，与凤陵阁主手上的芙蓉纯阳珠同出一源，都是至阳之物，是炼制长生药的关键材料。 要是这样，他今天可就亏大了！ 戚长阙已经长身而起，水镜也随之消失。 “陛下想多了。” 他对着皇帝轻轻颔首，就转身退了出去。 隆德皇帝看着那远去的修长背影，眼神晦涩不定。 * 京兆府门口，人群已经再次掀起了愤怒的浪潮。 “隋家人真是无耻之极！” “为了荣华富贵，真是什么都不要了！”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隋智桐看着满眼绝望的大儿子，心中感觉比三九寒天还冷。这一次，他们父子都栽了。 而叶泠鸢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肯定也不可能放过隋家！ 面对群情汹涌的人群，袁家的家将们也不敢怠慢，连忙把袁杏叶和几个嬷嬷护在了中间，往边上退去。 汹涌的人群涌上来，淹没了隋智桐父子。 叶泠鸢站在条案上，看着几个熟悉的面孔在人群中悄悄退却，听着隋智桐父子的惨叫声渐渐减弱，终于一转身，跳到了公主府护卫之间。 “走吧。” 叶遗爱脸上带着满意的冷笑，折扇在胸前摇了摇，跟着护卫们一起，缓缓后退。 叶泠鸢看着张家三口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就走过去拉住了小九的手。 小九猛地一颤，抬起头看叶泠鸢：“公主，我，我们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 “这不怪你们。”叶泠鸢拉着小九往前走，“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你们反而是被我连累了。” “这次事情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隋家的亲朋故友应该不少，尤其杨家更是千年世家，底蕴深厚，你们要是离开公主府，我怕他们迁怒于你们，找你们麻烦。不如，暂时留在公主府？” 小九低声说：“这样不好吧？我们不能在公主府吃白饭。” 叶泠鸢想了想，道：“要不，小九你就跟在我身边，帮我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 “张叔嘛，我名下有几个铺面，其中有两个酒楼正需要个信得过的掌柜去管事。让张叔去正好。” 公主府中的人，天然地更遵从叶遗爱的命令，他们早晚会走到分裂一步，还是要早点培养自己的人手。 小九一家就挺合适。 因为除了叶泠鸢，他们再找不到更好的靠山来庇护自己！ 小九虽然身形纤瘦，说话细声细气，但是她的性格却并不软弱，关键时刻足够果决。 而且张旺夫妻两个，也能帮上忙。 “你回去跟张叔何大娘商量商量，这两天给我答复，好吗？”叶泠鸢温和地说，“等到风声过去，如果你们有想去的地方，我就派人把你们送过去。所以，你们不要勉强答应。” 小九抬起头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公主，不用商量了，我们想为你做事。” 叶泠鸢歪了歪头：“你想好了，不后悔？” 小九仍旧十分坚定：“不后悔！” “其实那天从京兆府衙门出来，到了公主府之后，爹娘就在商量，想要投在公主门下。只是担心公主嫌弃我们蠢笨，不堪使用，加上我们又给公主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所以不好意思开口。” “公主不嫌弃我们，我们一家不知道多感激呢。” 小九明显有些紧张，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就赶快低下了头。 “好。不过，你还是跟张叔他们商量一下，等晚点我们再谈。” * 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从前方飞驰而来。 他们盔甲鲜明，刀枪锋利，全副武装，向着京兆府衙门的方向奔驰而去。 叶遗爱喃喃自语：“御林军……” 御林军是皇帝亲兵，直接接受皇帝命令，负责保卫皇帝。 御林军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们奉了隆德皇帝的命令，前来抓捕隋智桐等人或者带头闹事的百姓。 这个反应倒是不奇怪，但是隆德皇帝的速度，让叶遗爱对他的评价不得不提高几分。 原以为隆德皇帝是个庸才废物，现在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对于京城动态的掌握十分到位。 下命令、御林军调配兵马，都需要时间。 这么倒着一推，几乎是这边才爆发动乱，隆德皇帝在宫中就知道了。 所以，不能小觑这个半路出家的傅明春啊！ 但是叶遗爱脸上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希望他们还来得及，能找到完整的隋智桐父子。 叶泠鸢上了马车，小九也连忙跟着父母上了自己的小马车。 不过，原本骑马的叶遗爱竟然也跟着叶泠鸢上了马车。 第185章 晕倒了… 公主规制的马车十分宽敞，坐两个人根本不显得局促。 叶遗爱非要坐在叶泠鸢身边，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 叶泠鸢皱了皱眉，往边上挪了挪，跟叶遗爱保持距离：“怎么了？” 叶遗爱呵呵笑了一声，手中的折扇对着叶泠鸢点了点：“说说吧，你是谁？” 叶泠鸢心中一紧。 她是露了什么破绽，被叶遗爱发现了？ 但是脸上却是带着惊讶不解：“哥哥，你说什么？” 叶遗爱冷笑了起来：“叶泠鸢，你这些天装傻玩我，是不是很开心？” 之前，叶泠鸢通过各种方式从他手里榨钱，他认为是因为他和父母的离开，唯独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虎狼环伺，还险些人让她丢了性命。 所以，叶泠鸢有怨气是正常的。 但是从叶泠鸢跟杜伯的谈话能看出来，她心里对父母哥哥还是抱有孺慕之情的，这也是叶遗爱他有把握实施整个计划的底气。 但是今天的事情，让叶遗爱发现，他对叶泠鸢的了解少得可怜！ 叶泠鸢完全不是他印象中那个简单肥胖的妹妹。 她变了，变得太多太多。 身材能通过减肥变好，胎记能通过药物祛除，可是脑子能用什么办法变聪明，性格又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凌厉狠辣？ 叶遗爱仔细一想，就意识到之前叶泠鸢在他面前是故意装傻！ 一想到，这么多天自己在叶泠鸢面前大包大揽的样子，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叶泠鸢表面上跟着夸他，实际上在心里恐怕嘲笑他很多次了吧？ 他这句质问出口，原以为叶泠鸢会有点愧疚，至少嘴里向他认个错。 没想到叶泠鸢连眨一下眼睛都没有，就笑着回答：“嗯，也不是很开心，大概就跟哥哥和父亲母亲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候一样开心吧。”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冰冻。 叶遗爱看着面前的叶泠鸢，明明她脸上是标准温柔的微笑，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冰寒的气息。 莫名地感觉到某种危险，叶遗爱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一个字。 叶泠鸢仍旧笑眯眯，问道：“父亲母亲诈死逃命，我能理解，可他们能接走你，为什么却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因为我是一个又丑又胖的女儿，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倒不如干脆把我丢在公主府，当一个靶子，吸引那些暗中的目光，好为你们分担压力，才更能发挥我的作用。” “公主府这么多下人，不乏精明能干的家生子，却没有一个人提醒我宁王不是良配，叶清宛虎视眈眈，因为这种姐妹争夫的戏码，才更容易引起波澜，吸引更多人的关注，起到掩护你们一家三口的作用。” “我被傅逸轩一刀割断脖子，被死亡的恐惧拖入深渊的时候，我亲爱的兄长、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儿呢？是不是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早就忘了这京城中，还有一个被你们忘记的叶泠鸢啊？” “好哥哥，你说我装傻是为了玩弄欺骗你，所以很生气。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而不是觉得，我装傻是为了维持我们那点岌岌可危的兄妹之情？在你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亲妹妹，而是一直在提防我，是不是？” 叶遗爱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叶泠鸢，听着她这长篇大论的诛心之言，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能接上去的话，他想都没想，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泠鸢，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妹妹的！” “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妹妹，你不应该觉得愧疚，想要弥补我吗？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揭破你那些行为，是装傻在玩弄你，甚至还因为这个生气，质问我？”叶泠鸢平静地看着叶遗爱，眼神中没有了之前伪装的亲近。 叶遗爱莫名地感到十分紧张。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时候他偷偷摸进母亲房里，不小心把妆台上的东西弄洒了一地，其中有一根母亲最喜欢的玉簪，直接摔成了好几截…… 他把玉簪捡起来，放回妆台上，小心地拼在一起，猛一看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断了，然后他就溜了。 后来，只听说母亲房里的两个丫鬟一个被打死，一个被灌了哑药发卖，玉簪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提起。 又过了好久，他都快把这件事情忘光了，突然有一天，他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竟然行刺他！ 这个小丫头长得乖巧可爱，叶遗爱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有时还会故意逗她几句，也赏赐过她不少东西，，为什么这小丫头竟然会要他死？ 结果那个小丫头说，她的亲姐姐原来在明珠公主院子里做事，那天负责在明珠公主房门外打门帘，却莫名其妙地被灌了哑药发卖了。 后来她问了好久，才知道是因为那天叶遗爱溜进明珠公主房间的时候，她姐姐没有阻拦。明珠公主认为她失职，所以对她进行了重惩。 当时，那个小丫头满脸鲜血，被人扭着胳膊，却还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叶遗爱。一口一个“你不得好死”诅咒他，一直到被人拉了下去。 那时，叶遗爱面对着这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小丫头，心里竟然充满了紧张和畏惧。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甚至自己都不愿意想起。 但是今天，当叶泠鸢用这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叶遗爱心中突然又有了那天的感觉。那种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黑沉沉的天幕，不停地向着他逼近，几乎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叶泠鸢本来只是想用这种话术，让叶遗爱感到愧疚，加大对她的物质弥补。 没想到眼前的叶遗爱突然面色惨白，摇晃了两下之后，就昏了过去。 第186章 部分功能恢复 “搞毛啊，没有这么脆弱吧？”叶泠鸢在心里嘀咕，“还幻想当皇帝……被质问几句就晕倒了，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她伸手按在叶遗爱的手腕上，看起来仿佛是在把脉，实际是用长春蛊的能力，来检查叶遗爱的身体而已。 她惊喜的发现，长春蛊的回应清晰了许多，能力差不多恢复到了七成左右。 这种程度的长春蛊，除了保证叶泠鸢的身体健康之外，已经能够治疗大多数疾病，帮助她检查他人身体情况等。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叶泠鸢打开空间，发现了新的提示： 【空间修复进度达到15%，部分功能恢复。】 叶泠鸢恍然大悟。 这次被宣扬到人尽皆知的案件，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怨念，让空间修复进度跳了一大格。 叶泠鸢完全没想到，当修复进度达到某个数值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真是一大惊喜啊！ 她赶忙查看空间，发现她在空间中存储的千万物资，如今也有一小部分露出了真容，能够随手使用了。 更重要的是，这还意味着她可以使用空间了，现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可以放在空间里随身携带！ 叶泠鸢把空间的情况检查了一遍，才真正开始检查叶遗爱的身体。 绿色如同叶片一般的蛊虫宝宝从叶泠鸢的手指指尖探出头来，咬住了叶遗爱的手腕，接着，他的身体情况被透视出来，展现在叶泠鸢的脑海中。 “这是突然脑部供血不足导致昏迷？” “身体并没有这方面的暗疾，心跳过速，但是也不到晕倒的程度。要么是脑部血管有问题，要么是心理方面有什么问题。” 至于更加幽深的部位，长春蛊现在还不是完全体，无法进一步检查。 但这已经足够了，叶遗爱身体的基本状况已经被一览无余。 感觉到他已经快要醒来，叶泠鸢赶忙把手指放在他的人中上，用力一掐。 “哥哥，你醒醒啊！” 效果立竿见影。 叶遗爱晃了晃脑袋，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我这是怎么了？” 叶泠鸢坐回自己的位置，语气十分平淡地回答，“你突然晕倒了。” 叶遗爱摸着自己的人中，手指碰到皮肤，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晕倒了？为什么这里这么疼？” 叶泠鸢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提醒他：“哥哥，你是不是经常头晕？严重的时候，甚至都会天旋地转，几乎摔倒？” 叶遗爱摸着火辣辣的人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愣了一会儿，又赶忙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 叶泠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兄妹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太伤感情了。 接下来他们还需要彼此，弄得翻脸不划算。 一路上，两个人脸上带笑，聊着这次案件的细节，互相关心着对方的感受，怎么看都是手足情深的好兄妹。 “泠鸢，刚才那袁奎家的人来的可真是时候。”叶遗爱看似随意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连精锐家将和下人都派出来了，直接把隋家的丑事都揭了出来，看起来可不像匆促决定。” 叶泠鸢对他的试探置若罔闻，也是一脸懵懂：“是啊，他们竟然不怕把隋家的丑事揭穿了，我真的很佩服袁家，不知道是谁做的主，如果弄清楚了，我很想跟这个人做个朋友。” “这种行事风格合我的口味。” 叶遗爱的嘴角抽了抽。 不管叶泠鸢前面的话是真是假，最后这句肯定是真的。 袁家人的做派，跟叶泠鸢确实是一样的，简单粗暴，只要我爽了，敌人倒了，别人说什么，全都没屁用！ 袁奎本来就是个最下层的泥腿子出身，凭着懂点拳脚功夫和对傅明春的忠诚，当上了将军。 哪怕已经过了一二十年，也改不掉那种散发着泥腥味的做派。 倒是叶泠鸢，死而复生之后，确实变了太多。 “变了很多吗？” 叶泠鸢轻柔的问话，让叶遗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连忙笑着回答：“是啊，变得又漂亮又聪明！” 第187章 复盘、凶手 回到公主府后，叶泠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那个把玉佩交给隋智桐的内奸。 当时在衙门外，叶泠鸢声称那只是一枚廉价的玉佩，在公主府的库房里满箱满箱地放着，她根本看不上，也不会使用。 实际上，那枚玉佩确实是她用过的。 叶遗爱也对这件事很重视，直接把能够接触到这枚玉佩的所有下人都查了一遍。 当天晚上就找到了那个内奸，是一个被人重金收买的小厮。 叶遗爱大怒，将这个小厮一家都提了过来，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活活打死了事。 凡是涉及此事的所有下人都被重重处罚。 一时间，整个公主府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错。 叶遗爱对这样的氛围十分满意。 “妹妹，你就是对他们太仁慈了。这些下人都是些贱皮子，你给他们个好脸，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总要做些背主之事。以后对他们狠一些，他们才知道安守本分。” 叶泠鸢点头，表示支持。 叶遗爱愿意站出来做肃清工作，她正好顺水推舟，把院子里那些不安分的眼线都给清理出去。 她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了，杜伯虽然清理了一些人，但是却也同样安插了不少人手进来。 “小九，你就暂时在院子里，做个二等丫头。” 第二天叶泠鸢就把小九安排进了自己的院子。 小九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张旺他们夫妻说的，反正当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就来见了叶泠鸢。 “请公主跟我们签下身契，留下我们吧。” 根本没有拿救命之恩说事，张旺看起来有些窝囊，关键时刻却很果断。 不需要叶泠鸢自己提，他们就主动要求签卖身契，进公主府当下人。 叶泠鸢对书影说：“这是小九，曾经救过我。她刚来，不太懂府中的规矩，你平时多照顾她一点。” 书影深深地看了小九一眼，笑着答应了下来。 外面来的，一来就当上了二等丫鬟，在这公主府里可太扎眼了。 不知道多少公主府的家生子，连公主的院子都进不来呢。 书影伸手去拉小九的手，小九却往后退了两步，向着她行礼：“以后请姐姐多多指点。” 正好躲过了书影的手。 书影目光闪了闪：“那就跟我走吧，我给你讲讲院子里的事情。” 小九看了叶泠鸢一眼，叶泠鸢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别怕，有什么事情就问书影，要是书影也没办法，就来找我。” 书影低下头，脸上有些惊讶。 看来这位小九姑娘在公主心中，确实是非常得到看重。 小九跟着书影走了出去，叶泠鸢坐在房间里，开始复盘这次事件。 她拿着笔，在宣纸上把所有细节，按照时间顺序都排列下来。每个事件后面都标注上参与的势力，不能确定的就在事件后面打个问号。 最初，设计这个阴谋的是杨家，冲在前面的是隋智桐，偶然地，她与小九相识。 她上门感谢小九，于是阴谋展开，黄老四和隋靖伟这两个注定牺牲的棋子前后出现。 （师爷“世清兄”疑似杨家派驻在隋智桐身边的代表） （用金针射杀隋靖伟和黄老四的高手，也疑似是杨家出身） 当天晚上，隋家和义庄，都提防着她的人手去探查。 义庄埋伏的人手被全部杀死。（不像是杨家自导自演） 是谁干的？ 根据叶遗爱打听到的消息，现场留下的痕迹表明，凶手只有一个人，凶器是一把短小锐利的匕首。 所有死者都是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疑似专业人士所为。 整个复盘完毕之后，叶泠鸢最关注的是两个问题。 第一，杨家那位十二公子这么做，杨家家主是否知道，是否同意。他们竟然敢敲山震虎，看起来对戚长阙这只老虎，并不是特别害怕。 杨家有何倚仗？不怕那位御史一样，全家都被点了蜡烛？ 第二，出现在义庄的那个凶手是什么身份，为了什么目的做出这种行动？ 叶泠鸢把这两个问题埋在心底，准备以后慢慢调查。 下午，叶遗爱就给她带来了新的消息。 并且跟叶泠鸢关注的问题关系密切。 “就被钉在大门上！” “一把匕首穿透心脏，钉在门板上，血都流干了！” 叶遗爱说起来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要不是我想着查查隋智桐身边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竟然死得这么惨。”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你说谁？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多次替隋智桐出声，跟我争论的那个师爷？” 叶遗爱用力点头：“对！你猜他姓什么？” 叶泠鸢不解地问：“姓什么有什么好猜的？” 叶遗爱摇了摇头，潇洒地摇着折扇：“让你猜，当然就是这个姓有特殊的意义了。” 叶泠鸢想了想：“姓……杨？” 叶遗爱把折扇一合，用力在手心上一敲：“没错！他姓杨！是不是很有意思？” 看来真的是叫杨世清了。 叶泠鸢在夜探隋府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世清兄”应该是杨家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是杨家人？”在叶遗爱面前，叶泠鸢只能假作不知。 叶遗爱冷笑起来，“对，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在杨家算是个什么地位，但是手下的人已经打听到，他平时经常出入杨家。” 杨家门槛很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松来去的。 “而自从丽妃被杀、宁王被废之后，他就更加频繁地出入杨家和隋家。” 叶泠鸢微微点头，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杨家那位十二公子就已经萌生了这个计划。 “我本想着把他控制起来，弄清楚杨家到底想要什么，结果我的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人钉在门上了……” 叶遗爱想着把这件事情办好，让叶泠鸢对自己刮目相看，证明他之前的表现不佳，并不是他没本事。 他亲自带人去了杨世清家中，却亲眼看见了那血淋淋的一幕。 “是谁杀的他？” 叶泠鸢思考起来，“看他的死状，凶手似乎对他十分憎恨啊。” 那个杨世清根本就不会武功，杀他很容易，手起刀落的事情而已。 但是人都死了，还把他钉在大门上，这种做法显然就是有私人恩怨的表现了。 萎靡的叶遗爱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你猜，是谁干的？” 叶泠鸢有些惊讶：“凶手你都找到了？这么快？” “那倒没有。”叶遗爱用折扇在胸口摩擦了几下，“但是我手下的人检查了一下尸体，认出了凶手的手法。” 叶泠鸢眼睛一亮：“是那个义庄杀人的凶手！” 叶遗爱“你猜”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叶泠鸢抢先给出了答案。 他呃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第188章 都是自家人 “猜的。” 叶泠鸢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路中。 现在又多了一条线索。 凶手对杨世清十分憎恨，看来是跟杨家有仇，所以他杀掉义庄那些埋伏的人，也是因为这个？ 可惜，这两次的杀人现场，叶泠鸢没有机会去亲自检查。 “不知道是不是杨家派人把他灭口了。”叶遗爱愤愤地说，“我已经让人去盯着了，我就不信，找不到杨家的把柄！” “千年世家了不起了？迟早我要让他们好看！” 叶泠鸢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叶遗爱这是故意跟她同仇敌忾，拉近关系呢，终归还是想要利用她，得到戚长阙的支持。 “明天早上，还是要去隔壁走一趟的。” 说到隔壁，叶遗爱把手中的折扇往桌子上一丢，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不管怎么说，祖孙名分在这里，我回来了，也不能不去拜见。而且这次要设宴，请那么多客人，没有隔壁的人，也不好看。” “明天早上，咱们两个一起过去。”叶遗爱丢下这句话，连忙就跑了。 他生怕叶泠鸢拒绝。 而叶泠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奈。 其实她并不抗拒去隔壁。 反正那些人打也打不过她，骂也骂不过她. 而且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叶丞相的那些花儿应该又开了一批新的吧？ * “要请客？” 韩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脸上不冷不热，“定了日子了吗？” 叶遗爱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子：“定在了这个月的二十八，就在十天之后。” 李氏酸不溜溜地说：“是该请客，泠鸢现在都是公主了，不请客谁知道宝华公主的风光啊？” 她盯着叶泠鸢，从头到脚打量着。 那白净细嫩的肌肤，比新剥壳的鸡蛋还要柔嫩细腻，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有过那么大一块鲜红的胎记。 脸上五官被凸显出来，也格外地精致和谐。 她的清宛也曾经有这样漂亮的脸，可是却被叶泠鸢给毁了！ 就连她的娘家，也被连累。 因为李骥为她这个姑姑出头，难为叶泠鸢，所以直接被取消了凤陵阁待选的资格；而李氏的兄长也因为教子无方，被公开训斥，罢官在家。 这些日子，李氏都不敢回娘家，害怕看见嫂子仇视的目光。 叶泠鸢对李氏眼里的怨毒视若无睹，向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还要多多感谢二婶和清宛，要不然被圈禁起来的就是我了，哪里还能有今天？” 李氏好不容易维持的笑脸瞬间崩塌，咬着牙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 叶泠鸢有多可怕，她现在已经深有体会。 叶清宛是没了希望，可她还有个儿子呢，经不起叶泠鸢的报复。 韩氏看在眼里，心中更加不喜，淡淡地说：“请帖就放在这里吧，等老爷回来，我会交给他。” “你们兄妹两个，也有些日子没有来过了，去找兄弟姐妹们玩吧。” 反正只要不在她面前晃就行，眼不见心不烦。 陪在一边的叶允溪见状，站起身来笑着说：“正好，我也要去看看那帮皮猴子，是不是趁着没人看管就翻天了。” 叶遗爱和叶泠鸢对这个既无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养育之情的祖母，同样没有什么眷恋。 两兄妹站起身，客客气气地行礼告退：“那就劳烦二姑姑了。” 叶允溪笑得很亲近：“都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多客气的。” 叶遗爱笑得有些僵硬。 这位二姑姑过去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这次居然会主动提出陪他们，真是少见呢。 叶允溪在姐妹中排行第二，却是韩氏的长女。 她的相貌长得比较像韩氏，秀丽典雅。 十八岁的时候，嫁到了河东卢家，生育了二女二子。 卢家虽然不像杨、王、郑、范四家有超越千年的历史，但也是存世五百多年的老牌世家，底蕴深厚。 叶允秋的夫婿卢兴川是卢家嫡系子孙，科举入仕，如今也是一方知府，颇有前途。 这次叶允溪带着儿女上京来，说是为了给韩氏庆寿，实际上也是想要给卢兴川走走门路，想要在三年任满之后，升上一级。 本来这隔壁公主府的事情，叶允溪也不想掺和。 当初叶允成在的时候，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是一般，等到明珠公主下嫁后，她们姑嫂之间也不太合得来。所以连带的，叶允溪对这两个侄儿侄女也是很冷淡。 叶允溪走在叶泠鸢身边，没话找话道：“泠鸢现在可真是漂亮，要是你娘知道你出落成了这个模样，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叶泠鸢只是微微一笑。 “这次你得了公主的册封，是陛下的皇恩浩荡，也是帝师大人的青眼有加。” 叶允溪伸手挽着叶泠鸢的胳膊，“二十八请客，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你可不要跟姑姑客气。” “姑姑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也是多吃了几年饭，给你打个下手，招待招待客人还是没问题的。” 叶泠鸢不能再笑而不语了，只好敷衍她几句：“二姑姑愿意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家里没有个长辈，很多事情我还真是不太懂，全都靠着哥哥张罗。要是二姑姑到时候有时间，能去帮忙，哥哥和我都很感谢。” 叶允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喜笑颜开：“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不是太外道了吗？放心吧，这几天我就带着人过去！你们小辈，年轻没有经验，要是没人把关，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叶遗爱和叶泠鸢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二姑姑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叶允溪心情大好，把兄妹二人带到了前院：“今天你们来得正好，他们兄弟姐妹正在这里玩耍呢。听说是要开一个诗社，正好一起亲近亲近。” 叶泠鸢眼神闪烁。 让她打架，一个对十个她都不带怕的；可是让她写诗，那还是算了吧。 “我可不会作诗。”叶泠鸢把装样子用的手绢往嘴上一捂，“要不然，我还是去花园逛逛吧。” 顺带检查一下，看看叶丞相养的那些极品好花开了没有。 “嗨哟，我还以为宝华公主你天不怕地不怕呢，闹了半天，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都不用看，只听声音，叶泠鸢就知道是谁说话这么贱嗖嗖的。 萧玉堂！ 第189章 双赢 果然，从前方抄手游廊拐角冒出来的青年，红袍金冠，面如冠玉，人模狗样的，可不就是萧玉堂吗？ 叶泠鸢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怕什么你都要管，那我就想问问，你怕不怕挨打？” 萧玉堂的脸瞬间铁青：“你还敢提？”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按在地上爆锤。他堂堂白马金枪小将军，不要面子的吗？ 事后，他几乎都没有脸面见那些小弟了。 今天刚刚恢复了一点，应邀来到叶相府上，又和这个女阎王狭路相逢。 他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我真应该去法华寺上个香，去去晦气了。”萧玉堂嘀咕着，向着另一个方向拐去。 “你说谁晦气呢？”叶泠鸢眼珠一转就追了上去。 萧玉堂猛地往前一跳，蹿到了一根柱子后面：“干什么？你敢在叶相府打架？” 叶泠鸢心中偷笑，脸上却一片刁蛮：“谁让你说我晦气？快点跟我道歉！” “我呸！” 萧玉堂双眼紧盯着叶泠鸢，提防她冲过来出手。 他可是领教过，叶泠鸢不仅拳头重，而且速度很快。 “凭什么跟你道歉？你以为你是谁？” 叶泠鸢一个箭步冲过去，萧玉堂早有防备，转身就从柱子后面飞奔而逃。 “你说话这么嚣张，行动却恰恰相反啊，小将军！”叶泠鸢嘴里嘲讽着，脚下却没有放慢，一路向着萧玉堂追了过去。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萧玉堂和叶泠鸢已经一个逃一个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抄手游廊上，只留下叶允溪、叶遗爱和萧玉堂的随身侍从，几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边，萧玉堂一路飞奔，不断提高速度，想要把叶泠鸢甩开。他可不想再次被叶泠鸢按倒在地捶打，太丢脸了。 关键是他回去之后，找了身边侍从中最擅长近身搏斗的重演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下次还是近身搏斗的话，他有八成的可能还是打不过叶泠鸢。 除非是双方比马上战斗或者骑马射箭，他才有赢的可能。 “小将军，宝华公主擅长近战，我们是军队出身，练的都是马上功夫，这输了也很正常啊。” 侍从这样安慰萧玉堂，但是萧玉堂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要是打败他的是大内侍卫高手，萧玉堂肯定能坦然接受；可是打败他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千金大小姐，这他娘的，谁受得了！ 绝对不再跟叶泠鸢打架了。 这是萧玉堂事后给自己的总结和警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远远地听见叶泠鸢说话的声音，即使还没有看到人，萧玉堂心中的愤然就控制不住，一张嘴就开始嘲讽。 原想着就算叶泠鸢再剽悍，两个人也就是吵吵几句，能在嘴巴上占点上风，萧玉堂心里也是舒坦的。 可是，这个叶泠鸢就是个疯子，他只是嘲讽了叶泠鸢一句，她就准备动手，一路追着他不放！ “你疯了吗，叶泠鸢！” 萧玉堂飞快地跳过护栏，爬上假山，站在假山顶上呼呼喘气。 叶泠鸢就在他身后不到几尺的距离，可是看起来却比他从容多了。 萧玉堂震惊地发现，叶泠鸢跃过护栏的时候，动作轻盈地就好像是乘着风一样。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轻功？” 萧玉堂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轻身功法。 叶泠鸢已经飞快地爬到了假山顶上，站在距离萧玉堂两尺的地方，对他挑眉：“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萧玉堂哼了一声。 “你是猪吗，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哼哼？” 萧玉堂气得直用手指着叶泠鸢：“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公主！谁家公主这么说话的？” 叶泠鸢抱着胳膊看他：“怎么着，你还能规定公主做什么不做什么？” 萧玉堂看出来了，叶泠鸢并没有真的跟他打架的意思，要不然早就上手了，才不会跟他在这里对着呲。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突然明白了。 “叶泠鸢，你可真够那啥的，你不想去参加诗社，就拿我当筏子，追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萧玉堂一转身就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用手扇着风。 叶泠鸢也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怎么，难道你喜欢作诗？你不是白马金枪小将军，而是白纸金枪小诗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玉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写诗？真是笑话。” “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你看，你现在也不用去诗社硬着头皮听他们酸溜溜的诗文了。说不定听完了，还得要你点评，让你绞尽脑汁地想词，可怕不可怕？” 萧玉堂打了个寒战：“你说得对！” “就是嘛！互相帮助，双赢，懂吗？” 萧玉堂看了叶泠鸢一眼。双赢就双赢吧，总比打起来他单输要好。 他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这几天都一直在想的问题：“喂，你是几岁开始习武的？你师父是谁？” 叶泠鸢仰头想了想：“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吧，师父，有很多。” 萧玉堂觉得这跟他猜想的差不多，“你家人怎么会想着让你习武的呢？” 这一点他是最不解的。 叶家父子双状元，这可是名传天下的佳话，明珠公主也是有名的美女才女。 结果他们的女儿，却从小习武？ 不但不符合家庭氛围，也不是皇家的习惯啊，真是很奇怪。 “我听说你十二岁就上了战场，你家人不担心你吗？”叶泠鸢不愿意再说自己，就把话题转到了萧玉堂身上。 萧玉堂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我们萧家男儿，很多都是这个年纪就上战场了。” “我跟你说，你跟我打架能赢，那是我让着你。像这种小打小闹不算什么。我们萧家男儿，从小就开始训练刀枪马术，十二岁上战场杀敌见血！” “你见过死人吗，宝华公主？我跟你说，我杀过的人，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叶泠鸢看都没看他，直接从假山上跳了下去，向着叶丞相的花圃方向跑去。 “喂，你干什么！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你果然是没见过真正杀人吧？哈哈哈。”萧玉堂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站在假山上叉着腰狂笑起来。 叶泠鸢刚才在假山上，好像是在跟萧玉堂聊天，其实真正的注意力一直在观察花圃。 第190章 弹弓 花圃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专门守了四个家丁。 难道是上次掐了几朵花，触发了叶丞相的保护机制？ 居然派人守着花圃，这也太小家子气了，根本不像一国宰相的作风嘛。 萧玉堂喊了好几句，也不见叶泠鸢回答，觉得很不过瘾。 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怎么能不穷追猛打？那不是萧家的作风！ 他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赶到了叶泠鸢身边，“你干什么呢？” 叶泠鸢站在树影里，盯着一个方向不动。 萧玉堂左右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前方有什么东西，能让叶泠鸢站在这里一脸严肃。 就是一大片花圃，一丛丛鲜花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 四个家丁在边上走来走去的，没什么危险。 萧玉堂的眼神往远处延伸，瞄向了不远处的湖水，湖水中央的九曲长廊中，隐约有人声乐声，是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要去打探打探吗？”萧玉堂兴奋了起来，“你的轻功，要是去当斥候，肯定格外优秀！” “我来帮你做支援！” 叶泠鸢无语地看着身边萧玉堂，这种跃跃欲试的神情，和他家的萧二郎就像是亲兄弟。 叶泠鸢眯了眯眼睛，“就你这手下败将，也能给我做支援？” 萧玉堂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就像是狗尾巴被人踩到了一样。 “你怎么还看不起人呢？我不是跟你解释了，之前都是让着你的，我真正的功夫，骑射、枪法，你还没见识过呢！” 叶泠鸢撇了撇嘴：“是没见过，但是想也想得到，近身功夫那么烂的人，能有多厉害的骑射和刀枪功夫？” 萧玉堂气得俊脸通红：“不信比试比试啊！” “你说比就比？”叶泠鸢瞄了萧玉堂腰间挂着的弹弓一眼，“除非你能证明，你的骑射本事真的很厉害，要不然，我才不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萧玉堂眼睛一亮：“行啊，那你就等着看吧！” 他从腰间把弹弓取了下来。 不是那种Y字型架子绑上皮筋做成的弹弓，而是射箭用的弓的形状，只是弓弦中间部位是一个网子，使用的时候，把弹丸放在网子里，射出去就行。 这种弹弓专业性比较强，没有练过的根本打不准。 “你说吧，打哪儿？”萧玉堂指着前方，“湖边那棵柳树，最细的那根树枝，头上有个刚发芽的嫩叶子，打它，行不行？” 叶泠鸢诧异地看着萧玉堂，这孩子眼力好就不说了，就凭他敢挑中难度这么高的目标，就证明他射术真的不凡。 但是这不是她的目标啊。 “就一个叶子，就算打中也不算什么啊。”叶泠鸢轻飘飘地说，“你要是上了战场，也没有办法保证只有一个敌人，而且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你射啊。” 萧玉堂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那怎么办？” 叶泠鸢继续忽悠，说：“而且树叶多脆弱啊，一点力气就能把它打掉，敌人哪有那么脆弱的？” 萧玉堂深以为然：“那你说，打什么？” 叶泠鸢伸手一指：“前面不是有四个家丁吗？你能同时把他们打晕过去，我就算你射术厉害。” 萧玉堂愣了一下：“射人？不太好吧。” 他是叶相府邀请来的一个客人，把主人家的下人打晕，说不过去啊。 “又不是让你把他们射死，我只想看你能不能同时射中多个敌人，要知道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跟你讲规矩单挑。” 叶泠鸢做出不屑的样子，“你不会是不会射术，想找借口不敢出手吧？” 只要萧玉堂出手，吸引这些家丁的注意力，到时候她就可以抓住时机靠近，把已经盯上的几朵极品名花拿下，喂长春蛊宝宝。 长春蛊宝宝这么乖，率先醒来帮她干活，不奖励它怎么行？ 萧玉堂明知道这是激将计，却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嘿，战场上成千上百的鞑靼人，我都不怕，只是区区几个家丁，我有什么不敢？” “但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激我，想让我帮你打晕这四个家丁？” 萧玉堂打量着叶泠鸢，眼神狐疑，“叶泠鸢，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叶泠鸢满脸无语：“就是几个家丁，又不是什么宝库守卫，也不是叶相的书房密室，就算是打晕了，也不影响什么，我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反过来打量萧玉堂，突然笑了起来，“噢，我明白了，肯定是你来京城之前，你爹叮嘱过你，让你不要招惹叶相，是不是？” “说不定还让你想办法讨好叶相，这样你爹在北边还能得点好处？” “你来的时候，拉了几车礼物进相府啊？叶相对你的礼物满意吗，有没有亲自接见你？” 叶泠鸢一句接一句，说得萧玉堂额头都要冒出青筋了。 怨念都快化成实质了。 叶泠鸢见好就收，不能老逮着一只羊薅啊。 “别生气啊，逗你呢。”叶泠鸢毫不走心地赞美，“其实看见你挎着这张弹弓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射术高手。” “这种弹弓可不是一般人会用的，我刚才确实是在用激将法，不过只是好奇，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能把这种弹弓用好的人呢。” 萧玉堂表情和缓了许多，他虽然被家人称为莽夫，但是也不是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叶泠鸢还在继续：“你刚才一起手，只看你的姿势，我就猜到，你是个高手。” “我从小就习武，但就是不擅长骑射，所以对那些骑马射箭都很厉害的人，一直都格外崇拜。” 萧玉堂的脸色越来越柔和，嘴角也慢慢翘起。 就算是知道对方是故意说好听的，但是见面这几次，每次从叶泠鸢这里得到的都是沙包大的拳头，这次突然变成了甜言蜜语，这种感觉也让人无法抗拒。 萧玉堂也知道这些话都是叶泠鸢在哄他高兴，但是心里就是想听，不想让她停下来。 萧玉堂腰板挺直，俊脸上都是威严，“咳咳，其实学这个弹弓也不难，像你这样的天赋，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叶泠鸢按下心中的笑意，已经放弃了让萧玉堂打晕这四个家丁的计划。 萧家在北方守边抗击外敌，要是萧玉堂给他们惹了麻烦，说不定就会连累到他们。 别的不说，只要叶丞相稍微歪歪嘴，军饷补给在某个环节耽误个十天半个月，萧家就得头疼难受，还有苦难言。 想到这里，叶泠鸢决定还是自己行动。 她刚想行动，就听见嗖嗖嗖嗖一声—— 如果不是她耳力非常人能比，肯定分辨不出来，这其实是四声合成的一声。 因为太快了，所以听起来只有一次声音。 叶泠鸢惊讶转头。 萧玉堂已经收回了弹弓，挑眉一笑，满口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哪家做的烤瓷牙？”叶泠鸢嘟哝了一句。 “什么？”萧玉堂没有听懂，疑惑地问。 叶泠鸢对他摆了摆手。 …… 第191章 这是什么绰号 与此同时，花圃边上的四个家丁，却遭到了突然袭击。 萧玉堂没有用金丸，而是从地上抓了几团半干的泥块充当弹丸，射出去正中四个家丁的面门。 泥块一集中目标，就被大力撞散，尘土飞扬，几乎四个家丁都迷住了眼睛。 毫无防备的家丁们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哎哟，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 “谁砸我？” “哪个小兔崽子干的好事！别让老子抓住你！” 就在几个家丁闭着眼睛骂骂咧咧的时候，叶泠鸢已经飞身而出。 萧玉堂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几乎转瞬不见的身影，用尽目力才能勉强看到空气中淡淡的残影，脸上满是震惊。 原来之前叶泠鸢追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尽力！ 他眨了两下眼的功夫，叶泠鸢就已经回到了原地。 萧玉堂怔怔地看着叶泠鸢，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语言能描述自己的心情，最后只能把弹弓往腰上一挂，举起两个大拇指。 “服了！” 就这种速度，叶泠鸢捅他一刀，他都来不及反击。 以前那些，绝对是小打小闹，感谢宝华公主手下留情！ 他好奇地往叶泠鸢跟前凑了凑，放低了声音：“老实说，是不是那里藏着叶相的什么秘密？”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只是玩玩。本公主太无聊了而已。” 说着，叶泠鸢就转身离开。 “啊，谁把这些花都给掐了！” “天啊！这是谁干的！” “完了完了，相爷肯定要发脾气了！我们死定了！” 萧玉堂回头看了看，花圃中确实有四五株花木被掐去了花朵，难道叶泠鸢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他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是你掐了那些花儿？”萧玉堂追上叶泠鸢，小声问。 “我听说那是叶相最心爱的花。上次不知道被谁给掐了，叶相回来发现后，发了好大火。” “卢澄安跟我说，叶相金银珠宝都不爱看，就喜欢莳花弄草。” “被掐的那朵，是叶相废了很多心思才养活的，好不容易开了花，叶相还没有好好赏花，就被人掐了……” 萧玉堂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声音渐渐消失，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变得满是狐疑。 “呃，那个，公主，你是不是，是不是你……” 叶泠鸢白了他一眼：“什么是不是，不是！” 萧玉堂默然，那就是她干的了。 根据他这少数几次跟叶泠鸢打交道的经验，她这么胆大妄为、离经叛道，也确实干的出来这种事。 “你也不怕被叶相知道了，把你吊起来打。”萧玉堂默默吐槽了一句。 叶泠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我，是我们。” 萧玉堂悚然一惊，是啊，他刚才当了叶泠鸢的帮凶！ 他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追过来，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这么幼稚，好端端地掐叶相的花儿做什么？”萧玉堂一边和叶泠鸢保持同节奏的步伐，一边念叨，“这种事情，我六七岁的时候才做，长大之后就再没做过了。” 就这家里的那些人还都说他人憎狗嫌，哼，真应该让他们来看看叶泠鸢。 女孩子，还是公主，十五岁了还这样，跟她一比，萧玉堂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招人烦了。 “好看啊。”叶泠鸢心情愉悦，“他喜欢，我也喜欢，我要是问他要，他肯定不会给，那我就自己拿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萧玉堂再次吐槽。 两个人脚步都很快，带着几分逃离现场的意味。 一拐弯，就看见前面一群人，正在垂着竹帘的水岸精舍中，铺着纸拿着笔，三三两两地说得正热闹。 萧玉堂脸色一僵，刹住脚步：“怎么又跑到他们诗社这儿来了？” 叶泠鸢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她瞬间拐弯的脚步，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背诗她还能背不少，但是让她原创写诗——有几个现代人能做到？ 萧玉堂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就只有我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大老粗怕写诗，怎么公主你这一门双状元的大家闺秀，也不会写诗？” 叶泠鸢白了他一眼，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人叫住了。 “公主，萧将军，你们到哪儿去了？刚才就在找你们，怎么都没有找到。”卢澄安从窗户看见了两个人，立刻惊喜地丢下笔，向着窗户叫了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卢怀星抬起头，看见窗外绿树花丛中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金冠红袍的萧玉堂俊朗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正盯着叶泠鸢的脸，语速很快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他身边的叶泠鸢，早已没有了当初的丑陋模样，她身材高挑，面色莹润，目光澄澈，一身米杏色搭配晚波蓝的衣裙，显得她随意又淡雅。 她对着萧玉堂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很无礼的举动，做出来却不让人觉得粗鲁。 果然，萧玉堂的笑容更大了，完全没有被那个白眼吓跑。 卢怀星眼底闪过一缕阴云，迅即消散，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婉的表情。 被人发现了，再拔脚离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叶泠鸢和萧玉堂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硬着头皮转身，跟诗舍中的诸人打招呼。 叶遗爱摇着折扇，站在诗舍门口，低声批评叶泠鸢：“你说你，大姑娘家的，乱跑什么？” 追一个外男像狗追兔子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他瞄了萧玉堂两眼，被那金闪闪的发冠和红艳艳的外袍刺得不由皱眉。 “这是谁？” 叶泠鸢对他挑了挑眉：“玉面金枪小将军，萧玉堂。” 叶遗爱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这是什么绰号，一股子下九流的味道。” 龌龊低贱的江湖人，怎么进的叶相府！ 叶泠鸢笑着补充了一句：“长仙岛，萧家的。” 一听到“长仙岛萧家”，叶遗爱的眼睛就亮了。 萧家在长仙岛驻军，与鞑靼人隔关相望，正卡在鞑靼人破关南下的咽喉要道上。 萧家祖孙三代，都是长仙岛守将，方圆百十里的地方，其威望和影响无人能比。尤其让叶遗爱重视的是，萧家军战力惊人，多次击败鞑靼骑兵。 想要造反的叶遗爱，对军权的敏感和热切。 叶遗爱脸上的嫌弃瞬间消失，摇着折扇就走到了萧玉堂跟前：“玉面金枪小将军，这名号可真是俊！久仰久仰啊！” …… 第192章 诗画 这是三间打通成一间的精舍。 毗邻湖岸，在树荫中，水封吹拂，水晶珠帘发出细碎的声音，窗外的湖面时不时泛起一圈圈涟漪。 几张巨大的书案摆放在临窗的位置，有人在写诗，有人在作画，也有人在其中游走，东边看看，西边说说。 丫鬟侍女们在墙角安静地伫立，等候这些公子小姐的吩咐。 而这些公子小姐，都带着文雅的笑容，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讨论的也都是非常典雅的诗画技巧，时不时还会引经据典，发出一阵阵会意的笑声。 整个精舍的氛围都格外高洁雅致。 但是这种情况在叶泠鸢和萧玉堂这两个迟到者到来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少年们围着萧玉堂，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哈哈大笑起来。 “肯定是你又被公主姐姐给揍了！” “唉，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让我崇拜的小将军了。” “别掩饰了，小将军，你肯定是又吃亏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跟公主和平相处？” “我可记得哥哥你昨天还在说，要是见了公主，一定要好好报仇，把公主也按到地上……” 萧玉堂连忙一把抓住说话的青年，捂住了他的嘴：“嘘，那只是开玩笑的！” 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在，竟然敢这么说！ 敢在叶相府说把人家孙女按在地上暴打，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被他捂住嘴的青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两只手抓住萧玉堂的手拉了下来：“哥哥，你还不是怕了？” 萧玉堂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叫五哥！什么哥哥，听得人全身都膈应。” 叶遗爱看了这个青年一眼，随口问了一句：“这位是小将军的弟弟？” 萧玉堂能跟其他人开玩笑，但是对于叶泠鸢的哥哥，还是十分尊敬的。他站直了身体，正色回答：“这是在下族弟，萧文浩。” 叶遗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文浩一眼，长得还算可以，是个书生模样，不过身上的佩饰，都很便宜。 他穿的青衫料子还可以，布料很新，但是折痕宛然。只怕是在箱底压了很久，平时不舍得穿，这次来叶府做客才拿出来。 没有人给他熨烫，怕是连个随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综合看来，虽然是萧玉堂的族弟，但是应该在族中没有什么地位。 叶遗爱眼底的笑淡了几分，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和萧文浩互相问候了梁军。 萧玉堂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族弟萧文浩，另一个是萧文浩的同窗班阳。 萧玉堂说，他们都是来京城参加进士考试的，正好萧玉堂进京，他们就跟着一起来了。 叶泠鸢觉得萧文浩有点脸熟，想了想，原来是在戚长阙搞出来的水镜中见过一次。 那次萧玉堂在沐浴，萧文浩好像是在给他搓背…… 班阳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穿着贡缎的衣衫，戴着羊脂玉佩，腰间蹀躞上的珠子都是手指肚大小的珍珠，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不过叶遗爱问清楚他的家世，只是幽州的一个富商子弟而已，也对他没有了兴趣。 班阳却对叶遗爱十分热情，非要拉着他看自己刚才画的画。 一群人都围在了书案边上。 叶泠鸢在这方面的赏析能力一般，不敢擅自开口。 倒是叶遗爱，不愧是状元的儿子，看了这幅画之后，再看向班阳的目光就有了变化：“班兄画技高明！” 叶泠鸢低头又看了一遍，画上山峦叠嶂，在距离观众最近的山峰上，画了一座山庄。 山庄中有几个人在院中坐卧，样子十分闲散。 两个年轻书生在下棋，两个师长模样的老先生在边上的芭蕉树下饮酒。 一个小童捧着酒葫芦，明明在两个老先生边上站着，眼睛却偷偷盯着两个下棋的书生。 就是传统的中国画技法，每个人都长得好像差不多，如果不是头发和衣衫有区别，真的很难分辨出来他们的身份和年龄。 叶遗爱夸赞了一番，其他几个懂画的也跟着点评，赞赏多于批评，看来这个叫班阳的书生，真的有两把刷子。 班阳被夸了，也不见有什么得意，倒是跟他那一身暴发户打扮的衣着不太像。 “这都是文浩兄的功劳，若不是有他多次陪伴指点，我可是做不出这幅山居酒棋图。” 班阳看着萧文浩笑。 萧文浩的脸色有点红：“我……我没有做什么，班兄太客气了。” 叶遗爱对这两个穷书生没有太大兴趣，任由他们在那里互相感谢，他只拉着萧玉堂聊天。 一直到回到公主府，叶遗爱还笑眯眯的。 “捡了金元宝了吗这么开心？” 自从上次吓晕过叶遗爱之后，叶泠鸢在他面前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金元宝算什么。”叶遗爱心情好，摇着折扇，笑容满面，“萧玉堂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跟他聊了聊，发现他还真是个将才呢。” 如果通过萧玉堂，把萧家拉过来，他的大事就更有希望了。 叶泠鸢不想说的太深入，便是提起了另一个他重点关心的事情，“明天你带我一起去拜见帝师大人，当面邀请他到时候也来做客吧。” “好的，哥哥。” 叶泠鸢痛快答应道。 这些日子没有见到戚长阙，叶泠鸢还真有点想他。 而且叶遗爱之所以冒出来，不就是因为看到叶泠鸢跟戚长阙搭上了线，有了利用价值吗？ 叶泠鸢也想看看，把他带过去，他到底会对戚长阙说些什么。 只是，去阴阳塔拜见戚长阙，还是得从皇宫大门进去。 既然进了皇宫，叶遗爱“失踪”近两年突然回来，也应该先去给舅舅加皇帝请安，说说情况。 否则就太不礼貌了。 * 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碰到凤骊，宫门守卫也非常顺利地通禀放行了。 马车留在宫门之外，兄妹二人跟着小太监步行入内，在皇帝起居的偏殿见到了皇帝本人。 隆德皇帝脸上一片感慨：“遗爱，幸亏你没有出事，要不然朕怎么向先帝交代啊！” 叶遗爱心里再不爽，也只能躬身认错：“让陛下担忧，是微臣的不是。” 他从出生，就挂了一个散勋头衔，称臣也是可以的。 隆德皇帝一脸关心地询问：“你之前突然消失，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派了人手四处寻找，却都没有找到你的踪迹，担心你是出了意外，那些时日，整夜都无法入眠。唉！” 叶泠鸢看不见叶遗爱的脸色，但是猜想他一定在心里骂人。 叶遗爱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一本正经地解释：“陛下，微臣的父母落水后，始终未曾找到遗体。微臣辗转难眠，经常梦见父母慈颜，一时冲动之下，就想要离开京城，去寻找父亲母亲的遗体。” “因为害怕被家人阻止，就自己私下偷偷离开了公主府。给陛下添了麻烦，让陛下和娘娘为泠鸢操心，照顾妹妹，实在是惭愧。” 叶遗爱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没有忍住，最后又讽刺了皇帝一句。 隆德皇帝沉下了脸。 第193章 正命红鸾 他有城府，却不代表要在这后生晚辈面前都要忍着。 “先帝将这大好河山传于朕的手中，驭龙宾天之前，唯一惦念的就是你的母亲。” “朕是你们的亲舅舅，朕登基之时就发誓要对你们母亲好，让她这辈子都安享荣华富贵，没想到天意弄人，他们两个竟然英年早逝，只留下你们两个孩子，朕这个舅舅不照顾你们，谁来照顾你们？” “放心吧，舅舅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隆德皇帝心中冷笑。 就算是先帝的嫡亲血脉又如何，女儿家只能嫁人生子，这偌大的天下，还不是要交到他的手里？ 他就最看不得傅明珠他们一家那种做派，一个个都以为先帝血脉多么了不起，多么尊贵的样子，连他这个皇帝都看不上，真是不知所谓！ 叶遗爱目光闪动，眼底阴冷，嘴里却连声说“不敢不敢”。 “朕还有事，你们兄妹可以退下了。” 叶遗爱也不想看隆德皇帝这张脸，赶忙告辞：“是，微臣这就和公主一起去阴阳塔拜见帝师大人。” 刚想起身的隆德皇帝又坐了下来：“去见帝师，有事吗？” “一是庆祝陛下赐封泠鸢为宝华公主，设宴邀请亲朋，一同感念皇恩；二是微臣多日不在京城，亲朋多有挂念，也顺带跟大家见个面，让大家放心。” “泠鸢得受帝师大人垂青，才能死而复生，微臣要上门拜谢帝师大人，并邀请帝师大人届时赴宴。” 隆德皇帝看了叶泠鸢一眼，呵呵一笑：“是该谢谢帝师大人。那你们就去吧。” “福生，送送遗爱和宝华。” 大太监福生赶忙走上前来，向两人行礼：“公主，叶大公子，这边请。” 福生可是隆德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寻常官员见了，都不敢怠慢的，今天居然被派来送他们？ 福生带着两人走出大殿外，又转了两个弯，走上了一条幽静的通道之中。 福生把拂尘搭在胳膊上，笑眯眯地说，“宝华公主，之前京兆府衙门审案的时候，帝师大人过来，与陛下一同观看水镜，从头看到尾，非常关心公主的安危啊。” “哦，是吗？” 叶泠鸢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随口回答了一句。 福生低声说：“老奴那天听帝师大人说起，说您是他的正命红鸾呢。” 叶泠鸢并不意外，之前她就听戚长阙说沈如意的时候，提到了这个词，她还询问过是什么意思。 戚长阙当时说，就是天命注定的真正红鸾佳偶。 福生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公主，您要是有时间，就去查查，正命红鸾意味着什么吧。” 叶泠鸢怀疑地看着他：“福生公公，你有话就直说，陛下既然叫你来送我们，肯定就是让你把事情跟我讲清楚的，你就别卖关子了。” 福生的脸色有些精彩。 这种事情，大家就算是看出来，也都是心照不宣，谁会这么直白地摆到桌面上？ “含蓄委婉。” 这位宝华公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四个字一样！ 福生一脸尴尬：“公主，老奴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听了些皮毛，说多了只怕公主误会，还是公主回去自己查清楚更好。” 叶泠鸢揪着他的衣袖不放：“福生公公，你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知道的隐秘可比我们多多了。千万别客气，别谦虚，尽管说。” “至于误会，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毕竟我也不是谁说的话都会相信的。” 福生差点被噎得喘不过气，听听，这是人话吗？ 你既然不一定相信我的话，还非要催着我说什么？ 他挤了挤老脸，露出一脸无奈：“公主，就不要为难老奴了。老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能再送两位了……” 叶泠鸢用力一拽，就把想要转身的福生揪了回来：“怎么着了，本公主问你的话，你当做没听到吗？” 福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老脸上的肌肉不知道是该摆出什么表情。 “公主，您身份尊贵，何必跟老奴过不去呢？” 叶遗爱虽然不知道叶泠鸢想干什么，但是他连隆德皇帝都看不上，就更看不上区区一个老太监了。 他没有阻拦，只是摇着折扇，在边上冷眼旁观。 叶泠鸢沉下脸来：“好个奴才，我看你这是心大了，连主子问你话，都敢推三阻四？”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跟我一起去见帝师大人吧。正好，我也能当面问问他，正命红鸾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福生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全都被恐惧取代。 这要是被帝师大人知道，他在背后说这些东西，帝师大人不得当场就弄死他！ “公主饶命，老奴这就说，这就说。” 福生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早知道如此，他叫个小太监传话不就完了？ 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 福生只能自认倒霉，赔着笑说：“公主，这个也是奴才听说的，真的假的也不一定，你听了可别生气。” 叶泠鸢甩开他的袖子：“别啰嗦，快说。” “正命红鸾这个说法呢，据说是以前第一任凤陵阁主留下的预言。说是千年之后，会有某一位凤陵阁主遇到自己的正命红鸾，打破凤陵阁主都是孤老终生的惯例，娶妻成家，乐享天伦。” 说到这里，福生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接下来怎么继续。 叶遗爱摇着折扇：“那就是说，我妹妹就是当今帝师大人命中注定的佳偶，姻缘天定，这不是好事吗？” 福生摇了摇头：“叶大公子，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帝师大人，那是谪仙人在世，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成为帝师大人的正命红鸾？” “帝师大人对于天下的意义，公主你知道吗？” 叶泠鸢好像听谁提起过，她想了想才回答：“调理阴阳？镇压天下？平衡……” 这些词儿也太抽象了，叶泠鸢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却无法理解它们具体是个什么内容。 叶遗爱比她了解这个，当初他也是在皇宫读过书的人。 “这个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我回头会跟宝华详细讲解。你只需要说重点，凤陵阁主的正命红鸾有什么问题？” 第194章 嘎嘎乱杀 福生咬了咬牙：“那奴才就大胆说了，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宝华公主和叶大公子多多包涵。” “帝师大人纯阳之体，修炼功法神奇，才能起到镇压天下的作用。也正是因为这个，天下各国都要对帝师大人敬畏拜服。” “但是，对于帝师大人的妻子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事，阳火炽烈，焚身灼骨，只有天生纯阴之体，才能与其结为夫妻。” “但是，一旦结为夫妻，阳火过剩，阴灵被日.日灼烧，必然早早就会油尽灯枯，寿命不永……” 叶泠鸢听懂了：“就是说克妻呗？” 别人克妻可能是迷信，帝师大人克妻是官方认证的？ 福生没敢多说，只是眼泪汪汪连连求饶：“公主饶了奴才吧，这些话奴才都不该说的，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以陛下对帝师大人的尊重，说不定就要割了奴才的舌头！” 他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抽，“之前是奴才多嘴多舌，奴才该死！” 叶泠鸢看着他把涂了粉的老脸抽得黄里透红，觉得实在辣眼睛，就对他挥了挥手：“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里装可怜了。” 福生如蒙大赦，飞快地给两人行了个礼，起来就加快步伐，速速远离叶泠鸢这个不按照规矩办事的奇葩。 看着福生走远，叶遗爱才回头问叶泠鸢：“你没事得罪这条老狗干什么？别看他就是个卑贱的阉人，但是有时候这种小人才是能坏事的。” 叶泠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是皇帝的走狗，我就算是不得罪他，皇帝让他咬我，他也不会犹豫。” “再说了，他敢来我面前播弄是非，我怎么能就这么轻松放过他？” 其实就是想从福生身上多赚点怨念而已。 叶遗爱留意着叶泠鸢的表情：“我也觉得，他刚才说那些话是存心的。” “就是皇帝害怕我们家得了帝师的帮助，对他形成威胁，才会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你这里挑拨是非。” “什么克妻，那普通人还有克妻的，像帝师大人这种在世仙人，哪还有这种命格？” “妹妹，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等会儿见了帝师大人，你可别露出什么痕迹，反而不好了。” 叶泠鸢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倒是觉得，他们要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也不敢到我这里说嘴。只怕这什么正命红鸾的预言，其中真的有什么内情。” 叶遗爱就是怕叶泠鸢有这种想法，尽管努力想要控制，却还是难免露出几分急色。 “你可别上当！这狗皇帝……一直都很阴险龌龊的！当初为了得到过继的机会，他连……叶相的臭脚都恨不得抱着舔，现在为了保住位置，什么干不出来？” “他这样造谣，你要是信了，那就真是如了他的愿！” 叶泠鸢点了点头：“也是啊，有道理。” 叶遗爱大受鼓励，继续努力洗脑：“咱们才是先帝唯一留下的血脉，他不过是个过继来的，出身卑微，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了今日。” “万一要是帝师大人扶持我，我有血脉，名分大义，帝师大人有力量声望，二者合一，世间谁人能敌？你想想，他能不怕吗？” 叶泠鸢觉得，叶遗爱这样想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二者合一，还双剑合璧呢。 “就是你跟帝师大人嘎嘎乱杀呗。” 叶遗爱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叶泠鸢说的是什么意思：“嗯，虽然有些市井气息，但是也没说错。”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不懂梗的人，完全无法get其中的乐趣。 所以只能嘎嘎了。 “他越是害怕的，我们就越要做。”叶遗爱鼓动叶泠鸢，“等会儿见了帝师大人的面，你可不要再像平时那样……率真，要规矩些，优雅贤淑，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知道吗？” 叶泠鸢对着他呲牙一笑：“哥哥，你确定？” “刚说完，你就又这样！”叶遗爱急得用折扇指着叶泠鸢，“像个什么话？” “那没办法，你没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在帝师大人面前暴露了真面目，来不及装回去了。” 这次皇帝没有发话，叶泠鸢这个公主也没有宫中乘坐肩舆的优待，只能和叶遗爱穿过面积巨大的后宫。 一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了冷寂偏僻的皇家偏苑中。 叶泠鸢倒是没有太疲惫，她每天的锻炼量都很大，走走路根本就不算什么。 叶遗爱却热得满身都是汗，不知道拽了多少次衣领，折扇更是扇得呼哒呼哒响，真的派上了用场。 眼看着阴阳塔越来越近，叶遗爱用折扇遮着太阳，仰头去看。 塔顶几乎直入云霄，高高的屋檐下，铜铃摇动，发出铮铮的声音。 “以前在宫中读书的时候，这里都不让我们进来的。”叶遗爱回忆起了什么，感慨地说，“我们几个还试过偷偷摸进来，想要接近阴阳塔，结果每次来到塔下就开始犯困，走都走不动，就趴在台阶上睡着了。” 接连几次之后，他们就意识到了什么，再也没有人敢过来了。 “没想到我也有光明正大走进阴阳塔的一天。”叶遗爱突然笑了起来，“可见，世事难料，万事皆有可能！” 不得不说，不管叶遗爱能耐如何，这份乐观的心志还是有几分可观之处的。 叶泠鸢心中吐槽，脚下却没有停留，直接向着阴阳塔的大门走了过去。 “小心！” 叶遗爱禁不住提醒了一句。 阴阳塔的大门虽然敞开，但是不得到允许的人，只要跨过门槛，就会化为飞灰。 叶泠鸢心里也有点发怵。虽然戚长阙说过，她手腕上这串手链就是阴阳塔、凤陵阁通行的凭证，但是万一呢？ 她可只有一条命，万一要是阴阳塔通行系统出了什么bug，没有识别出来她的身份，给她来个蜡烛成灰泪始干怎么办？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开始召唤戚长阙，“尊贵的帝师大人，您卑微而忠诚的信徒祈求您的注视。” 叶泠鸢玩心突起，做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双手按在胸口，认真地祈祷起来，“帝师大人，请聆听信徒的心声，降下您的慈悲。” 叶遗爱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进门的吗？ 他期期艾艾地凑上前去：“泠鸢啊，你看你也不早说，咱们也没有带香烛过来，这么简陋，是不是有些失礼？” 叶泠鸢差点笑出声来。 她放下双手，对叶遗爱正色说：“帝师大人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只要心思虔诚，就能传达到帝师大人耳中……” 叶遗爱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阴阳塔中大步走出来一个少年，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宝华公主来了，大人派我下来迎接。” “恒一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好像又变帅了。”叶泠鸢熟稔地跟恒一打招呼。 恒一怔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公主这是拿我开玩笑呢。” [作者君：玩会儿，还会再更新一章~ 新书正在测试期，喜欢的朋友希望能给个五星好评。感谢~ 笔芯] 第195章 愿意嫁给我 叶遗爱也认出了恒一。 毕竟作为凤陵阁当代弟子之首，他可是唯一追随在帝师大人身侧的人选。 恒一可能不认识很多人，但是很多人都暗中关注甚至调查过他。 叶遗爱心怀大志，自然也不例外。 据他所知，恒一是南越国人，出身显贵，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素有“神童”之名。 即使进入了天下英才荟集的凤陵阁，恒一仍旧是其中佼佼者。 所以，被当时新任帝师戚长阙看中，选在自己身边教导。 很多时候，帝师大人并不亲自出面，只派恒一就能解决问题。只凭这一点，恒一和他的家族在南越就收获良多。 叶泠鸢向恒一介绍了叶遗爱，恒一很客气地问候，但是注意力很明显仍旧在叶泠鸢身上。 进门的时候，他一直侧着身子，对叶泠鸢十分尊敬，却根本没有多看叶遗爱一眼。 叶遗爱没生气，反而心中暗喜。 恒一对叶泠鸢的态度，无疑就是帝师对叶泠鸢的态度。 毕竟，这是帝师大人命中注定的“正命红鸾”啊！ 凤陵阁千年来，都没有哪一任帝师娶亲的，只有这一任帝师才有这种幸运，能不珍惜吗？ 叶遗爱带着这种喜悦和兴奋的心情，跟在身后，踏入了传说中的阴阳塔。 在外面看的时候，虽然阴阳塔大门敞开，却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光影晃动，根本看不见其中的情景。 现在进来却发现，阴阳塔一层十分阔大，比外面看起来的面积大了最少四五倍。 “这一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也是弟子们平时课余休息和吃饭的地方。” 恒一向叶泠鸢介绍，“这边是膳堂，这边是习射堂。” “这边是大家小憩聊天的地方，没有名字，不过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的鲜花陈列，我们开玩笑叫这里百花园。” 叶泠鸢觉得，这种设置还真的有点像学校。 听到“百花园”这几个字，她顿时来了兴趣：“百花园？每天都有不同的花？今天是什么花？” 恒一没有想到叶泠鸢会问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摆的是什么花，不过帝师大人肯定知道。” 叶泠鸢有点惊讶：“他还管这种小事？” 恒一笑了：“也不是小事，不如让帝师大人亲自跟你讲？” 叶遗爱目眩神迷，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 从阴阳塔一层到九层，也不知道恒一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直接腾云驾雾般升腾而起。 叶遗爱眼前只有彩光闪烁。 直到光华消失后，他们三个就已经站在了九层塔顶的栏杆内。 栏杆外，天空一碧如洗，只有几缕微云被风推着游走。叶遗爱往下一看，顿时双腿发软，两只手抓紧了栏杆，无法挪动一步。 下方的皇宫布局一览无遗，甚至还能看见两个青衣宫女匆忙行走在树荫下的身影。 但是那些人那么小，他距离地面竟然这么远了！ 叶遗爱觉得口中发干，心跳加速，耳中一阵阵轰鸣，就连叶泠鸢叫他都没有听见。 恒一看见叶遗爱面无血色，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他伸手抓住叶遗爱的手腕，用力一拽，就把他拽到了距离栏杆最远的墙根：“叶大公子，你没事吧？” 叶遗爱身子一软，竟然晕了过去。 叶泠鸢震惊地看着倒在恒一怀里的人，怎么好端端地就又晕了？ 恒一叹了口气，把叶遗爱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怪我，没有想到叶大公子这么怕高。” 叶泠鸢扶额，原来是恐高症啊。 阴阳塔九层没有其他人使唤，恒一只能自己先把叶遗爱扛到一边休息：“公主，大人就在屏风后等候，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叶泠鸢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阴阳塔九层的布置和她上次来所见的一样，大片大片的空地上铺着浅色地毯，地毯上随意地扔着几个蒲团。 一边千里江山图的屏风后是叶泠鸢曾经用过的大泳池；另一边的屏风上绣着神鸟浴火的图案，那后面就是叶泠鸢曾经撕破戚长阙衣衫的作案现场……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向着那硕大红艳的神鸟走过去。 “帝师大人，太阳都晒屁股了……” 叶泠鸢一步从屏风后跳了出来，想要吓戚长阙一跳。 可是，叶泠鸢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倚着床头坐着的戚长阙，虽然面带笑容，可是脸色却雪白一片，不见半点血色，不由地定在了原地。 “你怎么是这个脸色？” 戚长阙笑容和他的脸色一样浅淡：“没事，你怎么会主动来找我？不怕被我关在阴阳塔里，强行娶你为妻了吗？” 叶泠鸢尴尬地笑了一声：“看看帝师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之前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戚长阙居然看出来了？ “也不是我不来找你，就是过来一趟太麻烦了。要从皇宫大门进来，每次都要问来问去，检查这个检查那个的。然后还要走这么远……” “哪像你，嗖的一下就飞过去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戚长阙伸手示意叶泠鸢入座：“恕我无礼，不能起身，你不要拘束，自己坐吧。” 叶泠鸢选了一把距离床头最近的圈椅坐了下来，伸着头打量戚长阙的脸色。 “你这样的本领，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受到伤害？难道是有什么妖魔灭世，帝师大人力挽狂澜，与其大战三百回合，受了重伤？” 戚长阙不由失笑：“你的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哪里有什么妖魔灭世，你是话本看多了吧。我前些日子炼丹不太顺利，所以受了些内伤。” 叶泠鸢愕然：“炼丹还能受内伤？是丹炉炸了吗？严重吗？” 戚长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天主动来找我，又这么关心我的身体，你是改了主意，愿意嫁给我了吗？” 第196章 汝人言否 戚长阙提问时，嘴角含笑，凤眸专注，眼睛里只映出叶泠鸢一个人的脸，莫名地让她觉得周身空气都开始升温。 这样一张脸，想要跟人暧昧，撩人心弦，真是得天独厚啊。 叶泠鸢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戚长阙平时气质清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如今他面色雪白，嘴角笑意浅淡，那种疏离的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脆弱到令人怜惜的美感。 “什么？”叶泠鸢从美景中抽出心思，“你说什么？” 戚长阙轻笑：“我是说，你是不是想好了，准备嫁给我了？” 叶泠鸢“噢”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这件事情吧，我还真是考虑过。” 戚长阙来了兴致，“怎么说？” “别的且不说，只说帝师大人这张脸，如果能天天看着，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戚长阙嘴角轻轻抖了抖，叶泠鸢早就留意着，发现他的耳根真的如自己预料，慢慢泛红，不由心中大乐。 人真的很奇怪。 如果对手是经验丰富、拉扯有度的海王，叶泠鸢肯定会谨慎控制，把握分寸，小心翼翼； 可是如果对手是个明显没有经验，只有一张完美的脸和高贵的身份，却在男女之情上青涩得如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叶泠鸢就忍不住想要调戏他，欺负他。 “想起来如果与帝师大人成亲，就能够日日守在帝师大人身侧……” 叶泠鸢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戚长阙床边。 在戚长阙惊讶的眼神中，叶泠鸢踩着“身侧”两个字，坐在了床边，正在他的身侧。 “还能随时与帝师大人亲近。” 叶泠鸢往戚长阙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要挨到他的肩膀，独有的清淡气息细细地流入了她的鼻尖。 戚长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向后移动，躲开叶泠鸢，只是耳朵下的红色又加重了几分。 叶泠鸢的身子转了半圈，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向前伸头，一分分接近了戚长阙的脸。 眼看着两人鼻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戚长阙隐藏在袖中的手不禁用力，把袖子布料捏成了一团。 就在叶泠鸢的鼻尖即将碰到戚长阙鼻尖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忍住，往后退了一下。 叶泠鸢笑出了声。 “帝师大人，你躲什么？” 叶泠鸢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影视剧中的反派女了，可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想要变本加厉。 戚长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紧绷：“叶泠鸢，你要注意分寸。” “分寸？” 叶泠鸢伸出一根手指，托住了戚长阙的下巴，“是哪一种分寸？是当初你抱着我用力亲那种分寸，还是……” 戚长阙的脸终于彻底红了。 他迅如闪电地伸手，捂住了叶泠鸢的嘴：“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片红布一样的脸，惊讶之极：“啊？脸这么红？” “做都做过了，还不能说？你不会是不想承认了吧？” 戚长阙咬着牙。 他就不该害怕用力太大，让叶泠鸢喘不过气，所以手下留情！ “我上次说的没错。”他捂紧了叶泠鸢的嘴，凤目狠狠瞪着叶泠鸢，“你好好的，为什么要长嘴？” 汝所言，人言否？ 叶泠鸢想要说话，嘴巴却被戚长阙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瞪大眼睛，表示自己的不满。 戚长阙下定了决心，手上一丝不放松，绝不给叶泠鸢开口的机会。 他有一种预感，但凡这会儿他放开手，叶泠鸢肯定要说出让他爆炸的话。 可是下一秒，戚长阙就如同五雷轰顶！ 心传来湿漉漉的柔软触感，那是，那是什么！ 戚长阙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泠鸢：“你——舔我！你是狗吗！” 叶泠鸢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趁着戚长阙震惊之下手上放松的机会，一下扑了上去。 这么狗的男人，竟然还敢说她是狗？ 当清醒过来的叶遗爱绕过屏风，他瞠目结舌，僵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叶泠鸢竟然跪坐在帝师大人身上，两只手按着帝师大人的肩膀，低着头都快要碰到帝师大人的脸了！ 都这个样子了，上次为什么还拒绝帝师大人的提亲？ 叶泠鸢慢慢转头，看见叶遗爱一脸复杂的表情，那样子好像有惊喜有震惊有无法置信…… 叶泠鸢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仔细分辨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她会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这不合逻辑！ “大人，叶大公子到了……” 恒一恍若未知，在叶遗爱身后出声禀报。直到等他看见床上定格的两个人时，顿时也呆了。 一时间，整个九层一片寂静，四个人好像都中了定身术。 “恒一，请客人入座吧。” 被骑在身下的戚长阙率先打破了沉默。 恒一猛地醒来，上前挡住了叶遗爱的视线：“叶大公子，请坐。” 叶泠鸢唰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拽了拽衣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戚长阙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遗爱看了他一眼，就羞窘地扭转了头，不敢再看。 实在是戚长阙现在这样子太……太像是被人大力蹂躏之后的娇弱美人了。 要是再想想，这位就是平素高高在上、清冷矜持的帝师大人，那种感觉，顿时翻滚加了无数倍！ “失礼了。”戚长阙靠在床头上，“本不该如此见客，只是听到泠鸢到来，喜不自胜，一时忘形，还请叶大公子不要见怪。” 叶遗爱也恢复了正常的姿态，微微欠了欠身子：“是我们兄妹来得匆促，打扰了帝师大人。”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帝师大人失礼，如果不是帝师大人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怎么可能在床上接见他们？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叶遗爱心中的喜悦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嗖嗖嗖往上窜。 以前他也曾经见过帝师大人几面，但都是他远远的看着，帝师大人眼中却完全看不见他，更不要说有机会说上话了。 “之前泠鸢独自在京，被人欺凌，也无人为她出头，以至于被奸人所害，蒙冤难诉。多亏帝师大人垂怜，救了泠鸢，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让我未曾失去至亲，这份恩情，在下深铭五内，感激涕零！” 叶遗爱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戚长阙行了个大礼，“以后帝师大人但有差遣，在下绝不推辞！” 叶泠鸢斜着眼看叶遗爱，戚长阙能有什么事情能用得上你？ 第197章 简言之，就是你克妻！ “叶大公子言重了。” 戚长阙伸出手臂，示意叶遗爱起身，“泠鸢是本座天定佳偶，千年难遇，本座岂能坐视她沉冤九泉？” 即使已经听福生说过“正命红鸾”的说法，但是得到戚长阙本人确认后，叶遗爱还是莫名兴奋。 叶遗爱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尽量保持矜持，但是他的眼角和嘴角，却已经把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这可是帝师大人亲口说的，叶泠鸢是他命中注定的佳偶良配，千年难遇。 只要将叶泠鸢许给帝师大人，他可是能帮助自己完成大业的，这可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这是大势在我！ 眼看着叶遗爱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叶泠鸢直接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次来之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福生对我们说，正命红鸾，其实另有内情。” 叶遗爱面色大变，“泠鸢！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这只是皇帝的离间计，他害怕帝师大人和叶家联姻，影响他的帝位！你怎么就不信呢？” 叶遗爱声音提高，语气也有些凌厉，心中更是对这个在关键时刻添乱的妹妹有些不满。 但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气，从头到脚把他包裹了起来。 叶遗爱一抬眼，看见的就是戚长阙那双凤目正毫无温度地注视着自己，跟刚才那个与他客气寒暄的帝师大人判若两人。 在这种目光下，叶遗爱刚才升温的脑子突然清醒了。 他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得到帝师大人的招待，完全是因为叶泠鸢。可是他刚才竟然当着帝师大人的面，对叶泠鸢高声呵斥……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叶遗爱连忙解释，“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害怕泠鸢年轻没有经验，被别人利用，做出了错误的……” “出去。” 戚长阙只给了他两个字。 叶遗爱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卷起，整个人就从屏风上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了地毯上。 疼倒是不太疼，就是有点……唉，是帝师大人的话，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叶遗爱干脆伸开手脚，躺在了地毯上，想听听屏风后面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什么也听不见。 竟然都沉默不语？ 戚长阙靠在床头，说，“其实你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待吧。” 他似乎是因为把叶遗爱扔出去的动作有些吃力，脸上刚刚汇聚起来的一点血色，又再次化为乌有。 “你是不是觉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对你越好，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就越多。所以你宁愿与我保持距离，也不敢答应我的提亲。” 叶泠鸢面色严肃了起来：“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公主府的下人巴结我，可能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一句夸赞。” “酒楼的活计巴结我，可能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一点打赏。” “但是帝师大人你身份尊贵，能力强大，却为了区区‘正命红鸾’四个字，就委屈自己对一个肥胖丑陋的女人好声好气，处处帮助，还派人上门提亲，是为了得到什么？我有什么东西是帝师大人得不到，只有我才能给的？我想不出来。” 戚长阙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能是单纯地心悦于你吗？” 叶泠鸢给了他一个白眼：“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我对你一见钟情，很正常，谁让你长着这么一副倾世容颜？可是你对我一见钟情……未免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难道帝师大人真的口味独特，只喜欢体重二百斤、脸上有大片胎记的女人？” 戚长阙的视线垂了下来，似乎被子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一样。 “可是，当时我……我们在乱葬岗……我也曾主动亲吻于你，那时候，你真的是一个体重二百斤、满脸胎记的女人……” 他当时真的没有嫌弃，叶泠鸢能感觉到。 她调侃地说，“要是这样，回去我就要把这条消息卖出去，专门卖给那些对帝师大人痴情不二的小迷妹。别的不说，每个人收五两银子，我都能发一大笔横财！” 戚长阙无奈地看着她：“你又不缺银子……” 叶泠鸢随口反驳，“也没有人嫌银子多。” “你别打岔，这个疑问不得到解答，我是不敢嫁给你的。万一要是拜完天地入洞房的时候，帝师大人突然变身爆衣，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我吃掉，我可是连逃都逃不出来。” 戚长阙被叶泠鸢的脑洞震惊了：“你以为本座是妖怪不成？还血盆大口，生吃活人？” “那你就解释解释吧，‘正命红鸾’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戚长阙叹了口气。 “你是听那个太监说了什么？” 叶泠鸢换了个姿势，对他挑了挑眉毛：“他说，你体内阳火炽烈，只能娶阴灵之体的女子为妻。” “但是，符合要求的女子也扛不住你的火焰，很快就会油尽灯枯，早早去世。” “简言之，就是你克妻！” 如果叶遗爱在场的话，肯定会急死，怎么能这么直接就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呢？ 但是叶泠鸢就是这么直接。 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的话，只要跟戚长阙好好谈谈，他们之间是存在合作基础的。 如果戚长阙不同意跟她平等交流，只能证明，他跟叶泠鸢没有缘分。那么，她只能向他宣布：你的正命红鸾飞走了！ 看着叶泠鸢坚定的眼神，戚长阙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其实，他说的也没错。” 在他体内奔涌了千年的，可是永不会熄灭的涅盘之火。 神鸟都会被焚烧成灰的火焰，日夜在他体内流淌，炽烈灼热。不管是什么体质的女子，若是跟他成亲，都很难安享天年。 叶泠鸢再次挑了挑眉毛，听出了戚长阙还有未尽之意。 第198章 预言 “我的身体，我自然比外人知道得更加详细。” 戚长阙对着叶泠鸢笑了笑，“我要是想杀你，可以直接动手，又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受了你那么多气，把你娶回来烧死你？” “既然想迎娶你，当然就要想办法让你不受涅盘火的伤害。”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叶泠鸢面无表情。 莫名地，戚长阙有点想笑。 “上次，你跟京兆尹隋智桐在大街上理论的时候，我跟皇帝打了个赌，你一定会赢，皇帝输了。” 叶泠鸢呵了一声：“谢谢您的信任哈。” 原来没有闭关，而是在后面看热闹，顺带着用她来给自己赚点好处是吧？ “我就要了皇帝的赌注。” 戚长阙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叶泠鸢这种吃瘪不乐的表情，他都很想伸手去拨拉她的脑袋一把。 “别卖关子了。” 叶泠鸢等着他继续说，却发现戚长阙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凤目中一层层漾起笑意。 “好吧，我今天就跟你当个捧哏，请问帝师大人，这赌注是什么宝物啊？” 戚长阙抬起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她：“是此界最初形成之时，开天辟地的神鸟留下的一滴血。” “普通人如果直接触摸这滴血，都可能自燃而亡。极少数人服用这滴血，可能会达到洗髓伐骨的效果，寿命最少会达到两百岁。” “这些东西原本是存放在大梁开国太祖的私库之中的，可惜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大梁皇室传承多次中断，以至于现在，皇帝亲眼看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竟然还敢把这滴血放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距离自己的床头那么近，也不怕宫人打扫的时候失手将这滴血释放出来，把整个寝宫烧成灰。”叶泠鸢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个世界的开天辟地传说，跟她那个世界截然不同。 在她的世界里，神话是说盘古开天辟地，这里竟然说是神鸟干的。 不过奇怪的一点是，她也曾经专门从公主府的藏书中，去找史书和关于世界背景的书籍来看，却很少看见这方面的记载。 叶遗爱说，他在宫中读书的时候，才有机会学到这方面的知识。 难道这种神话传说的书籍，竟然有什么隐秘，以至于被禁止在民间传播不成？ 把心中的疑问暂时放到一边，叶泠鸢继续问：“你是说，这滴神鸟的血能够解决之前提到的问题？” “正是。”戚长阙凤眸闪亮，“我以这滴血炼制成丹药，只要你服下，然后修炼纯阴灵气的功法，你就不会受到我体内涅盘火的伤害。” “现在，你就能答应我的提亲了？” “你这么期待吗？”叶泠鸢随口调戏道，也不管戚长阙的脸色，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嫁给戚长阙的利弊都很明显。 利，不用说了，只说这张脸就值得冒险。 正如她之前所言，想想每天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枕边这张美到没有一点瑕疵的脸，这种超级待遇，世上有几个人能享受到？ 除此之外，戚长阙的地位和实力带来的种种便利，更是无需多言。 让叶泠鸢最动心的，还是戚长阙口中轻描淡写的修炼功法。 那可是修仙功法啊！ 哪个国人小时候看那些仙侠影视的时候，没有尝试过披着被单举着木棍模仿仙人的经历？ 如果不是多年特工经历带来的谨慎多疑的习惯，她早就顺水推舟答应提亲了。 也许是她小人，但她如果是世间唯一能使用灵力的在世仙人，绝对不可能轻易让第二个人也学会修炼仙法的。 即使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不得不如此，那她肯定也要采用某种手段，保证第二个修炼的人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人可能有感情，但是权力却是最冰冷无情的东西。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明显在纠结的脸色，露出了苍白的微笑：“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叶泠鸢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让我直说，但是这么久以来，你可从来没有跟我直说。” 戚长阙了然地点头：“这确实是我的不是。” “我没有想到，你与那些痴颠到看见我的脸就忘乎所以的女子不同。不过，我看你对我的容貌也很喜爱，但却每次都能迅速冷静，这是为何？” 戚长阙若有所悟：“看来是跟你原来的世界有关了？” 叶泠鸢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不对，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你说什么？” 她不会听错吧，戚长阙说她“原来的世界”，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说，你的性格和反应，都是因为你原本成长生活的世界所赋予的。” “想必在你的世界里，俊美男子并不罕见，所以你才会有足够的定力，能够一次次拒绝我的靠近，对吗？” 叶泠鸢确定了，她刚才真的没有听错！ 戚长阙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不必紧张，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 叶泠鸢迅速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却没有开口说话。 她没有弄清楚该说什么的时候，不说话最好。 当然，为了赚怨念故意挑衅找事的时候不算。 戚长阙笑得十分宽容：“你让我直说，我就直说了。” “千余年来，凤陵阁主从未娶亲，这一次为何会出现例外？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预言？” “很多人会相信，甚至还有人试图以此为契机，把人安插到我身边……” 戚长阙的笑容没有改变，但是叶泠鸢再次看见的时候，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才是凤陵阁主的真面目！ 之前那个清冷矜持的谪仙人，以及在她面前温柔和善的美男子，都只是他的伪装！ “还有这样的……” 叶泠鸢意识到，在这样危险的戚长阙面前，她不能再保持沉默，必须要表现出一定的立场。 “他们想把……某个人打扮成预言中的‘正命红鸾’？把他们的人送到你身边？” “他们就没有想过，是不是真的，你难道会无法辨别吗？” 叶泠鸢用了点自己的小心机。 虽然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是她的语气和眼神，都有意无意地表示出与戚长阙同一阵营的暗示，将方才戚长阙突露锋芒而带来的对立，尽量化解掉。 “利令智昏而已，总有人以为，我年轻气盛，会被女色迷惑……” 戚长阙勾起嘴角，“那天，沈家的在试图帮皇帝囚禁你的同时，不也在打着这样的主意吗？” 叶泠鸢想起了沈如意当时眼中闪动的光芒。 那是痴迷向往的光芒。 只是，它的产生是因为戚长阙本人，还是因为他的独特地位，叶泠鸢也分辨不清。 “我需要你，因为那个预言说的，正命红鸾不仅仅意味着婚姻，还意味着对我所经历痛苦的解脱。” 第199章 神话故事 “你经历的痛苦？” 叶泠鸢大吃一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戚长阙。 如今的他确实面色惨淡，薄唇都不见血色，看起来格外虚弱。 但是叶泠鸢的本能仍旧告诉她，眼前这个看起来病弱纤瘦的美男，还是具有翻手秒杀她的能力。 “你刚才一定很震惊，我为什么会说，你来自其他世界，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我如果感知无错的话，我们的世界最初，可能本来是同一个世界。只是，后来龙凤两族之间爆发大战，原本的世界被打得四分五裂，世界碎片飞落虚空，形成了全新的小世界。” “此界便是其中之一。而当初，此界在原本的世界时，是凤族的祖陵。凤陵阁最初，也只是凤族的守陵人。” “因此，此界地下潜藏着永不熄灭的涅盘火，是供神鸟涅盘浴火重生所用。但神鸟火凤一族在大战中几乎死亡殆尽，又无法找到流落在虚空之中的祖陵，以至于再也无法重生，凤族从此沉寂凋零。” 叶泠鸢听得入了神。 龙凤大战的传说，在她的世界里确实存在。 她那个时代，很多人说十二生肖中，十一个都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为什么单单龙是虚构的？这不合理。 如果真的像戚长阙说的那样，龙凤大战这么惨烈，凤族几乎全都寂灭，那么龙族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龙凤就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后人都认为它们是虚构的——逻辑通。 “凤陵中唯一的神鸟用尽全力，护住了这片世界后，彻底消失在虚空之中。” “但是，这片世界并未真的摆脱危机。因为地下的涅盘之火，并未随着凤鸟一族的消失而消失。” “如果任由涅盘之火继续燃烧下去，用不了百年，这片世界就会被一点点烧成灰烬。” 戚长阙目光悠远，娓娓讲述，“而这片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都会一起死去。”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却在正常运转，这肯定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了。 而这个办法，叶泠鸢也能猜到一二。 原来是因为凤陵阁主一身担负着整个世界的存亡。 果然，戚长阙继续说：“当时的守陵人对涅盘之火非常了解，他想尽办法，从神鸟一族的修炼方法中提炼出了一套适合人类修行的功法，称为涅盘纯阳功。” “修炼涅盘纯阳功，唯一的目标，就是将涅盘火最锋锐最精华的力量，转入修炼者体内；然后经过一遍遍体内循环，消去其焚烧万物的特性，这样才能避免世界被涅盘火烧为灰烬的结局。” “但是能够修炼涅盘纯阳功的人太少，因为入门的门槛太高，必须是纯阳之体才可以。” “于是他建立了凤陵阁，并与知情的几个方面合作，帮助大梁太祖和南越太祖建立了两个国家，而两国的太祖都答应，以举国之力筛选符合要求的人选，进入凤陵阁学习，修炼涅盘纯阳功，保护这个世界。能将涅盘纯阳功练好，就能成为凤陵阁主。” 叶泠鸢皱着眉头：“符合要求的人选未免也太少了吧。” 千余年来，只有凤陵阁主才能使用灵力法术，也就是说，其他人都没有成功。 “只靠一个人，真的能够完成这样重要的任务吗？” 戚长阙叹了口气：“所以，两国都建立了阴阳塔。” “阴阳塔建立在涅盘火最薄弱的节点，在这里建立阴阳塔，引动阴阳灵气流转，以自然风水为助力，阻止涅盘之火向地表蔓延。同时，也能帮助凤陵阁的弟子感知涅盘之火，帮助能够入门的弟子更快更好地修炼涅盘纯阳功，也能将凤陵阁主修炼功法的效果扩大数倍，最大程度地削弱涅盘之火的力量。” 叶泠鸢也不由赞叹：“真了不起，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最初的守陵人，竟然用这一系列的手段，保住了这方世界。 戚长阙目光流转，其中蕴涵的意味，复杂难言。 “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种了不起对于凤陵阁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永生无间的痛苦，永无尽头的折磨！” 戚长阙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听起来特别冰冷：“除了凤陵阁主，谁都不知道，修炼涅盘纯阳功有多么痛苦！”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 “能够焚烧万物的涅盘之火，最锋锐的力量，在体内五经八脉中冲撞不休，从无休歇，你能想象出，那种骨髓都被烧干的痛苦吗？” “而这种痛苦，从开始修习涅盘纯阳功就伴随着每任凤陵阁主，从未有一刻停止，直到有一天，这种力量的集聚超过了涅盘纯阳功所能承受的上限。于是，涅盘火将从内到外，透体而出，将凤陵阁主彻底烧成飞灰，尸骨无存……” 叶泠鸢被他的描述震惊了：“也就是说，从开始修炼涅盘纯阳功的那一刻，就踏上了必然……的道路……” 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如果天赋过人修炼得快，就能多活几年，但是看样子，这个几年也不会太多。 而且在修炼的过程中，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忍受无比的痛苦…… 就算是经受过残酷训练的叶泠鸢，想到这样的情形，都觉得头皮发麻。 叶泠鸢看了戚长阙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真的是这样，戚长阙平时又是怎么忍着这样的痛苦，做出一副云淡风轻谪仙人的模样的？ “所以，帝师大人的意思就是，我这个纯阴之体，能够修炼某种功法，帮助你减轻痛苦，让你不必遭受这种无间折磨？” 叶泠鸢也差不多听出来了，她对于戚长阙的价值应该就在于此。 这样，之前戚长阙对她的特殊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甚至叶泠鸢推己及人，想到如果是自己处在戚长阙的位置上的话，根本不会如此温和。 从这个角度来看，戚长阙能等待这么久，容忍那么多，已经算是君子风范了。 戚长阙今天跟她讲这么多，可不仅仅是为了让她产生尊敬和同情，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势在必得！ 与其白费功夫，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如何从这件事情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这不就是戚长阙今天这些话背后隐藏的含意吗？ 很温和，很委婉，但是也很强硬。 叶泠鸢静静地看着戚长阙，戚长阙也静静地回视。 第200章 神鸟又降临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过了一会儿，叶泠鸢语气平静地说：“你再派人上门提亲吧，不要韩家人。” 戚长阙的嘴角缓缓翘起：“兰亭侯的影响力，足以震慑很多宵小，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选其他人。” 叶泠鸢站起身来：“聘礼之中，必须有适合我修炼的功法。” 戚长阙点了点头，他一伸手，两本黑色封面的线装书就凭空出现，落在了他的手里，“现在给你都可以，你若是想现在学，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叶泠鸢看着他：“我学会了这套功法，是不是就能避免被你烧死的命运？” 戚长阙像是变戏法似的，又从空中捞出了一只羊脂玉瓶：“我这些天就是在炼制丹药。” 他笑得有些疲惫，“请你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让你中途夭折，我恨不得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被焚烧成灰。” 叶泠鸢失笑：“如果没有后半句，还真像是一句情话。” 她自己摇了摇头，婚姻与爱情无关，这个道理，在哪个世界都应该是相同的。 戚长阙专注地看着叶泠鸢，敏锐地把握到了她瞬间的低沉。 是因为认清了形势，发现不得不嫁给他，才会这样情绪低落的吗？ 他清了清嗓子，温声保证：“你放心，所有女人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会让你与我一起站在最高的巅峰，与你共享我的荣耀与威严。” 叶遗爱在地上躺了好久，直到浑身不舒服爬起来。 他未听见屏风后面有任何一点声音。 这么长时间了，两个人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某些带颜色的画面在叶遗爱的脑海中闪过——不会吧，不会吧？ 这时，恒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叶大公子，大人有请。” 直到从阴阳塔离开，叶遗爱还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就在刚才，帝师大人亲口叫他“叶兄”，然后向他提出求娶叶泠鸢。 更关键是，他从屏风后出来，低声询问叶泠鸢的意见时，叶泠鸢竟然没有太大抗拒。 他要当上帝师大人的姐夫了！ 这真是天命在我！ 天命在我！ 坐上回家的马车，踌躇满志了半天的叶遗爱说：“泠鸢，你放心，这次哥哥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十里红妆，满目锦绣，富贵无人能及！” “等到哥哥大事成功之后，就封你为长公主，与你同享富贵！” “还有泠鸢，我们兄妹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一定要记住这个道理。” 叶泠鸢笑得很乖巧：“哥哥你放心，父亲母亲和哥哥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记在心里，绝对不会忘记的。” 叶遗爱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再看看叶泠鸢脸上那不掺任何戾气的笑容，这丝念头瞬间闪过，淹没在到还没有消失的喜悦里。 回到公主府，安排人手，采买各种用品，广发请帖……各种琐细的事务多得数不清。 叶泠鸢并不耐烦做这些，好在叶遗爱乐意为之，他手下又有一批老练的老人，就把这些事情全都交给了叶遗爱去做。 她自己每天除了继续锻炼之外，就是四处去寻找各种蛊虫宝宝喜欢吃的美食，重点是长春蛊喜欢吃的。 长春蛊宝宝喜欢吃生机勃勃、耀眼夺目的植物，初夏时节，正是这种植物最多的时候。 多喂食，也许能让它早日恢复全部能力。 叶泠鸢有意无意地把几个大丫鬟留在家里，让她们负责安排即将到来的宴会细节，出门的时候，主要就把小九带在身边。 “小九胆子小，又救过我的命，得好好教教她，以后才能派上用场。” 这就是叶泠鸢说出口的理由。 至于其他的，那就看四个大丫鬟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 就在叶泠鸢带着小九忙于“寻花问柳”的时候，兰亭侯家的祠堂再次有了动静。 还是像上次那样，红光弥漫，闪烁不停，将整个祠堂笼罩起来。 这一次，看守祠堂的老兵有了经验，不像上次一样惊慌失措。 “侯爷，神鸟又降临了！” 隔着窗户，听见禀告后，兰亭侯骂了一声：“娘的，又折腾老头子！” “你以为老头子跟你一样？老头子能不能再活两年还不知道呢！”兰亭侯骂骂咧咧地去了祠堂。 老兵守在大门外，不许任何人入内，让侯爷与神鸟单独交谈。 也不知道神鸟与侯爷说了些什么，就听见侯爷大声笑了起来，听起来竟然带着嘲笑的意味。 从祠堂里出来，兰亭侯就吩咐下人准备车马。 兰亭侯世子夫妇听闻，立刻赶了过来，想要阻拦。 “父亲，您这么大年纪了，要保重身体，不能随便出去乱跑了啊。” “是啊，父亲，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儿孙们去办就是了。” 吕老夫人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在大梁贵妇人中称得上德高望重，但是在八十多岁的公公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赔着笑脸哄他。 老人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就跟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不答应就闹，就不高兴。 不哄着不行。 而且，兰亭侯不仅是大梁军中的定海神针，更是兰亭侯府的大靠山啊。有兰亭侯在，朝野上下不管是谁，都不敢对他们有什么不敬。 可是他一旦去了，军中的人脉四分五裂，兰亭侯府的影响立刻就会削弱。 兰亭侯年过八旬，在家里几乎要被供起来，生怕他有一点头疼脑热，他们又怎么敢让兰亭侯坐车出门！ 兰亭侯把眼睛一瞪，拐杖往地上一戳：“还不是你们办事不行，要不然，我老头子就在家里躺着不舒服吗？” 兰亭侯世子也是鬓发花白，站在兰亭侯面前，两个人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 他苦着脸，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儿子不孝，劳累父亲大人了，还请父亲大人示下，到底是儿子什么事情没办好？” 兰亭侯举起拐杖就给了儿子小腿一下：“你还有脸问！老子今年让你办过几件事？” 边上的世子夫人吕氏已经明白了。 祠堂再次出现红光，兰亭侯亲自出动，这肯定还是上次的事情。 “大人竟然还要去向那边提亲？” 她颇为不解，“上次已经被那位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还说了些不怎么中听的话……” 小姑娘年轻气盛，不但对帝师大人没有什么敬畏，就是对他们兰亭侯府也不放在心里呢。 提亲这种事情，就算是不答应，也没有必要弄成那个样子。 现在还让他们去，不是拿着韩家的脸面让人家踩吗？ 吕老夫人小心地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就得到了兰亭侯一个愤怒的白眼。 第201章 爱听不听 不过兰亭侯是个讲究人，不会直接对儿媳妇发脾气。 而且，儿媳妇为韩家开枝散叶，又把这偌大的侯府，这么多孙子重孙子，管得井井有条，对韩家有大功。 兰亭侯给了儿子一拐杖：“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胖得跟头猪似的！老子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落到你手里算是完蛋了！” “要不是当初你娘给你挑了个好媳妇，我看你啊，过不了多久就得出门讨饭了！” “正好，当初老子的那个破碗还在，留给你用！” 兰亭侯世子莫名其妙地被打被骂，脸上十分委屈：“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指桑骂槐的行不行？” “就是上次提亲的事情，那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啊，是女方太轻狂……” 闻声，兰亭侯勃然大怒，一拐杖就把比他宽两三圈的儿子打得跪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人家公主了！你是真轻狂！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当初你老子也就是个要饭的臭乞丐！要不是凤陵阁收留，你老子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臭水沟里了，哪里还会有你，还会有你们这富贵的日子！” “帝师大人的恩德，韩家世世代代都不能忘记！” “老子说过多少次，哪怕是老子死了，祠堂要是有神鸟降临，红光弥漫，你们爬都要爬过去接旨，听从帝师大人的吩咐！” “敢情你们平时答应的都是假的，都是在糊弄老子！我打死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 兰亭侯世子跪在地上，连声认错，生怕老爹这老胳膊老腿出点什么意外。 吕老夫人也赶忙跪在了丈夫身边，暗中却使眼色给心腹，让她赶快去把自己儿子叫过来。 兰亭侯最喜欢这个嫡孙，以及嫡孙膝下的三岁重孙，让他们过来哄哄老头子，免得一气之下身体受不了出什么问题。 兰亭侯又打了儿子几下，喘气就有点粗了。侍奉他的老兵上前扶着他，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给他端了一碗温热的茶水。 老兰亭侯休息了好大会儿，才缓过气来，脸上的恼色却不曾退去，“你们啊，是对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太不了解了！” 他语气放缓，但其中的压迫力却比刚才骂人的时候增加了好几倍，“我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懂，但是，你们记住，维持与凤陵阁主的良好友善关系，才是韩家长久存世之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种话，反正我已经半条腿迈进棺材了，等以后我眼睛一闭，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了。” 兰亭侯世子眼泪都出来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爹，你别这么说，都是儿子蠢笨无能，让您如此高龄还要为子孙操心，是儿子不孝！” 世子夫人也只能跟着磕头：“爹，您这么说，可是折煞儿子媳妇了！” “祖祖，祖祖……”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锦衣小童迈动两条短腿，跨过高高的门槛，伸开两条短短的手臂，向着兰亭侯扑了过去。 兰亭侯顿时喜笑颜开，弯下腰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哎呀，祖祖的宝贝儿来了啊，让祖祖看看，宝贝儿有没有长高长胖啊。” 说着，兰亭侯就把小童抛了起来。 他随手一扔，一团火光从空中冒出，围着小童旋转飞舞起来。 刚刚跨进门的一对青年男女中，女子忍不住低声惊叫了一声：“小心些！” 小童却在空中咯咯直笑，落下来被兰亭侯接住的时候，还扭着身子叫：“祖祖，还要，还要！” 女子脸色微变，连忙加快步伐：“全哥儿，不许淘气，别累坏了曾祖父！” 兰亭侯看了孙媳妇一眼，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他放开手，拍了拍曾孙子的脑袋：“去吧，去你娘那儿。” 世子的儿子和媳妇，看见父母都跪在地上，也不敢站着，直接跪了下来。 只有年方三岁的小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噔噔噔地跑过去，拽着世子的胳膊，“祖父，你起来呀，起来玩。” 兰亭侯摆了摆手：“别跟老子耍花样，都起来吧，这兰亭侯府以后就是你们的，正好今天碰巧了，那我就说几句。” “我从一个差点饿死冻死的乞丐，到大梁风光富贵的兰亭侯，都是阁主大人的恩赐。这份恩情，就算是用我的性命去还，也还不清。” “我以前总是叮嘱你们，就算是我死了，你们也要继续听从阁主大人的吩咐，但是现在看来，你们并没有真的把这些话当回事，那我也不多说了。” “这次我只说一句，阁主大人看上了宝华公主，你们可以不当回事，但是谁敢对宝华公主不敬，谁敢对这门亲事不利，我就杀了谁。” 兰亭侯的身躯已经瘦小佝偻，比儿子孙子都矮了一截。但是，当他说出最后这五个字的时候，平静语气中蕴含的杀意有若实质，让面前的儿孙们心头一颤，脸色发白。 “现在备车，送我去公主府。”兰亭侯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这次，我要亲自上门提亲。” 尽管兰亭侯世子等人都十分担心，不想让其折腾，却阻拦不住。 “你们两个在府里守着，有什么事情就拿个主意。” 吕老夫人脸上有些发烫，兰亭侯给她面子，没有骂她一句。但事实就是，上次她去提亲没有成功，才会让公公以八十高龄的身躯亲自出马。 这次她要和丈夫一起陪在公公身边，照顾好公公的身体——至少，如果叶泠鸢还像上次那样大放狂言，一定不能让公公生气，气坏了身子。 世子与兰亭侯同乘，吕老夫人独自乘坐一辆马车，陪了她几十年的陪嫁嬷嬷坐在对面。 吕老夫人心中沉甸甸的。 第202章 再次提亲 当初叶泠鸢拒绝了帝师大人的提亲，她是乐见其成的。 公公总是说凤陵阁主对他有再造之恩。 但是，那已是上上一任，已经羽化升仙的凤陵阁主，并非如今的帝师大人戚长阙。 这几十年，兰亭侯府对凤陵阁主的尊敬还不够吗？ 上上一任凤陵阁主、上一任凤陵阁主，都是有什么吩咐，就会在祠堂用神鸟降临来通知，而兰亭侯府都是第一时间赶去聆听旨意，切实执行，从不打折。 那是老侯爷的师尊和师兄，对他们尊敬服从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的帝师戚长阙论辈分的话，还是公公的师侄呢。 她倒也不是不想跟戚长阙搞好关系，但是也好歹给兰亭侯府一点尊敬吧？ 为了给他提亲，她亲自上门碰了钉子还不够，竟然还要让八十多岁的老侯爷为他奔走！ 要是戚长阙真的敬重兰亭侯府，就应该好好看看兰亭侯府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比那性子狂妄、举止悖逆的叶泠鸢好千百倍？ 老侯爷一遍遍叮嘱要跟以后的凤陵阁主都搞好关系，但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叶泠鸢真的嫁给了帝师大人，韩家还有机会跟凤陵阁主亲近吗？ 上次从叶府提亲回来，过了好久，六丫头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当时她跟叶泠鸢争吵的时候，叶泠鸢还威胁过她。 叶泠鸢说，她有本事让兰亭侯府彻底消失。 有了这种仇隙，以叶泠鸢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是不会对兰亭侯府有什么好脸色，到时候枕头风一吹，帝师大人根本就不会再管兰亭侯府。 兰亭侯府一连几代都没能出一个武将种子，眼睁睁看着无人继承老侯爷在军中那些人脉，等到老侯爷一去，凤陵阁主那边疏远了，军伍之中淡漠了，兰亭侯府以何立足？ 这才是吕老夫人心中最担忧的问题。 马车缓缓停下，吕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 “为何在这边……”一个嬷嬷看见面前的大门，不由惊讶地问。 拜访叶府，不应该去隔壁叶相府上吗？ 怎么老侯爷他们直接就越过了靠外的叶相府，在公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吕老夫人用眼睛示意嬷嬷不要多话。 上次她去的就是隔壁，结果呢？ 叶相从头到尾就没有露过面，更没有对这门亲事发表任何看法。 韩玉儿一肚子牢骚，但是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都是管不了叶泠鸢的意思。 难怪这次老侯爷会直接来公主府。 唉，真是没有规矩啊。 谁家说亲不跟长辈说，却要跟小辈来提呢？ 倒是听说叶泠鸢那个失踪了快两年的哥哥前些日子回来了，两兄妹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叶遗爱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跟叶泠鸢一样张狂放肆。 吕老夫人记得少年时的叶遗爱，好像是有些高傲的模样，目下无尘。 说起来，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 吕老夫人满心不满，却只能跟在兰亭侯父子身后，走入了公主府中。 但是事情比她想象的顺利太多，叶遗爱确实有些高傲，但是对兰亭侯却十分尊敬，处处有礼，双方谈话十分融洽，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四月没有多少日子了，五月不适合提亲，等到六月初九，兰亭侯就亲自带人上门纳彩。 与此同时，隆德皇帝也得到了消息。 他抓起砚台就砸向了边上的福生：“这就是你办的事？朕让你告诉叶泠鸢真相，你都说了什么！” “朕就不信，她明知道嫁给戚长阙会死，她还会答应！” 福生被砸得满头流血，也不敢分辨，只能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去，想办法让叶泠鸢看见宫里那些记录，让她知道，朕说的都是真的！” 戚长阙肯定是用什么好听的话哄骗了她，只要戳穿他的谎言，这个亲事，就结不成！ — 叶泠鸢也没想到，竟然会引来兰亭侯亲自登门拜访。 “阁主大人郑重嘱托的事情，家中晚辈无能，办得一团糟，还给公主添了麻烦，所以我特意来向公主赔个不是。” 看着这位颤巍巍的老人家一脸认真地向自己道歉，叶泠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 “侯爷您太客气了，其实是我不好，出言无忌，只顾着自己痛快，却忘记了兰亭侯府和相府的规矩体面，害得您老人家又亲自跑了一趟，实在是我的罪过。” 兰亭侯笑眯眯地看着叶泠鸢，一脸慈眉善目。 “这算什么？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张狂无忌的勇气。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更是张狂！能张狂，说明你有本事有底气，没有本事的人才不敢张狂呢。” “可惜的是，我现在老了，儿孙一大把，却没有一个像我当初样子的，一个个畏畏缩缩，瞻头顾尾，做点事情前怕狼后怕虎的，唉，看着就生气！” 兰亭侯虽然年过八旬，但是精神头还是很好，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响亮。 他是主动要求和叶泠鸢单独谈谈的。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德高望重，叶遗爱也不能用男女之别来拒绝，于是就同意了。 现在，这一老一少坐在府中花园边上的竹轩中，面对着山石流水、野花疏竹，随意地聊着。 第203章 对他好一点 “我听说，公主身手不错，连萧家那个小子都被你打了？”说话的时，兰亭侯那双被皱纹团团包围的眼睛，开始放出亮光。 “侯爷说的是萧玉堂吗？”叶泠鸢谦虚道，“没有正式较量，只是随便玩闹的，萧将军让我几分而已。” 兰亭侯哈哈大笑起来：“这可不像是那小子的作风，他才不会让别人，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行。” “侯爷好像跟他很熟？” 兰亭侯说：“是啊，他爹可是我带出来的，他小时候还在我们府上住过两年呢。” “这小子从小就皮，那两年没有少跟我那几个小孙子打架。就连女孩子他也不放过，照样打得人家哭。” “这下好了，终于有女孩子把他打哭了，我当时一听就乐了，该啊！” 叶泠鸢嘿嘿一笑：“主要是他这人吧，有点欠，让人忍不住就想打。” 兰亭侯一拍膝盖，简直不能更赞同：“对！这小子是真欠揍！听说在长仙岛，他爹都不知道把他吊起来打了多少回了！” “你不知道，他刚到京城的时候，我让人接他去侯府住，他竟然不肯！” “我原本还想在侯府找个好姑娘给他当媳妇的，哼，我看他也不配！” 叶泠鸢好奇心大起，真不知道韩家的小姐们知不知道，她们曾经有这么一个英俊的未婚夫可以选择。 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聊得颇为投机。 对于叶泠鸢来说，兰亭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足够包容的人。 不管叶泠鸢是什么样子，他好像都接受良好，既不挑剔她的仪态举止，也不觉得她某些离经叛道的话语有什么惊讶的。 “公主啊，我原来不知道为什么阁主大人对你这么执着，被拒绝了一次，还非要继续提亲。但是今天跟你聊了聊，就很理解他的决定了。” 兰亭侯到底年龄大了，虽然精神矍铄，但是说话时间长了之后，难免就露出一些疲态。 他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带着笑，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一样，让人看到这个笑容就觉得温暖。 叶泠鸢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兰亭侯知不知道戚长阙需要她的真实原因。 “我知道老头子倚老卖老总是很让人讨厌的，但是今天，我还是要舔着脸倚老卖老一次。” 兰亭侯收回眼神，笑着叹了口气，“人人都只看见阁主大人的风光，看他高高在上，看他弹指断人生死，看他搬山蹈海无所不能，但是谁又知道他所承受的一切呢？” “姑且不说这个世界的存续，都要靠着阁主大人扛起九成九，这样的责任有多么沉重而辛苦；也不提这么多年来，他孤独走过那么多岁月，经历了世人无法想像的痛苦，却能够一直保持着温和自律的模样，是有多难得。” 兰亭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唏嘘和伤感。 叶泠鸢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文艺起来的老头。 这种风格和他之前可是判若两人啊。 叶泠鸢曾听叶遗爱说，兰亭侯的出身极其卑微，其母为最下等的娼妓，生下来就不知父亲是什么人，后来其母病死，兰亭侯很小就开始乞讨为生。 某年冬天，他已经被冻得半僵，面色青紫的时候，被偶然路过的上上一任凤陵阁主发现，将他带回阁中，收为弟子。从此之后，兰亭侯的命运就开始了剧烈的转折。 他年纪虽小，但天赋出众，在凤陵阁当时的弟子中，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可惜的是，始终无法修炼仙法。 最后，他在十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凤陵阁，被推荐给当时的皇帝。他自己要求参军，于是从边关小将开始做起，直到二十五岁的时候，率领五千精锐，一举击溃三万鞑靼精兵，从此一战成名，开启了他几乎无敌的军事生涯。 叶泠鸢还以为他会是一个直爽豪放的武人，刚才之前也确实给了她这样的感觉。但是突然他就变了风格，满口都是文艺气息十足的话。 一时有点……奇怪。 “哈哈哈，公主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头子当初也是在凤陵阁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啊，每次考试也都是前三名！” “我不是很喜欢舞文弄墨，只是这么多年的感悟颇多。我只是想说，阁主大人太苦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你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啊。” 叶泠鸢点了点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老侯爷，您都八十多了，如今的帝师大人，可才二十多岁。” 而且兰亭侯十八岁就从凤陵阁出来，之后一直在打兵打仗，按理说跟戚长阙是没有太多交集才对。 “所以，您口中这些阁主大人，都不是如今这位吧？” 凭着对之前的阁主们的了解，想象着戚长阙的难处，来劝她对他好点？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叶泠鸢疑惑地看着兰亭侯：“他两次都托你提亲，你又这么推心置腹地帮他说好话，你们很熟吗？” 兰亭侯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说的，那当然熟了！毕竟都是凤陵阁出来的，而且你这丫头不要看不起老头子啊！” “老头子能跟你聊这么开心，自然也就能跟如今的阁主大人聊得同样开心啊！” 叶泠鸢点了点头。 兰亭侯这种年龄和阅历的人，只要愿意，恐怕能跟大部分人都谈得来。 而且听他刚才说的话，似乎对凤陵阁主背负的责任和遭受的痛苦都有所了解，想必是在凤陵阁内部，也很有影响力的，与戚长阙关系良好很正常。 “好了，我也该走了。” 兰亭侯用力扶着拐杖想要起身，却没有成功，叶泠鸢连忙上去扶住了他。 兰亭侯的眼睛一扫，从叶泠鸢伸长胳膊时缩回的衣袖边缘，看见了她手腕上那一抹熟悉的大红色。 老头儿的眼角皱纹顿时绽放成了一朵菊花。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出去了，可见阁主是真的选定了人。 这很好。 第204章 我呸！ 叶泠鸢扶着兰亭侯走出门外。 这时，下人连忙上前禀报：“公主，隔壁府中派人过来，已经等了半天了。” 被派来请人的是从韩家出去的家生子，也是韩老夫人的陪嫁，如今已经是管事嬷嬷了。 刚才，她正在陪着吕老夫人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兰亭侯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去隔壁府中说。 “如果有事要问这些小辈，叫他们就是了，老侯爷这样的身份，哪有拜访她的道理？” 吕老夫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姑子的口气，怕不是听说公公过府而不入，却到了公主府，在隔壁发了脾气吧。 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被公公忽视了。 从小到大就知道争风吃醋！ 唉，这要是真的让叶泠鸢嫁给了帝师大人，隔壁府里那些个蠢货，多半是要一个个都倒大霉！ 心里这么想着，吕老夫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坐在上首，听着那老奴絮絮叨叨。 眼看着叶泠鸢搀着兰亭侯的胳膊出来，吕老夫人神情微动。 兰亭侯这人，脾气说好就极好，但是要是不好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兰亭侯府中，她那些女儿孙女，能让他赏脸，允许靠近搀扶的都没几个，就这么会儿的时间，竟然让叶泠鸢这样亲近地扶着他出来了？ 派来的嬷嬷更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这一幕。 年老的兰亭侯被叶泠鸢搀扶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亲祖父和亲孙女啊。 真不知道这叶泠鸢用了什么手段，连老侯爷都给迷惑了，这不行！ 在兰亭侯面前，嬷嬷不敢表露出心中的不满，但是她看向叶泠鸢的眼神，却充满了恼恨。 “这是哪里来的恶客，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叶泠鸢却不是那种在客人面前就收敛锋芒的性子，她就喜欢直截了当，单刀直入，一击毙命。 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嬷嬷呢？ 她可是韩老夫人的心腹，当初她们婆媳霸占公主府的时候，她可没有少狐假虎威，跟着占便宜。 叶泠鸢也没有想着要跟这些下人过不去，结果她还自己撞上来了。 真是找死！ 刚才来禀报的下人立刻回答：“公主，这是隔壁府中老夫人派来的下人。” “噢。”叶泠鸢扶着兰亭侯，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这个嬷嬷，“那就是祖母的人了？你见了主子不磕头请安，反而满眼凶光，是想造反吗？” 嬷嬷吓了一跳，想起了这位的凶名。 好汉不吃眼前亏。 嬷嬷心中暗骂，脸上却满是惊恐，连忙上前磕头认错：“奴婢叩见公主，叩见老侯爷。” “奴婢刚才看见公主越变越漂亮了，心里高兴，一时忘神，没有来得及跟公主行礼，还请公主恕罪。” 当着兰亭侯府两位主子的面，她都这么听话地下跪认错了，叶泠鸢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着了。 只是这小蹄子，竟然敢这么折辱她，以后别让她抓到把柄！ 叶泠鸢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在撒谎。 不过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叶泠鸢不准备现在就收拾她。 毕竟兰亭侯还在呢。 叶泠鸢不喜欢吕老夫人和韩老夫人，但是对兰亭侯这个有趣的老头，她很有好感。 当着兰亭侯的面，收拾韩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多少有点打了兰亭侯的脸。 “哼，祖母派你来肯定是有事，你却心不在焉的，耽误了祖母的事儿，看我不收拾你！” 叶泠鸢数落了嬷嬷一句，继续问，“你起来吧，祖母派你来有什么吩咐？” 嬷嬷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猜对了，叶泠鸢不敢当着兰亭侯府两位主子的面对她怎么样。 可是她刚想起身，就听见一声苍老的斥责：“跪着！” 嬷嬷惊讶地抬头，看见的就是一脸怒色的兰亭侯。 “老侯爷？” “跪好！”兰亭侯沉着脸，浑浊的老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说吧，你家主子让你来干什么？” 当爹的让女儿的下人跪着传话，谁也说不出什么。 嬷嬷心中惴惴，跪伏在地，不敢动一动，生怕有什么地方不对，招来杀身大祸。 “启禀老侯爷，主子听说您难得出门，来了公主府，就派奴婢过来向您问安。” 即使没有抬头，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兰亭侯盯着她头顶的目光，带着冷冷杀意。 “就这个吗？”兰亭侯被叶泠鸢扶着坐了下来，继续问。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嬷嬷的头埋得更低了。 “还有，主子说如果老侯爷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就请老侯爷过府住几日，让她尽尽孝……” “我呸！”兰亭侯把拐杖在地上用力一敲，怒骂起来，“到底我是她老子，还是她是我老子？知道老子在这边，她自己不过来请安，倒是派了个下人，来叫老子去见她？” “是不是还要老子去她的相府，跟她堂堂丞相夫人行礼问安才行？” 兰亭侯的咆哮震耳欲聋。 叶泠鸢坐在他身边，震惊地看着他。 这老头肺活量太大了吧！而且这么大声！ 看来之前的疲惫衰老，都是这老头子装的啊。 吕老夫人愁得直按额角。 吕老夫人不得不上前劝阻，“父亲息怒，妹妹她哪里会有这种想法，她……” “你别替她解释。”兰亭侯沉着脸伸手一指，指向了随着嬷嬷过来的几个仆妇，“你们，过去叫她过来，立刻过来！” “至于这个没有上下尊卑的奴才，等会儿等她来了，老子要让她亲眼看着，这奴才怎么死！” 第205章 打死 嬷嬷被兰亭侯的话吓得魂都飞了，甚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以兰亭侯的性格，说让她死，她就得死，谁也救不了。 她的衣裙上慢慢透出深色的痕迹，散发出一股味道…… 叶泠鸢皱了皱鼻子。 这么胆小的吗，直接被吓尿了？兰亭侯这老头的威风可不小啊。 那边，吕老夫人头都大了。 兰亭侯脾气好的时候，跟街头的乞丐都能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脾气不好的时候，那可是六亲不认，不管你是皇族高官，还是至亲宾朋，那是抬手就打，张嘴就骂。 “父亲，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妹妹岂不内疚？”吕老夫人上前温声劝阻，“妹妹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都当了祖母了，她哪里有什么不孝的心思……就算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妥当，父亲也要给他留个体面啊。” 兰亭侯把手举了举，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已经很明显。 吕老夫人无奈，哎，也只能闭嘴不言了。 她给兰亭侯当了几十年的儿媳妇，对兰亭侯十分了解，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下了决心。 今天韩玉儿是混不过去这一顿了。 好在，刚才她已经偷偷派人去把世子请过来。 这种事情还是让韩玉儿的亲哥哥头疼去吧！ 没过多久，世子就匆忙赶来了。 他体型肥硕，走路艰难，从前院来到这里，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爹……玉儿她……” “行了。”兰亭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先休息一下再说话。” “谢谢爹……” 世子在下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喝了一碗温茶，过了半天呼吸才平稳下来。 “爹……”世子刚开口，就又被兰亭侯打断了。 “你看你啊，我让你习武，你偏不听，要去读书。看看，你现在胖成什么了，才走多远就累成这样。” “就你这样自身难保，还要给谁求情？韩玉儿就是被你惯坏的，她现在竟然敢叫她老子过去见她了！” 世子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好不容易等到兰亭侯停下来，赶忙起身，准备开口。 这时，一个下人进来禀报道，“公主，老夫人来了。” 叶泠鸢起身出迎，果然看见韩老夫人前呼后拥地走了过来。 韩老夫人脸色很难看，看见叶泠鸢行礼问候，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匆忙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向着兰亭侯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见状，兰亭侯刚刚和缓了些许的脸色再度铁青。 韩老夫人刚叫了一声“爹”，就被兰亭侯冷笑着阻止了，“叶相夫人多礼了，我老头子当不起你这声爹！” 这句话对于韩老夫人而言，是这一辈子听过最重的话了。 她保养得当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爹！” “上不敬老，下不爱幼，骄矜蛮横，任性无礼。你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敢要！” 叶泠鸢在边上都想要啧啧两声了，这老头子可真是干脆利落。 他知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什么分量？ 如果兰亭侯这句评语传出去，韩老夫人立刻就会声名尽毁，社会性死亡啊。 韩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地流着眼泪：“爹，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说女儿？你是想让女儿去死吗？” 兰亭侯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冷漠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那你就去死吧。” 话落，所有人都惊呆了。 兰亭侯竟会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种冷酷的话！ 兰亭侯可不管大家怎么想，他走到了那个趴在地上的嬷嬷身边，挥了挥拐杖：“打死。” 他又补充了一句，“拖过去。” 跟着兰亭侯的几个下人都是百战老兵退役，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当成军令执行。 几个老兵毫不犹豫，立刻上前，揪住已经吓破胆的嬷嬷头发，硬生生拖到了韩老夫人面前。 紧接着，手中的棍棒举得高高的，对着嬷嬷狠狠砸了下去。 刚开始的两下，嬷嬷还叫了两声，但是接下来，她就只哼哼了几声，身子就慢慢不动一动了。 可是老兵仍旧没有停手，棍棒带风，砰砰地抽在嬷嬷身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嬷嬷身下流出，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韩老夫人看着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就在距离不过咫尺的地方被人活生生打死，眼看着血都要染上自己的裙摆，顿时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看着这样狼狈的韩老夫人，兰亭侯眼中失望更浓。 他英雄一世，儿女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尤其是这两个嫡出的儿女，让他深感无奈。 儿子也就算了，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忠厚仁义，友爱手足，家里交给他也放心。 可是这个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却愚蠢而又任性。 即使是到了现在，成为了权倾天下的叶丞相的夫人，也没有改变她愚蠢的本性。 往日他容忍了，因为兰亭侯府护得住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爹……”世子吓得差点滚落椅子下，急忙扶住了扶手，“爹，你饶了妹妹啊！” 吕老夫人也坐不住了，小跑过去扶起了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全身颤抖，眼睛翻白，摇摇欲坠，两个丫鬟连忙过去帮忙才扶住了她。 “爹，你看，妹妹被你吓坏了。” 吕老夫人一脸愁容，忙让人扶着韩老夫人坐下，使劲掐着她的人中。 兰亭侯哼了一声：“还没有打她呢，就吓成这样，没出息！” 吕老夫人无语：“爹，你以为玉儿是那些军中粗汉吗？谁家女子经得起你这种吓唬？” 兰亭侯坐了回去：“你不就没事？” 吕老夫人简直想翻白眼：“多谢爹的夸奖了…” 她不是没事，而是已经习惯了！ 兰亭侯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叶泠鸢：“宝华公主也没事。” 吕老夫人终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爹，你可真会挑人！” 宝华公主何止是没事，简直是眉毛都没带动一下的。 她那个脾气，只怕是拿刀去砍人都不带害怕的！ 满京城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千金小姐，用她来举例子，有意义吗？ 兰亭侯斜着眼睛看了看仍旧“昏迷”的韩老夫人：“掐不醒是吧？拿水来泼！” 第206章 慈父之心 几个军汉真的开始找盆找水。 吕老夫人一看，顿时觉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头疼欲裂。 她偷偷拽了拽韩老夫人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再装下去了，否则真的被泼得浑身湿漉漉的，就更不体面了。 韩老夫人“哎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哎哟什么哎哟！”兰亭侯皱着眉，“没动你一个指头，你有什么好叫的？” 韩老夫人委屈极了，眼泪禁不住往下淌。 “哭，还有脸哭！” “你作为女儿，亲爹在这儿你不来拜见，还派个下人来传话，让你爹去拜见你。” “当个祖母，孙子孙女被人欺负，你不但不管，自己也加入其中迫害他们，不但没有慈爱之心，更是狠毒下作。” “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至于教出这样不像话的女儿啊。韩玉儿，你自己说，你知不知错？” 兰亭侯虽是洋洋万言，却不再大吼，而是平淡叙话。 韩老夫人闻言更加委屈，“爹，女儿刚才没有过来拜见你，确实是女儿的不对，可女儿真的不是不孝啊！” 韩老夫人站起来，走到兰亭侯面前，跪地为自己辩解，“至于您说的，孙子孙女……” 韩老夫人扭头，怨毒地看了叶泠鸢一眼。而不远处，叶遗爱也已经处理好手中事务，向着这边走来。 这两个孽种，是方氏留下来的那个逆子所生，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倒是想关心关心他们呢……”韩老夫人冷笑起来，“可是，我但凡多看他们一眼，只怕叶家上下都得如逢大敌！我为何要对他们慈爱！” 兰亭侯黑着脸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韩老夫人面前。 韩老夫人不但没有低头认错，反而仰起头，含着眼泪看向他：“爹，我没错！” 啪！ 兰亭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这个耳光把韩老夫人给打愣了，世子和吕老夫人也呆了。 韩玉儿愣了一下，就放声大哭起来。 她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当了祖母的年纪，堂堂叶相府的女主人，竟然会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耳光，她心中的羞窘恼怒已经突破了极限。 “爹，你到底是我爹，还是这两个孽种的爹！” 兰亭侯气得胡子都抖了：“你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就为了给他们两个撑腰？” 兰亭侯：“因为你蠢，因为你坏，因为你丢了兰亭侯府的脸！” “我不信！你明明是为了给他们两个撑腰，可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韩老夫人悲愤之极。 她原本听说老父亲出了门，心里还很高兴，满心想着把他接过来，在相府住上一段时间，也能在老父亲膝下尽尽孝。结果派了人去，得到的却不是父亲的欣慰与赞赏，而是毫无征兆地指责和羞辱。 她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是她的亲爹啊！ “你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不管你这摊子烂事！”兰亭侯气得用拐杖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真是朽木不可雕，气死我了！” 吕老夫人悄悄地拽了拽小姑子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顶嘴，只管先认错就行了。 世子也生怕兰亭侯气出个好歹，赶忙在他背后给他顺气：“爹，你别生气，妹妹她不懂的道理，你慢慢跟她讲就是了。” “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妹妹该多自责多愧疚啊。” 兰亭侯长长地呼了口气，“都怪我啊，怪我当年只顾着带兵打仗，没有时间好好教导她，让她长歪了。” “宝华，你过来。” 叶泠鸢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像是一个路人一样，冷眼旁观。 从刚才兰亭侯给韩老夫人那一个耳光开始，叶泠鸢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兰亭侯是发现了她对戚长阙不可代替，担心她羽翼丰满以后，对韩老夫人进行报复。 这老头儿应该是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格，知道她心眼小，一旦报复起来，韩老夫人那一脉，只要是欠了她的，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只是提亲这份情，无法让叶泠鸢放弃当初的恨。 所以，这老头儿就来了狠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责罚韩老夫人，就是要把韩老夫人过去的罪责一笔勾销。以后叶泠鸢就没有理由再发难追责。 “老侯爷，您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叶泠鸢笑着，笑意却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说来说去，亲疏远近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兰亭侯看着叶泠鸢冰冷的笑容，再看看韩老夫人愤怒不甘的眼神，心中暗自叹息。 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有的人活了五六十岁，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脑子。 “见笑了，唉，是我教女无方，嫁过来祸害叶家，实在是有愧啊。” 叶泠鸢扯了扯嘴角，大大方方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种事情，谁能做主呢？” “不过，这不妨碍老侯爷您战功赫赫，贡献巨大。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也足见老侯爷你为子女计之深远。” 兰亭侯大声叹气：“唉，我老头子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也不用在这把子年纪出来跑腿操心……” 韩老夫人就跪在兰亭侯面前，看着他对叶泠鸢的欣赏，心中愤怒、气氛、嫉妒，各种情绪交织，早已按捺不住。 再听见兰亭侯说，他想要有叶泠鸢这样的女儿，她终于忍不住了。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个孽种……” 兰亭侯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气势，那种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惨烈气息，即使是叶泠鸢也浑身汗毛倒竖，不由地按紧了袖中的武器。 而首当其冲的韩老夫人，就更加无法抵抗了。 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毒蛇猛兽，将她团团包围。 毒牙吮血，兽眼凶恶，都想要扑上来把她撕碎…… 她尖叫着，疯狂地尖叫着…… 第207章 这是叶家，不是韩家 韩玉儿疯了，被亲爹吓疯的。 她的亲生儿女闻讯赶来——叶允文、叶允溪、叶允秋、叶允才，两儿两女，以及他们的配偶、子女，都跟着过来了，把这原本宽敞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庶女叶允岚也来了，她只能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 兰亭侯烦躁地对着人群挥手，动作像是驱赶一群苍蝇，“人来的倒是整齐，这是准备办丧事吗？都散开，都散开，人又没死，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被这样骂，满屋子的男男女女脸色都很难看。 年轻气盛一些儿女，脸上已经满是怒色，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对兰亭侯怒目相向。 “行了，一个个小.鸡子似的，别在这里跟我老头子瞪眼睛了，眼睛瞪成灯笼，还能把我老头子瞪死不成？要是这样，鞑靼人十万精兵，什么都不用干，只用在两军阵前瞪老头子不就行了，还用跟老头子动刀动枪？血流成河？” 兰亭侯不屑地连声发笑，“怎么着，好好说话不听，非要老头子骂人？还是你们叶相府了不起，要逼着老头子今天在这里以死谢罪？” 最后几句，兰亭侯提高了声音，吓得世子和吕老夫人都连忙过去哄他。 “爹，您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兰亭侯喘了口气。 他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了，今天早上出门，说完亲事之后就开始教训韩玉儿，中间还被愚钝不解真意的韩玉儿气个半死。 现在又被这一堆人围着，身体再好，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吕老夫人这半天也回过味来，心中隐约明白了兰亭侯这半天折腾的真正用意。 看着兰亭侯的疲惫老态，再看看叶家人不满却不敢作声的神色，吕老夫人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平素兰亭侯府对他们的照拂难道是假的吗？ 兰亭侯为何如此，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其中必有内情？结果这些人，连想都不想，就一个个对兰亭侯怒目相视！ 一群白眼狼！平时对他们的好，都喂了狗了！ 想到这里，吕老夫人笑着说：“爹，你何必操心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得多了，别人不但不领情，还嫌你多事。” “这是叶家，不是韩家，帝师大人的旨意已经执行，今日之事已毕，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兰亭侯哈哈笑出了声：“对，还是我家儿媳妇孝顺懂事。”他扶着拐杖起身，“走吧，回家去吧，你说得对啊，这是叶家，不是韩家。” 老头子的身形更加佝偻了，扶着拐杖走路的样子颤颤巍巍，看起来好像随时可能倒下。 叶家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稍微聪明一点的都感觉到了，如果就这样让兰亭侯一家离开，那之后他们和兰亭侯府之间的关系，就会名存实亡。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叶允文出头赔罪认错，挽回两家之间的关系。可是他却茫然不知所以，也和大部分人一样，只是恼怒地看着兰亭侯。 眼看着兰亭侯的背影穿过人群，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外祖父……” 来人小跑着追上兰亭侯，伸手搀扶住了兰亭侯没有拄拐杖的胳膊，娇声说，“外祖父，您不要生气，都是我们不争气，才让您本该在家中享清闲的时候，还要出来劳累。” 竟然是叶允溪，是韩老夫人两个女儿中最大的那个。 如今也是三十多岁当了母亲的人，在兰亭侯面前，做出小儿女状撒娇，却十分自然。 “母亲她是身体不好，回去休养一段时日，想必就能康复。” “我们年轻，没有见过世面，刚才太担心母亲，一下子被吓住了，外祖父不要跟我们小辈一般见识啊。” “过几日，等母亲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奉着母亲回侯府去外祖父膝前尽孝。到时候，外祖父，还有舅舅、舅母，可一定记得还给我安排秋爽苑住啊，我最喜欢秋爽苑了。” 吕老夫人赞许地看了叶允溪一眼，总算有个有眼色的了。 她故作嘲笑：“秋爽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还是惦记秋爽苑那棵柿子树吧？” 叶允溪有点不好意思：“舅母，你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嘛！这么多晚辈都在，你这么说，会让大家都以为我就爱吃呢！” 叶家这一群人总算是回过神来，跟着说笑起来。 好像韩老夫人真的是自己发了病，好像他们真的对兰亭侯没有任何怨言。 叶泠鸢看着叶允溪的背影，这么有眼色的姑姑，那天主动向她表示亲近，是有什么打算呢？ 哼，不用想也知道，当然是帝师大人喽。 * 对兰亭侯，叶家人能忍。 但是对叶泠鸢，叶家人就不愿意忍了。 虽然兰亭侯在离开之前，已经声明此事与叶泠鸢无关，不许有人再去找她麻烦，但是这句话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放进了心里。 这不，叶泠鸢刚准备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寻找奇花异草的时候，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叶泠鸢，你倒是悠闲的很啊。” 叶泠鸢抬眼一看，嚯，几乎叶家的小一辈都来齐了。 说话的是年龄最大的叶清河。 他横眉冷目，一脸凶狠，身边围了一圈的男男女女，这个满脸怒色，那个冷眼旁观，还有神情不屑的，一脸心虚的，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哟，叶清河，你这是忘了挨打是什么滋味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叶清河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怎么了，你还想当着这么多兄弟姐妹打我不成？” “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叶泠鸢笑了，“说的就是你，叶清河。” 叶泠鸢目光扫过眼前这一群黑压压的人头，眼神带着笑意，“这么多人，是过来玩吗？欢迎啊。” 第208章 打屁股，求饶 “玩？”卢怀星淡淡地说，“外祖母病重，你不去病床前尽孝，还惦记着玩？” “哟，这又来了一个道德绑架的。”叶泠鸢嘴角勾着冷意，“你们一群人堵着我公主府大门，就是尽孝了？” “叶泠鸢你可真是厉害啊。”卢怀星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怒，“你对外祖母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开诚布公，为什么要仗着帝师大人的威风，逼得曾外祖对外祖母下手？” “现在外祖母被吓得举止失常，卧床不起，连人都认不全了，你就满意了？” 叶泠鸢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这一群人：“卢怀星，你的外祖母被你的曾外祖父训斥，自己吓得疯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卢家很了不起，能当了叶家的主？叶相给你授权，说我叶家没人了，得让你来替我们叶家清理门户？” “还是你得了陛下授权，说我皇室无人了，要你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来教训陛下册封的宝华公主？” 叶泠鸢一边说，一边顺着台阶往下走。 卢怀星的脸色发白，没想到叶泠鸢一张嘴就是这么两顶大帽子。 “你，你血口喷人！” 叶泠鸢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来，让我看看，你脸有多大，大到让你觉得你有资格来教训我。” 卢怀星用力挣扎，却挣不脱叶泠鸢那区区两根手指。 “是不是你来京城之前，卢家长辈告诉你，卢家比我们叶家高一等，所以你有资格来教训我？” “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你这个卢家小辈，比堂堂大梁丞相叶丞相更会教育子孙？” “要不要我跟祖父说一声，让祖父辞官不做，去卢家拜见求教，请你们家的高人，好好教教叶丞相怎么做人做事？” “没有！没有！”卢怀星用力扒着叶泠鸢的手，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泠鸢顿时翻了脸。 “既然如此，你以什么身份来跟我指指点点？来人，把这个无礼之徒拿下！” 叶清河他们一群人刚刚被叶泠鸢的一通话吓呆了，直到听见她的命令，才惊醒过来。 “叶泠鸢，你干什么！” “叶泠鸢，你敢动我姐姐试试！” 在一群少年少女呜呜渣渣的叫喊声中，一群粗壮婆子一涌而上。 领着这群婆子的少女，身材纤细，面色如雪，双目冰冷，脚下毫不犹豫，直接就冲上去揪住了卢怀星。 “你放开！放开我！” 卢怀星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即使叶泠鸢放开了手，仍旧能感觉到骨头里面都是疼的，简直像是被捏断了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揪住了衣领。 再看看这个对她动手的，竟然是一个小丫鬟，卢怀星满心的怒火顿时有了发泄的途径。 她抬起手就想去推这个小丫鬟，却被对方捏着手腕，顺势一拧，只感觉眼前天地旋转，不知道怎么的，就趴在了地上。 “小九，干得好！” 叶泠鸢眼睛一亮，小九前几天说要学功夫，这才几天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看来，她发现了一个天才啊。 “你说说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小九把卢怀星按在地上，其他公子小姐们纷纷怒不可遏，却被婆子们阻拦在外，不能靠近。 “我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宝华公主，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觉得能把你们之前懦弱无能不得不压制的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来的？” “你们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脸上写着‘软柿子’三个字的啊？” 叶泠鸢把手一招，“来人，告诉诸位公子小姐，冒犯公主，该当何罪。” 一位衣着朴素的嬷嬷从叶泠鸢身后走了出来。 只看她走路的姿态，就知道这肯定是宫里出来的嬷嬷。 “回禀公主，冒犯公主，平民杖四十，流放；官家子弟杖二十，发回家中，严加管教。” 叶泠鸢皱了皱眉头：“杖二十？” 她摇了摇头，“卢怀星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真的要是杖二十，成何体统。” “我呸！” 卢怀星被按在地上，用力挣扎，发髻上的钗子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嘴巴却还是很硬，“装什么装，你心思狠毒，谁不知道！你就要摆着公主的架子，找茬打人” 叶泠鸢笑吟吟地对嬷嬷抬了抬手：“嬷嬷，你看，卢小姐并不领情，那就按照国法，杖二十吧。” 婆子们七手八脚把卢怀星拽了起来，有人已经抬出了长凳，卢怀星就这样被按在了长凳上。 “不要，不要！” 卢澄安冲了出来，向着叶泠鸢深深一躬，“公主息怒！” 叶泠鸢对卢澄安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曾经误会想要找她麻烦，但是后来他跟着萧玉堂出来玩，碰见叶泠鸢的时候，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 反倒是卢怀星，第一次见面看起来还挺聪明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上次就有点找她麻烦的意思，这次更是主动跳出来跟她过不去。 “公主，姐姐她，就是，就是一时冲动……”卢澄安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卢怀星找理由了。 刚才一群人来的时候，鼓动喧嚷之间，都觉得他们无比正义，有着充足的理由去斥责教训叶泠鸢，让她去向韩老夫人认错，并前去床前服侍尽孝。 就连卢澄安，也只是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过来了。 直到刚才被叶泠鸢一顿痛骂，卢澄安才清醒过来。 “公主恕罪！”卢澄安越想越是懊悔，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他双手一拱，单膝跪地，“我知道错了，姐姐也知道错了！” “请公主放过姐姐，我保证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卢怀星趴在凳子上喊：“别求她，弟弟，别求她！” 卢澄安急了：“你闭嘴！你是不是真的想让人扒下裤子，给你打板子！” 卢怀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终究是没有再出声。 真的要是被这些人当众扒下裤子，她这辈子就毁了……她想要嫁的那个人，也将彻底离她远去…… “公主，求你饶了姐姐吧，我替她向你认错。” 叶清河大声叫起来：“卢澄安，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让她去向祖母去道歉吗？” 卢澄安头都没回，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祈求地看着叶泠鸢。 叶遗爱站在远处的走廊下，看着大门外的情景。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幕僚，都是傅明珠特意为他寻找来的才华之士。 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半天了。 第209章 咬准一个敌人，不死不休吗？ 白胖的幕僚摇着头，捏着颔下稀疏的髭须，“啧啧，公子，您这位公主妹妹，可真不是个好相处的。” 另一位瘦些的幕僚笑着说：“跟公主殿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当初公主殿下也是如此，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杀伐果断，从不犹豫。” 白胖幕僚继续摇头：“只可惜，只会鲁莽，不会转圜，过刚必折，跟公主还差太多，还需磨炼。” 他们一起看向叶遗爱，“公子，你该出面了。” 也只有叶遗爱，才能出面给叶泠鸢台阶下，让她停止对卢怀星的杖责。这样才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毕竟都是自家亲戚，今天撕破了脸，过几天设宴招待宾朋的时候，自己人一个都不来捧场，岂不是尴尬。 传出去，叶遗爱不友爱手足，那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大位？ 叶遗爱点了点头，领会了他们的意思，整了整衣领，就准备抬脚往前走。 “算了，看在澄安弟弟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就饶了卢怀星这次吧。” 叶泠鸢摆了摆手，按着卢怀星的婆子们纷纷退下。 叶遗爱：嗯？我还没出场呢？ 不是，叶泠鸢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不是只要咬准一个敌人，就死不放口，不死不休的吗？ 这边，卢澄安却是一脸感动。 他是亲眼看到萧玉堂几次跟叶泠鸢动手，结果呢，边关威风八面的小将军被她揍得满地找牙。 叶泠鸢能给他面子，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他对着叶泠鸢拱了拱手，感激地点了点头，小步跑过去，扶住了卢怀星。 卢怀星心有余悸，尽力保持镇定，却仍旧掩盖不了脸上的仓皇之色。 “谢谢。” 卢怀星低声在卢澄安耳边说了一声，卢澄安没有吭声，只是扶着她往外走。 走到叶泠鸢面前的时候，卢澄安停下了脚步，对着叶泠鸢微微低头：“多谢公主。”他扶着卢怀星胳膊的手指用力，暗示卢怀星开口。 卢怀星没有动，卢澄安的手指更用力了一些，这次他用力很大，卢怀星差点叫了出来。 她忍不住回头瞪卢澄安，结果却被卢澄安眼中的厉色吓了一跳。 这个弟弟小时候顽皮好斗，惹是生非，经常是她帮他在父母亲面前求情。 后来，七岁的时候，他搬去了外院，据说是还跟着护院学了些武艺，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朋友，而她被拘在内院，跟着嬷嬷学规矩，学女红。 虽然姐弟仍旧时常见面，却多半是说不了几句话。 但是今天再看，却突然觉得，卢澄安俨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他那眼中的神色，莫名地让卢怀星想起自己的父亲…… 卢怀星低着头，声如蚊蚋：“多谢公主，我，我知道错了。” 叶泠鸢勾唇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随后，卢澄安才拉着大姐姐走。 刚走了几步，回头沉声发问，“你们还不走？都想挨板子吗？” “公主念在咱们终究是自家人的份上，才会对大姐姐网开一面，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不是在犯傻！” 叶清河看了卢澄安四人一眼，又回头看了叶泠鸢一眼。 叶泠鸢对他笑了笑，举起了拳头晃了晃。 他一个哆嗦，二话不说，转身跟上了卢家姐弟四人。 这两拨人一走，其他人也没有了勇气，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个的都萌生了退意。 叶泠鸢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大家别急着走，进来玩一会儿吧。” 看着沉着脸眼神想要杀人的小九，再看看那两排手里拿着棍棒的粗壮婆子，还有院子里没有收起来的长凳，剩下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玩什么？按在长凳上扒了裤子打屁股的游戏吗？ 太可怕了， 还是走吧…… 瞬间，堵在门口的少男少女们纷纷转身离去。 “我，我今日的课业还没有写完呢。” “对对，表哥，我有道题目看不太懂，你帮我讲讲？”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要是明日交不上课业，会被老师打手心的。” 叶泠鸢看着这些落荒而逃偏偏还要找一堆借口的人，鄙视地撇了撇嘴。 这时，叶遗爱缓缓走了过来：“妹妹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卢怀星？” 叶泠鸢对着他，笑了笑：“原本是想要真的狠狠打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的。要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我面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对我管头管脚的。” “但是正准备下令的时候，看见了哥哥站在那边，我就冷静下来了。” “过几日就是家中宴请客人的时候，要让哥哥用最风光最体面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京城权贵们的面前。如果现在我打了卢怀星，彻底得罪了他们这些小崽子，到时候他们捣乱怎么办？” “哥哥准备的宴会，不能出一点麻烦，所以我就临时改了主意，放她一马。” 叶泠鸢拍了拍叶遗爱的手臂，“放心吧哥哥，明日我就亲自上门，去隔壁把他们这些人都哄回来，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们记恨！给我们拖后腿！” 刚想着明天去替叶泠鸢道歉的叶遗爱：……谢谢了啊。 * 兰亭侯回到家里，累得休息了大半天。 世子夫妻都很发愁。 “爹，您这到底是怎么想的，硬是把妹妹吓得……疯了……这该如何对叶相解释？” 是兰亭侯府是娘家，也不能擅自将丞相夫人吓疯了。 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也是说不过去的啊。 兰亭侯冷笑：“当初他们两个私下订下终身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这个亲爹解释啊。” 世子这么忠厚的人都急了：“爹，你在家里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得跟人家叶相个说法，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兰亭侯叹了口气，伸出手指点了点世子的额头：“你啊，真是蠢，儿媳妇都猜到原因了，你还没想到？” 老头子忍下心中的郁闷，仔细将自己这么做的缘由讲给儿子听。 第210章 审时度势，果断出手 “叶泠鸢注定会一飞冲天，是站在天下之巅人。” “她的性格是睚眦必报，就连身为皇子、距离储君之位一步之遥的宁王都不肯放过。你觉得，她会放过这些年欺骗、玩弄她的人吗？” “我现在出手，还算是清理门户，能保住你妹妹的性命。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吓人，只要找个好点的御医，将养半年就差不多能恢复神智。到时候，借着这个病的由头，在后宅里躲个三年两载的，等到风头过了，就没事了。” “我今天重重惩处了自己的女儿，给了叶泠鸢面子，让她出了气，她就不会惦记着报复你们妹妹。这样的话，你妹妹也就能安享晚年，不至于到时候被叶泠鸢给整得身败名裂，甚至半路惨死了。” 世子大惊失色：“爹，何至于此？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能把人家想得这么可怕？” “就算是她真的成了帝师大人的妻子，她记着仇，也顶多是跟叶相府老死不相往来，她还能去报复长辈不成？而且，这都是您的猜测，因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您就对妹妹下此狠手？” 世子真的很难理解兰亭侯的思路。 兰亭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后等老子死了，两腿一蹬，你就关闭侯府大门再不与外界往来。不然，老子害怕刚死没两年，就在地底下听见侯府被抄家的消息。” 跟这种认知低的笨蛋，根本就说不清楚！ 对牛弹琴！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兰亭侯摆了摆手：“滚蛋吧，老子懒得跟你说，蠢得不如头猪！” 世子夫妻二人无奈，只能起身告退。 走出了院子，世子才忍不住叹气：“爹他是怎么想的啊！” 吕老夫人看了看周围，直到回到自己房间，才把所有下人遣出去，“我觉得，爹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也只有爹才适合出面去做。” “叶丞相身为祖父和丞相，总不能因为担心孙女飞黄腾达之后报复，把妻子给废了吧？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但要是不闻不问，宝华公主报复的时候，他管不管？不管，颜面无存；管了，跟帝师大人正面冲突，就是丞相都要掂量掂量吧？” “可要是亲爹出手教训女儿，谁也说不出个不对。” “爹是当着宝华公主的面，让她把这个气出了，也给了她面子，以后她还有理由来报复妹妹吗？” “就算宝华公主心里还有什么不甘，但是爹这么大年龄，为了她的婚事来回奔波，又在她面前这么处置妹妹，她也不好再做什么。” 吕老夫人赞叹：“审时度势，果断出手，还是爹厉害些。” 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也跟爹一样，把宝华公主一个小姑娘当成洪水猛兽一般？” “我看她十分和气，跟爹聊天也挺开朗可爱，就是个正常的小姑娘，怎么在你们嘴里，她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似的？” 吕老夫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好人夫君，半天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大概后宅都是姐妹情深，妻妾都是一团和气，世界都是美好。 吕老夫人突然觉得很累。 毁灭吧。 等到第二天，叶府那边的消息传过来： 叶泠鸢差点把卢怀星打了，不过最后还是放了她，没有真的动手。 而且今天一大早，叶遗爱兄妹就去叶相府探望祖母的病情去了，还在席间和叶府的兄弟姐妹们相谈甚欢，前嫌尽释。 吕老夫人松了口气，世子却十分震惊： “这可是亲姑表姐妹，怎么能这样粗暴对待呢？难怪你们说宝华公主不是什么好性子。” 吕老夫人已经不想跟他废话，只是跟兰亭侯说：“这样，爹你也该放心了。她愿意做个样子，去看看妹妹，以后这事就过去了。” “至于兄弟姐妹，那些人多吃几次亏，也让她出出气，都是小打小闹，就出不了什么大事了。” 兰亭侯点了点头：“所以，这次三书六礼，咱们可一定要给办好了！” “我还听说，上次家里的丫头是不是跟公主有什么过节？小孩子家的事情，不要让她们记在心里，该去捧场的，也去捧捧场，时间长了，自然都不会计较了。” 吕老夫人隐约知道某个孙女的一点小念头，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可能，就要果断地掐灭！ 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吕老夫人含笑起身，“走，带上孩子们，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兰亭侯府的年轻一辈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用膳的时间了。 负责主持中馈的李氏笑容可掬，张罗着让下人把丰盛的饭菜送到最大的花厅，态度十分殷勤周到。 吕老夫人对她的表现十分赞赏。 等到一众女眷在隔壁花厅入座，吕老夫人就握住了李氏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好孩子，这就对了，不要再跟隔壁过不去。对你没好处，对清河也没好处。” 李氏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迅即恢复正常：“舅母说得对。” 吕老夫人听着隔壁花厅里的笑语，心里更喜，也就愿意跟外甥媳妇多说两句。 “我知道，你想起清宛心里就不好受，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说是清宛运气不好，总不能因为她，把整个家都赔上吧？” “清河才是你的依靠啊。你看看，清河性子未定，每天不是在家里玩，就是跟一群小子到处混，以后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要是跟隔壁搞好关系，以后就算是咱们老了，他也有个帮手是不是？” 李氏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她原来的计划是，叶清宛成为宁王妃，叶清河虽然没什么本事，这辈子也就不用发愁了。 没想到宁王竟然会被废…… 虽然吕老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意难平啊。 而且娘家因为她的缘故，跟叶泠鸢作对，导致李家最有前途的李骥被毁，娘家哥哥的官职也被罢黜…… 她刚才对叶泠鸢他们殷勤周到，纯粹是害怕，可不是真的心无芥蒂了。 吕老夫人看出她的不甘，轻轻叹了口气：“孩子，舅母给你说个心里话。” “你看咱们这些家族，不管是叶家，韩家，还是你们李家，都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千百年世家。如果不小心筹谋，家里出来一个厉害人物，短暂地兴盛三五十年，就重新归于沉寂，与其他平民百姓的家族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家是叶相带着，我家是老侯爷领着，但是他们两位的年龄，唉，还能保住两家多少年？” “接下来，咱们两家的未来，总要有个带头的，扛旗的，领着大家伙往前走。” “那你说说，会是谁？” 第211章 已经迟了 吕老夫人看向前方的叶允溪和叶允秋姐妹。 这姐妹俩回京城，名义上是给母亲庆寿，实际却是看上了叶丞相的人脉关系。 叶丞相的庞大人脉和政治资源根，如果拿出来帮助她们的夫婿，他们的夫婿足以在官场上飞速进步。 能跨过最难跨越的三品门槛，那就是天大的收获。 如果真的成功了，这两个叶家的女婿，会如何回报叶家呢？不好说。 吕老夫人问，“你家清河行吗？” 李氏连忙摇了摇头。 吕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氏的眼睛问，继续问，“如果叶家韩家有事，那你看，隔壁这些小辈里，谁能站在最前面把事情扛下来？” 李氏沉默不语。 她在心里把这些小辈都过了一遍，震惊地发现，真正能挺身而出，并且抗住危险的，竟然只有叶泠鸢！ “这，这怎么可能？” 李氏无法相信自己脑海中出现的这个念头。 但是，她的脑子却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思绪自己蔓延开来。 如果，如果叶泠鸢不是敌人，而是战友……那真的会是一个格外安全可靠令人信任的战友！ 就像是沈家带人砸门，她愣是能把沈家人痛打一通，然后还把沈家大门砸个大窟窿一样，这样的事情，她绝对能做出无数次。 还有，一个小姑娘救了她一次，她就要替人家一家出头，跟京兆尹对上，结果把京兆尹给掀翻了，现在京兆尹隋智桐的家族已经被严令调查，下场不问可知。 但是……她可从来都不是叶泠鸢的战友，而是敌人啊！ 李氏神情苦涩，想起这些年，自己是如何对待叶泠鸢的。 叶泠鸢怎么可能放过她！ “舅母，已经迟了啊……”她喃喃地说。 现在想要跟叶泠鸢修复关系，太晚了。。 吕老夫人看着她，笑而不语。 李氏有些茫然，迎着吕老夫人的目光，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吕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叶允溪过来给她敬酒了。 “舅母，我们常年不在京城，家中事务，多有劳烦舅母之处。” “辛苦舅母这么多年，我们姐妹感激不尽，这一杯，我敬舅母。”说完，叶允溪就一饮而尽。 吕老夫人一脸欣慰，又忍不住嗔怪：“好孩子，别喝那么快，又不是外人，说那些外道的话做什么？” “怀星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泠鸢给吓到？泠鸢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 “不过昨天一看，她还知道分寸，还知道自家姐妹不能当真，我才算是松了口气。” 叶允溪听着吕老夫人明显偏袒叶泠鸢的话，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 “舅母说得对，我昨天也跟怀星说了，幸亏是自家姐妹，公主才没有跟她真的计较，要不然，她当着那么多人执行了杖刑，以后可怎么说人家啊。” “公主这个人吧，说实话，其实还挺讲道理的。”叶允溪笑得情真意切，“只要不去招惹她，她真的不会去欺负你。舅母，我跟公主说好了，过几日公主府宴客，我去帮他们看着。” “他们兄妹两个，加起来还没我年纪大呢，也没办过这么大的事儿，没个长辈去看着，我怕他们出什么篓子。” 吕老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一家人就应该互相扶持，允溪这么懂事，我就放心了。” 看来，叶允溪想要通过叶泠鸢搭上帝师大人。 大人们的宴席，一团和气，却隐藏着看不见的计算和筹谋。 而，隔壁花厅里少年男女们的宴席，可就简单多了。 “姐，你真的就练了就一个多月，就把小将军打成那样？”卢澄安不可置信地问。 众人也都竖起耳朵，好奇地等着回答。 叶泠鸢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我回来才开始练武，但是你们知道，我是死了的人，被帝师大人用不知道什么办法救活的。” 这些人都是最淘气好奇的年纪，都人听说过叶泠鸢的经历，现在有机会听本人讲，顿时一个个都来了精神。 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连筷子都忘了动。 “就在我……处于死活之间，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记忆和本领都涌入了我的脑海……” 哇！ 一群人几乎齐声惊叹。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卢澄彦才九岁，正为了读书发愁，每天都因为写不好先生布置的课业挨揍。 他听了叶泠鸢的经历，大发感慨，“这要是让我遇到该多好，我一下子就能把书都读完，再不用被先生打手心了！” 就连叶清河也把头伸了过来：“你就学会了一身武艺？” 叶泠鸢对他点头：“不但学了一身好武艺，力气都大了很多，还会了很多东西。” 叶清河看着她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地说：“难怪上次你打我那么疼……” 李氏在隔壁听见儿子这句话，差点把饭喷出去。 这样的儿子，她这个亲娘不帮他筹划，只怕他真的连个富贵日子都守不住啊！ 第212章 赔礼 上辈子，叶泠鸢可是精英特工，想要收服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完全没有难度。 之前想要赚怨念修复空间，所以时不时小题大做而已。 现在她改了态度，就随便编了一些奇异的经历，露了两手魔术，就把这帮子小年轻给弄得兴奋不已。 叶清河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更是哄两句就忘了之前被打的恨意了。 卢怀星和卢怀锦姐妹挤在一起，低着头说小话，根本就不给叶泠鸢一个眼神的样子。可是当叶泠鸢表演魔术的时候，她们也忍不住偷偷从背后打量。 然后，叶泠鸢猛然转身，手从背后一拽，原本空空无物的手中，突然就握着一朵鸢尾花，伸到了卢怀星面前。 卢怀星吓了一跳，禁不住往后躲了一下。 那朵颜色蓝得很神秘、样子也很奇怪却又莫名好看的花，真的很吸引人。 叶泠鸢脚尖一点，整个人旋转起来，飘然如同凌风一般，落在了卢怀星身后。 卢怀星只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这朵蓝色的奇花就被人从背后伸手，放在了她的怀中。 “蓝色鸢尾花，优雅美丽，沉稳大方。这朵花和怀星妹妹的气质十分相似，送给妹妹，算是我给妹妹赔礼。” 卢怀星眼圈一红。 当日被人硬生生拖到长凳上，百般挣扎都无济于事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就重新涌上心头。 她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都是自己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迫脱下裤子打屁股的情景。那种恐惧，到现在一想起都让她心有余悸，仿佛小时候落水时被无边水面淹没的那种绝望。 卢怀星的眼泪几乎忍不住就要掉下来。 卢怀锦就抱紧了她的胳膊，抬着头瞪叶泠鸢。 “怀星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要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卢怀星把头一扭，一颗颗眼泪掉下来，不肯搭理叶泠鸢，怀里的鸢尾花却始终还在原位。 叶泠鸢也不着急，一只手搭在卢怀星的肩膀上，面带笑意，十分耐心地等着。 叶遗爱眼中闪过不悦，却没有表露出来。 幽州来的，就是看不懂形势。 昨天本来就是她理亏，叶泠鸢是看在亲戚份上，没有跟她真的计较。 若是其他姓傅的公主，哪有这么好说话？ 要不是幕僚叮嘱过，要跟这些小孩搞好关系，图一个友爱手足的名声，叶遗爱的脸色肯定早就黑下来了。 卢澄安快坐不住了，好几次都想要起身去说卢怀星。 昨天回去，娘把他们姐弟四个都叫到一起，非常郑重地说，以后不要跟宝华公主作对。 尤其是卢怀星，还被留下来单独谈话。 明明今天早上还保证，以后不去招惹叶泠鸢的，现在人家来跟她赔礼，她却又这么别扭…… 花厅里越来越静，几乎所有人都看着那两个离得很近的少女身影。 叶泠鸢笑着拍了拍卢怀星的肩膀：“别怕，没事了。” 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叶泠鸢！” 卢怀星站了起来，手中捏着那支蓝色鸢尾花。 叶泠鸢回头。 卢怀星敛衽下拜，“对不起，昨天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其实，外祖母的事情，根本就不能怪你。” “外祖母病了，我们本应该尽孝，但是每个人尽孝的方式不一样，我不应该用自己心里的标准去要求你。” “那日我言语无状，自以为是，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并没有真的跟我计较，大人大量，我回去才想明白，应该感谢你。” 卢怀星流着泪，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本想找机会向你赔礼认错，没想到我还没开口，你就主动过来哄我……对不起，我……我……我错了。” 叶泠鸢一脸微笑和宽容地看着她，等到她说完，叶泠鸢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卢怀星呆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抬头看她。 叶泠鸢个子好像又长高了，现在快比她高半个头了。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姐妹，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昨天我气急了，吓唬了妹妹一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卢怀星摇头：“是我的不对，姐姐不怪我就好。”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一个清丽飒爽，一个淡雅大方，画面格外好看。 叶清河怪叫了一声：“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这，这不是小爷去芳红院时候……”他说了一半，就被人敲了一下脑袋。 梆的一声，格外响亮。 叶清河回头一看，叶遗爱的扇子还没收回去呢。 “说什么呢？”叶遗爱板着脸。 作为年龄最大、出身最高的大哥，叶遗爱在这些兄弟姐妹中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够超越的。 更何况，叶清河提到的“芳红院”。 叶清河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敢回嘴。 不过，叶泠鸢对卢怀星那一套，真的跟他在青楼里看见的那些老手哄人的手法一模一样，都是送点对方喜欢的东西，然后温柔地说几句好听话——青楼老手还要送金银首饰呢，叶泠鸢就只送了一朵怪模怪样的花！ 其他人不像叶清河这么经历丰富。 他们看向互相赔礼、前嫌尽释的两姐妹，眼中神色各异。 叶泠鸢看似没有留意，其实早就把每个人的反应和神色尽收眼底。 第213章 怀疑对象 到底都还是小孩子，就算是有些心机，也没有足够的城府，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昨天一群人去公主府堵门，找叶泠鸢的茬，看似出头的是叶清河和卢怀星。但是，事后叶泠鸢回想，叶清河没有这个脑子，卢怀星后面的表现也不像是领头的。 那到底是谁干的呢？ 今天叶泠鸢故意上演一幕和好的戏码，就是想看看那个射暗箭的人是谁。 她的眼角余光能够看见大多数人，只有一两个人在她背后，但是花厅中摆放的两个深色耸肩美人瓶，还有案几上的瓷器，都是能照出人影的。 虽然人影不是特别清晰，但是以叶泠鸢的眼力，也能大致看出来背后人的表情了。 叶清河，这个家伙被叶泠鸢最早排除在外了。 他昨天站在人群最前方，也是第一个向叶泠鸢发难的，但是他现在的样子，笑得特别猥琐，让人看了真想给他两巴掌。 他没有能力鼓动这么多人来围攻自己。 卢家姐弟四人，卢澄安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焦急，差点坐不住，等到卢怀星起身向叶泠鸢认错赔礼后，他一下子松了口气，一脸欣慰。 卢怀锦就在卢怀星身边，眼神有不满也有害怕，不过她和卢澄彦都还算小，懵懂之色还未消去，更做不出把自己家大姐推出来拉仇恨的举动，这对卢家没有好处。 他们亲娘叶允溪前两天刚刚主动示好，表示愿意去公主府操持几日后的宴席杂务，分明是有求于她，还不敢设下这样的陷阱对付叶泠鸢。 叶允秋的独子，谢柏舟，是个沉静的少年。 他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却已经能看出未来的俊美，人都很低调，虽然不算孤僻，也很少有什么出风头的举动。 他平时也就是跟卢澄安说的话多一点，在看见姐妹和好的时候，嘴角露出了笑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当笑声从人群中响起的时候，谢柏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更是匆忙扫过卢澄安，然后迅速收了回来。 似乎，是不敢让卢澄安发现他的注视一样。 另外一个让叶泠鸢觉得有点不太对的是叶清意，韩老夫人最小的儿子叶允才的长女。 看见叶泠鸢和卢怀星姐妹和好这一幕，她背对着众人，无声地“呸”了一声。 只有亲妹妹叶清燕发现了她的举动，不解地看着她。 叶清意横了妹妹一眼，抓住妹妹的手掐了一下，叶清燕连忙闭紧了嘴巴。 这些表情变化和小动作，花厅中其他人都没有看见。 但是，叶清意却没有想到，她对面的那个美人瓶，几乎将她的所有举动都照了出来，落在了叶泠鸢的眼中。 还有一个人就是叶允岚，完全没有存在感似的，坐在桌子边上，从头到尾都低着头。 只有在叶泠鸢搂住卢怀星哄她的时候，叶允岚才抬起头，神色有些羡慕，但是很快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么看来，谢柏舟和叶清意对和好这一幕都不是很想看见。 只是前者似乎更针对卢澄安，后者却像是对叶泠鸢更多不满。 至于叶允岚…… 叶泠鸢觉得，有时间的话，也应该好好探探她的底细。 毕竟公主府的人手可是发现，这位平时老实过分了的四姑娘，其实并不像表面这么安分守己。 这些日子，叶泠鸢也在尝试着建立自己的情报组织。毕竟，她和叶遗爱不是真正的兄妹情深，而是利益暂时使他们站在一起，所以不能完全依靠叶遗爱那边传来消息。 她计划以小九为首领，选择合适的下人进行培训，加入其中。 叶泠鸢发现，小九不仅好看，而且也很聪明机警，虽然话不多，但是交给她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叶泠鸢只跟小九谈过一次，小九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开始物色人选。 不过叶泠鸢自己的情报小组还需要时间，现在还是经常从杜伯那边留下的人手里接收情报。但能看见的情报被筛选过，大半都是各府后宅的消息，其中最多的就是隔壁相府的事情。 其中，叶允岚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四姑娘，并不消停。 她跟前的丫鬟不多，但是有一个贴身丫鬟的表姑，跟相府看后门的相熟，这个丫鬟每隔三两天就会偷偷从后门出去，说是到外面买东西，去同一个脂粉店。 但是，每次丫鬟都从脂粉店的后门溜出去，去到附近一个客栈里。 这个客栈里，住的都是些从外地赶来京城参加春闱的举子。 叶泠鸢猜测，叶允岚可能是跟其中某人有些不一般的关系。 如今春闱已经结束，落榜的举子大半都已经返回家乡，还留在京城的多半都是榜上有名。 叶允岚是堂堂叶相的庶女，想要给自己找个夫婿，怎么也得是个进士。 这件事，相府之中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 把事情隐藏得这么好，这种心机和手段，和她平时的表现可是相差甚大。 现在在叶泠鸢心中，谢柏舟、叶清意和叶允岚是三个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 第214章 外出游玩 叶泠鸢转过身，所有人都在笑，不管眼神中隐藏着什么，脸上都是喜悦的笑。 她笑着手掌一翻，一朵白色鸢尾花又凭空出现在手心。 叶泠鸢把这朵花递到了卢怀锦眼前：“送给你，别瞪我啦。” 这都是她恢复小部分的空间里存放的花草。 拿出来两朵哄哄卢家姐妹，随手可得。 卢怀锦看了看姐姐，得到许可后，才接了过来：“谢谢公主。” 叶泠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叶遗爱连忙开口：“弟弟妹妹们，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就算打打闹闹，也都不会放在心里，都是兄弟姐妹，日后都要相互扶持。” 花厅里十分安静，没有人表示反对，但是也没有谁开口表示支持。 叶遗爱心中有些不高兴，这些弟弟妹妹可是一点儿也不捧场。 叶泠鸢笑着接口：“哥哥说得对。大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和哥哥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力而为。”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必客气。” 卢澄安笑了：“公主说的可是当真？” “那是当然。”叶泠鸢就差拍胸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能撒谎不成？” “澄安表弟，你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是不是要我帮忙给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大家闺秀，好让二姑姑寻人上门提亲啊？” 叶泠鸢的话引起了大家一阵笑声。 在座的这些少男少女大部分都到了相看说亲的年龄，也正是对异性和婚事心存好奇、期待的年龄。 叶泠鸢这个话题，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公主不要开玩笑。” 卢澄安脸红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接着说，“要是真的有好的，公主可别忘了，我娘还真的正在给我找媳妇呢。” 这下花厅里爆发的笑声真实了许多，女孩子们不好意思，有的捂着嘴，有的低着头，倒是几个男孩子，咧着嘴大笑出声。 “哥，你可真不害臊！”卢澄彦咧着嘴，“昨天你还跟娘说，你要好好读书，不急着成亲呢，原来你是骗娘啊！我回去就跟娘说！” 谢柏舟也在笑，但是叶泠鸢留意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的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你给我闭嘴！”卢澄安瞪了身边的弟弟一眼，一把掐住了他的后脖颈，“信不信我把你让姐妹给你抄课业的事儿告诉娘和先生？” 卢澄彦顿时大惊失色：“哥，我错了哥，你千万不要跟娘说！” 叶泠鸢愿意放下身段的时候，几乎让所有人都感觉如沐春风，很容易就让他们忘记了她之前的凶狠，只记得她的豪爽与强大。 她答应了教大家武功，并且承诺，谁要是在京城受了欺负，都可以来找她，保证替他们撑腰报仇。 一顿饭吃到最后，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叶泠鸢的经历对他们这些循规蹈矩的官家子女来说，实在是太有趣了。 “放心，等到宴会那天，我们都会过去给公主帮忙的！”卢澄安也同样拍着胸脯保证。 谢柏舟眼底阴霾尽去，看起来也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就连角落里的叶允岚都不由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叶允岚平时打扮得十分老气横秋，穿的衣服颜色样式都很老套，走路也是含胸低头，看起来很不起眼。 叶泠鸢跟她见面次数少，对她的长相都不太有印象。 但是，刚才她这一笑，就是像春花盛开一样，十分灿烂。 如果叶允岚把遮盖住眉眼的刘海掀上去，估计立刻就会颜值上升百分之五十。 咦，这叶允岚故意这样掩盖自己的容貌，是防着什么？ 接下来几天，跟叶泠鸢兄妹关系缓和的这些少男少女几乎每天都跑到公主府，说是帮他们筹备宴会，实际上是玩得不亦乐乎。 公主府刚刚被工部奉了圣旨修缮过，里面的景致新鲜，好玩的地方很多，也很吸引人。 卢澄安、叶清河他们几个男孩子是被公主府的演武场吸引了。 而其他女孩子们感兴趣的则是筹备宴会的庶务。 她们这个年龄都面临着相看、成亲的问题，到了夫家不懂庶务只怕是要吃亏。像公主府设宴这种大型活动准备的经验，对她们也是很珍贵的。 叶泠鸢正愁没有人干活，索性就把这些事情交给了她们去做，一旁还有公主府的老人看着，走不了大褶子。 她自己还是照样带着人，天天出去游逛。 没两天，几个姑娘就不乐意了。 “姐，姐，你这天天玩得好开心，不行，我们也要去玩！”卢怀锦早已经忘记了当初对叶泠鸢的不满，这几天追着她叫“姐姐”，叫得特别欢。 她年龄比较小，对那些看账本管家务的事毫无兴趣，每天跟着姐姐坐在榻上听管家嬷嬷们回事，觉得无聊极了。 “好啊，你跟我一起去玩啊，还有没有谁要去？”叶泠鸢慷慨答应。 “我也去，我也去！”叶清燕也叫了起来。 “还有谁要去？”叶泠鸢索性问大家，“要不然大家都一起去玩吧？天天在房间里算账，辛苦大家了。今天我请客，带大家出去玩，好不好？” “好吧。” “好啊！” “哎呀，我没有换出门的衣裳啊！” “去哪儿玩啊，我没有涂胭脂呢！”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叶泠鸢十分无奈地看着她们。 半个时辰后，一个个少女打扮的明媚艳丽。 几个男孩子也闻风而来。 从公主府大门出来的车队浩浩荡荡，足足十几辆马车，和一百多名护卫，把整个道路都占满了。 他们的目标是叶泠鸢在城外的庄子。 第215章 埋伏 叶泠鸢骑着马上，几个男孩子也都兴奋地骑在马上，跟在她的身后。 马车里的女孩子们，忍不住偷偷从车帘缝隙里看着他们骑马的身影，十分羡慕。 原本叶遗爱想坐马车，但是看到这个场景，也改变了主意，骑在马上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城外走。 “公主姐姐骑马的样子好潇洒啊。” 短短几天的时间，卢怀锦都快要变成叶泠鸢的小迷妹了。 卢怀星按了她的额头一下：“你老实点啊，大热天的，你骑马就不怕晒黑啊？” 卢怀锦虽然小，但是已经知道爱美了：“说的也是……但是，公主姐姐为什么还那么白呢？” 卢怀星眼中有一缕无奈：“你能跟人家比吗？” 这世上有谁能死了之后又活过来呢？ 开天辟地之后，也许就只有叶泠鸢一个而已。 一千多年来，能让凤陵阁主上门提亲的，也只有叶泠鸢一个。 他们用什么跟叶泠鸢比？ 车队出了京城，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随之不断提升。不管是骑马的，还是坐车的都满身是汗。 “前面有个树林。”探路的护卫回来禀报，“里面有空地和小溪，可以暂时休息。” 车队驶入树林，凉气顿时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舒服地吸了口气。 停好车马后，下人们连忙开始锦华步障，将男女两边分割开来，以备各位主子梳洗之用。 小九站在叶泠鸢身后，看着丫鬟给她解开外衣，摘下头上的发钗，用梳子仔细梳理着长发。 忽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脚下的地面突然强烈震动起来！ 地面向下塌陷，树木倾斜，土石在空中飞舞，溪水奔涌而来…… 只是一眨眼之间，世界就变了。 叶泠鸢悬在半空中，长发飞舞，世界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 空中飞舞的有石块、泥土、树枝、各种杂物，青绿色的步障在空中夭矫定格成曲折的形状。 溪水凝固在空中，像是一团团水银，明亮而又充满质感。 叶泠鸢满脸震惊，其他人同样也是，大家以各种不同的姿态，高高低低地悬浮在空中。 在他们的脚底下，整个树林都已经下陷，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叶泠鸢居高临下，看见一个个黑衣人从周围的地下冒了出来。 就像是春天草地里钻出来的一颗颗黑蘑菇一样。 更可怕的，黑衣人不仅手握刀剑，而且还有几人抬着的巨大弓弩！ 叶泠鸢心中一悸。 这种周围定格的状态顿时破碎。 静止消失，所有物品都按照自己的轨迹继续行动。 风蛊凝成一双无形羽翼，在叶泠鸢身后展开，带着她在空中滑过。 卢怀锦看见叶泠鸢向前飞行，伸长手臂尖叫：“公主姐姐救命！” 卢怀星眼神复杂，用力将妹妹往旁边推去。 可惜的是，地陷的范围太大，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将卢怀锦推到安全的地方，反而让自己下坠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叶泠鸢手一挥，一条登山绳从她手中飞出，缠住了卢怀锦的腰，拖在了自己下方。 她往上飞了一点，顿时感到强烈的危机。 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弓弩已经搭上了箭，箭尖指的就是叶泠鸢！ 叶泠鸢眼睛一眯，整个人像是跳水一样，向着下方飞速坠落。 只有借助空中这些还未完全坠落的物体的遮挡，才能暂时避免被弓弩击毙的命运！ 而在叶泠鸢向下急坠的同时，无数看不见的蛊虫从借着风蛊的推动，向着四周飞去。 叶泠鸢瞅准了落脚点——下陷的庞大地洞中，无数树枝横竖交叉，她选择了一个结实的树枝落了下来。 树枝距离洞口足足有四五米，那些黑衣人现在已经无法看见她。 卢怀锦被叶泠鸢放在旁边的树枝上，她刚才一直在尖叫，现在嗓子几乎哑得说不出话来。 脚下有了踏实的支撑后，卢怀锦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身边的树干，眼神慢慢有了焦距。 “姐姐，哥哥……” 她的脑子慢慢清醒起来，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泪水夺眶而出，却只能低声叫着，四下张望，看不见一张熟悉的脸。 卢怀锦惊恐地抬头，看着边上树枝上笔直挺立的叶泠鸢。 叶泠鸢刚才还在梳头，突变发生时，根本没有来得及挽发，现在她正沉着脸，用一根黑色缎带把自己几乎及腰的长发系起来。 她身上披着的竹月色外裙，裙摆下露出象牙白的绫裙，这种冷峻的配色，衬得她那张雪白的面庞意外地凌厉。 卢怀锦怔怔地看着叶泠鸢，感觉她身上仿佛环绕着看不见的火焰，和无声的杀气。 像是一个将军，披上了盔甲，跨上了战马，准备要去她的战场。 “公主姐姐……” 叶泠鸢没有回头，而是扔过来一根带钩子的登山绳和一把短剑。 “外面有埋伏，我要去杀了他们，要不然我们都要死。” “这些留给你，你可以用它们来救人，也可以自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如果赢了，会回来救你们，我如果输了……”叶泠鸢终于回头看了卢怀锦一眼，“他们就靠你了。” 卢怀锦大惊失色：“你别去！既然知道有埋伏，你一个人去不是送死吗？” “我不去，他们就会过来。”叶泠鸢向上一跃，跳到了另一颗树枝上，“到时候，你们都会死。” 卢怀锦哭了：“为什么会有人埋伏我们？” 这个问题，叶泠鸢也想知道答案。 突然，溪水变大更急了，从地洞一边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形成了一条瀑布。 有些运气好的护卫或者下人，就挂在树枝上，看见溪水，根本就不敢往下走，生怕一会儿被淹死。 叶泠鸢看见了小九，她两只手抓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颤颤悠悠的，随时可能随着断掉的树枝一起落下去。 叶泠鸢又从空间中取出一根登山绳，甩下去勾住了小九的腰带，把她提到了安全的树枝上。 小九看见叶泠鸢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叶泠鸢看见小九也松了口气。 “外面有人埋伏，你先不要急着上去，先去下面救人。” “埋伏？”小九脸色一沉，“咱们当中，有内奸？” 叶泠鸢心中赞叹于小九的反应之快。 没错，他们这次出行完全是临时决定的，如果没有内奸，根本不可能有人提前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设下埋伏。 “对，你要小心，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不仅隔壁府中这些公子小姐、下人护卫不能信，就连公主府的所有人也都不能信，包括叶遗爱。 “小姐，我跟你一起上去吧。”小九才不想管别人，“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叶泠鸢摇了摇头：“他们有弓箭，而且还有弓弩！” 小九大惊：“弓弩？” 在大梁，私藏弓弩罪同谋逆！ 因为，只有军队才有弓弩，而且每一架都有编号，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 第216章 四面包围 这些人可能有着军方背景，叶泠鸢甚至觉得，这可能是隆德皇帝的手笔。 因为前两天，宫中新晋宠妃找了个理由，给各家公主郡主都赏赐了东西，叶泠鸢这个宝华公主也没有例外，同样收到了一车礼物。 这车礼物中间，藏着一本残缺的书籍。 连书名都没有的残卷，却被装在精致奢华的盒子里。 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孤本，价值千金的那种。结果打开一看，纸质和笔墨还都新着呢，就连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是刚刚誊写没多久的书。 这彻底勾起了叶泠鸢的好奇心。 她翻开这本残卷读了几页，发现这根本就是专门抄出来给她看的。 书应该是某人的随笔，看口气，作者对凤陵阁主的情况十分了解，提起凤陵阁主修炼的涅盘纯阳功时如数家珍。 作者说，涅盘纯阳功十分霸道，攻击超强，随意一指，就能引发人体内的阳气，从内到外点燃涅盘之火，无声无息将人化为灰烬。 但涅盘纯阳功对修炼者本人同样是一种持久的伤害。 书中详细描述了那种被火焰焚烧骨髓、从内到外被火焰烧干，却又因为纯阳灵力的恢复不会死去的痛苦。 叶泠鸢怀疑作者就是某任凤陵阁主，亲身经历过，才能写得这么逼真。 书中提出了一种可能，就是吸收纯阴灵气，平衡涅盘之火，才有可能免除修炼者的痛苦。但是，修炼者本身是无法直接吸收纯阴灵气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适合修炼纯阴功法的其他人。 与其双修，阴阳平衡，才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 作者说，这也只是他的推测，实际操作并不容易。 首先在这个凤鸟陵墓为主的小世界里，很难诞生纯阴灵体，这是由凤鸟陵墓下潜藏的涅盘之火决定的。 其次，就算运气好，遇到了那个千年难逢的纯阴灵体之人，但还是有一个巨大的难题无法解决。 普通人体内所能储存的纯阴灵力，与凤陵阁主体内的涅盘纯阳火，像是一碗水与大海的差距那么大，一旦双修，即使凤陵阁主尽力控制，修炼纯阴功法的人也迟早会被吸干纯阴灵力，最终落得一个被烧成灰烬的下场。 当时看完之后，叶泠鸢就明白了，这是隆德皇帝不死心，又进一步告诫她，与戚长阙成亲之后的下场。 看来，隆德皇帝早就知道了戚长阙的秘密和弱点。他是想要通过釜底抽薪的办法，阻止戚长阙自救。 但是，叶泠鸢看了那本残卷之后，仍没拒绝提亲。 所以，隆德皇帝坐不住了，就在这次出行的时候埋伏下人手，准备让叶泠鸢这个人体解药肉体消失？ 这只是叶泠鸢的一个猜测。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但隆德皇帝至少也是一个默许的态度。 这些念头只是从叶泠鸢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身体已经从地洞边缘爬了上去。 风蛊被叶泠鸢放了出去，方圆几里之内的动静都被传入了叶泠鸢耳中。 小山丘上有一群五十多人的弓箭手埋伏，在其他两边也都有伏兵。 弓箭兵阻挡他们前行的道路，后方有三四十名拿着刀枪的伏兵阻断后路，左侧山谷中藏了十几名骑兵。 而右侧，则是那条突然变成湍急河流的小溪。 原本很容易跨越的小溪，现在水面已经扩大到了两米多，好像还在继续扩张。 对方在制造这个下陷的地洞时，影响到了周围的地形，这才导致溪水上游产生了变化。 同时，也起到了阻碍叶泠鸢一行人逃跑的作用。 叶泠鸢现在一行将近二百人，大部分落入地洞，地洞中正在不断被河水倒灌，坠入其中的人有性命之忧； 就算是运气好没有落入地洞，也被四面包围，很难逃出生天。 几乎必死之困境！ “必死之困境”，这是叶泠鸢听见山丘上某个指挥者所说的话。 她唇角一勾，无声冷笑，看来这些人觉得已经吃定她了。 必死之困境——只要杀光了他们，就什么困境都没有了！ 叶泠鸢矮下身去，风蛊轻轻吹拂，将她本就十分细微的脚步声和气味彻底打散。 就算是耳朵最好、鼻子最尖的斥候，都无法察觉她的行踪。 “一群窝囊废，竟然没有一个能从陷阱中逃脱的。”山丘上的人嘲笑着。 “十二公子，您真是高看他们了。” 刚才说“必死之困境”的人回答，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恭维，“不过是些寒门小户出来的，能吃些山珍海味，穿些贡品丝绸，跟着有些名气的先生读几本书，就以为自己也是什么精英人才了。”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本质，更不了解真正的力量是什么样子。” “只怕到了现在，他们当中大部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在坑底泡在水里哭着找自己的奶娘呢。” 刻薄的调侃，让十二公子轻笑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捧场：“先生说得对，那些当了个官就觉得自家了不起的公子小姐，给十二公子提鞋都不配。” “咱们家里，就算是个下人，也比他们更有底蕴些。” 十二公子？ 叶泠鸢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隋智桐背后的人——杨家成员。 这种千年世家子弟，也这么浮躁的吗？ 叶泠鸢是戚长阙唯一可能解除焚身之痛的关键，如果杨家真的杀了叶泠鸢，戚长阙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种举动，殊为不智。 可转念一想，杨家是怎么做到的，没有爆炸，没有动静，竟然让这么大一片树林都塌陷了下去。 因为地形巨变，大量的动物都被惊动，向着四周疯狂奔跑逃命。 这些都成了叶泠鸢最好的掩护。 拜多年的特工生涯所赐，应付这种情形，也算是经验丰富。 叶泠鸢心中升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强烈的杀意，但动作却越发冷静。 第217章 全军覆没 她小心潜行，从树林中出来，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她俯身前行，周围的草丛却没有太大的波动，根本不像是有人经过的样子。 这就是风蛊的能力。 小山丘大约有百十米高，如果有人侥幸存活，冲出树林，面对的就将是居高临下降落的箭雨。 而那唯一的一张军弩，叶泠鸢相信，那是为了对付自己的。 山丘下，埋伏了四名弓箭手，两前两后趴在草丛里，组成了两道暗中的防线。 他们藏得很隐蔽，但是躲不过风的监察。 细小的种子已经在风中无声坠落，落在了他们背后的土壤里。 然后在草丛中，草芽钻出地面，迅速抽条升高，——长春蛊吃了太多植物花朵，保存了各种种子。 长春蛊是从植物长春的概念上培养出来的蛊虫，运作原理与植物息息相关。 它能治疗人体疾病，更能操控植物生长。 在长春蛊的操纵下，这些种子迅速生长起来，开花，花落，只留下一颗颗长满了刺的果子。 被周围茂密高深的草丛遮挡，这些变化根本无人发现。 叶泠鸢矮着身子潜行，即将到达最前方两名弓箭手附近的时候，两名弓箭手身后的种子猛然炸开，长满了刺的果子被风推动，射中了他们的后脖颈！ 曼陀罗，世人熟知的是它的花，以及它使人产生幻觉和麻醉的药效。 花落之后，生出的种子上长满了刺，刺入人体，能让人瞬间昏迷。 第一条暗线中的两名弓箭手，本来就趴在地上，昏迷的时候动作几乎没有变化，不到跟前询问，很难发现异常。 叶泠鸢脚步轻盈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风蛊随着她的心念一动，就形成了一个空气薄膜，捂住了两名昏迷的弓箭手鼻子，抽空了其中的空气。 两名弓箭手无声无息死去。 这样的死法，在这种环境下，比用武器杀了他们安全。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就没有血腥味，不会太快被人发现。 叶泠鸢继续向前，采用同样的手法，又杀了另外两名弓箭手。 山丘下的两道防线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叶泠鸢穿过。 杨十二看着下方仍旧没有什么动静的树林，疑惑地问：“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叶泠鸢难道是死了吗？” 边上的侍卫头子接口：“她不过是个会点武功的大小姐，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地陷这种突发的意外，她没有经验，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当时就掉下去摔死了。” 另一边的儒雅老者摇了摇头：“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派人去试探一下。” 杨十二赞同地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 他发布命令，“传出讯号，让三队开始行动。” 一面红旗在山丘顶上摇动起来，很快，一直安静待命的那几十个拿着刀枪的伏兵有了动静。 叶泠鸢眸中闪过冷笑。 那就让他们尝尝蛊虫宝宝们的厉害吧。 士兵们非常谨慎，一点点向前推进。 草丛有半人多高，各种飞蛾虫子出没，偶尔还有小动物从士兵们脚边跑过。 但是他们没有碰到一个人。 领头的士兵抓了抓脖子，回头看向自己的手下：“保持队形！” 原本规整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三个士兵落后，队形出现了疏漏。 领头的士兵有些生气：“你们三个怎么回事！” “平时怎么训练的都忘了吗！再不跟上，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三个士兵加快了脚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在最后面的士兵一下子摔倒了。 其他两个士兵回过头，准备去扶他，但是倒在地上的士兵突然发出了惨叫声。 领头士兵意识到不对，顿时停下了脚步。 两名翻滚的士兵脸上迅速鼓起了一片片红色大包，就像是被毒蚊子咬出的包一样，又红又亮又大。 二人不停惨叫着，武器都扔到了一边，两只手用力在脸上、脖子上抓挠着。 就在其他士兵震惊的目光里，他们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大包全都爆裂开来，红色白色的粘液飞射出来，把他们的手沾染了一大片。 “好痒，好痒！” “怎么回事！” 领头的士兵在自己脖子上用力抓了两下，“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偷袭！” 钻心的痒从脖子上向着全身各处蔓延而去，领头的士兵突然意识到什么。 正对他的士兵们全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队长！队长，你的脸……” “好痒啊。” 领头的士兵说了一句，下一刻就忍不住惨叫起来。 双手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抓，而且用尽了全力，但他自己却毫无觉察。 即使脸上都被挠出了一大片长长的伤口，那种痒意还是没有消失。 …… 叶泠鸢看着所有士兵都在地上打滚哀嚎，把脸抓得血肉模糊也不停止，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金蚕蛊宝宝若是巅峰状态的时候，就他们这点人，根本见不到叶泠鸢，就会死个干干净净！ 三队的动静这么大，山丘上的人当然不可能不发现。 “先生，你看下面，三队是怎么了？” 杨十二的声音多了几分忧虑，“好像是被暗算了，难道有人提前埋伏？” 先生断然否定：“不可能！我们一得到消息就开始行动，绝对不会有其他人还在我们之前！” 这些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锐，是面临遮天箭雨也不会退缩的勇士，怎么会在普通的行军途中就全军覆没呢？ “但是他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翻滚惨叫，没有一个人幸免。 第218章 易容挟持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叫声已经越来越小，很多士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像是……死了？ 担任智囊的先生沉思：“看起来，像是集体中毒。” 他环顾地洞四周，但没看出什么。 “也许，在宝华公主出行的队伍中，隐藏着一位用毒高手。” 杨十二极力维持着镇定：“用毒高手？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们脚下的山丘，是周围最高的地方，在这里能够将方圆十几里内的动静尽收眼底。 有了这种怀疑，再俯视下方的地洞时，山丘顶部的几个人，就觉得地洞周围太过安静了。 虽然也能听见隐约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向外冲。 这不合理啊。 毕竟这支队伍里还有一百多名护卫呢，而据他们调查，这其中有好几十名都是公主府的精锐侍卫。 杨十二和他的智囊都警惕了起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已经有人出来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 先生说话都急促了几分，“立刻下令，让骑兵出击，击杀所见的任何人，不留活口！” “弓箭手准备！” “所有人，提高警惕！保护十二公子！” 随之令旗的挥动，侧面等待已久的骑兵顿时犹如脱弦之箭，向前极速冲起。 半人高的草丛荡漾出绿色的波浪，然后被一只只马蹄踩踏倒下。 骑兵们的目标不是地洞，而是地洞到山丘之间的平地。 潜行高手和用毒高手想要接近山丘，必然要从这里经过。 与此同时，保护十二公子的侍卫也分出来两个身手矫健的，向着山丘半腰暗藏的两条防线奔去。 这半天，四名弓箭手没有任何反应，极有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两个侍卫并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围着潜伏位置绕了个圈子，确定周围没有敌人的踪影，才小心地摸弓箭手身边。 侍卫伸手摸了摸弓箭手，身体还软着，但是脉搏已经没有了。 “不好了！”两名侍卫一先一后发出了警告，“暗哨被杀！怀疑有敌人潜入！” 杨十二看见自己的侍卫没入草丛下山没多久，就分别发出了警告，一前一后向着山顶奔回。 “公子！暗哨全都被杀了！” “是怎么死的？”杨十二脸色阴沉。 山腰上隐藏得这么隐秘的暗哨，竟然无声无息地被人杀了，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 那个高手是不是已经潜伏在了附近，随时准备刺杀他？ “属下粗略检查了一下，两名弓箭手都是窒息而死。而且，两名弓箭手的脖子上，都有好几个小孔，应该是被人用暗器偷袭，然后捂住了口鼻，令其死去。” 后面的侍卫躬身：“属下那边也是如此。” 先生又惊又怕：“应该是先用能够使人昏迷的暗器偷袭，然后无声接近，将他们杀死。” 杨十二看了看身边智囊的脸色，轻笑出声，“先生不用紧张。” “当初的明珠公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把几乎迈上储君位置的庶弟满门诛杀，给儿女身边留下几个高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在我们杨家面前，这点人手，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凭这点孤勇，刺杀本公子，解决今天的困境吗？好笑。” “公子。” 站在后面的侍卫抬起头来，杨十二看着这张跟了他十几年的脸，示意他说下去。 侍卫连忙躬身行礼，“公子，属下在死去暗哨的身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杨十二精神一振：“纸条？上面写着什么？” 侍卫不敢回答。 “怎么？有什么不敢说的？” 侍卫嗫嚅着说：“属下不敢妄言，还是公子你亲自过目吧。”他走到杨十二面前，躬身将手中的纸条举过头顶。 杨十二拿过那张小纸条，看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杨十二死于此处”！ 对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还如此狂妄自大地留下了这样的通知？ 杨十二顿时大惊失色。 就在此时，刚才恭敬地献上纸条的侍卫向前一步，就撞入了杨十二怀中。 杨十二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凉锋锐的刃面就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 “忠四九，你疯了吗？” “放开公子！” 变起突然，杨十二身边的人完全没想到，并肩战斗了十几年的好兄弟，竟然会对他们的主子出手。 “忠四九，你这是要做什么？”杨十二尽量放平了声音，任由背后的人用武器架在他脖子上，把他拖到一边，面对着自己的手下。 “我杨十二自问，这些年对你们不薄，不曾亏待过你啊。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尽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偷袭我呢？你想要什么？” 挟持的侍卫呲牙一笑：“我想要你们现在就退兵，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你不是忠四九！”边上的儒雅男子终于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杨十二背后的人，“你是谁？” “你猜。” 挟持杨十二的自然是叶泠鸢。 她藏在暗哨的尸体附近，等来探查情况的侍卫检查的时候，从背后偷袭，迅速换上了侍卫的外套，然后变形成了侍卫的样子。 她从暂时解封的部分空间中找到了纸笔，临时写了一张纸条，作为接近杨十二的筏子。 果然被她抓住时机，成功绑架了杨十二。 儒雅先生沉声发问：“你是宝华公主的人？” “原来宝华公主身边，除了用毒高手、潜行高手之外，还有你这样的易容高手。” “你改扮的忠四九，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破绽！” 叶泠鸢心想，原来宝华公主确实随身携带着用毒高手、潜行高手、易容高手，还有医术圣手、武林高手、飞天高人……太多了，数不清的高手。 “别废话，让你们的人赶快退走，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现在地洞中应该已经积水很深了，耽误一秒钟就有可能多死一个人，叶泠鸢没有时间跟他们啰嗦。 第219章 杨十二死了 杨十二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情绪还算冷静，道：“我这次带了家族这么多人手出来，如果失败，回去也是被打入冷宫的命运，还不如死在你手里。” 叶泠鸢哼了一声，跟她嘴硬？ 她手下微微用力，匕首就割破了杨十二的皮肤。 “你是觉得我不敢动手杀你？” 杨十二镇定地回答：“你杀了我，宝华公主他们也同样活不了。” 叶泠鸢揪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拽，让他抬头去看下面：“是吗？你看见了吗？你的骑兵，也要全军覆没了。” 杨十二往山下看去。 不敢置信地看见，奔驰冲锋的骑兵，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全都被马甩了下来。 那些马，则一个个悲嘶几声，轰然倒地。 而骑兵就算是运气好没有扭断脖子，也会摔断胳膊或者腿，骨折不能行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十二茫然地看着这个场景：“山脚下，不应该有绊马索的……” 埋伏之前，他会派出人手，仔细检查周围的地形。 山脚下树林外的这块平地，长满了野草，根本就没有绊马索。 为了不让叶泠鸢一行发现踪迹，还用了杨家珍藏的灵符，先把伏兵藏在地下，然后等到叶泠鸢一行进入埋伏圈之后，才发动地陷灵符，将他们全都陷入地底，才破土而出。 杨十二摇着头叫，“这不可能！” 他无法理解，只是短短的时间里，先是步兵，后是骑兵，都莫名其妙地全军覆没。 叶泠鸢自然不会跟他解释，风蛊是如何洒下有毒的荆棘种子，长春蛊是如何催生这些荆棘，让它们在草丛中飞速生长，形成一道道带毒带刺的绊马索的。 “退不退兵？” 叶泠鸢再次用力一划，匕首在杨十二脖子上留下了第二道伤口，比之前的伤口更深更长。 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沿着杨十二的胸口向下淌去。 “完了，完了。”杨十二面色如土。 这些步兵和骑兵都是他从家族藏兵营中借出来的精锐，如今却全部倒下了。 要是他们都死了，杨十二都不敢想自己会遭受什么惩罚。 他脸上露出惨笑：“退兵也是死，不退兵也是死，你说呢？” 叶泠鸢没有兴趣跟他玩心理战，当即手起刀落，直接捅了他后腰一刀。 “这一次，给你留个活命的机会。” 她下手的不是致命部位，匕首没有太过深入他体内，更是直进直出，没有故意破坏他的内脏。 “下一次，可就直接让你死在这里了。” 儒雅先生急忙阻止：“别，别杀他。” 叶泠鸢抬起下巴：“那就让你们的人退下去！” “这些人并不是我们……”儒雅先生试图解释。 但是话音未落，叶泠鸢就听见了弓弦声。 她身子一转，一根箭从她耳边飞过，直接射中了儒雅先生的肩膀！ 叶泠鸢眉毛一竖。 这一箭，可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杨十二和他的智囊的安危。 她拖着杨十二，调整了一下角度，用杨十二的身体把自己挡得更严实了。 叶泠鸢嘲笑道，“杨十二，你的命，在你们家族眼里，也是分文不值啊。” 射她的就是山丘上那些弓箭手，完全不在乎杨十二的命。 杨十二也看见了刚才的那一箭，苦笑起来：“还不是拜你们宝华公主所赐。” “宝华公主可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们。”叶泠鸢表示不背这个锅。 杨十二的脸色越来越白，后腰的伤口不小，失血飞快。 “她赢了，将隋智桐一家除掉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杨世清虐杀，钉在门上？这不是向杨家示威吗？” 叶泠鸢再次躲过飞来的两只暗箭，任由它们射在杨十二身上。 “还真是强盗逻辑。” 叶泠鸢毫无征兆，对着杨十二又是一刀。 捅上三十二刀，却每一刀都不致命，但是看起来特别吓人。 “所以你宁愿死在这里？”叶泠鸢的声音格外冷酷，“那我就成全你。” 叶泠鸢头也不回，一脚将好不容易摸到她背后的侍卫踹飞。 杨十二的侍卫头领脸色大变。 一脚看似随意，但是时机的把握、一脚踢碎了侍卫的胸口，让侍卫当场毙命的力道和准头，以及那种举重若轻、行云流水的气度，都证明了她的不同凡响。 这宝华公主身边，可真是能人辈出啊。 杨十二身上清雅的浅色衣裳，已经染上了血迹斑斑，看起来十分惨烈。 他的脸色也一片惨白，嘴唇都没有了多少血色，本来就不怎么魁梧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你，就是叶泠鸢本人吧。” 杨十二突然说。 声音不大，但是落在叶泠鸢耳中，却让她莫名地提高了警惕。 “不回答？那也是一种回答。”杨十二自顾自地说。 “我以为已经把你想得足够强大，带上了这么多人手，都有些牛刀小用了。”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更厉害。” 说着说着，杨十二就开始咳嗽起来，身子颤抖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这样的话，我倒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杨十二这句话还没说完，叶泠鸢心中就突然冒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和每次任务中面临死亡的时候一样。 她毫不犹豫，立刻向边上一滚，整个人蜷缩起来，同时把杨十二挡在了上方。 不绝于耳的弓弦声响起，笃笃笃的声音伴随着冲击，从挡箭牌杨十二身上传到了叶泠鸢身上。 最少有数十箭！ 趁着箭雨停止的间隙，叶泠鸢已经飞身而起，落入了旁边的草丛之中。 至于杨十二，在她逃离的时候，就被最后一次废物利用，砸向了那些弓箭手。 不用去看，杨十二死得透透的了。 几十支箭射在身上，包括面门上，毫无忌惮，杨十二当场就死了。 造型肯定是个大型刺猬。 杨家这些人，竟然用杨十二这个嫡支子弟来充当诱饵，引她入彀。 真是够狠的！ 哪怕是杀了杨十二，也不让她活着。 这是多大仇啊，这么狠辣，有必要吗？ 她一直以为这种千年世家都会比较冷静理智，就算是损失几名成员，如果利益足够，也不会跟她结为死仇。 到底是她想错了，还是杨世清的身份太重要，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叶泠鸢心思电转，脚下却不停留，在风蛊的帮助下，隐藏在距离山丘不远的草丛中。 第220章 终于结束了 “十二公子！十二公子！ 陪着杨十二的智囊悲声哭喊，他大声痛斥，“你们……你们竟然将十二公子当成诱饵！” “十二公子可是嫡支长房后裔，身份尊贵！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难道你们不怕被家主降罪，当成叛逆处置吗？” 刚才还一副竭尽全力保护杨十二安全的侍卫头领漠然地摆了摆手。 几个侍卫就把那个先生拉到了一边，然后非常淡定地把死状凄惨的杨十二抬到了一旁。 一名侍卫二话不说，抓住满脸愤怒的先生，匕首在他脖子上一拉，直接把人就杀了。 叶泠鸢趴在草丛里，听着山丘顶部的动静，也被他们的举动震惊了。 这个侍卫头领，看起来并不是杨十二的人。 这一瞬间，叶泠鸢已经脑补出一部家族恩怨、内部斗争的百年风云史。 是杨家内部与杨十二有仇的某个势力，趁势将杨十二杀死，把锅甩到她的头上？ 不过，现在杨家只剩下这些弓箭手，想要封锁所有的道路，不让他们离开，却是做不到了。 叶泠鸢缓缓后撤。 她要回到地洞附近，去进行援救。 这里是官道附近，青天白日，杨家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一直截杀他们。而且，刚才大片树林塌陷，声势浩大，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杨家的人只要没有疯，现在就应该在考虑如何将那些中毒的私兵带走，不留下证据地撤退。 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救人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叶泠鸢还是很小心。 在最后时刻翻船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见过。 风蛊被她留在山丘上，监听那些弓箭手的动静。 刚才她还是大意了，没有发现，那些弓箭手排列的队形的问题。 虽然看起来是对着下方，而杨十二站在中央，仿佛是被众人保护。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弓箭手的位置，只要一转身，就能将杨十二四面包围。 叶泠鸢的头皮有些发麻，专门针对她设下成本这么高的一个陷阱，她真的把杨家得罪到这种程度了吗？ 至于吗？！ 叶泠鸢退到了地洞边上，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草丛中有几个地方的抖动不太正常，悄悄摸过去一看，原来是小九和她的几个护卫藏身其中。 “你们也看见了，周围有埋伏，不能硬碰。”小九在低声说话，几个护卫很认真地蹲在草丛中听着。 “那些人有武器，又训练过，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但是他们在中途都倒下了，肯定是公主动的手。本来应该是咱们保护公主的，可是现在却是公主自己迎敌，来保护我们！” 小九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杀机和怒火，“那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九姐姐你别说了，刚才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你就直接说，该怎么办吧。” “是啊，幸亏你救了我们几个，要不然我们就跟别人一样，不是摔死，就是淹死了。” 小九：“好！那我们就分成两队，分别从两个方向去寻找公主……” 叶泠鸢听到这里，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嘘，我回来了，不用去找我了。” 小九欣喜若狂：“公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叶泠鸢低声对他们说：“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哥哥？” 在公主府的护卫面前，叶泠鸢还是要维持一下兄妹情深的表象的。 小九回答，“大公子没事。刚才我看见，有十几个护卫保护着大公子，往那个方向去了。” 她指了指，正是刚才叶泠鸢回来的方向，也就是杨十二和弓箭手埋伏的山丘方向。 叶泠鸢能够理解。 小溪水流突然变大，为了安全，寻找最高的地方落脚，是很正常的。但是，杨家的弓箭手还没有离开，叶遗爱现在过去，不正好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你们两个快追上哥哥，不要让他们去！”叶泠鸢焦急地说，“我刚从那边回来，山丘顶上埋伏有好几十个弓箭手，一旦被他们发现哥哥的踪迹就危险了！” 小九大吃一惊，“什么，居然有弓箭手？” 两名公主府的护卫也都不由动容，立刻就起身往山丘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心些，不要被弓箭手发现了！”叶泠鸢叮嘱了他们一句，回头跟小九说，“走，我们去救人。” 重点是找出内奸！ 跟着出来的这些少男少女，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让他们骑马玩闹还可以，让他们应对这种突发紧急状况，实在是太难了些。 叶泠鸢回到地洞边缘，往下看去。 如今正是四月的正午，阳光明媚炽热，树林塌陷，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遮挡光线。 河水不停流入，导致地洞中的积水已经很深，水面上能够看见三三两两的浮尸。 因为树林跟着一起坠落的缘故，也有不少人爬上了树，躲避积水。 叶泠鸢一眼就看见了卢家姐弟，他们有些狼狈，但好在都没什么事，此刻正蹲在一颗大树的枝杈上。 卢澄彦抱着树干坐着。 卢怀星和卢怀锦裙子都卷了起来，坐在另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卢澄安正指挥着两个壮年男仆，抓着登山绳正在救人。 这时，叶泠鸢也听到风蛊传来的声音。 “刚才肯定是叶泠鸢，她易容成了咱们自己人的样子，但是声音毕竟还是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放她过来，就能制造出机会，没想到这女人竟下手狠，反应又快，竟然是让她杀了人又跑了。” 是侍卫头领，声音有些遗憾。 “那边传来消息，京城已经被惊动了，御林军已经开拔，看来这次行动是要失败了。” “算了，这次不行，下次总有机会，现在还是赶快撤退吧。” “二队和三队的尸体怎么办？” “都死了吗？”侍卫头领闷声问。 “死了九成。”回答的人听起来很郁闷，“真是不知道叶泠鸢从哪里找来的人，手段真是不可思议。” “三队全都死了，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不是被自己抓成稀烂，就是大片大片的脓疮，看得我都全身发冷。” 叶泠鸢冷笑，如果金蚕蛊完全恢复的话，她还有更可怕的毒伺候他们呢。 “二队死的人少些，不过马都废了，活着的人也基本上都摔折了骨头。” “怎么办？” 侍卫头领没有任何犹豫：“全杀了，不能留下任何指向家族的证据。” “是！” “我带着一队先撤，你们清理好证据之后，就立刻来汇合。” “是！” 听着山丘上那些人撤退的声音，叶泠鸢心里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这场莫名其妙的劫难终于结束了。 等她把这些人安置好，就去杨家拜访！ 这次的仇，她肯定要报！ 第221章 叶允岚 叶泠鸢收回风蛊，从空中跳到树枝上，一层层往下跃去。 那些扒在树上满脸惊恐的人，看见叶泠鸢这样如履平地的动作，都震惊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泠鸢再艰险的地方都去过，这对她根本没难度。 她从最下方泡在水里挣扎的人开始救，就像是燕子点水一样，踩着那些水里的枝条，飞掠过去，就抓起一个，然后跳到树枝上，把人放在高处。 没多久，水里还活着的人就都被她救上来。 小九站在树上，指挥着身体状况好的人，扶着那些情况不太好的往外走。 两名老成的护卫在边上，一边搀扶一把，一边说话让大家放松。 “顺着这条路，对，已经用树枝搭好了，你们放心，绝对结实，不会掉下来的。” “就算是掉下来，你们也看见了，公主飞过去就把你给捞起来了，不用怕。” “没事了，没事了，上去好好休息。” 被送出地洞的人站在平地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大家站到一起，清点一下人数，看看缺了谁。”叶遗爱被追了回来，这会儿也站在稍高点的地方指挥着。 各家主子和下人纷纷聚集在一起，有的哭，有的笑。 “公主，公主，你快来看看，我家姑娘受伤了！” 叶泠鸢回过头，认出来这个丫鬟是叶允岚身边的。 叶允岚只带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淹死了，剩下的这个束手无策，只能来找叶泠鸢求援。 叶泠鸢过去一看，叶允岚的样子十分狼狈。 她的腿应该是摔断了。她抱住了一根浮木，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也散了下来，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身上，嘴唇发白，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姑姑，你还好吗？” 叶泠鸢过去问了一句，叶允岚才好像一下子被惊醒，猛地转过头来，看见是叶泠鸢，瞳孔一缩，才对她勉强一笑。 叶泠鸢没有等到她回答，就走过去，蹲下身子检查起了叶允岚的腿。 果然，右腿小腿骨折。 叶泠鸢一碰到她的小腿，叶允岚就猛地一颤，疼得叫了起来。 “忍着点，不算严重。就是队伍里没有会接骨的大夫，我先帮你处理一下，等会儿到了庄园，再请大夫来帮你看看。” 叶泠鸢心里也有些愧疚。 这次杨家是针对她设下的陷阱，结果叶允岚被连累得断了腿。要是不处理好，回头落个瘸腿什么的，本来在婚姻市场上就有些被动的叶允岚，只怕就嫁不出去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嫁不出去，那跟死了都差不多。 叶允岚看了叶泠鸢一眼，笑得有点勉强：“没事就好。” 叶泠鸢接骨的动作很快，接好之后，找了根合适的树枝，用干净的布条绑好。 “等会儿你不要走动了，我让人抬着你。疼的话只能先忍着点，到了庄子里之后，就有药了。” 叶泠鸢叮嘱了几句，刚要走，就被叶允岚叫住了。 “公主，我有点怕，能不能跟着你？”叶允岚声音有些颤抖，乞求地看着叶泠鸢。 叶泠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人正抬着尸体摆放着。 伏兵撤退之后，杜伯带人打捞地洞中的死者，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安葬。 应该是叶遗爱安排的。 叶泠鸢找了找一会儿才找到他的身影。 他正带着几个幕僚和一批护卫，在那些被毒死的杨家私兵边上检查什么。 大概是想要找到痕迹，去追寻这次伏击的幕后主使者。 叶泠鸢想了想：“四姑姑，你跟着我也可以，不过你也看见了，现在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我也要去处理各种事情，你跟着我，怕是不好休息。” “我不要休息！” 叶允岚急忙说，就像是有人在跟她抢一样，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我……我不敢休息，我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回到了水里，身边飘着一具具尸体，很多都是熟悉的脸……” “公主，你胆子大，本领也大，什么都不怕，我跟着你，心里也踏实。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叶泠鸢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叫人抬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别不吭声。免得伤口出了问题，留下大麻烦，影响你一辈子。” 叶允岚连连点头，十分感激：“谢谢公主，我知道了。” 丫鬟伺候着叶允岚换了一身从行李车上临时找到的干净衣服。 叶泠鸢叫来了两个公主府的护卫，用从马车上行李中找到的椅子、垫子做了个轿椅，抬着叶允岚，跟在她身后。 叶泠鸢脚步匆匆，走到了叶遗爱的身边，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对方十分狠辣。”叶遗爱的一个幕僚正在总结，“带不走的人全都杀了，留下的武器，衣物等用品，都没有特殊标记。” “看来他们撤退得十分从容，可见其有恃无恐。其背后，肯定不是一般的势力。” 叶允岚在不远处，看着这些人影，目光复杂。 这些人说的东西，距离她的世界实在太过遥远。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转过头，叶允岚对旁边跟着的丫鬟说：“那边的野花有些意趣，你帮我掐一些过来吧。” 丫鬟跑过去，很快抱了一大捧野花回来，红的黄的蓝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 叶允岚冷着脸，从中挑了两朵白色的，一朵别在了自己胸前，一朵拿在了自己手中。 丫鬟的眼圈有点发红。 刚才事发突然，死了不少人，还有认识的人就在眼前死去。 刚才那些护卫从水里和周围抬尸体过来的时候，她都不敢去看。 小姐平时很沉默，没想到竟然还会主动戴白花为她们哀悼。丫鬟也拿了一朵白花，想别在自己的衣襟上。 叶允岚看见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傻子，快取下来！” 丫鬟不解地问：“小姐，怎么了？” 叶允岚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训斥她，“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别犯傻！” 她作为主子戴个白花没人敢问，但是丫鬟作为下人，在其他主子还都安好的情况下，擅自戴着白花，说不定就有哪个性子不好的主子嫌弃不吉利。 到时候真要是被人抓住这点责打，叶允岚恐怕也没有办法护住她。 丫鬟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停下了动作，把那朵白花又放了回去。 叶允岚安静地坐在轿椅上，时不时地向着四周张望，偶尔会伸出手，拨弄一下自己的头发。 叶遗爱和叶泠鸢在商量着正事，不停地命令各种人手处理后事。 叶允岚就这样坐在一边，她有些无聊，就从丫鬟手中接过了那捧野花，拿在手中把玩。 突然，她的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嘴里发出痛楚的呻吟。 “啊，我的腿，我的腿，好疼，好疼！” 第222章 红色巨鸟 叶泠鸢回头一看，就看见叶允岚额头上全都是汗，抓着椅子扶手的那只手，手背上血管都鼓了起来。 叶泠鸢连忙走了过来：“四姑姑，你怎么样了？要不然我让人先把你送去……” 叶允岚喘着粗气：“不用，不用劳烦，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腿，伤口有点疼……没什么大事……” 叶泠鸢有些担心：“我看看伤口，可别到时候弄不好，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就麻烦了。” 叶允岚汗出如浆，虚弱地说：“要是真的这样，那也是我的命。” 叶泠鸢让人把轿椅放到地上，刚想蹲下去检查她的腿，却被抓住了胳膊。 “公主……” 叶泠鸢疑惑地看着她，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致命的危机！ 叶泠鸢刚想躲避，叶允岚却用力抱住了她的胳膊：“公主，对不起。” 叶允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整个人都挂在了叶泠鸢的身上。 叶泠鸢感觉到了空气的震荡。 风蛊已经将空气中的变化传到了她的心头。 远方，一根堪比小儿手臂粗的弩箭以恐怖的高速，破开空气，携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叶泠鸢的后脑勺疾飞而来！ 叶泠鸢产生危机感的时候，就已经是生死一瞬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她立刻躲避，就有很大的可能躲过去。 而这个时机，也就是一闪即逝的那一点点时间。 但是，现在叶泠鸢被叶允岚抱紧了胳膊，错过了这一闪而逝的生机！ 一瞬间，叶泠鸢已经明白了情况： 叶允岚就是那个内鬼。 刚才杨十二死后，杨家那些人的撤退只是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让叶泠鸢放松警惕。 他们携带的弓弩，能够在更远的方位对叶泠鸢实行刺杀！ 而叶允岚和对方以某种方式传递了消息之后，在他们射出这恐怖的一击时，拖延住了叶泠鸢，破坏了她唯一的躲避机会！ 叶允岚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叶泠鸢看着叶允岚的眼神，却平静如水。 就在他们互相对视的刹那，携带着恐怖呼啸声的弩箭已经来到了叶泠鸢的后脑勺，箭尖即将触碰到她的发丝。 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的脸色都不由大变。 叶遗爱满脸惊恐：“不！” 小九奋力跃起，向着叶泠鸢飞扑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恐惧的眼神中，红光暴起！ 张开双翅的红色巨鸟从叶泠鸢身上冲天而起，火焰组成的线条逼真浩大，将叶泠鸢整个人都笼罩在中间。 接触到火焰的弩箭无声点燃，瞬间化为飞灰，一寸寸在空中消散。 唳唳清鸣在高空响起，红色巨鸟缓缓消失。 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空中。 “神鸟！” “上天庇佑！” 叶遗爱大喜过望，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草地上。 要是叶泠鸢被刺杀了，他的大计可怎么办？ 幸亏幸亏，那凤鸟肯定是帝师大人的手段。 叶遗爱捂着狂跳的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两个幕僚也目瞪口呆，即使是跟着明珠公主那么多年，他们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神奇的一幕。 叶泠鸢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刚才那火红的凤鸟，就是从她手腕上的芙蓉纯阳珠中钻出来的。 戚长阙送这个给她，原来还有这层意义。 刚刚，小九扑了过来，差点把她砸死。 叶泠鸢嫌弃地推她，“我没被射死，也被你砸死了。” 小九刚刚煞白的脸，这会儿红彤彤的，就连两个耳朵都好像是染上了胭脂一样。她快速爬起来，一扭头就跑开了。 转过头，叶泠鸢看向叶允岚，脸上的笑容加大，只是看起来完全不是欣喜，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可怕。 “四姑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叶允岚面色煞白，强自镇定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四姑姑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叶允岚抿紧了嘴唇。 她的丫鬟一脸茫然，看着这姑侄二人，不知道叶泠鸢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明之前宝华公主对四姑娘十分客气的，现在，怎么态度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叶泠鸢也不着急，而是让人把杜伯叫了过来。 “杜伯，麻烦你找几个可靠的人，照顾好四姑姑。” 叶泠鸢在“照顾好”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杜伯一下子就明白了，看向叶允岚的眼神顿时阴冷起来。 “公主您放心！老奴，肯定照顾好——四姑娘。” 杜伯一挥手，立刻就有几个大汉冲过来，将轿椅抬上就走。 叶允岚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四姑娘？” 叶泠鸢看了她一眼：“把她也带上。” 这是叶允岚的贴身丫鬟，她做的事情，不可能瞒过丫鬟的。 虽然看样子，这个丫鬟好像对叶允岚的所作所为不太知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问了才清楚。 “把她们两个分开，看好了，不许死人。”叶泠鸢低声叮嘱杜伯。 杜伯刚要答应，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 巨大的火球从万丈高空降落，砸在了不远处，地面都被震得颤动不已。 叶泠鸢猛然转身，望向那个方向，正是刚才弩箭飞来的位置！ 她立刻就飞身而起，向着那个位置冲了过去。 等到她赶到近前，就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红黑交错的大坑。 差不多足球场那么大的一个坑，残留的高温，让叶泠鸢驻足不敢前进。 从周围完好的地面上，看出有人活动的足迹。但是现在，这些人已经再也没有存活的痕迹，衣物、弓箭甚至人体，没有留下一丝一缕。 应该是在刚才的天降火球中，变成了灰烬吧？ 叶泠鸢抬头望向高空，已经猜到了这是谁干的。 第223章 血脉之力 这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除了那位帝师大人，还有谁能炮制？ 想必，是刚才那串芙蓉纯阳珠被激发了保护功能，将那支偷袭的弩箭烧毁，于是惊动了戚长阙，他才隔空降下这暴烈打击作为报复。 从他的反应中可以看出来，是出于暴怒。 因为大部分时候，戚长阙都是游刃有余的，他想杀个人，不过是弹指，就能让人从内到外燃烧起来。 可是，戚长阙直接从高空丢下这么巨大的一个火球，砸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火坑。 如此声势，足见其愤怒程度。 虽然知道这种愤怒是因为“纯阴之体”对于他的重要性，而不是因为叶泠鸢自己； 但是，有这么一个“盟友”以雷霆速度予以支援，叶泠鸢心中却也不禁多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另一方面，叶泠鸢也有些无奈。 戚长阙一出手就夷平了一切，这些人和武器全都化为飞灰，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叶泠鸢去杨家“回礼”的时候，该从哪里开始下手，轻重如何把握，就没有依据了。 “总不能把人都杀光吧……千年世家，可就不是几百口人那么点了……排队点名都要好久……” 刚想到戚长阙，就感觉到了什么。 叶泠鸢头一抬，身前不远处站着的修长身影。 “帝师大人什么时候来的？”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她竟然毫无察觉。 戚长阙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神色淡然地回望，“就在方才，你计算千年世家该有多少人口，点名需要多少时间的时候。” 刚才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够小了，这都能听清楚，真不愧是狗男人啊。 “啊哈哈哈。” 叶泠鸢发出爽朗的笑声，“我还以为，强敌灰飞烟灭，你就不会来了呢。” 戚长阙唇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如果不是叶泠鸢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肯定发现不了。 “此事，应有蹊跷。”他抬起头，向着某个方向。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蹊跷？”叶泠鸢重复了一遍，“什么蹊跷？” 戚长阙维持着双手在袖中交握、静置在小腹的姿势，没有转头看叶泠鸢：“他们要对付的是我。” 叶泠鸢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所以，我是钓你出来的鱼饵？” 杨家不是对她不依不饶，而是把她当成了戚长阙的软肋，利用对她的攻击，引出戚长阙？ “是我连累你了。” 戚长阙是这么说，但是叶泠鸢却没听出有什么歉意。 他好像有点理所当然，似乎是在说“跟我在一起，受到连累也应该觉得荣幸”。 刚才那一点点因为他的强力支援感受到的欣慰，顿时被这种狗里狗气给抵消了。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叶泠鸢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天降正义，把对方都烧成灰了，不来也没关系了。” 叶泠鸢上前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从戚长阙一侧探出头来，打量他的脸色。 她倒要听听，这人会怎么回答。 “我担心你”之类的话，可能别的男人很简单就会说出口的。 但是在帝师大人这里，大概就是——“看看你死了没？” 戚长阙仍旧望着那个方向，没有看叶泠鸢一眼：“我若不来，只怕他们会继续往死里逼你。” 咦！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这话虽然和“我担心你”不是一个级别，但是却比她想象得好太多。 她眼珠一转，继续上前一步，绕到了戚长阙面前，站定抬头看着他：“帝师大人，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戚长阙垂下眼睛看着叶泠鸢：“嗯，我不想再受那无间之苦了。” 叶泠鸢横了他一眼：你可真实诚！ 好吧，虽然戚长阙关心的仍旧不是叶泠鸢本人，还是为了他自己，但是总归受益的还是叶泠鸢。 叶泠鸢开玩笑归开玩笑，还不至于当真。 她是戚长阙解决痛苦的工具人，那戚长阙同样也能充当她呼风唤雨的工具人嘛。 “杨家这么强吗？”叶泠鸢把话题转回正轨，“他们有什么把握对付你？” 戚长阙勾唇，冷笑：“他们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了。” 叶泠鸢有点无法相信。 不是说，戚长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使用灵力的强者吗？杨家有什么手段来对付他？ “来了。” 戚长阙望向前方。 叶泠鸢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出现了好几条红线。 而 每条红线下面，都站着人，就在河对面，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四条红线，四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站在那里似乎都有点颤颤巍巍。看他们的表情，这些红线对他们也是极大的负担。 红线从他们的心口冒出来，在空中汇聚起来，渐渐变形，变成了一根红色的翎羽。 将近两米的红色翎羽上，淡红色的火焰徐徐燃烧。 叶泠鸢的脸色变了。 她之前以为，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她的只有戚长阙，但是现在，这根红色翎羽一出现，她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完全不亚于那次戚长阙在她面前杀死丽妃时候，泄露出来的力量！ 叶泠鸢全身绷紧，问：“这是什么？” 戚长阙凤眸微微眯起：“神鸟翎。” “凤鸟留下的翎羽？”叶泠鸢低声问，“看起来很危险。” “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使用灵力吗？他们为什么也可以？” 戚长阙：“他们用的不是灵力，是血脉之力。” 第224章 叶泠鸢，我可能要死了 叶泠鸢皱了皱眉头：“他们跟神鸟有血缘关系？” “极其微弱。”戚长阙的语气带着不屑，“而且，代价是他们的性命。” 戚长阙勾唇，笑容有点冷，“这几位，可是当今四大世家最嫡系的成员，即使是家主，也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如今为了杀我一个，却要这么尊贵的四位长者付出性命，四大世家可真是下了血本。” 叶泠鸢愕然地看着那几个胸口冒出红线的人。 难怪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估计也是活不了几天了。 她哼了一声：“反正也是废物利用吧。” 戚长阙嘴角抽了抽，差点维持不住冷峻清淡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才会让她对上任何人都没有仰视畏惧的习惯。 “你不怕？”叶泠鸢回头看戚长阙，“他们费尽心机引你出来，又准备用几条人命为代价对付你，总不会是为了给你洗头吧？” “怕。”戚长阙抬起头，望着空中的红色翎羽，“但是没用。” 叶泠鸢就很奇怪：“既然如此，你快走啊！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站在这里？” 敌方技能前摇时间这么长，那就要么打断它，要么跑啊！ 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把大招搓出来往自己脸上丢，是不是傻？ “走不了。” “从我出了阴阳塔，他们就已经锁定了我。” 叶泠鸢明白了。 难怪这些人要以自己为鱼饵，把戚长阙引出来呢。 原来这个大招必须让戚长阙离开阴阳塔才有用。 而且这些人隐藏在河对面，如果戚长阙不来，也许他们真的还有新的手段实施，直到戚长阙被逼出来为止。 “那你总得做点什么吧？”叶泠鸢搓了搓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先把他们杀了，大招就不攻自破。” 戚长阙终于忍不住了，嘴角的笑意明显了许多：“没用。” 叶泠鸢拧着眉头，退后了几步：“那么，你只能站在这里等着挨打？” 戚长阙“嗯”了一声。 “算了，你这种坐以待毙的风格，我不太理解。”叶泠鸢又退后了几步，“不过，这是你的自由，我呢，就离你远点，免得等会儿血溅到我身上。” 戚长阙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幽怨：“叶泠鸢，你可真是无情啊。” 叶泠鸢笑着继续后退，摊开双手：“我也没有办法啊……你自己选择挨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根神鸟翎就动了。 四个老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同时，神鸟翎飘飘然地来到了戚长阙头顶，看起来没有丝毫重量，更没有任何威势，就那样降落下来。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 刚刚明明感觉到这根翎毛散发出可怕的威势，可是现在看，这根翎毛已经没有了那种气势，只是让人觉得热。 特别热，仿佛一瞬间来到了盛夏，站在沙漠里，头顶就是烈日…… 一会儿的功夫，叶泠鸢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对面戚长阙的反应惊呆了。 戚长阙闷哼一声，雪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光。 仔细看去，那分明是薄薄的火焰，是从他身体里透出来的。 随着这些火焰的跳动，戚长阙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到最后更是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 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是从他绷紧的身体线条来看，戚长阙此刻很痛苦。 叶泠鸢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神鸟翎，本身可能只是带有极其微弱的一点神鸟气息，但是真正的杀伤力并不在于此，而在于能够引发戚长阙体内的纯阳涅盘火！ 四大世家……刚才戚长阙说，这些人是四大世家的人，他们这样做，是想要戚长阙死！ 那可不行！ 虽然这个男人有点狗，但是他答应教叶泠鸢修炼，可还没有开始呢。 而且，如果戚长阙真的死了，皇帝下一步就要弄死叶泠鸢…… 不行，她得想办法！ 叶泠鸢仔细看着戚长阙身上的火焰，那些火焰好像对周围的东西没有任何伤害。 戚长阙的衣服都好好的，他的手按在地面上，紧挨着他手掌的野草、枯叶，也都安然无恙。 那就是说，这些火焰只对戚长阙本人有伤害作用。 叶泠鸢迈开脚步，小心地走到了戚长阙跟前蹲了下来。 她捡起一根树枝，捅了捅戚长阙的胳膊。 戚长阙慢慢地抬起头，眼珠都被染红了，眼神更是叶泠鸢从未见过的冷厉。 叶泠鸢从没见过这样的戚长阙。 那种眼神无法描述，叶泠鸢后背就是一溜寒意，从尾椎骨直到天灵盖，整个人都是一个哆嗦。 她见过一次这种眼神。 那是在她们总部地下最深处的牢房里，叶泠鸢偶尔去过一次，就看见那空荡荡的一层，只有最里面的一间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眼神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温度，似乎连人性也没有了。 那是一种能够毁灭一切的眼神。 现在的戚长阙，给叶泠鸢的感觉也是如此。 这一刻出现在叶泠鸢面前的戚长阙，不是谪仙人戚长阙，也不是帝师戚长阙，而是充满毁灭欲望的魔神一般的戚长阙！ 叶泠鸢这样的胆量，也不禁有些畏怯。 戚长阙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叶泠鸢，眼眶中缓缓流出血来。 丝丝缕缕的红色线条从他的脸上浮现出来，仿佛他的脸下一刻就要碎裂一样。 就在这种时刻，戚长阙竟然笑了。 “叶泠鸢，我可能要死了。” 叶泠鸢震惊地看着他：“你快死了，还笑得出来？这么视死如归的吗？” “我死了，你不就自由了？”戚长阙笑容扩大，“再不会有人逼着你接受提亲。” “也不会有人因为我，而对你算计不休……” 叶泠鸢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生死关头，你还跟我扯这个？” 戚长阙现在的面目惨烈狰狞，可是笑容却莫名地有些洒脱：“那说什么？” “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啊！”叶泠鸢都无语了。 戚长阙两只手都撑在了地上，头向前伸去，几乎要触碰到了叶泠鸢的额头。 “反正我已经受够了。”他低声说，“死了，也就不痛了。” “你放屁！” 叶泠鸢往前倾身，额头碰上了戚长阙的额头，“死个毛！” 她一把搂住了戚长阙的脖子，堵住了戚长阙的嘴！ 第225章 同情帝师大人 叶泠鸢闭上眼睛，将嘴唇紧紧贴在戚长阙的唇上。 只是挨着戚长阙的脸，就能感觉到滚烫滚烫的气息，就连那双薄唇，都像是火炭一样，令人触之欲逃。 叶泠鸢控制着想要逃离危险的本能，将储存在空间中的怨念调动出来，想要通过口唇，输给戚长阙。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戚长阙见面。 他从空中摔下昏迷，他体内的热流和她体内冰凉的气息（也就是她收集多年的怨念），构成了一条完整的循环，互相流转，才把当时已经没有气息的戚长阙救醒了。 她是“纯阴之体”，千年难遇，能够吸收阴灵气修炼。 所谓的“阴灵气”，与她知道的“怨念”，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现在，戚长阙被四大世家的人刻意引出了体内的纯阳涅盘火，命在旦夕，叶泠鸢能想到的唯一救他的办法，就是她的怨念！ 可是，已经失去理智的戚长阙却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张口。 “戚长阙！” 叶泠鸢睁开眼，瞪着对面那张布满红色裂纹的脸，“你给我清醒点！” 戚长阙赤红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叶泠鸢，凤眸中没有清明，只有浓浓的戾气。 叶泠鸢真的很想骂人。 她都已经忍痛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怨念白给戚长阙了，结果他还不配合？ 无奈形势不等人，她只能向前一扑，两只手抱住了戚长阙的脖子，豁出去用力撬开戚长阙的牙关。 戚长阙猛然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又急剧缩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 但是叶泠鸢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她已经成功攻破戚长阙的防守，再次闭上了眼睛。 冰凉的气流从戚长阙口腔流入，顺着他的呼吸，向着四肢百骸奔流而去。 深深扣入地面的十指不知不觉用力，地面片片碎裂。 叶泠鸢已经没有心思想太多，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将男人涅盘火压制下去。 被她抱在怀里的戚长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坑，怨念流入其中，就像是杯水车薪，太过渺小。 然而，即使是希望渺茫，叶泠鸢也要尽力尝试。 她这辈子曾经失败过，但是却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闭着眼睛，叶泠鸢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态度，反而加大了怨念的输送。 戚长阙赤红暴戾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刚才叶泠鸢的纠结、矛盾和最后的决然，全都落入了他的眼里。 她刚才不是说，要离自己远点，免得自己的血溅到她身上吗？ 怎么突然变了？ 隆德皇帝可是送了老头子当年的笔记给她，那里面把纯阳涅盘火的危险说得很清楚。 她不可能不知道，她这种没有修炼过的人，体内就那一点点纯阴灵力，扑上来救他，结果可能就是跟他同归于尽啊。 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叶泠鸢为什么这样反常，戚长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舌头碰到了什么……下一刻，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弥漫了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曾经隔着一层的记忆，突然就鲜活起来。 那次，他们在乱葬岗初相遇的那次，就是这种感觉吗？ 戚长阙不自觉地抬手，扶住了叶泠鸢的脊背。 潜藏在性别中的侵略性，让他无法一直被动接受。 叶泠鸢感到了他的变化，心头一喜，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长睫垂下、凤眸微闭的戚长阙。 叶泠鸢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了。 看来他是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张开嘴，刚想问一句，就被戚长阙反客为主，追了上来。 叶泠鸢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她试图用力一推，想要把几乎粘在自己身上的戚长阙给推开。 但是没想到，戚长阙现在轻飘得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被她一推，就仰天向后倒了下去。 偏偏戚长阙两只手都抱在她的背上，于是叶泠鸢就顺着他仰倒的方向，一起栽了下去。 叶遗爱和其他人追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过身就大声呵斥：“走走走，都给我回去，没事干了吗，都过来凑什么热闹呢？” 众人非常识趣，立刻转头往回走。 叶遗爱又想起了那天在阴阳塔九层看到的一幕。 他觉得，帝师大人当初救叶泠鸢复生的时候，只怕也是被当场轻薄。 所以，出于男人要负责的想法，才请人来提亲，结果叶泠鸢占了人家便宜，居然还好意思拒绝！ 唉，叶遗爱真的很同情帝师大人。 怎么摊上了叶泠鸢这么一个力气大、还会武功的女人呢？ 他催促着把其他人都驱赶开来，自己却硬着头皮往那两个人的身边挪去。 不是他想打扰这两个人，而是现在实在不是流连于男女之情的时候啊。 距离京城不过数十里的官道边上，宝华公主、相府亲眷，竟然会被人伏击，而且还出动了弓箭手和军弩，这可是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大事！ 而且这么久时间了，叶遗爱也已经派了机灵的手下骑马回去报官求援，可是就这点距离，到现在援兵都没有出现。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大人物的意志，叶遗爱绝不相信。 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手段？ 叶遗爱用折扇挡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看着脚下叶泠鸢竹月色的裙摆，他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叶泠鸢的腿：“妹妹，快点起来，别闹了！” 谁闹了？到底是谁在闹啊？ 叶泠鸢正用力把戚长阙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两只手按着他的两边肩膀，长发垂下来，落在了戚长阙的脸上。 “戚长阙，你看着我！” 戚长阙躺在草地上，脸上的血色裂纹淡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消失。但，皮肤上的火焰已经退去了大半，这让他的脸色恢复了平时的雪白。 这种雪白的皮肤，无暇的五官，加上那些血色的裂纹，却让戚长阙平素那种掌控一切的谪仙人形象彻底消失，此刻的他充满了破碎感，仿佛只要叶泠鸢用力大一点，他就会无声地粉碎成一片片。 叶泠鸢咬着后槽牙，嘴角挂着虚伪的笑：“戚长阙，帝师大人，你有本事吻我，你有本事睁开眼哪！” 叶遗爱听不下去了，再次伸腿去踢叶泠鸢：“你说你一个女儿家，天天都怎么说话的？” 只是脚尖根本就没有碰到叶泠鸢，反倒是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疼得他忍不住“哎哟”一声跳起脚来。 叶遗爱把折扇挪了挪。 眼睛从折扇的缝隙里往外看，刚才被伏击的时候，他的宝贝扇子被摔裂了。 地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石头啊，他到底踢到了什么啊，脚指头好疼啊！ 还没有来得及抱怨，叶遗爱就从折扇缝隙里看见了河对面的动静。 “哎哎哎，敌袭，敌袭！”叶遗爱嗓子都破音了，生怕叶泠鸢和戚长阙仍旧沉.迷.私。情，“快起来啊！” 河对面冒出来的那些人，推出来的可是八牛弩啊！ 还有两个抱着神臂弓的，那肯定是神箭手！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第226章 包围 八牛弩，那可是用来攻城的恐怖弓弩！ 它射出的弩箭，能够深深陷入城墙之中，攻城士兵都能踩着这样的弩箭攀爬城墙，可见其力道有多么巨大。 至于神臂弓，只有天生神力的人才能拉开，但是拉开之后，射程极远，也是能一箭洞穿人体的恐怖武器。 这都是边军才能拥有的国家重器！ 叶遗爱越发确定，这次伏击的背后主使者身份不凡，他用折扇捂着头，立刻转身就往后跑。 只有跑出了对方的射程，才算是安全！ 至于叶泠鸢和帝师大人，那都是高人，想来是有自保的办法的。 叶泠鸢自然也发现了对岸的变化，她眉头皱了起来：“戚长阙，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戚长阙微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他眼底的赤红消退了大半，只剩下满眼的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而令她感到战栗的戾气，也已经消退，眸光倒是和平时的淡然差不多了，只是隐隐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在眼底流动。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度过了刚才最难的一关。 戚长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比皮肤鲜艳许多的薄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却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叶泠鸢离得太近，虽然躲过了大半，却还是被染红了半边衣襟。 叶泠鸢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嘴里嘟哝着：“还真是被我说着了，就不该离你这么近，血真的溅到我衣服上了吧？” 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慢下一丝。 她几乎是用闪电一般的速度，双膝跪地伸出双臂，直接就把戚长阙打横抱了起来。 然后跳起身来，飞一般地向着后方冲了过去。 “噫，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抱啊。” 叶泠鸢听着身后传来的弓弦声，头也没回，脚尖轻点，就躲过了两支利箭。 风蛊推着她的身体，让她轻盈地在草面上掠过。 背后的箭矢失去动力，划出向下的抛物线，坠落在了地面上，半截箭身都陷入了土中。 看着叶泠鸢越跑越远，河岸对面的人似乎也收到了命令，纷纷上马，从水位最浅的地方下河，向着她的方向追过来。 一众骑兵中为首者年约五旬，宽面阔口，肤色黧黑，神色坚毅：“等待千年，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今日一定要将凤陵阁主灭杀于此！” “否则，等他将养过来，我们全都没有活路可走！” 刚刚收拾好死伤同伴的叶府众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仅仅是地陷就已经死伤了这么多人，现在面对这种强横的骑兵射手，他们还能活吗？ 就连叶遗爱和他手下的两个幕僚都惊恐地看着叶泠鸢背后的追兵，面无血色。 “公子，你身负大任，绝对不能出事！” 白胖幕僚当机立断，“你们立刻掩护公子撤退！” “我带人留下来断后！” 叶遗爱大为感动：“不行，我不能丢下先生！” 他犹豫了一下，“还有帝师大人……如果我们现在走了，帝师大人却恢复了，以后只怕是再也不能……” 两个侍卫已经把他抱上了马背。 “公子，如果帝师大人能出手，他又怎么会让公主抱着逃跑呢？” 白胖幕僚回头命令侍卫，“走！马上走！” 叶遗爱正在犹豫的时候，就看见远方官道尽头掀起了一片尘土，随之传来的就是雷鸣一般的马蹄声。 旗帜招展，表明了来者的身份。 “御林军！” 皇帝亲兵，负责京城周边治安的军队，终于及时赶到！ 叶遗爱大大地松了口气，大声叫了起来：“别怕，御林军来了！贼人不足为惧！” 叶泠鸢停下了脚步，小九也追了上来。 “公主，你怎么样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是不是受伤了？”小九被吓得话都多了。 “没事。”叶泠鸢将戚长阙放在厚厚的垫子上，让他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不是我的血。” 戚长阙面色惨白，刚才还有点艳色的唇，现在也惨淡如纸。 在他嘴角，正有鲜血不停溢出，叶泠鸢能听出他的呼吸都十分微弱。 刚才的努力虽然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是神鸟翎激发的涅盘火，只怕已经将他重创。 御林军浩浩荡荡地围了上来。 叶遗爱从马上跳了下来，刚想去迎接，就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为首的将领举起手挥了挥，千余名御林军就把他们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 而另一头，那十几名骑兵也缓缓逼近，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凤陵阁主也有今日！”骑兵首领放声大笑。 第227章 刑大人，你好 戚长阙坐在树下，面色苍白，嘴角仍旧不停向外淌血，孱弱得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形容可谓是狼狈至极，与平时那个高高在上、出尘飘逸的帝师大人判若两人。 出声嘲讽戚长阙的，正是带着数名精锐手下跨马冲河而来的黑脸男人。 “镇压世间千年，高踞世人头顶，凤陵阁主，是何等声威赫赫！” “不管是大梁还是南越的皇室，抑或是我们这些千年世家，在你们面前都要小心翼翼！” “只要惹了凤陵阁主不悦，哪怕是皇帝王侯，世家名士，都要付出代价！” 黑脸男人面色愤然，看着戚长阙，就像是看着杀父仇人，“我等身份难道不尊贵吗？智慧难道不深厚吗？于国于民的功劳难道不足够吗？凭什么世世代代都要让一个凤陵阁主压在我们头顶！” 叶泠鸢听得心中啧啧惊叹，难怪影视剧里总是有反派死于话多的情节。 她看的时候只以为是剧情需要，导演为了给主角酝酿反杀的机会，才故意给反派降智，让反派啰嗦个没完。 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艺术源于生活，原来真的有人在与胜利一步之遥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只是打败或者打死对手，都还不够让自己心里痛快。只有看着对手痛哭流涕、后悔莫及，心中那些郁闷和压抑才能彻底消散。 可是他说了这么多，坐在树下的戚长阙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黑脸男人的脸更黑了，眼珠子都要瞪到眼眶外边去了，“戚长阙！你已经是丧家之犬，还在这里装什么高人架子？” 戚长阙不但不看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把头都靠在了树干上。 黑脸男人气得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有能耐，你有骨气，且看我怎么炮制你！” “诶诶诶，先别急，先别急。”叶泠鸢跳了出来。 现在，他们被近千名御林军和十来名精锐高手包围，叶泠鸢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保住所有人。 所以，她需要时间来从空间中寻找合适的工具，以及从空间中抽取道具。 “这位大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叶泠鸢对着黑脸男人行了个礼，“我就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黑脸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呵呵，大名鼎鼎的宝华公主，叶大小姐，谁不认识啊？” “至于我，不过是一个刑余之人，只怕是入不了宝华公主您的法眼。” 叶泠鸢的眉毛皱了皱。 一个大男人，长相气质还挺威风的，没想到说话酸溜溜的一股子怨妇味。 “哦，刑大人，你好。”叶泠鸢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语气淡淡地跟黑脸男人打招呼。 黑脸男人的脸又黑了八度。 见鬼的刑大人！他姓杨！不姓刑！ 刑余之人懂不懂是什么意思？！ 叶泠鸢假装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既然你不肯通报姓名，那就只好从你的自我介绍里摘取一截充当你的代号了。 叶泠鸢在心底吐槽。 “刚才听刑大人说的那些话，似乎对凤陵阁主有很大的恨意。” “但是据我所知，凤陵阁主以一身负世界存亡，如果不是凤陵阁主一千多年来，苦苦修炼，忍受永无休止的极度疼痛，这个世界就早已被烧成灰烬，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生灵也都会化为乌有。” “可是现在你们千方百计，引出凤陵阁主，要将其置于死地，那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了凤陵阁主，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吗？” 叶泠鸢不仅仅为了拖延时间而选择的话题，而是她真心的疑问。 今天的陷阱是皇帝联合四大千年世家设计的，目的就是要杀死戚长阙。 但是，他们真能承受杀死戚长阙的代价吗？ 黑脸男人冷笑起来：“哈哈哈，这千余年来，所有人不得不忍受凤陵阁，不敢杀了他，就是怕世界会毁灭，我们也同样会死，所以大家才忍耐了他这么久！”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办法！” 他得意地看向戚长阙。 戚长阙静静地倚在树上，双目闭合，不动一动。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仍旧有规律的起伏，大家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戚长阙丝毫没有惊恐，黑脸男人很是不满。 “戚长阙，你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不害怕！” “谪仙人？狗屁！今天老子就要让你这个仙人落凡尘！” 说着，黑脸男人就大喝起来：“来，让我们看看，了不起的凤陵阁主、谪仙人，是不是刀枪不入，弓箭难伤！” 叶泠鸢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挡在了戚长阙身前。 黑脸男人坐在马上，俯视着站在树下的叶泠鸢，嘴角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宝华公主，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他？” “也是，我听说了，戚长阙先后两次向你提亲，就算是第一次被你拒绝得很没有面子，也没有放弃，现在看来，你们两位还真是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啊。” “既然这样，我也愿意做一个有成人之美的君子，送你们两位一起，到了地底下，也能做个同命鸳鸯。” 叶泠鸢仰着头，看着黑脸男人：“你是一定要杀戚长阙吗？如果我用稀世珍宝跟你换，你能饶过他的性命吗？” 第228章 说话算数 黑脸男人失笑：“稀世珍宝？什么珍宝能抵得过凤陵阁主的命？” 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刚想下命令，叶泠鸢就抢先说：“能够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强者的办法，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吗？” 黑脸男人愣了一下，眼睛盯着叶泠鸢，过了好大会儿才嗤笑一声：“你？你有办法让别人成为世间最强者的话，为什么不用在自己身上？” “谁说我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叶泠鸢摊了摊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黑脸男人禁不住沉思起来。 为了对付戚长阙，他确实也对这个充当诱饵的宝华公主进行了一些了解。 在被宁王杀死之前，这位叶大小姐肥胖丑陋愚蠢，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但是在她被戚长阙复活之后，她就变了。 不仅容貌漂亮了，脑子灵活了，而且就连身手都大大提高。 刚才作为钓钩的杨十二那一批人，竟然全都栽在了她的手里。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两个神箭手用神臂弓射出的箭矢，竟然都没有追上抱着戚长阙逃跑的她。 这种称得上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会想说，必须由戚长阙帮助，才能实现这种变化吧？”黑脸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觉得自己看穿了叶泠鸢的阴谋，“想用这种手段保住他的性命？” 叶泠鸢一脸诚恳地望着他：“可以吗？” 黑脸男人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突然大声喊：“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今天，戚长阙必须死！” 看着叶泠鸢失望的表情，他笑得更大声了。 戚长阙反应太过平淡，没有让他体会到报复的快感，现在，他终于从叶泠鸢身上得到了。 “宝华公主，你可不要总是替你的情人着想，别忘了，你背后还有这么多人呢……” 黑脸男人握着马鞭，在空中画了个圈，将那些瑟瑟缩缩地挤在一起、希望被他们忽略的叶府和公主府众人都包括在内。 “我看出来了，你的轻功不错，如果不顾一切地逃跑，还是有可能自己一个人逃出生天的。但是这些人，就要和戚长阙一起，全都死在这里了。” 黑脸男人指了指叶遗爱，“那是你的亲哥哥吧？你难道也不管他的死活吗？” 叶泠鸢无措地回头，看见的是叶遗爱被一群侍卫环绕，竭力故作镇定却依然掩饰不住眼中恐惧的画面。 “把你所说的方法全部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这些与戚长阙无关的人活下去，如何？” 叶泠鸢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为难。 “我不相信你。”她看着黑脸男人，“如果我把这个办法告诉你，你反悔了怎么办？除非你先放他们走。” 黑脸男人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也不怕告诉你，此刻京城所有城门都被临时封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有任何援兵来救你们。” “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想要让我把这些人提前放走，也是不可能的。” “叶泠鸢，你怎么选择？” 黑脸男人举起手做了个手势，背后的两名神箭手就不做一声地拉开了弓，瞄向了叶遗爱。 叶遗爱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不过，他还是努力挺直了腰，目光平视前方，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如果对方要杀他，他就是跪地哭求也没有用，那还不如站着死呢。 “我把那个办法告诉你，你就把他们都放走？”叶泠鸢明显迟疑了。 “对。我们的目标只是戚长阙，其他的人不过是顺带，杀不杀他们都无所谓。”黑脸男人笑吟吟地看着叶泠鸢，对她的这种纠结为难十分满意。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管不管用？”叶泠鸢低头想了想，才又发问，“毕竟你们才十来个人，而御林军却有近千人。要是御林军的头领又不放人，怎么办？” 黑脸男人哈哈一笑。 他还真有这种打算，没想到叶泠鸢能猜到。 “我说了放过他们，就能放过他们。”黑脸男人十分自信地对着御林军那边招了招手。 很快，从御林军的队伍中走来十来个骑兵，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是这次御林军的领军将领袁校尉，这次行动，以在下为首脑指挥，袁校尉也要听从我的命令。” 黑脸男人怡然自得，袁校尉却是板着脸，一语不发，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叶泠鸢刚才已经观察过御林军，确定这个袁校尉就是御林军那边军旗下的首领人物，虽然他见了黑脸男人也没有行礼，但是黑脸男人说的话，袁校尉也没有反驳。 足以说明，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就是黑脸男人。 “那请袁校尉也向我保证一下，只要我交出能让你成为世间最强者的办法，你和袁校尉都会放叶相府和公主府的所有人安全离开。” 袁校尉看了黑脸男人一眼，又看了叶泠鸢一眼，冷冷地说：“只要他开口说放你们走，本将绝不阻拦。” 黑脸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叶泠鸢：“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吗？” 叶泠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话要算话。” 黑脸男人眼睛里闪过贪婪：“那是自然！” 见袁校尉和他的人还在，黑脸男人立刻拱手：“请袁校尉返回你的位置，等候命令。” 袁校尉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叶泠鸢深深地看了黑脸男人一眼，这人跟袁校尉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太融洽啊。 他对袁校尉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儿也不尊重； 需要证明的时候就抬手叫人家过来，害怕人家听见变强的秘密的时候，就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 反过来看，袁校尉显然也不怎么服气他，但是却不得不配合，显然是有某种强大的政治力量从上层压下来，让他无法拒绝。 “你就不怕这么多人都知道是你杀害了帝师大人，消息传出去之后，你被追究罪责？” “凤陵阁主就算是被你杀了，但是千年以来，凤陵阁出了那么多英才俊杰，在各行各业都是翘楚。他们的力量，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敢忽视吧。你就不怕他们为凤陵阁主报仇？” 黑脸男人自信一笑：“宝华公主，你知道我们筹谋了多少年了吗？在这一任凤陵阁主还未上任之前，我们就已经在暗中计划，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任凤陵阁主竟然是个情痴，对宝华公主你情根深种，为了救你，真的就冒险出现在了我们的陷阱里。” “说起来，我们还真是要感谢你呢。杀了他，自然有新的凤陵阁主产生，只是那个凤陵阁主是我们的人，再也不会妄想节制皇权，威压天下而已。” 他把脸一沉，“宝华公主，别废话了，你要是拿不出你所谓的办法，胆敢欺骗于我，那么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因为我的愤怒而死无全尸！” 第229章 两把粉色手枪 叶泠鸢一脸痛苦，看得出来，她很难接受这种与投降无异的选择。 但是黑脸男人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叶泠鸢不可能丢下这么多人的性命不管，自己逃走。 尤其，这些人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他用一种猫捉老鼠的姿态，戏谑地俯视着叶泠鸢，品味着她的矛盾和痛苦。 良久，叶泠鸢才抬起头来，神情坚定起来。 “好，我把能让你成为世间最强者的办法交给你，你得到之后就要信守承诺，放大家安全离开！” 黑脸男人无声咧嘴：“你放心，我说的话肯定算数！” 叶泠鸢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手掌一翻，一个奇特的盒子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 黑脸男人眼睛大亮！ 这中隔空取物的手段，肯定是戚长阙教给她的。 这下他对叶泠鸢所说的话，又多了几分相信。 叶泠鸢捧着盒子，向着黑脸男人走了过去。 “停！” 黑脸男人顿时警惕起来。 他在远方监督过，杀死杨十二的刺客，极有可能就是叶泠鸢本人。 如果被她近身，谁知道她会不会暴起发难？ 神箭手已经将神臂弓收了起来。 而且，刚才为了恐吓叶泠鸢，他们只是瞄向叶遗爱，却没有真的把箭射出去。 神臂弓需要极大的臂力才能拉开，而且总是引而不发，对神臂弓本身也是一种伤害。 要是被叶泠鸢近身，突然动手，神箭手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叶泠鸢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黑脸男人警惕地说：“你把盒子打开！” 万一这里面要是什么雷火符之类的，拿到手里就会引雷、着火甚至爆炸，他不就上当了？ 叶泠鸢无奈地摇了摇头：“大人，你可真是……” 她在距离黑脸男人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慢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粉色的物体，黑脸男人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出来那是个什么。 “这是什么？”他挥手示意身后众人警惕，“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样！” 叶泠鸢叹气：“大人，你想多了。” 她把盒子往前举了举，“是你亲自来拿，还是派人来拿？” 黑脸男人紧紧盯着叶泠鸢的脸，眉毛皱成一团，想要从表情中看出她真实的意图。 “要不然，我给你扔过去？”叶泠鸢做了个动作。 黑脸男人吓了一跳，猛地往下一缩，把身体躲在了马头背后。 “别动！”他厉声喝止，“你就站在那儿，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 他不敢让这个不明物体接近自己，但又无法放弃成为世间最强者的可能。 叶泠鸢再次重重叹息：“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她拿起盒子里粉红色的物体。 黑脸男人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形状有些接近鸡腿的东西，通体粉色。 叶泠鸢把它拿在手里，食指扣在某个地方，大拇指与其他三个指头握住了这个物体的短柄。 然后把这个物体指向了自己。 “看清楚了吗？”叶泠鸢含笑发问。 黑脸男人犹豫地看着对着自己黑色圆口，仍旧认不出这是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叶泠鸢点了点头：“对。” 她脸上的笑意加重：“七步之外，枪最快……” 砰砰砰！ 一连三声闷响，黑脸男人和他身后的两名神箭手额头上都多出了一个血洞。 叶泠鸢稳步前行，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握了一把同样的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叶泠鸢左右开弓。 伴随着这些奇特的声音，一名又一名骑兵坠马，每个人额头上都被洞穿。 落地时眼睛都没有闭上，脸上的惊骇才刚刚浮现！ 满场皆寂！ 就连那近千名御林军，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袁校尉握紧了马缰，不知不觉地用了太大力气，以至于手背上青筋都迸起老高，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因为，他实在太震惊了！ 叶泠鸢这些年轻人不知道黑脸男人的身份，他却是听父亲说过的。 此人曾经的身份就不说了，只说他的武力，那也是曾经踏破敌国举世无双的存在。 结果在宝华公主面前，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这样死了？ 还有那两个可谓珍贵的神臂弓手，还有杨家精心挑选的高手，都是根本都没有来得及出手，就瞬间横尸马前！ 这种本领，要说是世间最强者，也不算是吹嘘— —只要把凤陵阁主排除在外。 叶遗爱张大了嘴巴，口水都差点流出来，眼睛更是直愣愣的，完全没有了平时贵公子的风采。 他身边的侍卫也不比他好多少。 两个幕僚刚才还在低声商议如何活下去，现在就像是两个凝固的雕像，侧着身子站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至于瑟瑟发抖等待命运裁决的其他人，反倒没有意识到叶泠鸢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可思议。 他们只是愣了一下，就小声欢呼起来。 那个黑脸男人是对他们恶意最强的，叶泠鸢杀了对方，让他们感觉危险一下子就少了一多半。 哒哒哒。 叶泠鸢转过身，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举起枪，在枪口吹了一下。 没错，她拿出来的就是两把手枪，而且是粉红色带蝴蝶结装饰的。 当初只是一时兴起，定制了两把这样的手枪存放在了空间里。 目的就是在杀人的时候，拿出来调戏对方一把，争取多赚点怨念而已。 这次空间一小部分恢复正常，能够使用的物资里，也包括这两把手枪。 黑脸男人大概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武器吧。 叶泠鸢的目光隔着人群，望向御林军旗帜下方的袁校尉。 第230章 空城计 袁校尉也回过神来。 他收到命令，要配合杨家这些人，切断交通，不允许包围圈内的任何人逃走，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包围圈。 可是现在，杨家的人几乎死光了，他该怎么办？ 叶泠鸢穿过人群，笔直地向他走了过去，“袁校尉。” 袁校尉神情一凛：“你别过来！” “袁校尉不必紧张。” 叶泠鸢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和香闺饮茶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她手中那两个粉红色的可怕武器。 “袁校尉，现在那边的人已经死光了，你准备怎么办？独自一人担下谋害凤陵阁主的罪责吗？” 袁校尉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苦涩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刚才黑脸男人敢公然下令杀死戚长阙，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杨家嫡支子弟，身后又有其他三大世家撑腰。 只要戚长阙死了，背后那些强大的力量就能保他安然无恙。 可是袁校尉不同啊。 他姓袁，他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靠山！ 叶遗爱的幕僚连忙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叶遗爱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将刚才的恐惧和震惊全都抛在脑后，向前走了两步。 “袁校尉，令尊对陛下的忠诚，在下深感钦佩。”叶遗爱对着袁校尉拱了拱手，大声说，“但是，袁校尉想过没有，要是你现在出手，谋害凤陵阁主，杀害叶相亲眷的罪名可都全落到你一个人身上了。” “当然，还有你身后的这些御林军将士，到时候，令尊能扛得住叶相的怒火吗？” “令尊能扛得住朝野之中凤陵阁出身的官员、士商的怒火吗？” 袁校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即使是龙椅上的那位，怕也顶不住吧。” “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青史骂名，因为，你这个凶手不就站在这里吗？” 叶遗爱的话就是在告诉袁校尉，只要敢对在场这些人出手，他就是最适合替皇帝顶罪的人选。 袁校尉知道，他说的很对。 他接到的并不是皇帝的圣旨，甚至连皇帝身边太监来传的口谕都不是，而是他的亲爹袁奎亲口跟他说的话。 袁奎是隆德皇帝最信任的人，他值守宫中，所传的话自然是隆德皇帝的意思。 但关键是，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书面旨意作为凭据！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天下人。 到时候，隆德皇帝只能再借他的人头一用，以平息天下悠悠众口！ 但是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隆德皇帝迟早要找机会降罪于他，甚至可能牵连整个袁家…… 现在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但袁校尉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冷着脸命令：“收紧包围，绝对不许任何人闯出去！” 随着御林军士兵们的动作，袁校尉抬头看着叶遗爱：“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又有谁知道这事情与我有关！” 现在他退走容易，可是活下来的凤陵阁主会放过他吗？ 说不定他们全家都在梦里的时候，就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叶泠鸢眼神变冷：“袁校尉，你是想试试我的枪快不快吗？” 她举起两只手，枪口对准了袁校尉。 袁校尉迅速向边上一躲，生怕像黑脸男人一样，瞬间被人射穿头颅。 等到他意识到叶泠鸢只是比划了个动作后，脸色不禁涨红。 “哼，我就不信，你能同时杀了我千名御林军吗？” 他举起手来做了个手势，御林军士兵们纷纷将刀枪向外，对准了被他们包围的众人，剑拔弩张！ “不过千人，有何不能？” 沉沉的男声从叶泠鸢背后传来，脚步声缓缓响起，修长的身影走到了叶泠鸢身边。 戚长阙竟然醒来，并且恢复了正常！ 他面色红润，目光炯然，意态悠闲，步履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从容。 就连他的衣衫，都一片洁净，不染纤尘，更没有了之前的血污。 “你，你……”袁校尉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手下的士兵就更加不堪了，一个个脸色大变，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不起。 于是，武器落地之声响成了一片，跪地磕头的士兵更是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大半士兵都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帝师大人！” “帝师大人！” “帝师大人！” 袁校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帝师也已经恢复，又有谁有信心与仙人为敌？ 叶遗爱松了口气，脸上笑容真切了许多：“袁校尉，我等遭遇歹人袭击，多亏袁校尉及时赶到，才免于更大的伤亡，这份恩情，公主府和叶相府，都会铭记于心！” 闻言，袁校尉沉默了一会儿，做出了选择。 御林军和两府的下人一起收拾起来。 两府下人主要将自家的死者和行李收拾起来，放在还能使用的马车上； 而御林军则负责将这些歹人的尸体和武器收拾起来，运回城中。 叶泠鸢收起了两柄粉红小手枪，转头去看戚长阙。 刚想说什么，戚长阙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从他手上传来的力道，让叶泠鸢脸上的笑意短暂收敛，但是很快，她就又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请帝师大人上车一叙。” 戚长阙收回了手，一脸风轻云淡地跟在叶泠鸢的背后，从容登车。 可是，车门前的帘子刚刚放下，戚长阙身体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幸亏叶泠鸢反应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扶到了座位上。 “这还没有过年呢，就准备行此大礼，真是太客气了。”叶泠鸢手上力度适中，嘴里却不忘取笑戚长阙，“我也没有准备红包呢。” 她一边说，手里却不停，拎起迎枕垫在戚长阙身后，让他靠着坐好。 “我还以为你真的恢复了呢。我就说，刚才明明感觉你体内如沙漠干涸，无可救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原来你这是空城计啊，装得还挺像。” 戚长阙看了她一眼，再次觉得，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嘴就完美了。 第231章 你一起回忆 马车启动，车窗外并不安静。 有人哭，因为亲近之人不幸离世； 有人笑，因为必死之局得以破解。 有人寒暄——叶遗爱和袁校尉说着客套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刚才还生死为敌的两方，而是多年不见的熟人。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马车旁边。 叶泠鸢都有点佩服叶遗爱了。 刚从一场绝杀局里走出来，就能压下心中慌乱，和要自己性命的人谈笑风生。 从这一点来看，叶遗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方才冒犯了帝师大人和宝华公主，还没有赔罪，实在是失礼。”马车边上响起了袁校尉的声音。 叶泠鸢看了戚长阙一眼，他靠在迎枕上，闭目不语。 袁校尉也不算太傻，当时被戚长阙吓住了，这会儿估计是冷静下来，有了怀疑。 叶泠鸢转身坐在戚长阙的身边，伸手掀开了车帘。 “袁校尉客气了。” 叶泠鸢在车窗中露出脸来，她笑颜如花，眉目之间柔情流转，正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甜蜜之中。 和刚才暴起杀人的叶泠鸢，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而那位帝师大人，就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好像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但是从袁校尉的角度，却能看到他手中正捏着叶泠鸢的一缕黑发把玩，眸光深沉。 袁校尉也是过来人，一望就知两人可能做了什么，不由面色微热。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升起：谁说叶泠鸢丑的？明明美得耀眼夺目！ 难怪帝师大人会对她如此痴情，宁愿为了她踏入陷阱，甘冒生死。 这样一个出身尊贵、容貌娇美的少女，为了心上人能毫不犹豫杀人，又能在心上人面前柔情似水，哪个男人能不把她捧在掌心？ 戚长阙目光冷冷地扫过，袁校尉突然感觉背后发冷，连忙驱马后退了几步，不再往车中张望。 刚刚经历了生死，忍不住和心上人独处，亲近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帝师并不是重伤未愈，而是有点急于和宝华公主独处…… 袁校尉将自己心中的猜疑压了下去。 千名御林军护着叶泠鸢一行入城，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京城突然封闭九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百姓们堵在各处城门附近，焦急地等待着城门打开。 而京城中各方势力也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纷纷派出人手，四下打听着原因。 就在这时，南城大门缓缓打开，长长的队伍穿过城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御林军拖着的众多尸体，叶泠鸢一行人乘坐的被损坏的马车，以及众人身上破损的衣衫和暴露的伤口，无不说明之前他们经历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这么多人，御林军都出动了？这是哪家的贵人，是遇到了匪徒吗？” “看这车上的标志，应该是叶相府的亲眷，还有那位公主府的车马……啧啧啧，什么匪徒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打叶相府和公主府的主意，难道他们不知道，帝师大人都要跟那位公主结亲了吗？” “叶相也不是好惹的……” “哎，你们说，今天九门封闭，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这有什么关系？就是叶相家的亲眷在城外遇到了歹徒罢了，完全没有必要关闭京城九门啊，难道这些贼人还敢冲进京城来劫掠不成？” “但是刚才有人过来，说其他几个城门也都打开了……” “啊？这边御林军回来，城门就都打开了？难道真的是有人造反，要攻打京城？” 叶泠鸢听着外边的各种议论和猜测，嘴角带着冷笑。 “帝师大人，这次的事情，你不准备回报一二吗？” 就算是戚长阙能咽下这口气，她也咽不下。 四大世家，还有隆德皇帝，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戚长阙靠在迎枕上，面色早已失去了方才的红润，呼吸也有些微弱。 他没有睁眼，只是扯了扯浅淡的双唇：“你且等着看。” 叶泠鸢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你受伤这么重，还不赶快回阴阳塔去治疗一下？” 京城内，御林军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公然对他们出手了，戚长阙怎么还不走？ 戚长阙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无人能治。”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她能治？ “那你以前受伤是怎么处理的？” “不曾受过如此重伤。” 叶泠鸢看着他纹丝不动，俨然是要跟着她回家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 这次因为她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所以就赖上她了呗？ 叶泠鸢问：“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帮到帝师大人呢？” 戚长阙竟然一点点红了耳朵。 叶泠鸢又好气又好笑，也猜到了，他应该是想起刚才怎么帮他压制涅盘火的了呗。 哼。 叶泠鸢勾起了嘴角，身子稍微一动，肩膀就贴在了戚长阙的肩膀上。 “这是想什么呢？回味悠长啊？” 戚长阙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瞬间通红！ 明明脸都红成这个样子了，戚长阙硬是没有睁眼。 这么近的距离，叶泠鸢能看见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薄唇也抿得紧紧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叶泠鸢突然觉得嗓子也有些干。 想吞口水。 美色当前，又如此柔弱堪怜，这不是逼着她犯错误吗？ “我帮你一起回忆，好不好？” ……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稍作停顿，就直入府中。 叶泠鸢和戚长阙先后走下马车的时候，杜伯已经躬身在车前等候了。 “殿下，帝师大人！” 他低着头，不敢多看。 这两位在车中单独相处了一路，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多想的。 如果说以前还敢对叶泠鸢有所轻视的话，这次亲眼看见她如何杀人后，杜伯再也不敢对叶泠鸢有任何不敬的念头。 他对叶泠鸢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叶泠鸢“唔”了一声：“哥哥呢？” 第232章 美人计 “大公子去了隔壁了。大公子说，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出行，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是他的责任，要去向长辈赔罪。” 杜伯恭恭敬敬地垂着双手汇报，“公子说，殿下就好好招待帝师大人，不要怠慢了贵客。” 叶泠鸢点了点头：“麻烦杜伯收拾个住处来，要清净点儿的，不要耽误帝师大人休养。” 杜伯连忙应是，语气也多了几分欣喜。 帝师大人来到凡世，历来都居住在阴阳塔中，他还从未听说帝师大人在谁家居住过。 现在帝师大人为自家公主破例，显然是非常看重公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请殿下放心，老奴一定把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绝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扰了帝师大人的清净！” 戚长阙刚在公主府住下，宫中就来了人。 大太监福生亲自前来。 他在戚长阙面前，腰都快要弯到了地上。 “陛下听了御林军校尉的禀报，才知道竟然有贼子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妄为，青天白日公然行凶，还对帝师大人动手，陛下十分震怒，已经勒令四大世家给出解释了。” “陛下担心帝师大人的身体，特意派奴才前来探望帝师大人。” 福生一招手，后面一群人抬着一堆箱子走了过来。 “这都是陛下特意命人从太医院取出来的上好药材，以备帝师大人疗伤之用。”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帝师大人尽管吩咐。陛下说了，就算是举大梁全国之力，也要让帝师大人早日痊愈。” 戚长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对福生这样殷勤的关怀只道了一声谢，完全没有什么触动。 福生一直到快离开时，小心翼翼地说：“那奴才就祝愿帝师大人早日康复，回归阴阳塔，镇压阴阳，辅助乾坤。”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才是皇帝派他来的真正用意吧？ 最初，叶泠鸢还以为隆德皇帝派福生来，是想要打探风声，看看戚长阙的情况，好做应对。 可是，他临走前说的话，让叶泠鸢抓住了重点。 “宫里那位，好像很在意你留在这里，而不是阴阳塔？” 戚长阙冷笑：“那是自然。最初就是先有阴阳塔，后来才建的皇宫，阴阳塔选址是有讲究的。” 对于那些古老秘闻，戚长阙并不隐瞒，十分随意地就讲了出来。 这方世界原本是凤鸟一族的陵墓，所以陵墓下方几乎全是涅盘之火。 涅盘之火太过凌厉，天长日久，凤陵就有被焚毁的危险，所以凤鸟一族在地下设置了平衡阴阳的阵法。 但是龙凤大战中，凤鸟族地被打成粉碎，凤陵碎片流落虚空之中，阵法也只保留了一部分，不再完整。 最后一位凤陵守墓人绞尽脑汁，才勉强修复了一部分阵法，在阵法阴阳两个阵眼处，建立了阴阳塔。 修炼纯阳涅盘功法的凤陵阁主，在阴阳塔中居住，就能最大幅度地吸收涅盘火的力量，增加阴气，保持世界的平衡。 “阴阳流动，我一年两次在大梁和南越转换居住，坐镇阴阳塔才能稳住地下的涅盘火。” “若是到了季节，我三日不至阴阳塔，就会有涅盘火开始向地面侵袭。七日不至，阴阳塔周围地面就会被灼烧坍塌，皇宫大半都无法保全。” “十五日不至，京城焚毁，地火奔流。” 戚长阙不用去逼迫隆德皇帝，只要以养伤为名，在叶泠鸢的公主府住下来，就能让他寝食难安。 叶泠鸢不由笑出了声：“爽！” “既然四大世家说已经有了取代你的办法，那就让他们去帮皇帝解决问题去，你在这里好好休养……” 叶泠鸢想起了在马车上自己提出的问题，当时没有时间解答，现在正好再问一次。 “我怎么帮你治疗？” 戚长阙的睫毛抖了抖，一脸镇定：“还是将你的纯阴灵气送入我体内。” 他这次没有红脸。 叶泠鸢忍住了调戏他的冲动。他正忍受着痛入骨髓的折磨，她总是惦记人家的美色，却不帮人家解决痛苦，就有点过分了。 可她已经把空间里存储的怨念用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一时半会儿从哪里去弄那么多纯阴灵气给他呢？ 叶泠鸢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眼睛一亮：“帝师大人，你现在还能带我去上次测试的那个地方吗？” 那个疑似地下熔岩的地方，存在着海量的怨念，她只是随意吸收了一下就被撑爆！ 如果在那里，她一边吸收阴灵气，一边把阴灵气传给戚长阙，疗伤的速度肯定会很快。 戚长阙抬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那里，很危险。” 她还没有开始修炼，不知道怎么更有效地处理那些狂暴的阴灵气。 上次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她当时就可能会被那些阴灵气淹没，同化，失去自己的意志。 她不是一向很注意明哲保身吗，怎么会自己主动要求去冒险？ 叶泠鸢在床边坐下，直视戚长阙的眼睛。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眸，威严而淡漠，即使是在他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脸，也让叶泠鸢有一种在他面前自己十分渺小的感觉。 这样的人，只凭眼神就能震慑很多人，刚才怎么会显得那么柔弱，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呢？ 叶泠鸢歪着头，总觉得好像是中了美人计？ 她就这样一点点向前靠近，眼看着鼻尖就要贴到戚长阙鼻尖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公主，小九求见！” 叶泠鸢的动作停了下来。 戚长阙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叶泠鸢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搓了搓，看到他再次红了耳朵，笑着转身离去。 “小九，发生什么事了？” 小九低声禀报：“公主，我听到消息，大公子往外传信……好像是让什么人快点回来！” 叶遗爱让人回来？ 叶泠鸢隐隐有了猜测。 第233章 小九的秘密 小九奉命组建情报组织，虽然人手还不算多，在叶相府和公主府中展开一些收集工作。 这次就是小九手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下线，听到叶遗爱私下命人往外送信，说要让什么人尽快回来。 小九感觉有些不对，所以急忙赶来禀报。 “嗯，小九做得很好。”叶泠鸢表扬了她的敏感度。 小九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分内之事，当不得公主夸奖。”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让他们继续留意。”叶泠鸢一边走，一边吩咐小九，“有功者，不要吝啬赏赐。” “你还是要继续寻找合适的人手，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打探各种消息。” 小九低着头跟在叶泠鸢身边：“公主放心，小九一定竭尽全力。” “这次意外，墨韵不幸身亡，等明天我就把你提拔成大丫鬟，留在身边，你意如何？” 小九连忙阻止：“公主，请恕小九直言。” “近身侍奉公主自然是最大的荣幸，但是……”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小九愚见，公主身边不缺伺候周到的大丫鬟，却缺少能够及时收集各种情报的手下。” “就像这次埋伏，四大世家都汇聚到了一起，还提前调动了御林军。如果我们的情报人手得力，提前发现动态，从中找出他们的真正目的，公主就不会受此惊吓，府中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伤。” “小九觉得，还是为公主主持情报事宜，更有价值。” 叶泠鸢惊讶地看着她，等她说完笑了起来：“小九急了吗？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小九平时可是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是几乎三缄其口。 跟叶泠鸢熟悉之后，话才多了起来。 但是像刚才那样长篇大论，还真是第一次。 小九“啊”了一声，抬起头看了叶泠鸢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把头又低了下去。 “你别紧张。”叶泠鸢失笑，“我就是逗逗你，你明明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总是要把头埋那么低，让大家看看你的脸，欣赏欣赏美不行吗？” 说来也奇怪，明明小九长得这么漂亮，却好像很不愿意听这种夸奖她美貌的话，平时好像恨不得人看不见她的容貌一样。 叶泠鸢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容貌，给他们那个普通的家庭带来过不止一次的危机，才让她有了这种忌惮。 “小九，你放心吧，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叶泠鸢柔声抚慰，“天生美丽不是你的错。谁要是敢对你有别的想法，先要看看他能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小九对叶泠鸢行了个礼：“多谢公主庇佑。” 叶泠鸢回了自己的院子，让小九去忙自己的事情。 小九顺着小路，出了公主府角门，向着自家的小院走去。 这是公主府后面的一条街，居住的都是公主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下人。 小九走在路上，遇到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对于这些人，她都会一一回礼，只是说话很少，更不怎么抬头，也不会跟人敷衍聊天。 但还是有两三个少年郎不愿意放弃，追在她身边与她并行，试图跟她多说几句话，还有人送她礼物。 小九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加快脚步，把这些人甩在身后。 想送礼物的少年，更是被小九当成洪水猛兽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干脆小跑起来。 看着小九一路小跑进了胡同，背后的少年一脸心碎。 “怎么了这是？” 看见小九匆忙推门进来，坐在院子中编竹筐的张旺抬头问。 小九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些人！上次刚把那个紧追不放的打断了腿，怎么还有这么多苍蝇，恶心死我了。” 张旺无奈叹息：“都怪我们两个无能，害得主子不得不隐藏身份，与人为奴，还被这些……” 小九抬起脸来，漆黑的眼眸中是冰冷的光芒，雪白的面颊更是透着一种冷硬的色泽，哪里还有平时的羞涩拘谨？ “我早就说了，这种话再也不要提。当初若不是你们两个将我藏起来，我早就死在了那恶女的刀下。” “如今，那恶女只怕是要和她的丈夫一起回来了！” 叶泠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鬟们的脸上都是悲戚。 这次跟着叶泠鸢出门的大丫鬟，墨韵不幸而死，书影她们几个也都受了伤，轻重不一。 小丫鬟当中，也有几个运气不好身死。 叶泠鸢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也是怒意不止。 虽然戚长阙暗示他会有报复行动，但是别人的报复，哪里有自己亲自动手过瘾呢？ “来人，去把四姑娘请过来！” 叶泠鸢在“请过来”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234章 你是不是有诚意 叶允岚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关在柴房里了。 很快，几个婆子就把她拖了过来，人还没到，惨叫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几个婆子拖着她，就像是拖着一个烂泥袋子一样。 叶允岚腿上被包扎过的地方，已经被几次粗暴推搡后完全破坏，腿骨呈现出古怪的角度。 婆子们拽着胳膊，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直接把她从柴房一路拖了过来。 叶允岚的伤口在地上碰撞摩擦，难怪疼得她惨叫不断，一路求饶。 但是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惨状感到同情。 大家恨不得要将她活活掐死！ 等到叶允岚被拖到房间里，她已经满身泥污，腿上也开始渗出血迹。 叶允岚的头发散了大半，脸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妆容，被丢在叶泠鸢面前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叶相府的小姐，倒像是一个乞丐婆子。 “叶泠鸢，你放了我，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求你饶了我吧好不好？”叶允岚涕泪横流地求饶。 “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叶泠鸢的话让她顿时精神起来，“但是，要看你是不是有诚意。” 叶允岚急忙说：“有，有，我有诚意，很有诚意。” “那就说说，是谁指使你，让你把我们出行的消息传出去的。” “又是谁让你在我身边做标记，给那些人指明动手的时机，还让你缠住我？” 叶泠鸢的问题一说，几个大丫鬟和一众下人全都露出了愤恨的目光。 原来真的是叶允岚！ 叶允岚被一圈人的憎恨目光瞪着，不由瑟缩了一下。 “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她嘶哑着声音为自己辩解。 叶泠鸢举起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你的不得以，我只想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和你勾结的人是谁，给你把消息传出去的人是谁……” “所有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全都给我招出来。否则，我不但不会放你走，还会用各种私刑好好伺候你，四姑姑。” 最后三个字，从叶泠鸢嘴里吐出的时候，轻飘飘的，但是却听得人全身发冷。 叶允岚嗫嚅着，看了看周围：“是，是我的丫鬟帮我传递的消息。” 叶泠鸢笑了一声，笑声没有任何温度：“不说实话是吗？” 叶允岚只有两个大丫鬟。 一个死在了这次伏击中。另一个也同样被抓了起来，小九已经带人审问过，她并不知道叶允岚的所作所为。 “不，我说的不是她，是，是这次死去的丫鬟！” “是她帮我传消息的。” “是吗？传给了谁？” 叶允岚摇头：“我也不知道……” “来人，先给咱们四姑娘松松骨头。”叶泠鸢一声令下，婆子就把之前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大宅后院，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刑讯拷打，对那些不守规矩的女子动手。 啪！ 黑漆漆的拶子就被丢在了叶允岚面前。 叶允岚双目瞬间睁大，全身都在颤抖：“不要，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叶允岚看见拶子，吓得魂飞魄散，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 原来叶允岚自知不得嫡母喜爱，一直担心嫡母会将她随便许配出去，所以早早地就开始为自己谋划。 直到她到了相看的年纪，才发现嫡母韩氏连给她许配个不堪人家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忽视了她，完全忘记家里面还有她这么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庶女。 而且，韩氏根本就不带她出门交际，对于某些家庭主母的暗示也无动于衷，慢慢地就没人想着上门去向这个庶女提亲了。 叶允岚心中焦急，就开始暗地里寻找目标。 作为闺中女子，叶允岚没有长辈陪伴，不能私自出门，但是她的丫鬟可以。 叶允岚身边两个丫鬟中，一个是韩氏派来监视她的，另一个却是陪了她多年，十分忠心。 于是，叶允岚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忠心的丫鬟。 丫鬟也很愿意去办这件事，按照规矩，叶允岚嫁人的时候，她也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 叶允岚向她许诺，如果她找到合适的人选，等到她嫁过去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做主纳了丫鬟为妾，让她也过上主子的生活。 这丫鬟的表姑在门上做事，平时收了她们的礼物，也就帮着遮掩，让这丫鬟多次私下出入。 “我真的是被人胁迫，不是故意想害大家啊！” “我让她从那些来京城科举的举子之中去找。”叶允岚低着头，麻木地叙述着，“就算是考不上进士也可以，只要家境优裕，老家距离京城远些，都可以。” 每次丫鬟回来，都会把符合条件的举子情况讲给叶允岚听，让她挑选。 经过多次反复，叶允岚终于挑选了三个合适的目标，然后偷偷派丫鬟跟他们接触，最后从中选出了一个。 “就是他，逼得我这么做的！” 他们来往的私情书信，由于落在了别人手中，她才被人拿住了把柄。 那个举子就来找叶允岚，说如果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他们两个都会身败名裂。 “他是个男子，传出去不过是些风流韵事，就算是被剥去功名，也还能回家做个富家翁；可我是女子，一旦被世人知晓，嫡母又不会饶我，我恐怕就只有白绫一条，一死了之。” 叶允岚抬起头，乞求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带着她，到隔壁去。”叶泠鸢没有心情听她这种苍白无力的辩解。 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还有当时故意绊住不让她逃跑时，那句虚伪的“对不起”。 这些话听在叶泠鸢耳朵里，只觉得恶心。 不过这件事情太大了，叶泠鸢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和力量来处置周全。 她要带着叶允岚和她的口供，到隔壁去找叶丞相。 叶丞相可以不管她和叶遗爱的事，但总不会不管女儿和外孙们的死活吧？ 第235章 叶丞相的态度 叶泠鸢将叶允岚的口供放在桌案上。 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十分安静地看完，手指在口供上点了点：“这两个举子，已经被老夫关押了起来。” 叶泠鸢看了看他，眉毛轻轻蹙。 “什么时候？” “九门关闭的时候。”叶宗彦回答。 叶泠鸢的眉毛皱紧了：“也就是说，其实在此之前，你已经知道了叶允岚做过什么，也知道她被人胁迫吗？” 叶丞相失笑：“老夫每日这么多公务要处置，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只是，九门突然关闭，老夫意识到不对，并发现了御林军和杨家有些动作，才猜到他们应该是要对你们下手。” “当时我猜测，应该是府中有人泄露了你们的行踪，于是下令详查。这才发现相府门房有人行迹不对，然后就顺着查出来了老四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跟他们有关，但是他们敢勾结起来谋算老四，我都不可能放过他们，所以才提前让人把他们抓了起来，关在了牢狱之中。” “现在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 叶泠鸢上下打量着丞相。 这么巧就把两个举子抓了起来，留下了关键的线索，真的只是巧合吗？ 叶泠鸢不相信以叶丞相爪牙遍布朝野的实力，会对御林军的调动及四大世家的暗中筹谋一无所知。 到底是他提前都知道了，却装作不知，任由孙辈遭难？ 还是真的忙于政务，没有详细追查，以至于事发之后才开始抓人？不好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祖父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叶丞相沉着脸：“我只是派人把他们丢在牢狱之中，想让他们先受些苦，并未派人审问。” “既然你说他们与昨日伏击之事有关，那就让人好好审问他们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然敢将我叶某的孙辈当成鱼肉一般摆弄，随意残杀！” 不管叶丞相隐藏了什么，现在他已经表态，叶泠鸢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昨日那些截杀我们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杨家的十二公子。” 想要报复四大世家，叶泠鸢自然要把知道的情报都跟叶丞相分享。 叶丞相一脸威严：“这些所谓千年世家，竟然如此肆意妄为，就连凤陵阁主都敢谋害，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他们的掌中之物了吗？” 叶泠鸢提出疑问：“当时我也曾问过，他们难道不怕凤陵阁主被害之后，天地焚毁，万物成灰吗？那人却说，他们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真的有取代凤陵阁主对此方天地的办法吗？” 叶宗彦摇了摇头：“谈何容易！” 要真那么容易能取代凤陵阁主的话，这么多代皇帝，早就想办法把头顶上这个“太上皇”给推翻了。 “想来，他们无非就是在凤陵阁现有弟子中，安插了自己的人，觉得杀了当今这位凤陵阁主，就能让自己的人占据阁主的位置。” “他们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叶丞相看了叶泠鸢一眼，“帝师大人身体如何了？我听闻兰亭侯已经代他上门提亲，你这次让他住在公主府，想必是准备接受这份婚约了？” 叶泠鸢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说起婚约时十分大方：“是。” “也好。”叶丞相也点了点头，“帝师大人风采绝世，配你也不辱没你。” “等你们成亲之日，我自然也有一份嫁妆给你。” 叶泠鸢稍微有些讶异，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淡淡道谢。 正事已经说完，叶泠鸢就准备告辞。 这时，叶丞相又提了一件事：“老四确实做错了事，但是这也是我过于疏忽她，没有给她及时许配个合适的人家导致的。” “你也不要杀她，以侄女的身份杀姑姑，对你不好。” “你把她送回来，我会安排人把她送到深山的庵堂之中，只说是为嫡母祈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见到她了。” 叶丞相刚开始说到自己的责任时，叶泠鸢还以为他要求情。 没想到他这么平静地说出了对叶允岚的安排——终身幽禁，或者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就会被安排死亡。 叶泠鸢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其实她最开始的时候，对叶允岚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因为在叶相府这些女孩子当中，叶允岚是唯一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不屑、嫉妒这种负面情感的。 她还能看见叶允岚有时，会偷偷看自己，带着几分崇拜和羡慕。 没想到世事变迁，最后却是叶允岚出卖了他们的行踪，导致了这么多人的死亡。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叶泠鸢点了点头：“祖父方便的话，我想去见见那两名举子。” 叶丞相并不意外：“放心，他们的口供我会派人给你送一份的。” “宝华，你要学会用人。如果事事都亲力亲为，现在一个小小的公主府就能让你每天都无暇分身，更不用说以后的凤陵阁了。” 叶泠鸢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她倒是想，当初在组织中的时候，各种情报后勤支持都十分充沛，她行动起来也格外爽利自如。 可现在不是没有那么多信得过的人吗？ 叶遗爱的人不等于是她的人，戚长阙的人也不等于是她的人。同样的，叶丞相的人她更不会要。 好在小九现在一直在筛选寻找合适的人手。 “多谢祖父教诲，我懂的。” 不知道怎么，今天的叶丞相好像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第236章 书影告状 第二天。 叶泠鸢刚起床，发现才休养了一天的大丫鬟书影就已经回来伺候了。 她要强地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洗脸银盆，端着伺候叶泠鸢。 叶泠鸢赶忙让她放下。 “你胳膊受了伤，不好好养着，又回来做什么？”叶泠鸢用关切的语气问，“这要是落了病，以后老了不得难受？” 书影的脸红了红，却还是说：“我担心这些小丫头伺候不好，让公主吃苦。我不过是些皮肉伤，抹了药，一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叶泠鸢叹了口气：“她们几个怎么样了？” 墨韵不幸而死。 其他三个丫鬟也都受了程度不同的伤。 现在，跟在叶泠鸢身边伺候的，都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她们倒是做事认真，但毕竟对屋子里的东西都不熟，做事难免慢上几分。 书影心里惦记着，就早早回来了。 “多谢公主挂念，她们俩都在养伤，大夫看了，都没有大碍，只是时日的问题。” “就是墨韵那边……唉，她娘都快要哭晕过去了。” 书影轻轻叹了口气。 墨韵也是命苦，父兄都出了意外，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两个，在庄上熬日子。 本以为这次被选到主子身边伺候，也算是出头了，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丢了性命。 叶泠鸢接过干净的软布，轻轻擦拭着手指，眼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伤感。 “哪天出殡？到时候我也去送送她。” 书影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又压了下去。 “怎么，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叶泠鸢侧过头，看着书影问。 书影赶忙解释：“不是，只是有些事情，说了怕公主你生气。” “行了，也别绕圈子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叶泠鸢淡淡地说。 “是这样的……” 书影把紧张和期待暂时搁置，小心地把知道的事情讲给叶泠鸢听。 墨韵家中本来就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墨韵又出了事，家里只剩下一个寡妇娘，偏偏她家里还有些底蕴，也就引来了族中的觊觎。 “家族？墨韵不是家生子？” 叶泠鸢记得，当时杜伯说，挑出来伺候她的都是公主府带过来的家生子。 “回主子，墨韵的父母都是当年公主府的奴婢，墨韵是在当年公主府中出生的，也算是家生子。” “但墨韵的父母是京城周边村子里的，因为家贫卖身为奴，被选进了当年的公主府。” 叶泠鸢点了点头，那这样算，墨韵也算是家生子。 “当初如果是他们家族帮衬的话，只怕是墨韵的父母也不至于卖身为奴吧。” 虽然对于很多贫苦百姓来说，他们的日子根本比不上公主府的奴才。 但是奴才毕竟身份低贱，类同于物件，生死由人摆布，哪里比得上平民的清白自由之身呢？ 绝大部分百姓，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选择卖身为奴的。 书影连连点头：“正是，我听墨韵偶尔提过几次，说她爹是被家里的后娘虐待，差点活不下去了，为了吃口饭才卖身为奴，进了公主府的。” 叶泠鸢哼了一声：“怎么，难道现在她爹那个后娘那边还敢找上来，想要吃绝户？” 想起亲眼看见的那些场景，书影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可不是吗？” 墨韵的爷爷还活着，后奶奶也威风得很。 之前他们就一直纠缠，想要逼着墨韵母女过继后娘儿子的孩子，继承这家的财产。 墨韵母女在庄子上没少被他们围堵辱骂，吃了不少亏。 后来墨韵选到了叶泠鸢身边，他们才收敛了几分，不敢太过分了。 可是现在墨韵出了意外，这些人就又跳了出来。 “公主，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叶泠鸢斜斜地瞥了书影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是惦记我这个主子，原来你是赶过来告状的。” 书影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求主子宽宥，奴婢是不忍心看见墨韵走后，她娘受这样的欺负。” “只要主子愿意帮她一把，奴婢愿意任由主子责罚！” “我责罚你做什么？” 叶泠鸢对着铜镜左右前后照了照，确定自己的打扮没有问题，才站起身来。 “这些人这么做，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收拾他们，别人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从城外回来的这一天时间里，叶泠鸢能够感受到怨念源源不断地流向自己。 这其中有些来自远方，数量不小，应该是四大家对于自己破坏了他们计划的憎恨不满。 但也有不少来自于周围。 应该是这次参与者，以及其中死难受伤者的家属等等心中的怨气。 虽然知道这是坏人设下陷阱所为，但是很多人还是会禁不住地想，如果不是叶泠鸢带着他们出城去玩，怎么会遭遇这么可怕的事情，受惊吓、甚至重伤、死亡呢？ 她昨天去隔壁叶相府，隔着两进房屋，风蛊都将内宅那些哭声和抱怨声传入了叶泠鸢的耳中。 叶泠鸢觉得，有必要去后街那些下人聚居地走走，抚恤一下伤者和死者的家属，笼络一下人心，好在两府中多些支持者，以后小九也好发展眼线。 但是抛开这些理由，叶泠鸢是真的想要去看看，谁敢在她的大丫鬟刚刚去世没两天，就带人欺负上寡母的家门！ 她之前被人伏击的怒火还没有消失呢，现在没有找到清晰的线索，和准确的报仇目标，心里正是有气没地撒的时候呢！ “走吧，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有多嚣张。”叶泠鸢起身往外走，后面的丫鬟和下人连忙都跟了上来。 小九见状，低头按了按腰间，也跟了上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叶泠鸢一行人就来到了后街的一条胡同中。 第237章 她和过去不一样了 叶泠鸢站在一个小院前，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连个白布白灯笼都看不见？确定没有走错？” 门上不但没有挂白布，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丧事礼仪，连哭声都没，根本不像是家里有丧事的样子。 风蛊飞出去，很快传来了院子里的动静。 叶泠鸢脸上多了几分怒色。 “进去看看吧。” 下人推开了门，叶泠鸢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小院不大，只有两进，灵棚就搭在前院，但是现在已经被人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具棺木摆在两根板凳上。 一群男男女女，正围着正房门口争吵。 “都说好了，把老三家的小儿子过继过去，这些家产我们三家平分！” “谁也没说不分啊！”刻薄的女声叫着，“大嫂要分，先把你袖子里装的那些银钱拿出来再说啊，总不能你收了礼钱，却还要来跟我们分其他财产吧？” “收礼钱怎么了？不要回礼的吗？以后这些走礼的事儿，还不都是我们大房来做？”胖胖的妇人毫不示弱，悍然反击，“收礼钱你们分，到时候走礼你们掏吗？” “行了别吵了，赶快先把那短命鬼送去城外处理了。还有，把那不孝顺的女人给休了，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们几个的？” “就是，咱们还是赶快弄完回村里去，别耗时太久，让那公主知道了，也是麻烦。” “老三啊，你就是胆小，公主再了不起，还能管到咱们的家务事？爹娘处置自己儿女的家事，天经地义，公主来了，也得乖乖地让开。” “就是，什么公主，不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知道个什么？她要是真敢来，我正好问问她，我家侄女儿为了她而死，她该赔我们王家多少钱呢。” 叶泠鸢听着这些人恬不知耻的对话，脸色冰冷。 “是吗？那你说说，我该赔你们多少钱？” 正在为分配财物争吵的王家众人，一回头，就看见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少女，一身华贵衣裙，头上的簪饰不多，却个个都熠熠生辉，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身边的下人和护卫，看样子比他们村里最有钱的大地主都气派。 “大胆，见了公主，竟然不跪？”书影厉声呵斥。 “公主？” 王家人嘴里说的厉害，可是见到真人，却一个个都双腿发软，多余一个字都不敢说。 叶泠鸢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懒得跟他们多说：“去找找，这里真正的主人呢？” 很快，护卫就把墨韵的娘找了出来。 原来竟然被王家人绑了起来，塞住了嘴，关在了柴房里！ 看见叶泠鸢一行，墨韵的娘立刻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把这些擅闯公主府宅子、绑架主人、抢劫财务的匪徒，送去衙门。”叶泠鸢冷冷地吩咐。 不管王家众人如何哀求、磕头甚或叫骂，叶泠鸢都不放在心上。 公主府的下人们对墨韵母女的遭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对王家这些胆敢跑到后街来闹事的无赖十分厌恶，直接就把他们捆绑起来，送去了官府。 收拾这些无赖只是举手之劳，只是墨韵的后事，还需要好好操办。 墨韵娘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想要撞墙寻死。 想想也是悲惨，丈夫、儿子和女儿，都先后去世，只留下她一个人，任谁经历了这些惨剧，只怕都是万念俱灰。 叶泠鸢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人深层次的心态，只能安慰了她两句，又给了她一些金银，承诺只要她好好振作，以后公主府给她养老。 然后让书影去探探她的话，看她到底想要什么，就算想改嫁也是可以的。 毕竟墨韵也就十四五岁，她娘也不过是三十多岁而已。 书影回来跟叶泠鸢说，墨韵娘并不想改嫁，她只担心自己死后，墨韵他们父子在地下无人祭祀，没有香火。 叶泠鸢叹了口气，也没提什么无神论的话。 “那就让人给她找个合适的孩子，年纪小点的，从小抱过来养着吧。” 书影告诉了墨韵娘之后，那个女人竟然一下子就有了精神，跑到叶泠鸢面前给她磕头不止。 叶泠鸢抚慰了她几句，离开了她家，顺道也把后街上所有伤亡下人的家里都走了一圈。 只要是她去的人家，不管是有什么困难，叶泠鸢都非常认真地解决，还带着粮食、金银等赏赐。 跟这些家属说话的时候，叶泠鸢完全没有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安抚他们的话也能听出是真心的。 就这么一圈走过来，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但是收获也是很明显的。 下人们看向叶泠鸢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之后叶泠鸢在公主府中的命令，被执行的力度和速度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就连小九都暗中跟叶泠鸢说，她收拢人手、收集情报的时候，都方便了许多。 白天处理这些杂务，晚饭前后，叶泠鸢都会准时去戚长阙休养的院子去看他。 戚长阙不让公主府的下人近身伺候。 恒一在他入住公主府后，立刻就赶了过来，接手了戚长阙的所有事务。 叶泠鸢过去的时候，恒一正站在花厅门外。 “公主。” 恒一看见叶泠鸢，脸上就带上了笑意，“大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上次见面的时候，恒一对叶泠鸢十分客气，但是这次，客气之外又多了亲近和信赖。 叶泠鸢让下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戚长阙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像很喜欢看天空。” 叶泠鸢站在他背后，轻轻说了一句。 以前去阴阳塔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戚长阙要么站在栏杆边，要么坐在落地窗前，目光总是望着遥远的天空。 那个时候，叶泠鸢总是觉得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某些她看不见的东西。 戚长阙没有回头：“你挺忙的。” 每天都要等到天黑才有时间过来。 “唉，是有很多事情。”叶泠鸢说着，上前坐在戚长阙身边的椅子上。 “大事？” 戚长阙听出她的语气不一样。 转头看了看叶泠鸢的脸色，发现她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神中隐约有伤感。 “不是大事——不，从我的角度来看是琐事，但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是大事。” “这么深刻。”戚长阙突然笑了，“受什么刺激了？因为死人了吗？” 叶泠鸢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杀过的人都不知道多少了。 但是，今天在后街走了一圈，尤其是看见墨韵娘的样子之后，心里就总是好像有点什么东西搁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 “也许是因为，我随意的选择，都可能让身边的人命运改变。” 她以前只是负责执行任务的特工，独来独往，随心所欲，从来不用考虑自己的行动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她今天才发现，现在的她和过去不一样了。 她身份不同了，有太多人的生死贵贱都绑在她身上。 第238章 聒噪 就像墨韵。 跟着她出行就毫无预兆地丧了命，而墨韵的娘就此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也几乎失去了整个世界。 也许以后，她应该适应自己的身份改变，做事情的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还要考虑那些依附于她的人。 戚长阙听了她的感慨，嗤笑了一声。 “他们既然从你这里得到富贵，自然也就要承担风险，这才是公平。” “如你所言的那丫鬟，若不是选到你的身边，可能她们母女早就被族人吞吃干净了。” 叶泠鸢听着他说了这么多，忍不住伸头过去看他的脸色：“你，好像是在安慰我？” 戚长阙瞥了她一眼：“是啊，你要是走火入魔，谁来帮我解脱苦海？” 虽然这话说的还是有点狗，但却能够感觉到戚长阙隐藏的关心。 她心底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 “那倒是。”叶泠鸢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现在需不需要我帮你治疗？” 戚长阙看着她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好了？” “很危险。” 这次不比之前。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纯阳灵力暴走，一时无法控制身体。 但是这次却是五脏肺腑都被焚烧重伤，想要救治，需要海量阴灵气。 这天下，只有两个阴阳塔下的法阵阵眼，经历了千年积累，才可能有那么多的阴灵气。 也就是那次他带着叶泠鸢去过的地方。 但是，那里对叶泠鸢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并无大碍。” 叶泠鸢仔细打量了一番戚长阙的脸色，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太可信。 这个脸色，虽然比那天好了点，但是还是有些虚弱。 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你确定？” 戚长阙半垂着眼睛看叶泠鸢，神态倨傲：“聒噪。” 嘿，这狗男人，臭毛病又发作了。 叶泠鸢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怕她有危险，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既然你没事，那我推你出去转转吧。”叶泠鸢眼珠一转，站起来就走到了戚长阙的轮椅后。 嘴硬，没有事堂堂凤陵阁主会坐在轮椅上？ 轮椅骨碌碌地往前行去，戚长阙不用看，也能想到这会儿叶泠鸢脸上是什么表情。 肯定是一脸的不服气，却强自忍着的样子，说不定还在背后冲着他背影翻白眼。 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见过谁家大小姐是这种性格。 戚长阙暗自摇头，真是个无法用语言描述完全的女子。 四月底，天黑得越来越晚，刚刚掌上灯，但是还有天光照在庭院之中。 叶泠鸢推着轮椅，恒一和公主府的下人都离得远远地跟着，不敢打扰这两位的谈话。 从游廊上绕过去，穿过小径来到湖边，眼前一片开阔，花香拂面，叶泠鸢刚才那点轻微的气恼也被清风带走了。 叶泠鸢这几天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我常听说，凤陵阁主乃是世间最强者，为什么四大世家会有这种能把你重伤的手段？” “而且，如果只要四个垂垂老矣的嫡支血脉，就能将凤陵阁主重创，他们为什么以前不这么做？” 他最近做了什么，才让他们认为应该动手的？ 戚长阙哼了一声：“你以为呢？最强者……” 那死老头子那样对他，怎么会放心让他横压天下？ 不留下克制他的手段，只怕是躺在棺材里都不安稳。 “那是专门针对纯阳涅盘功的手段，当然能将我重创。若不是你及时救援，说不定那天我就会死在他们手下了。” 叶泠鸢推着轮椅，脸上却有些赧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之所以受伤，还不是因为我？” 戚长阙对四大世家所使用的手段如此了解，那他大可躲在阴阳塔中不出来。 可是他明知道危险，还是来了。 想起那天戚长阙说，他觉得太痛了，死了也好，就不用一直忍受这种无间折磨。 叶泠鸢心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好像是心疼，又好像是愤怒。 普通人也许不知道戚长阙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可是四大世家和皇帝却清清楚楚。 但是他们还是选择要谋害戚长阙。 这样的渣滓，她一定要让他们尝到后悔和恐惧的滋味！让他们也体会体会戚长阙所经历的那些！ “不。” 戚长阙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语气平淡，“他们早就想要我死，或者说，想要将凤陵阁主变成他们的人。” “只是找不到机会，因为，历代凤陵阁主都没有软肋。” 叶泠鸢心头莫名一跳。 只有戚长阙这一任凤陵阁主有了软肋。 那就是她…… 虽然叶泠鸢告诫自己，这个所谓的“软肋”其实只是因为她的纯阴之体，而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但是听到这句话从戚长阙口中说出来，好像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很像情话。 戚长阙继续说：“这是我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两次大张旗鼓，派兰亭侯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来提亲，叶泠鸢对他的不同意义，也不会流传得那么广。 他们也就不会选择从叶泠鸢入手来对付他。 叶泠鸢眉毛挑了挑：“你不就是故意的吗？” 第239章 你想听吗 她早就看穿了戚长阙的目的。 戚长阙把对她的志在必得，公然摆在世人面前，一方面能帮助她在公主府站稳脚跟，让其他人不敢产生与她结亲的念头。 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让那些与他为敌的势力对叶泠鸢下手，好让她发现自身难保，只有投入他的羽翼之下，才能安生度日。 “是。”戚长阙毫不否认。 “那你后悔这么做吗？” “不。”戚长阙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你对我来说，太重要。” 叶泠鸢无奈地叹息：“要不是你说的这么杀意森然，我真的会误会这是情话。” 戚长阙怔了一下，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无可取代。” 叶泠鸢哈哈笑了起来。 是吗？ 那你为什么语气这么僵硬？ “帝师大人，你难道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你不是天天在阴阳塔上，用你的天眼系统监控周边吗？难道没有看见一点儿他们的筹划？” 戚长阙想了想，才明白叶泠鸢所说的“天眼系统”是什么。 是指他的水镜。 “你以为我没事做，天天偷窥不成？”他可没有那么无聊。 “我若是提前知道，又怎么会让事态演变到如此地步？” 过了一会儿，戚长阙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既然是有心暗算，肯定要提防我的手段。” 隆德皇帝和四大世家都知道他有水镜术，但是四大世家收藏着老头子的很多笔记，自然知道该如何躲避水镜的投映。 叶泠鸢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你说，那些四大世家的人把你推翻之后，会让谁取代你呢？” 说到这个话题，戚长阙的语气就冷了下来。 “呵呵，他们对凤陵阁主的传承方式终究还是知之太少。” 毕竟老头子和他不一样，他所经历的传承方式，与老头子所经历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用老头子知道的那些方法去培育新的凤陵阁主，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如何，旧的凤陵阁主羽化后，新的凤陵阁主必然是在当时的凤陵阁诸弟子中产生。这也就是说，凤陵阁如今的弟子中，最少有一个已经背叛了他。 不过，那个叛徒，如今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叶泠鸢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及时地改变了话题：“对了，帝师大人耳目聪明，对我那位叶相祖父，又是如何评价？” 戚长阙眼神微闪，轻笑起来：“你似乎对他很有看法？” 叶泠鸢并不掩饰自己和祖父叶丞相关系平平的事实。 “我只是觉得，我对自己的祖父所知太少而已。” 虽然之前叶丞相已经解释了，但是叶泠鸢还是觉得，以他的势力，不可能对御林军的调动和四大世家的暗中谋划一无所知。 但是他就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事情发生。 这绝对不仅仅是用冷漠无情就能解释的。 “我不知道叶相这次是否事先知情，也不知道他是否另有考虑，但我对叶相年轻时候的经历略有所知，你想听吗？” 叶泠鸢还真是有点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戚长阙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叶丞相可是六十多了。 叶丞相年轻的时候，怎么也要三十年前了吧，那个时候，还没有戚长阙呢。 戚长阙笑而不答。 叶泠鸢有点明白了：“我还以为帝师大人真的只管教导皇帝、平衡阴阳，不插手朝政呢。” 戚长阙继续微笑。 不插手朝政没错，那个死老头子就是这样给他定下的规矩。 但是不插手朝政，不等于他不能关心朝政，也不等于让他和凤陵阁出仕的弟子断绝关系啊。 老头子费尽心机，就想要把他紧紧捆绑在阴阳塔里，恨不得让他变成一个木偶石俑，乖乖地为他们充当镇压涅盘火的工具。 可惜的是，他不是工具。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等待了千年，忍受了无数次焚身成灰的折磨，也不会放弃的人！ 他收起笑容，眼风扫了叶泠鸢一下：“啰嗦，要不要听？” 叶泠鸢一见他又把架子端起来了，连忙配合：“听，听，请帝师大人细细讲来。” 说实话，就算是原主的记忆里，对叶丞相年轻时候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叶泠鸢越来越知道叶丞相在大梁的地位，心里也就对他这种冷漠感到奇怪。 如果说因为傅明珠下嫁后，逼迫叶丞相夫妻签了契书，不许他们插手儿女的事务，导致他对原主兄妹的遭遇置若罔闻的话。 可是，他其他儿女孙辈的安危，又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人们传统理念中，子孙后代是很重要的。就算叶丞相当了皇帝，没有儿子孙子传承香火，年节祭祀，也是最大的遗憾。 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子孙的安全更重要？ 叶泠鸢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巨大利益，才让叶丞相选择了袖手旁观。 戚长阙从叶泠鸢的表情和刚才的话语中，已经确定了她对这个祖父的真实看法。 该说不说，这条自己游进他池子里的小鱼，很多时候直觉还是很准确的。 戚长阙语调平缓：“三十多年前，叶丞相来到京城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举子。” “与其他举子相比，他家境贫寒，靠着妻子的嫁妆和岳父的帮扶，才有了一路走来的机会。” “他第一次来京城赶考，并未顺利考中进士。所以，他的文才大概也并不是那么顶尖。” 叶泠鸢坐在湖边，听一向话语不多的帝师大人讲故事，感觉好像还挺不错。 原主记忆里没有的那些东西，一一被戚长阙补全。 “但是，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叶丞相在还未考中进士的时候，就已经与当年的平宁帝见过面了，好像还很得平宁帝青眼。” “毕竟，叶丞相的容貌当年还是十分出色的……” 戚长阙意味深长地加重了“青眼”两个字的发音。 再加上后面这句强调叶丞相的外表，好像有点什么暗示？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叶泠鸢的八卦之心。 “真的假的？”叶泠鸢睁大眼睛，“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小道消息，不会是某些野史里瞎写的吧？” 戚长阙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凤陵阁主有天眼系统监控天下吗？看到这样的事情，也不能算是什么。” 叶泠鸢：“你不是说，你不会无聊乱看吗！” 噢，那个时候戚长阙估计还没有出生，那就是前一任或者前前任。 也就是其他的凤陵阁主干的，然后还把这些记载了下来？ 代代相传的摄像头监控者，那不就是保安？ 我擦！ 凤陵阁主的逼格顿时下降了一大截好不好！ 第240章 炸弹X3 戚长阙的意思：平宁帝对叶丞相这个落地举子青眼有加，是因为他容貌出众。 当年，平宁帝也就是四十来岁，他隐藏身份，与叶丞相兄弟相交。 在他的关照之下，叶丞相这个家境并不宽裕的举子，在京城等待下一次科举的三年时间，过得并不那么困窘。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平宁帝再也没有出现，叶丞相也一改之前闭门苦读的习惯，开始频频出现在京城权贵的宴席之中。 过了一段时间，兰亭侯府幼女韩玉儿就对叶丞相产生了好感。 然后，就是科举考试。 他高中状元，韩玉儿十里红妆陪嫁。 再后来，他进入官场，一步步成为了如今的叶相。 “总觉得你在内涵什么……”叶泠鸢有些无语，“所以能不能直接点，给答案好不好？” 戚长阙无声勾唇：“其实，据我所知，令祖父可是个狠人。” 叶泠鸢哼了一声：“这一点，我想很多人都认识到了。” 培植党羽，打压异己，只手遮天，连储君的选择都能干预。 隆德皇帝登基这么多年，还未曾从叶丞相的手中夺回大部分权力。 “我如果告诉你，平宁帝之死、平宁帝太子之死都跟他有密切的关系，你相信吗？”戚长阙用平淡的语气，抛出了两个足以让整个大梁震惊的炸弹。 叶泠鸢果然大吃一惊：“真的？他有这么厉害？” 当初平宁帝在的时候，叶宗彦还不是丞相，怎么可能插手到这样的大事之中？ 戚长阙继续抛出另一个炸弹：“你以为明珠公主为什么会选择叶允成做自己的驸马？” “乖乖，这就是所谓的宫廷权谋、恩怨情仇吗？” 叶泠鸢大感过瘾，“你的意思是，明珠公主是怀疑叶丞相有杀害自己父兄的嫌疑，所以干脆就选择嫁入叶家，来找证据复仇？” 这个剧本可以的。 那原主爹娘之间的爱与恨，可比罗密欧和朱丽叶更加刺激了。 难怪明珠公主好像一直不怎么给隔壁面子。 要是叶丞相真是杀害平宁帝和太子的凶手，那就不仅仅是杀了明珠公主的至亲，更是毁了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啊！ 这个仇，可是结大了！ 这个看似正常的家庭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矛盾。 “天眼系统，既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能不能告诉我，叶相他对于这次的截杀为什么这样淡定？” “淡定？”戚长阙嘴角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接下来他会雷霆震怒，整个大梁官场都会因此而震动，而恐惧。” “然后四大世家在官场中的那些触角，会被狠狠砍断，腾出一大批空位，足以让叶相安插自己的人手，快速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叶泠鸢嘶地吸了口气，把差点爆出口的粗话咽了下去：“我……我们这样出生入死，难道就让他来摘桃子？” 戚长阙看着她笑：“那你还能怎么样？你夹袋中难道还有人选，有资格在官场上占个好位子？” “啊……”叶泠鸢无力地哀嚎，“太可恶了！” 她现在连自己的情报组织都只是搭建成了一个雏形，更别说收拢官员，为自己做事了。 就算知道接下来四大世家会被叶丞相狠狠报复，赶出官场，腾出很多空位，她也没有办法掺一脚，喝点汤都没有资格。 “不过，你肯定有啊。”叶泠鸢转念一想，就坐直了身子，“你那些明里暗里的同门、凤陵阁出仕的弟子，也能抓住这个机会往上走一走啊。” 戚长阙轻笑不语。 叶泠鸢气得跺脚：“好啊，你早就已经行动了是不是！” “你们都吃肉喝汤的，我这个冒死战斗的却没有什么好处，这太不公平了！” 戚长阙笑出了声，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你放心，等他们升官了，我让他们都来给你送礼感谢你，好不好？” 叶泠鸢十分无奈。 谁让她才过来一个多月，根基太浅呢？ 明明冲到了最前方，却无法拿到最多的战利品，实在是不甘心啊。 “好吧。”叶泠鸢拖着腮帮子看戚长阙，“这倒也罢了，可是那些胆敢截杀我的人，我是一定要给他们回礼的！” “对了。你让我等着，得等多久？要是时间太长，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戚长阙被叶泠鸢的话引得笑了起来，凤眸都不由眯起。 他眼尾上翘，整张脸好像都在发光。 “你呀，怎么性子这么急呢？”他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我看你该好好磨磨性子，要不然，以后是要吃亏的。” 上次隋智桐等人算计她，就是知道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看着那一家被地痞欺负，所以才会提前在京兆府衙门等着她。 叶泠鸢哼了一声：“呵，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本事，让我吃亏。” 戚长阙想了想：“不如，我教你练字吧，可以磨磨你的急性子。” 叶泠鸢一下来了兴致：“帝师大人，您的字写得一定很好吧。” 戚长阙神色平静：“略有小成。” 叶泠鸢听懂了。 这些古代人谦虚含蓄。说是有小成，那肯定是大家水准！ “那好，我正好学学。” 叶泠鸢还真不擅长毛笔字。 能有机会跟帝师大人这样的老师免费学习书法，当然不能错过。 周围已经黑了下来，叶泠鸢起身推着轮椅往回走。 风从他们身边、鬓边掠过，一根根红漆廊柱，一面面镂花木窗，从他们身边缓缓后退。 红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 丫鬟们远远地就躬身行礼，无声地退到他们身后。 戚长阙和叶泠鸢都没有说话，只有木头轮子在砖石地面滚过，发出的噜噜声静静地响着。 恍惚间，叶泠鸢有一种推着戚长阙穿过层层时空的错觉。 一直到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第241章 侵略性也丝毫不少 戚长阙的字确实很好。 虽然叶泠鸢不懂。她也只能大概认出，那是行楷这一类的字体，飘然之中好像又有无限沉重，很矛盾的感觉。 “来，你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在看清楚叶泠鸢的握笔姿势和书写动作后，戚长阙的笑容慢慢地消失。 等他看到叶泠鸢写好的毛笔字后，笑容又再次出现，只是比之前古怪了很多。 他看看宣纸上的字迹，再看看面前容色明艳的人，最后伸出一只手，五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叶泠鸢知道，自己的字拿到这个时代可能会让人看不开眼，可戚长阙的反应也太过分了吧。 她一步冲到戚长阙面前，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往外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戚长阙根本没有用力抵抗，任由她掰开了手，露出一张竭力忍笑的脸。 “哼！有本事你就别笑出声来，一直忍着！”叶泠鸢抓着他的手指，瞪圆了两只眼睛，一脸恼怒。 戚长阙终于忍不住了，肩膀抖动，笑出了声。 虽然和那种哈哈大笑不同，明显还是非常克制，但和之前他的那些笑容相比，却已经生动了许多。 叶泠鸢被他笑得几乎炸毛。 “有这么好笑吗？不就是字丑一点吗？我要是能写一手好字，还跟你学什么？” “你再笑，再笑，信不信我……” 叶泠鸢把手里的毛笔一举，在戚长阙面前比划了两下，“在你脸上写字？” 戚长阙举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表示相信：“好好好……” 但是这个表态和他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根本就是矛盾的！ 叶泠鸢大叫一声，举起毛笔就往他脸上涂。 戚长阙竭力躲避，可惜离得太近，叶泠鸢的速度又快，毛笔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脸上。 无奈之下，只能一把握住叶泠鸢的手腕。 这下可好，两人一人握着对方的一只手，叶泠鸢一下子就扑进了戚长阙的怀里。 但是，两人的手却往上举着。 叶泠鸢转了转头，从趴在戚长阙肩膀上，变成了靠在他肩膀上：“放手！” 戚长阙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敢放手，叶泠鸢下一步就敢把墨汁涂到他脸上。 “你先放手。” 戚长阙低下头，看着距离不过咫尺的那张脸，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带着笑意，听起来有多让人心里酥麻。 听着他带笑的声音，看着他闪亮的凤眸，叶泠鸢好像这才感觉到靠在一起的身体传来的热度和质感。 “你……” 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 叶泠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动俯身亲吻自己的戚长阙。 戚长阙的手不知道怎么一顺，将叶泠鸢手中的毛笔接了过来，丢在了一边。 把人搂在了怀里，他低声命令：“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戚长阙是个好学生，这么快就把从叶泠鸢那里学来的本领应用在了实践之中。 叶泠鸢也是深刻体会到了，平素清淡的男人，一旦发起狠来，侵略性也丝毫不少。 …… “我写一份字帖，你无事的时候就慢慢跟着练习。”戚长阙即使坐在轮椅上，依旧神定气闲。 他一只手握笔在纸上书写，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宣纸上，边写边叮嘱。 叶泠鸢的性子太急躁，恨不得一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练练字，磨磨性子，对她有好处。 叶泠鸢嘴里应着，眼睛却在戚长阙身上打量。 他这个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方才的耳鬓厮磨，只有耳根残留的粉色，还能证明之前发生了什么。 看看天色不早了，叶泠鸢就拿了新鲜出炉的字帖，回了自己的院子。 戚长阙转过轮椅，从敞开的窗户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的弧度微小却柔和。 直到恒一走进了房间。 恒一还没有说话，戚长阙的面色就已经变得肃然起来。 “大人，消息已经确认无误。”恒一拱手行礼，“咱们要不要也顺势……” 戚长阙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面色淡然：“既然有人冲锋陷阵，我们就不用出头了。” “只在背后帮忙，让他们顺利入宫就行。” 倒是杨家那边，正好动手。 * 第二天。 叶泠鸢晨练结束后，小九就找时间上来汇报。 “昨天，大公子改装出行，行踪十分隐秘。我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见他居然进了青楼。”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 改装打扮去青楼？这可不是叶遗爱的作风啊。 自从那次郊外截杀之后，叶遗爱就忙了起来。 以前他几乎每天都要跟叶泠鸢找个理由见面，要么吃饭，要么送东西，要么天气变化，总之是要来加深兄妹感情。 但是这几天来，虽然每天都有下人送来各种小东西，说是叶遗爱在外面淘出来给她玩的，但是他本人却很少露面。 叶遗爱可是有“伟大目标”的，是绝不会沉迷秦楼楚馆的。 “可曾打探，与大公子同时出现在当地的客人中，都有些什么人物？” 小九连忙低声回禀了两个名字和他们的身份。 叶泠鸢不由沉思起来。 竟然是两名军官，关键是负责京城防卫的军官！ 叶遗爱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搭上的线？ 这样鬼鬼祟祟的见面，难道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 结合之前叶遗爱往外传的消息，叶泠鸢推测，只怕是叶允成和明珠公主这对夫妻手中也有兵马。 他们诈死藏身三年，加上之前不知道准备了多久，已经有了相当的力量，这是趁着这次隆德皇帝贸然行动，露出巨大破绽的时候，准备出击了。 “接下来，你就不要盯着大公子了。”叶泠鸢说。 叶遗爱准备造反，肯定是全心警惕，要是小九被发现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小九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公主，我说个不好听的话，您别生气。” “大公子他们做的事情失败了，咱们可都要被株连！” 表面上，她像是这几天才发现叶遗爱他们想要做什么。实际上，在遇到叶泠鸢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傅明珠的野心！ 为了皇位，傅明珠一个公主手伸得太长，下手也格外狠辣。 她对自己的手足竟然像是对仇敌一样，不但杀害兄嫂，还要斩草除根。 如果真的让她成了大事，那这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只是她人微力薄，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实在不行，就找个理由，让公主放他们离开…… 叶泠鸢不知道这是小九想要安排退路的说法，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嗯，想来也是无碍。” 就算叶遗爱他们造反失败，但是叶允成和傅明珠都已经诈死，叶丞相又早早签了契书，写明不插手叶遗爱兄妹之事，皇帝也不太能追究到叶丞相这边。 最容易受到牵连的当然是叶泠鸢了。 但是，她和戚长阙的关系在，隆德皇帝顶多是夺了她的公主封号，却也不能把她杀了。 至于说公主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效忠明珠公主的，那他们自然应该与明珠公主同甘共苦，用不着叶泠鸢操心。 “不过，还是要做些准备。” 谨慎起见，也要把那少数几个真正的自己人安排好。万一事败，她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大不了就是用风蛊逃走罢了。 第242章 口供 眼瞅着戚长阙就在公主府住了快五天。 这日，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亲自登门而来。 他名义上说是来探望，实际上，却是求戚长阙赶快回去坐镇阴阳塔。 再不回去，皇宫就要变成火海了！ 隆德皇帝为了避暑，都在外面的行宫小住几日了。往年，避暑的时间最早也要等到一个月后。 而，知情者都明白，隆德皇帝是害怕了。 具体隆德皇帝跟戚长阙怎么说的，叶泠鸢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收到了一份厚厚的礼单。 礼单上不仅有各种奢华的首饰，还有最顶尖最昂贵的布匹，什么古董、书籍、药材、家具，反正生活所需的各种物品，几乎都有。 大致算一算，这些礼物就值好几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良田十顷，宅邸两座，商铺五间，这上上下下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叶泠鸢看着礼单，啧啧称叹：“他这次可是下血本了，我都能收到这么多，你这个正主，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快拿出来，让我看看你都得了什么好东西？” 戚长阙现在看见她，脸上就忍不住浮上笑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叶泠鸢还是那么聒噪，他却不再觉得那张小嘴开开合合的让人烦。 “你赚了这么多还不知足，还要打我的东西主意？” “怎么会呢？不过是想要帝师大人给我开开眼界罢了。”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那么让人不相信呢？” “这是错觉，帝师大人，您可是在世仙人，千万不要被错觉误导……” 恒一站在屋门口，虽然听不清楚房间里说的是什么，但是隐约传来的笑声还是能从房间中传出来。 宝华公主，是真得了帝师大人的青眼了。 以前的大人，可是几乎成年累月都看不到一个笑脸，更不要说笑出声来了。 只是，恒一有些担心。如果大人背着宝华公主做的那些事情被知道了的话，宝华公主肯定会生气的…… 叶泠鸢让小九留意，那两个跟叶遗爱暗中接触的金吾卫军官负责的城门。 因为叶泠鸢现在的情报小组实在是人手和能力都有限，只能选择这样的关键位置盯着，一旦大变发生，好歹也能抢占一点先机，免得被动。 叶丞相倒是信守承诺，很快将那两个举子的口供送了一份过来。 叶泠鸢翻看了一遍，内容跟叶允岚说的没有太大差别。 叶允岚病急乱投医，让丫鬟为自己物色未来夫婿，最后挑中了一位苏州举子，家境普通，才华中等，但是看起来老实可靠。 几次试探之后，两人见了一面。 叶允岚虽然在相府不得重视，但是其容貌出色，举止有礼，衣饰不凡，那苏州举子一见钟情，深情许诺，要娶她为妻，此生绝无二色。 叶允岚也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一半，供这举子在京城读书备考。并且，她跟苏州举子说，不管是否高中，都愿意嫁给他。 苏州举子欣喜若狂，加上有了钱，便请之前照顾自己的几个举子喝酒，时间长了，就露了口风。 有人羡慕他运气好，有人觉得他在吹牛。 还有人真真假假的劝他小心，京城水深，别上了有心人的当。哪里有那等出身、容色都上等的女子会找他们这种穷书生呢？ 只怕是骗子，或者是名妓从良，甚至说不定是某些贵人姬妾，要是被美色欺骗，到时候被抓住了，不但功名不保，说不定连性命都丢了。 说得多了，苏州举子也心生疑虑，就以退为进，在书信中逼迫叶允岚说明自己的身份和真正目的。 叶允岚无奈，写信将自己的情况告知：相府庶女，嫡母不喜，只求一心人，举案齐眉，不离不弃。 就是这封信，落入了别人手中。 叶泠鸢看见了这个人的名字时，不禁轻声“咦”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见过。 班阳。 那天跟着萧玉堂来叶家做客的人当中，就有一个外地举子叫这个名字，不知道只是同名，还是同一个人。 叶泠鸢继续往后翻，翻到了班阳的口供，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班阳和萧玉堂算是同乡，与萧玉堂的族弟萧文浩好像比较熟悉。 叶泠鸢直到看完口供，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穿了，还是四大世家的手段。 班阳虽然是北境幽州那边的人，家中却是渔阳范家的附庸。 这次对付凤陵阁主，四大世家暗中联手，瞄准了叶泠鸢，用这个诱饵来钓出戚长阙。 但是，叶泠鸢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 班阳发现叶允岚和苏州举子的来往，也是阴差阳错。 那次跟着萧文浩来叶相府，目的就是向叶允岚送威胁信。 同时，班阳还想控制萧文浩，进而影响萧玉堂，在长仙岛萧家军中扎下一个钉子，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他想怎么控制萧文浩，口供中的话倒是让叶泠鸢涨了一番见识。 叶丞相既然已经问出了其中的内情，相信会对四大世家有所回报的。 只是就像戚长阙说的那样，他们这些老男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爽利。 大概要等所谓的时机成熟，才会果断出手吧。 叶泠鸢还是喜欢自己去做这个报应。 班阳，渔阳范家—— 叶泠鸢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但是现在，叶泠鸢想要重点回报的，还是杨家。 杨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这是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 …… 第243章 城门有变 四月二十八，晴，阳光明媚，宝华公主宴请宾客。 大清早就开始有宾客登门。 叶遗爱负责招待男宾，叶泠鸢招待女宾，叶允秋在边上迎接宾客。 叶泠鸢看过宾客名单，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前来。 一些没有在邀请之列的客人，也十分热情地主动前来，说是恭贺叶泠鸢得封公主，姿态很低，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这都是前几天那场血战胜利的后果。 京城这些人都精明得很，袁校尉那天入城拉着的尸体更是不曾遮掩，只要有点关系，花点心思都能打听出来事情的始末。 皇帝加上四大世家，对付凤陵阁主和宝华公主，仍旧是个失败的下场。 而且，这几日皇帝往宝华公主府送了多少礼，甚至还亲自登门，这才把帝师大人请回了阴阳塔。 只怕以后几十年里，隆德皇帝在帝师大人手下，都翻不出什么波浪了。 那这位即将成为帝师夫人的宝华公主，就会成为大梁地位最尊贵的女人，即使以后有了皇后，也要退避三分。 不趁着这个时候去烧把火，以后说不定连个上门送礼的机会都没有。 临近中午的时候，公主府门前长长的街道已经被各色豪华马车堵死，宾客云集，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公主府面积够大，才能容得下这么多宾客。 但是厨下按照名单准备的食材，已经翻倍购买了，如今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够，又紧急派人出去采买。 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宾，都对公主府的招待赞不绝口，没有任何不满。 他们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只要能见到宝华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不比吃什么好吃的都更划算？ 叶泠鸢的脸都快笑僵了。 她从来不知道当东道主请客是这么累人的事情。 好不容易宴席开始了，客人们按照各自的身份远近入座，叶泠鸢也松了口气。 不用假笑，不用寒暄，好好吃点东西，轻松多了。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叶泠鸢一抬头，就看见小九从门外走进来，看似悠闲，实际上却在对她使眼色。 叶泠鸢心中一紧，这是她们提前约好的信号，表示城门有变！ 叶遗爱他们竟然选择今天来动手吗？ 宴席上，客人们听见这个声音，有反应过来的已经面色大变。 这是马蹄声！ 有经验的只听着马蹄声，就能大致推测出骑士的数量。 这最少是千余名骑兵才能踏出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震颤。 即使是远离大路的公主府，都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气势。 在京城大白天纵马疾驰的骑兵！ 这已经与谋反无异！ “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泠鸢一脸淡然，一边让人去打听，一边安抚宾客，“大家不要担心，京城之中有金吾卫，还有御林军。帝师大人也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提到帝师大人，众人就松了口气。 叶泠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以免这么多客人引起骚乱。 她猜到这些日子可能会有大变故，公主府的护卫就早已经提前有了准备。 他们有条不紊地在公主府各处布置起来。 看着这些令行禁止、佩带刀枪的护卫，宾客们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杜伯很快就入内禀告：“大公子，确实是有一队骑兵入了城……大概有两三千人。” 宾客们听了都面色大变。 两三千骑兵入京城，这是要出大事啊。 叶遗爱脸色变的严肃起来：“是哪边的兵马？” 杜伯低头：“下面的人只说是白衣白甲，打着金龙旗号。” 金龙旗是大梁皇室傅家的象征，既然能打出金龙旗，就说明带兵的是皇室成员。 但是在座的都知道，当今宗室之中，并没有谁得到如此殊荣。 这也反过来印证了之前很多人的猜想：有人谋反！ 隆德皇帝虽然已经登基多年，但是他的出身与能力，到现在仍旧被不少人在背后诟病。 要是哪个宗室心中不服，暗中酝酿，现在带兵闯宫夺位…… 宾客们的面色也随之变化起来，不少人眼神闪烁，心中暗自计算得失。 叶遗爱好像有些吃惊：“他们往何处去了？” “下面的人看见他们的方向，应该是皇宫。不过，也有小股骑兵散开，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话落，在座的宾客顿时惊恐起来。 人群一阵骚乱。 有人已经起身向主人告辞：“感谢公主与大公子盛情款待，只是突发剧变，担忧家中老弱妇孺，不敢久留，还请公主原宥。下次有机会，请公主和大公子到我家做客。” 一个人开了头，就有一群人跟着，纷纷要告辞离去。 叶泠鸢还未出声，叶遗爱抢先开口：“各位暂且不要着急，如今外面是个什么情景，还不能确定。若是贸然出去，发生什么意外，岂不是我们兄妹的罪过？等我派护卫出去探探路，看看是否安全，再做决定如何？” 这些人就犹豫了起来。 他们也有随从，但是跟骑兵相比，还是差得太远，真的狭路相逢，祸福难料啊。 叶遗爱看着他们的脸色，慨然一笑：“大家放心，我马上派护卫出去，有消息立刻通知大家。” “大家在府中稍候即可。” 说着，叶遗爱就亲自出了厅堂。 叶泠鸢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她也从女眷席上告了个罪，疾步追了出来。 第244章 造反 叶泠鸢做出关切的神色，“哥哥，外面情形未知，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还是让下人去看看吧。” 叶遗爱微微一笑，全身都散发着自信：“妹妹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叶泠鸢假作不知道外面的骑兵是谁家的，面色焦急： “这怎么能行？数千骑兵，若是精锐，只怕是御林军都未必是对手。哥哥贸然出去，如果与他们发生冲突怎么办？” “非去不可，那我和哥哥一起去，我还有点身手，一旦有事，能护着哥哥。” 叶遗爱心中大感安慰。 这个妹妹平日毛毛躁躁，对他倒是真心关怀。 这次提前动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泠鸢搭上了帝师大人这条线， 他得了极大的臂助。 所以，他看着叶泠鸢的眼神也柔和了起来：“相信哥哥。外面的事情，我有数的。倒是府中这么多客人，要妹妹多多用心。” 他说话也多了几分推心置腹，“不要让大家乱跑，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难免是咱们府中的不是。” 叶泠鸢怔了怔，看着叶遗爱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哥哥保重，我会照顾好客人们的。” 叶遗爱满意地点头，转身就大踏步向着大门走去。 大门内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护卫，排列整齐，神情肃杀，安静无声。 叶遗爱一来，就有护卫上前，伺候着他披盔戴甲。 装束整齐之后，叶遗爱跨上骏马，公主府大门轰然打开，数百护卫跟在叶遗爱身后，浩荡而出。 叶泠鸢心道，他这是带着所有精锐，去支援明珠公主他们了。 收回思绪，叶泠鸢看向这次赴宴的宾客。 只要明珠公主他们此次谋反成功，这些趋利的人就会选择接受。 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虽然不算是顶尖的权贵，但如果加起来，在京城中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如果明珠公主他们能够成功入宫夺位，那么这些人的支持，就可能将这次政权交替期间的波折降到最低。 他们选择在今天请客的时候动手，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所以，叶遗爱不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而是要把他们控制在公主府中。 当然，看他之前的举动，这个任务并没有打算交给叶泠鸢。 应该是杜伯负责执行。 叶泠鸢的思绪绵绵，抬头看向了小九。 随后，小九悄悄走上前。 叶泠鸢低声问：“如今府里是什么情景？” 小九也压低声音：“如今，府中各处都有下人把守。护卫出去的人数，大概五百人左右，还有一百人左右在府中，杜管家正在分派人手。哼，他威风得很呢。” 叶泠鸢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轻轻伸出手指戳了戳小九的额头：“你这丫头，现在是话越来越多了。” 小九赶忙闭紧了嘴巴，一双乌溜溜直转。 以前，她怕言多必失。 但是现在跟了叶泠鸢相处久了，两人越来越投契，话也多起来了。 叶泠鸢继续说道：“你也小心些。外面要是有什么动静，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就算了，总归不是输就是赢。” 小九却抬起头，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公主放心，我这就出门，肯定能把消息最快传回来。” 叶泠鸢知道她不是吹牛的性子，也不阻拦，只是叮嘱：“既然你有信心，那就去试试。” “记住，不管是输还是赢，你都用最快的时间回来，我还有大事要做。” 小九目光一转，猜到了一些什么。 叶泠鸢转回去，继续招待客人。 她倒是看起来十分镇定，可在座的客人有一大半却显得心不在焉，心思只怕早就飞出了公主府，飘在空中，只想早一刻知道，到底是谁胆敢带兵进京，又能不能顺利杀进皇宫…… 如果真的变了天，他们应该如何站队…… 没过多久，就听见皇宫方向传来喊杀之声，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这可是真的带兵逼宫造反了！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难道他们已经得到了帝师大人的许可？ 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说是皇帝和四大家联手算计帝师大人，最后失败告终。 这样的话，帝师大人反手就点了其他人取代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啊。 宴会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又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叶泠鸢终于看见小九出现在了门外。 趁着众人不注意，小九对叶泠鸢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这是叶泠鸢教给小九的，代表着明珠公主的兵力得胜。 叶泠鸢假作更衣，起身离席。 她来到无人之处，让丫鬟们在远处望风，听小九详细汇报。 “公主，我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大开。紧急赶来守护的金吾卫，三道防线都被突破，袁奎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护着傅明春退到了春深殿。” 叶泠鸢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春深殿，是隆德皇帝傅明春这段时间新宠爱妃的寝宫。 * “傅明珠，叶允成，竟然是你们两个！” 春深殿门内，走投无路的隆德皇帝黄袍染血，面色惶然。 他没想到，明明已经从大梁权力核心被赶出去的明珠公主，竟然会死而复生。 居然，还带着兵马杀入皇宫。 看着傅明珠提着宝剑，一步步从殿门走进来，隆德皇帝缩在袁奎身后，尖声高叫：“傅明珠，你这是要弑君吗？” “你可知道，朕随时能请来帝师大人来！只要帝师大人一个弹指，你们这些逆贼就会灰飞烟灭！” 第245章 报复 帝师并不仅仅是一个虚名，而是有实际权限的。 他担负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责任，就是在每一任皇帝登基之时，予以认可。 并不是口头上说一句的那种认可，而是通过专门的仪式，沟通天地，锚定气运。 而得不到帝师认可的皇帝，根本就坐不到乾清殿的龙椅上。 隆德皇帝厉声喊叫：“傅明珠，你要是现在退下去，朕念在先帝的情分上，就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保你一家富贵！” “你要敢忤逆先帝，弑君自立，朕也就只能对不起先帝，请帝师大人前来主持公道了！” 一身白衣，头上都是银饰的明珠公主冷笑一声：“那你可以试试。” 她提着宝剑往前走，根本没有把那些举着刀枪的金吾卫放在眼里。 “傅明春，这皇帝之位本来就不该是你的。你窃据帝位这么多年，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今天我回来，就是要拿回本来就该属于我和哥哥的东西！” 隆德皇帝听她这么说，心中那一点点侥幸也没有了。 他咬着牙，从怀里取出玉玺，把手伸到袁奎面前：“来，为朕取血。” 袁奎脸上身上都是血迹，也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他捏着隆德皇帝的手，割破了手指。 隆德皇帝把指头上冒出来的血滴按在玉玺上。 下一刻，玉玺绽放出微微的白光。 隆德皇帝对着白光呼唤：“先生，有贼人谋逆逼宫，请速速前来救驾！”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道红光闪动，随后火焰勾勒的凤鸟图案在空中出现。等到凤鸟消失，一身广袖宽袍的帝师大人就出现在了殿中。 士兵们都大为震惊，传说中帝师大人的神仙手段，竟然都是真的！ 顿时，大殿中的空气更加紧张了起来。 隆德皇帝眼中写满期望：“先生，你来得正好，这些逆贼闯宫弑君，还请先生出手诛杀！” 戚长阙平端双手，微微举了举衣袖：“陛下恕罪，我重伤未愈，有心无力。” 隆德皇帝愕然。 直到看着戚长阙漠然的凤目，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就是戚长阙的报复！ 你勾结四大世家，用叶泠鸢等人的性命为饵，逼我出了阴阳塔，受神鸟翎勾动体内涅盘火之苦吗？ 那么现在我身受重伤，就算想要维护你的帝位，也没有能力出手。 隆德皇帝再看向傅明珠，她一脸上的镇定。 这两方早已达成默契？ 这一刻，说不尽的恐惧和后悔涌上了他的心头。 隆德皇帝神色委顿，脸上满是绝望：“若是朕不曾对先生出手，先生可会救朕？” 戚长阙凤目微闭，竟是不答一语。 傅明珠嘲讽一笑：“傅明春，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帝师大人面前耍你的小聪明？” “你是觉得如果帝师大人露出有意干涉朝政、参与弑君的意思，以后就还能有人用神鸟翎制裁他吗？” “有了你这个蠢货的前车之鉴，以后只怕是更加没有人敢冒犯帝师大人了。” 隆德皇帝面色惨然：“傅明珠，你别忘了，我是过继到先帝名下的！从宗法而言，我是你的亲兄弟！你不仅是谋逆，还是残害手足。就算杀了我，就算戚长阙默许，难道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能接受你一个女子当皇帝不成？” 傅明珠看着隆德皇帝的眼神里全都是鄙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继承父皇的香火祭祀！” “若不是你足够蠢，你以为叶宗彦会选你？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真正的手足兄长、先太子殿下，有嫡亲血脉在世。由他继承皇位，天经地义！” “我会隐忍数十年，等的就是今天拨乱反正！” 隆德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不可能！” 先太子傅明台在世之时，不止一位大儒赞许他仁厚聪慧，必为圣君。可惜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在后宫太液池中泛舟时，不慎溺水而亡。 先帝平宁帝本就年老体衰，得知消息后，大受打击，昏迷不起。 这才有了诸位大臣受命挑选宗室子弟入继的事情，傅明春才有机会成了大梁君主。 但凡傅明台有个子嗣，都轮不到傅明春这个隔了不知道多少房的同宗来继承帝位。 现在明珠公主说，傅明台还有儿子在？这怎么可能呢？ “傅明珠，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胡说八道！” “如果先太子有子嗣在世，当初先太子病逝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为了谋逆篡位，竟然找个冒牌货！竟敢混淆皇室血脉！” 傅明春知道今天自己只怕是没有什么好结局，说话也就不再顾忌什么。 哒哒哒。 厚底靴子的声音从大殿门外响起，有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是不是先太子的血脉，自有办法核验。”明珠公主看着来人，亲切地叫了一声，“殿下，你来了。” 来人被簇拥着，走到了众人面前，矜持一笑：“姑姑辛苦了。” 隆德皇帝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叶遗爱？” 第246章 自刎 “此乃先太子亲生子嗣，不过是寄样在我府中，自然是姓傅的！”明珠公主冷冷道。 傅遗爱？ 他不是傅明珠的儿子，而是傅明台的儿子，还被傅明珠隐藏身份，养到这么大！ 隆德皇帝阴沉着脸：“你说姓傅就姓傅？” 明珠公主手一伸：“你不是拿着玉玺呢？不妨当着你的面验证一下。” 傅家能建立大梁，乃是得了天命。 天命所钟，只有傅家血脉才能成为大梁国君。 傅家女子外嫁所生的儿女，根本不可能通过玉玺和九龙真血印的核准，更不可能得到帝师的认可。 而且，滴血在玉玺上，傅家嫡系子孙和其他旁支的表现也是截然不同的。 看到他犹豫，明珠公主笑得更加得意了：“傅明春，你心虚了吧？连用玉玺验证遗爱的身份，你都怕了？” “朕有何可怕？” 隆德皇帝看着已经将大殿周围包围的士兵，敌我力量悬殊，原本是最大保护的帝师冷眼旁观，今天他是再无生理。 他惨然一笑，“傅明珠，你赢了。朕将玉玺交给你，不求其他，只求你放过朕的弟弟一家，留着他们的性命。” 明珠公主一脸不屑：“不过是蝼蚁一样的东西，饶他们不死只是小事一件。” “只是我提前跟你说清楚，这些年他们仗着你的势，做了不少亏心事，欠了不少孽债。等回头人家找上他们报仇，却是与我无关的。” 隆德皇帝苦笑了一声，傅明珠说的没错，这些年他对弟弟一家太过宠爱，让他们失了分寸，做下不少恶行。 只能说，这都是命！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的玉玺交给了袁奎：“你亲自给他们送过去吧。” 袁奎刚走出去两步，隆德皇帝就抽出身边士兵腰间的刀，一把抹了脖子。 倒下去的那个瞬间，隆德皇帝低声说了一句：“明夏，也许当初我们就应该留在老街，不该来这里……” 只是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袁奎刚把玉玺双手捧给傅遗爱，回头就看见隆德皇帝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立刻冲了过去，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陛下！”袁奎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当着众人的面，他捡起了隆德皇帝自尽的刀，同样自刎而死。 跟着袁奎一直死战到现在的，都是他最忠心的亲兵，见状都不由痛哭起来。 明珠公主也露出不忍之色：“也算是个忠臣，厚葬吧。” 随即，消息从皇宫向着四面八方传去。 先太子之子拨乱反正，大梁易主！ * “什么？”叶泠鸢满脸震惊，看着眼前的杜伯，“你说，哥哥不是……哥哥是先太子之子，养在咱们家中？” “而且，爹和娘也都好好的，并没有死，只是为了谋划大业，才诈死离开，这些年暗中积蓄力量，今日入城的那些骑兵就是他们带领的？” “所以，现在是哥哥当了皇帝？爹和娘也要回来了？” 杜伯一脸与有荣焉：“对，正是如此。” 后面这条消息，叶泠鸢早就知道了； 但是前面那一条，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来不是叶遗爱，而是傅遗爱？ 这得有一二十年了吧，当时太子溺亡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子嗣，否则也不会落到要去宗室中选人过继的程度。 明珠公主是从哪里找到了傅遗爱，又是如何瞒过那么多人，说傅遗爱是她的儿子？ 想起戚长阙曾经透露，平宁帝和先太子之死，都有叶丞相的手笔，而明珠公主之所以嫁入叶家，也与此有关…… 这样的话，明珠公主与叶丞相夫妻签署的那份契书，不允许他们插手两个孩子的事情，也就有了另外的一番理解。 她是害怕叶丞相发现傅遗爱的真正身份，斩草除根。 可是为什么又要拉着原主呢？ 她不过是个女儿，而且从明珠公主夫妻的态度上来看，对这个女儿也不是多重视。 叶泠鸢把这个疑问记在心中，又想了想才说：“杜伯，咱们还是先把大门关好，概不见客吧。” “爹娘他们在做大事，我不清楚他们的安排。消息既然传了出来，只怕接下来就会有很多人来求见……” 杜伯觉得很有道理，连忙让人照做。 客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正好闭门谢客。 叶泠鸢原本准备趁着城内大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摸到杨家族地，好好给杨家人送份大礼的。 班阳他们两个举子的口供中，已经把跟他们联系的杨家成员情况和盘托出。 叶泠鸢专门派小九去查了这个人，确定了他的住址和在杨家的身份。 正如叶泠鸢所料，此人也是杨家嫡支成员，就居住在嘉行镇杨家族地之中。 杨家聚族千年，尽管不断分家，一支支旁支被分出去，到大梁各地开枝散叶，但是作为祖宗祠堂所在，杨家族地始终是整个家族的核心。 根据小九的调查，嘉行镇杨家族地之中，至少还有上万名族人。 作为能够绵延千年的四大世家之一，杨家有着自己的私兵，以护卫的名义，守护着族地的安全。 叶泠鸢之前打算，趁着傅明珠他们发动攻势的时候，去杨家族地一趟。 杨家人消息灵通，肯定会知道皇宫发生的大事。 他们绝对会感到心虚，害怕会掉头来找他们报仇。 所以就会把大部分私兵都调到京城去往杨家族地嘉行镇的要道上，布置好防御，以防万一。 这样杨家内部的守卫就会十分空虚，叶泠鸢只要混过第一层防线，就能够放心大胆地报仇。 但是现在听杜伯说，叶遗爱其实是傅遗爱，马上就是大梁新一任皇帝。 叶泠鸢就有了新的想法。 皇帝不喜欢头上有个帝师压制，但也同样不会喜欢四大世家这样存在了千年的庞然大物。 土地兼并、门阀政治，世家才是真正的毒瘤。 再加上刚刚结下的血仇，叶泠鸢有把握说动叶遗爱，派兵去杨家报仇。 叶泠鸢坐在房间里，把目前自己知道的情报都组合了一遍，仔细考虑着见到这三位“家人”的时候，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她应该采取的各种应对。 等到天都快黑了，宫里才终于来了人。 “主子有命，请宝华公主入宫。” 全身都披着盔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骑士向叶泠鸢抱了抱拳，沉声宣布。 第247章 母女 时间倒推到半个时辰前。 皇宫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隆德皇帝和袁奎的尸体都被好生收敛，放在了偏殿之中，等候安葬。 明珠公主紧急会见了几位文官和武将，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很快，这些人就奉命而去，接手了各处衙门和城门。 这些都是明珠公主早就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手，真正的心腹。 皇宫中也已经清理干净，隆德皇帝的妃嫔不多，几个儿子和女儿都被控制了起来，后宫的女人就更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个时候，明珠公主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她站在乾清宫的台阶前，仰望着这座曾经非常熟悉的宫殿。 “殿下。” 明珠公主转身看着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傅遗爱，眼神中满是欣慰，“我已经做到了我应该做的，接下来，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傅遗爱用力点头：“姑姑放心！” 他向前走去，踏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身后的护卫紧紧跟随。 当傅遗爱站在乾清宫高大的宫门前，回头往下看，只看见明珠公主的身影，仍旧站在下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一只手抱着玉玺，一只手握着如意，傅遗爱迈进了缓缓打开大门的乾清宫。 当他坐在龙椅上时，玉玺绽放出火红的光芒，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很快就把整个皇宫笼罩在内。 龙吟声和凤鸣声先后响起，乾清宫大殿上方，更是出现了金龙和火凤的虚影。 龙飞凤舞，久久不去，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看见这神奇的一幕。 明珠公主十分激动。 这样炽烈的光芒，这样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画面，比当初傅明春那个赝品初次持玉玺如意升座时，要鲜活千百倍！ 这也向世人证明，如今龙椅上坐着的君主，是大梁太祖真正的嫡传血脉！ 完成了这个仪式，接下来傅遗爱的登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阻力了。 “宣明珠公主入殿。”太监在大殿门口喊。 明珠公主一步步走上了台阶，走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当她迈入乾清宫正殿的时候，眼睛都不由地湿润了。 龙椅上的傅遗爱阻止了明珠公主的行礼：“姑姑，大事已成，也该接妹妹入宫来，咱们一家人团圆一下了。” 明珠公主醒悟过来，脸上就有了笑意：“是，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她已经听说了，自己那个女儿如今可谓是脱胎换骨，更是得了帝师大人青眼。 “好几年没有见到泠鸢，我也是日夜思念。” 明珠公主笑着说，“听说帝师大人已经托人提亲，那就也请帝师大人前来说说话吧。” 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听说还有不少凤陵阁弟子也在阴阳塔中，今日的动静有点大，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他们。不如，请他们也一并过来，赐宴安抚一番。” 于是，才有了骑兵出宫接叶泠鸢入宫的这一幕。 这一次，叶泠鸢直接坐着马车进了皇宫。 一下马车，就看见一个女人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要不是认出了原主记忆中的那张脸，叶泠鸢差点就要把她推开了。 “我的儿啊，娘终于见到你了！” 明珠公主紧紧地搂着叶泠鸢，那姿势应该是想把叶泠鸢的头按在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一番。 可是尴尬的是，明珠公主比叶泠鸢矮了半个头，所以这样的拥抱，反而成了她趴在叶泠鸢肩膀上哭了。 明珠公主惊讶地抬头：“竟然长这么高了？” 叶泠鸢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位妈妈，你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你女儿了好不好？ 本来青春期就是长个子很快的时候，要是三年都不长个子，那才是坏菜了好不好？ 明珠公主的眼神落到叶泠鸢脸上的时候，神情更是震惊。 “你，你……” 她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好几步，“你是……不是，你的脸怎么回事？” 叶泠鸢觉得自己从明珠公主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但是一转眼，那种恐惧的神色就不见了，只留下惊讶。 是她看错了吗？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脸：“娘，你是说我的胎记吗？” 她语气欣喜，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是帝师大人说，他有丹药，能帮我瘦身，能帮我变美，果然很有效。” “娘，你看我，漂亮吗？” 明珠公主脸上的震惊很快转化成了惊喜。 “漂亮，真漂亮！”明珠公主亲热地拉着叶泠鸢的手，上下打量着，“娘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 认不出来还能一见面就扑上来拥抱？ 就不怕抱错了人？ 而且叶泠鸢也不相信，公主府的下人没有把她变瘦变美的情况，传给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几年把你一个人丢在京里，也是苦了你了……” 她一脸愧疚，“爹娘也是有苦衷的，那傅明春奸贼窃据大位，对娘这个先帝嫡女嫉恨不已，多次派人行刺。” “那次爹娘落水，也是那奸贼派出的刺客所为。当时情形十分危急，娘和你爹是真的在水中差点丧命……” 明珠公主口才极好，讲起来当时的情景栩栩如生，宛在眼前。 雨夜江船，刺客突至，生死搏杀，落水逃生，惊恐愤怒，思虑万千，最后决定顺水推舟，诈死埋名。 害怕连累两个孩子，连往家里捎个信都不敢，直到站稳了脚跟，才偷偷派人把儿子接走。 明珠公主把叶泠鸢带到偏殿房间中，坐下来还是泪眼朦胧。 “我知道，你肯定生气，当时爹娘只接你哥哥过去，没有接你。” “但那是你太子舅舅唯一留在世间的血脉，娘实在放心不下。要是两个人都接走，又怕让那奸贼猜到了真相，招来刺客。” “思来想去，只能委屈了你，是爹和娘对不起你。” 叶泠鸢一句话都没说，明珠公主已经又是煽情又是悲泣地来了一大段。 结合原主的记忆，叶泠鸢已经能够判断，这位明珠公主是个强势而又自恃聪明，自我中心的性格。 而且在对方心里，并没有把这个即将和帝师定亲的女儿太当回事，大概还是受到了以前对原主的印象的影响。 所以觉得只要哭诉一番，好好哄哄就能把这些年的忽视和偏心都混过去。 这么想来，叶泠鸢越发替原主感到不平。 在原主的心里，还一直把父母和兄长当成自己最亲最亲的人，每次想起他们的离去和失踪，都会心痛难忍，背着人哭完之后，就会习惯性地吃东西来消解这种痛苦。 叶泠鸢看了明珠公主一眼。 这种用吃东西来逃避痛苦的做法，也是眼前这位明珠公主给原主养成的。 但是,看明珠公主窈窕的身材就知道，她自己肯定是没有用过这种法子。 林林总总的事情放在一起，让叶泠鸢对明珠公主没有什么好印象。 到底仅仅是重男轻女，还是另有原因，还需要仔细去看。 但是现在来说，既然明珠公主有这么多愧疚，那做些补偿总是应该的吧？ 叶泠鸢酝酿了一下，眼中也开始有泪光闪烁。 明珠公主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刚刚停下来，就听见哇的一声，叶泠鸢大哭了起来。 第248章 报仇 哭声嘹亮，把明珠公主都吓得抖了一下。 “娘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不知道，女儿都被人欺负死了啊……” 叶泠鸢扒在明珠公主怀里，鼻子眼泪都蹭在了她刚刚换好的新衣服上。 明珠公主措手不及，想要推开，但叶泠鸢用力抓着她的胳膊，根本就挣不脱，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哭嚎。 叶泠鸢哭着把原主受过的委屈都喊了一遍，最后又加上前些日子被杨家接连暗算的经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你可是回来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明珠公主只能不停地口头答应：“好，好好，娘给你做主。你别哭了，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叶泠鸢坐直了身体：“娘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去找帝师大人，总之杨家我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哥哥都差点被他们害死！要是现在哥哥当了皇帝，却不惩罚他们的话，那些什么四大世家，肯定不会把哥哥放在眼里！” 明珠公主觉得，叶泠鸢的话有些简单粗暴，但道理是没错的。 四大世家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得上傅家，觉得他们底蕴不足，只是凭着手段才占据了这江山。 傅家不少先祖都曾经向四大世家求娶嫡女，但是没有谁能成功。 就连皇帝宫中，也只是偶尔见到四大世家的旁支女儿。 四大世家的倨傲，可见一斑。 新君登基，以谋害新君的理由对杨家出手，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珠公主想了想，觉得在这个时候对杨家动手，正是个替新君立威的好办法。 虽然不可能让杨家真的伤筋动骨，至少也要让他们以后收敛几分，乖乖听话，不要总是觉得他们有多了不起，在皇帝面前都要摆臭架子。 以后皇帝的政令颁布，受到的阻力也就会小很多。 “行，放心，这些所谓的世家也该受点教训了。”明珠公主拍着叶泠鸢的肩膀，试图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娘这就让人去杨家，给你们报仇。” 叶泠鸢坐直了身体，震惊地看着她：“娘，你真的要替我报仇？” 明珠公主一脸认真：“当然！我亲自带人去！” “那好，我也要去！” “不过不是现在。” 叶泠鸢：“啊？要等到什么时候？时间长了，只怕杨家会有防备。” 明珠公主一扬眉：“有防备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跟咱们硬碰硬？” 这话说得很硬气，很有气势。 叶泠鸢第一次认真打量明珠公，按照记忆，她今年也就是三十多岁。 容貌自然也是不错的，皇家千余年对美人基因的吸收融合，决定了这些皇室子孙几乎没有丑人。 但是明珠公主最吸引人的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气质。 她身上有着这个时代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的自信和锐利，就连眉宇之间，都是英气勃勃，眼睛中的野心也很明显。 也难怪能说出要自己带兵去讨伐杨家的话。 “杨家底蕴深厚，养着自己的私兵，胆子又大，公然反抗的事情，他们做得出来。” 叶泠鸢想起那天截杀他们的那些步兵、骑兵和弓箭手，都堪称精锐。 这样的私兵如果数量够多，杨家有什么不敢跟朝廷硬碰硬的？ 明珠公主不屑地说：“四大世家，不过是四个窝囊废的后人罢了。” “如果当初他们的祖先有胆量，那么今天坐天下的就不是我们傅家，而是他们了。” “这些窝囊废，也就是利用当初祖先留下来的一些手段，吸血拔毛，保住他们一家的富贵绵延而已。” “像暗中截杀这种事情，他们敢做；但是公然跟朝廷对抗，他们却是不敢的。” 叶泠鸢有些不相信。 她也是读过不少史书的人，世家向来都是皇权的大敌，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做。 有钱有兵，有什么不敢对抗朝廷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明珠公主笑了起来：“说起来也是亏待了你。” “当初我也是跟着太子哥哥在宫中珠梨苑读书的，太子哥哥的老师，都是饱读诗书、熟悉史料的先生，因而我也就知道了很多关于当初开天辟地、厘定阴阳、建国立姓的秘事。” “可惜的是后来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去世了，我们离开了皇宫，你哥哥还曾经作为伴读入宫读书，你却从来没有这个机会。” 叶泠鸢想起了记忆中原主被宫中那些公主鄙视的经历。 原主很小的时候，脸上的胎记就开始变大，哪怕出身尊贵，也无法被选上公主伴读。 进宫之后，又经常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也就不会跑到那些公主皇子云集的地方。 “你只要知道，大梁傅家和南越司家都是上天选定的天子家门，不管是在世仙人凤陵阁主，还是传承千年的世家精英，都不可能取代。” “四大世家本身就是当初输给傅家先祖，才不得不选择辅助皇室。他们输了，而且永远不可能翻身，只能永远当傅家的臣民。” “平时不跟他们计较，是给他们面子，但是只要证据确凿，他们就只能低头接受朝廷的惩罚。” 叶泠鸢听得十分好奇，明珠公主这番话，显然并没有说完全。 “为什么？皇室有什么手段保证他们不敢反抗？” 难道，隆德皇帝就是用这种手段让四大世家出手，用神鸟翎对付戚长阙的？ 第249章 反派人设 “这本来是只有皇室少数核心成员才能知道的秘密，不过你与你哥哥感情甚笃，以后也是能辅助你哥哥的左膀右臂，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不对。” 大概是为了表现母爱，证明她对叶泠鸢这些年的忽视是不得已而为之？ 或者是觉得叶泠鸢会嫁给帝师大人，身份和影响都会大不相同？ 明珠公主想了想，竟然把之前隐藏的那部分内容说了出来。 “当初开天辟地后，阴阳失调，涅盘火随时可能冲破地面，焚烧万物。” “为了保住这片世界，保住亿万生灵，凤陵守墓人与当时天下英雄联手，寻到了身负特殊血脉的殷氏后人。” 叶泠鸢重复了一句：“殷氏后人？” 明珠公主点了点头：“没错，殷氏后人。” “殷氏乃是玄鸟之后，天生具备与神鸟沟通的能力。凤陵守墓人挑选的这位又是其中翘楚。以其为人牲祭献天地……” 叶泠鸢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以殷氏后人为人牲祭献天地？ 人牲？！ 这个词让叶泠鸢有些反胃。 明珠公主不以为然地看着她：“我听说，你被帝师大人救活之后，已经不是昔日懦弱胆小的样子，就是被杨家伏兵偷袭，也不曾畏惧，还以为你终于有了我的几分风采，怎么现在只是听见人牲，就做出这种模样？” 叶泠鸢皱着眉：“以人为牲畜，斩杀献祭，与为了自保拼死搏斗，根本不是一回事！” “何其迂腐！”明珠公主不客气地批评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杀人，和为了保住天下万千生灵杀人，难道还有高低贵贱的区别吗？” “如果献祭一人，能使天地阴阳平衡，能使刚刚开辟的世界稳定下来，为后来凤陵阁主的出现争取时间，此人可谓死得其所！行此事者，可谓功德无量！” 叶泠鸢最讨厌听这种论调，她冷下脸质问：“你问过被献祭的人吗？他是心甘情愿被当成牲畜杀死，用自己的性命去救所谓天下人的性命吗？” 明珠公主也不高兴了，脸色阴沉下来：“何须多问？他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他不顾大局！既然他不把天下人性命放在眼里，那杀了他这种自私狭隘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对！” “大局？自私？”叶泠鸢冷笑出声，“谁是大局？谁有资格决定谁要顾全大局？同样都是人，你想活着就是应当，他想活着就是自私？” 明珠公主怒气暴增，但是看见叶泠鸢眼中的冷意，还是开始努力克制：“泠鸢，我只是跟你讲述千余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真的要为了这些跟我吵架？” 叶泠鸢也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想跟你吵架。”她放缓了语气，“不过我的观点不会改变，我还是坚持，那个殷氏后人，没有义务为了你们的大局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当时的先祖们采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假如我回到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支持他们这么做。” 明珠公主的怒气又忍不住往上涨，但想想为了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把这个本来对自己有所不满的女儿给得罪了，进而影响帝师大人对新君的态度的话，实在是不划算。 所以，她竭力压下了心头的不悦，淡淡地说：“先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无权评价。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也许当时的天地就已经被烧成飞灰，也就没有了你和我。” “至于你所说的那名殷氏后人，对此方天地贡献巨大，我会跟陛下商量，为他立碑起庙，重建坟茔，令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牺牲，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如何？” 叶泠鸢见她退了一步，也收起了脸上的怒色：“娘，你别生气，我不是跟你吵架，只是一时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反正是塑料母女情，大家互相糊弄，你糊弄我，我糊弄你，说两句软话又不掉块肉。 一时间母女二人相视而笑，仿佛真的谁也没有生出芥蒂。 乾清宫门外。 二十多名凤陵阁弟子整齐列队而立，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里，他们的阁主却突然站住了脚，一动不动地停在这里，在等什么。 就连奉命去阴阳塔请帝师大人前来的太监，也不敢作声，更不敢催促，只能站在边上等候。 一身素白宽袍的戚长阙静静地站在台阶下，凤目中闪过一幕幕昔日的情景。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对太监做了个手势：“还请入内通禀。” 听闻太监禀报帝师大人来了，傅遗爱和明珠公主都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来。 之前隆德皇帝走投无路，激发玉玺向戚长阙求援。 戚长阙明明能够隔空拒绝，却非要来到现场，先给了隆德皇帝希望，然后再拒绝，让他绝望。 从这件小事上，他们就能看出这位如谪仙的帝师大人，心眼可不是太大。 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用最快的速度出门迎接，免得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年，傅遗爱可能都需要帝师大人的帮助——隆德皇帝到底是半路出家，别说储君教育，就连皇子该知道的东西都不知道，才会那么自以为是，对帝师出手。 结果呢？ 不到十天而已，就已经落得个自尽的下场。 这次他们能够长.驱.直.入，从赤津渡到京城一路毫无阻碍，其中也少不了帝师大人的手笔。 虽然说，千年前凤陵阁第一任阁主制定了规矩，之后的凤陵阁主不得插手军国大事，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么多年过去，凤陵阁弟子这么多，凤陵阁主早已无声无息地影响着朝野各个方面。 傅遗爱还不至于像傅明春那种半路出家的外行皇帝一样，自己根基还未稳固，就开始想要对戚长阙动手。 叶泠鸢跟在明珠公主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互相寒暄。 在这种时候，戚长阙一贯是冷淡寡言的。 明珠公主和傅遗爱的热情殷勤，就更衬得他高冷矜持了。 叶泠鸢觉得，如果自己是皇帝，肯定也受不了他这种做派。 皇帝本应为天下至尊，哪里受得了有人能分他的权力，还敢对他如此无礼？ 但是平时的时候，叶泠鸢跟戚长阙相处，却不觉得他是这样的性格。 叶泠鸢忍不住阴谋论起来： 难道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皇帝不舒服？ 这样皇帝就会对他产生敌意，一旦皇帝对他动手，他就有理由反击，把皇帝弄死？ 啧啧啧，这么一想，戚长阙倒是像个大反派人设。 不过，表面谪仙人、实际青涩小奶狗、内心反派大魔头的设定，莫名地带感啊。 第250章 铲平 叶泠鸢想象着，戚长阙一脸欠打地说“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别说，真的跟他很搭呢。 戚长阙嘴角轻轻抽动，只看叶泠鸢双目放空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在神游天外。 这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那么古怪？ 明珠公主也没有注意到背后叶泠鸢的表情，以及戚长阙的反应，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戚长阙背后的数十名凤陵阁弟子身上。 “这些都是凤陵阁如今的在阁学子？”明珠公主一脸好奇和欣慰，“不错，不错，个个器宇不凡，想必都是俊才人杰。” “快请入内吧。” 叶泠鸢回过神来，就看见宫女太监排着队上前，引领着一众凤陵阁弟子向着偏殿走去。 明珠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凤陵阁弟子当中：“咦，竟然还有一位女弟子？” 虽然所有凤陵阁弟子的衣袍都是同样的白衣金边，但是那么多男子发髻中，唯一一个挽着云鬓插着步摇的凤骊，却还是十分显眼的。 被明珠公主点到，凤骊也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跟着前面的同门向前走。 戚长阙也没有给明珠公主介绍的意思，倒是明珠公主好像有些好奇，眼神跟着凤骊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来，陪着戚长阙进了乾清宫。 叶泠鸢很好奇。 明珠公主他们今天才带兵进宫，到现在也就是大半天的时间，按说应该还有很多善后处理的事务，怎么现在看来，这宫里的人事却如此顺畅，毫无生涩之感？ 看来，明珠公主之前在宫中埋下的人手可不少啊。 乾清宫偏殿之中。 傅遗爱对戚长阙很热情：“这次多蒙先生支持，才能得成大事。日后大梁供奉先生，绝不敷衍推辞！” 戚长阙对他的承诺并不激动，只是轻轻点头：“多谢陛下。” 听到戚长阙称他“陛下”，傅遗爱兴奋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眼睛闪闪发亮。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后，一直就梦想着有一天将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帝师亲口叫他“陛下”，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成为大梁皇帝！ “先生恩德，朕此生不忘。” 傅遗爱激动地想要去握戚长阙的手，却被不露痕迹地躲了过去。 戚长阙看了叶泠鸢一眼：“陛下客气。恩德称不上，只求陛下与明珠公主夫妻早日允婚即可。” 明珠公主欣然答应。 “帝师风采俊逸，乃世间第一流人物。”明珠公主喜形于色，“宝华有幸，能得帝师大人青眼，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倍感荣光。” “只等先生择期，便可纳彩送聘，到时候，我们就更是一家人了！” 明珠公主一声吩咐，宫女太监们就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房间里只有四个主子，不过也按照男女分了两个席面，中间还用屏风隔开，算是稍微顾及了一下男女大防。 御膳房大概是第一次伺候这位新君，拿出了浑身的解数，一桌子都是硬菜，颜色配得好看，香味也十分浓郁，搞得叶泠鸢坐在桌子边就饿了。 明珠公主看着她这个模样，笑着骂了一句：“没出息的，是多久没有吃过饭了吗？” 叶泠鸢嘿嘿一笑：“今日还在宴请宾客呢。只是当时还惦记着把哥哥回来的消息公告于众，又是第一次招待那么多人，害怕一不小心出什么意外，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吃饭，这会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明珠公主一脸心疼：“哎呀，竟然饿成这样子了，你也不早说？在这里还用忍着吗？” “快吃吧快吃吧。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注意身体，要不然年纪大了有的你苦头吃。” 说着，明珠公主就让宫女上前布菜，指挥着宫女把几个菜给叶泠鸢夹了一碗。 “尝尝，都是你爱吃的。”明珠公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慈母一样，专心地看着叶泠鸢吃饭。 叶泠鸢倒是不怕别人看自己吃饭，只是嘴里也客气地劝明珠公主一起吃。 和她们母女的热闹相比，屏风另一侧，就十分安静，切实地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 直到吃完了，傅遗爱请几人移座，谈话才热络起来。 明珠公主就把刚才叶泠鸢提出来的，对杨家展开报复行动的话说了一遍。 “陛下，我觉得，宝华说的不错。” “杨家自以为千年世家，一直以来都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前几日还伏兵袭击你和宝华，要不是你们福大命大，说不得咱们的大事被他们给破坏了。” “不如趁着现在手中兵锋锐利，将杨家打个半死，也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得个警告，以后不敢小瞧陛下。” 傅遗爱对当日的惊险记忆犹新，明珠公主一提，怒色就浮上了脸庞。 本来就是年轻人，忍气功夫不足，这会儿明珠公主都表示赞同了，他就更加忍不住。 “姑姑和妹妹说得对！” “杨家实在是嚣张，光天化日就在官道旁边设伏，袭击公主和官家亲眷，肆无忌惮，令人发指。” “如今朕为大梁之主，如果不对杨家施以惩戒，只怕以后很难让人敬畏尊服。” “不过，姑姑，你打算怎么做呢？” 傅遗爱想起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杨家应该是养有私兵，并且不乏精锐之师，还是要小心为上。” 要是这成为皇帝后第一战输了，那就别说立威，直接整个脸都丢光了。 第251章 凤陵会盟 明珠公主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陛下放心，杨家就算是有些私兵，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这次咱们从赤津渡带过来的三千精兵，加上三千御林军，已经足够将杨家族地铲平。” “若是杨家识趣，交出谋害陛下和宝华的主谋，低头臣服，那就留他们一条生路。” “若是杨家执迷不悟，心怀不轨，姑姑也不介意将他们整个连根拔起，将其族地嘉行镇化为白土！” 听着明珠公主杀气腾腾的话，叶泠鸢差点举起双手鼓掌。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得最合乎她心意的一番话了。 如果换个身份，叶泠鸢觉得，她也许能和明珠公主成为好朋友。 傅遗爱显然也和叶泠鸢有同样的感受，整个人都十分兴奋：“姑姑说的是！” 只有戚长阙神色冷淡。 “先生，姑姑若是带兵出发，这皇宫中防守就难免空虚，届时还要劳烦先生多多关照。”傅遗爱恭敬地请求。 如今世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加血脉纯正的傅家子弟，但是也不能不提防某些丧心病狂之徒铤而走险。 戚长阙点了点头：“陛下放心。” “二十九名弟子，留下来保护陛下安全。” “我就暂且告退，回去养伤了。” 众人一起将戚长阙送到大殿门口。 戚长阙颔首转身，明珠公主连忙拽了拽叶泠鸢的衣袖：“宝华，代我送送帝师大人。” 看着刚刚还准备独自离开的戚长阙放慢脚步，让叶泠鸢追上来与自己并肩，明珠公主在他们背后，眼神中闪过暗色。 傅遗爱站在乾清宫门前，看着戚长阙和叶泠鸢两人顺着台阶而下的背影，不由感慨：“姑姑，你看……” 明珠公主回过神来：“什么？” 傅遗爱：“真是般配啊。” 明珠公主怔了一下，才点头称是：“确实如此，只能说是缘分天定吧。” 要不然能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这个女儿身上？ 只能说是她运气好，得到了凤陵阁主这种在世仙人的看重，才会有这样的神奇变化。 明珠公主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真的有什么命中注定吗？ 但是她从不信命！ 而且事实也证明，命数能更改！ 现在，皇位不又回到了他们这嫡系手中了吗？ 那曾经坐在皇位上无情俯视她、任由她跪地求情都不肯松口的庶弟，这次根本就没有摸到皇位的边，就死在了冰冷的河水中。 她曾经失去的东西，随着她带兵冲入皇宫，也被她自己亲手夺了回来！ 这一切都证明她的想法没错：事在人为！ 明珠公主从小就养育傅遗爱，两人感情深厚，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姑侄，实际上却与母子无异。 从小就看着明珠公主运筹帷幄，傅遗爱对她十分信任。 两人回到殿中，就开始商讨出兵攻打杨氏族地的事宜。 傅遗爱有些担心，“六千兵马，够不够？而且御林军中会不会有内奸？” “杨家毕竟是千年世家，我只担心姑姑你的行动被他们提前知道，落入他们的算计之中。” 明珠公主没有丝毫畏惧，她摆了摆手：“陛下，你应该知道，大梁只能是傅家的大梁。” “四大世家就算是有再多能耐，也无法取代傅家。这是当初凤陵会盟约定的，已经写入此方天道，任何人不可违逆。” “皇室、四大世家与凤陵阁主，三足鼎立，相互牵制，相互制衡，才能保证不会一方独大，此乃不可改变的大势。” “唯有傅家血脉才能成为大梁皇帝。” “就算是杨家暗中酝酿，藏有精兵，那又如何？他打败了我，他能当皇帝吗？他们敢坐一下龙椅，就是自取灭亡。” 这些秘闻，傅遗爱有的听说过，有的从未听闻。 原来还有个“凤陵会盟”？ 傅遗爱追问：“何为‘凤陵会盟’？” “天地开辟时，凤陵守墓人，也就是第一任凤陵阁主与当时的几方门阀歃血为誓，向天地祭献人牲，共同盟誓，竭力保持此方天地存在。” “也从此奠定了此方天地的势力分布以及后来的政治格局。” 傅遗爱惊讶地说：“凤陵守墓人竟能与天地约定盟誓，以一己之力，守住了此方天地，每次想起，都觉得这位实乃奇人啊。” 明珠公主点头表示赞同。 当时参加凤陵会盟的都是这方天地中最有影响的势力代表。 其中势力最大、手中兵权在握的南北两支军队首脑，一个姓傅，一个姓司。 双方实力接近，一时间难以决出高下，而当时涅盘火灭世的危机却迫在眉睫，所以在凤陵守墓人的斡旋之下，双方决定划江而治。 江北为大梁，江南为南越。 其余八方门阀，则各分南北，传承千年，成了皇帝都不能忽视的世家豪门。 但是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几方势力有什么起伏，傅家与司家的天子之命，无人能够取代。 这就是天意！ 为了不让两家皇室因为注定永恒，便肆无忌惮地虐民害物，凤陵阁主才会兼任帝师，具有监督、教导、惩戒皇帝的权力。 但是大梁和南越的开国太祖也提出意见，担心凤陵阁主仗着自己无人能及的实力，对皇帝肆意惩戒。 于是凤陵守墓人从诸世家血脉中找到了神鸟残留的一丝气息，留下了专门克制凤陵阁主的手段。 这样，皇帝管辖世家，世家克制凤陵阁主，帝师教导皇帝。 三方互相制衡，互相监督，才有了千余年的人间太平。 正因如此，那些世家不管怎么闹腾，都改变不了他们是陛下臣子的事实。 如今皇室与帝师联手，世家根本不可能赢！ 听了明珠公主这样鞭辟入里的分析，傅遗爱才放下心来：“这么说来，朕就祝姑姑旗开得胜了。” 明珠公主笑得很自信：“请陛下放心，今晚我就带兵去往嘉行镇。” “不过，陛下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请凤陵阁弟子过来，贴身保护陛下最好。” “那个女弟子容貌气度不俗，可以让她扮做后宫女眷，近身守护陛下。”明珠公主认真地建议。 第252章 不可小瞧 “女弟子？扮成后宫女眷？”傅遗爱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女子清誉珍贵，虽然说是为了保护他，但是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才可以。 若是消息流传出去，以后这个女弟子可怎么婚嫁？ 明珠公主毫不在意地一笑：“那有什么？” “陛下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她。既然入了凤陵阁，那就是可以为陛下所用的英杰俊才，无关男女。” 明珠公主深深地看了傅遗爱一眼，“难道在陛下眼里，我也是闺阁女子吗？” 她为了带兵，曾与麾下这些士兵共同生活在大营中将近两年，这么说来，她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但是能够带兵逼宫，将傅遗爱扶上皇位，这样的女子，还能以对待普通女子的眼光来看待吗？ 同理，能够进入凤陵阁，与其他男弟子一通学习的女子，还是普通女子吗？ 傅遗爱被说服了。 “也是，我不能小瞧了这位凤陵阁高徒。”他想了想，“不过，具体该如何安排，还是要跟他们商量后决定，不好让人家以为，皇室对其不敬。” 明珠公主一脸放下心的欣慰：“果然这段时间让你独当一面，长进很大。” “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宫中留下两百精锐，加上你原本带来的护卫，还有这些凤陵阁高才，又有帝师大人坐镇，就算是有什么心怀不轨之徒，也掀不起大浪。” 她站起身来，“宫里的事情你安排吧，我这就去整兵，准备晚间行动。” 傅遗爱知道，自己这个姑姑很有些不凡之处，手中也有不少当初先帝留下的能人异士，麾下精兵更是战力卓着。 既然她说了杨家不敢硬拼，那杨家肯定就不敢。 傅遗爱目送着明珠公主离开，就让人去请凤陵阁的弟子们到偏殿相见。 凤陵阁弟子原本有三十一名，但是之前的杨柏韬被斥逐，后来又有一名弟子无声消失，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九名。 他们在凤陵阁中，也接受了很多关于这方世界起始，以及凤陵阁存在意义的教导，都知道凤陵阁并不干涉朝政，只是维护天地平衡。 唯一与朝政有密切关系的就是凤陵阁主，因为他兼具帝师身份。 这次大梁换了皇帝，就在他们眼前发生，而且必须经过阁主大人见证认可，新君才能真正登基。 这让大部分凤陵阁弟子都十分兴奋。 这样的大事，他们也算是参与了！ 而且如果有一天，阁主羽化升仙，他们当中还有可能会有某一个继任阁主的位置——虽然阁主如今还十分年轻，这种机会近乎没有，但是，理想嘛，总是要有的。 当然，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接下来的正常情况，就是在三年学业期满之后，离开凤陵阁，拿着阁主的推荐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想做的，都是出仕为官平天下。 所以当他们站在年龄与他们相近、甚至可能比他们大部分人还小一两岁的傅遗爱面前时，都精神抖擞，力图给这位新君留下最好的印象。 傅遗爱也同样心潮澎湃。 凤陵阁招收的这些弟子，都是最优秀的人才，不管放在哪里都能建功立业的。 如今他正是需要没有复杂背景、能力突出的臣子辅助的时候，只要能让他们认可，不久之后，他们都将成为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就在傅遗爱和这些凤陵阁弟子互相考核对方的时候，明珠公主带领的骑兵也在夜色中悄悄出发了。 三千骑兵先行，三千步兵后援，目的地：杨家族地，京郊八十里外的嘉行镇！ 斥候在前方打探，明珠公主全身披挂，冲锋在前。 叶泠鸢在必经之路旁边的树林里等待已久。 看着骑兵队伍最前方的明珠公主，心中也不禁升起几分敬佩。 在这个时代，能够看到这样剽悍的女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概是曾经站得太高，所以摔落下来之后，就用尽全力想要爬回当初的巅峰之上吧。 骑兵们虽然衔枚裹蹄，但是显然，杨家也已经听说了京城的变化，提高了警惕，在族地外围加设了层层防御。 虽然斥候十分能干，带人将最外层的两重暗哨杀了，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一声哨响，杨家惊醒！ 梆子声敲得像是冰雹一样急促，杨家的私兵早有准备，立刻拿起武器，准备守城。 杨家经营千年，族地外围修筑了厚墙，虽然碍于制度，不能超过五米，但是却格外厚实，还有瓮城等设施，易守难攻。 再往内走，还有两道城墙。 千年之中，杨家族地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火，但是却从未被打穿三道城墙，攻入族地核心的。 明珠公主既然准备对杨家族地动手，当然会提前派人来摸底，做足了准备。 面对这种情形，明珠公主丝毫没有不安。 大部分情况下，守城容易攻城难，但是别忘了，还有另一点，孤城难守，久守必失。 杨家族地就算是固若金汤，可是周围全都是大梁的国土，只需要调兵将其团团包围，迟早要将其拿下。 哪怕杨家族地储存了大量的粮食，也顶多是能延长防守的时间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带兵前来？这里可是杨家族地，不是你等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 城墙上竖起了旗帜，有人大声喊话。 明珠公主身边也有人出来答话：“杨家行事暴虐，暗藏祸心，埋伏陛下和宝华公主，罪不容诛！” “明珠公主奉陛下旨意，征讨逆贼，还不快点交出凶手，俯首认罪？难道非要等到大兵压境，将杨家族地碾为齑粉，鸡犬不留吗？” 城墙上人影晃动，应该是在商量对策。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叶泠鸢已经隐藏身形，围绕着杨家族地的城墙寻找潜入的机会。 叶泠鸢鼓动明珠公主为他们兄妹报仇，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在班阳他们两个的口供中，招出了负责与他们联络的杨家人的身份信息。 第253章 西九老爷 杨家嫡支成员，与杨十二关系亲近；行动谨慎，平时居住在杨家族地之中，如果没有重要事宜，不会轻易出来。 好在班阳跟此人打交道已经好几年，因为合作良好，曾经被带到此人家中做客，作为对他的奖励，所以口供中也说明了此人在杨家族地中的住址。 叶泠鸢要报复，此人必须死。 正常时候，杨家族地守卫森严，身份不明者根本无法进入。 现在明珠公主的军队吸引了几乎所有杨家兵力和注意力，杨家的高手肯定也都会守在重要的人物或者地点，相对来说，叶泠鸢行动起来就安全多了。 围着城墙转了多半圈，终于从风蛊传回的动静中，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潜入的角落。 叶泠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紧身衣，拽了拽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色头套，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各种工具和武器，深吸一口气，一个助跑高高跃起，扑到了城墙上。 风蛊化作无形羽翼，在背后推动，叶泠鸢的身体以一种违反重力的姿势轻盈飞起，几步就越过城墙，落入了墙内的黑暗之中。 在黑影中缩小身躯，听了听周边的动静，等到无人之时，叶泠鸢沿着墙边的黑影，飞快地向着自己定好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小心前行，用风蛊监听着周围，叶泠鸢有惊无险地越过了三重城墙，来到了杨家族地的核心地带。 她这次来的目标，首先是杀了那个负责联络班阳两人的杨家族人，让杨家人知道，对她动手的代价； 但是这还不能完全平息叶泠鸢的怒火，她还要找到杨家真正的决策者，弄死几个，吊在路灯上——哦，没有路灯，可以吊在大街上，让杨家知道知道跟她结仇的后果。 虽然城外已经两军对垒，但是杨家族地最深处，却还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已经是睡觉的时候。 杨家族地之中，大部分宅院都已经笼罩在了黑暗之中，这个时候，有灯火的地方就显然意味着地位不同。 叶泠鸢往灯火的方向看了看，口供中描述的那人住处，也是那个方向。 今天晚上是阴天，月亮早已经躲在了云层背后，虽然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到处都黑漆漆一片。 这倒是给叶泠鸢的行动提供了不小便利。 按照口供上的描述，叶泠鸢找到了一所宅院附近。 叶泠鸢用风蛊检查了一下院子里的动静，刚想翻墙而入，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立刻向角落一退，屏住气息。 在风蛊的帮助下，她的呼吸、气味都会被掩盖，除非是她倒霉，跟别人撞个正着，否则就算是感知敏锐的高手，也只会把她当成没有生命的物件，根本不会产生警兆。 脚步声在路口散开，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行去。 很快，街上不少人家的门都被敲响了。 而叶泠鸢目标的家门也在其中。 敲门的人看打扮应该是负责传话的下人，大门打开后，他被人带入院中。 叶泠鸢确定没有危险，才从藏身之处出来，小心地跃上房顶，一路无声无息地跟着院子中几人前行。 “西九老爷，家主和族老门传召，请即刻前往恒荣厅议事。” 叶泠鸢在心中点头。 西九老爷，正是她这次来找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这大半夜的议什么事？”中年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睡意，语气有些轻微的不耐。 族地深处与外围距离有些远，根本听不到那些呐喊声，就连锣鼓梆子这些声音，都听不真切。 西九老爷抱着小妾睡梦正酣，却被人打断，心情不太好。 加上这些日子，因为上次的行动失败，后果严重，不少同族见了他要么是奚落嘲讽，要么是落井下石，他心中早就积蓄了不少怒气。 要不是听到是家主和族老们的命令，他早就发脾气了。 “白天，先太子之子与明珠公主带兵攻入皇宫，隆德皇帝与袁奎自刎而亡。” 来传令的下人很有条理地说，“刚才，明珠公主带着兵马，包围了族地，声称要报前几天新君和宝华公主兄妹被杨家伏击之仇。” “要求族中交出幕后指使者，否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西九老爷一听就冒了一头汗，刚才的睡意一点儿都没有了。 他连忙给旁边的管家使眼色。 管家也知道，这明珠公主口中的“幕后指使者”，就是自己主人、号西九先生的这位。 要是家主他们顶不住压力，决定弃车保帅，那他们主人就完了。 管家连忙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来人手中：“劳烦你跑一趟，不知道家主和族老们是什么意见？” 来人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轻飘飘的，里面似乎有几张纸。 是银票。 荷包要是装银子，顶多就是十两八两。 但是给银票，一般就是二十两往上。 他眼里闪过喜色，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刚才我听见他们议论，有几位族老认为应当把人交出去，愿赌服输；但是大部分族老都觉得这样做太丢脸，会影响杨家的声望。” “家主还未作出决定，所以又召集几位智囊团成员，一起商议，但还是没有结果。” “隔壁街的十七老爷说，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西九老爷你最清楚，应该让你去跟大家讲个明白，才能做出定夺。” 西九老爷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这还用讨论吗？”他气恼地跺脚，“这本来就是族里交给我的任务，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也已经重创了凤陵阁主！” “为了完成任务，我废了多少心力，把我手下最得力的附庸家族都搭进去了，结果现在族里不但不论功行赏，反而还在讨论是否要把我交出去？” 他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气呼呼地带着人往恒荣厅走去。 灯笼在黑暗的街道上，只能照出周围一圈狭小的区域。 不知道怎么回事，西九老爷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盯着他看。 就像是某种猛兽藏在黑暗里，正张开了獠牙森然的巨嘴，等着他送上门去一样。 炎热的夏夜，他居然浑身发冷，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第254章 争吵打架 在黑暗中盯着猎物的当然不是什么猛兽，却是比任何猛兽都更加可怕的叶泠鸢。 她看着西九老爷的眼神，只有杀机，没有任何宽容。 听起来，之前的截杀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杨家家族共同的决定。 而西九老爷只是负责执行而已。 不过，听西九老爷和那下人的对话，恒荣厅中等待他们的是杨家家主、族老以及智囊团，这个会议的规格在杨家来说，已经是最高级别了。 召开这样的会议，杨家人肯定会采用同样最高级别的安保。 这种情况下，就不适合藏身在近处窃听了，那样太容易被发现。 所以刚才在西九老爷出门的时候，叶泠鸢已经将风蛊丢在了他的身上。 同时，还有其他礼物奉赠。 这样即使是相隔很远，也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叶泠鸢本体却能够隐藏在远处，不会被杨家安保怀疑。 所以当西九老爷一行向前走的时候，叶泠鸢不但没有继续前进，反而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去寻找最安全的藏身机会。 西九老爷走进了恒荣厅。 恒荣厅周围的防守明显比其他地方严密很多，叶泠鸢能听见一重一重的守卫核查他们一行的身份。 西九老爷走进了一个封闭空间里，开始跟人打招呼。 家主。 族老。 XX先生…… “如今傅明珠带着兵马包围了族地，已经在前门外开始厮杀。” “按照当初的约定，我们杨家是辅助大梁皇室的，不能背约与皇室发生这种大规模的战争。否则天诛降临，杨家合族难留一二。” “所以就算是打下去，也只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傅家谈判而已。” “这就是如今我们的立场，而我们现在要商讨的是谈判内容。” “到底给傅明珠他们什么，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请诸位畅所欲言。” 主持者首先定下了基调。 西九老爷生怕家族把他当成战利品交给对方，吓得第一个开口：“截杀叶泠鸢，引出戚长阙，用神鸟翎勾出戚长阙体内的涅盘火，令其灰飞烟灭，可是家族给我的任务。” “虽然最后未竞全功，但是戚长阙也落得个重伤休养的下场。我就不说要奖励了，至少不能把我当成牺牲品交出去吧？” “要是家族这样对待真正做事的成员，以后还有谁敢为家族效力？到时候人心涣散，全族如同一盘散沙，后果之严重，不可设想啊。” 有人驳斥他：“你还好意思说！” “家族精兵交到你手里，几乎全军覆没，被你调度去负责现场执行的小十二，还有被罚面壁十年刚刚出关的家族高手，也都牺牲在当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尸体，全都被御林军得到，运回了京城！成了指证家族的铁证！” “你不是说，你计划周详，安排妥当，什么事情都不用族里担心吗？你不是说，袁奎与你相交莫逆，他的儿子带着御林军接应绝对万无一失吗？”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行动失败！四大家族耆老丧命！凤陵阁主却还活着！” 西九老爷为自己辩解：“活着又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涅盘火既然已经爆发，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是简单的灵力不调，他迟早要被烧成灰烬的。” “呵，就算是他被烧成灰烬又如何？咱们好不容易送到凤陵阁的弟子已经死了，戚长阙回去之后，咱们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就算是死了，咱们的人也不可能接任凤陵阁主的位置，那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西九，你真是个废物！把你交出去平息战火，倒是废物利用，还有点价值！” “你敢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想害我！我跟你没完！” 听着动静，竟然好像是打了起来。 “别打了！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吗！”有人看不下去了，“现在讨论的是，要跟傅明珠他们谈判什么，如何谈判，而不是追究之前行动的责任！” “如今傅明珠在外面发动进攻的理由，就是为了给傅遗爱和叶泠鸢报仇，要求我们交出西九！”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必须早点做出决定。” 有人表态：“我还是认为，先让傅明珠他们吃点苦头，然后再跟他们谈判。否则谈判之时，他们肯定会很嚣张。” “对，就是因为要谈判，所以一定要先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 “是的，先让他们知道我们杨家不是好捏的柿子，在谈判的时候才能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他们想要替叶泠鸢报仇，我们还想问问，杨世清是谁杀的呢！” “这个叶泠鸢可真是邪门，上次隋智桐他们对付她就没有成功，反而吃了大亏；这次截杀，又被她用古怪的手段破坏。我对她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还是要找机会把她除掉。否则的话，她可能成为我杨家以后路上的绊脚石。” 叶泠鸢心中冷笑。 她不是杨家以后路上的绊脚石，而是杨家现在即将面临的天外陨石！ “是啊，原本那一百精兵，已经足够把他们这些纨绔和护卫全都灭杀，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的百炼精兵竟然全都莫名其妙地出了事，失去了战斗力，让他们逃出了性命。” 有人语气沉重地说：“那些被御林军带回去的尸体，我已经找了理由去看过了。” “李供奉说，他们应当是中了毒，毒物先是让他们浑身发痒，然后抓挠之间，不小心抓破皮肤，就会互相传染，最后这些毒物会让他们全身上下都长满脓包，又疼又痒，攻心而死。” “以李供奉的医术，这么些日子一直在研究，都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毒，而且也没有制出解药。” “以后大家最好是离那个叶泠鸢远一点。她身边只怕是有一位用毒高手，能让人死于无形之中。” “痒也能死人吗？”嗤笑声响起，“我现在就有点痒，我挠一挠就解决了，难道五兄用尽心血训练出来的精兵，还不如我？” “你们啊，非要找理由，把因为无能导致的行动失败，推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说什么叶泠鸢邪门……哈哈哈，能被男人骗得团团转的小姑娘，有什么能耐……哎哟，还真痒啊……” 有人觉得不对：“你的脸，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大家快躲开！” “他的脸跟我看见的那些尸体的情况一样！” “别靠近他！” “去请李供奉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你是说，这是叶泠鸢他们下的毒？” “啊，西九……西九的脸……天哪！还有你！”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脸都抓成这样了，难道你们自己都没觉得不对？” “不可能！我们根本就没有出族地，叶泠鸢从哪里来的机会给我们下毒？” 不用走进去，叶泠鸢也能听出来，恒荣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些自视甚高的所谓千年世家的精英，在面临突发情况的时候，和最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惊恐、躲避，想要保全自己。 可惜的是，叶泠鸢并没有准备让他们活下去。 就是这些人，自以为是地做出一个决定，就肆意地开始行动，要拿走她的性命，也确实夺去了其他无辜者的性命。 而且刚才他们中的某些人，还毫不在意地提到她，说以后还要“除掉她”…… 墨韵母亲麻木的脸出现在叶泠鸢的脑海里。 他们死有余辜。 就在叶泠鸢冷冷听着这些人的哀嚎时，已经有人狂奔着从不远处跑来，他们扛着一位衣冠不整的老者，冲到了恒荣厅门外。 第255章 我命令 “都退开，不要靠得那么近！” 被放在地上的老者喘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让门外的守卫退开。 他已经听去接他的护卫简单讲过了恒荣厅里的情形，确认这是和那些在截杀行动中被毒死的杨家私兵相同的情况。 从发现这种毒之后，他就开始研究，几乎不眠不休，也没有什么进展。 只能确定这种毒能传染，而且发病时间很短，毒性很强。 他甚至悲观地想到，只是把他扛过来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恒荣厅中所有人都中毒了。 叶泠鸢不知道这位李供奉的心声，如果她能听到的话，一定会给他点个赞。 没错，这段时间，金蚕蛊的毒，已经足以将这个封闭空间里所有人都传染一遍了。 他们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西九，西九！” “西九死了！” “不是吧，这么快就死了？” 刚开始质疑不肯相信那些私兵是中毒而亡的人现在都快哭了：“我，我好痒，但是抓了又好疼……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 “所有已经中毒的，站在那边，没有中毒的，来我这边！”还是有人比较冷静的，试图通过保持距离隔绝互相传染。 “家主，没用了，你们的脸上，也已经长出脓疱了。”有人黯然提醒。 “是吗？”被称为家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惊愕，但并不是太恐慌，“原来如此啊。” “想必是叶泠鸢身边的用毒高手，趁着傅明珠带兵包围族地的时候，防守薄弱，潜入进来，向我们报复来了。” 家主的声音有了几分懊悔，“早知道，我不该同意你们去招惹她的。”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中了毒，很有可能我们都要死了。” “家主，你别灰心，李供奉马上就来了，说不定他有办法解毒呢？” 家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意味不明：“也许，不过也很有可能他也束手无策。” “在座诸位，是杨家最重要的一批人，是整个家族运转的核心。一旦同时身死，杨家会立刻陷入混乱无序之中。” “还有那些口口相传的传承，也有可能失去大半。” “所以，我命令！” 杨家家主提高了声音，不管是恒荣厅里的族老们还是厅外的守卫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他接下来的吩咐。 “所有人，不得靠近恒荣厅！包括李供奉，都不许入内！” 门外已经赶来的几个中年人顿时急了：“父亲！你让李供奉进去给你们检查一下，也许能救治！” “是啊，伯父，你不能放弃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 杨家家主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因为守卫已经执行了他的命令，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恒荣厅了。 “至于我们，最好是能够坚持下来，去往祖墓中，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是。” 回答的声音有些杂乱，能听出来其中不少人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但是在这些声音中，还是有着令叶泠鸢都有些动容的坚持。 “我走之后，由老三接替我的位置。” 杨家家主继续对外面吩咐，“这次我们杨家核心被人一网打尽，跟傅明珠的战斗必败无疑。” “老三你干脆直接投降吧。西九已经死了，把他送出去，接受傅明珠他们的条件。” “接下来，韬光隐晦三十年。这些事情，族史上都写了，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恒荣厅外的几个中年人已经哭着跪在地上。 “好了，我们去祖墓了。这恒荣厅中也许还有遗毒，烧了吧。” 杨家家主面对生死，从容镇定，千年世家，果然有其不凡之处。 但这并不能改变叶泠鸢的决定。 她只是来报仇的，该死的去死了，她就满足了。 嗯？听着风蛊传来的动静，原来恒荣厅里面还有机关啊。 吱吱呀呀的声音，说明这些机关动力不小，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碰巧打开，必须知道密码才行。 这也证明了这个机关背后，肯定是杨家重地。 脚步声并不整齐，听起来是在下台阶，应该是进了地下密道。 不过西九已经死了，风蛊不会自己去寻找目标，下面发生什么，叶泠鸢虽然很好奇，却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她心念转动，传信让风蛊回来。 任务完成，她也该走了。 可惜的是，没有把杨家家主和族老吊在路灯上——哦，没有路灯，那就大门上也行。 叶泠鸢还未起步，就感觉脚下地面猛然一震，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接下来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恒荣厅飞上天空。 无数砖瓦木石之间，一个身影冲天而起。 这人身材高大，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一看就是和叶泠鸢一样，怀着某种目的潜入杨家的。 他右手提剑，左手托着一个盒子。 盒子上，一个火红色的凤鸟图案正闪闪发光！ “抓住他！”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一见之下，顿时大惊，“不能让他把凤鸟神血带走！” “没有凤鸟神血，我杨家就完了！” 第256章 追踪蛊 凤鸟神血！如果失去，杨家这样的千年世家就会完了！ 叶泠鸢眼睛亮了起来。 一想就知道，这肯定跟上次用来对付戚长阙的什么神鸟翎有关系！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杨家保存比较好，免得过上几十年，风息了雨停了，他们又觉得自己行了，又开始暗中算计了。 叶泠鸢下了决定，就越发小心隐藏起来。 既然这凤鸟神血对杨家这么重要，那些杨家的高手肯定会全力抢夺。 她先藏在这里，等着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就可以跳出来当个渔翁了。 果然，下一刻，叶泠鸢就听见头顶有风声掠过，好几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飞出来，拦住了那个高大的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刚才从恒荣厅中冲出，直接将整个巍峨峻伟的建筑撞成无数碎片，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凶悍。 而接下来，面对涌上来的数十名杨家护卫，他手中的重剑抡得虎虎生风，几乎没有一个护卫能抵挡他一下。 所有靠近黑衣人的护卫，都是一个照面就被击飞，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叶泠鸢心中震惊。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很大了，但是跟这个黑衣人相比，却还是差了太远。 黑衣人几乎没有用过什么太神妙的招式，全都是大开大合、直来直往，只靠着那把门板似的重剑，就把所有对手都给打飞了。 就连杨家藏着的几位绝世高手，在他面前也没有占到便宜。 “这位兄台，是哪家军中高人，来与我杨家过不去？” 眼看打下去占不了上风，杨家高手中有人出面，试图跟对方谈判。 “你把凤鸟神血留下，我杨家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荣华富贵，全都可以满足你！” 黑衣人提着重剑，托着盒子，一言不发。 “凤鸟神血对我杨家十分珍贵，是影响我杨家血脉传承的至宝！” “但是没有神鸟血脉的人拿着，却根本没有用处。兄台，你就算是把它带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找一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解决办法，怎么样？” 当！黑衣人挥起重剑，击飞了暗处射来的冷箭，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兄台，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可是会后悔的！” “我杨家是千年世家，子孙后裔遍及天下，与我杨家为敌，可不是明智之举。” “难道兄台你就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至交亲朋吗？要是他们被你连累，好好的日子过不下去，莫名其妙地命丧黄泉，你难道不会内疚吗？” 充满威胁意味的话，果然让黑衣人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人刚刚升起一点喜悦，还以为劝说有效了，就看见黑衣人加快脚步，向他跑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几名高手立刻上前，和他打成了一团。 叶泠鸢趴在远处的房顶上，从阴影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们的打斗，很快做出判断： 杨家的几个高手加起来都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叶泠鸢很有自知之明，杨家的高手，如果不用蛊虫、现代热武器，单纯动手的话，她一个都打不过。 可是这些高手一起，却打不过一个黑衣人。 这想要当个渔翁，也不容易啊。 怎么办呢？ 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黑衣人毫发无损地杀出杨家，而叶泠鸢根本没有能力去捡漏。 这样的话，最好是在黑衣人身上留个标记，能方便她找到他。 叶泠鸢满意地从空间中找到了“追踪蛊”。 母蛊留在自己手中，子蛊放在追踪目标身上。只要催动母蛊，就能找到子蛊的位置。 只要在百里方圆之内，都绝对有效。 叶泠鸢将子蛊放出，用风蛊吹起的细微气流，托载着细不可见的子蛊向着黑衣人方向飞去。 终于，趁着黑衣人战斗中的一个空隙，气流打了个旋，顺着重剑挥动的风，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落在了黑衣人的手背上。 只要接触到了目标的皮肤，蛊虫就会自动从毛孔钻入目标体内，成为一个永恒的标记。 叶泠鸢的嘴角刚刚弯起，下一个瞬间，就沉了脸，还未成型的笑容更是彻底消失。 子蛊与母蛊失去联系！ 第257章 恐怖如斯 追踪蛊是叶泠鸢执行任务时经常会用到的小工具，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效果却十分显着。 从来没有哪次，子蛊刚刚落到目标皮肤上，就跟母蛊失去了联系。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子蛊已经死了！ 但是，蛊虫看起来很小很弱，生命力却顽强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知道蛊虫的弱点，想要消灭蛊虫，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瞬间灭杀子蛊？ 叶泠鸢从黑暗中望向黑衣人的眼神多了审视。 出于谨慎，她立刻换了藏身地点。 虽然顺着子蛊找到她，这样的能力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出来闯江湖，小心永无大错。 受到这次失败的惊吓，叶泠鸢甚至把风蛊都招了回来。 追踪蛊的子蛊众多，损失一个没什么大影响；可风蛊却只有一个，她用得也最为频繁，万一要是也被黑衣人给灭了，她真的要哭了。 凤鸟神血看起来对杨家十分重要，杨家高手尽出，哪怕是一个个都被黑衣人打死打伤，杨家主事者仍旧不断地调遣人手，前来围堵黑衣人。 到了最后，叶泠鸢发现，那些被调过来的人手已经是守城的兵马。 看这架势，是宁肯让明珠公主带兵杀进来，都不能容许这个黑衣人将凤鸟神血带走。 凤鸟神血对于他们来说，就这么珍贵？ 叶泠鸢对凤鸟神血的兴趣更大了。 既然蛊虫不能对黑衣人生效，那就换个办法。 好久没有从空间中随机抽取道具了，今天可以试一试。 【恐怖如斯，说明：标注出你见到的武力值最高者，当你们下次相遇，你会认真赞美其“恐怖如斯” （副作用：如果再次相遇，其武力值仍旧胜过你，你将会被其震慑，答应其提出的一个要求）】 叶泠鸢看着自己手中的道具。 一个震惊脸的小黄人。 这样的道具，有毛用啊！ 就算是标注了，也不能追踪，只能被动地等着哪一天相遇？ 就在叶泠鸢犹豫的时候，轰轰轰几声巨响，一队冲锋的骑兵都被黑衣人用重剑拍飞，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整个杨家调过来围堵抓捕黑衣人的兵力前赴后继，却全都被击败。 倒是那个黑衣人，站在横七竖八的人堆里，站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气势丝毫不减，完全看不出疲惫衰弱的感觉。 这也太可怕了。 叶泠鸢已经打消了上去动手的念头，她根本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 黑衣人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只是默默动手杀人。 现在杨家的人倒了一片，他左右看了看，也不追杀，而是向着远方走去。 叶泠鸢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等到黑衣人从她附近经过时，将道具丢了出去。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先用这个充数的道具标注一下吧。 叶泠鸢安慰着自己，看着黑衣人越走越远，一步步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她在心里也忍不住对这个黑衣人竖起了大拇指。 杨家族地核心，三层城墙之内，高手云集的地方，竟然被他不知不觉地摸进来，还拿到了凤鸟神血，然后硬生生杀穿包围，安然离去。 有这身本事，在这个时代算是最顶尖的人物了吧？ 至少叶泠鸢是做不到，她只是依靠蛊虫来报仇而已。 不过，杨家指挥层全军覆没，叶泠鸢这次行动已经达到目标。 随着黑衣人的离开，喧嚷厮杀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明珠公主的军队应该是已经杀进来了。 傅明珠骑在马上，脸上一半是兴奋，一半是迷茫。 她只是想要恐吓杨家一下，让杨家交出截杀傅遗爱兄妹的凶手，并没有打算攻下杨家——三重城墙，千年防守，都不曾被突破过的杨家，哪里是她这几千骑兵能冲破的？ 可是谁知道刚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会儿，杨家守城的军队就自己乱了，很快就没有像样的抵抗，让她的部下一层层冲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58章 还是我干的 继先太子之子傅遗爱带兵攻入皇宫、隆德皇帝与袁奎自刎的消息之后，另一个消息又以雷霆速度传遍了天下： 四大世家之首的杨家，屹立千年的庞然大物，被明珠公主三千铁骑偷袭，一败涂地，族地被踏为齑粉，杨家家主以及族老、智囊团等重要人物纷纷服毒自尽。 杨家覆灭！ 两条消息相比，后者更具有冲击性和震慑性。 在天下人的心中，杨、王、郑、范，这大梁的四大世家，是会与大梁同始终的存在。 皇室对这四大世家一直持尊重态度，四大世家虽然很高傲，但也不止一次地出手帮助皇室度过各种危机。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四大世家之首的杨家，会被皇室的兵马摧毁。 一时间，天下世家纷纷自危，而王、郑、范三家更是传出消息，将会有重量级人物入京，为杨家讨个公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珠公主抓着头发，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暴躁，“陛下，你也知道，我只带了三千骑兵，还有三千步兵支援，只是起到一个包围震慑的作用。” “这点子人，怎么可能一个时辰不到，就把杨家族地的防御击破，横冲直撞，直入其族地核心呢？” “更不要说逼得杨家家主、族老、智囊团那些狡诈的老头子服毒自尽了！” 傅遗爱已经听明珠公主讲过一次，现在再听也仍旧觉得不可思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杨家知道我们要报仇，所以设下圈套故意诬陷我们？” 明珠公主苦恼地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把脱落的长发：“我让人看了，从恒荣厅废墟中挖出来的尸体，确实是杨家家主和族老们，没有假冒的，都是本人。” “诬陷我们，至于得用他们的性命来做圈套吗？这代价也太大了啊。” 而且，恒荣厅周围死了那么多人，包括杨家家主的儿子，被当成未来家主培养的人选，还有杨家的一众高手，全都被打得骨头、内脏粉碎，死在当场。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们包围杨家族地的时候，有人进入了杨家族地内部，大杀特杀。 “这样的解释，您觉得，其他三家代表听了会不会相信？”傅遗爱也想揪头发。 “陛下，刑部有折子，说张老仵作验尸有所发现。”太监入内禀报，将手里的奏折呈了上来。 傅遗爱接过奏折，打开看着看着，面色就变幻不定起来。 “怎么了？他们发现了什么？”明珠公主看着他的表情，也顾不得自己又拽掉了一缕头发。 她养了傅遗爱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有什么矛盾的念头无法决定。 既然仵作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能够找到杨家家主高层那些人的死因，洗脱她的嫌疑，至少也能避免让傅遗爱在刚刚接手天下就背上屠杀世家的罪名，还有什么好矛盾的呢？ 傅遗爱苦笑：“仵作说，杨家家主那些人的死法，跟那天在京郊官道旁边截杀我们的骑兵、步兵的死法相同。” “应该是同一种毒药。” 明珠公主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那个人是他们自己的人。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在王、郑、范这些世家派出来的代表眼中，还是他们的人干的。 就算是傅遗爱跟世家代表解释，只怕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说，是我们为了报复杨家截杀之仇，一边派出兵马围攻杨家族地，一边派出用毒高手潜入杨家族地内部，毒杀了杨家家主、族老、智囊团等这些当初做出截杀决定的仇人。” 明珠公主也想明白了，脸色顿时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嘴垃圾一样苦涩。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干的？” 傅遗爱想了想：“不是您干的，就是您的女儿干的，要么就是您的女婿干的，总之，姑姑您是跑不了了。” 第259章 谏言 傅遗爱跟叶泠鸢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对她身边的人比较了解。 叶泠鸢身边都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就算有个从民间带过来的小九，也不可能是什么用毒高手。 遭遇截杀的时候，小九就在很多人眼前，根本没有消失过。 倒是叶泠鸢本人，从开始就失去了踪迹，到最后才出现。 那个时候，截杀他们的队伍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傅遗爱觉得，叶泠鸢是那个用毒高手的可能性很大，还有一部分可能就是帝师大人当时已经在场，直接给那些敌人下了毒，救了他们。 但不管是他们俩谁干的，傅遗爱和明珠公主分属至亲，都是不可能洗脱干系的。 明珠公主一时无语。 可是看到傅遗爱竟然在笑，她不由嗔怪：“你还笑，她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笑？” 四大世家可不是那种小门小户，就算是凤陵阁主他们都敢下手，可见其嚣张。 千百年来，虽然碍于最初的盟约，没有对傅家做过什么大动作，但是他们看不起傅家的姿态，却从未掩饰。 没事的时候他们还要找点事儿，这次杨家都被灭了，那三家出于兔死狐悲的心理，也不会轻易放过傅遗爱这个年轻的君主啊。 即使是自认见多识广的明珠公主，也不免觉得头疼。 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肯定要借题发挥，不但要占据名分大义，还要从朝廷身上割肉。 如果只是轻微打击杨家，其他三家会乐见其成，看着压制他们千年的世家之首被削弱。 但是现在是杨家灭亡了！不是削弱，而是灭亡！ 其他三家在震惊之余，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千年世家的颜面，同时警告皇室，不能再对世家下手。 目前来说，明珠公主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这个恶劣的后果。 结果傅遗爱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压力一样，还笑得这么轻松。 “姑姑，不管是妹妹还是妹夫惹出来的麻烦，都交给妹夫处理就是了。”傅遗爱笑眯眯地说，“你放心，妹夫肯定尽心尽力。” 明珠公主皱起了眉头：“偶尔开开玩笑可以，但可不要真的把一切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那位那样的存在。” 傅遗爱笑着解释：“姑姑，你是没有见到，那位对妹妹，实在是……钟爱有加……” 明珠公主摆了摆手：“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非常需要宝华的帮助而已。” “对于这种掌握着超凡力量的存在而言，我很难想象，他会为了儿女之情委屈自己，改变自己。” “我也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不要真的把你们之间的关系当成姻亲关系。” “归根结底，你是大梁皇帝，他是帝师，再加上四大世家——哦，现在也许只有三个了，你们三方面是互相制约互相平衡的关系。” “如何联系另外一方，打击压制第三方，会是这三个势力日常必须考虑的事务。” “遗爱，从今之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一个贵公子，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哥哥，你是大梁的皇帝。”明珠公主神色郑重，“你要考虑的是大梁的天下、子民、得失，而不是姻亲、家人、私情。” 傅遗爱在明珠公主开始正色的时候，就也收敛了笑容，听到后来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脸认真地垂手敬听。 他虽然年轻爱玩，但还是知道轻重的。 姑姑说的这些话，都是金玉良言。 “就算帝师大人愿意一力承担，你作为大梁皇帝，对于此事，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记住，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明珠公主格外严肃，“这世上，每个人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傅遗爱点了点头：“姑姑说的是，我记住了。” 明珠公主说完，才记起眼前的青年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如今大梁天下的主人。 她的脸色柔软了下来：“请陛下恕我方才无礼……” “姑姑，你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傅遗爱打断了她的话，“而且你说的话也都是正确的。” 他不想再看如同母亲一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的拘谨，就换了个话题，“姑父应该忙完了吧？什么时候能够回京？” “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也正好给姑姑、姑父和妹妹，都论功行赏。” 明珠公主的脸色有些复杂：“按说，他今天就应该到了……” 第260章 册封 在公主府中，叶泠鸢也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杜伯前来禀报：“老爷那边传来口信，原本应该今天进京的，不过因为有事情耽误，改到了明天。” 叶泠鸢愣了愣，才意识到杜伯说的是谁——叶允成，叶丞相的状元儿子，明珠公主的夫君，原主的亲生父亲。 她这几天还真是没有想起来这位，就连看见明珠公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只看见明珠公主，而没有见到她的驸马。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父亲大部分时间都是板着脸的，跟她说话的时候不多。 甚至有时候，原主觉得，叶允成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嫌弃和厌恶。 原主觉得，这是因为她的肥胖和胎记，让父亲丢脸蒙羞，所以才会如此。 翻出脑海中的这些记忆，叶泠鸢的表情也冷淡了下来。 “哦，杜伯安排人手，打扫院子，准备迎接父亲吧。”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满意，那她这个假女儿就更没有必要往前凑了。 杜伯有些惊讶：“公主不去迎接老爷吗？” 叶泠鸢看了杜伯一眼，发现原主小时候，只要叶允成有事离京，哪怕只是去京郊的庄子里住一两天，回来的时候，原主都会积极主动地坐车去城门口等着他回来。 不过是想看到叶允成给她一个笑脸，夸她一句孝顺。 可是事实却是，她从未如愿。 甚至有时候叶允成本来是满脸笑意的，但是一看见原主，就拉下了脸。 可怜的孩子。 一个家庭中，往往是越被父母忽视、冷待的那个孩子，越想要不停努力，做出各种孝顺父母的举动，就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值得父母关心和认可。 没有必要，真的。 何必委屈自己呢？ 叶泠鸢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我还有事，杜伯你去忙吧。” 杜伯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安静地退了出去。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自己选择了正确的主子，有着光明前途的话，现在他却发现，下人终究是下人。 哪怕主子当上了皇帝，他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反倒是这位以前觉得没必要讨好的小姐，如今却要一飞冲天了。 不管是陛下的嫡亲表妹，还是帝师大人未来的妻子，都足以让叶泠鸢这个曾经被叶相府当成蠢材废物的孤女，一跃而成为未来大梁最顶尖的贵女。 这种变化之下，她不愿再委屈自己去受人冷待，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既然她在自己面前摆谱，那有些原本应该跟她提醒的话，杜伯也就咽了下去。 对于这位从小就没有把原主放在心里的父亲，叶泠鸢的选择就是同等回报，也不把他放在心里，甚至眼里。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比如说趁着现在没有人关注她的时候，去扩大自己的情报小组，给小九更多的力量和锻炼。 晚上，明珠公主回来了，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面生的太监。 他是来传旨的。 “皇姑傅氏明珠，出身皇家，秉持正道，抚育孤幼，接续正统，功勋卓着……钦封镇国大长公主……皇妹叶氏泠鸢，天资清懿，性与贤明，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柔嘉成性，芳声早着……赐封为宝华长公主……” 傅遗爱成了皇帝，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已经开始接手大梁事务。 文武百官对此也并不太过震惊，傅家皇室内部的争斗和更替，在这千年之中发生过不止一次，大部分官员并不会卷入其中，只需要照常工作即可。 所以整个朝廷的运转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而在傅遗爱夺位过程中居功至伟的傅明珠和叶泠鸢，如今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一个被封为镇国大长公主，有参与政事的资格；另一个则被封为宝华长公主，食邑、俸禄大大提高，还得到了更多的田地庄园珠宝布帛等各种赏赐。 可以说，现在京城之中，最风光最吸引人注目的就是叶家和公主府。 以前是一门两状元，现在又加上了母女双公主，还是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这种超越普通公主规格的恩爵。 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光赫耀目无比的势头。 整个公主府都被狂喜笼罩，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所有下人走路都带着风。 就在这种气氛之下，第二天早上，一行车马队伍在公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第261章 小妾庶子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停了下来，公主府门前的小厮们已经认出了车上的标记，连忙上来伺候。 “驸马回来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被飞快地传入了公主府内。 叶泠鸢得到消息，换了一身正式点的衣服，走到主院，就看见傅明珠也已经准备完毕，带着人正准备出去迎接。 “母亲。”叶泠鸢上前行礼，傅明珠身边的宫女让开了几步，让她走在了傅明珠旁边。 傅明珠微笑着看着叶泠鸢，“宝华，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傅明珠昨天就派人跟叶泠鸢说了，让她不用每天晨昏定省。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宝华在家里的日子也没多少了，还是松快些好。” 不管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既然她说了，叶泠鸢就当真的听。 她本来就自由惯了，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的时间里，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长辈让她按照这里的规矩去早晚问候。 现在傅明珠这个亲妈回来，按说规矩是要立起来了，但是叶泠鸢正不想折腾自己呢，傅明珠给她个台阶，她当然也就顺着下来了。 傅明珠好像真的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一见面就笑眯眯地问她睡得怎么样，早上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叶泠鸢也十分配合，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如果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就回头问自己的大丫鬟。 傅明珠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走着走着，还拉住了叶泠鸢的手，母女两个就这样亲亲热热、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了大门前。 和从侧门走进来的一队人正好迎面相遇。 叶泠鸢的目光从队伍中央的中年男人脸上掠过，落在了他身后几个妇人的身上。 尤其是几个奶娘模样的妇人，一个手里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还有个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最后还有一个奶娘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 阴郁中年男人的脸，在原主的记忆中印象深刻。 她曾经非常仰慕的父亲，叶允成，曾经的大梁状元，如今的驸马。 仔细看去，叶允成容貌十分英俊儒雅，隐约还能看见隔壁叶丞相的几分模样。 但他脸上总是弥漫不去的阴郁，让人很难第一眼发现他的容貌，而是忍不住让人产生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的念头。 在叶允成身后，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个穿着粉色洒金织锦襦裙的少妇，看她满身珠翠和身边伺候的人，叶泠鸢很容易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只是，驸马都敢公然养小妾的吗？ 叶泠鸢禁不住转头看了傅明珠一眼，她还记得对方全身盔甲，骑马冲锋在最前方的画面。 这样的老婆，发起火来是真的会杀人的。 而且傅明珠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是皇帝刚刚册封的镇国大长公主啊。 镇国，你品，你细品，是个什么意思，很清楚了。 大长公主，除了辈分高，还代表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同凡响。 这样的身份，叶允成不但公然养小妾，生庶子，还敢把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带回公主府…… 叶泠鸢不得不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勇士！ 场面陷入了寂静之中。 跟在叶允成身后的小妾低着头，全身都绷紧了，似乎也很害怕。 反倒是傅明珠脸上笑容如故。 “驸马回来了？辛苦了。”她率先向叶允成打招呼，还顺手推了叶泠鸢一把，“这孩子，你爹没回来的时候，天天念叨，现在你爹回来了，你反倒不吭声了。” 叶泠鸢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气氛好像太过正常了。 难道是她的思维方式跟这个时代完全脱节了，所以无法理解这种正妻大房的宽容大度吗？ 心中嘀咕着，叶泠鸢微微屈膝向叶允成行礼：“父亲回来了，一路辛苦。” 叶允成的脸色仍旧一片阴沉，并没有因为妻女的迎接有所改善。 “院子收拾好了吗？”他大步向前走着，与傅明珠并肩而行，“绯云身子不好，几个孩子也都小，坐车时间太久，得好好休息休息。” 竟然这样理直气壮地让自己的公主老婆为自己安置小妾和庶子？ 叶泠鸢退了两步，竖着耳朵听傅明珠的回答。 “驸马放心，收到你的信，家里就把东跨院收拾好了，那里地方大，正好够绯云他们住。” “下人们的地方也都收拾好了……” 叶泠鸢听着傅明珠没有一点儿波动的回答，眼睛都快成蚊香圈了。 原来这个时代是这样当大老婆的吗？ 第262章 你疯了 叶泠鸢觉得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有些古怪，可是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露出不认同的表情，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一样。 这不合理啊！ 但是看着傅明珠脸上真切的笑容，叶泠鸢又把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既然人家夫妻乐在其中，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呢？ 换句话说，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管这么多！ 想到这里，叶泠鸢顿时觉得心头那点压抑消失不见了。 “朱嬷嬷，你带着绯云姨娘去安置下。” 傅明珠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脸上笑容不变，好像真的对小妾和庶子毫不介意。 叶泠鸢也懒得再看下去，找了个时机，对着夫妻两个行了个礼：“父亲一路辛苦，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父亲了。” 叶允成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叶泠鸢就带着人退下。 看着她修长窈窕的背影，叶允成眼神微微闪烁。 直到来到正院，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个，他才提起了久违的女儿。 “泠鸢变了很多。”叶允成看着傅明珠的脸，“你不怕？” 傅明珠微笑：“女儿变漂亮变优秀了，当娘的只有高兴的，为什么要害怕？” 叶允成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傅明珠沉默了。 叶允成的脸色更阴沉了：“当初你这么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但是你非要坚持，更是擅作主张，在我知道之时已经无法改变。” “这么多年，我念着最初的情分，始终没有说过什么，但是现在……”叶允成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收场？” 傅明珠粲然一笑：“事情弄成了什么样子？不是很完美吗？” “遗爱拿回了他应该有的东西，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说过的话也实现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帮你报仇，有遗爱在，难道还做不到吗？” 叶允成满眼阴鸷地看着她：“是，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但是我想要的，还要继续等。” “而你现在，纵容叶泠鸢嫁给凤陵阁主，就是在玩火！” “在我报仇之前，我不想看见有任何不可控制的因素出现。” “所以，叶泠鸢的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傅明珠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按他的手背。 刚刚碰到叶允成的手，叶允成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立刻把手抽了回去。 傅明珠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笑容。 “为什么不答应呢？”她笑吟吟地问，“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的话，不但无法说服大家，还有可能引发凤陵阁主的怒火。” “这对于你、对于我、对于大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叶允成震惊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傅明珠满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叶允成用手指着傅明珠：“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那张脸！能站在万千人目光之下吗？你就确定，五十年前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她的长相像谁了吗？” 傅明珠继续笑，不过眼神却带着冷意：“那又如何？” “她是我的女儿！长相怎么样，不过是巧合，谁能说什么？” “反倒是你，如果毫无缘故地拒绝这门亲事，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叶允成冷冷地看着傅明珠：“傅明珠，你疯了。” “是吗？也许吧。”傅明珠站起身来，“不过，你也不比我好多少，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你一直惦记的事情，说出去别人也都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对叶允成嫣然一笑，“对了，你的那位后妈，如今是真的疯了，被关了起来，说是养病，你不去看看吗？” “说起来，这也是泠鸢促成的。” “你看，你这个当爹的那样对她，她却还是站在你的立场，替你出气，你不觉得惭愧吗？” 第263章 探望 叶泠鸢可不知道这对夫妻在背后因为她而爆发了一次争吵，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在见识了那个黑衣人可怕的实力之后，叶泠鸢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些飘了。 蛊虫宝宝们还未完全恢复，但就算完全恢复了，只怕对付黑衣人也没有办法。 虽然叶泠鸢还不明白黑衣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已经提醒了她，蛊虫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无敌的。 如果真的跟黑衣人正面对上，蛊虫无效，对战不敌，那不是死定了？ 还是要加紧锻炼，提高自己实力是最好。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去修炼。 修炼戚长阙给她留的那套功法。 用修仙对付绝顶武林高手，那就是降维打击，绝对是碾压局。 正好戚长阙搬回阴阳塔已经有几天了，叶泠鸢就找了个探望的理由，派人去阴阳塔送帖子，说要登门拜访。 得到许可之后，她就换了新衣服，坐上新马车，去了皇宫。 这一次，皇宫守门的那些侍卫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长公主请！” 侍卫头领亲自从门内出来迎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根本就不用叶泠鸢下车，直接就开门放行。 更别提什么检查车中有没有携带什么外人或者违禁物品的事儿了。 开玩笑，谁不知道新帝和长公主的兄妹之情？ 新帝可是专门下了旨意，以后镇国大长公主和宝华长公主在宫中都能够乘车的，这种待遇可是恩宠之至。 望着马车的尾巴，侍卫头领摸着自己的下巴，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叹息。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一个侍卫忍不住感慨。 “是啊，当初这位入宫的时候，可是动不动就要在宫门外等半天的。” “呵呵，说是舅舅舅妈，谁不知道，根本都没有什么情分，嘴里说得好听，根本就不心疼的。” 龙椅上已经换了人，而且根据现在宫里的动作，根本就没有追认隆德皇帝为正统的意思。 新帝对隆德皇帝的定位就是“窃据皇位的奸贼”，下面这些人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说起话来十分直接。 “你看人家这运气，被人害死，结果遇到帝师大人，将她救活还要上门求娶；被皇帝冷待，结果跟亲哥哥差不多的表哥当了皇帝，年轻轻的就成了长公主。” “而且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了，有这么一个夫婿，这么一个表哥，几乎是可以为所欲为，多舒坦啊。” “看看人家，唉，再看看咱们……” 坐车的速度就是快，没多久，叶泠鸢就来到了阴阳塔下。 恒一亲自出迎，叶泠鸢把跟着的下人都留在了外面，独自登塔。 “帝师大人的身体怎么样了？”叶泠鸢表现出对戚长阙的关心。 恒一的态度比以前多了几分亲近和信赖。 “大人……他太能忍了……”恒一有些苦恼，“根本看不出来。” 这也就是对叶泠鸢，他才会说真话。 他跟在戚长阙身边这几年，从未看到戚长阙因为练功而改容变色，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凤陵阁主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些天他才弄清楚，戚长阙每天的修炼，都等于把骨骼身体放在火中焚烧捶打。 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是这几天，大人从未入眠，全都是打坐冥想，想必是不太舒服的。” 恒一低声解释。 叶泠鸢点了点头，脸上也跟着显出了一些忧虑的神色。 这已经不仅仅是演戏。 与戚长阙共经生死之后，又在公主府中腻歪了好几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也许以后在这个世界的一生，都要和戚长阙一起度过，叶泠鸢对他的感受，早已与当初有所不同。 第264章 摸头 “在外面说我什么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入九层，就看见戚长阙坐在蒲团上，微微睁开凤眼，打量着他们。 恒一年龄不大，平时很稳重，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几分跳脱。 他对着叶泠鸢挤了挤眼睛，转身就跑了。 叶泠鸢倒是不怕戚长阙，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刚想说话，就听见自己的嘴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说了一句：“恐怖如斯！” 叶泠鸢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不是给黑衣人使用的道具才会有的副作用吗？ 道具的说明里说得很清楚，只有再次遇到黑衣人，而且自己的实力不是对手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戚长阙就是那个黑衣人？ 但是，体型差别很大啊！ 那个黑衣人比戚长阙要高上一寸多，而且十分魁梧，肩膀宽，腰背肌肉发达，一看就是那种膂力过人的猛将型男子。 但是戚长阙体态颀长匀称，肩宽腰细，并没有那种夸张的肌肉。 可空间道具不会骗人……所以，黑衣人是戚长阙假扮的？ 也是，她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堂堂凤陵阁主为什么不能有改变体型的手段？ 戚长阙有些愕然：“什么恐怖如斯？” 叶泠鸢脸上表情不变：“我就是被蜡烛燎到手指一下，都会觉得疼，你是怎么做到忍受了这么久的涅盘火折磨的？” “一个‘恐怖如斯’，真是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撼。” 戚长阙眼神中露出笑意：“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叶泠鸢摇头，“你真是个勇士，我听恒一说，这几天晚上你都不睡觉，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发现戚长阙就是那天的黑衣人之后，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戚长阙改扮成黑衣人，显然就是冲着凤鸟神血去的。 这凤鸟神血对他来说，肯定有很大用处。 也许这几天晚上他不睡觉，并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因为别的？ 比如说筹划如何去抢东西？ 比如说抢回来之后，就把它给用了，然后开始打坐消化？ 叶泠鸢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戚长阙轻轻摇头：“你还没有修炼，贸然去塔底吸收阴气，很容易迷失自我，太危险了。” “那我现在就开始修炼？” 戚长阙看了叶泠鸢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我自己能抗过去。” 叶泠鸢的脸顿时涨红一片。 这也太犯规了！ 她这种理论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也顶不住这张脸+摸头杀+温柔哄啊！ 刚才发现戚长阙是黑衣人升起的一点儿警惕，一下子就被淹没了。 看着平时嚣张骄傲的叶泠鸢红着一张脸，有点想移开眼神，又气狠狠地不肯认输，非要盯着自己的样子，戚长阙心情大好。 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很多男人会沉迷于女色了。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愉悦过了。 “过来，我抱抱。”戚长阙嘴角带笑，向着叶泠鸢伸出了手臂。 叶泠鸢犹豫了一下，觉得如果乖乖过去，好像有点没尊严。 不过，之前在公主府那几天，两个人卿卿我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拒绝好像又有点矫情。 戚长阙忍不住笑出声来，伸长手臂，将叶泠鸢拢在了怀里。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放心，不耽误上门提亲。” 叶泠鸢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害羞这种事情，只是刚才毫无准备才会出现，现在脸上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 “提亲的事情我倒是不担心，但是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与父母兄长，关系其实……并不是太好。” 戚长阙并不意外。 叶泠鸢的经历就在那里摆着，谁都能看出来，她并不得叶家重视，包括叶允成和傅明珠这对夫妻，对她也是平平。 与叶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实在是太正常了。 “所以，如果他们对你有什么要求，你没有必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妥协。” 第265章 漏洞 对于叶泠鸢和家人关系不好的事实，戚长阙并不意外：“他们能要我做什么？” 傅遗爱要的不过就是个帝师对他血脉和登基的正式认可，这本来就是戚长阙应当做的事； 明珠公主夫妻，他们要的——戚长阙勾唇一笑，却不是向他来讨。 “你不是说，傅明珠认为，平宁帝和先太子的死，跟叶宗彦有关吗？为此她甚至选择嫁入叶家……” 但是叶泠鸢这些日子把整个时间线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大漏洞： 傅明珠和叶允成成亲的时候，平宁帝和他的太子还活着呢。 这就和戚长阙所说的产生了矛盾。 总不可能是傅明珠提前知道平宁帝和太子会死在叶丞相手里，所以故意嫁给叶允成，好打入叶家内部，掌握第一手消息的吧？ 戚长阙眯了眯眼睛：“为什么不能？” 叶泠鸢讶然地看着戚长阙。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是戚长阙的反应，却好像是她说出了正确答案。 “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叶泠鸢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种说法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有什么神奇的手段？” 如果是的话，那肯定跟戚长阙分不开。 戚长阙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失笑：“我可没有那个兴致管那么多。” “哦，对了，那个时候说不定还没有你呢。”就算是有了，戚长阙估计也就才几岁，还穿着开裆裤呢。 叶泠鸢捏着下巴，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张脸，想象着一个小号的戚长阙，粉雕玉琢，穿着开裆裤…… 她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戚长阙若有所思。 叶泠鸢嘿嘿一笑，不过还是没有忘记主题。 “那她是怎么知道，叶丞相会害死平宁帝和太子的呢？那个时候，叶宗彦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叶相吧？” 叶泠鸢对叶宗彦的人生履历还没有清晰到年这个单位，但是叶宗彦的人生巅峰是从扶隆德皇帝登基之后开始，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这么多疑问和不合情理的地方，让叶泠鸢越发无法理解了。 戚长阙只是笑：“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答案。” “你还卖关子？”叶泠鸢哼了一声。 反正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傅明珠对她的感情也只是一层伪装，她才不要浪费脑细胞去弄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叶泠鸢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戚长阙挑了挑眉毛。 这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叶泠鸢板着脸，“不过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现在看见你没事，我也该回去了。” 戚长阙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真的没生气？” “真的没生气。” “行，我正好也要修炼恢复，就不留你了。”戚长阙竟然真的相信了。 叶泠鸢看着他的表情，一时无语。 有时候真的有点不明白，这个男人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叶泠鸢举起手跟他摇了摇：“再见。” 戚长阙对她这个动作感到新奇，模仿着她的样子：“再见。” 走出阴阳塔，正好看见一队十来个凤陵阁弟子鱼贯而出，向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叶泠鸢有些好奇，问旁边的恒一：“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恒一笑着解释：“新君对阁中弟子很是喜爱，就向大人请求，允许他们每日派出一队十人，在新君身边值守做事。” 叶泠鸢点了点头，有点理解了。 傅遗爱匆忙上位，虽然百官都已经习惯了傅家内部的这种竞争，傅明珠也可能有一些熟悉的内线在朝中支持傅遗爱，但是作为皇帝，傅遗爱本人能信任的人才估计还是不够，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凤陵阁这些弟子身上。 反正凤陵阁弟子期满毕业之后，大部分都会出仕为官，现在也可以提前感受一下官场，实习一下。 傅遗爱正好能解决自己人手不够的问题，还能从中挑选一些优秀人才，留待后用。 “说起来，恒一你什么时候毕业？以后准备从事哪一行？”叶泠鸢随口问。 恒一笑了笑：“我早已满了学期，可以离开凤陵阁。不过蒙大人看中，选在身边，所以就留了下来。” “以后应该就会一直跟着大人，听候驱使。” 叶泠鸢夸赞了一句：“那肯定是恒一你做事得力，才能出众。” 以戚长阙的地位，恒一这种近身侍奉的，就算是出入宫廷，皇帝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这也算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就是这么一说，叶泠鸢突然想起来，她都要跟戚长阙谈婚论嫁了，但是对戚长阙的家庭出身和各种社会关系都不太了解啊。 以后，会不会有婆媳矛盾？ 第266章 正道 叶泠鸢有点想向恒一打听一下戚长阙家里的情况，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恒一是戚长阙的追随者，只怕是不好私下谈起戚长阙的私事。 不过戚长阙的家庭情况应该也不算是什么高度机密，回去打听一下就是了。 和赚怨念提高自己的实力相比，这些都算是琐事。 今天过来，其实还是想早点开始修炼，免得遇到那个黑衣人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 结果才发现，黑衣人其实是戚长阙假扮的。 而且戚长阙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并不急于让她开始修炼。 这跟他所说的，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涅盘焚身之苦，非常需要叶泠鸢这种纯阴灵体来帮助他解除痛苦的急切，好像不太吻合。 所以说，戚长阙肯定还有很多东西瞒着她。 所以，这次婚姻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交换。 她怎么就开始考虑婆媳关系了呢？ 叶泠鸢自失地一笑，心中自嘲，还是被那张脸给摇动了心神，因为这几天的黏糊亲热，就忘了之前的初衷。 还是去赚她的怨念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叶泠鸢跟恒一道别，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皇宫，只是现在的皇宫，比以前冷清了许多。 隆德皇帝的那些妃嫔，已经随着皇宫主人的变化，被送到了其他地方安置。 而傅遗爱身边，虽然有些侍奉的女人，却还没有正妻和妾室，所以很多宫殿都是空的。 以前叶泠鸢穿过皇宫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各处宫女匆忙来往，有时候还能感受到宫殿之中某些观察窥探的目光。 现在几乎看不见宫女的行踪，背后隐藏的那些目光更是不见了。 周围一片清净，这个时候，偶尔路过的地方，传来的笑语声就十分清晰了。 叶泠鸢耳力好，能够听见那些笑声和说话声，都是两个女人在奉承一个女人。 而被奉承的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叶泠鸢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傅遗爱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当初曾经替傅遗爱到她那里传话，但是因为态度傲慢，自以为是，被叶泠鸢修理过。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什么香？ 唔，看来当时的傅遗爱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因此而真正处罚这个丫鬟。 现在傅遗爱当了皇帝，身边的女人也都被接进了皇宫，这个通房丫鬟也在其列。 难怪刚才那两个奉承她的女人都在夸她，说她美貌得宠，以后肯定会高飞，当上娘娘…… “奴婢的娘以前是给人接生的，奴婢听她说过，像主子你这样的体型，一看就是宜男之相。” “陛下后宫如今没有多少人，正是好时机。主子只要抓住机会，生出一位皇子，肯定就能得封高位，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后娘娘呢！” 谄媚的女声不大，叶泠鸢倒是能听清楚。 “只盼着我有那个福分。”这个声音同样矫揉造作，“倒也不是盼着陛下给我什么位分，只是想要为陛下诞下龙子，也算是尽了我的忠心。” “对对对，娘娘对陛下这一片赤诚，陛下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把娘娘安排在这里。奴婢可是听人说了，这是后宫里最好的宫殿了。” “那边是谁家的马车？”女声有些不悦，“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敢在宫中乘车？本宫连肩舆都没有呢，是谁家这么没有规矩？” “去，看看车上是哪家的女眷，让她来给本宫见礼。” “主子不要生气……这好像是公主府的马车……” “什么？是，是哪个公主府？”女声中有明显的慌乱。 “奴婢听说，陛下亲口特许，镇国大长公主和宝华长公主入宫可以乘车……” “算了算了，这些花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女声轻声嘀咕，“哼，什么长公主，还说不定想打什么主意呢，别觉得表妹就能往宫里乱跑，难道还想当皇后娘娘不成？” 听到最后的恶意揣测，叶泠鸢的脸色沉了下来。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她跟戚长阙准备订婚吗？这女人故意这么说，是想恶心谁？ 她轻轻敲了敲车壁，马车就停了。 叶泠鸢掀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 果然看见不远处的花丛边上，几个宫女正围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看起来像是在赏花。 不过现在，她们已经转过身去，好像是准备离开了。 那就过去赚点怨念吧，要不然对不起人家在背后抹黑自己的举动啊。 第267章 法宝 看到马车停下来，叶泠鸢从车中走出，不远处那几个女人也有些慌神。 当初被叶泠鸢命令嬷嬷扇耳光的记忆顿时开始攻击她。 当丫鬟时名叫香玉，如今恢复了本姓的李美人神情紧张：“是，是宝华长公主！” 跟着她的几个宫女虽然对长公主这种贵人十分敬畏，却没有跟叶泠鸢打过交道，更没有挨过叶泠鸢的毒打，所以并不理解李美人的心情。 “主子，既然已经看见了，不过去见礼，好像也不合适。” “是啊，主子，虽然说您是陛下的嫔妃，但是宝华长公主与陛下情分不同，还是要尊敬一些的。” 李美人都快要哭了：“我，我刚才说她的话，她会不会听见了？” 宫女有些愕然：“主子刚才说长公主什么了？” 李美人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嘀咕声音很小，连跟前的宫女都没有听清楚，那叶泠鸢就更不可能听到了。 她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向着叶泠鸢的方向迎了过去。 “见过长公主！” 还没有走到跟前，只是看见叶泠鸢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美人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两个宫女连忙把她扶住，李美人不由自主地就出声，首先向叶泠鸢行礼问候。 叶泠鸢看着她发白的脸，嘴里冷笑了一声：“这位……怎么称呼？” “启禀长公主，我家主子姓李，陛下封为美人。”边上的宫女赶忙介绍。 “哦，李美人，你上次挑拨陛下与我的兄妹情分，吃的苦头还不够，还没有长够教训？” “这次居然又敢污蔑我的清白，出言不逊，你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叶泠鸢本来只是想过来跟老熟人打个招呼挣点怨念就走，没想到在背地里，这个女人竟然这样污蔑她，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毫不客气了。 李美人震惊地看着叶泠鸢，又看看身边的宫女，连忙辩解：“长公主你误会了，我刚才根本没有说过长公主一句话，怎么会污蔑你的清白呢？” 叶泠鸢看着她的脸：“李美人，你应该知道，帝师大人即将向公主府提亲，他可是在世仙人，有各种神奇的手段。” “帝师大人给了我一个法宝，能够听见很远的人说话，几百尺外的蚊子飞，我都能听到。” “你刚才说的话，声音再小，也不会比蚊子飞的声音还小吧？” “你要是不信，不如和我一起去见陛下，当着陛下的面，我用法宝把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看看陛下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好不好？” 李美人想起自己听过的很多关于帝师大人和叶泠鸢的神奇事迹，完全没有想到叶泠鸢是在诈她，只以为叶泠鸢真的有这种能够把她说的话重复出来的宝贝。 这要是真的闹到陛下面前，她肯定是要被陛下厌弃的。 “长公主饶命！”李美人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我真的没有想要污蔑您的清白，只是嘴巴上说一说，过过瘾而已，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真的，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你说出口，就有可能被人听见。你有没有想过，帝师大人既然有能力让我听见，他自己就也有办法听见？” “万一要是真的被帝师大人听到误会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要是就因为你这种泄愤的污蔑，帝师大人与陛下产生了误会，会不会对大梁、对陛下造成极大的损失？” 叶泠鸢说一句，李美人的身体就往下缩一分。 她不敢想象，要是真的如叶泠鸢所言，她那些背地里发泄的话被帝师大人听见了，去找陛下兴师问罪的话，她会是什么下场。 “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么多，我只跟陛下去说。” 这一句话一出，叶泠鸢明显地感受到怨念的增长。 看来，李美人是真的很在乎傅遗爱对她的评价啊。 “长公主，长公主……” 看到叶泠鸢转身要走，李美人急了。 她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念头，终于找到了办法。 “长公主，我有重要的消息禀报，非常重要！关系到您的性命和帝师大人的婚约！” 第268章 庆祝 叶泠鸢的车队回到公主府，就看见公主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忙忙碌碌。 十几个小厮爬高爬低，把价值不菲的大红锦缎悬挂在大门上，又将一排八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叶泠鸢敲了敲车厢，让跟在一边的大丫鬟去问，这是在做什么。 不用丫鬟回禀，叶泠鸢就听见了小厮们的回答。 原来傅遗爱的登基大典即将举行，年号也已经颁布，定为正统。 这也就意味着，新君彻底推翻了之前隆德皇帝继位的合法性，直接将自己的法统追溯到了平宁帝这里。 消息传出来之后，正在府中接待客人的驸马叶允成就直接命令公主府上下，张灯结彩，隆重庆祝。 叶泠鸢坐在车中，神色有些微妙。 世人皆知，叶丞相登顶权力巅峰的关键一步，就是扶持旁支宗室子弟傅明春入选为平宁帝承嗣，从而一跃成为大梁天下的主人。 傅明春从小落魄，虽然勤奋好学，但毕竟没有系统接受过帝王之术的教育，登基之后处处掣肘。 以至于很多权力区域都形成空白，被叶丞相不动声色地拿到手中，才成就了如今权倾天下的权相。 但现在新君还未登基，就已经要彻底否定傅明春继位的合法性。 那么随之而来的下一个疑问就是，当初选择他、帮助他的叶丞相，他的行为该如何定性？ 最轻最轻也是个被蒙蔽、失察的罪名吧？ 要是往重里追究，那就，呵呵，不好说了。 能看出来，傅遗爱对于这个祖父并没有好印象，在这种大事上也没有想过要给他留什么体面。 叶丞相一人压制天下俊才二十年，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对他不满。 隆德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每年还都有几个自恃气节、不怕死的士子谏官上书弹劾叶丞相弄权徇私、贪赃枉法呢。 现在新君已经从细节上表示了对叶丞相的不满，接下来肯定有不少反应机敏的官员会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发难。 在官场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官员。 就算是千古留名的清官，只要认真去找，也能够找到各种瑕疵。 更不要说是叶宗彦这种一手遮天二十年的权相，违法乱纪的事迹肯定一抓一大把。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将会是叶丞相这么多年来最艰难的日子。 但是叶允成这个亲儿子，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根本就没有露出一点担忧，反而直接下令大肆庆祝。 叶泠鸢觉得，一个弱冠就能考上状元的人，绝对不会笨到看不出这后续一连串的反应。 所以这只能证明，叶允成对父亲的不满，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 以至于他不但不屑于掩饰，甚至还要故意大张旗鼓，生怕隔壁不知道。 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意思。 但是，叶丞相能够一人镇压朝野二十年，真的就没有提前意识到危机，没有做任何防备？ 叶泠鸢是绝对不信的。 而且叶泠鸢有一种感觉，这个满脸阴郁的便宜爹，就连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怎么有资格跟叶宗彦那个老狐狸斗？ 一个老辣深沉，一个苦大仇深，叶泠鸢是觉得儿子斗不过老爹。 但这与她何干呢？ 只要没有人不开眼地拿她当筏子，她就只要坐在一边看热闹吃瓜就行了。 马车在内宅垂花门外停了下来，叶泠鸢踩着红色长条凳缓缓下地，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殿下，驸马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今晚要一起用膳。” 刚休息没多大会儿，就有外院的小厮把话传了进来。 叶泠鸢点了点头：“知道了。” 叶允成回来了，公主府如今也算是一家团圆…… 叶泠鸢的嘴角挂着冷笑，如果她没有来，原主在乱葬岗中早已经凉透了，这一家人，会为原主伤心吗？ 第269章 真让人失望 这些人对原主长期忽视冷待，对叶泠鸢本人又没有什么提供过什么帮助，付出过什么感情。 只是在叶泠鸢对他们有用的时候，用一些物质上的利益来拉拢她，想让叶泠鸢把他们看成自己人，怎么可能？ 晚上很快就到了。 叶泠鸢换了一身新衣服，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公主府里的灯笼却已经全部点亮。 看着那些穿梭往来的陌生面孔，叶泠鸢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随着傅明珠和叶允成的回归，这个公主府好像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地盘。 叶泠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来到了今天用膳的花厅里。 走进厅中，两排下人贴着墙壁安安静静地站着，但是餐桌旁边，却空无一人。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看来，是我来得早了。” 她按照之前的习惯，提前了一刻钟出发，到达这里的时候，距离说好的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 没想到，居然还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没有人敢搭话，只有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给叶泠鸢行礼：“殿下要喝点什么？” 叶泠鸢想了想：“这天气也热了，厨房里备了什么凉点的饮品或者冰镇的西瓜？没有的话，就端一壶绿豆汤、酸梅汤之类的也行。” 丫鬟行了个礼下去了，没多大会儿，就端着一壶酸梅汤过来。 叶泠鸢坐在座位上，不急不慢地喝着凉飕飕的酸梅汤。 等了将近十分钟，门外传来动静，叶允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姨娘。 后面还有一串乳母保姆，抱孩子的，拉孩子的，拿着各种小孩子用品的，拉拉杂杂一大堆人。 叶泠鸢站起身来问候了一声：“父亲来了。” 叶允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泠鸢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看着那一堆人在那里忙乎。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个姨娘一抬头，才好像发现了叶泠鸢，“哎哟”了一声，连忙走了过来，站到了叶允成身边。 叶允成坐在那里，淡淡地对叶泠鸢说：“这是你绯云姨娘。” 叶泠鸢的目光在这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脸上一扫，就收了回来，只是向她点了点头，就算是知道了。 叶允成的姨娘，跟她有什么关系？ 绯云姨娘的脸色有些尴尬。 她看了看叶允成，又看了看叶泠鸢，微微低下头去，没有说什么。 又等了五六分钟，傅明珠到了。 她身边的人，可比叶允成一行加上叶泠鸢主仆的人数多多了。 傅明珠坐的是主位，叶允成虽然也坐在她的身边，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是要稍微次一席。 绯云姨娘就站在叶允成身后。 另一边，几个奶娘抱着三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坐了一桌。 “咱们家里也没有多少人，也就不用讲那么多虚礼了。” 傅明珠首先开口，“如今陛下即将登基，大梁重归正统，我的心愿也已经完成，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喜事。” “又加上咱们一家团圆，和和美美，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最好不过了。” 叶允成的脸色仍旧是一片阴郁，根本看不出来他吩咐公主府上下张灯结彩的喜悦。 这段饭吃得叶泠鸢几乎消化不良。 她倒是想看热闹，但是奈何根本没有人表演。 傅明珠完全没有把小妾庶子放在眼里，绯云姨娘也从头到尾低着头没敢乍翅，叶允成是一直沉着脸不怎么开口。 没有一个人肯牺牲自己为叶泠鸢带来一点娱乐。 真是让人失望。 但是吃完饭之后，叶允成却好像来了兴致，开始询问叶泠鸢这几年的经历。 “我听人说了，凤陵阁主所谓的正命红鸾，只是想要利用你的特殊体质，为他减轻功法带来的痛苦。” “但是前人笔记已经记载，这对你的寿命和身体是有损害的。凤陵阁主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可以换别的方法报答，没有理由一定要用你的性命去报恩。” 叶允成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冷，但终究是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你觉得怎么样？”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睛，眼角余光却留意着傅明珠的反应，好像有些不高兴。 “父亲，帝师大人对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止一次，而且我也能修炼功法，到时候帮助他并不会影响我自己的。” 叶允成深深地叹了口气：“叶泠鸢，你拿定注意了？” 叶泠鸢点了点头：“对。” “那三天之后，我带你去崇福寺还愿，同时也请怀恩大师为你看看吉凶，求佛祖庇佑你平安吧。” 第270章 为什么不能说 叶泠鸢有些茫然地看向傅明珠：“母亲……” 刚才叶允成一本正经地跟她讲嫁给戚长阙的危险时，她的眼角余光看到傅明珠嘴角一闪而逝的嘲讽。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傅明珠和叶允成的态度并不相同。 在说到要去崇福寺还愿祈福的时候，傅明珠的眼神有一瞬间格外阴冷。 只是这种暗含杀机的阴冷，叶泠鸢一时没有弄清楚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叶允成。 所以她干脆直接问傅明珠：“母亲，你也去吗？” 傅明珠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笑意亲切，好像一直在边上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们父女的互动。 “驸马，这几日你有不少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陪着女儿去崇福寺？” 傅明珠笑着，嗔怪地看着叶允成，“陛下登基大典在即，你到时候是要带着人亲自去操持的。” “还有隔壁父亲那边，你回来了，也该去侍奉他老人家膝下尽尽孝道。泠鸢这边的事情，往后放放，不着急的。” 叶允成板着脸：“陛下登基大典，我自然不会疏忽。不过这几日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人去做，等我从崇福寺回来再去仔细检查一遍，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父亲那边，弟弟妹妹那么多，都在他跟前，哪里轮得到我去多事？” 傅明珠笑着挽住了他的胳膊：“话不是这么说的，弟弟妹妹们的孝心是他们的，驸马你是父亲的长子，这么多年不曾见面，父亲一直以为咱们出了事，不知道该多伤心。” “如今我们能好好地回来，父亲听了肯定很高兴。这三年不曾侍奉在父亲身边，已经很让人愧疚，该当把精力花在尽孝上面，倒是泠鸢还小，有什么事情慢慢来吧。” 叶允成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公主可还记得当初你我的约定？” 傅明珠的脸色僵硬了瞬间，见叶泠鸢投过来疑问的目光，连忙又笑了起来：“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 叶允成一字一字地说：“公主，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为我孕育了两个子女，我们的情分和约定，不是一般人能比。” 傅明珠的脸色终于控制不住地难看起来：“驸马，我知道。” “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当着小辈的面说了，是不是？让孩子们听了笑话咱们两个……” 叶允成却根本没有理会她话语中的含义，执意说了下去：“当初我听闻你怀了身孕，有了我们第一个孩子，我有多高兴，你还记得吗？” 叶泠鸢听出了一丝不对，留意看着傅明珠的表情。 果然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有恚怒，有懊恼，有愧疚，有不悦，还有些微的心痛…… 叶泠鸢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个人脸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闪过这么多不同含义的表情了。 见傅明珠没有回答，叶允成也没有非要等她开口，仍旧接着往下说。 “太医说，你肚子里是个男孩儿。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的长子，我的骨肉……” “我写了好几首诗，想象着他会是什么样子。我跟自己说，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我要做个好父亲。” “我会好好对我的妻子，此生绝不二色，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 “我要把我的儿子，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男子汉，陪他走遍世间山水，领略万千风土人情。” 傅明珠木然地坐在一边，任由叶允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他终于出生了，就在我眼皮底下，一天天白胖起来。这世间，再没有哪个孩子，能比得上我的儿子那样漂亮可爱……” “他满月的时候，正是元宵节，我抱着他，抱着那个大红的襁褓，站在窗边，看着圆圆的明月，心里的一切失落，仿佛都被填满了。” “那个时候，我想，上苍待我终究不算太薄，虽然我曾失去很多，但是如今却拥有了更多。” “我只想和你们母子好好过日子……但是，不过是奉旨去郊县三日！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傅明珠闭上了眼睛：“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好好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因为他的亲娘，把他拿出去，用他的命，换了别人的命！” “当我捧起那个大红色襁褓的时候，看见的是别人的儿子，是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别人的儿子！”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第271章 可还记得 叶允成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猛一看竟像是恶鬼，之前的儒雅俊秀荡然无存。 不过，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同情。 叶允成的话，很明显是说，傅明珠为了保全先太子傅明台的血脉，用他们刚刚出生满月的长子，换了傅遗爱回来。 想想叶允成的成长经历就知道，他也许曾经把这份婚姻当成救赎，想要把当初在原生家庭中缺失的那些感情，从这个新的家庭中补满。 所以他把得不到的父爱与关心，都投注到刚刚出生的长子身上，以为这样就能把他从曾经的黑暗中拉出来，从此永远拥抱光明和温暖。 结果傅明珠根本没有跟他商量，就用他们的儿子换回了傅遗爱。 他的儿子因此丧命，连长大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痛楚，曾经期盼的希望再次破碎，对叶允成的打击应该很大。 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他说起这件事，仍旧对傅明珠充满了怨恨。 不过，这跟他带叶泠鸢去寺庙上香算命有什么关系？ 叶泠鸢观察着傅明珠的表情。 叶允成当着小妾孩子的面，如此失态，除了这种情绪确实在心底压抑已久之外，肯定也是做给她看的。 这种激烈的态度，感觉有几分是向傅明珠表明，如果我的这个提议你不答应，我下一步可就要做出一些你不想看到的动作了。 果然，傅明珠看起来是被那些话刺伤了，神情木然，仿佛沉浸在某种幽深的痛苦之中。 但是当叶泠鸢仔细观察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眼底蕴含的不仅是痛苦和愧疚，还有一丝丝怒气。 显然，叶允成的举动，已经让傅明珠感到不悦。 “驸马，这件事情是我不好，但是我也说过很多次了，那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哥哥刚刚去世，宫中的两个孩子就先后风寒而死，就连他在外面偶然留下的这点骨肉，都有人摸过去，抄家灭门。” “我不能眼看着哥哥子嗣断绝，无人承继香火。而且我当时以为，刚刚满月的孩子，他们不会下狠手，我还有机会把孩子找回来……” “我真的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傅明珠虽然在解释，但是叶泠鸢却能听出她语气中那一点不耐烦。 叶允成这么大年纪，人也聪明，当然也听得出来。 “你没有说出口的，大概是用我们的儿子性命，换来如今大梁皇帝的性命，是值得的，对不对？”叶允成冷冷地问，语气充满讽刺。 “你要是这么想，那也随你。”傅明珠转过头，神情冷漠。 啧啧啧，听听，这种典型的渣渣言论，真是要把人气死才行。 果然，叶允成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眼睛里几乎要冒火。 这要是放在外面，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位会是堂堂的少年状元出身，叶相家嫡长子。 他按在桌子上的手指都格外用力，呼吸也粗重起来。 叶泠鸢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可能就会暴跳而起，邦邦两拳砸在傅明珠身上。 但是叶允成并没有发作，反而是努力深呼吸着，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忍了下来。 “好，儿子的事情暂且不说，那就说说咱们的女儿。” 叶允成声音冷硬，“为了太子殿下，牺牲了我一个儿子，应该已经够了吧？” “当初为了让儿子再投胎回来，我们两个曾经在崇福寺许愿，镇国大长公主殿下，可还记得？” 叶允成眉眼之间一片霜寒。 傅明珠皱起了眉头：“记得，但是那时候是说，如果生了儿子，就去还愿，可是我们生的是个女儿。” 叶允成看着她：“是，我们生的是个女儿。” 傅明珠竟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放低了声音：“可是，你也知道，宝华她很快就要和帝师大人订婚了。” “女孩子家，婚前还是以贞静为要。陛下年轻，在朝廷中也没有什么根基，日后少不得帝师大人教导帮扶……” “在婚前，还是少让宝华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为好。” 跟刚才的语气相比，现在的傅明珠算得上是低声下气了。 叶泠鸢眯了眯眼睛。 第272章 成何体统 叶允成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哪里触动了傅明珠，让她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虽然跟傅明珠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叶泠鸢已经对她的性格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是一个矜贵、果决、机敏的女人，也因此而形成了她坚韧执着的性格。 她能做到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有着比大部分男人都高的心气和骄傲。 从某个角度来说，叶泠鸢觉得她的性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但是听了叶允成这番“控诉”之后，叶泠鸢发现，傅明珠是真的有些软化了。 虽然她还是不支持去崇福寺，但是态度却从最开始的拒绝变成了恳求。 这就有意思了。 叶允成冷笑起来：“大长公主是想说，因为叶泠鸢要嫁给凤陵阁主，所以身份尊贵，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他转过头直视叶泠鸢，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悲愤，“也难怪你当初，在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会找借口让隔壁签了契书，不许他们以祖父祖母的身份插手任何事务。” “我自己的儿女，却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连管教的权利都没有，大长公主何不现在也拿一份契书出来，让我也签上名字，约定从此之后，我叶允成不是他们的父亲，不配干涉他们任何事务？” 说到最后，叶允成的语气倒是没有那么激烈了，反而是有些心灰意冷、好像什么都不想多管了一样。 傅明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我们回房私下里说好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成何体统？” “不好。”叶允成声音不大，语气很坚定。 “驸马，你跟我生气可以，但是你看看，几个小的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傅明珠一脸心疼，温和地劝解。 下人们早在他们开始争吵的时候，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不敢留在这里，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叶泠鸢是坐在原地，饶有兴致地开始吃瓜。 但是绯云姨娘和她带来的三个孩子，还有那几个保姆乳娘，都吓得像是被雷惊到的鹌鹑一样，靠在一起缩着肩膀埋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变得看不见才好。 驸马和镇国大长公主吵架，吵的还是这么私密的事情，他们这些听见的，只怕是要没了性命。 傅明珠站起身来，走到这堆鹌鹑跟前，伸手拨开那个红色襁褓。 “驸马，你瞅瞅，这孩子还在襁褓中，这么大一点儿个小人儿，最是娇弱的时候，有时候只是吹了一口冷风，被人大声说话吓了一跳，都会要了命的。” 她微微弯着腰，手指在襁褓中婴儿的脸上轻轻滑过，声音也放低了很多，似乎害怕吓着他。 但小小的婴儿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淡到几乎透明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小嘴一张，就爆发出了嘹亮的哭声。 这一下，其他两个一直忍着眼泪的幼童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被孩童尖利的哭声填满。 绯云一脸担忧和恐惧，全身都在颤抖，却不敢动一动。 叶允成看着傅明珠的动作，目光很冷。 傅明珠收起手，站直了身体，回头对叶允成轻轻一笑：“可怜见的，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吧，要不然真的吓坏了可怎么好？” 叶允成眼睛眯了起来：“只是这样就会失去性命的话，那只能说，是他们太过脆弱，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不去看绯云和那几个哭成一团的孩子，一脸冷酷，“崇福寺之行，我意已决！” 傅明珠静静地看着他。 叶允成狠狠地看回去：“要不然，你现在就跟叶泠鸢说，我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是我的女儿！” 傅明珠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何至于此？” 第273章 你们别吵了 叶泠鸢觉得今天晚上这顿饭吃的值。 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出乎她的意料。 叶泠鸢原以为，他们的婚姻即使不是因为爱情，也是因为同仇敌忾。 傅明珠怀疑叶宗彦是杀害她的父兄的真凶，叶允成憎恨这个抛弃自己生母的亲爹，两个人有着相同的仇敌，所以联合起来共同作战。 这么多年来同甘共苦，后来又一起诈死积蓄力量，终于将傅遗爱推上了皇位，距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时候，两人应该欣喜庆祝，继续并肩作战。 没想到事实与所预料的完全不同，这对夫妻的关系竟然早已经濒临破裂。 叶允成想要让无辜而死的长子重新投胎回来做他的儿子，所以在崇福寺许愿，结果傅明珠生下来的第二个孩子却是个女儿。 也许这就是叶允成对原主一直不太关心的缘故？ 看刚才那几个庶出子女的年龄，就大致能够推出，最少五六年前，叶允成对傅明珠彻底绝望，或者两人达成什么协议，让叶允成开始公然纳妾、生庶子庶女。 既然到了这种程度，双方都还维持着这份婚姻，显然是因为联手同盟并未结束。 然而现在，他们竟然有翻脸决裂的苗头，而导火索竟然是叶泠鸢去不去崇福寺还愿？ 叶泠鸢觉得实在很难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或者是“崇福寺还愿”这件事对于他们夫妻而言，有着特殊的含义？ 想起之前在宫中，李美人为了活命向自己吐露的那个秘密，叶泠鸢若有所思。 就在她沉浸在思索中时，傅明珠已经摆手示意，让绯云他们出去。 绯云一行人如蒙大赦，一点儿大气都不敢多出，用最小的动静退了出去。 偌大的厅堂中，就只剩下了这“一家三口”。 眼看着傅明珠又准备开口说什么，叶泠鸢直接站了起来。 “父亲，母亲，你们别吵了。” 只是吵架是打不死人的！ 叶允成和傅明珠的目光一起转过来，落在了叶泠鸢身上。 这一瞬间，叶泠鸢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人来不及掩饰的目光中蕴含的丝丝恶意。 她能感受到审视和程度不同的恶意，却唯独没有一点父母对女儿的关心和在意。 这下感觉更加兴奋了呢！ 叶泠鸢的舌尖禁不住轻轻舔着口腔边上的软肉，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不要太过放肆，吓到了面前的这两位。 要是把他们吓走了，那他们背后隐藏的那些秘密，还有他们现在竭力不想让她知道、却在暗中谋划对付她的那些计划，也许就全都取消了。 叶泠鸢笑得一如往常，自信而随意：“不过是一点小事，何必为此而伤了和气？” “父亲要带我去崇福寺还愿看命，都是为了我好。” “之前宫中也曾派人给我送来一个残本，是当初第一任凤陵阁主的手札，其中确实说道，为凤陵阁主缓解涅盘火焚身痛苦的伴侣，经常会寿命不永。” “不过帝师大人已经跟我解释过，说他有一部专门的功法，适合我修炼，修炼之后，在帮他消解痛苦时，就不会有什么危害我的身体了。” “父亲大可放心。” 叶泠鸢笑语晏晏，看着叶允成，神情中带着感激，仿佛真的是在感谢父亲对自己的关怀。 叶允成心中一滞，想要说出口的理由全都被堵了回去，看着叶泠鸢的眼神越发没有了温度。 傅明珠哈哈一笑，满脸自得：“看看，我就说了，宝华她不是那种没有成数的人。” “驸马以后不用为她担心，更不必非要她去寺庙还愿，毕竟宝华马上就要跟帝师大人定亲，该好好在家收收心了。” 但是她的笑声还没有落地，叶泠鸢就又恭恭敬敬地说：“母亲，您想多了，帝师大人并不在意这些。” “当初帝师大人与我初次相遇，就是在乱葬岗中，还有贼人试图不轨，我刚刚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言行也有些冒犯，他都不曾介意过。” “寺庙丛林，也是方外清净之地，去还愿上香，了却父亲的一个心愿，这是孝行，帝师大人只有支持，不会反对的。” 傅明珠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 夫妻都俩都不禁用恚怒的目光打量叶泠鸢，正反话都是你在说，分明是在拿他们两个消遣！ 叶泠鸢感受到怨念的增长，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 这两人的表现，都说明崇福寺还愿另有蹊跷，她不去看看，怎么能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有什么瞒着她的呢？ 第274章 七情上面 叶泠鸢表态要去崇福寺还愿，让傅明珠一时语塞。 她打量着叶泠鸢，看出来她也是打定了主意。 “行，既然这么孝顺，那你就跟着驸马去吧。”傅明珠唇角带着冷笑，“我会让人给你们准备好车马行李的。” 叶泠鸢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丝警告，还有几分嘲讽。 大概是觉得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径有些傻吧？ 这也更加证明了，崇福寺还愿一事另有内情。 这种事情，李美人都听到了，她这边却没有消息，看来她的情报小组还是差得太远。 不过，叶泠鸢有点不能理解，就算这个女儿的到来不是叶允成所期待的，冷淡对待十几年也就罢了，终归不至于要弄死她吧？ 没有理由啊。 叶泠鸢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把叶允成得罪到了这个地步。 那就去呗，看看这个便宜爹是不是要弄死她，再看看他俩谁弄死谁呗。 总没有千日防贼的，有这个心思，还是让他发作出来，然后一个大逼兜抽掉他满嘴牙，看他在地上趴着哭最好。 既然傅明珠退缩了，叶允成也就不再说什么，而是跟叶泠鸢说了后天出行的时辰，就拂袖而去。 叶允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又是状元之姿，总该有些城府才是。 怎么这一天天的七情上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幼稚呢？ 叶泠鸢走出厅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思索。 回到自己的院子，叶泠鸢就找来了小九，让她去打听一下关于崇福寺的消息。 她对京郊并不太熟悉，原主记忆中，也只是听说过崇福寺这个地方，具体如何也不了解。 小九跑了一天，晚上回来告诉叶泠鸢： 崇福寺在京城之北，稍微有些远，大概有八十多里地，而且位于山岭之间，道路有些难走，所以平时去的香客信徒少一些，名声也没有近郊的寺庙那么大。 不过据那些去过崇福寺的香客描述，崇福寺中的和尚十分简朴，粗茶淡饭，很有几分得道高僧的风范，平时对周围的佃户也十分宽和，所以在周围乡村里口碑很不错。 叶允成放着近郊知名的寺庙不去，非要带叶泠鸢去崇福寺，大概跟他年轻时候在这里居住过一年多有关系。 叶泠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那应该是叶允成来到京城赶考，还未曾中状元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和当时已经是高官的叶丞相关系不睦，而他本身又囊中羞涩，所以选择了在偏僻的崇福寺中借住读书。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后来许愿的时候，也选择了崇福寺。 “崇福寺除了偏僻，和尚淳朴之外，没有别的特别之处吗？” 小九犹豫了一下：“倒是听了一些神神鬼鬼的传闻，怕是当不得真，所以没有禀报。” 叶泠鸢却来了兴致：“怎么？有什么故事？” “那崇福寺就在密林之中，走上去都是山路，山路之外全都是些大树老树，不免会有些山精野怪的传说。” “都是些樵夫山客传出来的，说什么看到飘在林中的黑影，一下子就飘过去了；还有人说那崇福寺背后，有个鬼市，明明山中无人居住，有时候晚上却能看见灯火，在空中飘动。” “有两个胆大的不信邪，半夜进山，竟然在原地打转，等到天亮才发现，有人就说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都是些大同小异的传说，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有这种故事。 “行吧，你也跑了一天了，赶快回去歇着吧。”叶泠鸢让小九回家陪父母。 小九却小声说：“殿下，奴婢……” 叶泠鸢摆了摆手：“你不用跟他们学，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只是为了方便你们在府里安身罢了，就是你帮我做事，也是要拿月俸的。” “什么时候合适了，你们一家人想要出去，我什么时候就给你们办理脱籍手续，恢复你们良家的身份。” “没道理你救了我的命，我却把你们一家变成奴籍，世世代代都要低人一等，这可不是报答恩人的方式。” 小九笑了起来，露出了面颊上的一个酒窝：“殿下，我说句你听了可能不高兴的话。” “镇国大长公主，她好像对驸马，对殿下你，都不是很放心。她今天又安排了不少人手……” 叶泠鸢明白了，小九是说傅明珠在派人监视她和叶允成。 第275章 情敌 对此，叶泠鸢并不觉得奇怪。 傅明珠性格强势，连亲儿子也是说拿去换人就换了，根本没有跟儿子的生父商量过一句。 现在叶允成和叶泠鸢都公然违背她的意愿，她不想着掌握情况才是奇怪。 “不管她。”叶泠鸢淡淡地说，“等出了府再说。” 要真是叶允成有什么阴谋，这些跟着的人，他肯定都要收拾干净的。 这些监视的人只要稍微靠近，她就能用风蛊察觉到他们的动静。 到时候如果有必要，叶泠鸢也会出手。 小九偷偷看了看叶泠鸢的脸色，欲言又止。 叶泠鸢笑着说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小九低着头：“我是有话想跟殿下说，但是又怕殿下不相信。” “是吗？什么事情这么反常，以至于我的情报组长说了，我都不会相信？”叶泠鸢调侃着。 小九抬起头来，一脸认真：“殿下，我不是开玩笑的！” 叶泠鸢坐直了身子：“好吧，不开玩笑，你说吧。” 小九表情凝重：“殿下，我觉得，大长公主她……不喜欢你。” 叶泠鸢点了点头：“然后呢？” 这一点，叶泠鸢早就发现了。 毕竟原主的记忆中，傅明珠那些虚假的笑容和关心，在叶泠鸢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傅明珠能欺骗一个被她养大、见识不够的小姑娘，却骗不过叶泠鸢的眼睛。 “不是，我是说，她对殿下你不怀好意。”小九强调，“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在背后看你的眼神，都是很奇怪的那种！” “根本就不像一个母亲看女儿的眼神！” 这一点叶泠鸢还真不知道：“是吗？那你觉得是什么样的眼神？” 小九努力想着该如何形容：“就是那种很冰冷，好像很嫉妒憎恶的那种眼神，好像你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什么情敌似的……” 她小时候可是看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都是那些争宠的女子之间才有的。 但是傅明珠看叶泠鸢的眼神，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些小九都说不清楚的古怪意味。 “情敌？” 叶泠鸢被小九这种描述给逗笑了。 她跟叶允成不可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傅明珠更不可能对戚长阙有什么想法，这个“情敌”从何而来？ 小九也有些想不通：“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反正她的眼神很古怪，我觉得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你做什么坏事，你千万要小心着她。” 小九知道叶泠鸢很机警，但是傅明珠身份特殊，要是不提防，说不定就要被暗算。 说实话，在傅明珠跟小九之间，叶泠鸢当然还是更相信小九。 “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她的。”叶泠鸢认真脸，“多谢小九的提醒。” 小九笑得露出了那个酒窝：“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殿下不相信呢。” 毕竟说母亲对女儿是这种眼神，小九自己都觉得很难取信于人，她很害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叶泠鸢说是她看错了、想多了。 傅明珠的狠辣，这个世界上，只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要是她凭借着母亲的身份，对殿下动手，说不定殿下就要栽个跟头。” 小九回到家，跟张旺夫妻说起这件事。 张旺很是不解：“这疯女人，真是让人不明白，好端端地就对主子下手。” “主子虽然与她不是同母所生，却也算是她的弟弟，从小就被她欺负还不够，好不容易长大成家，她还不放过主子。” “就连主子被她害死，她还不肯罢休，这么多年还在追杀小主子。” “要不是这次躲在公主府中，让她意想不到，以她现在的力量，说不定我们在大梁都无处立足。” “现在她竟然对自己的女儿都怀着恶意，真是不可理喻，疯狂透顶！” 第276章 慈父 到了去崇福寺的这天，清晨，车队就从公主府出发了。 百余名侍卫拱卫着公主的车驾，叶允成也坐在自己的马车里，从京城北门驶出，沿着官道缓缓前进。 已经入了五月，天气炎热，路边高树中蝉鸣不止，大清早就让人觉得心底躁动。 不过叶泠鸢乘坐的马车中，却一片清凉，和外面宛若两个世界。 这是工部昨天刚刚送过来马车，按照长公主的级别加急改造而成。 不但车身更加宽大，行走更加安稳，车厢中的布局和陈设也都更加讲究。 车厢中分为三个部分。 前部分是起居之处，座位和案几足以让四五个人同处而不拥挤。 中间用屏风隔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卧室，床榻将近一米五的宽度，叶泠鸢随时都可以睡个好觉。 再往后的屏风后面，是更衣之处。 马桶中都撒着香灰，只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马车一角，做成千里江山形状的冰山散发着阵阵凉意，让整个车厢都不受暑热侵扰。 不过叶泠鸢不习惯车中太多人伺候，马车里现在只有一个书影侍奉在侧。 书影本来就是沉稳安静的性格，这些日子变得更加安静，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公主府中古怪的气氛。 所以现在叶泠鸢闭目养神，她也就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不发出任何声音。 叶泠鸢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却在聆听风蛊传来的动静，想知道叶允成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半天以来，听到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内容。 比如管事请教路上行程的安排、队伍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该如何处置的琐事。 有了上次四大世家截杀的教训，这次公主府除了一百多名精锐侍卫之外，还有二十来名优秀斥候，在队伍周围逡巡游弋，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会示警。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是叶允成在翻动书页。 他倒是很喜爱读书，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仿佛他真的没有什么阴谋，就只是带着女儿去寺庙还愿那么简单。 “这些荔枝味道不错，给公主送过去尝尝。”叶允成的声音响起，没有之前的阴郁和极端，倒是格外儒雅柔和。 小厮跑过来给叶泠鸢送荔枝。 书影接过来，小心地给叶泠鸢摆在案几上。 玉白莹润的碟子里，十几个荔枝摆在中间，点缀着散发着寒意的冰块，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书影低声介绍：“这是从南越快马送来的，一路上都用冰块镇着，非常新鲜。说是驸马爷在南越的产业，自家园子里出的。” 叶泠鸢哦了一声，书影就洗了手给荔枝剥皮。 这个时节成熟的荔枝，以前叶泠鸢吃过的品种，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妃子笑”。 从南越千里迢迢送过来——叶泠鸢捏了一个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关键是真的还很新鲜。 她这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当初贵妃娘娘的待遇。 叶允成这是想怎么样，示好？做出一个慈父的姿态？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那边有人在问类似的问题。 “驸马爷，您何必这样自苦呢？这么多年，你对女儿的关切，只能隐藏在心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好好活下来。” “倒是那位装得像个好母亲，实际上根本就是疯子一般，随时可能威胁到公主的安全，您要是不说清楚，说不定哪天她就会害了公主啊！” 叶泠鸢听得出来，这是队伍里管事的声音。 听起来，管事说的很真诚，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叶允成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我哪里有脸跟她说这些？” “当初她还小，落在这疯女人手中，我怕她被害了，只能假作不知，任由她被折磨。” “到后来，她长大了，我还是不敢跟她亲近，还是害怕那疯女人对她下手。” “后来我被裹挟着诈死，更是不敢给她传递一点儿消息……” “我以为我是为她好，可是这十几年她受的苦，难道就能抹杀吗？只怕在孩子眼里，我也是那个对她的苦难袖手旁观的恶人……” “我就怕她问我一句，你说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当初被傅逸轩割断脖子杀死的时候，你在哪……” 第277章 反转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剧情大反转？ 叶允成不是什么阴郁极端冷酷渣爹，而是隐忍苦情无奈亲爹，傅明珠反倒是疯狂阴狠毒辣……亲妈？后妈？假妈？ 叶泠鸢心中嗤笑一声。 她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剧情，在自己的身边上演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觉得感动，只觉得荒谬。 叶泠鸢早就过了看人痛哭流涕就会同情的年龄——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眼泪背后往往隐藏着欺骗。 因为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擅长用这种手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想要知道一个人真正的目的，看他的行动，要比看他的言论可靠的多。 那边，叶允成深深叹息一声，仿佛胸中有无限的苦恼，不得诉说。 管事的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安慰起他来：“爷，这种事情你也不想，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但是正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公主不也正是因此才得以与帝师大人相见相识，有了如今人人钦羡的良缘吗？” “有了帝师大人这份青睐，就是皇后见了公主都得见礼，谁也不敢再对公主不敬。爷尽管放心，公主的福气在后头呢。” 叶允成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伤感：“所以我这次以还愿为名头，装疯卖傻也要让她来崇福寺一趟。” “总不能她都要嫁人了，却不让她知道亲生母亲是谁……” 叶泠鸢心头一跳：原主不是傅明珠的亲女儿？ 要是这样的话，小九看见的很可能就是真的！ 管家赶忙说：“爷千万不要难过，日子长着呢，迟早有一天，公主会知道你是真心为她好的。” “罢了，只要她能过得好，我就算是被她怨恨一辈子，也没什么。”叶允成好像是想通了，语气中有无限感慨，“你出去吧，路上小心些，把公主照顾好。” “而且一定要小心，那个女人疯得很，她很怕我说出真相，路上随时都可能会动手。” “公主那边一定要安排足够的人手，绝对不能让那疯女人伤害到她。” 叶允成再三叮嘱，绝对不能让叶泠鸢有任何危险。 管事答应着退了出去。 马车里陷入了寂静之中，过了半天，才听见一声幽幽的长叹。 “我的儿啊……为父对不起你！”竟是有些哽咽。 叶泠鸢打了个冷颤，隔着薄薄的夏衣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这位状元驸马，你这感情是不是太过充沛了些？ 由于路途稍远，大夏天也没有必要赶路，所以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到来之前，整个队伍就已经入住驿站了。 整个车队十几辆马车，几乎把驿站的院子都占满了。 偏偏这两位身份尊贵无比，驿站中的大小官员只有巴结的，没有一个敢有任何怨言。 叶泠鸢在车上坐了一个上午，也有些憋闷，正好在驿站安排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叶允成也下了车，一眼看见叶泠鸢，他脚步一顿，随即面露复杂之色。 但是很快，又换上了平时的阴郁，冷冷地看了叶泠鸢一眼。 不等叶泠鸢问候的话说出口，叶允成就沉着脸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泠鸢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等到她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就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应该是叶允成从窗户中在看自己。 等到中午最热的时候过去，车队才重新上路。 叶允成一路非常谨慎，走的全都是官道，而且天黑之前，又早早地在驿站休息了。 听他和管事的对话，是一直在担心傅明珠会派人埋伏他们。 想起傅明珠麾下那些骑兵的锋锐气势，叶泠鸢心中也提高了警惕。 但是在驿站过了一夜，也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早上，车队继续出发。 这一次，叶允成命令加快速度，尽量在天气最热之前赶到崇福寺所在的山下。 第278章 变身吧 到了山脚下，马车就不能上去了。 那些经常有香客往来的名山古刹，还有可能耗费人力物力修筑道路，让马车通行。 但是崇福寺声名不显，基本上都是附近的百姓来上香礼佛，也就没有什么人出资修路，所以只有一条蜿蜒的石板台阶山道通往寺庙。 叶泠鸢从车上下来，站在山脚下，向上仰望。 山林茂密，根本看不见有什么寺庙的影子。 要不是小九打听过，确实是这个地点，也确实有个崇福寺，叶泠鸢真的会觉得，叶允成是把她骗过来，想要在深山密林中杀人灭口。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说不定叶允成非要她来崇福寺，就是这个目的呢？ 接下来，侍卫开道，然后叶允成在前、叶泠鸢在后，踏上了山路。 一走进山林中，整个温度就降了下来。 山路上依稀能够看见行人的足迹，周围也有伐木留下的痕迹，只是一路走来，也没有碰见一个人影。 炽热的阳光被厚厚的枝叶遮挡，头顶的树叶被照得变成了绿玉一般晶莹的质地，偶尔有蝉鸣传来，却只显得山林更加寂静。 山路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三五人并肩而行。 一时间，整个队伍就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叶允成并未因为即将到达目的地，就放松警惕。 相反，不管是斥候撒出去探路，还是一些身手敏捷的侍卫蹿入林中在周围警戒，都透露出他更加的紧张。 叶泠鸢也把风蛊从叶允成身上收回来，放到外界去警戒。 如果傅明珠真的对她充满敌意，这一路上好几个适合埋伏的地方都没有下手，这段山路就是最后的动手地点了。 天气这么热，长途跋涉两天后，即将到达目的地，而且山林里又这么清凉，正常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奇兵突出，效果是最好的。 叶允成这样的反应和布置，证明他对此也是经验丰富。 单单从这一点来说，叶允成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也是，如果叶允成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是处的话，傅明珠只怕早就把他丢开了。 但是实际上，在公主府中叶允成说话很管用，而且当他提出来崇福寺还愿的时候，尽管傅明珠不同意，却没有一言否决。 这一切都说明，叶允成是能够与傅明珠抗衡的，但他靠的是什么呢？ 叶泠鸢一边走一边思索，突然，耳中传来异样的声音。 她脚步未停，神色不变，全身上下却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同时轻轻拽了拽紧跟在身边的小九衣袖。 风蛊传来的声音，是叶允成派出去最前方的斥候，被人瞬间击杀的细微动静。 小九眼神一闪，手指无声地扣在了袖中藏着的短剑上。 刚刚往上走了四五级台阶，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哨声，叶允成面色一变：“敌袭！” 几乎是同时，周围这些侍卫脚步一变，迅速组成了一个个三人小队，武器在手，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叶泠鸢和叶允成被他们护在中间，加快脚步向着上方前行。 “这里地形险要，一旦被埋伏，十分危险。” 叶允成回头看了叶泠鸢一眼，一边解释，一边从跟着他的随从身上接过一个包袱。 就在叶泠鸢震惊的目光中，叶允成从包袱中取出了一堆零件，速度飞快地在自己身上拼接组装起来。 机甲？高达？ 叶泠鸢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允成已经被一堆木头加金属组合起来的巨大人形装置包裹起来，变成了一个俯视众人的巨人。 巨人身高至少两米四五，抬起脚来，一步就能迈过五六级台阶，脚步声轰轰然如同无数人同时奔跑。 叶允成的声音从巨人内部传来：“跟紧我！” 第279章 敌已歼灭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叶允成竟然能变身！ 不过仔细看了之后，叶泠鸢确定那并不是什么机甲，而是……传统的机关木人的变形？ 并没有那些科幻作品中描述的变态能力，但是根据叶泠鸢的目测，叶允成配置上这样的“机甲”之后，整个人的力量和速度也至少增加了三四倍。 三四倍，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大，但真要是给那些精锐之师配备后，整体战斗力的提升绝对会非常恐怖！ 这就是叶允成的立身之本吗？ 巨人叶允成速度飞快，叶泠鸢的风蛊在担任警戒，没有给自己使用的情况下，想要赶上叶允成的速度，也必须用尽全力。 大概是意识到埋伏暴露，那些原本隐藏在前方的人手开始向着他们发动攻击。 不少擅长游走的侍卫在山林中搜索，双方之间一遭遇，就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金刃破风的声音，利刃切割血肉的声音，受伤时呼痛的声音，生死之间急促的呼吸声，爆发出全身力量时不顾一切的吼声…… 呼吸结束后的颓然寂静，躺倒等死的绝望与乞求，挣扎求生的咒骂和痛苦…… 声音携带着情绪，就像是无形的海浪，向着叶泠鸢席卷而来。 叶泠鸢的眼神冰冷镇定，握着宝剑的手没有丝毫抖动。 嗖嗖嗖！ 弓箭和破空声几乎是同时到达。 这几支箭很刁钻，穿过侍卫们防守的空隙射了过来。 巨人叶允成左手腕上挂着一面门板似的巨大盾牌，右手掌连接着一米多长的大刀，身形魁梧，与树齐平，但是反应却很敏捷。 他左手一抬，盾牌举起，非常轻松地就挡住了所有箭矢，将叶泠鸢和小九几个护在了身后。 狭窄的山路几乎被盾牌挡住了大半，这可以说是叶泠鸢所参加过的最安全的战斗了。 或者说，这次战斗，她根本就算不上参加，只能算是旁观。 包括小九都从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最后的好奇。 “公主，这巨人也太厉害了。”小九甚至有空跟叶泠鸢聊起天来。 叶泠鸢深表认同：“没错，尤其是在这种地势下，绝对是称得上‘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了。” 被人从高处攻击，防守都能这么厉害，把他们护得丝毫不露，要是让叶允成居高临下，占据险地，真的是来个几千人只怕也过不了他这一关。 这种小规模的战斗还不明显，要是用在战场上，要是能多一些这样的“机甲”…… 叶泠鸢明白了叶允成对傅明珠的意义。 有了叶允成，傅明珠的兵马战斗力可以成为天下顶尖，不管是四大世家，还是凤梧王朝的兵马，都不可能是她的敌手。 不过，既然傅明珠知道叶允成的能耐，为什么还要派人来埋伏，这不是明显来送死吗？ 不知不觉，前方山路一转，已经看见了寺庙的红墙和飞檐。 而风蛊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少，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从头到尾，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闯到叶泠鸢面前，叶泠鸢只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却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 一个个斥候披着血染的衣袍，从山林中跃出，在路边跪伏禀报。 “禀驸马，敌已歼灭！” 叶允成收起了身上的装备，不知道怎么折叠的，那些零件就变成了一个半米高低的立方体，被随从装进包袱，背在了肩上。 叶允成本人又恢复了之前流黄色长衫、玉带束腰的打扮，但是在叶泠鸢眼中，他的整个形象已经完全不同！ 这个看似书生，情绪起伏波动极大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机关高手，而且还有这样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忠心而精锐。 此人绝非凡物！不可轻视！ 第280章 一别多年 叶允成还是那个打扮，那个阴郁脸，但是叶泠鸢再看他的时候，硬是看出来几分不同凡响来。 见叶泠鸢的眼神一直在他和随从身上的包袱来回打转，叶允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 他转过身，等到叶泠鸢走到他身边，刚想说什么，突然面色大变。 叶泠鸢也从风蛊传来的空气流动中感觉到了什么，脚尖一拧，整个人就向着台阶另一头蹿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叶允成身体向前扑，血光四溅！ 利刃带起雪光，切入肌肤血肉。 叶允成发出一声痛呼，叶泠鸢已经返身踢腿！ 脚尖直接踹在行凶者的腋窝，这里是神经密集的地方，直接疼得对方脸都皱了起来，手中短匕也随之落地。 不等他反应过来，叶泠鸢的另一条腿已经跟了上来，砰的一声扫在他的胳膊上，直接把人扫得横飞起来，撞在了旁边的树上。 娇艳的石榴裙翻飞如花，雪白的绫罗随之展开，又忽然坠落，重新露出叶泠鸢白玉般莹润的面孔，带着微微的怒色。 侍卫们反应过来，有人冲上去扶住叶允成为他处理伤口，有人冲上去按住了行凶者，将人紧紧绑了起来。 叶泠鸢走过去看，面子上的关心还是要有的，更何况刚才的情形，怎么看都是叶允成要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父亲，你怎么样了？” 她语气紧张，脸上的表情更是写满了关心。 叶允成受伤的地方是在背上，侍卫撕开他的衣裳，给他涂药，也就露出了那条十来厘米长的伤口。 行凶者下手挺狠，伤口很长也很深，两边的肌肉往外翻着，像是一张大嘴。 叶允成的脸都白了，疼得直冒汗，嘴里也不住地吸气。 不过听见叶泠鸢的询问，他还是咬着牙回答：“无碍。” 他们已经来到了寺庙大门外的空地上，这一番动静不小，庙里想必也听到了动静，于是有人开门出来察看。 看见这些持枪拿剑的侍卫，还有边上的死人和血迹，出来的小和尚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掉头就往回跑。 不多时，几个大和尚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看见叶允成，露出了几分打量的神色。 叶允成已经包扎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见这个和尚，便上前行礼问好：“法能大师，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这个五十来岁的和尚顿时恍然：“原来是叶施主！” “上次一别，已经十几年了吧。”法能和尚陪着他们进了寺庙，一路跟叶允成寒暄。 叶允成目光有些黯然：“十五年了。” 叶泠鸢走在后面，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想起小九说过，叶允成当初还没有中状元的时候，曾经在崇福寺借住过一段时间。 上京赶考的举子中，那些经济情况不大好的，租不起京城的房屋，也住不起京城的客栈，也得不到同乡会馆的支持的话，很多都会选择在寺庙中借住。 但是那都是在距离京城很近的寺庙里。 这崇福寺离京城那么远，还在深山里面，交通这么不方便，谁家赶考的举子会在这里借住啊？ 叶允成到底躲在这偏僻的寺庙里干什么？ 叶泠鸢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听见叶允成提到了她：“十五年前，我与公主一同重游崇福寺，当时向佛祖许愿想再要一个孩子，如今却是来还愿的。” 说到这里，叶允成转头看了叶泠鸢一眼，“就是这个孩子。” 叶泠鸢就走上前来，对着法能和尚行礼问好：“见过大师。” 法能和尚抬头看见叶泠鸢的容貌，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夸赞了叶泠鸢一番。 叶泠鸢看着叶允成背后的衣服又隐隐渗出血色，就作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提醒他：“父亲，你受了伤，还是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再说吧。” 法能和尚一听，连忙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寺庙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崇福寺面积不算太大，后院待客的院子也只有两个，算是最好的待遇。 叶泠鸢和叶允成一人住了一个院子，留下一些近身伺候的人，侍卫们除了在周围警戒的之外，就住在了小院对面的一排倒座房里。 风蛊传来隔壁叶允成和管事的对话。 “你先带人到后山去，把那墓地周围清扫干净，明日，我就带她去拜见自己的亲娘。” “也好让她知道，她不是那疯女人的女儿，以后不用被那疯女人拿捏控制。” 第281章 包围圈 难道原主真的不是傅明珠所生？ 叶泠鸢听着隔壁的对话，也没有再听到什么别的消息，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洗漱睡下。 山林中的夏夜比京城的温度低不少，没有暑热之气，倒是十分怡人。 如果没有那么多蚊虫的话就舒服多了。 还好小九带了专门的熏香，在房间里点起来烧了半天，才得了个清净。 听着周围的动静随着夜深而渐渐小了下来，小九换上了一身黑色衣裤，蒙着脸，站在叶泠鸢面前。 两个人影从叶泠鸢的房间窗户中溜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行走。 正是叶泠鸢与小九主仆二人。 白天的时候，叶泠鸢听见叶允成让人去清扫墓地，说是这具身体生母的坟墓，清扫好了明天要带叶泠鸢去拜祭。 于是叶泠鸢就让小九偷偷跟着，看看叶允成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管事一行十分警惕，小九只能在远处看着，确定寺庙后山不远处是真的有好几个坟头。 管事他们打扫的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远远看着坟前似乎并没有墓碑，周围也没有什么能够表示身份的物品，到底也不知道是谁的坟墓。 眼看着管事他们在坟墓周围忙碌了半天，小九也没有机会靠近，只好回来向叶泠鸢汇报。 叶泠鸢也摸不着头脑。 难道那真是这具身体亲生母亲的坟墓？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会安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叶允成执意要来崇福寺，真的就是为了让她认亲扫墓？ 因为心中的无数疑问，叶泠鸢打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亲自去墓地查探一番。 夏夜的山林，披着淡淡的月华，时不时还能看见片片的萤火虫在林中飞舞。 这也让两人看清了道路，小心地来到了后山入口，也就是寺庙的后门外。 还在阴影里，叶泠鸢全身就是一僵。 风蛊传来的声音中，除了山林自然的声音外，还有无数个呼吸声！ 这些呼吸声，沉稳而绵长，控制得当，一听就是专门训练过、擅长潜藏隐形的人手。 根据他们的呼吸声，叶泠鸢还能判定他们藏身的地点，竟然是围绕着前方不远处几个坟墓，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的形状。 这一刹那，叶泠鸢都屛住了呼吸，觉得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才会被人专门设下了包围圈，就是等她自己跳入。 小九见她半天不动，也不敢动弹，只是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等待。 叶泠鸢等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有风蛊的帮忙，她和小九现在的行动，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这一点，从这些埋伏的人手呼吸频率没有任何变化，也能够得到证明。 而是谁将人手埋伏在坟墓周围，叶泠鸢觉得，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叶允成。 也许是针对她，也许是针对任何试图接近坟墓的人。 不管是针对谁，现在都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行动，用自己的安危来试探这些人的能力。 叶泠鸢伸手抓住小九，轻轻往后一推，示意后退。 两人就这样沿着来时的路线，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两人换好衣服，在黑暗中做出休息的姿态，小九才低声问：“怎么了？” 叶泠鸢想起那些潜藏隐形的人手，那种呼吸的频率，绝对是专门训练过的、隐藏在暗中的杀手。 这样的人手，在叶允成身边还有没有？ 或者叶允成的机关手段里，有没有监视监听的手段？ 以叶泠鸢的经验，一旦产生这种怀疑的时候，就应该把最坏的可能当成现实，谨慎应对。 她能够用风蛊监听叶允成，叶允成也有可能用他的机关傀儡人监视她。 想到这里，叶泠鸢伸手把小九拉了过来。 小九的手腕还是细细的，但是却很有力量，叶泠鸢最开始没有用太大力气，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纤细的小九。 还是小九自己愣了一下，然后自己顺着力道往前，被叶泠鸢拉入了怀里。 叶泠鸢闻见了小九身上的香气，不是那种熏香的味道，而是很清淡的皂角味道，夹杂着极其微弱的药味。 她吸了吸鼻子，确定是真的有药物味道，顿时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放在了一边，贴着小九的耳朵低声问：“你受伤了？” 第282章 跟紧 叶泠鸢几乎是把小九圈在怀里，又是贴着耳朵询问，黑暗中，只听见小九的呼吸突然变乱，全身温度飞速上升，差点把叶泠鸢逗笑了。 这么害羞的，被同性抱在怀里都会脸红心跳？ 这就是古代小小少女的青涩吗？ 某种恶趣味突然升起，叶泠鸢的手往下一滑，搂住了小九细细的腰肢，把她用力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还贴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 下一秒，小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然弹跳而起，挣脱了叶泠鸢的怀抱，砰的一声撞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叶泠鸢吓了一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是有点过分了。 她连忙上前扶住了捂着腰的小九，愧疚地问：“小九，你没事吧？” 小九慌忙摇头，但是马上又意识到，没有点灯屋子里这么黑，叶泠鸢看不见她的摇头，就低声回答：“没事。” “对不起啊。” 叶泠鸢听着她到现在还是软软的低语，心里的愧疚更甚，有一种给刚才手欠的自己一个耳巴子的冲动。 “我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的，害你受伤了吧？” “没有！”小九赶忙解释，“没有受伤，也没有关系！” 叶泠鸢想起了刚才在小九身上闻到的药味，再听听小九这种有些急促的反应，忍不住怀疑小九是不是真的在白天的时候受了伤，却没有告诉她。 “真的？可是我闻到你身上的药味了。”叶泠鸢诈她，“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可要把你衣服脱了，仔细检查了。” 小九呼吸一滞，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再次飞快地从叶泠鸢手中挣脱，躲到了远处的房间角落。 “真的没有，公主，你相信我。我要是受伤了，会告诉你的。” 叶泠鸢换了严肃的口气：“把灯点起来吧，我睡不着，看会儿书。” 小九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马上，一点火光在黑暗的房间里亮起，蜡烛的火苗摇曳着，小九将纱灯罩好，放在桌子上，安静地退到了阴影里。 “磨墨。” 叶泠鸢吩咐了一声，小九就应声而出，沉默地往砚台中倒水，拿出墨条细细研磨起来。 看着墨汁一点点粘稠起来，叶泠鸢拈笔。 她没有被人注视的感觉，想来就算是叶允成用傀儡监视她，多半也是只能听到声音，不能看见她的所有举动。 就算是这么猜测，叶泠鸢也很小心，用身体挡住了桌上纸张，不让人看见她写了什么。 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写出一行洒脱俊逸的字迹： “方才后山有埋伏。” 小九研磨的动作一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看了看叶泠鸢。 叶泠鸢继续写：“我怀疑是叶允成的人。” “也许他还在监视我，我们要警惕，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 小九动作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明天去坟墓那边，我们一定要跟紧叶允成，越贴近越好。” 不管叶允成有什么阴谋，那些埋伏是不是针对她，叶允成总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只要跟他寸步不离，叶允成就算是有什么阴谋，也施展不出来。 小九再次慢慢点头。 等叶泠鸢写完字，坐在座位上像模像样地翻着一本书的时候，小九就把刚才写过字的纸折叠起来，蹲在角落里，小心地把纸张撕成碎片，一片片浸入水盆里。 看着所有的字和纸都在水中洇透散开，不会被人看出写过的内容，小九才放心地站了起来。 “公主，你睡不着吗？”小九关切地问，“要不要点上安神香？” 叶泠鸢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她合上书页，语气惆怅，“不知道父亲非要带我到这里还愿，是为了什么。” “母亲明明不愿意，父亲却如此坚持，他们因为我吵架，好像还吵得很厉害，我……心里不好受。” 小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睛里透出几分古怪，大概是觉得叶泠鸢的戏有点多？ 大半夜的，叶允成还不睡，还偷听他们的对话？ 叶泠鸢却是一旦这样设想，就会认真对待的性格。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睡不着，你别管我，你先睡吧。” …… 第二天早上，叶泠鸢主仆出现在叶允成面前的时候，就都是一副眼圈发黑晚上没有睡好的样子。 叶允成看着叶泠鸢的黑眼圈，皱了皱眉毛，没有说什么。 寺庙的斋饭非常原生态，味道还过得去。 吃了早饭，叶允成就站起身来：“走吧，先去大殿还愿。” 叶泠鸢给了小九一个眼色，从现在开始，就要跟紧叶允成，绝对不能拉开距离！ 第283章 另有其人 说是还愿，自然要去当初许愿的佛祖神像前礼敬跪拜。 崇福寺面积不算太大，在山岭半腰的一处平缓地带建造，留下了门前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其余的地方都在寺庙围墙之内。 寺庙主殿只有三间大小，正对着大门，前方栽着几棵松柏，空地上摆着一个大大的黑铁香炉，香炉中的残香占了大半面积。 侍卫们守在庙中各处，叶允成带着叶泠鸢从后院绕过来，从前门进入了主殿。 主殿中只有三座佛像，佛像身上的金漆都有些斑驳了，和整个寺庙的陈旧破败倒是十分匹配。 佛像前的香炉里，三只高香正在徐徐燃烧。 叶允成背着双手，站在最中间的佛像面前，仰头去看佛像那张仿佛慈悲又仿佛无情的脸，沉默了好大会儿。 良久，他才低头从边上取了三只高香，点燃了拜了三拜，插在了香炉里。 “泠鸢，你也来拜一拜吧。” 叶泠鸢就站在他身边，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刚才叶允成仰望佛像时候，脸上和眼神中那种情绪很真实，就好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些人和事。 叶泠鸢没有说话，上了三根高香。 “其实当初，怀着你来拜佛许愿的，不是傅明珠。” 叶允成突然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叶泠鸢做出一脸震惊的表情，睁大眼睛看着他。 叶允成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继续看着佛像，“我亲耳听见她说，她想要一个女儿，一个聪明漂亮勇敢的女儿。” 他低声说，“现在，她已经很满意，所以我带你来，让她看看。” 叶泠鸢脸上仍旧是不可置信。 “父亲，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丝颤抖。 叶允成没有回头，却回答了问题：“你其实已经听明白了，我是说，傅明珠其实不是你的生母。” 叶泠鸢沉默了。 其实，如果说叶允成夫妻都不是原主的亲生父母，她都不会意外。 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震惊和悲伤，甚至还有几分解脱、轻松。 但是在叶允成面前，叶泠鸢还是非常敬业地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到了百分百，做出了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 “我不是母亲生的？”叶泠鸢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站得直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允成，仿佛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会随时发作一样。 叶允成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叶泠鸢：“我说过了，我那天在这里，亲耳听见你的母亲许愿，她当时已经身怀有孕，她跪在佛祖面前，求佛祖给她一个漂亮、勇敢的女孩儿给她。” “佛祖果然听见了她的请求，满足了她的愿望，把你送给了她。虽然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但是你却已经长成了她最想要的模样。” “我想，她如果在天有灵，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笑得很开心。” “所以我才会带你回来还愿，给她看看你，看看她当初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没有找到他在撒谎的证据。 叶允成的样子太过真挚，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可是，父亲你不是说，还愿是因为你当初在母亲怀孕的时候，想要那个不幸早夭的哥哥回到母亲的腹中，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吗？” 叶允成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痛苦。 “那要是我的母亲另有其人，那您还是我的父亲吗？” 叶允成怒了：“我当然是你的父亲！” “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不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舍命相护！”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行善积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扶贫怜弱！”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才不会为了你挨一刀！” 叶泠鸢看着他，问了一句：“那就是说，你当时已经是驸马的身份，却背着大长公主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这要是真的，傅明珠看不惯小三的女儿，恨不得让小三的女儿去死，可就太正常了。 第284章 偃师之术 叶允成被叶泠鸢独特的关注点给惊呆了。 现在他说的重点是，傅明珠不是叶泠鸢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关心的却是，他当时是背叛了傅明珠和婚姻？ 叶允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表情阴沉：“当初本来也不是我愿意与她成亲的。” “在她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了你的母亲，当时我们都在崇福寺借住。” 他的脸上显出怀念的神情，“那个时候，我是一穷二白，不得不住在这里，她却不同。” 说着，叶允成就在主殿中绕了个圈，走到佛像背后的门口，迈过门槛，向着一侧张望起来。 那一边，正是他和叶泠鸢所住的小院对面的那排倒座房。 小院里的条件已经很一般了，但是跟这排倒座房相比，小院却堪称豪华。 实在是那排倒座房太过破旧，半截土坯墙上搭着茅草屋顶，就算是昨天被简单收拾了收拾，现在看起来也依旧十分破败。 叶允成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倒座房前面，才停住脚步。 他指了指其中一间：“当初，我就住在这一间。而你母亲，就住在我隔壁。” 叶泠鸢打量了一下周围。 一排十来间倒座房，每间大概一二十平方，几乎没有窗户，每个门相隔也就三四米的样子。 也许是为了弥补房间没有窗户导致光线不足的缺陷，每个房间前面都围了一个篱笆小院，院子里有简单的木桌石凳。 不知道十几年前，这里是否会鲜亮一些。 “那时候，只要不下雨，我每天都会在院子里读书写字。” “你母亲就在隔壁院子里读书，做木工，打铁，鼓捣一些小玩意儿。” 叶泠鸢的眼神在周围的小院子里慢慢扫过，似乎是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慢慢地，我们就熟悉了，偃师之术就是你母亲教给我的。” 叶泠鸢心头一动：“偃师之术？” 叶允成点了点头：“正是。你昨日应该也看见了。” 叶泠鸢记得，“偃师”是古代传说中的一位工匠，擅长制造人偶。 据说他制作的人偶能歌善舞，从外表看起来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她以前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单纯就是当成古人的一种想象，带着某种科幻意味的想象。 但是叶允成却说，他昨天那种巨人“机甲”似的工艺，是偃师之术。 难道在这个世界里，从偃师制造人偶传下来的这种技术，最后发展成了制造机甲？ “我的那点本事，不及她的一二。”叶允成感慨着，目光中有真实的怀念。 叶泠鸢随着他的话头问了一句：“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允成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啊，是一个大气的女子，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有她那样的心胸和气度。” “那她又是怎么去世的呢？” 叶允成转过身，背对着叶泠鸢，沉默了好大会儿才说：“她……是生你的时候难产，落了病，月子里就……” 叶泠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说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但是好歹也是原主的生母。 只是原主的命运真的是太过坎坷了，生母那么早就去世了，她落在了傅明珠手中，说是嫡女，实际上就是个被人忽视的小透明。 难怪会对傅逸轩的甜言蜜语，没有分辨和抵抗的能力呢，成长过程中太过缺爱的小孩，别人只是随便给一颗糖，就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心都捧给别人。 “父亲节哀。” 叶泠鸢想到原主生母竟然有一手这么了不起的黑科技，却因为生孩子难产英年早逝，就觉得格外惋惜。 这种人才，要是能活到现在，绝对是个能搅动天下风云的重量级人物。 更难得的还是个女子。 叶允成叹了口气：“你母亲有一本《机关密要》的书，是她的师门至宝。” “她当时还没有怀上你的时候就说过，师门中道衰落，后继无人，希望有个女儿，能继承她的偃师之术。” “我所学的，跟她的师门所传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生下你之后，她很高兴，说要把那本《机关密要》传给你，让你振兴师门。” “没想到，她在月子里竟然就……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后来，我就把那本《机关密要》和她一起安葬在了后山。” “这次我带你回来，一来是替她还愿，二来，也是想要将那本陪葬的《机关密要》取出来，交给你，让偃师之术重见天日，不至于失传。” 第285章 开坟 叶允成说，要在祭拜过叶泠鸢生母之后，开棺将当初陪葬的《机关密要》这本书取出来，交给叶泠鸢，让叶她把世人罕见的偃师之术传承下去。 就算是叶泠鸢，听见这番话，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有人说机甲是男人的浪漫，但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种古代的机甲术，也同样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叶允成似乎看出了她的向往，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一些。 他转过身，做了个手势，侍卫们就开始行动起来，在他们之前出了寺庙后门，现行探路检查去了。 叶泠鸢看了小九一眼，确定她就紧跟在自己身后，和叶允成都只有一步之遥，才又收回目光。 “你娘的坟墓就在后山，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看过她了。” “我……” 叶允成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了。 叶泠鸢也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实际上却在留意风蛊传来的动静。 那些山林中的呼吸声，虽然过了一夜，却没有消失。 可是叶允成派出去的那些探查的侍卫，明明从这些埋伏的人身边走过，双方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些埋伏的人，确实都是叶允成安排的。 不过他这么大手笔的埋伏了这么多人，目标是谁？ 叶泠鸢把警惕提到了最高级别。 直觉告诉她，这些天的疑问，马上就要揭开谜底了。 叶泠鸢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声，一步步踏入了包围圈之中。 在后山的密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地里，散落着几个并不起眼的坟包。 昨天管事带人前来清理过，所以现在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叶泠鸢跟着叶允成，来到了其中一个坟包前。 “这就是你生母的坟墓。”叶允成语气低沉地说。 叶泠鸢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如此简陋，连个墓碑都没有？” 叶允成有些羞愧：“当时我……来不及厚葬，只能匆忙让她入土为安……傅明珠心狠手辣，她抢了你带走，我为了你的安全，根本不敢跟她对着干，只能委屈你母亲了。” “好在现在你平安长大，还这么优秀，你母亲如果知道，也会感到十分欣慰。” 叶允成从随从手里接过祭品，亲自在坟墓前摆放整齐。 “来，给你母亲磕几个头，让她知道知道，你长大了，来看她了。” 叶泠鸢犹豫了一下，给小九使了个眼色，让她盯紧叶允成，就跪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原主的生母，那她占据了这个身体，给人家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叶泠鸢的额头碰到地面上，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力量，透过地面传入她的身体里。 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无法动弹。 地面晃动起来，几座坟墓都随着一起摇动，泥土扑簌簌地滚落。 小九大惊失色，拔出短匕，警惕地看着四周。 叶允成却没有惊慌，反而开口安慰她们：“不要怕，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机关，只有你来到墓前跪拜，才会打开。” “否则的话，里面的东西不早就被人偷走了？” 果然，叶泠鸢面前的坟墓从中间裂开了一个缝隙，而且越来越宽，露出了坟墓中间的黑漆棺木。 嗖嗖嗖嗖！ 一阵箭雨从坟墓中激射而出！ 幸亏小九反应快，直接扑倒在地，才躲过了这些暗箭，叶允成似乎也早有防备，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躲了过去。 但是其他侍卫就有些不太幸运，离得近的三四个侍卫，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没有了呼吸。 而叶泠鸢跪伏的角度，正好完美躲过，没有一根箭是冲着她去的。 控制叶泠鸢的力量消失了，叶泠鸢终于能站起身来，不过也被吓了一身冷汗。 坟墓中又跳出来两个木人，方头方脑的，右手连着宝剑，剑刃明亮如雪；左手却只有手腕，没有手掌。 叶允成从随从手里接过包袱，翻出了两个半球形状的木块，向着两个木人扔了过去。 木人同时举起左手，两个木块正好落在它们的手腕上。 不管是木质还是形状，看起来都和它们本身浑然一体，应该就是它们身体原本的一部分。 得到了这两个木块，木人转身就回了坟墓之中。 “好了，这下我们可以进去了。” 叶允成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拿到《机关密要》，你就能继承偃师的传承了。” 第286章 滑盖棺材 “去吧，打开棺木，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叶允成站在原地，示意叶泠鸢上前去。 叶泠鸢有点犹豫：“开棺？打扰亡者安眠，不太好吧？” “泠鸢，这不是打扰。”叶允成一脸认真，“棺木中躺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 “那本《机关密要》，本来就是她准备传给你的师门秘宝，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她没有想到自己英年早逝，而你却被傅明珠抢走，所以才将这本书陪葬。” “如今你已经长大，回来祭拜了她。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地把书给你，教你学习偃师之术。” “昨天我使用的偃师甲胄，有多大的威力，你都亲眼看到了。泠鸢，你难道你不想要一套这样的甲胄吗？” 叶泠鸢诚实地点了点头：“想要。” 叶允成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 他早就知道，只要是行伍之人或者对力量感兴趣的人，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偃师甲胄的诱惑。 叶泠鸢自然也不例外。 这才是他这次谋划最重要的一点，保证叶泠鸢会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前进。 “来，我陪你。”叶允成和叶泠鸢一起往前走，来到了棺木旁边。 这个小小的坟墓非常简陋，就只是挖了一个不大的墓穴，墓穴中铺着几块砖石垫着一口棺木。 唯一特别的是，在这个墓穴的角落里，站着两个持剑的木人，仿佛是尽忠职守的卫兵，默默地守护着棺中的死者。 如今坟墓自己裂开，墓穴的一头已经被夷为平地，直接就可以走到棺木跟前。 只是，看着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木，叶泠鸢有些无语。 难道要她亲自动手来撬棺？ 这么多侍卫在，这种粗活还要她来做吗？ 叶泠鸢看了看周围，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暗箭射死了好几个，所以其他侍卫现在都跟坟墓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除了叶允成和叶泠鸢之外，也只有小九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叶泠鸢身后，一步不曾退却。 看来小九是把她的叮嘱记在了心里，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叶允成，不给他任何动手脚的机会。 “这……要用工具才能打开吧？”叶泠鸢在棺材周围寻找着适合下手的缝隙。 叶允成哈哈笑了一声。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觉得自从坟墓裂开之后，他的情绪就有点隐隐的亢奋。 “不用不用，偃师一门传人，如果棺木能用工具撬开，岂不成了笑话？” “你刚才跪拜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到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吗？它确认了你的血脉之后，才会打开坟墓。” “这幅棺木也是如此，只要你把手放在这里。”叶允成指了指棺木上方的一个标记，“它就会检查你的血脉，符合要求的话，棺木自己就会打开的。”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 天哪，这么神奇的吗？ 以前只听说大梁皇帝的宝座，只能傅家血脉的人才能坐，所以开国以来，不管天下形式如何变幻，都无法动摇皇室的地位。 现在这位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竟然也有这样的手段，只怕她当年，也不是一般人物。 叶泠鸢给了小九一个眼色，让她盯紧叶允成，然后就把手按在了那个标记上。 果然，又感受到了那种特别的力量，把她的手掌死死地吸在了棺材盖上。 这一次，叶泠鸢没有紧张，还有空暇留意棺材另一边叶允成的反应，同时聆听风蛊传来的周围动静。 没过多久，叶泠鸢手掌感受到的力量消失。 她收回手掌，亲眼看着面前的棺材盖向下滑动。 这个时候，叶泠鸢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网络上的某个说法——滑盖的棺材，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见到了。 棺材盖往下滑，一点点露出了棺中的情形： 披散的长发，毫无血色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紧闭的眼眸…… 叶泠鸢心中不免惊讶。 按照叶允成的说法，棺中人最少已经沉眠十五年，正常情况下早就应该化作白骨，可是眼前却是一具保存得几乎完美的尸身！ 更重要的是，只看到半张脸，叶泠鸢就已经能够确认，这是一个男人！ 根本不是叶允成所说的，原主的生母。 除非，原主是男人生的！ 第287章 葬身之地 所以第一时间，叶泠鸢就认为是叶允成在撒谎，把注意力一大半都放在了叶允成身上。 果然，对面的叶允成也面色大变。 他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伸出，掌心露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向着叶泠鸢的脸就丢了过来。 小九被叶泠鸢专门提醒过，一直跟在叶泠鸢身边，实际上也就是跟在叶允成身边，盯着他的举动。 叶允成的手刚从袖子里伸出来，小九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她身子一矮，整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扑向了叶允成的侧面。 短匕在小九手中，被手掌和袖子遮挡，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露出獠牙，向着叶允成的腰间蹿去。 呼的一声，一面方形小盾牌从他袖中冒出，撕裂了他的衣服，也挡住了小九的短匕。 这显然是他用偃师之术制作的，收起来的时候体积很小，藏在袖中也不会被发现，但是关键时刻激发，就会变成盾牌保护自己。 虽然挡住了小九的匕首偷袭，但是小九扑上来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看起来十分纤细的小九，这一扑的力量超出了叶允成的预料，直接把他撞得向墓穴之外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叶允成丢出的小瓷瓶已经来到了叶泠鸢脸前。 肉眼都能够看见这枚拇指大小的瓷瓶，瓶塞已经被拔掉，一些黑色粉末正从瓷瓶口中飞出，向着叶泠鸢的脸飞了过来。 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微风从叶泠鸢耳后卷起，吹动了她鬓边垂下的几缕长发，就连她耳垂上缀着的红宝石耳坠，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瓷瓶和黑色粉末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准确度，向后翻卷，砸在了已经倒地的叶允成脸上。 瓷瓶瞬间破裂，更多的黑色粉末倾洒出来，被风均匀涂抹在叶允成脸上各处。 叶允成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叶泠鸢！” 小九已经再次扑上去，眼看她就要冲到叶允成身边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奔袭而来！ “小九小心！” 叶泠鸢听见不对的时候，这个披着偃师甲胄的身影就已经出现，而她只是喊了一句，这个身影就已经冲到了小九面前。 这速度，几乎比得上叶泠鸢用风蛊催发的最快速度了。 巨大的刀刃挥舞的轨迹，就像是马车车轮一样，直接挡在了小九面前。 小九一个翻滚，躲开了刀刃，却也被人将叶允成护在了身后。 棺材盖已经滑到了最底部，将棺材里躺着的人完全露了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男人。 一个披着长发，脖子上挂着一颗彩色魔方似的吊坠的男人。 看他的面容，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样貌十分清秀。 他穿着一身素白衣袍，衣领上绣着七彩花纹，腰间系着七彩丝绦，体形清瘦颀长，双手交握，放在小腹部位。 在他的衣袖下方，露出半本泛黄的书页。 叶泠鸢想起了之前叶允成不止一次提起的《机关密要》，目光一闪，伸手就将那本书取了出来。 这期间，叶允成已经翻身坐了起来，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但即使如此，他却还是看见了叶泠鸢手中的书。 “叶泠鸢！把书给我，我饶你一条性命……” 叶泠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封面上果然写着“机关密要”四个字。 “那你这一路上使劲各种手段，又是撒谎，又是设伏，目的都是为了这本书？” 叶泠鸢举起书对着叶允成摇了摇，露出了让叶允成觉得无比可恶的微笑。 “别废话，把书给我！否则，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叶允成的侍卫们终于围了上来，有人把他搀扶起来，也有人持着武器，指向叶泠鸢和已经撤到她身边的小九。 叶泠鸢知道，这些还远远不是叶允成所有的人手，那些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埋伏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精锐。 她弯下腰，将手再次放在棺材盖的标记上。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棺材盖开始徐徐上升，恢复原位。 叶泠鸢放下心来，不管这棺材里的死者是什么人，她已经拿了人家的秘笈，总不能让人家就这样曝尸荒野。 看着叶泠鸢这样不紧不慢的动作，叶允成的耐心几乎快要耗光。 他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燎泡，开始的时候只有米粒大小，但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增大。 那些黄色透明的燎泡密密麻麻地排在他的脸上，把那张原本十分英俊的脸几乎铺满，只露出一双疯狂的眼睛和不断颤抖的唇齿。 第288章 土鸡瓦狗 叶允成现在的脸，让密集症患者看了，肯定会做噩梦。 即使是没有密集症的人，看见这些透明的鼓泡，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向外渗出黄色的粘液，也会觉得全身不适。 叶泠鸢根本不理睬叶允成的威胁，当着他的面，把手一晃，手中的书就不翼而飞。 她拿到手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给别人？ 反正现在空间已经有一小部分能够正常使用，放一本书还是不成问题的。 “叶允成，你想要书，就好好跟我说话，别在这里跟我摆什么架子。想把我埋葬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就算是你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手下万箭齐发射死我，你想要的书，不经我同意，还是拿不走。” 叶泠鸢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墓穴。 神奇的是，当她走到最初跪拜位置的时候，墓穴竟然仿佛有人控制一样，开始缓缓合拢。 叶泠鸢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个超级AI藏在哪里，操控着这个墓穴？ 就在她回头看的这一瞬间，挡在叶允成身前的偃师甲胄动了。 偃师甲胄体型庞大，但是速度却很快，叶泠鸢和它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偃师甲胄只跨了一步，巨大的刀刃就已经从高空劈下，正对着叶泠鸢的头顶。 叶泠鸢的感觉就是眼前一花，风已经告诉了她攻击的来处和轨迹。 她用一种几乎违反了所有人常识的速度向上升起，明明看起来很慢，像是被风吹起的树叶，但是实际上却在刀刃落下之前，已经飘身而起，站在了偃师甲胄的头顶。 “父亲大人，这傻大个，对付我还是差了一点。” 叶泠鸢脚尖点了点，目不可见的蛊虫已经顺着偃师甲胄的头盔，向着下方爬行而去。 这种偃师甲胄毕竟还不是机甲。 机甲可是全身密封，比潜水艇和宇航服都不差什么。 但是这种偃师甲胄只是木头和金属的拼接组装，其中也许有神奇的机关术为媒介，让它们具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 但是因为材料的限制，偃师甲胄使用者的眼睛和口鼻位置，还是需要留出空隙来的。 有空隙，就有蛊虫的用武之地。 叶允成被侍卫搀扶着，仰头看着站在偃师甲胄头顶的叶泠鸢。 仿佛看见了十五年前那个人。 相同的脸，相同的表情，甚至连姿势动作，都惊人的相似。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高高在上地藐视着他，好像他不过是地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就连沾染到他的气息，都会让她感到厌恶。 叶允成用力握紧了双拳，眼睛中满是怨毒。 “叶泠鸢！一具偃师甲胄，威胁不到你，要是两具呢？十具呢？” 叶泠鸢对他的威胁回以冷笑：“偃师甲胄，在你的眼里无比强大，在我的眼里，却不过是土鸡瓦狗。” 她跺了跺脚，“随时可以捏死。” 话音未落，叶泠鸢脚下的巨大身影就晃了晃，向着前方砸了下去。 沉重的偃师甲胄砸在地面上，掀起了一片灰尘。 叶泠鸢双手展开，动作悠然地向后飘去，落在了一根树枝上。 “哎哟，这说着说着就倒了，我还没动手呢。” 只有掌心粗细的树枝，平时只要用力就能轻松折断，现在却随着风上下摇动，承托着叶泠鸢，依旧完整无损。 叶泠鸢的笑声充满讥嘲，姿态充满自信，丝毫没有被人包围的恐惧。 而刚才倒在地上的偃师甲胄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一个侍卫跑过去查看，发现其中的人已经死了。 面色紫黑，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满脸不甘。 “是中毒！” 侍卫连忙收回了手，神情惊恐地向后退开。 “可不是吗，就是中毒，还是很可怕的毒。”叶泠鸢十分好心的告诉他，“你啊，也中毒了。” 刚说完这句话，侍卫就踉跄着倒了下去，黑血从他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里往外流淌。 他连再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叶允成面前。 所有人都吓得往后退去，生怕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身上。 叶泠鸢存心立威，使用的是金蚕蛊体内储存的最烈性的毒药，要的就是死得快！死相惨！ “这下，你能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叶泠鸢向后飘去，落在了另一个棵树上，既能与叶允成隔空相对，又能用周围的树木挡住大部分藏身在暗处的攻击。 “叶允成，告诉我，你演了这么久，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289章 亲生父亲 叶允成看着树枝间的叶泠鸢。 碧绿的山林中，一身石榴红衣裙的她轻盈自如，仿佛随风流荡的精灵。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动声色就能让人惨死的恶魔！ 刚才，因为偃师甲胄实在贵重，叶允成让人去把它收回。 接受任务的侍卫小心翼翼地用布蒙着口鼻，包裹了手掌，只是过去按了几下偃师甲胄上的机关，将其缩小成方块形状。 结果，他就是抱起方块走了几步的时间，就和之前的侍卫一样，七窍流血，当场暴毙，死不瞑目。 叶允成想起了他看过的汇报，关于叶泠鸢复活之后所有的行动都在其中。 “果然，你就是那个用毒高手。”他喃喃地说，“杨家那些私兵，都是你杀的。” 当时他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判断。 只是没有想到，叶泠鸢的毒会这么可怕。 在这种开阔、有风的地方，竟然也完全不受影响。 这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叶允成看着叶泠鸢所在的位置，嘴角抽了抽，这明显是已经发现了他那些当成后手的伏兵，躲避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箭雨。 “你一直在防备我。” 叶允成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让侍卫给他脸上涂药。 侍卫用银针将他脸上的泡泡全都挑破，黄色透明粘液不停往下流淌，一连换了十几张布巾，才算是把叶允成脸上的液体吸收干净。 白色粉末洒在叶允成的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把他的脸一层层缠绕包裹起来。 到了最后，叶允成的头膨胀了好几圈，在鼓鼓的白布之间，冒出了带着发冠的头顶，下面则是露出了眼睛和口鼻，形象非常滑稽。 “为什么你会防着我，是我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叶允成现在回想起来，就发现叶泠鸢和她那个漂亮的丫鬟的反应不对。 她们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突然对叶泠鸢下手，而且反击的速度格外快，根本就是早有防备。 就比如他专门为叶泠鸢准备的火烧云，刚刚抬手那个丫鬟就冲了过来。 而叶泠鸢更是直接将瓶子卷回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呵呵，你凭什么觉得，在你们抛弃我，让我独自一人惨死之后，回来只是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好听话，就能让我对你们继续付出全部的信任呢？” 叶泠鸢的笑声很冷。 这样的问题，叶允成都问得出来，他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竟然如此怨恨我们吗？”叶允成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所以，之前跟哥哥那种兄妹情深，也只是伪装出来的吗？” 叶泠鸢翻了个白眼。 他们哪只眼睛看出来她跟傅遗爱兄妹情深了？ 傅遗爱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利用她的主意，而叶泠鸢也差不多，同样是把傅遗爱当成工具人。 只是她毕竟是个外来人，对大梁的风俗习惯不太了解，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换个皇帝有这么容易，一不小心就看见傅遗爱登上了皇位。 她只是没有出手阻拦而已，怎么落到叶允成他们的眼里，就成了她跟傅遗爱感情很好的证明？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叶允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你要把《机关密要》交给我。” 叶泠鸢笑了起来：“所以，你把我骗到崇福寺，就是为了让我来打开棺材，让你能拿到《机关密要》。” “也就是说，棺材里的那个，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既然叶允成这么重视这本书，那么他肯定不会冒着被人抢夺的危险让别人参与其中。 所以，他非要把叶泠鸢带到崇福寺后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无法打开坟墓、打开棺材。 他也许在叶泠鸢的身世上撒了谎，但是他所说的，只有棺材主人的血脉亲人才能打开坟墓和棺材，应该是真的。 第290章 二十年了 叶允成嗤笑了一声：“想知道？把《机关密要》给我，我就告诉你。” 叶泠鸢耸了耸肩膀：“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迟早能查出来。但是宝贵的《机关密要》，如果被毁掉，可就不会有第二本。” “而且，棺材里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急着知道。毕竟，这对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呢？” “你不说，那我就走了。” 厚厚的白布把叶允成的整个脸都包得严严实实，所以叶泠鸢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不会太好看。 原本以为有筹码讨价还价，可是被这么一说，却发现他所以为的筹码，对叶泠鸢来说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叶泠鸢就真的转身就跳上了远处的树枝，那种速度和距离，就算是埋伏在周围的人手突然袭击，都很难瞄准。 “等一下……” 叶允成想叫住叶泠鸢，但是因为脸上遍布伤口，根本不敢用力大声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色的身影越变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 没有得到他的指令，埋伏在山林中一天一夜的精锐也只能保持静默。 其实就算是不保持静默又怎么样呢？ 叶泠鸢很明显对这些人手埋伏的位置十分清楚，在树林间躲避的位置，以及离开时的路线，全都是刻意选择了埋伏方向无法直接攻击的盲区。 叶允成再想想，又发现在开棺的时候，他不动，叶泠鸢也完全不动，直到他走到棺材旁边，对方才跟着走到棺材边。 在棺材边上，叶泠鸢的每一个动作好像都是有意藏在自己身后，绝对不会让埋伏在暗中的弓箭手射中。 嘶……叶允成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丫头，对他的防备竟然这么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他跟傅明珠吵架的样子不够逼真吗？ 难道她真的就不想要任何一个亲人？ 她大概是不知道凤梧王朝戚家是什么样的货色吧？ 要是没有靠山，只凭她一个人嫁过去，只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叶允成伸出手，示意侍卫把自己扶起来，返回崇福寺。 “派人去找她。” 不管怎么说，《机关密要》这本书，他志在必得！ 叶泠鸢绕过包围圈，回到了崇福寺。 小九已经在房间里，把她们的行李收拾完毕，提着一个小包袱，等在门外。 刚才一开始打，叶泠鸢就给小九做了手势，示意她趁机离开。 见到叶泠鸢回来，小九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她也害怕叶泠鸢一个人吃亏。 “公主，我们现在走吗？” 既然跟叶允成翻脸了，这个队伍里都是叶允成的人，她们留下来会不会很危险？ 叶泠鸢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要问。” 她去找了那个法能和尚。 这个和尚跟叶允成打招呼的时候，可是透露过，他跟叶允成十几年前就认识。 说不定他也知道，叶允成说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法能和尚已经听侍卫们说了，叶允成带来的这位是他的女儿，如今的宝华长公主，身份尊贵无比。 见到叶泠鸢找他，法能和尚十分恭敬。 “大师，你和父亲认识多久了？” 叶泠鸢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清纯可爱，好像就是单纯地想要了解自己父亲的过去。 “老衲与叶施主……相识……也快有二十年了吧。”法能回想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叶泠鸢真的有点惊讶：“二十年？” “不错。”法能点了点头，“那时候，叶施主的年龄，大概也就跟公主如今差不多吧。” “这么早？是在这崇福寺认识的吗？” “是啊。”法能感慨起来，“当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结果一晃眼，叶施主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叶泠鸢还以为叶允成是考上举人之后来京城的路上，金钱紧张，不得不在崇福寺这样偏僻的山寺中借住。 可是按照法能所说的，叶允成竟然十五六岁就来到了崇福寺。 “父亲当时为什么会来崇福寺？” 法能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是一位暂居鄙寺的公子，冬日出游时，在山中发现了被冻僵的叶施主，将他救醒带了回来。” 叶泠鸢心中一悸，不禁追问：“什么样的公子？” 第291章 你敢羞辱我 叶泠鸢目不转睛地盯着法能和尚，直觉告诉她，法能和尚提起的这位公子很重要。 “那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了不起的人物。” 法能和尚目光中满是赞叹和惋惜，“只可惜，天妒英才，他英年早逝，未曾来得及一展抱负，唉，可惜啊可惜。” 叶泠鸢适度地表现出几分讶然：“是吗？但不知这位公子到底姓谁名谁，有什么了不起的才华，竟然让大师如此赞赏？” 法能和尚刚想说话，却听见叶允成的声音响了起来：“叶泠鸢，你不是不急着知道吗？法能大师可没有我知道的多，你何必舍近求远？” 一听到他的声音，法能和尚眼中就闪过一丝畏惧，脸上却一片平和：“阿弥陀佛，叶施主说得对，老衲不过是方外之人，而叶施主当初，却是与师公子情同骨肉，自然是更加了解。” 师公子？ 叶泠鸢记住了个发音，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字。 叶允成很庆幸自己回来得够快。 看那小丫鬟背着的包袱，显然叶泠鸢主仆正打算离开，如果他来晚一步，又要花费不小精力去追叶泠鸢。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拿架子，咱们到屋里慢慢谈。” 叶允成挥了挥手，侍卫立刻四散开来，法能和尚连忙大步离开了。 他可不想卷入这些一看就不对头的事情之中。 叶泠鸢看了看叶允成那硕大的白布脑袋，勾了勾嘴角：“你确定要跟我谈？” 叶允成有点不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我不想浪费时间和感情听你撒谎。” 叶允成觉得自己被白布包裹的脸都开始涨疼，那些刚刚有了点恢复趋势的伤口，因为他无意识地扭曲表情，纷纷撕裂，再次向外渗出脓液。 “叶泠鸢！你敢羞辱我！” 叶泠鸢丝毫没有被他声音中的阴狠吓到：“那也是你自己首先羞辱自己。” 为了达成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编造各种谎言——说棺材里躺着的是原主的生母，但是打开一看，居然是个男人！ 说他是从原主的生母那里学到的偃师之术，但是这本《机关密要》却是放在那个男人棺中陪葬。 说他是原主的生父，傅明珠不是原主的生母，但现在看来，很可能事实恰恰相反。 棺中那个男子极有可能才是原主的生父，叶允成从头到尾跟原主都没有任何关系！ 用这种涉及到一个人父母的事情撒谎欺骗，行为实在太过恶劣。 如果接下来还顺着他的要求跟他去谈谈，谁知道叶允成又会编造出什么弥天大谎？ 叶泠鸢转身往外走，小九快步跟上。 “拦住她！”叶允成语气阴沉地发布命令。 两个侍卫脸上一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挡在了叶泠鸢前行的路上：“公主留步。” 叶泠鸢举起一只手，两个侍卫立刻大惊失色，向这边上就跳了过去。 可是叶泠鸢却只是撩了一下鬓边垂下的发丝，挂在了耳后。 小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侍卫讪讪地低下了头，他们不怕战死，但是却不想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死于剧毒…… 叶允成气得头顶上都差点冒出烟来。 这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忠诚最勇敢的侍卫，就算是真的与敌人拼死都不会后退半步的，怎么会被叶泠鸢那样一个假动作就吓到！ 怒气一上来，叶允成就感觉到脸上再次传来一片刺痛，想起就算是这些伤口痊愈，他的脸也会彻底毁掉不能见人，心里就更加烦躁了。 “去，追上叶泠鸢，告诉她，她的条件我答应了。” 多年前，他站在那个人面前，卑微如污泥。 明明那人只要伸伸手，就能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人却不愿帮他一把。 那时候他就发誓，有朝一日，会让那人舍弃一切尊严求他，他只会笑着，然后狠狠拒绝。 他做到了。 然后，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卑微的叶允成，想要什么都没有人能再阻挡，没想到，却又在叶泠鸢这里，感受到了这种蔑视和看不起。 叶允成站在原地，全身都仿佛散发出黑暗的气息。 第292章 刺激 叶允成很担心叶泠鸢用那种堪比偃师甲胄的速度离开，还好，事情没有恶化到这种程度，他派去追叶泠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追上了吗？” “启禀驸马，追上了。” “好。”叶允成松了口气，“她回来的话，就让她进来。” 说完，他就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叶允成的脸实在很难受，坚持了这么半天，也想去休息一下了。 侍卫欲言又止，在叶允成即将踏入房间的时候，还是赶上来补充说：“驸马，公主说，如果您要跟她谈，就去找她。” “什么？”叶允成停下脚步，“让我去找她？她没有回来？” 他可是叶泠鸢的父亲！这世上哪有以尊就卑的规矩！ 白布遮盖了叶允成的面色，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里，也能明显听出他的怒气。 边上的侍卫全都闭紧了嘴巴。 折腾了这么半天，几乎就差亲口告诉人家，自己不是人家的亲爹了，这会儿还摆什么父亲的架子？ 不过他们可不敢说出口，要不然叶允成肯定会砍掉他们的脑袋。 叶允成看着噤若寒蝉的侍卫们，意识到自己被一步步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明明他真正想要的是《机关密要》，可是刚才竟然有种不顾一切把叶泠鸢抓起来教训、甚至杀死的冲动。 这不是他的作风。 而这种反常表现，全都是被叶泠鸢刺激的。 叶泠鸢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自己失去理智。 然后呢？叶泠鸢会如何应对？ 她可能用毒杀死更多人，也可能在生死危机的关头，引来凤陵阁主。 到时候，不但他拿不到《机关密要》，还会把叶泠鸢的真实身世暴露出来。 到时候傅明珠会恨他，傅遗爱也会恨他，凤陵阁主同样也会恨他，那他在大梁就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 叶允成背心冒出了冷汗，他小看叶泠鸢了。 别的小姑娘可能脸皮薄，遵循“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不会随便把自己家里这些事情张扬出去。 可叶泠鸢是个随时可以撕破脸皮的性子。 从这一点上来看，叶允成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因为从小被傅明珠养着，也沾染上了傅明珠的疯病。 脑子里想了很多，叶允成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既然公主不回来，那我们也收拾一下，到山下去与公主汇合吧。” 半个时辰之后，大大小小的行李被管事带着下人收拾干净，背负起来，侍卫们保护着叶允成，离开了崇福寺。 法能大师毕恭毕敬地将叶允成送出了寺庙大门，站在原地看着叶允成一行的背影，终于等到他们队伍最后一人的身影也在山路拐角处消失，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佛祖庇佑，佛祖庇佑啊。” 没有带丫鬟，叶泠鸢和小九下山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她们来到山脚下，在附近农家借宿的下人一直有专人守在这里，连忙迎了上来。 听叶泠鸢说要现在就走，下人吃了一惊，但是也不敢多问，只好跑回去叫马车过来。 虽然不知道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只有叶泠鸢和小九两个人，他们也能猜出来，估计是叶泠鸢跟叶允成发生了什么争执。 公主府的下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原本有些窝囊的叶大小姐，自从死而复生之后就变得厉害了很多，所以也没人敢多嘴。 车夫小心地赶着马车开始回程，留在山下的侍卫也在商量之后，分出了一大半跟着马车，其他的人都留在了远处，等着叶允成。 “公主，我们就这样算了？”坐在车上，小九按捺着心中的兴奋，意犹未尽地问。 “怎么会就这么算了。”叶泠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有些冷漠。 欺骗不说，还试图对她下毒手，又觊觎疑似本属于她的《机关密要》，还极有可能隐瞒原主的身世，妄想利用她…… 桩桩件件，都踩在了她无法容忍的底线上，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第293章 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九不解地看着叶泠鸢。 既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为什么现在要扭头就走？ 叶泠鸢看出了小九的疑惑，伸出手指点了点小九的鼻尖。 小九的脸真白，雪白雪白的，就像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玉一样。 叶泠鸢的皮肤就算是比较白皙的，但是当她的手指放在小九脸上时，竟然还比不上小九的肤色白。 “咦，小九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这么白？”叶泠鸢顺手摸了小九的脸颊一把，“真的很滑，用了什么好东西？” 小九的脸红了。 速度非常快，就是在叶泠鸢的注视下，瞬间整张脸都变红了。 而且那种红，让叶泠鸢怀疑下一秒钟，小九就会开始冒火。 叶泠鸢先是无语，然后就忍不住笑得往后仰倒：“小九，你这脸皮也太薄了吧，我还没怎么你呢，你都快着火了！” 她就只是摸了摸小九的脸，就羞涩成这样，要是聊聊以前跟闺蜜聊的话题，跟小九打闹着玩，小九不得爆炸了？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而已。”叶泠鸢开玩笑地说，“是不是你偷偷用了什么神奇的护肤品，藏着掖着不想让我知道？” 这样说只是想要缓和一下小九的羞涩，谁知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不对了，小九脸上的红晕又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而且很明显，小九是想做出一个笑容，却让叶泠鸢感觉到了笑容中的牵强。 “这是怎么了？”叶泠鸢都被她这种瞬间变脸的本领惊呆了，“你要是不想笑，就别笑了，跟哭似的，看着好难受。” 小九看了叶泠鸢一眼，低下了头。 虽然看不到小九现在的表情，但是猜也能猜出来，她肯定不是在高兴。 叶泠鸢又把刚才说的话做的动作回想了一遍，还是弄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 尽管如此，叶泠鸢还是放软了声音，也不再触碰小九，只是单纯地用语言安慰对方：“小九，是不是生我的气啦？我以后不摸你的脸了好不好？别生气了，行不行？” 小九虽然还是低着头不看叶泠鸢，却立刻给出了反应——她摇了摇头。 叶泠鸢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故意做出没有领会到的样子，用沮丧的语气说：“不行吗？一定要生气吗？那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九的头顶对着叶泠鸢，僵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叶泠鸢会故意歪曲她给出的回答吧？ 想开口解释，又怕被叶泠鸢从声音里听出自己此刻的脆弱； 想继续沉默，又怕叶泠鸢真的误会，以为自己是因为她的亲近而生气…… 一时间，小九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带着淡淡香味的怀抱扑了上来，把小九整个人都拥在了怀中。 叶泠鸢的笑声在小九头顶响起，笑得有点喘不过气：“哎呀，小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小九抬起头，看见叶泠鸢满眼的笑意，才明白过来，刚才叶泠鸢是故意逗自己的。 这次小九是真的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叶泠鸢，不说话了。 叶泠鸢见状，不敢再继续逗小九了。 毕竟小九这样纯洁内向的小可爱，怎么也不能跟她之前那个天天开着污污污小火车的闺蜜比啊。 “好了，好了，小九，我不逗你了，你别生气。”叶泠鸢从背后揪住了小九的袖子，轻轻拽了拽，“再说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小九哼了一声，却乖乖地转过身来，低着头说：“公主是不想跟叶允成说话了吗？那为什么不让车夫快一点？这种速度，叶允成的人一会儿就能追上来了。” 叶泠鸢假装没听出来小九绷紧的声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让他追上来再说。” “我还有很多问题，只有他才能回答。” 小九急忙抬起头来：“公主，那本《机关密要》，你千万不要给他！” 叶泠鸢看着小九焦急的神色，若有所思：“可是如果不给他，他肯定不会告诉我那棺中的男子是谁，又跟我是什么关系的。” 小九冷笑起来：“偃师之术中，确实包括验证血脉的本领。据说偃师这一流派，其开山祖师，也是从凤陵阁中毕业的。” “这种验证血脉的手法，和凤陵阁主验证大梁和凤梧两国皇室血脉的手法，其原理是相同的。” “所以，那棺中之人，肯定是公主您的至亲！” 第294章 针对 叶泠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一点。 原来偃师这一派，竟然也算是从凤陵阁衍生出来的。 “小九，你可真厉害，这都知道。”叶泠鸢发自内心地感慨。 小九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快解释：“前些日子打听消息的时候，偶尔听到的。” “宫里传出来的。”她努力弥补，“我知道我以前没见过什么世面，想要帮上公主，就得比别人加倍甚至十倍用心。” “所以除了晚上自己读书识字之外，但凡有什么消息，我都试着去打听，记录下来，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我能成为公主的得力帮手的。” 叶泠鸢点头，赞许地看着小九：“说得对！就是要有这种自信和志气！” 小九的神态自然了很多：“那棺中的男子，若是公主的父亲，那叶允成就根本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叶允成还说，傅明珠不是您的生母，我觉得他说的时候，不像是在撒谎。” “他们肯定是早就盯上了《机关密要》这本书，但是没有办法破开人家的坟墓和棺木，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公主您的身上。” “说不定当初就是他们把您从亲生父母身边偷走的，甚至说不定还会把您的亲人都杀光！” 小九越说越是愤怒，“公主，他们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您相信我！” 叶泠鸢感觉到，小九对叶允成和傅明珠强烈的憎恨，比她本人要强烈得多。 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九的观点，没有多问。 小九身上，应该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谁有没有秘密呢？ 只要小九对她好，把她当自己人，那叶泠鸢就会同样对小九。 “放心，我不会被他们蒙骗的。”叶泠鸢安抚小九，让她冷静下来，“弄清楚真相之后，自然要跟他们算算清楚。” “不过，我们现在这种速度，本来也不是为了躲避叶允成。” “我又不怕他，为什么要躲着他？不过是不想顺着他的要求去做，让他知道知道，他根本别想控制我。” “而且如果要谈，也要在我指定的地方、我指定的时间，用我的方式来谈。” 小九理解了叶泠鸢的意思。 也就是要在和叶允成的对峙中，占据主动权。 反正她们都看得出来，叶允成对《机关密要》这本书的渴求程度。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但是…… 小九紧张地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后看了看：“公主，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人抢书啊？” 说到这里，小九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愧疚。 明明知道傅明珠夫妻都是豺狼之性，为了利益什么狠手都下得去，为什么刚才竟然因为叶泠鸢无意中说的话，任性地闹别扭，没有及早提醒叶泠鸢呢？ 现在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想逃跑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叶泠鸢伸手，想拍拍小九的肩膀安抚安抚她，手伸到空中又停了下来，落到了自己的膝上。 还是不要刺激这小姑娘了，要不然一会儿脸一红，又生气了。 “不会。”这是叶泠鸢给小九的答案。 “啊？他不是很想要那本书吗？” 而且他和叶泠鸢还是几乎撕破脸了，他难道就不怕叶泠鸢活着回去，跟帝师大人说？ 叶泠鸢现在也想明白了，之前她用风蛊监听叶允成的时候，只怕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叶允成故意让她听到的。 也就是说，叶允成已经猜到，她可能有什么手段能隔着相当的距离听到声音。 而叶允成之前在山路上遇伏时，故意展示偃师甲胄的威力给她看，应该是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对提升自己的实力有一种执着。 所以他才会用偃师甲胄这种外挂，引诱叶泠鸢动心。 然后叶允成就为了展示父爱，又用自己的身体为叶泠鸢挡了一刀，生怕叶泠鸢对他有什么怀疑和冷淡。 接下来，叶允成就开始讲故事，塑造一个叶泠鸢从未见过的生母，怀念他和叶泠鸢“生母”之间的过去，从感情上打动叶泠鸢，一点点消除叶泠鸢的警惕和怀疑。 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去打开棺材。 可以说，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叶允成精心策划的。 叶允成绝对把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夫人行动资料都收集齐全了，然后研究了她的能力和性格。 那么，他就一定会知道，戚长阙在叶泠鸢身上留有保护罩，强弩都不曾击穿，而且一旦引发，还会惊动戚长阙。 他怎么敢强杀叶泠鸢？ 第295章 扎心 叶允成再怎么狠辣，也不敢跟凤陵阁主正面对战啊。 小九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之前他还偷袭公主呢！” 那瓶子里的毒药真的很毒，洒到叶允成脸上立刻就把他的脸给废了。 这要是真的洒到了叶泠鸢的脸上，后果实在可怕。 叶泠鸢也有些后怕。 虽然说金蚕蛊能吞噬毒素，但是看叶允成当时的样子就知道，这种毒药腐蚀脸部的痛，绝对很难忍受。 关于这一点，叶泠鸢也有些不解。 叶允成当时出手毫不犹豫，而且手里的瓶子早就拔掉了瓶塞，可见不是临时起意。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担心叶泠鸢抢先拿了《机关密要》？不过根本就不等商谈，就下此毒手，可见他心中早就没有任何父女之情。 明明原主在他名下养育了十五年，而且他也认为自己编造的谎言——傅明珠不是原主生母，他确实是原主生父——瞒住了叶泠鸢，那父女之间，不过是一本书，就算是叶泠鸢拿到了手里，也不至于当场下毒。 若是个正常的父亲，哪怕是养父，就算是再重视这本秘笈，也会想着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拿到手，而不是二话不说就下毒手。 可见，在叶允成心中，早就有某种想法…… 说话之间，只听见后方传来声音。 小九挑开车窗帘幕往后一看，就回头向叶泠鸢禀报：“公主，后面马车追上来了，是公主府的人。” 叶泠鸢毫不意外。 叶允成见她不肯回去，就算是再气，也只能追上来，除非是他不想要《机关密要》了。 就算是他手下人多势众，但是一则顾忌她的毒，二则是顾忌戚长阙，他也不敢再想要用强。 反正如今的主动权，就是落到了叶泠鸢手中。 她什么时候想谈，怎么谈，在哪里谈，叶允成都得配合。 这次非要把叶允成那股子戾气和阴狠打下去，让他老老实实把当初的真相说清楚不可。 叶泠鸢还以为以刚才叶允成那种急切，追上来就会拦住她的马车，第一时间要跟她索要《机关密要》，没想到一直到中午时分，在驿站打尖休息，叶允成都没有什么举动。 在驿站的院子里，两人下车相遇的时候，叶允成的脸色也一片正常，好像之前那种生死搏杀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既然叶允成能装，叶泠鸢也不会比他差。 “父亲辛苦。”叶泠鸢走上前去，吓得叶允成身边的侍卫赶忙上前，把她和叶允成隔开，生怕她对叶允成做点什么。 叶泠鸢嫣然一笑，非常识趣地停下了脚步，“父亲受了伤，在山上没有大夫，如今到了驿站，不如派人询问一番，看看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大夫，让人请来与父亲看看伤口，免得这天气炎热，一时处置不当，落下疤痕，终究是不美。” 边上的侍卫们脸色都十分古怪。 这是关心吗？这是小刀子吧，专门往人心里扎的那种。 叶允成的脑袋裹着白布，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能看到他的身形僵了僵。 他的心腹管事用恼怒的眼神看了叶泠鸢一眼。 下山之前，叶允成把他叫到房间里，打开白布重新上药。 他才发现，叶允成脸上的伤口多处崩裂，那些粘液与血迹混合在一起，形状十分惨烈。 上药的时候，都多费了不少功夫。 这一切还不都是叶泠鸢亲手造成？ 如今驸马都不追究她的罪责了，她倒是好，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主动过来挑衅。 谁知道，就是这一眼，却落入了叶泠鸢眼里。 “怎么？你这奴才，好像很不服气？” 叶泠鸢正是要给叶允成添堵的时候，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手指往管事身上一指，“是觉得我说得不对，不该给父亲请个好大夫来治伤？” 管事心头一沉，感受到了叶泠鸢毫不掩饰的恶意。 “公主误会了。”管事微微躬身，“公主说得对，是该给驸马请个好大夫看看。” “那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叶泠鸢得理不饶人，“这种事情，原本不用我多说，你们这些跟着父亲伺候的奴才就应该想到才是。” “结果这么半天，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动静，我说出来，你却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我，你是故意不给父亲请大夫，想要对父亲不利吧？” 这话一说，谁还不知道叶泠鸢是想干什么。 管事是叶允成的心腹，可从名分上来说，也亲近不过叶泠鸢这个“女儿”。 而且叶泠鸢还是皇帝钦封的长公主，身份尊贵。 要是被她抓住这个把柄，直接把管事打死，都没有人能挑出个不是，毕竟叶泠鸢这是为了尽孝啊。 第296章 地利 到了这个地步，叶允成也只能摆摆手，示意管事不要多说，带着管事进了屋。 把叶泠鸢独自丢在了院子里。 叶泠鸢看着他的背影，目中有光芒闪动。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拿叶泠鸢没有办法，所以，叶允成连话都不想说了，就算在房间里，也没有听见他对管事多说什么。 管事自然也没有派人去找什么大夫，只是派了一小队侍卫，骑马加速赶回京城，让人通知公主府，去请太医，等到驸马一回京，就能及时治疗。 这不比在这乡野之中找些无名无姓的村医要强得多？ 休息了一个中午，等到暑热过去，车队离开驿站，继续向着京城进发。 按照之前的行程，傍晚会进入驿站过夜，但是这次，车队早早地就停了下来。 小九跳下车来，环顾四周，发现车队停下的位置倒是个好地方，就在官道边上不远处，前方有小溪，河水清澈，岸边有绿树成荫，看起来颇有几分清凉之意。 “怎么停下来了？”小九看着公主府的下人开始从行李车上搬东西，倒像是要在这里安营，便皱起眉来，寻到一个领头的问。 被询问的小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回答：“是方才驸马着人吩咐，要在此处过夜。” 小九看着河对岸的山林，神情不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这里过夜，安全吗？” 小管事赔着笑：“小的只是听从吩咐做事，这些东西却是不懂的。” 小九也知道问他问不出什么究竟，就返回车中向叶泠鸢汇报。 “是不是他又想耍什么花招？”小九可是把叶允成当成了现在的头号大敌，警惕心满满。 叶泠鸢点了点头：“也许吧，总之是要小心些。” 叶允成能忍这么久，叶泠鸢不觉得他懦弱，反而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一个狠毒、会演、爱撒谎的男人，现在又加上了隐忍这一条，这种人能做出什么来，真的是不好预料。 叶泠鸢心中思索着，将小九叫过来叮嘱了几句。 小九愕然地看着她：“公主，既然如此，那我们自己往前走，去驿站休息不好吗？” 说起来，驿站距离这里应该也就是十几里的距离，马车在天黑之前也能赶到。 叶泠鸢却摆了摆手：“这件事情，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既然他要在这里停车，肯定是有他的布置。” 白天的时候，叶泠鸢不跟他谈，转身就从崇福寺走了出来，叶允成只能从后面追上。 现在他会不防着叶泠鸢故技重施？ 再这样来一次，肯定就不灵了。 但是从这种举动上来看，叶允成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不管是上次在坟墓周围埋伏人手，还是改变行程在这里安营，其实都是一样的手法，就是先要占据地利优势。 也就是说，叶允成这是准备跟她再次碰一碰了。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请叶泠鸢过去。 叶泠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下人来到了河边。 这里已经被收拾干净，河边树荫下铺着锦垫，脑袋包裹着白布的叶允成坐在锦垫上，面前的案几上摆着茶水糕点。 周围被侍卫清理，除了叶允成和在边上伺候的管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 叶泠鸢走过来，侍卫们连忙行礼，却根本不敢靠近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毒死。 “父亲，唤我来有何事？” 叶泠鸢走到叶允成面前，在锦垫上坐了下来，一脸笑意。 叶允成看了叶泠鸢一眼，挥了挥手，边上的管事连忙上来：“公主还请恕罪。驸马爷受了伤，现在喉咙也开始疼痛，无法开口，有什么话，就由奴才替驸马传达了。” 叶泠鸢嫌弃地剜了他一眼：“就不能换个懂事点的来说吗？” “叫我公主，叫父亲驸马，这要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不误解我和父亲的关系啊？” 管事一时哑口无言。 叶泠鸢虽然是挑刺，但是说的也好像有些道理…… “公主说的是，奴才笨嘴拙舌，还请公主恕罪。” “不过奴才跟着爷的时间长些，对爷比较熟悉，换个人的话，可能看不懂爷想说什么。” “只能请公主暂时包涵一下了。” 叶允成做了个手势。 管事连忙说：“爷说，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那些过去的事情，他其实早就想找个时间跟公主详细说一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叶泠鸢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这对主仆。 这是又有新花样了？ 第297章 地陷 叶泠鸢笑了笑：“那是我之前误会父亲了？可要我向父亲赔罪？” 叶允成用目光示意，管事连忙赔笑：“不过是父女之间的一点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哪里用得上赔罪这么严重？” “这样啊，那就多谢父亲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了。”叶泠鸢往前探了探身，叶允成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边上偏了一下，然后好像发现不对，又坐直起来。 管事跪坐在另一侧：“公主客气了。” “老爷是说，这些事情原本早就应该告诉公主，只是一直以来，老爷身上事务繁多，而且公主年纪太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才拖到现在。” “今日更是因为此事，几乎引得父女成仇，再不说还有可能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所以今天才特意选择了这处安静之所，与公主说个清楚。” 说着，管事就将桌案上收拾出了一半，摆上了笔墨纸砚。 看样子，叶允成这是要写字跟叶泠鸢交流了。 管事小心地将墨磨好，恭恭敬敬地向两人行礼退下。 叶允成拈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叶泠鸢将头转过去看，只见纸上写着：“陈年旧事，伤心过往，本不愿提起。”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看向叶允成。 这手字儿写得……只能算是看得过去，比她的字强，但是跟这状元的身份，可是不怎么匹配啊。 叶允成又继续写：“之前所言，汝生母非明珠公主，乃是另有其人，并非虚言编造。” 叶泠鸢看到这里，也不由向着叶允成的案几靠近了几分，等着他继续写下去。 叶允成提起笔，却在空中顿住，迟迟不曾落下。 “为何不写了？”叶泠鸢侧头看着他，一脸好奇。 叶允成想了想，继续写：“我将当年真相讲清楚，你将《机关密要》交给我。” 叶泠鸢笑了起来，还挺会吊胃口，故意提到生母、身世之谜，然后就戛然而止，以此作为筹码，来交换《机关密要》。 她向着叶允成眨了眨眼：“哎呀，《机关密要》，我没有带在身上呢，怎么办？” 叶允成怔了一下，举笔写字：“那便使人拿过来吧。” 叶泠鸢看完了这行字，刚想再说什么，忽然身体一歪，身下地面竟然猛然下陷！ 不等她有什么应对，叶允成就已经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叶泠鸢！ 事发突然，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一起向下坠落。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所坐锦垫下方的地面竟然塌了下去，而且就在两人坠落的时候，四面的地面也随之向内不断崩塌，不到片刻的时间，泥土就将方才塌陷的坑洞掩埋了起来！ 边上的侍卫们愣了一下，连忙跑了过来。 管事也震惊地大喊起来：“老爷和公主掉下去了！还不快点救人！” 侍卫们也都满脸惊慌，纷纷围了上来，却并没有人真的去动手挖土救人。 过了好大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们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互相看着，露出了笑意。 “这下就算是有什么毒，也都不管用了吧。” “驸马果然是好手段，我就说了，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驸马的对手？” “行了，你们守着周围，不许任何人接近。尤其是公主的丫鬟们，立刻派人看管起来，不许她们乱跑。” 管事一脸严肃地吩咐，“这是驸马的大事，谁要是玩忽职守耽误了，就拿自己的脑袋来赎罪！” 侍卫们严肃了起来，连忙应是。 “挑几个信得过的，跟我过去，搜检那几个丫鬟和公主的行李。” “看看公主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那本书到底是藏在她身边还是其他地方。” 不提管事在营地中忙着封锁消息，寻找《机关密要》，只说叶泠鸢此时，已经身陷地下。 周围黑沉沉的一片，鼻尖萦绕的是浓郁的土腥气。 叶泠鸢手中用力，将已经死去的人从自己身边推开，不急不慢地说：“叶允成，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第298章 牢笼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阴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竟然是声称服药损坏了嗓子的叶允成！ 叶泠鸢笑了：“叶允成，你是把我当瞎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真的以为你随便找个跟你身形相似的侍卫，把脑袋包裹严实，就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从“叶允成”不说话开始，叶泠鸢就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有什么花招。 那个假的叶允成一出现，叶泠鸢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不说其他，只是他看叶泠鸢的眼神，就没有叶允成那种阴狠与隐忍。 更别说他那笔字，根本就不符合一个状元的水平。 所以在他扑上来的时候，叶泠鸢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入了他的要害。 “你知道又如何？”叶允成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被叶泠鸢语气中的不屑刺激到了，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还不是一样落入我的网罗之中？” 叶泠鸢没有跟他继续针锋相对，而是换了个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她虽然不知道叶允成有什么把握，认为自己落入了罗网，但是从风蛊传来的空气流动情况来看，她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叶泠鸢循着叶允成的声音，朝着他的方向慢慢抬脚摸了过去。 叶允成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好地方！” 叶泠鸢虽然看不见周围的情景，但是向着叶允成走过去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到脚下是柔软的泥土，气味和感觉都很新鲜，应该是刚刚挖掘不太久。 刚才她和那个伪装成叶允成的人一块掉下来，就直接从斜坡滚落，滚了大概有十几米，才到了这个平地。 当时从上空塌下来的泥土，就把叶泠鸢坠落的那个坑填满了，想要出去，就只能从叶允成的这个方向寻找出口。 空气流动的方向，也证明了叶泠鸢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叶泠鸢走了十几步，感觉距离叶允成应该很近的时候，却撞在了一面土墙之上。 叶允成的声音，竟然是从土墙后方传过来的。 “叶泠鸢，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接近我的机会吗？”叶允成的声音从墙后传过来，风蛊的反应告诉叶泠鸢，这面墙高处有孔，叶允成就在隔壁。 “告诉你吧，没有我的准许，你就只能老老实实被囚禁在这地下了。” 呼的一声，叶泠鸢吹亮了火折子，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形。 难怪叶允成这么自信，原来叶泠鸢真的已经进了牢笼！ 叶泠鸢所处的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的狭小空间，一边是斜坡，应该就是她滚落下来的入口，但是此时入口已经被泥土填满堵死；另外三面，都是封闭的泥土。 只有叶泠鸢现在面对的这一面泥土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方孔，但是也只能伸出一只手而已，根本不可能让叶泠鸢出去。 简而言之，叶泠鸢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地下空间之中。 这里的高度，只比叶泠鸢高上十来厘米，连伸个懒腰都没有足够的空间。 如果叶泠鸢有幽居恐惧症，只怕立刻就会发作。 就算是没有幽居恐惧症，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也足以让大多数人恐惧。 听到叶泠鸢半天没有说话，叶允成轻声笑了起来：“怎么样？这个地方适合你吧？” “我只需要将这个口子封上，带着人离开，就没有人知道，宝华长公主这样尊贵的人物，竟然会被关在地下。” “在离开之前，我会让人把刚才的坑填实，用马蹄踩踏，保证结实，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挖出通道。” “而且我还会让人用石头，把河边这一片都铺满，免得你从其他地方挖出通道。” “回到京城，我会跟大家说，你在山中失踪，我几乎把山林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你的踪迹。大家都会认为，是你自恃武艺高强，入山打猎，遇到猛兽，尸骨无存。” “就算是有人不信，想要找你，也不会知道，你就在这黑暗狭小的地下，活生生地饿死渴死，或者是闷死了……” 第299章 送你一程 叶允成描述的情景，让人听了都全身毛骨悚然。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困在地下，清醒地一天天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多么残忍，多么恐怖！ 即使是叶泠鸢这样心志坚定、阅历不凡的人，听了叶允成的描述，都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叶允成，可真是阴狠到了极点！ 他想要《机关密要》，又怕叶泠鸢的毒，所以竟然想出了这样狠毒的办法。 “你可真是费尽心机。”叶泠鸢讥讽地说。 叶允成对这样的评价丝毫不以为忤：“也是我儿手段不凡，用毒可怕，我才不得不特意为了我儿设计了这样的机关。” 以前叶允成可从来没有用“我儿”这样的称呼叫过叶泠鸢，现在这么说，就是故意恶心叶泠鸢的。 也是被叶泠鸢的毒吓到了，又想要拿到《机关密要》，绞尽脑汁，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还生怕被叶泠鸢发现，出了什么漏子，提心吊胆半天。 终于等到叶泠鸢落入罗网，无处可逃，叶允成心中压抑已久，忍不住也要在言语上发泄一番。 “你和傅明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你们的女儿看待吧？现在一口一个‘我儿’，你不觉得恶心，我却有些想吐呢！” 叶泠鸢的语气充满了鄙夷，但是叶允成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低低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叶泠鸢现在说话越是刻薄，越显得她的无力。 困兽之嚎叫，只会让猎人觉得欣喜和自豪！ “如今条件简陋，也没有什么下人丫鬟服侍，我儿想吐的话，就只能自己小心些。” “要是有力气，不如在角落里挖个坑，吐了也好掩埋？终归这里也是我儿要住的地方，太过脏脏不堪，受苦的也是你自己啊。” 叶允成这几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不知道的人听了，说不定还真以为这是一幅慈父心肠呢。 也只有当事人能听出其中的嘲讽和威胁，以及满满的尽在掌握。 “叶允成，看来你真是恨我入骨，要置我于死地了。”叶泠鸢幽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外面想必也安排好了人手，绝对不会给我掘地逃生的机会。” “不错。”听着叶泠鸢这种绝望的声音，叶允成越发感觉到胸中舒畅，之前被叶泠鸢毁容和羞辱的气愤也几乎一扫而空。 叶泠鸢冷冷地说：“你就没有想过，从现在开始到我饿死渴死，最少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我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别人我不敢说，帝师大人却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觉得你能在帝师大人那些神仙手段面前保住什么秘密？” 叶允成刚刚轻松一会儿，就被“帝师大人”这四个字砸了一脸。只是四个字，却像是一座大山，提起来就能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无法抵抗。 他心头一沉，嘴里却冷笑起来：“你要是这么说，那为父就只能用最快的方法送你一程了。” 叶允成那股子阴狠劲儿又在他的话语里冒了出来，“我儿，为父现在所在的通道，已经挖到了河边，只需要为父一声令下，片刻之间，就能将通道与河流打通。” “到时候，河水会改道流入此间，然后从这墙上的孔洞中流入你所在的位置……” 水位不断上涨，叶泠鸢却困在这个狭小空间中无处可躲，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生生被谁淹死！ 叶泠鸢叹了一口气：“所以，《机关密要》你也不要了？” 叶允成语气轻快：“要啊。但是现在你甘心给我吗？” 他顿了顿，用戏谑的口气说，“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书不在你身边，你藏起来了吗？” “我已经派人去搜了，包括你的行李和你的下人，若是搜出来，你还有什么筹码与我谈判？” 听着隔壁的叶泠鸢沉默不语，叶允成心知自己这番话击中了叶泠鸢的要害。 没有了《机关密要》，叶泠鸢就真的只能在这地下黝黑狭小的空间里眼睁睁等死了。 当然，叶允成猜测，以叶泠鸢的性格，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不会藏在别人或者别处，只有带在自己身上才放心。 果然，隔壁安静了好大会儿，才听见叶泠鸢不情不愿地开口：“《机关密要》在我身上。” 叶允成心头大定，几乎想要哈哈大笑几声。 十几年辛苦筹谋，终于到了收获之时，那种狂喜和满足，实在无法与外人道。 第300章 速战速决 “不过，你不将我放出去，东西我是不可能给你的。”叶泠鸢语气很坚定，并没有因为身困地下而变得软弱妥协，“说实话，我不相信你拿了东西之后会放我。” 叶允成还未开口再说什么，叶泠鸢就接着说，“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格，逼急了我，你就放水进来，我就是死了，也会提前把《机关密要》撕碎，泡在水里，我看你能拿到什么！” 这次轮到叶允成沉默了。 他知道，叶泠鸢说的不是恐吓，她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那肯定不会把《机关密要》完整地留给他。 “你先把书拿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在你这里。” 虽然叶允成觉得叶泠鸢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但是不见到实物，就有万一的可能。 要知道，那个时常跟在叶泠鸢身边的雪肤小丫鬟，刚才在侍卫们搜查的时候，可是没有找到。 要是叶泠鸢提前预感到什么，把《机关密要》交给她带着逃跑了，那叶允成这么半天的折腾就白费了。 叶泠鸢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本书，往墙上的小孔附近一放。 说是墙上高处的小孔，其实也不过是和叶泠鸢的眼睛齐平，叶允成那边地势更高，所以要弯下身子，才从孔洞中看了个清楚。 封面是没有错的，那四个字，更是确定无疑是原本上的字迹。 至于说其中内容是否是真，叶允成倒是想要叶泠鸢让他详细检查一遍，只是想也知道，叶泠鸢不可能同意。 “看清楚了吧？我可不是那种爱撒谎的人。”叶泠鸢把书收了起来，“你放我出去，我就把东西给你。” 叶允成对于“爱撒谎的人”这种程度的讥刺，没有任何感觉。 他只想知道：“如果我把你放出来，你却反悔怎么办？” 叶泠鸢冷笑：“你要是这么说，那这个交易看来是做不了了。” 叶允成回以同样的冷笑：“现在是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叶泠鸢，你最好搞清楚情况。” 叶泠鸢不甘示弱：“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把唯一能保证我活命的东西交给你。” 叶允成闭紧了嘴巴，他也不想发誓保证拿了书一定会放叶泠鸢这种话，因为说了也没用。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叶泠鸢直接在泥土上坐了下来：“待着就待着，你以为能吓到我？说不定今天晚上，帝师大人突然就想找我说话呢？” 叶允成沉着脸从地下的通道中走了出来，看看周围，侍卫们仍旧在兢兢业业地警戒着，公主府的下人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招手把管事叫了过来问：“怎么样了？” 管事一脸为难：“公主的行李和下人都搜检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那个不见的丫鬟叫小九，跟公主最为亲近，侍卫在周围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快马去追！堵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绝对不能让她把消息传到帝师耳中！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想起叶泠鸢刚才的话，叶允成心中又充满了危机感。 他怎么忘了，听人说，这任凤陵阁主对叶泠鸢这个正命红鸾格外看重，处处容让。 万一要是真如这丫头所言，凤陵阁主突然想要找她，然后发现事情不对，那就麻烦了。 叶允成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倚仗，能让凤陵阁主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还饶他一命。 这个认知让叶允成的脸色犹如乌云密布，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原本想着，把叶泠鸢在地下那黑漆漆的土笼子里关上一天两天，等到叶泠鸢熬不下去了，再跟她谈判，到时候叶泠鸢为了保命，就不会有那么多废话。 现在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不能拖下去。 “让大家做好准备！”叶允成眼中杀机闪烁，“等我拿到东西，就放水淹了坑道！” 经此一事，他跟叶泠鸢已经成为死敌，绝对不能让叶泠鸢活下去！ 第301章 折中 就算是速战速决，叶允成还是决定，先让叶泠鸢在下面尝尝苦头。 多少经验丰富的老贼大盗，奸顽固执，严刑拷打都不肯吐露一个字的，被关在那暗不见光、无声无息的小房间里，都扛不了多久，更别说叶泠鸢这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小姐了。 叶允成觉得很遗憾，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最少要把叶泠鸢关在黑屋子里三天，不会有任何声音，什么时候叶泠鸢哭着喊着求饶，什么时候他才会出现，等着叶泠鸢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但是现在顾忌着凤陵阁主，就不能拖那么久了。 真是遗憾。 但是哪怕是半天的时间，叶泠鸢的感觉也不会舒服了。 虽然叶泠鸢不见了，但是她身边的下人已经全部被控制，整个队伍都是叶允成的人，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对此发出一声疑问。 吃过晚饭之后，叶允成才再次走进地下通道，来到了叶泠鸢所在的土室隔壁。 灯笼昏黄的灯光从墙壁上的小孔投映过去，叶允成能听见隔壁猛然惊起的动静，嘴角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经过了这半天黑暗死寂的折磨，叶泠鸢这会儿一定是十分煎熬。 要不然也不会见到一点动静就立刻爬了起来。 叶允成故意不说话，只是让灯光透进去。 果然，隔壁传来了叶泠鸢尽力掩饰却还是难免急切的声音：“谁？叶允成？是不是你？” 叶允成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怕了吧？不嚣张了吧？ 就算是叶泠鸢武功盖世，手中剧毒沾之即死，或者还有其他的神奇手段，但是被隔绝在厚厚的土墙隔壁，上下左右都是数丈乃至十几丈的土层，实在不行还能发水放火对付她，就不信她还能掀起什么波浪！ 他故意不回答。 叶泠鸢的问话越来越急，最后甚至喊了起来：“叶允成，我知道是你！你别装了！”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把书撕了！” 直到这时，叶允成才慢悠悠地开口：“别着急啊，有什么话好好说……撕书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事态搞得更严重……” “嘶啦！” 撕裂纸张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叶泠鸢对于叶允成这种风凉话的回应。 叶允成的脸色都绿了。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真是个疯子！” 要不是确定叶泠鸢的容貌像足了那人年轻时，他真的会怀疑，叶泠鸢就是傅明珠这个疯女人的亲生女儿！ 明知道《机关密要》是她现在唯一的保命筹码，结果一怒之下就真的敢撕毁？ “别撕，别撕！”叶允成连忙阻止，“有话好说！” 叶泠鸢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疯狂：“说什么说？你不可能先放我出去，我也不可能先把书给你，那就一拍两散！” 伴随着她的话响起的，还有接二连三的嘶啦嘶啦声。 叶允成心肝都疼了：“别撕了！” 他定了定神，“你自己想想，你这种脾气，我能先把你放出来吗？” 到时候，叶泠鸢出来的第一件事情，怕不就是提刀把他砍成好几段！ 东西没拿到，结果还养出一个死敌，背后还牵扯着凤陵阁主，他是傻了才会把叶泠鸢放出来。 叶允成把这个想法一说，叶泠鸢也沉默了。 过了好大会儿，叶泠鸢才用冷静的语气说：“我如果给你发誓保证出来之后不跟你计较，不找你算账，估计你也不相信，所以这种话我就不说了。” “我现在说一个折中的办法，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我把《机关密要》撕下来三分之一给你，你把我的真正身世告诉我。” “然后我再给你三分之一，你放我出去。” “出去之后，我把最后的三分之一给你，然后，咱们各凭本事，为仇敌，为亲人，具体看情况再说。” 叶允成想了想，也觉得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按照叶泠鸢的方案，最差他也能得到三分之二的《机关密要》，那可比玉石俱焚要好多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叶允成果断答应，“你先给我三分之一《机关密要》。” 叶泠鸢比他还果断，听着她毫不犹豫撕开书页的声音，叶允成心疼地把白布包裹下的脸皱成了一团。 第302章 身世 啪嗒一声，一沓纸张从墙上的小孔丢了出来，落在了土地上。 不过，有过前车之鉴，叶允成根本不敢上前去捡。 但是叶允成也不想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看见《机关密要》中的内容。 于是他匆忙走出通道，让人取来一根棍子，自己提着灯笼再次回到了地下。 用棍子远远地把书页翻开，叶允成小心地走到距离书页几步远的地方，点着灯笼仔细察看。 看了几行字，叶允成就断定，这是真的《机关密要》无疑！ 绝对不会错！ 叶允成心头狂跳，如果不是怕书上有毒，他真的想要冲上去把这十几张书页紧紧抱在怀里。 自从十八年前见到这本书开始，他就梦寐以求，日思夜想，想要得到这本稀世珍宝。 但是他没有办法。 就算是那人死了，躺在了棺材里，也非要把这本书随身陪葬，宁愿冒着传承断绝的危险，都不肯把这本书给他！ 十八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本书终于来到了他的手中！ 叶允成又小心地翻了两页，越发确定这是真的《机关密要》。 果然是宝贵的偃师传承秘宝。 只是随意翻阅了两页，困扰了他多年的难题就有了破解的思路。 如果整本书都能拿到手，那他在偃师之术上的成就必将达到一个极高的程度。 到时候不要说傅明珠，就是跟凤陵阁主，他也不见得不敢碰一碰！ 验证了真假之后，叶允成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叫人把自己刚刚准备好的东西送了进来——那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盒子，从大到小足足有五个。 叶允成亲自用长长的夹子夹起那一沓纸张，小心地放在了最里面的盒子里。 然后一重重将盒子关闭，将盒子放在距离自己足够远的角落里，这才开始清了清嗓子。 “关于你的身世，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叶泠鸢隔着墙壁问了一句：“傅明珠呢？” 按说作为母亲，傅明珠应该知道的更多才对。 叶允成轻声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叶泠鸢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一股别的意味，叶允成不想回答，是觉得在这方面，他占据主动，控制局面…… 一团浅薄的灯光，投映在狭小的土室之中。 光芒如此微弱，甚至无法将叶泠鸢的面孔全部照亮，更是不可能让叶允成看见，此刻的叶泠鸢脸上没有一丝疯狂的痕迹。 “十八年前，我十八岁。” “人人都说，叶家一门两状元，风光无限，但是，有几个人知道，我是如何长大的呢？” 叶允成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叶宗彦，我的父亲，曾经是母亲的骄傲，可是母亲大概也从未想到，她的死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那时候，我还在母亲腹中，即将临盆的日子，母亲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书信。” “送信的是一位气势不凡、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她乘坐着金玉为饰的豪华马车，带着护卫和下人，来到了我们镇上。” “我听舅舅说，她看着我们一家的眼神，就仿佛我们是什么鄙陋肮脏的虫豸一样。” “她声称带来了父亲的书信，把一封信和一个荷包交给了母亲。” “母亲看了书信之后，就动了胎气，提前生产。” “生产过程非常艰难，足足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我生到这个世上。” “而母亲却昏迷不醒，外祖父和舅舅花了大价钱，求到了一棵老山参，才将母亲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老大夫说，这是因为难产之时，母亲心存死志，自己放弃了希望，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等到外祖父和舅舅看到那封书信，才知道，那是叶宗彦写给母亲的和离书，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张女子与父亲情诗唱和的信笺。” “叶宗彦把当初母亲与他定亲时送给他的荷包也退了回来，要求与母亲和离，不管母亲要什么，他都可以答应，哪怕两个儿女，都可以留给母亲。” “一直深深仰慕父亲的母亲，才会萌生死志，不愿继续活下去。” “虽然外祖父和舅舅百般开解，母亲还是无法接受，她说她宁愿以叶家妇的身份死去，也不愿和离。” “那一年，姐姐才三四岁，我还在襁褓中……” 第303章 回忆 叶泠鸢早就对叶允成的经历有所预料，不过具体细节不清楚，现在一听，还真是悲情。 但她心里却没有多少同情。 叶允成固然身世可怜，出生不多久就失去了母亲，但是他的悲剧并不是原主造成的；可是原主的悲剧，却少不了叶允成的手笔。 原主的悲剧一生，叶允成夫妻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有些人自己经历过风雨后，就努力为后人撑伞遮蔽风雨，但是有些人自己经历过风雨后，就恨不得将世间的遮蔽物全部毁掉，让所有人都暴露在风雨之中。 以叶允成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就是后者！ 这种人不值得付出一点同情和怜悯！ 叶允成继续讲述着对他来说可能刻骨铭心的那些过去。 他出生几个月就没有了母亲，叶宗彦又根本不回家来，所以和姐姐两人都是跟着舅舅长大。 接下来的经历，对于叶允成来说，也许是一种永远无法忘记的痛苦，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世间无数悲欢离合中的一点浪花。 叶允成天资聪颖，外祖父又是当地有名的举人，亲自为他启蒙，教他读书，见他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十分欣慰。 可惜的是，在叶允成不到十岁的时候，外祖父逝世。 次年，舅舅在登山时出了意外，不幸身亡。 舅母受了刺激，又被各种觊觎方家财产的族人和小人算计，支撑了不到一年，也不幸病故。 全靠着当时十三岁的姐姐左支右绌，家产几乎散尽，才保住了他们姐弟和舅舅家表弟表妹的性命。 接下来就是那些老套的情节，穷困和羞辱，深深地烙印在叶允成的成长历程中。 “直到我遇到了他。” 听得都快要不耐烦的叶泠鸢，终于精神一振。 啰嗦了这么半天，可是说到正题了。 十八岁的时候，相依为命的姐姐，在夫家操劳疲惫，年纪轻轻就气血两虚，大夫说可能寿数有损。 结果姐姐怀孕之后，好几次都晕倒不醒，请了大夫诊治，都说这一胎生出来，只怕是要耗尽母体元气，十分危险。 但是姐夫家中三代单传，姐姐觉得如果不要这个孩子，对不起一直默许她照顾弟弟的夫君，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 大夫无奈，说除非是有五十年以上的人参，否则生产之日，就是孕妇殒命之时。 叶允成自己都要靠着姐姐供养读书，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买五十年的人参？ 他听说后山深处，有人曾经发现过人参，就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提着刀带着干粮和水进了山。 叶泠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这一行为。 虽然有点蠢，但是至少也说明，叶允成也曾经有过温暖柔软的内心？ 不过一个十八岁的读书人，独自进入深山，和送死何异？ 但是叶允成既然没有死，好好地活到了现在，那恐怕就是崇福寺法能和尚说的，被人救了。 “我原本已经问清楚了路径，还花了图，想着早去早回，不在山林中过夜，也许不会遇到猛兽。” “谁知运道不好，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天都黑了，不但没有找到人参，就连下山的道路都找不见了。” “在这种时候，偏偏山中天气多变，突然又飘起了雪……”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叶允成的声音里也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他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那时的我，已经彻底绝望，但是心中又充满不甘。” “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怀着这种不甘，我在雪中跋涉，向着山下走去。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不曾让我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我冒雪走了半个晚上，身体还是撑不住，倒在了路上。” “当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知道后来，竟然再次醒了过来……却是被人救了，带到了崇福寺。” 第304章 胎记 “你可真啰嗦。” 叶泠鸢听了一肚子叶允成的自叙，实在受不了，终于吐槽了一句。 叶允成呵呵冷笑：“那我就简单说一下。” “我遇到了师公子，他把昏迷在大雪中的我救了起来，带到崇福寺。” “我和他比邻而居，他教了我偃师之术……” 叶泠鸢打断了叶允成：“你不是说，是我的生母教你偃师之术的吗？” “没错。”叶允成淡淡地说，“你的生母，自称韩叶，也是我的邻居。” “她比我早来，师公子在院子里做木工的时候，她看见了，很有兴趣，师公子教了她一些偃师之术。” “然后她教给了我，师公子见我在偃师之术方面很有天赋，于是亲自教导于我。” “可惜的是，他教了我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说是他的同门，与他打斗起来。” “师公子将来人诛杀之后，自己也重伤不治，他的忠仆也受了伤，只能将他埋葬在崇福寺后山。” “而我与韩叶在崇福寺中单独相处，萌生情意，私下结为夫妻。” “我几次进山，终于找到了人参，惦记着即将临盆的姐姐，就与韩叶告别，约好回家看望姐姐之后，就来接她。” “谁知道再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我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傅明珠威逼利诱，皇帝强行赐婚，我不得不与傅明珠成亲，当上了大梁的驸马。” “结果傅明珠竟然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们的儿子拿去，换了傅明台外室所生的遗腹子。” “我与她大吵一架，愤而出走，回到崇福寺，结果却得知韩叶刚刚离开。” “崇福寺的和尚还说，她带着一个女儿，刚刚周岁的样子。” “我算了算日期，那正应该是我的孩子。于是就骑马去追。” “谁知道刚追上韩叶，傅明珠竟然带着人也追了上来。” “她对韩叶大打出手，将韩叶逼得跳崖而死，只留下了那个刚刚周岁的小姑娘。” “我当时势单力孤，不是傅明珠的敌手，想要阻止也被打成重伤。苦苦相求之下，答应了她很多条件，才保住了女儿的性命。” “傅明珠允许我将女儿留下，养在身边，但是条件是我不许将女儿的真实身世说出来，也不许跟女儿太过亲近，教养女儿的事情，只能由她来负责。” “如果我做不到，她就要把我女儿杀死。” “所以我不得不忍耐了这么多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她冷待欺骗……” 叶泠鸢感觉有太多槽点，以至于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口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这个被留下来的女儿，就是我？” 叶允成哼了一声：“除了你之外，我还有其他女儿吗？” 叶泠鸢继续问：“那你这么多年当我不存在，对我不管不顾，都是迫于无奈？” 叶允成怒了：“那是当然！我只有你这一个血脉存世，难道我不想跟你亲近吗？可是我只要敢露出一点苗头，傅明珠那个疯女人就能把你给弄死！” “你记不记得你脸上的胎记？” 叶泠鸢怎么会不记得？ 原主从记事起，脸上就有一块红色胎记，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大，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 第一次看见原主的人，都会被她脸上这个胎记吓一跳。 这也是原主被人嘲笑为丑女，心中深感自卑的重要原因。 不过叶泠鸢来了之后却发现，这块胎记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某种药物造成的。 “因为你长得不像傅明珠，有人开玩笑提到了这件事，傅明珠就非常生气。” “有一次我趁着她外出的机会，偷偷去你的房间看你，那时候你还不到两岁，但是已经长得有七八分像你的生母，我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她一般，忍不住有些伤神怀念。” “就有那小人把此事向傅明珠告密，然后傅明珠就寻来了不知道什么药，给你擦脸，擦了不到七天，你的脸上就开始变红，然后变成了一大片，洗都洗不掉。” “她还好意思对人说是胎记！这个毒妇！” 第305章 冬日暖阳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傅明珠才给原主脸上造了个胎记？ 这是嫉妒？ 傅明珠这么爱叶允成吗？甚至连他对着女儿的脸怀念故人都不允许？ 还是纯粹的霸道和占有欲？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就将一个女孩子毁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样对她成长造成的阴影，以及整个人生的打击，傅明珠可谓自私狠毒之极！ 如果不是这个胎记，原主哪里会如此自卑，如果不是这对夫妻的冷落忽视，原主又怎么会那么缺爱？ 自卑缺爱的原主，才会在傅逸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以至于将整颗心都放在渣男身上，最后落得个被渣男亲手割喉的下场！ 别看现在叶允成好像是气愤填膺地揭穿这胎记的真正来历，但是实际上，在傅明珠如此对待原主时，原主不过是个还不记事的幼儿，叶允成既然自称是原主的亲生父亲，而且原主生母已经不幸身亡，那么他可曾对此做过什么？ 没有！ 以叶泠鸢对人性和叶允成的了解，叶允成当时顶多是嘴上表示过一下反对，却没有任何行动。 所谓的害怕傅明珠杀害原主，不得不忍耐，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而且，叶泠鸢听着叶允成刚才所说的那些，感觉其中有不少漏洞，以叶允成那种一张嘴就是谎言的作风，这听起来并不如何复杂的故事里，绝对还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 别的不说，叶允成对原主生母“韩叶”一笔带过，这与他之前在崇福寺中表现出来的深深缅怀故人，声称与“韩叶”感情深挚的言行，却是十分矛盾。 想到这里，叶泠鸢换了一副略有软弱和向往的语气问：“那，韩叶，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从未感受到过真正母爱的小姑娘，听人提起自己亲生母亲的时候，怎么也免不了会有些想法。 叶允成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她啊，是一个……冬日暖阳一般的女子。” 叶泠鸢不由有些讶异。 这是从叶允成开始讲述崇福寺相关故事一来，叶泠鸢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到温度。 看来，不管怎么说，“韩叶”此人，对于叶允成来说，真的具有某种特殊意义。 为什么叶泠鸢每次想到“韩叶”，都会对这个名字表示疑问，自然是因为叶允成之前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前面加了“自称”一词。 叶允成好歹也是个状元，遣词用句至少不会有问题，他用这个“自称”一词，显然是隐藏着某种意味。 至少，他自己也是觉得“韩叶”这个名字可能未必是真名。 “冬日暖阳一般的女子？”叶泠鸢目光闪动，叶允成竟然用这样的比喻来描述韩叶，是当初他落魄凄冷之时，得到了对方的温暖和帮助，最后甚至还两情相悦，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要是真的这样，说不定这就是叶允成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也难怪他对韩叶感觉大不相同。 尤其是有了傅明珠这种强硬甚至凶狠的妻子做对比，死去的韩叶就会被衬托得更加温柔完美，成为叶允成心目中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符号。 叶泠鸢的重复似乎触到了叶允成心中某个角落，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么她是什么地方的人，为何会在崇福寺中居住，家中还有什么人？她的坟墓在何处？” 叶泠鸢却对他的感情不太感兴趣，而是提出了一系列的现实问题。 虽然叶允成说韩叶坠崖而亡，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二十多年，总会留下无数痕迹。 她籍贯何处，家中有什么亲人，现在还有谁在世，甚至家乡的邻居同乡，都是了解韩叶此人的渠道。 叶泠鸢感觉到叶允成的话水分太大，她想要自己去了解当时的真相。 叶允成沉默了一会儿：“韩叶……她并未向我讲述过她的家人，我也不知道她家乡何处。”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都已经私下定情，甚至生了孩子，却连自己的家乡和家人都没有提过一个字？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独自居住在崇福寺中。” “她坠崖之后，我被傅明珠强行带走，根本没有办法去搜救寻找。” “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派人下到悬崖下，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在悬崖下并未发现她的尸体，却找到了染血的半幅裙摆，是她生前所穿。” “那么高的悬崖，她就算是身手不凡，也无法存活。只怕是尸骨已经被野兽吞噬……” 叶允成说着说着，声音竟然隐隐哽咽起来。 “是我对不起她！” 第306章 揣测扎心 没有见到尸体？ 叶泠鸢心中立刻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按照影视作品里的规律，跳崖几乎是不会死的！ 也许韩叶还活着？ 虽然这个几率不大，但是不能排除。 “你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的家乡，不知道她的亲人，不知道她的死活……”叶泠鸢嘲讽地笑了起来，“叶允成，你是为了骗我，直接编造出了这么一个人吧？” “什么‘冬日暖阳’，不过是你自己欺骗自己而已！” “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睛看上你，还为你不顾名分，生下女儿？” 叶泠鸢语气刻薄之极，“我觉得，你跟傅明珠才是天生一对，你说的韩叶，可能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叶允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叶泠鸢继续往他心窝子里扎：“也许韩叶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一个美丽、温暖、温柔、体贴的女子，像是冬日暖阳一样，随时随地散发着令人无法忘怀的温暖。” “但是她绝对不会看上你！更不会为你生下女儿！因为你不配！” “胡说！”叶允成大吼起来，一脚跺在墙壁上，“你再胡说，我杀了你！” 反应这么强烈？ 叶泠鸢在黑暗中，眉眼之间浮上凉凉的笑意。 那只能说明，她的话戳得太准了！ “我想想，十八年前，师公子把你从大雪中救活，带回崇福寺。” “你醒来之后，就算是不说，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所处的窘境。” “师公子……”叶泠鸢想起了棺中那个风采俊逸的青年，死了都有这样的气质，人活着的时候，又该是多么惊艳。 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师公子那么聪明，韩叶也一定很出色，他们都能看出你的困难，所以他们可怜你……” 叶泠鸢嘴角含笑，又强调了一遍，“对，只是可怜，就像是我走到大街上，看见一个乞讨的小孩，大冬天衣不蔽体，眼看就要冻死了，我就随手扔给他一块银子，不过是可怜他而已，可我却从不会想着把他带回家中，让他成为我的亲人。” “他们只是可怜你吧。” 叶允成刚刚停下动作，听到叶泠鸢这番断言，整个人顿时再次暴怒。 “胡说八道！” 他冲到墙壁上的小孔跟前，瞪圆了眼睛对着里面大喊：“你知道什么！你全都是在臆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叶允成越是激动，叶泠鸢越是确信自己找对了方向。 “我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但是人情道理无非就是这样。” “你看那师公子，气度不凡，又是偃师之术珍贵的传人，他救了你的命，在你的回忆中，你却很少提起他。” “为什么呢？” 叶泠鸢的问话很温柔轻巧，却仿佛有一种魔力，让隔壁的叶允成突然安静了起来。 叶允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泠鸢也没有想要他回答。 因为她已经说出了答案：“因为你对师公子，心里没有感激，只有嫉妒！” “因为师公子的一切，你都比不上！” “他容貌俊秀，风华过人，身家富裕，能力不凡，他所拥有的一切，对你来说，都那么遥不可及。” “在你最初的感激过后，你看着这个处处都比自己强太多的同龄人，心里一定是充满了嫉妒。” “让我想想，你会怎么想呢？” “你会觉得，如果你像他那样，拥有一身不凡的偃师之术，叶宗彦和韩氏就可以任你处置，你的姐姐、舅舅以及舅舅家的表兄表妹，你都能保护起来，那些小人也无法伤害你和他们分毫……” “但是事实是，你没有这个能耐。你只是一个贫穷无能的书生，百无一用。” “然后你就会觉得，既然师公子都已经救了你一次，为什么不救人救到底呢？他的偃师之术这么神奇，为什么不能传给你呢？” “他能教韩叶，为什么不能教你？” 叶泠鸢为了吸收怨念，见过了太多人性中黑暗的一面，用自己的经验揣测着叶允成可能有过的最阴暗的想法，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隔壁的叶允成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他的一双眼睛，从小孔中阴狠地看着土室中，虽然看不清楚阴影中叶泠鸢在什么位置，但是听声音也能大致确定方向。 “叶泠鸢，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叶允成森森然地开口，“捕风捉影也要有个限度！” 叶泠鸢轻声一笑：“要不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连韩叶的身份籍贯都不知道？” “还有，以你根本就没有得到师公子真传的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偃师甲胄这种水平的作品？别是你偷的吧？” 第307章 反悔 叶允成双手用力捶打着墙壁，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叶泠鸢！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纯粹就是在闭着眼睛胡编乱造！” “你不就是想激将吗？就是想让我把当初的真相毫无隐瞒都告诉你吗？” “别跟我耍那些小聪明，告诉你，这些手段，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叶泠鸢笑了起来：“所以，你承认你没有把真相全部告诉我，而是隐瞒编造了其中关键的部分？” 叶允成的怒气都为之一滞，脑子慢慢冷静下来。 是吧，他刚才说的话，好像是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果然是被叶泠鸢气得狠了。 也是这么多年整个事情都压在心底，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压抑得也太狠了。 说起来这是对他人生影响极大的一件大事，可是他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就连后来的傅明珠，也只能知道几分。 以至于他只能在无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回想着当时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语言和神态。 很多当时他并未察觉到的细节和情绪，也就慢慢地全都被他品味了出来。 有时候想到妙处，自己拊掌或长叹，或冷笑，或自得，却也只能自己知道。 这些情绪就像是不停滴沥的水珠，看似不多，却从未停止积累，天长日久，逐渐满溢，今天被叶泠鸢这么一拨弄，就忍不住地露出了一些痕迹。 “那又如何？”叶允成回过了神，从容应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能说的我都说了。” 叶泠鸢好像是被他这种态度给气到了，好大会儿没说话，过了半天才气哼哼地说：“韩叶你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师公子的身份你总该知道吧？” 叶允成发出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短促笑声：“知道啊，偃师之术唯一的嫡支传人，他说，师门没落，无颜留名，以偃师二字反过来作为自己的姓名，故而名为师偃。” “至于身世籍贯，更是不肯提起。” 叶泠鸢整个一个大无语。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刚才临时编造出来气叶允成的那些话，说不定真说对了。 叶允成要么就是故意隐瞒，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资格接近师公子和韩叶，要不然怎么可能两个活生生的人，连一点儿身份线索都没有留下？ 要不是法能和尚也曾经提到“师公子”，叶泠鸢甚至怀疑，这两个人都是叶允成自己虚构出来的。 叶泠鸢很恼火：“叶允成，我跟你谈好的交易，是我给你三分之一的《机关密要》，让你把我的真正身世告诉我。” “现在你说韩叶是我的生母，但是她是什么人你一无所知；开棺的时候，你跟我说是用血脉为依据，才能开启棺木，结果棺木中躺着的，就是你所说的师公子对吧？” “这样看来，师公子也是我的至亲。但是你又说，你只知道师公子的化名，以及他是偃师之术的唯一嫡系传人，其他的又不知道。” “那我的身世不还是一团迷雾吗？” “你说了这么半天，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叶允成对这个指控并不在意：“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跟你身世有关的告诉你，你要是觉得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 叶泠鸢只能说佩服他的心态和脸皮：“叶允成，你是我见过的最厚颜无耻的人。” “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再冒充我的生父了。” “我的真正的父亲，是棺中的那位师公子，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叶允成叹了口气：“何必呢？非要说透，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头顶几乎要顶在通道上方，“看来你是根本不在乎我们这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了。” 叶泠鸢心中冷笑。 父女之情？叶允成心里有这种东西吗？ “不要废话了。”叶泠鸢不想再浪费时间，听叶允成说话实在太挑战她的底线，她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这种无耻恶心到。 怨念要是被转移出去的话，不划算。 “这就是你知道的关于我的身世的所有内容吗？” 叶允成点头：“对。” “好，那我再给你三分之一，你放我出去，从此之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叶泠鸢干脆利落，抬手就把又一沓书纸从孔洞中扔了出去。 叶允成再次小心翼翼地用长柄夹子把书页翻开，检查了几页，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又把这一份书纸装进了五重盒子里封好。 双手各提着一份书纸，叶允成笑出了声：“叶泠鸢，你在这里慢慢等着吧，等我把这些研究透了，就来放你出去。” 叶泠鸢一惊：“你要反悔？剩下的三分之一你不要了？” 叶允成起身就往外走：“我像个傻瓜吗？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放你出去，让你去找凤陵阁主告状，跟我算账吗？” 第308章 你做了什么手脚 叶允成提着两个大盒子走出了通道，虽然是夜晚，而且云层遮住了月光，但是叶允成却觉得天地一片亮堂。 追索已久的《机关密要》，如今已经到手三分之二，哪怕是等会儿叶泠鸢临死的时候，真的将其余三分之一撕碎泡水，他的收获也已经足够丰盛。 聪明人要学会取舍，什么都想要，往往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放水。” 叶允成招来自己的心腹管事，平静地发布了命令。 管事躬身行礼，一个字也没敢多说，小跑着去河边指挥人动手。 河边被挖出一个缺口，水流沿着早就挖好的通道，向着地下流入。 管事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看似清澈无害的河水，会把帝师大人的未婚妻子送上绝路…… 这件事情一旦爆发，会在京城甚至大梁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叶允成站在通道入口旁边，神色镇定。 他看了资料，叶泠鸢他们被截杀的时候，确实是有红色的光芒将差点射死叶泠鸢的弩箭挡住，保护了叶泠鸢的性命，并且惊动了凤陵阁主。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被水淹死是一点点使人死亡，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并不会激发这种防御，也就不会惊动凤陵阁主。 等到叶泠鸢死透了，他再把人捞出来，只说是她夜间私自去河边戏水，不知道怎么落了水，当时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来得及救援，以至于她不幸溺亡。 那凤陵阁主就算是再了不起，也想不到叶泠鸢是死于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 倒是傅明珠大概会猜出来真相，不过她也不敢告诉凤陵阁主，只是会以此为把柄，又要从他这里拿到一份好处。 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置方案了。 他也没想到叶泠鸢这么难缠。 叶允成站了一会儿，计算着水已经开始流入土室，就对管事和侍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退到远处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叶允成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当做没听见，更不要过来查看，明白吗？” 所有人都知道轻重，纷纷闭紧嘴巴往远处退去。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叶允成看着空无一人的河边，眼神中是残忍的笑意：“师公子，我本想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让你和韩叶的女儿活下来的，可惜，她年轻气盛，不懂分寸，逼得我不得不送她与你们夫妻团圆了。” “你们一家三口在地下见面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叶允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就算是只有三分之二，也足以让他将自己的偃师之术提高一大截，称雄世间。 不全就不全吧，他又不是师偃那个执着于偃师传承的痴人。 “叶泠鸢，父女一场，回去我会给你好好做法事的……” 叶允成话音未落，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抡起来了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扑通！ 下一瞬，他就落入了水里，冰凉的水珠溅了他一脸。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只有汩汩的流水声。 叶允成吃力地站了起来，脑袋却一下子撞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连腰都直不起来？ 而膝盖以下，却全都被浸泡在水中…… 叶允成瞳孔猛缩，突然想起了什么：“叶泠鸢？叶泠鸢？” 这分明应该是叶泠鸢所在的地下土室！ 叶允成脑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刚才明明在地面上，怎么可能突然就来到了叶泠鸢所在的土室中？ “叶泠鸢！你在不在！” “你说话！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你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啊，不愧是状元郎，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得到回应，更听出这确实是叶泠鸢的声音，叶允成的心就像是落到了冰窟里。 刚才他还怀着一点侥幸，希望是河水浸泡导致地面变软，他不小心踩塌了，掉到了通道里。 但是现在，这种侥幸心理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真的被叶泠鸢用不知道什么手段，弄到了正在灌水的地下土室中！ 而他的手下刚才已经被他赶走，他就算是大声求救，他们也不一定听得到，就算是听到，也不会过来…… 第309章 葬身之地 叶允成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明明刚才还在地面上！ 叶泠鸢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 “叶泠鸢，你这是想做什么？”从理智上，叶允成知道自己应该冷静，才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 可关键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容许他冷静！ 作为这次专门针对叶泠鸢的陷阱设计者，叶允成比谁都清楚，这个陷阱有多么致命！ 水火无情。 在这样封闭的狭小土室中，不断有水流进来，等到水漫过口鼻，就算是有千万种能耐，也只有一条死路。 “你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叶允成丢开了手中的两个盒子，举起左手对准了叶泠鸢说话的方向。 盒子里都有一层层的油纸包裹着，在水中浸泡一段时间也无妨。 偃师甲胄太过巨大，不能随身携带，但是他左手手臂上一直绑着寸关弩！ 叶泠鸢的笑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却好像是从不同方向传过来的，根本无法根据声音确定她的位置。 叶允成举着手臂，却不知道该瞄准何处，心中的不安急剧飙升。 “我怎么可能与你同归于尽呢？”叶泠鸢用风蛊将自己的声音吹得四散流落，从不同方向传到叶允成耳中，笑声诡异。 叶允成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现在就见生死，都有的谈。 “当然是你死，而我——安然离开啦！” 叶泠鸢咯咯一笑，笑声从四个方向冲向叶允成，伴随着笑声而来的，是狠狠的一脚，正踹中叶允成的背部。 叶允成毫无防备，直接被踹得扑倒在水中，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扑腾中摸到了土墙，才爬了起来。 一钻出水面，叶允成就咳嗽起来。 但是咳嗽还没有结束，就被人从黑暗中拽住了头发，猛地一甩，再次扑入了水里。 这一次他没有机会起身，而是被人用力踩到了水底。 咕噜噜……黑暗中的水中升起一串气泡。 叶允成惊慌失措，用力挣扎，不但没有挣脱，反而因为惊恐又喝了好几大口水。 无法呼吸带来的恐惧，死亡逼近造成的惊惶，让叶允成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用尽全部力气反抗，想要得到呼吸一口的机会。 可是背上的力道大得可怕，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完全没有丝毫晃动。 胸口几乎要爆炸了，叶允成只感觉到自己一阵晕眩，意志都开始模糊。 我要死了吗？ 死在这个原本为叶泠鸢准备的土室之中？ 死在他亲自下令让侍卫挖掘输送的河水之中？ 脑子几乎无法转动的时候，叶允成突然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时像是饥渴了千万年一样，把嘴巴张到最大，用力呼吸起来。 但是才刚刚吸了两口，他的脑袋就又被按进了水下。 接连四五次之后，叶允成已经如同一团烂泥，瘫在了水中。 叶泠鸢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水中再次拽了起来：“叶允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我的身世说清楚。” “要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叶允成只是慢了半秒，叶泠鸢就再次把他的头往下按去。 “不，不，不要……我说，我说，我都说……”叶允成伸出双手，用力摇摆着表示阻止。 叶泠鸢将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几个小东西都扔进了空间里，然后把他往边上一扔：“说吧，别耍花样。” “相信我，你不会想体会我那些没用出来的手段。” 叶允成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生怕叶泠鸢又来折磨自己，连多休息一会儿都不敢，急忙开口说：“其实我都说过了，你就是师偃和韩叶的女儿。” “所以你不是我的生父，傅明珠也不是我的生母。”叶泠鸢重复了一遍。 叶允成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找到被水浸泡后不结实的地方，作为自己逃生的方向。 “没错，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叶允成赶忙解释，“可是要是没有我们，你说不定就早早夭折了。” “虽然我们对你不是多么疼爱，但是好歹也让你衣食无忧地长大了啊。” “泠鸢，就看在这十五年的情分上，你给我一条生路吧，我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了。” 第310章 王女，私奔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养我？” 叶允成一边咳嗽一边回答：“因为，因为师公子和韩叶被人围攻，他护着韩叶，自己死了，韩叶跳崖殉情。” “只留下你一个才几个月的婴儿无人照料，我和傅明珠正好路过崇福寺，就把你抱回了家。” 叶泠鸢皱了皱眉：叶允成是不是又在撒谎？ 一个母亲宁愿丢下自己才几个月的女儿不管，也要跳崖殉情？ 但是如果叶允成撒谎的话，现在问他他也不会承认啊。 “他们的身份你真不知道？”叶泠鸢冷冷地警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把你淹死在这里！” 叶允成已经偷偷站起了身，不停摸索着周围，听到叶泠鸢的威胁，他猛地抖了一下，想起了刚才那种可怕的接近于死亡的经历。 “师偃和韩叶……”叶允成不得不说出一些原本不想提起的东西，“他们应该是南边凤梧王朝的人。” “韩叶，她应该出身高贵，不是一般的女子。” “我怀疑她是凤梧王朝皇室中人。” 叶泠鸢听着他说话吞吞吐吐，就知道叶允成肯定还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没有说出来。 不过好在还有法能和尚活着，到时候可以去询问个仔细。 而且师偃容貌气度不凡，又是偃师之术唯一正宗传人这样的身份，肯定也会在很多地方留下过痕迹。 出去之后好好查探，应该也能找到关于他的线索。 这几个问题，算是替原主问的吧，如果原主死后有灵，听见这个答案，也许会释然一些。 叶泠鸢能听见叶允成的动静。 他还在暗中寻找可能打通封闭的地方，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言，这个土室是他用机关术特意为叶泠鸢准备的，当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水可能泡塌四周土墙，所以特意做了足够厚的墙壁，叶允成根本不可能找到出口。 水不断地向着土室涌入，刚才还是只到膝盖，现在却已经到了胸口。 叶允成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薄弱的能够打通的地方，心中越来越绝望。 他用力击打着四周的土墙，又跑到孔洞处大声叫喊，一个个叫着心腹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够听到动静，来救自己。 眼看着水位继续上涨，叶泠鸢也不准备再待下去了。 她伸手捞起来叶允成带进来的两个箱子，笑吟吟地说：“叶允成，你慢慢泡着，我可先走了。” “不行！”叶允成想到叶泠鸢把自己弄进来的神奇本领，也许她真的有办法离开这里呢？ 在绝望中突然看见了一丝希望，叶允成疯狂地扑了过来，“带我一起走！”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叶泠鸢嘲讽地一笑：“你还知道什么？我听听有没有价值。” 叶允成刚想讨价还价，叶泠鸢却强调说，“别浪费时间，等会儿水都进来了，氧气不足，我可就不等你了。” 虽然不知道“氧气”是什么，但是叶允成也意识到了时间紧迫，如果他再藏着掖着，叶泠鸢真的会丢下他自己离开。 他急忙说：“韩叶，韩叶是凤梧王朝的王女！她跟师偃是私奔的！” 王女？ 叶泠鸢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似乎听谁提起过一句，说南边的凤梧王朝离经叛道，女子都能够当君王。 在与大梁同时间建立的凤梧王朝历史上，曾经有过四五位女王，其治国能力并不比男性帝王差。 “他们从凤梧王朝逃到崇福寺，在深山老林中隐居，结果韩叶怀孕的时候，被凤梧王朝派来的梧桐子发现踪迹，追踪到了崇福寺，要把韩叶带回去。” “双方发生了冲突，结果就是师偃战死，韩叶跳崖。” “我跟傅明珠正好重游故地，帮了他们一把，师偃将偃师甲胄赠送给我，让我保护她们母女……” 叶泠鸢听着他急促的语声，知道叶允成这个时候已经十分恐慌，于是就追问了一句：“所以这次你带我来崇福寺，到底是有何目的？为什么要对我暗中下毒手？” 第311章 叶允成，再会！ 这个问题让叶允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叶泠鸢的反应则是轻笑一声：“叶允成，再会……” “别走！”叶允成向着叶泠鸢声音的方向摸去，“我只是想要用你的血脉打开师偃的坟墓，取到《机关密要》而已！” 既然原主不是叶允成和傅明珠的女儿，那么所谓的还愿也就根本不存在。 也就是说，叶允成跟傅明珠的争吵也是假的，只是为了骗叶泠鸢跟他来崇福寺。 “那你为什么手里提前准备了毒药！” “你就是早就想好了，只要打开棺材，就杀了我，好独占《机关密要》！” 叶允成急忙分辨：“不是，我只是自保……” 叶泠鸢呵呵冷笑：“我又没有对你动手，而且当时还以为你是我的生父，根本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威胁，你自保什么？” 叶允成感觉到水位上升，即将淹到自己的嘴巴位置，哪里还敢拖延时间？ “我，我，那个药本来也不是要人命的！” “只是腐蚀肌肤，令人毁容而已！” 叶泠鸢继续追问：“为何要毁我的容？” 叶允成只能如实回答：“因为你长得太像韩叶！” “凤陵阁主下半年就要返回凤梧王朝值守阴阳塔，你跟他成亲之后，也迟早会去往凤梧王朝。”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认出你的脸，将韩叶的死和我们联系起来，引发很多麻烦。” 叶泠鸢皱了皱眉头，叶允成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仔细去品，还是有令人不解之处。 “韩叶之死，会引发什么麻烦？” 如今的叶允成和傅明珠，已经一跃而成为大梁最后权势的人，有什么麻烦能让他们都觉得忌惮，需要提前消除？ 甚至宁愿将她毁容，冒着得罪戚长阙的危险，也不想引来这种麻烦？ 叶允成还想说什么，水却已经淹到了他的嘴巴，他想踮起脚尖，但是才稍微一高，头就撞在了土室顶部。 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 想必现在隔壁的通道也已经被河水填满，接下来整个土室都会被水充斥，他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带我……出去……告诉……你”叶允成一边向着各个方向转头，一边吐着泡泡，急切地要求着。 叶泠鸢没有回应。 “叶泠鸢！咕噜噜……你……咕噜噜……” 叶允成叫了几声，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 他当然已经明白，叶泠鸢已经通过某种手段，离开了这个黑暗狭小的土室，只把他单独留在了这里，让他独自等待死亡。 这原本是他给叶泠鸢安排的结局，如今却成了他自己的绝路。 “叶泠鸢……”已经被水淹没的叶允成挣扎着，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咒骂着，一点点向下沉去。 此时的叶泠鸢，已经出现在一处隐蔽的山林中。 小九用震惊赞叹的眼神看着凭空出现的叶泠鸢：“公主，这是帝师大人留给你的神奇手段吗？” 之前叶泠鸢交代她，让她带着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往人烟最少的安全地方逃去藏身，等待着叶泠鸢过来汇合。 结果小九藏在树林中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时候，却发现手里的纸突然发出微光，然后叶泠鸢就从光芒中走了出来。 这种神奇的本领，除了帝师大人之外，还有谁能拥有呢？ 叶泠鸢从空间中找出干净的衣裙，钻到旁边大树后换衣，嘴里支吾着“嗯”了一声，算是把这个从空间中抽出来的随机道具的功劳安在了戚长阙头上。 小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叶泠鸢，嘴里还在问：“公主你怎么衣服都湿成这样了，是掉到水里去了吗？”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叶允成是不是要追杀我们？” 听到小九对叶允成直呼其名，叶泠鸢不由唇角微勾：“回到京城可不要再这样称呼他了，免得露了破绽。” 小九答应着：“嗯，我知道了。” 但是下一刻小九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露了破绽？” 叶允成和叶泠鸢这对父女反目成仇，已经是事实，就算是叶泠鸢和小九不说什么，叶允成也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露破绽不露，又有什么区别？ 除非是…… 叶泠鸢的下一句话就证明小九的猜测：“叶允成已经死了。” 第312章 传送许可证 小九睁大了眼睛：“公主，你可太厉害了。” 小九也不是傻瓜，跟在叶泠鸢身边，早已经察觉到，叶允成可能也不是叶泠鸢的生父，并且还对叶泠鸢怀着恶意。 原想着也许还需要劝告一番，才能让叶泠鸢放下对叶允成的父女之情，将叶允成当成敌人对待，而不是向着逃跑退让。 没想到，叶泠鸢竟然已经动手杀了叶允成！ 小九心中又是欣喜又是伤感。 一直被列为复仇名单前两位的仇人，就这样死掉了……曾经视为艰难的复仇任务，就这样完成了一半？ 叶泠鸢换好了衣裙，将头发整理了一下，从树后走了出来。 小九连忙收拾起心中复杂的情绪：“公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藏在心底没有问出来的担忧，到底还是在眼神中泄露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外人都只以为叶允成是叶泠鸢的父亲，以女弑父，这可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大罪。 不知道叶泠鸢动手的时候，有没有被叶允成的那些侍卫发现。 要不然，让叶泠鸢先离开，在半路上自己找个理由脱身，潜伏回来，将那些知情的侍卫全都灭口？ 叶泠鸢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挖地道、制作土室、灌引河水，这些都不是叶允成一个人能独立完成的。 所以叶允成的心腹必然会知道他对付叶泠鸢的计划，也知道叶泠鸢已经被引入土室等死。 结果后来叶允成死了，叶泠鸢却完完整整毫发无伤地出现，他们肯定都会意识到，叶允成的死跟叶泠鸢脱不开干系。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参与到了对叶泠鸢的谋杀之中，以叶泠鸢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不让他们付出代价。 “回去杀人。”叶泠鸢只说了四个字，小九顿时眉开眼笑。 虽然没有叶泠鸢这种神奇的手段，但要是单单说起杀人，小九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不如她。 主仆二人从山林中走出，一路向着方才的宿营地极速前进。 叶泠鸢有风蛊帮助，行走轻盈快捷，而小九竟然也身形敏捷，一跃之间就是两三米，就像是点着草尖跳动一样。 小九开始还担心叶泠鸢问自己是从哪里学到这样的轻功身法，但是当发现自己用了七分草上飞的手段还是无法与叶泠鸢并肩的时候，不由地就全力而为，忘记了方才的担心。 叶泠鸢当然发现了问题，只是她早就发现小九有秘密，却从未追问，现在更是当做看不见。 她已经好几次暗中考验过小九的忠诚，发现小九完全没有背叛的意思。 刚才把一次性传送道具给小九，也是一次考验。 因为当时她把与自己绑定的一次性传送许可证交给小九的时候，就叮嘱过小九，等会儿她可能有危险，小九带着这张纸提前藏在安全隐秘的地方，她就能以此脱身。 但是一旦纸张有所损坏，叶泠鸢就可能身陷重围，再也无法安全逃出。 这里不是京城，与戚长阙相距甚远，叶允成又在一边虎视眈眈，如果小九有什么歹意，只需要在无人之时，假装无意，把纸张弄坏，就能够轻松地让叶泠鸢丧命。 事后，叶泠鸢已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经留下这样的后手，叶允成也只以为是自己杀了叶泠鸢，小九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如果小九真的是怀着某种企图潜伏在叶泠鸢身边的话，这就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 但是小九没有这么做。 叶泠鸢被传送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小九藏在树后面，两只手小心地捧着那张纸，好像生怕它有一点意外。 只要小九的忠诚没有问题，那么她的秘密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叶泠鸢从小九身边走过的时候，袖子“无意”地擦过小九的后背，就把一张藏在小九背后腰带中的纸片收了回来。 这次空间给了三张传送许可证，叶泠鸢作为持有人，能够自由选择传送目标和方向。 叶泠鸢给了小九一张，暗中在小九身上藏了一张，另一张，则藏在了那三分之二的《机关密要》书页中。 叶允成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从地面上被转入地下土室之中。 当他打开书页时，气息就被那张传送许可证搜索绑定，叶泠鸢随时都能够将他送到提前设定好的地点。 而小九，如果刚才胆敢对传送许可证做手脚，叶泠鸢就会利用藏在她身上的那张许可证追踪而至，亲手将其诛杀！ 第313章 真是没福气 公主府的车队离开京城的时候浩浩荡荡，返回京城的时候却垂头丧气，人数大减。 新帝的登基大典正在筹备之中，傅明珠一家的动态正是无数势力关注的重点。 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都盯着公主府的一举一动，对于这支车队的反常，自然是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接下来，公主府就开始全府挂白，消息终于传了出来——驸马叶允成在出行途中，为歹人所害，不幸身亡！ 幸亏其女宝华长公主发现端倪，手刃凶手，才找出了驸马遗体，运回了京城。 听了这个消息，京城中不少人都替叶允成觉得可惜。 辛辛苦苦抚育太子遗孤快二十年，呕心沥血筹谋养兵，结果就在新帝即将举行登基大典前夕，富贵至极的日子马上到来的时候，嘎的一声死了！ 这可真是个没福气的倒霉鬼！ 不过，议论归议论，接下来还是要带着礼物和哀恸的表情去公主府吊唁一番的。 公主府开始往亲友家报丧之后，各种吊唁人群纷至沓来，其中很多以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 公主府客人云集，但是作为主家的镇国大长公主和宝华长公主，却在庭院深深的后院正房中，无声对峙。 “你说叶允成是被他的心腹背叛害死的？”傅明珠冷冷地看着叶泠鸢，眼神锐利。 昨天，叶允成的尸体被马车拉了回来，这让傅明珠大吃一惊。 叶允成本人虽然是个只会一点粗浅拳脚的文人，但是他随身携带的偃师甲胄有什么的威力，傅明珠却十分了解。 他这次找茬跟傅明珠吵架，傅明珠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吵完之后才意识到，叶允成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才会用还愿的理由将叶泠鸢带去崇福寺。 所以这几天傅明珠只是在猜测叶允成到崇福寺到底是想做什么，却从没想到叶允成竟然会死在路上。 叶允成一死，没有人持续提供辅助甲胄，傅明珠手下精锐的战斗力会受到很大影响，而傅明珠的很多计划都会因此而搁浅。 这对傅明珠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当时叶泠鸢就说，叶允成是被他自己的心腹背叛害死的，但是具体情况，她因为当时不在现场，也不清楚。 傅明珠对此表示怀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始安排报丧、停灵等事宜。 等叶泠鸢回去休息之后，傅明珠就开始安排人手，调查叶允成的死亡真相。 一方面把叶泠鸢带回来的那些公主府下人按个盘查审问，一方面派出自己的心腹去事发地点实地勘察，还有一队人马则赶赴了崇福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明珠不相信叶泠鸢说的，叶允成的心腹有什么理由背叛他？是不是叶泠鸢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杀了叶允成来报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泠鸢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去到崇福寺，查清楚驸马和宝华在那里都做了什么，然后将寺中所有人，全都……”傅明珠对自己最信任的护卫做了个挥手下劈的手势，目中寒芒闪烁。 她当初没有在崇福寺住过，只是听叶允成偶尔提起，说那对夫妻住在那里，叶允成就是从那里学到了一些偃师之术。 后来她跟叶允成听到消息，赶往崇福寺，果然收获不小…… 只是当时发生的事情，如果让叶泠鸢知道了，以她现在的性格，杀了叶允成之后，肯定还会对自己动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叶泠鸢现在跟凤陵阁主的关系在这，傅明珠想杀叶泠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傅明珠皱紧了眉毛。 曾经那个在公主府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小东西，竟然已经到了这个高度，她想要对叶泠鸢动手，都要斟酌思忖，满心忌惮？ 但是傅明珠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这一切只是因为现任凤陵阁主对叶泠鸢的另眼相看罢了。 如果换个凤陵阁主，叶泠鸢自然也就没有了倚仗。 到时候就算是她身手绝世，傅明珠也有办法将她制服，随意揉搓她！ 第314章 吐血 叶泠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觉得自己精神焕发。 虽然说她经过专业训练，就算被关小黑屋也能坚持很久，但是之前关在地下土室之中、被水流浸泡的感觉，依然让人感到身心不适。 丫鬟们已经换上了素服，给叶泠鸢选择的衣服也都是素淡的颜色。 书影提醒叶泠鸢：“公主，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吧。等吊唁的客人来了，您只怕就没有时间了。” 傅遗爱是先太子遗孤，如今即将登基，根本不可能来为叶允成披麻戴孝。 如今叶泠鸢是叶允成唯一的女儿，到时候守在灵前做孝子回礼，恐怕就是叶泠鸢一个人的事情了。 如今公主府风头正盛，来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叶泠鸢是有的忙了。 叶泠鸢眉头一皱，叶允成这样对她，她还要为叶允成披麻戴孝当孝子？ 她点了点头，神情悲戚：“那也是我该做的。” “我只恨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父亲平日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竟然对父亲下此毒手！” 话音未落，叶泠鸢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蜡黄，整个人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小九见状，急忙上前：“公主，你是不是内伤又发作了？” 她向着几个大丫鬟焦急地解释，“公主当时因为跟老爷有些争执，一气之下就带着我离开营地到附近散心，没有在营地，结果就被那些贼子钻了空子，害了老爷。” “当时听说这个噩耗的时候，公主就内心愧疚，非说是自己不该离开，要不然有她护着，那些贼子也不能得逞。” “所以公主不听劝告，非要一个人去找那些贼子报仇，跟那些贼子大打出手，虽然将那些贼子全都杀了，但是自己也受了内伤！” “这会儿是又想起了老爷，引发了内伤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泠鸢会吐血，但是小九还是抓到了叶泠鸢倒下时给自己偷偷使的眼色，站出来把之前她们主仆商量过的说法提了出来。 几个大丫鬟一听，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连忙叫人去请太医。 傅明珠听说叶泠鸢因为想起叶允成伤心吐血，脸色一会儿沉郁一会儿冷酷，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让人快马去太医院请人。 而她自己，也带着人赶到了叶泠鸢的院子里。 “宝华，你怎么样了？”看见叶泠鸢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唇色惨淡，傅明珠满脸忧色地在床前坐了下来，关切地询问。 叶泠鸢微微睁开眼睛，勉强挤出笑容：“母亲，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边上的大丫鬟却一个个都满眼焦急。 刚才，叶泠鸢又吐血了。 她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夫，却也知道，要是经常吐血，哪怕是年轻人，也是短寿之相。 要是叶泠鸢真的出了事，她们这些下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傅明珠心中生疑，自从她怀疑叶泠鸢可能与叶允成的死有关之后，叶泠鸢的任何举动，在她眼里都非常可疑。 但是现在无凭无据，更要考虑到凤陵阁主的存在，傅明珠只能依旧做出一副慈母的姿态。 “唉，你这孩子，受了伤怎么也不说一声！若是早早请了太医来，哪里还有这一波苦楚？” 叶泠鸢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弱：“都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我是想着自己年轻，身体也好，受点伤并无妨碍，养一养就好了。” “可是刚才丫鬟一提起父亲，我想起父亲被活活淹死在地下那么小的土室之中，死状如此凄惨，就心中作痛……” 傅明珠面色一白。 她这一辈子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是叶泠鸢提起叶允成的死状时，仍旧让她满身发寒。 地下深不可测的位置，狭小黑暗的土室，上下左右全都是厚厚的土层，河水缓缓流入，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却丝毫无法改变…… 尤其是叶允成，他使用偃师甲胄的时候，几乎可以和当世最强的武林高手抗衡一段时间，他的心机和城府，就连傅明珠都深深忌惮，结果竟然死得这么惨，这么憋屈！ 第315章 死状凄惨 想一想当时叶允成的处境，傅明珠就觉得无比惊悚。 小九看着她眼底的惊恐，心中大感快慰。 当初，傅明珠无缘无故地谋害她的父亲，逼得母亲自尽，又当着母亲的面，把哥哥亲手掐死，所作所为，比禽兽还不如！ 现在终于轮到傅明珠自己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恐惧了！ 小九做出一脸悲痛的模样，低声说：“当时公主回到营地，去找老爷，那管事却说，老爷已经休息。” “公主见他神色不对，将他推开，闯入老爷的营帐之中，老爷根本就不在！” “公主让人去寻找老爷，四下都没有找到，就担心老爷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利用帝师大人给的宝物寻找，竟然得出结论，老爷就在地下！” 傅明珠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当时叶允成的情景……叶泠鸢在地上寻找他的时候，叶允成就在她的脚底之下一点点被淹死……无声而绝望的死亡，真是让人浑身发冷。 “公主命人按照宝物指示的方位挖掘，结果那管事和侍卫就露出了真面目，以各种理由反对，非说公主别有用心。” 傅明珠露出了几分怒色：“真是该杀！” 小九用力点头：“公主就雷霆出手，斩杀了几个最大声反对的侍卫，将那管事拿下，又调来其他侍卫，才发现，河边有挖开过的痕迹，还有水流过的沟壑，都没有掩盖。” “管事招供出来，说老爷就在地下，这些水就是专门用来对付老爷的。” “他们知道老爷有一副了不得的偃师甲胄，穿戴上之后无人能敌，所以处心积虑，挖了地道和土室，将老爷引诱入内，然后挖开河边，引入河水，活生生把老爷给溺死了！” 小九一脸悲愤，描述着当时看到的场景，“公主让人挖开地面，足足九尺多深。公主在的时候，根本没有听见动静。只是出去那么短时间，就挖出了那么深的土室，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傅明珠叹了口气：“驸马精擅机关，想必是被那些贼子哄骗，做了机关让他们使用，才轻松挖掘出来。” 不管叶泠鸢和她的这个丫鬟说其他内容的是真是假，挖土室、掘通道、引入河水淹死敌人这种做法，都符合傅明珠心中叶允成的作风。 而且也只有叶允成所擅长的机关之术，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些工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允成当时挖掘这些东西出来，是为了对付谁？ 傅明珠瞄了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叶泠鸢。 只怕是要对付叶泠鸢才对。 之前叶允成隐隐提过，崇福寺一行十分重要，虽然他不肯多说，傅明珠也能猜到，肯定是与那偃师之术有关。 那具偃师甲胄只是当初从那人手下抢夺而来，就能那么厉害。叶允成好几次都很遗憾，想要在偃师之术上更进一步，却无从下手。 想起十五年前在崇福寺曾经见到的那些画面，傅明珠看向叶泠鸢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凌厉。 这怎么想都像是叶允成和叶泠鸢之间产生了矛盾，比如说，叶泠鸢知道了她的身世真相，要找叶允成为她的父母报仇。 所以叶允成准备暗中算计叶泠鸢，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好端端地不肯住驿站，非要在官道边上扎营过夜。 结果被叶泠鸢发现，技高一筹，反而是叶允成死在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之中。 “大长公主您是不知道，当时挖开地面，看见老爷的死状有多凄惨！” 小九一脸愤怒地说，“老爷就浸泡在水中，手指尖都磨得没有了血肉，露出了骨头，整张脸都变了模样，让人几乎认不出来，想想就知道临终之前，受了多少痛苦！” 傅明珠被她这些描述说得双眉紧蹙。 她见过太多死人，早就习惯了各种死状，但是这次死的是叶允成，她的枕边人。 把那些死在水里的人脸换成叶允成，这种画面就让傅明珠感觉非常不舒服。 她摆了摆手，不让小九继续说下去，冷着脸问：“那些跟着驸马的人呢？” 小九低着头回答：“公主一见老爷的惨状就心痛无比，当场就吐了血，责问这些人为何没有保护好老爷。” “毕竟出事的地点就在营地边上，那么多侍卫好手，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明知道老爷遇险，却袖手旁观，甚至就是凶手的同党。” “公主一怒之下，要追究责任，那些贼子就暴露了真面目，想要联手对付公主杀人灭口。” 傅明珠忍着心中怒气：“这就是你杀光所有人的理由？” 到底谁才是杀人灭口！ 第316章 时机不到 傅明珠心中有了自己的结论，再看叶泠鸢和小九，只觉得面目可憎，恨不得像对待其他敌人一样，举手杀了。 但是有凤陵阁主在叶泠鸢的背后，傅明珠只能把心头杀意按下。 “大长公主，长公主，太医到了。”丫鬟上前禀报，打破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 傅明珠收拾了表情：“快点请进来！” 对于如今炽手可热的公主府，太医院根本不敢怠慢，派来了医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一位。 这位胡须已经银白的老太医用手指搭在叶泠鸢的手腕上，微闭着眼睛诊了半天脉，才起身写了方子。 “宝华长公主这是身心都受到了极大伤害，一则急痛攻心，一则被人打伤心脉，只是仗着自身年轻力壮，一直坚持到了如今。” “要是换个人，早就倒地昏迷不起了。” 老太医一边摇头一边说，“从此之后，最少半年时间，宝华长公主请千万制怒，更不要与人再动干戈，否则若是再引发受伤的心脉，只怕是……” 他没有说完，言外之意却十分明显。 傅明珠看了叶泠鸢一眼，见她神情怔忡，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病情会这么严重，心里也放松了几分。 叶泠鸢哪里是怔忡不安，她是在用心操控蛊虫，让自己的脉搏变得微弱，引导老太医做出自己想要的判断。 蛊虫是微生物，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叶泠鸢必须用心才能让它们影响体内血脉流动，而且还要思考着要表现出什么样的脉象，当然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机灵专注了。 傅明珠觉得，这个复活之后的叶泠鸢和以前判若两人，嚣张跋扈，下手狠辣，一时看不到就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叶允成好歹也当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她竟然也能下得去手，而且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如今让她好好养病，这半年不惹是生非最好。 等她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这个死丫头！ 傅明珠脸上一片沉痛：“太医可有什么好办法？不管是要用什么药材，要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我夫君刚刚罹难，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要是她也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老太医说了些“好好养着自然会好起来”的话，傅明珠点着头问了许多细节，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位疼爱女儿到了骨子里的好母亲。 等到老太医离开，傅明珠就哀叹着握住了叶泠鸢的手：“宝华，我苦命的孩子，都怪母亲考虑不周。早知道应该多派些人跟着你们才是……” 这半天傅明珠的表情变化虽然隐秘，但是叶泠鸢锤炼多年的直觉早就告诉她，傅明珠不止一次地对她动了杀机。 不过傅明珠此人是能忍的。 她对隆德皇帝早就不满，却一直等到时机成熟，才带兵逼宫，一举将其杀死，取而代之。 她认为叶宗彦是害死她父兄的凶手，索性就嫁给了同样深恨叶宗彦的叶允成，亲自打入叶家，隐忍多年寻找复仇的机会。 现在她肯定是发现了叶泠鸢是杀死叶允成的凶手，但是又再次选择了隐忍，等待时机。 傅明珠觉得现在不是对叶泠鸢下手的好时机，叶泠鸢何尝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判断呢？ 叶允成死了，“胸怀大志”的傅明珠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顾忌到戚长阙的存在，会想办法暂时把真实情况压下来。 就连傅遗爱都可能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叶允成是被心腹背叛害死。 可要是傅明珠死了，哪里还有人有这个分量，把这么大的案子压下去？ 戚长阙虽然贵为凤陵阁主、两国帝师，但是硬是要不讲理地护着她，难度也很大；更何况，戚长阙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护着她，还不好说呢。 再说了，叶泠鸢也没有自己惹了事，往别人身后一藏，让别人来扛的习惯。 半年时间内，她大可以收集更多怨念，将空间再解开更多。 空间中的蛊虫宝宝和各种物资，才是她自保的真正大靠山。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都试图露出让对方对自己放心、信赖的笑容。 “宝华，太医说了，你这次受伤太重，要好好休养。” 傅明珠放柔了声音，“如今家中人来人往，实在吵闹，不利于你养病，不如等会儿吃了药，我就让人送你去郊外庄子上，好好休养，等你身体好了再回来。” 叶泠鸢心想，如果去了郊外庄子上，半年只怕都见不了几个人，去哪里赚怨念？ “母亲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但是父亲葬礼还没有办，我身为人女，怎么能离开呢？”叶泠鸢声音虚弱，“我不能走！” 第317章 败狗 叶泠鸢不想离府，还搬出了参加父亲葬礼这样强大的理由，傅明珠也无法强迫，只能应允。 不过接下来，傅明珠却以叶泠鸢的身体需要静养为理由，派了人守在叶泠鸢的院子外，不许人擅自出入。 “公主，我觉得镇国大长公主看你的眼神更加可怕了。” 没人的时候，小九在床前偷偷地向叶泠鸢汇报。 对此叶泠鸢并不意外。 傅明珠显然是怀疑她杀了叶允成，而叶允成有再多不是，也是与傅明珠相伴将近二十年、共同走过风风雨雨的枕边人。 同时叶允成的偃师之术，对于掌握着一支精锐军队的傅明珠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叶允成突然死亡，怎么也相当于切断了傅明珠一条臂膀，她能忍住没有将叶泠鸢抓起来拷打审问真相，都要感谢戚长阙的威名赫赫。 叶泠鸢自己也同样感受到傅明珠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杀机。 躺在床上，面色蜡黄的叶泠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明明恨不得想杀了她，却又不得不装出母女情深的样子，这种人，是最合适的怨念提供者啊。 小九看着叶泠鸢的脸色，小心地问：“公主，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吧？” 虽然她能猜到叶泠鸢吐血什么的都是假的，但是看起来也太逼真了，而且太医都言之凿凿地说，叶泠鸢心脉受损，寿数都可能受到影响。 弄得小九都开始担心，害怕叶泠鸢是真的受了重伤，只是之前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叶泠鸢差点笑出了声。 吐血这是基本操作，空间里藏着的血袋那么多，含在嘴里随时咬破就能做到；配合蛊虫宝宝们在身体里的微操，很容易就能做出这种病入膏肓的假象。 就算是叶泠鸢对脉象了解不够深刻，做出的脉象有些细微的不对，太医心中迷惑，也不敢表现出来。 太医院里这些家伙，能留下来还活到胡子都白了的年纪，哪个不是人精？进门察言观色，听听贵人们的口风，就知道该给个什么结论出来。 “放心吧。”叶泠鸢给小九使了个眼色，“这几天我就在房间里休息，你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负责到外面打探消息，尤其是每天都有什么人来吊唁，都记下来给我。其余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你觉得有价值的，也都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叶允成和傅明珠地下发育这么多年，一朝冲天，那些曾经暗中跟他们合伙的人和势力必然也要冒出来，分享胜利的果实。 如果没有叶允成的死，这些人会在之后大梁官场上一一出现，然后在一次次势力斗争中暴露自己的阵营。 但是现在叶允成死了，他们得来吊唁啊。 把这些人记下来，然后挨个收拾了，傅明珠肯定要气死吧？怨念妥妥的。 而且——叶泠鸢眼底有冷意掠过，如果傅明珠看她时候那种“像看情敌”的眼光不是小九的判断失误，那傅明珠和韩叶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纠葛恩怨？ 叶允成可是说了，他去崇福寺的一个目的是取得《机关密要》，另一个目的就是把叶泠鸢的脸给毁掉。 之所以想毁掉叶泠鸢的脸，是因为她的长相和生母“韩叶”太像。 韩叶这个名字，果然是化名。 叶泠鸢这个外来者也知道，凤梧王朝的皇室姓司，不姓韩。 傅明珠看叶泠鸢像在看情敌，之前叶泠鸢想不通，还曾经猜想，难道是傅明珠也暗恋戚长阙——可是傅明珠比戚长阙大了十几岁，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结果崇福寺一行，叶允成给了叶泠鸢另一个答案。 如果傅明珠曾经和韩叶是情敌关系，那么当初看着一张酷似韩叶的脸，肯定不喜欢，干脆就用药给原主脸上制造了庞大的红色胎记。 结果原主死后，叶泠鸢来了，去除了胎记，又露出了那张和韩叶十分相似的脸。 傅明珠看见这张脸，想起过去的事情，才会忍不住露出那种表情。 也不知道当初傅明珠是在韩叶手下吃了什么亏，毕竟胜利者肯定不会这么多年都在记仇，念念不忘到看见对方后人都还记恨的，显然是个可怜的败狗。 啧啧啧，这么想来，就算是没有叶允成的死，傅明珠有机会的话，也肯定会对叶泠鸢下手的。 叶泠鸢思维不由发散了一下：当初傅明珠是大梁嫡长公主，韩叶是凤梧王朝王女，两位天之骄女，竟然争一个男人，乖乖，这得是何等了不起的一位俊才啊！ 第318章 舆车 公主府挂起了白幡，镇国大长公主驸马、叶相嫡子、状元叶允成，在将太子遗孤傅遗爱扶持上皇位之后，不幸身亡。 镇国大长公主给出的理由是，伪帝余孽报复，趁着驸马带宝华长公主出行的机会，偷袭害死了驸马。 对此，即将登基的傅遗爱十分愤怒，贬斥了一串文武官员，包括京畿驻扎的京卫北军校尉都被罢免，换上的新人是来自于傅明珠麾下。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新帝虽然年轻，但是手段却很果断。 傅遗爱跟当初的隆德皇帝还不一样，隆德皇帝出身旁支，没有根基，上位之后根本没有得力的手下，如果贸然行事，命令说不定都出不了皇宫；所以他不得不跟各方势力妥协，任由叶宗彦在朝堂一手遮天，任由四大世家垄断地方，任由帝师凌驾其上…… 可是傅遗爱血脉纯正，年轻气盛，身后有傅明珠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妹妹又即将与帝师定亲，这样的一个皇帝，绝对不会和隆德皇帝一样步步退让。 这不，就连叶允成的死，都成了他扩张自己势力、安插自己人手的机会。 有人对这个已经表现出强势的新帝感到抗拒，但也有人觉得这正是廓清宇宙、实现抱负的机会。 不管大家怎么想，公主府却是门庭若市，门前的车马将周围的街道都堵得满满的。 后来的马车已经根本无法进入公主府和叶相府门前的街道，只能远远地就寻找地方停靠。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全都跑过来帮着维持秩序，才算是没有让这几条街无法通行。 就在车流缓缓移动之时，一辆金辂舆车缓缓驶来，车前四匹白马异常神俊，刚刚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五城兵马司的小官一看就变了脸色，连忙大声命令手下，将所有车辆都赶到路边。 刚刚准备下车的官员神色不虞，挺着胸前代表五品官员的绣纹呵斥士兵：“来此吊唁者，都是有身份的人，小小士卒休得无礼！” 正准备把车帮忙推到路边的士兵不敢顶嘴，只能用眼神向自家长官求援。 说起来，他们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小兵才是最惨的，头顶上全都是爷爷，谁见了都能训孙子一样训两句，他们还不敢还嘴。 军官脸上挂着笑走了过来：“既然这样，把这位大人的马车拉过去，排到路中间。” 五品官员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听进劝谏，总比那不可雕的朽木强多了，好好努力，以后……” 他看着士兵们把自己的马车往路中央推，这样等会儿他就能比其他人更早进入公主府，见到镇国大长公主……心中的念头还没有想完，眼角余光却看见了一丝金色光泽。 五品官员转过头，看着那穿过车流，被众多马车退避的金辂舆车，脸上无比震惊。 “这是，帝师大人！” 这种金辂舆车，与皇帝出行乘坐的已经差不多了，各种规制只是略微低上一筹。 不过皇帝出宫不是小事，就算是新帝与叶驸马感情再好，也顶多是先派人来吊唁，然后到了正日子，能亲自来一趟就不错了。 而且这舆车周围，或骑马，或步行，随侍在侧的全都是白袍金边的年轻人，这都是凤陵阁弟子。 那舆车之中高坐的，自然就只有凤陵阁主、帝师大人了。 眼中的震惊和敬畏还未消散，打头的白袍弟子已经骑马来到了近前，皱着眉询问：“帝师大人降临，是谁如此无礼，竟然用马车挡在路上？” 五品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红，然后变白。 再看刚才的几个五城兵马司士兵，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早已转身去指挥另外的马车靠路边停放，让出道路。 心知是因为刚才的冲突，被这些小人算计了。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说这些。 五品官员顾不得体面，急忙撩起官袍跳下了马车，亲自和自家车夫下人一起把车靠在了最边上。 所有车辆都向着路边让开，金辂舆车缓缓驶到公主府门前。 两个白袍弟子上前掀起侧门的帘子，修长的身影从舆车上缓步而下。 公主府门前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319章 吊唁 戚长阙从舆车中走出来之后，刚才还喧闹得如同集市一样的公主府门前顿时安静了下来。 眉藏山海，目蕴星辰，凤眸微转之间，仿佛有无数时光流淌消逝。 只是随意的一个眼神，所有人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们身不由己地弯下腰来，深深行礼。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解说介绍，在场的每一个人就都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除了那位威震当世的帝师大人之外，还能有谁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有这样的威势？ 公主府负责迎客的人很多，根据来客的身份地位，分别有不同层次的迎客接待。 如戚长阙这样的贵客，也只有傅明珠亲自出面接待才合适。 但现在傅明珠并不在前院，总辖迎客事务的有两人，一个是叶丞相的幼子叶允才，另一个是皇室傅家的一位老者。 这两人一个负责接待叶家那边的客人，一个负责接待傅家这边的客人，倒也算是相处和谐。 但是这会儿听见了帝师大人前来的消息，两人立刻一起迎了出来。 叶允才仗着年轻，加快了脚步，一溜小跑抢在傅姓老者前面迎上了戚长阙：“见过帝师大人！帝师大人里面请！” 落后的傅姓老者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只能满脸赔笑跟着向戚长阙行礼。 戚长阙只是对他们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叶允才根本不以为忤。 这可是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天下最强者。就算他是叶相幼子，平时也根本没有机会这么近地与这种大人物攀谈。 戚长阙身后，凤陵阁弟子十六人，左右排开，一半在前方开路，一半在后方清道，将公主府中其他客人远远隔开。 公主府经过工部重新修缮，前院十分阔大，也正是这次叶允成停灵举办丧事的场所。 饶是如此，各种杂役主事以及守灵的亲人、来吊唁的客人，还有举办海陆法会的和尚道士，也把这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唱礼官忙得没个停歇，实在是排队来吊唁的客人太多了，哪怕是大部分客人都只能被带进来，在灵棚下对着灵位行礼上香，就得匆匆离去，也仍旧还有无数客人在外面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白袍弟子面色肃然，大步走入，全身散发着凌冽的气息，一过来就在灵棚门前雁翅排开，把从边上待客小跨院中刚刚走进来的客人堵在了外面。 引路的知客刚刚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反倒是他身后的客人拽住了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敢在公主府这么放肆的，这大梁天下，没有几个人。 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稍微等一下没什么，但是惹怒了大人物就能要了命。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唱礼官带着兴奋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帝——师——大——人——到！” 声音拖得很长，在前院上空回荡。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锣鼓梆子还在响，反而显得整个院子一下子空落了许多。 就在这时，傅明珠带着人迎了出来。 她披着麻布孝服，神情悲戚：“帝师大人，竟然劳您亲自前来，实在是愧不敢当。” 戚长阙对她轻轻点头：“镇国大长公主，请节哀。” 傅明珠轻轻按了按眼角：“多谢大人。” 戚长阙显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的意思，而是在傅明珠的陪同下，在灵前上了香，就被傅明珠陪着进了后面的主院。 直到傅明珠和戚长阙的背影消失，前院才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在无数窃窃私语之中，戚长阙已经走进了主院的正房，坐在了傅明珠对面。 丫鬟小心地端上了茶，安静地退了下去。 在戚长阙面前，傅明珠显得有些柔弱：“驸马不幸被人所害，家里有些乱，招待不周，请大人不要见怪。” 戚长阙神色淡漠：“人生无常，大长公主不要太伤心。” “二十年相伴，中道分离，岂是说不伤心就能不伤心的。”傅明珠唏嘘着，还想说什么，对面的人却显然没有与她详细贪心的打算。 “今日为何没有看见宝华长公主？” 傅明珠知道，这才是戚长阙真正关心的。 他来，根本不是为了吊唁，也不是冲着什么大长公主，只是为了他那个上天注定的红鸾佳偶。 第320章 招揽 傅明珠眼底有一丝不满，脸上却更加多了几分愁容：“宝华啊，唉，她因为驸马的意外太过伤心，又与那些伪帝余孽搏斗受了重创。” “太医说，她心脉受损，如果不好好休养，可能会影响寿数。”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到底还是她的身体更重要，便让她在床上好好躺着养病，不要出来守灵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被那些多嘴多舌的说几句不孝，又能如何呢？” 戚长阙修长的眉毛都没有动一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傅明珠的言外之意：“原来是受了伤，可能容我去探望探望？” 傅明珠眉目之间就有些冷意：“来人，带帝师大人去宝华长公主那里。” 戚长阙刚刚起身，傅明珠又问了一句，“方才跟着帝师大人来的那些凤陵阁高第，都安排好了吗？千万不要怠慢了。” 管事的连忙禀报：“大长公主放心，小的已经将各位凤陵阁高第安排在了菊香院，有专人服侍。” 傅明珠点了点头，起身将戚长阙送到了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自己就转过身往外走。 跟着她出门的下人连忙跟上，却被傅明珠摆手拦了下来：“我不出去，就在家里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贴身服侍傅明珠多年的嬷嬷意识到什么，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停步，只是招手带上了傅明珠的心腹大丫鬟，两个人跟在傅明珠身后。 傅明珠的脚步不快，眼神中有波澜起伏，嘴角绷得很紧，但是脚步的方向却没有游移。 嬷嬷和大丫鬟在她背后对视了一眼，已经确定了她要去哪里。 菊香院。 凤陵阁那些弟子们现在就在这里。 果然，傅明珠就这样慢慢地走进了菊香院。 菊香院是几座最精致的小院子，在这次丧事当中，是专门用来招待身份比较高的客人的。 知客把十六名弟子安排在这里，已经十分周到。 傅明珠走进了院子里，菊香院的下人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大长公主。” “凤陵阁的客人，可安排好了？”傅明珠淡淡地询问。 下人弯着腰，头都不敢抬：“诸位贵客都在流水亭旁边。” 流水亭是专门用水流降温的亭子，暑热之时，坐在亭子中，看着雨幕，听着水声，感受着凉意，不管是饮酒待客，还是自己吟诗作画，都是一种享受。 傅明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大概是这些年轻人觉得这流水亭有点意思，所以在那边玩耍呢吧。 她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就向着流水亭走了过去。 绕过了几个弯，在绿树花丛之中，远远地就看见了河边的流水亭。 细细的水流从亭子边沿落下，顺着埋好的水道流入河中，再通过定制的管道流到亭子顶上。 亭子里、河边石头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十几个白袍的年轻人，隐隐地还能听见他们说笑的声音。 不过，傅明珠一出现，他们就立刻发现了，并且停止了说笑，一个个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恒一认出了傅明珠的身份，迎上前来问候，其他人虽然没有上前，却也都站起身来，一个个挺拔而矜持，看得傅明珠眼底满是暖意。 傅明珠对恒一露出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恒一公子，你也来了。” 恒一笑而不语，别人不知道，像镇国大长公主这种身份，能不知道他是随身侍奉阁主大人的人吗？ 而且，阁主大人才是今天来吊唁的主客，他们这些弟子不过是为阁主充当仪仗而已，根本不值得镇国大长公主亲身前来看望。 事出反常，必然有其缘故。 恒一笑着跟傅明珠寒暄了几句，想要试探出傅明珠过来的意图。 傅明珠一脸感慨，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诸位都是万里挑一的俊彦之才，本宫十分欣赏。上次在宫中，陛下曾与各位合作，也是印象十分深刻，对诸位评价很高。” 这个话风一露，脑子灵光的几个弟子就已经猜出了她的来意。 作为将大梁新帝抚养长大、又苦心孤诣培植羽翼锻炼兵马将新帝扶上龙椅的镇国大长公主，傅明珠在未来大梁的地位几乎无人能比。 她这是想要从这一批凤陵阁弟子中招揽贤才，为新帝培养心腹人才。 有心在大梁出仕的几个弟子神情就多了几分热切，开始在傅明珠面前表现自己。 “咦，我记得你们当中，似乎还有一位女弟子，怎么今天没见到她？”气氛热络之后，傅明珠随意地问了一句。 第321章 暴戾杀机 就在傅明珠走入菊香院的时候，戚长阙也站在了叶泠鸢的床前。 看见面色蜡黄、眸光暗淡的叶泠鸢，戚长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像是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一样。 “怎会如此？”戚长阙压低了声音，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凛凛杀机。 叶泠鸢心中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的伪装瞒不过这位凤陵阁主呢，可是看他的反应，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 或许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尊重，没有使用什么手段擅自扫描检查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一点，叶泠鸢更加卖力地伪装重伤，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帝师大人，怎么把你也惊动了？” 戚长阙冷着脸：“你遭遇险境，何不向我求援？” 别人无法向戚长阙求救，叶泠鸢可是曾经拿呼唤他当游戏的，结果到了正事儿上却要自己扛着，以至于心脉受损，寿数都受到影响。 实在是……不知所谓！ 一股怒火从戚长阙心底燃起，以他极其擅长隐忍待机的性格，都几乎无法控制，让这种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充斥了整个胸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戚长阙的凤眸中难得地浮现出一缕迷茫。 这些年来，他已经把最初那些暴戾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外表看起来更加有飘然出尘的风姿，很多人开始称赞他为“谪仙人”。 怎么会在看见叶泠鸢躺在床上、气息虚弱的样子，就突然再次萌生了那些想要展开屠杀的暴戾冲动呢？ 不过，很快戚长阙就给出了理由： 从面子上来说，几乎大梁上层权贵都知道，叶泠鸢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却有人胆敢对叶泠鸢下手，这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从实际利益上来说，叶泠鸢是他等待千年才得到的唯一解脱关键，却有人试图毁了这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机会，这正是一种严重的威胁！ 所以不管行凶者是什么人，他都必须死！ 而戚长阙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愤怒！更有足够的理由暴戾！ 想通了的戚长阙，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和杀机，一股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肆无忌惮地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站在墙根的小九被这种气息压得全身冰冷，无法动弹，仿佛进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 那些曾经在小九噩梦中不断出现的场景，像是海潮一样汹涌而至，将小九整个人吞噬淹没。 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些凶残狰狞的凶手，那些填满小九视线的血光…… 当时的她就是像现在这样，藏在密室里，全身发抖，手脚都像是被什么绑住了一样，不能动一动，只能从缝隙里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像是鸡狗一样被人随意地杀死…… 小九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噩梦已经渐渐离她远去，而事实上，元凶之一已经授首，她的复仇有了极大的进展，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但是现在，在这种熟悉的暴戾气息压制下，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死去，被恐惧控制，连闭上眼睛不看捂上耳朵不听都做不到！ 叶泠鸢也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气息，鉴于现在她重伤员的身份，不能硬扛，而且说实话——她也真的没有信心能扛得住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怖杀机——于是，她十分机智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眉毛微微蹙起，想着林妹妹的造型，做出了一副娇弱无力的表情。 戚长阙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在叶泠鸢床前坐了下来：“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在他开口的瞬间，刚才那种似乎要摧毁一切的气息也同时消失，速度快得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叶泠鸢的眉毛舒展开来：“你刚才的样子吓到我了。”她蜡黄的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我怀疑你是想落井下石，要杀了我。” 戚长阙被她的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神情微微有些赧然：“抱歉，我有点生气，一时没有控制好。” “不过，只是一缕气息，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吧？” 他伸手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脉象如何。”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的脸色，判断她并没有真正被自己方才不小心释放的气息伤害，嘴角勾了起来，“其实只要稍微锤炼下身体，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砰的一声，小九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摔倒了地上。 [作者君： 周末继续加更。看完不过瘾的书友们，可以去看我另一本新书， 《特工王妃 》九转成丹~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322章 护卫 戚长阙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一不小心泄露的一缕气息，把叶泠鸢最信任的丫鬟给吓得晕过去了！ 叶泠鸢躺在床上，但是习惯使用风蛊监控周围，也是同样不用起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四只眼睛对视，一种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不过这种尴尬只是一瞬，很快就被叶泠鸢丢给戚长阙的一个白眼击碎。 什么叫做只要稍微锤炼下身体就不会有影响，小九在叶泠鸢的手下已经算是最精英的那一个了，都被戚长阙的气息压迫得晕了过去，你这个“稍微”到底是什么程度才算？ 叶泠鸢拉响了床头用来叫人的金铃，唤来两个丫鬟，把小九扶了出去，让她们好好照顾小九。 她也见过被高手杀气吓晕的普通人，这种情况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休息休息就好了。 只是小九看似安静内向，实际上心里还是颇有几分骄傲的，醒过来之后如果知道自己是被戚长阙的杀机吓晕的，恐怕会羞窘很久。 戚长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以前别说是暴怒之下杀机四溢吓晕个人，就算是真的动手屠灭一城，他也不曾向谁解释过一句。 结果现在坐在这里，被叶泠鸢翻了个白眼，竟然觉得好像需要说些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压力？ “哦，那个……”戚长阙对于这种情形不太熟悉，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的丫鬟，太弱了！” 叶泠鸢还以为他会说一句“抱歉”，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结论。 她控制着自己再次对戚长阙翻白眼的冲动：“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仅仅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不是帝师大人你曾经的那些敌人？” 戚长阙立刻点头：“对，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这样的弱者，才会被人重伤到这个地步！” “如果当时有两个像样的侍卫，你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叶泠鸢还没有说话，就听见有人在门口接住了戚长阙的话：“帝师大人言之有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一身素服的傅明珠挥退了门口的下人，自己款步走了进来。 对于戚长阙和叶泠鸢来说，傅明珠的接近都是他们已经发现的事情。 但是戚长阙巍然不动，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叶泠鸢则转过头来，露出一丝笑容：“母亲，你不在前面招待客人，怎么过来了？” 傅明珠在戚长阙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有几分疲惫：“前面有人安排，我也不想见那么多人。” “今日来吊唁的，除了至交至亲之外，有几个是真心为了你父亲之死而伤心的？” “还是来看看你，我心里才踏实点。” 叶泠鸢在心里提高了警惕。 傅明珠把演技飙到最高，肯定是有所企图。 是想在戚长阙面前表现母女情深，好笼络戚长阙为她所用？ 还是反过来，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戚长阙，所以做好人设？ 叶泠鸢和戚长阙都没有接她的话茬，房间里突如其来的安静，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三个人真正的关系。 傅明珠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语气十分自然地接上了刚才戚长阙的话：“帝师大人刚才说的话，也正是我这两天心中一直感到后悔的事情。” “如果驸马当初多带些高手在身边，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伪帝余孽害了。” “现在，宝华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让她像她父亲一样被人暗害。” “而且那些伪帝余孽既然盯上了公主府，肯定会继续对我们母女下手，所以，必须给宝华配备几个更加强大的护卫，才能保得她的平安。” 叶泠鸢在心里吐槽，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叶允成和傅明珠根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甚至还很有可能跟她的亲生父母有仇的话，说不定还真会相信傅明珠这番情深意真的话呢。 傅明珠这么说，是想要找理由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监视她？还是想光明正大把她关在公主府不让出去？ 戚长阙神色淡淡地听着，并不做声。 说实话，他冷眼看这世间这么多年，见多了各种牛鬼蛇神，如傅明珠这样口蜜腹剑的，他甚至都不用多想，只是闻味儿都能觉得不对。 更别说，叶泠鸢还专门提醒过他，她与家中所有人都不亲近，不要因为她的缘故妥协退让，给那些人任何好处。 傅明珠眼底闪过不悦。 一个两个都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也太过无礼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她还是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天下高手，哪里能比得上凤陵阁弟子呢？” “我听说凤陵阁中今年有一位女弟子，剑术非凡，能否请帝师大人允许，让她来保护宝华的安全呢？” 第323章 凤骊此女 叶泠鸢一听就知道，傅明珠说的是凤骊。 想起凤骊那副嘴脸，叶泠鸢心里就是一声冷笑，让凤骊来保护自己？傅明珠这是不能动手明着杀了自己，所以想用凤骊把自己气死，来给叶允成报仇吗？ 戚长阙不置可否，只是看了叶泠鸢一眼，很明显是要叶泠鸢自己决定。 叶泠鸢也不跟傅明珠说话，只是对着戚长阙一笑：“我听说，凤陵阁弟子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出仕之后都是国之栋梁，派来保护我，未免小题大做，委屈了。” 戚长阙脸上露出了不太认同的表情：“让他们来保护你，是他们的荣耀。” “不过，他们本身的实力比你还差，真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 叶泠鸢终于瞥了傅明珠一眼：“我见过凤骊，她形容不俗，背负宝剑，气质高傲得一看就是绝世高手。” 戚长阙漆黑的眉毛轻轻皱了皱：“凤骊？此女……”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评价，“你若是看中，让她来侍奉你便是。” 叶泠鸢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傅明珠的反应。 傅明珠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但是距离这么近，叶泠鸢用风蛊的震动能力，可以感觉到她心跳和脉搏的细微变化。 从一开始，傅明珠提出想要让凤骊来公主府保护叶泠鸢的时候，她的心跳就有些轻微的加快，显然对这件事情的看重程度，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平淡。 然后当叶泠鸢委婉对戚长阙表示拒绝的时候，傅明珠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脉搏明显加重，这是意外也是气恼啊。 叶泠鸢夸赞凤骊的时候，傅明珠嘴角有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 这笑意微妙到如果不是之前她表现的有些反常，叶泠鸢也许根本就发现不了的程度。 戚长阙反驳叶泠鸢，说凤陵阁弟子实力差，然后提起凤骊还摇头无语的时候，傅明珠的神色有瞬间的僵硬，虽然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叶泠鸢就是能感觉得到，傅明珠不高兴了。 这一系列的反应，不得不让叶泠鸢怀疑，傅明珠提出让凤骊来保护她，是真的有什么阴谋。 叶泠鸢心中念头电转，嘴里有些犹豫：“让凤陵阁弟子来侍奉我？”她重点强调了“侍奉”两个字，“这不太合适吧？” 戚长阙毫不在意：“他们本就是我的弟子，侍奉长辈，怎么不合适？” 师娘不也是长辈？师娘重病，女弟子上前侍奉汤药，也是理所当然。 方才那个丫鬟太弱了，只是一点气息泄露，就把她吓成那个样子，要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照顾不好叶泠鸢。 派个凤陵阁的女弟子来侍奉左右，那些藏在暗中想要对叶泠鸢做些什么的人，就都知道了自己的态度。 若是这样还敢动手，那他出手杀人，就不会有任何责任。 戚长阙突然觉得，傅明珠的这个提议听起来好像真的不错。 叶泠鸢带着笑看了傅明珠一眼。 傅明珠赶忙说：“帝师大人，您对宝华的关照我们心领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凤陵阁高第，一旦毕业都是国家栋梁，若是让人家来侍奉宝华，未免太不尊重凤陵阁了。” “不如就按照客卿的身份，延请大人的高徒入公主府。平时只要能保护宝华安全，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在公主府中也是按照主子的身份配备单独的院落和下人伺候，绝对不会让凤陵阁高第受委屈的。” 戚长阙凤眸微冷：“弟子侍奉师长，不是应该的吗？” 他虽然没有仔细去了解那些凤陵阁弟子是什么性格，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见了一届又一届年轻弟子，闭着眼睛，他都能想到那些人在外面的做派。 要是他真的派人来公主府，那肯定是要提前说清楚上下尊卑的。 不可能让那些人打着他的招牌，却在公主府与叶泠鸢为难。 什么公主府的客卿？难道这镇国大长公主竟然想要通过拉拢他凤陵阁如今唯一的女弟子，与他攀上什么关系，让人误以为他凤陵阁主与她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镇国大长公主要弄清楚，凤陵阁主也罢，两国帝师也罢，都是不会插手人间朝堂之事的。” “若是公主府需要客卿，就等他们毕业离开凤陵阁，自行与他们商议。” “未毕业的弟子，没有资格出任什么客卿。” 傅明珠听着戚长阙这种明显保持距离的话，气得暗中直咬牙。 说得好听，不插手人间朝堂事务！那旁支伪帝的丽妃母子是怎么回事，那被火烧成灰烬的金御史一家是怎么回事，那奔波两次为他来公主府提亲的兰亭侯一家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找个理由跟她保持距离，让人知道，凤陵阁和公主府并不是一体罢了！ 叶泠鸢能够感觉到，傅明珠的气息猛然一滞，然后就是竭力控制着变得粗重的呼吸，应该是心中生气，却又不得不压下来吧。 第324章 谋划 傅明珠和叶允成当初的计划可是要用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经营筹谋，等到时机成熟，再骑兵推翻隆德皇帝，让傅遗爱取而代之的。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他们有兵，一方面是叶宗彦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力，一方面是四大世家为首的那些门阀世家要妥协谈判，这些都是需要耗费时间，一点点攻克的难关。 但是让他们提前这么多实现目标，轻易地让傅遗爱抢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帝位的最大原因，就是叶泠鸢得到了帝师大人的青眼，成了对帝师大人十分重要的“正命红鸾”。 当诈死埋名的叶允成和傅明珠收到傅遗爱紧急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凤陵阁主执意要求娶叶泠鸢的时候，他们十分震惊，但也认同傅遗爱的看法，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所以他们才紧急地赶回来，在确定了消息无误之后，开始联络各方，有意无意地暗示，已经得到了帝师大人的支持。 别说，真的很有用，有两个原本坚固如铁的关口，守将在如今一片黑暗腐败的大梁之中，却是难得地忠贞刚直，并且练兵有方，傅明珠根本就没有把握闯过关隘，结果派人试探了两次之后，对方竟然真的默许他们绕关而过，当做没有看见他们的军队一样，根本没有从后方突袭。 傅明珠带着骑兵以雷霆般的速度进入京城，别人都夸赞她巾帼不让须眉，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其中有多少是战场之外的力量推动。 说实话，傅明珠不止一次在背地里思索，该怎么将帝师和凤陵阁主这两个身份带来的影响和帮助发挥到最大。 所以叶允成要带叶泠鸢去崇福寺“还愿”的时候，傅明珠才极力反对。 她当时可是苦口婆心地劝叶允成，说如今叶泠鸢还很有用，凤陵阁主将叶泠鸢看成眼珠子一样，谁敢伤害她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叶允成不听。 明明是为了他自己，却找了借口说，是为了她好。 因为叶泠鸢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胎记，而她一旦嫁给凤陵阁主，迟早也会随着凤陵阁主到凤梧王朝而去，到时候，凤梧王朝肯定有人会因为叶泠鸢的容貌而怀疑她的身份。 到时候凤梧王室追查下来，韩叶他们的事情都会暴露，叶允成和傅明珠夫妻当初做过的一切也会被挖出来。 麻烦那就大了。 叶允成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毁了叶泠鸢这张脸，那就谁也找不到线索，永远不会有人去追查当初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还自以为是地说，凤陵阁主当初在叶泠鸢又胖又丑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求娶，那么现在也就不会因为叶泠鸢毁容而毁约。 再说了，帝位都已经夺回来了，就算是凤陵阁主毁约，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要不让凤陵阁主知道，叶泠鸢的脸是他们毁的，那么提出退婚的是凤陵阁主，反倒是凤陵阁主应该觉得对不住他们，说不定还能弥补他们些什么呢。 跟凤陵阁主搭上关系，就有可能暴露在凤梧王室面前，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傅明珠极力反对，她有她自己的谋划，需要跟凤陵阁主保持良好关系，绝对不容许叶允成破坏。 她没想到的是，叶允成为了那些偃师之术，竟然豁出去根本不打招呼，就在叶泠鸢面前跟她大吵起来，而且还隐隐威胁着，如果傅明珠继续反对，他就准备把叶泠鸢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事情揭穿…… 傅明珠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他带着叶泠鸢去了崇福寺。 结果就是，叶允成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傅明珠手下精锐的战斗力受到了很大影响。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至少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破坏她跟凤陵阁的关系了。 原以为没有了叶允成，她作为帝师大人的未来岳母，提一些并不过分的要求，肯定能得到满足。没想到，现在是凤陵阁主本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要跟公主府疏远的态度。 凤骊以弟子晚辈的身份来公主府照顾侍奉叶泠鸢，凤陵阁主同意；但是凤骊以客卿的身份来公主府，他不同意！ 傅明珠看了戚长阙一眼，想想自己的计划，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帝师大人通透明理，是我一时糊涂了。只是要劳烦大人安排了。” 只要人来了，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等到她谋划得以实现的那一天，不管是叶泠鸢，还是这个戚长阙，都要让他们跪在尘埃里，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325章 私下说说话 叶泠鸢越发确定，傅明珠让凤骊来公主府是有什么阴谋了。 那就让凤骊来呗，她倒要看看，傅明珠能玩出什么花来。 戚长阙眼底也闪过一缕轻蔑，只是他神色淡漠，这种感情的流露也格外细微，很难被发现。 人间还能有什么新鲜事？这些人你来我往，而且还几乎个个都以为自己行事周密，不为人知，实在是好笑。 笼络凤陵阁中弟子的人多了，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这位镇国大长公主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都聪明些？ “放心，明日就让凤骊过来，侍奉泠鸢。”戚长阙对叶泠鸢称呼得如此亲切，倒是让傅明珠有些轻微的惊讶。 虽然听人说过不止一次，这位凤陵阁主对叶泠鸢的态度无比执着和看重，就连第一次提亲被公然拒绝，都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次还索性派出了兰亭侯那样大梁擎天玉柱一样的人物，亲自上门提亲。 一副志在必得之状。 那就很容易想到，素来高冷漠然的帝师大人，会对叶泠鸢很好很纵容。 但是现在亲眼看见两个人的相处，傅明珠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 帝师竟然这样亲昵地称呼叶泠鸢的名字，就是结为夫妻，也未必能所有人都能亲近到这个程度。 而且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叶泠鸢和帝师说话的时候，十分随意，根本没有那种一般人对帝师的敬畏。 这一点，就连傅明珠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傅明珠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泠鸢，面色蜡黄，目光黯淡，平时十分的美貌，现在也只剩下三五分；再看看帝师大人，清伟俊逸，随意端坐，就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度。 这样了不起的男人，高傲如同谪仙人一般，就是为了那个“正命红鸾”，就对这么一个普通、嚣张、狠辣、一无是处的女人这么好？ 傅明珠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戚长阙抬起头：“镇国大长公主，我能与泠鸢私下说说话吗？” 竟然是嫌她在这里碍眼了？ 傅明珠倒是想硬气地说一声“私下授受、于礼不合”，可是想起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戚长阙配合，只能挤出了一点笑容：“能，当然能，但是宝华如今身体不适，帝师大人还是不要跟她说太长时间。” 戚长阙对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叶泠鸢更是充耳不闻，仿佛这两个人提到的不是她一样。 傅明珠心底的火焰不停往上冒。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好歹她还是叶泠鸢的母亲、凤陵阁主的岳母呢！ 但是傅明珠也知道，如果自己以此为理由发怒，对眼前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效果。 叶泠鸢把叶允成都杀了，还会在乎她这个假母亲？至于凤陵阁主，天下之大，历代凤陵阁主又何曾把谁看在眼里过？ 傅明珠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到她的目标实现了，这两个人都得跪在她面前等死！ 咬着牙，傅明珠端起皇家贵胄的姿态，风度优雅地起身离开。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是能听到极远极小动静的人，等到确定傅明珠已经远去，周围也没有人偷听的时候，不由目光一碰，都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戚长阙这会儿也看出了什么，抬手隔离了内外，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才轻声问：“叶泠鸢，我看那傅明珠，竟好像是把你当成了敌人一般？” 叶泠鸢深深吸了口气，把眼睛憋出了泪花：“呜呜呜，帝师大人，我，我差点都回不来，见不到你了啦！” 戚长阙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好几下。 这也未免装得太不认真了——但是这样撒娇的叶泠鸢莫名地有点可爱怎么办？ 一看就知道她要做坏事。 戚长阙并不习惯委屈自己，所以就顺着自己的本心，直接伸长手臂，大手在叶泠鸢的头顶上揉了揉，嗯，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感觉特别舒服。 就是那种心底深处觉得特别满足的感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戚长阙脸上的淡漠瞬间消失无踪，嘴角的弧度明显高了两厘米。 “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算计你了。是谁？” 叶泠鸢忍着头顶上那只肆意蹂躏她头发的手，把跟叶允成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要不是我提前准备了后手，从地下逃出来，现在被淹死而且还毁容的那个就是我了。” “想想就好可怕！” 戚长阙能感觉到，叶泠鸢一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心中喜悦。 原来她跟自己真的很相似呢。 第326章 疯批 戚长阙抚摸着叶泠鸢的头顶，嘴角的笑意温柔而又邪肆。 “叶允成？竟然已经死了。”他低声念着叶允成的名字，丝毫不在意叶允成到现在仍旧是叶泠鸢名义上的父亲。 以他冷眼旁观这十几年对傅明珠的了解，此人偏执而又近乎疯狂，就算是没有证据，只要她怀疑凶手是叶泠鸢，迟早也会对叶泠鸢下手的。 “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傅明珠也一并杀了。” 叶泠鸢听见了戚长阙的喃喃自语，简直想给他一个脑瓜崩，让他清醒一下。 现在的大梁是什么形势，了不起的帝师大人难道不清楚吗？ 驸马叶允成能死，镇国大长公主能死吗？这是什么疯批念头！ 手握重兵的傅明珠是傅遗爱的靠山，没有傅明珠，根基不稳的傅遗爱可能连龙椅都没暖热，就要被叶宗彦以及其他政治势力联手赶下皇位。 “你是被什么刺激了吗？怎么一张嘴就这么凶残？”叶泠鸢诧异地问，顺手抓住了那只依旧覆盖在她头顶的手，把它拉了下来。 “要是傅明珠死了，大梁就得乱成一锅粥，到时候说不定天下群雄四起，到处都是刀兵，连个安静的日子都没有了。” 固然会有海量怨念入账，也许空间又能再解锁15%，但是代价是生灵涂炭。 叶泠鸢还是有底线的。 戚长阙目光专注：“不会的，有我在，你想过什么日子都可以。” 想安静就能千百年无一人打扰，想热闹就能每天都有各色人等奉承讨好。 喜欢风流蕴藉，自有无数才子才女围绕左右。 喜欢俊男美女，丑一点的敢登门就直接死路一条。 叶泠鸢抓住戚长阙的手，不让他继续蹂躏自己的头发，戚长阙就开始认真地握着叶泠鸢的手指，开始研究。 看他掰着叶泠鸢的手指，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转过去，一会儿揉揉指腹，一会儿捏捏指尖，认真细致的样子，不知道的话，说不定还以为叶泠鸢的手指长出了花儿来呢。 叶泠鸢拽了拽自己的手，结果却引起戚长阙不满的一个眼神。 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叶泠鸢翻了个身，面对着俯身把玩自己手指的戚长阙：“你们凤陵阁主都是这么酷炫霸道，就连镇国大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也是想杀就杀吗?” 戚长阙没有抬眼：“皇帝也不是没有杀过。”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么为所欲为？” “那倒也算不上。”戚长阙终于不再跟叶泠鸢的手指过不去，而是尝试着将手指反扣在叶泠鸢的手指缝隙间，变成了一个和她十指相扣的姿势，嘴角的那缕笑意，好像在说他对这个姿势颇觉得有趣。 “我记得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从开始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所以当初那些人花费了很多努力来补足一些基本规则，让这个世界稳定长久下来。” “凤陵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而我们那位第一任凤陵阁主，可是一位胸怀无私的圣人。” 戚长阙嘴角的笑意没有变，可是叶泠鸢的直觉却告诉她，戚长阙这句话似乎含着强烈的嘲讽。 “他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让后来的凤陵阁主可以随意屠杀皇室成员呢？” “但是那又如何？难道我会害怕？” 戚长阙冷笑起来。 叶泠鸢皱起了眉头，感觉今天戚长阙的状态有些异常。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反手也扣住了戚长阙的手指，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被这样一拽，戚长阙原本就向着叶泠鸢倾斜的上半身就更加向前靠近。 戚长阙空着的那只手按在了床边，俊美无暇的脸从上方俯视着躺着的叶泠鸢。 叶泠鸢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帝师大人，我不想你因为这些小事动手屠杀皇族重要成员，受到规则惩罚。” “这些人我都有办法收拾。可是你要是被伤害了，我却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感觉，我不想再体验一次。” 戚长阙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如同黑夜一样深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叶泠鸢。 第327章 大材小用 两人对视了好大会儿，戚长阙缓缓低头，薄唇碰了碰叶泠鸢的唇。 如同蜻蜓点水。 叶泠鸢轻轻眨了眨眼，她现在这个样子，戚长阙也能下得了口？还是单纯好奇而已？ 下一秒，戚长阙就俯身在叶泠鸢的耳边低声说：“装成这样，把我吓了一跳，如何罚你？” 叶泠鸢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以戚长阙的能力，就算最开始没有发现她是装病，这么近地观察她这么久，只听她的心跳和呼吸，就能发现她根本不是个重伤殆死的病人。 戚长阙看着她这种假模假样的惊讶，觉得牙齿有点痒，一口就咬在了叶泠鸢的脖子上…… 其实不需要叶泠鸢解释，戚长阙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不就是想要示弱，让傅明珠放松警惕，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跳出来，将傅明珠一巴掌拍死吗？ 叶泠鸢看着他一脸的笃定，只能点头表示，帝师大人算无遗策，慧眼如炬。 不敢说她其实只是不想给叶允成披麻戴孝守灵送葬罢了。 戚长阙用牙齿尖在叶泠鸢皮肤上扎出一串印记，这种刺痛让叶泠鸢推开了他的脸：“堂堂帝师大人，怎么还咬人呢？” “咬你怎么了？”戚长阙知道了叶泠鸢是在装病，根本没有损伤心脉，就放心地把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了她身上，一双凤眸盯着叶泠鸢的脸。 “谁叫你心眼这么坏，装病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你知不知道，刚听说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 叶泠鸢抬起眼睛，仔细看着戚长阙的表情。 如果不是她一直很清醒，知道戚长阙只是把她当工具人，说不定她还真的会产生错觉，以为戚长阙真的很在乎她这个人呢。 而且戚长阙这个样子，和他平时在人前的模样可谓判若两人。也很容易让人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他喜欢我，他很爱我。这都是人生着名错觉。 千万不要太自恋。叶泠鸢叮嘱自己。他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只不过是约定这种合作以婚姻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好在戚长阙这张脸，让这个合约执行变得容易了许多。 “那，我向帝师大人赔罪认错好不好？” 叶泠鸢伸长手臂，拉下了戚长阙的脸…… 戚长阙吊唁离开后的第二天，凤骊就背着一个小包袱，从角门进入了公主府。 她沉着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满和恼怒。 在阁主面前，她不敢表现出来，但是到了公主府，凤骊就不想再压抑自己的真实怒火。 她堂堂凤陵阁正式弟子，竟然被派来“侍奉”一个粗俗无礼的世俗女子！ 哪怕叶泠鸢现在已经是宝华长公主，可是在凤骊的心里，叶泠鸢当初那种又胖又丑的形象还是格外鲜明，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她是近百年来凤陵阁唯一的女弟子，心怀大志，却要来“侍奉”这样一个女人，真是大材小用！ 所以当她被人带去见镇国大长公主的时候，凤骊虽然礼数周到，脸色却一直冷冰冰的。 “凤小姐，来，来，坐这里，让本宫好好看看你。”傅明珠对凤骊的冷漠毫不介意，反而满脸慈祥地对凤骊微笑招手，让凤骊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上下打量着凤骊。 凤骊冷冰冰地板着脸，坐在罗汉榻的另一端，觉得傅明珠上下打量的眼神就像是讨厌的苍蝇一样，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傅明珠可不知道凤骊在心中这样腹诽自己，她越看凤骊越觉得满意。 这孩子容貌倾城，气质绝顶，又从小在凤陵阁学习，比其他凤陵阁弟子更加优秀。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非常适合她的计划。 傅明珠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凤小姐……” 凤骊打断了她的话：“大长公主，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又不是那些从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 她不过是个被丢弃在凤陵阁门前的孤女，被凤陵阁杂役养大，全靠着自己的天资和勤奋，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听到“凤小姐”的称呼，就莫名地觉得烦躁，仿佛她的努力都被人忽视了一样。 傅明珠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心里难免有些不悦。 毕竟她出身尊贵，又多方筹谋，很少有人胆敢这样对她说话了——除了那个叶泠鸢！ 不过一想到叶泠鸢，再看看眼前的凤骊，傅明珠心里的那点不悦就又被心疼取代。 这孩子这么多年没爹没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脾气强硬点也是正常的。 第328章 浓浓的怨气 傅明珠放软了声音，慈爱地看着凤骊：“既然这样，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骊儿可好？” 凤骊皱了皱眉：“您还是叫我凤骊就好了。”骊儿，这样的称呼也太亲密了，她不习惯。 傅明珠从善如流：“好吧。凤骊，你应该也知道了，宝华她受了重伤，外面还有伪帝余孽贼心不死，所以我特意请你过来，保护她一段时日。” “所以这些日子，就要劳烦凤骊你了。” 凤骊冷着脸点了点头：“阁主已经吩咐过了。” 要不是阁主派恒一来下了命令，她怎么可能来做这种事？ 侍奉，侍奉，恒一当时可是强调了三遍。 他说叶泠鸢马上就要跟阁主大人定亲，那就是他们这些弟子的师娘。 身为弟子，在师娘受伤养病，又有外敌虎视眈眈的时候，去师娘身边，要做的就是诚心诚意地侍奉和保护师娘。 如果连侍奉师娘都做不到，那么无疑，这个弟子对于阁主大人就更加没有任何忠诚和师徒之情。那么就不要怪阁主到时候下手处置的时候毫不留情了。 被孝道和惩罚压制，被迫来“侍奉”本来就跟自己有过节的叶泠鸢，凤骊的心情怎么可能好了？ 而且恒一还特意说明，这是镇国大长公主亲自提出的要求，特意指定要凤陵阁弟子中唯一的女性弟子凤骊。 凤骊心里都快要把傅明珠骂成狗了，当然不可能给傅明珠好脸色看。 她又不准备在大梁出仕，傅明珠就算是大梁的镇国大长公主又能对她如何？ 凤梧王朝因为有女子为王的传统，所以朝中也时不时会有少量女官出现，那里才是凤骊心中最适合自己发展的地方。 傅明珠看着凤骊的脸色，也能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凤骊如此出色，自然也会有相应的骄傲。让她来侍奉叶泠鸢，确实是委屈她了。 所以傅明珠当时是特意想要给凤骊安排一个公主府客卿的身份，奈何凤陵阁主不同意啊。 不过没关系，只要凤骊在公主府待着，她就有机会让凤骊一点点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带着这样的想法，傅明珠将凤骊此时的冰冷表情忽略了过去，亲自陪着凤骊来到了叶泠鸢的院子里。 “这是凤陵阁的高第凤骊姑娘。”傅明珠对一脸病容的叶泠鸢介绍，语气郑重，“凤骊姑娘文武双全，天资卓绝，这段时间就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叶泠鸢靠在垫高的软枕上，嘴角带笑：“多谢母亲。”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竟然能想起来从凤陵阁弟子中要人来伺候我。母亲的心意，实在令女儿感激不尽。” “女儿一定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也好在母亲膝前尽孝。” 说着说着，叶泠鸢眼中还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一脸孺慕地看着傅明珠，好像真的被傅明珠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深深感动。 不知道傅明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只能一脸关心地抚慰叶泠鸢几句，然后把凤骊留了下来。 叶泠鸢简直能够用肉眼看见凤骊头顶上冒出浓浓的怨气来。 凤骊一直暗恋戚长阙，以前更是跟叶泠鸢有过冲突，现在却被迫过来伺候叶泠鸢，以她的心高气傲来说，心里有多少怨气，可想而知。 叶泠鸢顿时觉得，放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在自己面前晃悠，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凤骊姑娘。”叶泠鸢伸出手，“麻烦你来扶我一下。” 凤骊阴沉着脸，恨不得过去抓着叶泠鸢的手臂把她给摔出去。 小九和其他丫鬟站在一边，都对凤骊这种表情十分不满。 这很明显是心存怨怼，放在下人和晚辈身上，都是要被狠狠教训的大毛病。 可是这凤骊，仗着自己是凤陵阁弟子，就这样毫不掩饰，真的是太过分了！ 叶泠鸢笑眯眯地看着凤骊，凤骊快要把一嘴牙都咬碎了，但是想起来之前恒一的话，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到床边，弯腰抓住叶泠鸢的胳膊，要用力把她拉起来。 书影实在忍不住了：“凤骊姑娘！你小心些！” 公主是让她扶着自己起身，可不是让她把自己这样用力拽起来！ 这种动作，要是用力不当，说不定就把公主给拉伤了！ 叶泠鸢倒是没有跟凤骊计较，而是顺着凤骊的力气从床上起来，书影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另一条胳膊。 凤骊暗地里撇了撇嘴，对叶泠鸢这种娇气嗤之以鼻。 不妨叶泠鸢手臂一伸，搭在了她的肩头，几乎把身体重量都压了上来：“劳烦凤骊姑娘，背我出门。” 感到背上突增的重量，凤骊真的要疯了！ 第329章 是巧合吗 凤骊没想到叶泠鸢竟然二话不说，就把大半个身子挂在了自己身上，要自己把她背出门外。 她在凤陵阁中长大，因为是唯一的女弟子，所以经常得到师兄师弟们特殊的关照。 但是越是如此，凤骊平时就越是谨慎，不敢对人示好，生怕被人议论说自己行为轻浮，利用女色谋图利益，所以连对人笑都不敢放开，以至于养成了冰雪清冷的行事风格。 没有师姐师妹，也没有同龄的女性好友，凤骊几乎没有和什么人有过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同时，凤骊心中未免没有一种自傲。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但是有哪个像她这样，能够进入凤陵阁学习的？而且还是因为被凤陵阁中管事养大，从小就在凤陵阁中长大？ 文才武艺，凤骊自认不输于世间男子，更比那些贵族王侯家的贵女闺秀还要优秀。 所以凤骊平时很矜持，眼睛只往上面看，能看在眼里的就只有阁主大人。至于其他偶尔碰到的同龄人，无论男女，她都十分冷淡，保持着距离。 就算是一片痴心追在她身后的师兄们，也顶多是得到她一个笑脸。至于女子，根本连笑脸都没有一个，更别说勾肩搭背了。 结果今天不但被派来“侍奉”叶泠鸢，还被叶泠鸢直接扑在了背上，凤骊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她丢下去。 本能地发力，从脚底到腰，力道提升到肩上，往外一震！ 就算是所谓的高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也会被这并不起眼的力道震开，不由自主地松开她的肩膀。 至于说叶泠鸢受了伤，会不会因此而摔跤使得伤情更加严重，凤骊真的没有多想。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凤骊所想的发展。 肩膀上由内而外的震动力道刚刚发出，叶泠鸢搂着她的手臂就非常自然地往前一伸，手肘一弯，肘尖“不经意”地撞在了凤骊肩上某个位置。 被撞到的地方顿时一阵酸疼，肌肉原本的扭动被阻止，刚刚积蓄起来的力量顿时消失。 凤骊心中愕然，想要转头去看叶泠鸢的脸色。 她无法相信，自己习武十年，用心打磨的技巧就这样被叶泠鸢随意破解了！ 这是巧合吧？ “凤骊姑娘，你是不是不想来帮我？”就是这么一犹豫的时间，叶泠鸢已经放开了手臂。 两个丫鬟就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琉璃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左右扶住了叶泠鸢，看向凤骊的眼神更是写满了不悦。 凤骊看着她们抬来了一张简单的肩舆，让两个粗壮婆子抬着将叶泠鸢抬到了树荫下，然后摆开锦垫、杯盏、香炉、画扇等各种精致奢华的物品，行云流水地伺候着叶泠鸢坐下吹风赏景饮茶…… 即使是一直很自傲的凤骊，也开始感觉到自己跟叶泠鸢的差距。 这就是大梁顶级豪门的底蕴吗？ 不管是公主府的环境，还是叶泠鸢使用的各种物品，以及那些进退自如的下人，都有一种凤骊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特殊气息。 凤骊皱起了眉头，无声思索着。 她在凤陵阁中这么久，不管是大梁还是凤梧，两国的皇宫都经常进出，皇室中人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压制的情况。 公主府固然是大梁顶级豪门，但是她感受到的压制却绝对不是来自于这座府邸，也不是来自于那位镇国大长公主。 是因为叶泠鸢！ 因为叶泠鸢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是个徒有家世的绣花枕头！她刚才的举动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故意的！ 叶泠鸢这是处心积虑，把她要过来，一方面想要折辱她，一方面则是想向她示威，好让她放弃阁主大人！ 这绝对不可能！ 凤骊刚刚想明白，就看见那边的叶泠鸢对她招了招手。 她绷着脸走了过去。 叶泠鸢笑得风轻云淡：“凤骊姑娘，我知道你是凤陵阁高第，让你来照顾我，委屈你了。” “等会儿在府中用过午膳，我就派人送你回阴阳塔。” 凤骊心头一喜。 她真的不想在这个什么公主府待下去。 那个镇国大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叶泠鸢又是她讨厌了很久的人，能回去阴阳塔，哪怕见不到阁主大人，但是一想到阁主就在塔尖九层，凤骊的心就踏实了。 可是凤骊还是忍住了，她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如雪山冰泉：“我既然奉了阁主之命前来，就不能半途而废。” “等到宝华长公主伤势痊愈，我自然会返回阴阳塔。” 第330章 恕罪 叶泠鸢十分随意地靠在案几上，动作并不合乎礼仪，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和自信。 凤骊垂下了眼睛，不想再看叶泠鸢。 因为每多看叶泠鸢一会儿，她都会忍不住震惊。 明明当初那么肥胖那么丑陋的女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令人惊艳的样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叶泠鸢身上那种自信洒脱的气度，才是更令凤骊感到敬畏的东西。 难道真的有所谓的“正命红鸾”？要不然怎么解释在叶泠鸢身上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凤骊心中有些乱。 如果真的是如外界传言，阁主大人必须与其“正命红鸾”结为夫妻，才能缓解练功带来的痛苦和伤害，那么她背地里试图阻挠叶泠鸢和阁主大人的亲事，岂不是害了阁主大人？ 但是，她在凤陵阁生活求学了十几年，也见过阁主大人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发现阁主大人有什么因为练功而导致的不妥。 焉知这个说法，是不是叶泠鸢为了攀附阁主大人，自己捏造散布出来的呢？不，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阁主大人为什么要配合她？那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黑影又为什么言之凿凿？ 叶泠鸢却不管她内心的思想斗争，而是客气又疏离地对凤骊说：“凤骊姑娘，你身份不凡，我不便留你。用完午膳之后，就请你返回阴阳塔，不需要留在这里。” 凤骊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叶泠鸢：“我奉命而来。” 叶泠鸢笑容浅淡：“昨日帝师大人同意母亲提议，让你来照顾我的时候，我就不太愿意。” “毕竟凤陵阁正式弟子，身份不同凡响，来我身边如同晚辈一样照顾我，就很容易让人有怨怼之情。” “是帝师大人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凤陵阁弟子都是他的晚辈，自然也就是我的晚辈，听从我的吩咐，理所当然。” “帝师大人盛情难却，我才不得不同意。” “不过今天一见凤骊姑娘，我就知道，我的担心是正确的。凤骊姑娘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等会儿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帝师大人案前，把事情说清楚，不会让他责怪于你的。” “凤骊姑娘尽管放心离去就行。” 凤骊原本雪白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她一直心不在焉，竟然没有听出来刚才叶泠鸢说的那些话是很委婉地对她不满意，非要人家说得这么直白才明白，真的好丢脸！ 叶泠鸢这是对她刚才没有听从命令，不愿意把叶泠鸢背出门外而不悦，所以要直接把她赶回去。 这要是让阁主大人知道了，该怎么看她？ 阁主大人第一次专门给她自己的任务，她就没有完成……恒一当时交代的那些话，以及严肃的表情，一下子都出现在凤骊脑海中。 如果就这样回去，叶泠鸢再在信中稍微添油加醋，她在阁主大人心中的形象肯定一下子就会变得很差！ 想到这里，凤骊涨红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 “宝华长公主……恕罪！”凤骊艰难地向叶泠鸢道歉，“我刚才……我不是……” 她想要解释，可是骄傲自矜了这么多年，那些认错赔罪的话语在喉咙里转了几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叶泠鸢带着笑意看着凤骊，对于她的心理活动几乎是一清二楚。 “去前面看看母亲在做什么，就说我带着凤骊姑娘在水边饮茶叙话，要是母亲有空的话，请她也过来休息休息。” 画意应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小丫鬟去前面去了。 隔了深深院落、重重亭台，前院葬礼的喧闹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但是叶泠鸢知道，在叶允成下葬之前的每一天，前院都会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 对于大部分客人来说，吊唁只是一个名义，真正的目的是结交即将炙手可热的镇国大长公主。 所以这些天，傅明珠会很忙。 没过多久，画意几人就回来了，带来的回音是傅明珠一会儿就到。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她可不觉得，现在的傅明珠会喜欢看见自己。 那么，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傅明珠，居然抽出宝贵的时间来花园陪她饮茶聊天，是为了谁呢？ 第331章 母女斗法 没过多久，傅明珠真的来了。 她全身孝服，神色疲惫，看见叶泠鸢悠闲自在的样子，就禁不住冷下脸来。 “你父亲遭受横祸，不幸身亡，前面在举办葬礼，你居然在花园赏景饮茶？”傅明珠想起自己派去调查的人飞鸽传回来的消息，心里就是一阵阵怒火和仇恨不停燃烧。 虽然还是不能确定，但是傅明珠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叶允成九成就是叶泠鸢杀的！ 这样一个既和自己夫妻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又杀害了叶允成的凶手，傅明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公主府里恣意享受，还要假装不知道，把她当成亲女儿来疼爱！ 她傅明珠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虽然告诉自己，为了大局应当忍耐，但是胸中那股戾气，还是忍不住从言语之中流露了出来。 叶泠鸢见状，不但不急，反而高兴起来。 这不又是妥妥的怨气提供者、上游生产商吗？那得认真对待啊。 “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是什么情况。”叶泠鸢叹了口气，“我知道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心中难过，但是您放心，所有参与谋害父亲的凶手都已经被我杀了。我已经为父亲报了仇。” 傅明珠脸色更黑了。 什么报仇！分明是杀人灭口！ 她派去的人传来消息，不管是叶允成心腹的管事，还是跟在他身边多年忠心不二的侍卫，全都死得干干净净，尸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营地里。 活着的那些都是提前就被叶允成支开的下人，对于叶允成的死一无所知。 至于崇福寺，傅明珠的人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一个和尚毛都没有留下。 这深山老林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出没，傅明珠的人把周围十里方圆的住户都抓起来拷问，也只知道，前几天有贵人登山，然后崇福寺的和尚就不见了。 这些肯定是叶泠鸢做的。 而她越是这么做，越证明她心里有鬼。 “母亲不要生气。虽然为了给父亲报仇，我身受重伤，几乎不治，但这本来就是女儿的分内之事。”叶泠鸢在丫鬟的搀扶下，战战巍巍地站了起来，“女儿这就去前院，为父亲守灵……” 话还没说完，叶泠鸢脚下就是一软，两条腿就像是面条一样扭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两个丫鬟及时用力，说不定她就要当场倒在地上。 小九用力架着叶泠鸢，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公主，您为父报仇，身受重伤，已经是大孝之举。” “太医都说了，您太过拼命，心脉受损，如果不好好养着，寿数都会受影响啊！” “这个时候您非要去前院做什么？到时候真的落下病根，不能侍奉大长公主，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呢！” “公主，您好好想想吧！” “就算是驸马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要您糟蹋自己的身体，就为了去前院做个孝顺的样子！” 叶泠鸢在心里给小九大大点了个赞。 小九平时话不多，但是一到关键时候，意外地靠谱啊。 这些话看起来是在劝叶泠鸢，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像是匕首一样，刺向傅明珠。 傅明珠怒极反笑：“好大胆的贱婢！” “主子说话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你插口了？” “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拉下去，好好教导教导她。” 不能动叶泠鸢，还不能动她的丫鬟了吗？ 看这丫鬟如此不知尊卑，竟然胆敢指桑骂槐，就知道她肯定是叶泠鸢的心腹。 这样也好，就先杀只鸡给猴子看看。 傅明珠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可比叶泠鸢的人果断多了，她们也不管叶泠鸢的脸色，上来就想拽小九。 叶泠鸢捂着胸口挡在小九身前。 站在最后面的嬷嬷，叶泠鸢认得，那是时常跟在傅明珠身边的心腹。 那嬷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发髻挽得简单工整，就是看见叶泠鸢挡在前面，也不曾有什么动容，嘴里淡淡地说：“宝华长公主，您身子弱，别挡在路上，免得奴才们动手碰着您了，让您受苦。”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叶泠鸢不让开，这些人也不介意把叶泠鸢强行拉开。 叶泠鸢用手帕捂着嘴，用力咳了几声，拿开手帕时，一团刺眼的血红就出现在手帕上。 “来吧，这公主府的奴才如今是要造反了，索性把我拉下去打死，让我去跟父亲作伴也罢。”叶泠鸢按照记忆中八七红楼里林妹妹的姿态和语气，哀声细语。 傅明珠被叶泠鸢的做派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这个凶手！还有脸提！ 叶泠鸢转过眼去看凤骊。 凤骊正看得过瘾呢，这母女公主两个斗法，也不是什么能轻易看见的好戏。 叶泠鸢再怎么嚣张，在母亲面前也是无能为力吧？ “凤骊姑娘，你来公主府看热闹的是吗？”叶泠鸢沉下脸，“眼看着这些刁奴欺负我，你袖手旁观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非要我去请帝师大人过来问问他？” 第332章 聊家常模式 凤骊正吃瓜，没想到被人用瓜砸到头上了。 而且还是那种砸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这才想起来，她被派到公主府的任务，本来就是在叶泠鸢身体不适期间保护叶泠鸢啊。 按照凤陵阁中的规矩，任务就是任务，不管阻碍任务的对手是谁，都要克服阻碍，完成任务。 所以哪怕傅明珠是镇国大长公主，哪怕她是叶泠鸢的母亲，凤骊也不能坐视不管…… 心中暗自叫苦，凤骊也只能走过去，挡在了叶泠鸢面前。 她长袍如雪，身后背着长剑，面容冰冷：“奉阁主大人之命，保护宝华长公主安全！谁敢冒犯，别怪我剑下无情！” 所有捋袖子准备动手的婆子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回头等候上面的吩咐。 傅明珠几乎要爆炸了。 她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是为了把凤骊从凤陵阁中请到公主府，好寻找机会与凤骊私下详谈。 却没想到这个借口却成了叶泠鸢利用的护身符！ 这个叶泠鸢，真是狡诈阴险到了极点！ 看着挡在叶泠鸢身前的凤骊，傅明珠的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把所有愤怒和仇恨都压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明珠把这句已经伴随了自己多年的座右铭用力念了两遍，抬起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叶泠鸢，看在帝师大人的面子上，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 “不过我劝你好自为之！” 傅明珠生怕再待下去，控制不住自己，只丢下两句话就转身而去。 叶泠鸢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丫鬟扶着叶泠鸢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叶泠鸢果然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躺在树荫下的软垫上，两个漂亮小丫鬟在她背后轻轻扇动冰山，让凉气向着叶泠鸢流去。 凤骊在心里撇嘴。 这外面这么热的天，冰山能坚持多久？弄了这么长一溜冰山，可真是奢靡无度。 她只听说富贵人家在房间里用冰山降温，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外面用冰山的，这叶泠鸢是多败家啊。 “凤骊姑娘，来，坐坐。”叶泠鸢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神情却很自如，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而且也不觉得刚才跟自己母亲剑拔弩张像是仇人一样敌对的样子有什么问题。 凤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叶泠鸢了，她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没有脑子完全不想以后？或者是城府极深，万事都在掌握之中，连镇国大长公主这样的人物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最好是让这对都不算什么好人的母女互相残杀，到最后两败俱伤。 叶泠鸢背负着忤逆不孝的罪名，又把镇国大长公主得罪个彻底，到时候阁主大人肯定就不要她了。 想到这里，凤骊心中这半天的沉郁之气，终于稍微得到了缓解。 既然叶泠鸢请她入座，凤骊也不客气，就在树荫下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了下来。 丫鬟捧来了几个琉璃盘，盘中堆放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冰块上摆放着色彩鲜艳的水果。 凤骊随手拈了一枚，放入口中，冰凉甜美，确实是一种享受。 叶泠鸢含笑打量着凤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仔细看来，总觉得凤骊的容貌有几分眼熟。 “凤骊姑娘，你是怎么进入凤陵阁的？还有多久毕业？” 叶泠鸢开启了聊家常模式。 她对凤骊的情况有一些简单的了解，但是很多具体的东西却并不知道。 如果她猜测的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凤骊回答十分简洁，不过也基本把自己的情况说得比较清楚了。 她从生下来就被丢在凤陵阁外。 “还在襁褓之中，就被丢弃在野外？”叶泠鸢惊讶地问，“这是什么父母，为何如此心狠？他们难道不怕你遇到野兽？” 凤骊其实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这些问题。 她的身世在凤陵阁中人人皆知，叶泠鸢只要问问恒一，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凤骊不觉得有必要隐瞒。 “想必是他们有自己的苦衷。”凤骊语气冰冷。 只是她亲眼见过那个襁褓，以及她当时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 襁褓所用的锦缎，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变了色，但是仍旧能看出其精美华丽，不是一般富户所能使用。 长命锁用黄金打造，镶嵌着昂贵的红宝，做工和雕刻也都不是普通匠人的水准。 这样的家族，绝对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那么丢弃她肯定就是有别的理由……比如说，家族覆灭…… 可是凤骊查了那一年的史书，根本没有什么大家族被抄家灭门的记录。 第333章 来客 叶泠鸢听了凤骊的讲述，一脸同情：“原来凤骊姑娘竟有这样的身世……不过凤骊姑娘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够成为凤陵阁正式弟子，可见凤骊姑娘的优秀和努力，反而令人更加钦佩了。” 凤骊第一次觉得叶泠鸢没有那么讨厌。 原来她也是会说人话的。 而且，类似的话凤骊也不是没有听别人说过，但是从叶泠鸢嘴里说出来，感觉却比听别人说出来，更让人心中满足。 为什么呢？ 凤骊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叶泠鸢格外嚣张，没有理由撒谎奉承她，所以说出来才格外可信？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改变立场的。她还是认为，叶泠鸢配不上阁主大人！ 叶泠鸢不过是外面千千万万个肤浅女子中的一个，她们眼里看见的只有阁主大人的绝世风华和无上尊荣，可是她们谁知道阁主大人是什么性格，心里想要什么？ 谁又关心过阁主大人的喜怒哀乐？ 凤骊在心中哼了一声，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叶泠鸢虽然不知道凤骊在想什么，但是看她眼神中的高高在上就大致能猜出来七八分。 凤陵阁的地位就这么高吗，以至于一个正式弟子的身份就能俯视大梁公主？ 叶泠鸢觉得挺好，性格越高傲，回头贡献的怨念就越多啊。 她看向凤骊的眼神又热情了几分。 凤骊被叶泠鸢看得浑身不舒服，板着脸一言不发。 叶泠鸢一点儿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就在这时，前面有下人来禀报：“公主，前院有客人求见。” 叶泠鸢抬起眼睛：“前院的客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说起来经历了不少事情，其实时间并不长，所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有谁会专门求见她？ 下人恭恭敬敬地说：“是幽州萧家的萧公子。” 叶泠鸢恍然，原来是萧玉堂。 听下人说，萧玉堂是专门去叶允成灵前吊唁上香之后，才提出要探望“病重”的叶泠鸢的。 叶泠鸢点了点头，萧玉堂竟然亲自登门来吊唁，不管是萧家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想法，都算是有心了。 没过多大会儿，就有下人引着萧玉堂来到了花园中。 萧玉堂没有穿他那件耀眼的红袍，而是换了一身远山翠色的轻薄夏衣，倒是依旧器宇轩昂，眉眼俊朗。 看见叶泠鸢斜靠在软垫上，美人打扇，冰山降温，萧玉堂绷着的脸露出一丝诧异。 他倒也是不见外，直接在叶泠鸢身边坐了下来，近距离地打量着叶泠鸢的脸色。 “我听说你受了重伤，还以为会看见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叶泠鸢呢。”萧玉堂环顾四周，虽然是盛夏，但是花园中这些地方都是经过工部专门设计的避暑场所，加上身边一排冰山冒着白气，坐下来还真是暑意全消。 凤骊早就在下人禀报会有客人过来的时候起身退到了一边，现在偌大的席子上，只有萧玉堂和叶泠鸢凑在一起。 叶泠鸢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这是想来幸灾乐祸看我热闹的吧。” 她揍了萧玉堂，不，跟萧玉堂切磋了好几次，萧玉堂都没有落了好去。 现在是听说她重伤卧床，特意跑过来看她不能动弹，然后自己心里爽一爽？ 萧玉堂哈哈大笑。 他来的时候，还害怕叶泠鸢丧父又重伤，心情不好，所以小心控制表情，怕引起叶泠鸢伤心。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他想多了。 叶泠鸢这种强悍的女人，跟他老爹有的一拼，就算是袍泽牺牲，也只是大吼一声，冲上去拼了命为他们报仇，事后却不会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没有，我只是想来安慰安慰你，你怎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叶泠鸢对萧玉堂挑了挑眉毛：“还是等我伤好了，你陪我切磋一把更好。” 萧玉堂学着她的样子，同样挑起一边眉毛，做出无所畏惧的姿态：“切磋就切磋，我可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又进步了，到时候你输了可别哭。” 叶泠鸢没有提萧玉堂被她弹哭的那次，而是兴致勃勃地答应了下来。 萧玉堂跟她聊了一会儿，发现叶泠鸢确实没有低沉失落的情绪，才试探着问起，她到底是被什么人打伤的。 听说是伪帝余孽收买了叶允成身边的心腹，暗算害死了叶允成，叶泠鸢发现后大怒之下，独自闯入叶允成的驻地，以一人之力，斩杀了近百名叛徒，自己也身受重伤。 但是萧玉堂和叶泠鸢交手过好几次，对她的实力十分了解。 如果仅仅是那些亲兵侍卫的水平，就算是百人，也未必能把叶泠鸢打成重伤才对。 第334章 脑补真可怕 叶泠鸢本来就是在装病，不过这种场合，她跟萧玉堂的交情也不到可以将秘密告知的地步，所以只能做出为难的表情，无言地叹了口气。 这种回应很容易让人自己脑补，然后叶泠鸢就可以顺着对方的脑补来给出自己的回答。 果然，萧玉堂看着叶泠鸢这番做作，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公主府的下人都很守规矩，大部分都站得很远。 但是叶泠鸢背后有两个小丫头在给她扇风，锦垫边上还有几个大丫鬟——嗯，怎么还有一个不一样的？ 萧玉堂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这儿怎么还有凤陵阁的弟子？” 难道这凤陵阁主这么小心眼，竟然还专门派出女弟子来守在叶泠鸢身边监视不成？ 而且这个女弟子看起来十分桀骜不驯，望向叶泠鸢的眼神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尊敬！ 萧玉堂勃然大怒，呼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此女眼神不逊，让人看了就不舒服！”他一只手握拳，问叶泠鸢，“需不需要我帮你教训她？” 叶泠鸢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还等着听萧玉堂的脑补呢，怎么就突然变了风格？ 萧玉堂已经在脑补了： 叶泠鸢虽然身手高强，但是现在正是受了重伤的时候，无法出手，凤陵阁主派来一个这么没规矩的女弟子，是想在订婚前给叶泠鸢一个下马威吗？ 他甚至已经想到，叶泠鸢因为现在不能动手，所以被这个凤陵阁女弟子骑在头上，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画面了。 “不行！” 叶泠鸢差点以为这是自己说的话了。 她是想说“不行”的，但是她还没说，萧玉堂却抢了她的台词。 而且那么怒气冲冲的，嗓门也很大，完全是把那两个字吼出来的。 他到底脑补了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 萧玉堂指着凤骊：“叶泠鸢那可是我的敌手！岂能容你对她无礼！” 叶泠鸢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ΩДΩ) 这是何等中二的发言！ 凤骊也气得不轻。 她好端端地站在一边，没有说一个字，怎么这个人就像是疯狗一样，突然就冲着她过来了？ 须知，我凤骊没有冒犯任何人！ 她面色冰冷，傲然地给了萧玉堂一个不屑的眼神：“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还是你们萧家在长仙岛时间太长，脑子都给冻坏了？” 凤骊胸怀大志，对两国的势力都有所了解，听刚才下人的回禀就想到了萧玉堂的身份。 别人顾忌萧玉堂的身份，凤骊可不怕。 萧玉堂原本只是瞪着凤骊，没有打算动手，但是凤骊第二句话一说，他的脸色就变了。 “胆敢羞辱萧家！找死！” 话音未落，萧玉堂就扑了过去，拳头就砸向了凤骊的脸。 拳风呼啸，毫不留情，完全没有想过凤骊是个漂亮的姑娘。 凤骊也不是没有跟人动过手，她丝毫不惧，举手就迎了上去。 叶泠鸢已经懵了。 这是怎么个事儿啊？这两个人是八字不合吗？ 好歹她跟萧玉堂打起来都是有原因的，但是这两个人突然动手，实在是让人预料不到。 现在她“重伤”在身，根本没有办法出手阻拦。 而且这两个人一动手，叶泠鸢也看出来了，萧玉堂的实力确实有了明显的提升，而凤骊也不是什么善茬。 公主府的这些侍卫也没有谁能一下子压下这两个人，强行阻止他们。 “算了。”叶泠鸢对着边上的下人摆手示意，让他们别管了，自己也接过了一杯刚刚出炉的冰酪，慢条斯理地挖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凤骊招数不凡，动作轻灵，辗转腾挪，身法也很不错；但是萧玉堂却完全走了强硬暴力的路子，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疯虎一样，气势极其可怕，甚至不在乎以伤换伤。 时间稍微一长，凤骊就落在了下风。 她毕竟没有像萧玉堂那样经历过沙场那种特殊环境的磨炼，在萧玉堂这种好像不要命似的打法之下，完全被压制住了。 一白一翠两条身影猛地冲到一起，砰的一声，尘土飞起，凤骊已经被萧玉堂一脚跺倒，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如雪白衣，此时满布灰土，凤骊的脸，也一点点变得惨白。 第335章 我还没死 萧玉堂一脚把凤骊踢飞出去，白衣如雪的美貌少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坐起。 凤骊身上沾满了尘土，整齐的发髻也一片凌乱，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叶泠鸢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玉堂这几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整个打架的风格都变了。以前固然是有军队厮杀磨练出来的暴烈，却也没有像今天这种拼命似的疯狂啊。 只能算是凤骊倒霉。 要是萧玉堂还是之前的风格，凤骊也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心中有各种猜测，叶泠鸢嘴里却指挥着下人：“快去把凤骊姑娘扶起来。” “凤骊姑娘，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来人，去请大夫来，给凤骊姑娘看看。” “萧玉堂，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切磋一下搞得像是生死斗一样？” 叶泠鸢的话还没说完，凤骊已经自己用力站了起来，一把将过来搀扶自己的两个丫鬟推得老远：“不用你们扶！我还没死！” 说着，凤骊就狠狠地瞪着叶泠鸢和萧玉堂，仿佛看着什么仇敌一样。 一看就知道，她不仅恨上了萧玉堂，还认为叶泠鸢让人扶她也是不怀好意。 萧玉堂也不傻，看着凤骊的样子，也猜到了凤骊迁怒于叶泠鸢了。 “哈哈，叶泠鸢，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呢！”萧玉堂笑声中带着嘲讽，“大概是觉得，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你故意安排我来揍她，让她堂堂凤陵阁正式弟子丢脸了。” 对于这种想法，萧玉堂嗤之以鼻。 这也就是叶泠鸢如今身受重伤，不好出手，否则就凭这女人的能耐，早就被叶泠鸢打得满地找牙了。 叶泠鸢一脸无语：“凤骊姑娘，你误会了……” 萧玉堂真是自己跳出来的，她都不明白萧玉堂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突然就打了凤骊一顿。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萧玉堂觉得凤骊态度倨傲，是趁着叶泠鸢受伤在这里给叶泠鸢脸色看，而叶泠鸢胜过萧玉堂几次，萧玉堂觉得，羞辱叶泠鸢就是羞辱他，所以愤而出手？ 叶泠鸢突然理解了萧玉堂的逻辑。 她看向萧玉堂的眼神也不由温暖了起来。 如果说以前只是把萧玉堂当成一个能打架切磋的熟人的话，现在，萧玉堂已经算是可以进入叶泠鸢在这个世界朋友名单的第一个人了。 凤骊看着这一幕，心中更加气愤。 她就知道，这个萧玉堂肯定是叶泠鸢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丢脸。 至于叶泠鸢为什么这么做，不是明摆着的吗？ 肯定是嫉妒她年轻美貌，优秀不凡，还能被阁主大人挑出来派遣到公主府，代表凤陵阁出现在世人面前。 叶泠鸢害怕自己吸引了阁主大人的目光！害怕阁主大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叶泠鸢知道，在她本人的优秀面前，什么公主的身份都没有优势，所以才想要通过击败她的方法，证明她凤骊并不是那么优秀。 可是叶泠鸢自己又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就专门请来了长仙岛萧家军中最负盛名的幼虎萧玉堂，来挫挫她的锐气，打压她的风头。 凤骊看向叶泠鸢的眼神越来越暗沉，手掌更是用力握成拳头。 周围的下人看着她这种可怕的样子，根本就不敢接近，只能面面相觑。 叶泠鸢对她们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不用说也知道，凤骊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把她这个主人恨到了骨子里。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叶泠鸢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从一开始，凤骊对她就并不友善，现在再敌对一点，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如果她关于凤骊身世的猜测是真的话，那以后她们两个恐怕就更是仇敌了。 “凤骊姑娘，你真的没事吗？”叶泠鸢又靠在了软垫上，礼貌地又问了一遍。 凤骊咬着牙：“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几根，但是在叶泠鸢面前，她就是不想低头示弱！ 要不是顾忌到来时恒一半叮嘱半警告的话语，凤骊现在绝对是要狠狠讽刺叶泠鸢几句的。 第336章 真想杀了她 凤骊说话带刺，叶泠鸢也不想哄她，萧玉堂更是一脸嘲笑。 下人们噤若寒蝉。 一时间偌大的花园中，竟然一片寂静。 好在公主府常驻的太医赶了过来，打破了这片冷肃的寂静。 凤骊虽然嘴硬，却没有拒绝太医的诊治。 “这位姑娘，呃，肋骨断了三根。” “手臂和胸腹应该都有比较严重的外伤。” 太医一边检查，心中一边震惊。 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是谁那么丧心病狂，对人家下这么重的毒手？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 虽然不方便揭开衣物查看身上的伤痕，但是只凭着脉象和经验，太医也能推测出打人的那个，下手有多重。 正在前面招待客人的傅明珠立刻就得到了消息，面色立刻剧变。 凤骊可是凤陵阁弟子，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她动手？ 叶泠鸢现在不能动手，她手下哪里有这么厉害的人，又有这样不要命的胆子敢做这种事情？ 听说是萧玉堂干的之后，傅明珠也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傅明珠的见识和阅历，可不是一般的皇室公主。 她十分清楚长仙岛萧家在大梁军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长仙岛位于幽州北部，扼守着北方蛮族入关南下的咽喉位置，位置十分关键。 只是五万精兵，就能消除大梁北方的后顾之忧。 而驻守长仙岛的军队，除了精锐善战之外，还要擅长水战，还要擅长在冰寒的气候条件下作战。 这些特长是大梁其他军队所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目前萧家军根本无人能够替代。 所以哪怕萧家军已经在长仙岛镇守三代，牢牢把握着兵权，有着将大梁军队转化为萧家私军的嫌疑，大梁几代皇帝也都没有找到好的办法钳制对方。 关于萧家军，傅明珠曾经亲耳听到父亲跟太子兄长的交谈，最后的结论也是只能等待时机，绝对不能贸然动手，免得萧家被除去，结果却是北方蛮族南下，大梁半壁江山失守。 作为萧家军主帅北卫大将军萧搏虎的幼子，萧玉堂深受萧家上下的宠爱。 这次萧玉堂进京，其实是隆德皇帝跟萧搏虎多次博弈之后，双方达成的一个协议。 萧玉堂会在京城常住，包括娶亲生子。 隆德皇帝本来准备给萧搏虎专门建造一座将军府，让萧玉堂住进去，结果还没有开始行动，就死在了傅明珠手中。 但是就算是换了一个皇帝，萧家军的地位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萧玉堂的身份也就仍然特殊。 萧玉堂打了凤骊……傅明珠头疼难忍，身边的嬷嬷连忙走到她背后，小心地给她揉着两边太阳穴。 “公主，您这是太过操劳了。” “这两天您都没怎么闭眼，要奴婢说，晚上您还是好好睡一觉，不行就点上香吧。” “驸马去了，您心里再难受，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啊。” “再说了，您也得为小姐想想，您要是身体不好了，她可就真的没有人帮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了。” 傅明珠听着心腹的细声劝慰，手指死死地掐着袖子上的花纹，闭着眼睛低声说：“这个该死的东西，真不愧是她娘的孽种，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害死了驸马，我要忍着，欺负凤骊，我还要忍着？” “难道非要等到她把我们全家都害了才行吗？” “我真想杀了她！杀了她！把她碎尸万段！” 傅明珠低声咆哮着，面部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公主府花园中，叶泠鸢突然感觉到空间有动静。 打开空间一看，哇，叶泠鸢不禁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赞叹。 【空间修复进度达到30%，更多功能恢复，请自行探索。】 她之前还在想怎么好好气气傅明珠，让傅明珠多贡献点怨念，提升修复进度呢，结果这会儿就到了30%。 可真是心想事成啊！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叶泠鸢在心里合起双掌对空中拜了拜，表示感谢。 “谢谢您了无名英雄！好人一生平安！” 第337章 丢孩子的惯犯 空间修复进度一下子跳到了百分之三十，不但更多物资可以自由取用收入，还唤醒了大量的蛊虫宝宝。 这都是叶泠鸢花费了无数心血一点点培养收藏起来的，是她本身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空间出事的这段时间，叶泠鸢的很多手段都没有办法使用，经常需要亲自捋袖子上阵。 现在空间虽然仍旧没有完全修复，但是百分之三十，将近三分之一的部分能够正常使用，也帮了叶泠鸢的大忙。 叶泠鸢看着空间里林林总总的物资，和一个个乖乖地向自己发出回馈信息的蛊虫宝宝，心头喜悦，脸上也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满意的笑容。 凤骊刚刚结束了诊治，被人搀扶着，一抬头就看见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心中的憎恶顿时又增加几分。 就知道，叶泠鸢是假装无辜，这个萧玉堂就是她专门叫来对付自己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她刚来没多久萧玉堂就来了，而且二话不说就找茬打了她一顿。看着她这么狼狈，叶泠鸢果然在暗地里偷偷高兴！ 感受到凤骊的目光，叶泠鸢回过神来，脸上一片严肃：“太医，凤骊姑娘的伤你一定要好好诊治，不管要用什么药物，哪怕再贵都没有关系！” “她是凤陵阁正式弟子，绝对不能因为这次切磋留下病根，影响她未来的前途。” 凤骊一点儿都不领情。 明明就是叶泠鸢故意安排人把自己打伤的，掏医药费不是应该的吗？还指望说两句便宜话，就让自己感激涕零不成？ 萧玉堂见她还是那种鼻子翘到天上的样子，就抱着胳膊嗤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骄傲，今天终于开了眼界了！” 凤骊维持不住清冷高傲的表情，整张脸都涨红了，狠狠地瞪着萧玉堂，似乎想用目光杀死他。 但是她并不擅长言辞，刚才又确实是她输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公子！”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的傅明珠，匆忙赶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冷着脸问，“你到公主府做客，为什么要打伤凤骊姑娘？” “凤骊姑娘可是凤陵阁正式弟子，也是本宫特意请来保护宝华的。这要是帝师大人追究下来，本宫该如何交代？” 虽然因为萧玉堂背后的萧家军，傅明珠不能对萧玉堂有什么惩罚，但是找个理由斥责萧玉堂一番还是没问题的。 叶泠鸢看着傅明珠，没有错过她眼神中的怒火，忽然就明白了，刚才那个贡献了大量怨念的无名英雄是谁。 “母亲，你误会了。”叶泠鸢怎么会让傅明珠把怒气撒到萧玉堂身上，首先萧玉堂是想替她出气，其次要是傅明珠把目标转向了萧玉堂，她的怨念不就少了吗？ 叶泠鸢仿佛没有看出来傅明珠在发怒，带着微笑解释，“小将军只是见猎心喜，跟凤骊姑娘切磋了一下。” “一位是凤陵阁高第，一位是沙场磨练出来的高手，动起手来自然很难把握分寸，丝毫不伤。” “其实刚才母亲你如果在的话，就会发现，小将军已经是极力控制，否则以他习惯了生死厮杀的作风，要是真的用尽全力，凤骊姑娘就不只是受伤，说不定命都没有了。” 叶泠鸢的话，让傅明珠和凤骊都一脸不可思议。 合着萧玉堂没有打死凤骊，就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叶泠鸢目光一闪。 别说，这个时候终于能看出来，这两张脸上的表情还真是有些相似！ 她之前的猜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傅明珠是一个随手丢孩子的惯犯，要是她因为什么自以为是的原因，把自己亲生的女儿丢在了凤陵阁门口，叶泠鸢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 “宝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骊姑娘是我特意向帝师大人请求派过来保护你的，你怎么能让她跟萧公子动手，还被打成这样？” 傅明珠忍着心中的怒火。 毕竟现在叶泠鸢才是她的女儿，还身受重伤正在养病，她没有理由因为一个外人痛责叶泠鸢。 叶泠鸢笑着，很不以为然：“母亲，你可把我们习武之人看得太脆弱了。” “小将军年幼之时就已经上阵厮杀，凤骊姑娘也是幼年就已经在凤陵阁学习，他们比我习武更早，早就懂得切磋受伤是正常的事儿，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而且凤骊姑娘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根本没有什么大碍，母亲不信的话，就问太医嘛。” 言外之意，叶泠鸢心脉受损这样严重的情况都没有抱怨什么，凤骊的皮外伤有什么好说的呢？ 太医：其实并不关心你们这些贵人们之间的事情！只想赶快结束，离开是非之地！ 第338章 把柄 叶泠鸢态度鲜明，这就是一场很正常的切磋，凤骊受伤请太医治疗就行了，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傅明珠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满，让人把凤骊扶下去休息，派人抓药熬药，冷着脸把叶泠鸢和萧玉堂丢在了花园，托词前面忙，就离开了。 估摸着傅明珠已经走远，不可能听见他们说话了，萧玉堂才把脑袋往叶泠鸢跟前伸了伸，低声问：“我怎么觉得，镇国大长公主看我的眼神，有杀气啊。” 这没道理啊，他又没有得罪镇国大长公主。 就真的因为他失手打伤了凤陵阁的弟子，就对他产生了杀机？ 还是因为他们萧家…… 萧玉堂想起来京城之前父亲说过的话，不由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叶泠鸢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小心些。” 要是凤骊真的是傅明珠的亲女儿，那傅明珠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个仇记在心里，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狠狠给萧玉堂一下。 萧玉堂诧异了：“真的？至于不？” 他刚才说有杀气是确实感觉镇国大长公主看他的眼神不对，但是也有一部分是跟叶泠鸢开玩笑。 其实萧玉堂心里并不觉得堂堂镇国大长公主会因为这不挨边的小事，就对他实行什么报复。 但是现在叶泠鸢竟然这么回答！ 萧玉堂歪着头，仔细看着叶泠鸢的表情，想找出来她是故意顺着自己的话开玩笑吓唬自己的证据。 叶泠鸢也不能告诉他，亲，我现在能确定，凤骊八成才是傅明珠的亲女儿，也是她在世的唯一骨肉。 你刚才打在人家女儿身，痛在人家母亲心，现在不方便跟你算账，以后有了机会，傅明珠绝对加倍收拾你。 要是再加上萧家如今在长仙岛几乎算是新晋地方豪强的情况，说不定傅明珠会努力找到萧家的替代品，覆灭整个萧家来给凤骊出气。 所以叶泠鸢只能认真地重复一遍表示强调：“对，千真万确，你一定要提防着。” 萧玉堂十分无语。 “对了，你今天动手的风格变化太大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叶泠鸢刚才就想知道这个问题。 萧玉堂跟凤骊动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跟杀父仇人动手一样，一招一式都是拼命的节奏。 凤骊虽然招数精妙，但是在生死搏杀方面显然没有足够的经验，所以才会被萧玉堂压制得死死的。 要是叶泠鸢只凭武功完全不用任何蛊虫的话，恐怕也要拿出拼命的架势才有胜利的可能。 萧玉堂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真的有事发生了啊。 萧玉堂也不遮掩，眼中流露出恨意：“之前那两个小人，内奸，你还记得吗？” 叶泠鸢一下子想了起来。 “班阳、萧文浩？” “对，就是他们。” 班阳是范家附庸家族的成员，怀着特殊目的接近萧玉堂的族人萧文浩，还处心积虑设计陷阱，安排一个举子勾引了叶允岚。 通过叶允岚得知了叶泠鸢他们那天出行的时间和路线，杨家出手，截杀叶泠鸢一行，目的就是把戚长阙从阴阳塔中引出来，利用神鸟翎杀掉戚长阙。 他们失败之后，落在了叶宗彦的手里。 “范家这段日子不好过。”萧玉堂的唇线绷得直直的。 班阳在口供中承认，范家派他出来，主要的目标并不是帝师大人，而是长仙岛萧家。 所以班阳才会主动接近萧文浩，与其结为好友，也暗中拿到了萧文浩的把柄。 “你还记得班阳那次在公主府中，曾经做了一幅画吗？” 叶泠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对于国画鉴赏只懂一些皮毛，所以也没有看出来班阳的画水准如何。 嗯，当时还是叶遗爱的皇帝，好像还夸了班阳的画技。 萧玉堂咬着牙：“其实那幅画，就是班阳在警告萧文浩，逼他动手。” 叶泠鸢恍然大悟，这个行当她就有点懂了，就是在画上传达出某些只有萧文浩知道并且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信息，表示威胁。 要是萧文浩不按照班阳的要求行事，这些属于萧文浩黑料的信息就会被班阳用某种方式暴露出来，让萧文浩承受不想承受的代价。 不过叶泠鸢努力回想，也没有想到那幅画上有什么能威胁别人的地方。 “班阳到底拿了萧文浩什么把柄？”叶泠鸢还真是有些好奇。 萧文浩虽然说只是萧家的普通族人，但是能够进京科举，已经是年轻有为了。 这样的人才，又有萧家的背景，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得不听从班阳的吩咐，背叛萧家？ “这个你就别问了。”萧玉堂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咦，我问的是萧文浩的把柄，你萧玉堂脸红什么？ 第339章 物感其类 叶泠鸢好奇地提到不知道班阳是抓到了萧文浩什么把柄的时候，萧玉堂的脸竟然涨得通红，好像这件事情十分难以启齿。 哈哈哈，叶泠鸢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你不方便说就不说吧。” 但是看萧玉堂这种表情，不是气恼愤怒的红脸，而是羞窘的红了脸，叶泠鸢也能大致猜出来，那是跟什么有关的把柄。 见叶泠鸢不追问下去，萧玉堂松了口气，接着刚才的正题说了下去。 范家的阴谋失败之后，遭到了多方的打击报复。 首先萧家就不可能放过范家，本来范家的首要目标就是萧家，班阳接近萧文浩的目的就是冲着萧家。 范家和萧家都在幽州，一个是幽州千年世家，一个是近几十年刚刚崛起的新晋豪强，两者之间必然有过多次利益冲突。 但是萧家有兵，而且十分精锐，范家吃了些亏，才会想着找个办法从内部突破，联合隆德皇帝将萧家除去。 结果截杀叶泠鸢和戚长阙失败之后，不仅萧家加大了对范家的针对力度，还有一些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力量从各种方面打击范家。 范家与北方草原的通商队伍接连一个月都遇到马匪截杀，死伤无数，货物全都被劫走； 范家几个重要的家族成员，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怎么看都有问题，可是又怎么都找不到是谁下的手； 更重要的是，即将登基的新帝，就是当初在截杀中差点丧命的傅遗爱！只要傅遗爱坐稳了龙椅，迟早会狠狠报复范家。 范家意识到自己家族正在面临生死危机，于是开始了疯狂反击。 “他们早就跟北方草原上的几个蛮族部落有所勾结，不知道多少次偷偷走私盐铁茶叶去了草原，这一次更是寡廉鲜耻，直接派出人马给草原蛮族引路，从小路偷袭长仙岛。” 萧玉堂双目射出寒光，充满了恨意，“幸亏我家人平时都不曾懈怠，才没有让他们钻了空子。” 但即使如此，一旦动手，刀枪无眼，肯定会有死伤。 结果萧玉堂的二哥就不幸身亡。 收到消息的时候，萧玉堂几乎要疯了。 二哥比他大十二岁，他的父亲和大哥是萧家军的主心骨，常年驻扎在军营之中，萧玉堂算是跟着二哥长大的。 他的功夫也是二哥手把手一点点教出来的。 萧玉堂对二哥的感情比任何一个兄长和姐姐都更深厚。 来京城之前，二哥还跟他开玩笑说，让他在京城看中了什么姑娘就给二哥写信，到时候二哥陪着娘一起来京城给他提亲。 结果好像只是一转眼的时间，二哥就不在了！ 更可气的是，他想回家奔丧，都不被家人允许！ 叶泠鸢听了，面露同情之色。难怪萧玉堂今天也穿着素色服饰，原来是有至亲去世。 想说什么安慰一下萧玉堂，但是在这种巨大的伤痛面前，语言实在是太过苍白无力。 叶泠鸢只能伸手在萧玉堂肩膀上拍了拍：“回头带兵去灭了范家，踏平草原！” 这句话说到了萧玉堂心坎里，他的眼睛猛然一亮，握拳用力在空中砸了一下：“对！给二哥报仇！” 他来到京城，身边虽然时刻都围绕着很多人，但是真正能够交心的朋友却几乎没有。 得知二哥战死、家里却不许他回去奔丧的消息之后，萧玉堂只能把所有的仇恨和不满发泄在演武场上。 跟着他的萧家人怕他有个什么好歹，死劝活劝好多天，才说动萧玉堂出来走走。 结果萧玉堂就听到了叶允成被伪帝余孽害死的消息，想起了叶泠鸢也同样失去至亲，萧玉堂突然想来看看这个跟自己有着同样经历的人。 谁知道来了就看见叶泠鸢这个平素嚣张的女人脸色苍白地坐在垫子上，边上那个凤陵阁的女人一脸倨傲，萧玉堂心里就开始冒火。 叶泠鸢听着萧玉堂的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玉堂会一来就看凤骊不顺眼。 他这是物感其类，把自己失去至亲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和叶泠鸢身受重伤被小人欺负到头上的境遇划上了等号。 叶泠鸢很想摇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亲，你弄反了，不是凤骊欺负我，是我在利用凤骊刺激傅明珠赚怨念啊！ 第340章 礼物 叶泠鸢听了萧玉堂的倾诉，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萧玉堂会像是疯了一样跟凤骊对打。 他是把心中的郁气与恨意全都倾泻在了凤骊身上，把凤骊当成了心目中那些害死他二哥的仇人。要是凤骊更厉害一些，说不定他真能做出与凤骊同归于尽的举动。 所以刚才叶泠鸢说萧玉堂已经手下留情，也不是纯粹地瞎编。 萧玉堂找到了能够倾诉的人，又动手跟人打了一架狠的，胸中块垒消除大半，也有了兴致关心别的事情。 “叶泠鸢，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萧玉堂是性子直接，但不是傻，刚才傅明珠的反应，他现在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合理。 他打了凤骊，傅明珠凭什么好像要杀了他一样？ 要知道，萧家敢派他来京城充当类似于“质子”的角色，也是有把握只要萧家不出事，皇帝就不敢对萧玉堂有任何动作。 按说傅明珠这样的身份，应该想的是怎么笼络他才对，怎么就因为刚才跟一个凤陵阁的女弟子打了一架，傅明珠就有了杀气？ 别说是误会，萧玉堂是从小就上战场的人，对杀气绝对不会感觉错。 叶泠鸢看了看周围，对着小九使了个眼色，小九就带着所有人退下，只留下叶泠鸢跟萧玉堂在一起。 “有些事情，可能涉及到皇室密辛，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叶泠鸢虽然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但是也不能直说，“只能说，凤骊的身份可能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我刚才说让你小心，并不是吓你。” “大长公主的性格你应该知道，非常记仇。” “这次你为我出头，又打了凤骊，那就是双倍的仇恨。” 萧玉堂震惊地看着叶泠鸢：“双倍的仇恨？”为叶泠鸢出头也加仇恨？镇国大长公主不是叶泠鸢的亲娘吗？ 叶泠鸢对他苦笑了一下：“这其中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你记住，凤骊在大长公主心中的地位，应该会比我要重要得多。” 萧玉堂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这可真是皇室密辛，即使叶泠鸢不说详情，他也能脑补出很多故事情节来。 天底下最尊贵的是皇室，但是最混乱污脏的地方也是皇室。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叶泠鸢：“那你怎么办？会不会被……” 现在傅明珠都这样偏心凤骊了，以后这公主府还有叶泠鸢的立足之地吗？ “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派人去找我。北卫大将军府即将落成，到时候我请你过去做客。” 就算是傅明珠想要报复，也要等到萧家败落的时候。 在那之前，萧玉堂觉得自己的支持，还是能给叶泠鸢撑腰的。 叶泠鸢看着萧玉堂认真的眼神，心中感慨。 她还以为萧玉堂知道了内情之后，说不定会后悔呢。 毕竟傅明珠只要不造反，未来几十年的都将是大梁最有权势的人。 只因为这次偶然，就得罪了傅明珠，给萧家带来一个强有力的敌人，确实不划算。 既然如此，萧玉堂这个朋友，叶泠鸢认下了。 她对着萧玉堂招了招手，等到萧玉堂带着迷惑的眼神凑过来的时候，叶泠鸢才低声说：“送你一个礼物噢。” 萧玉堂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你肯定会喜欢。”叶泠鸢没有说是什么，只是让萧玉堂伸出手来。 她抓住萧玉堂的无名指尖，把自己的手指按到了萧玉堂的指尖上。 萧玉堂只觉得指尖轻微一痛，叶泠鸢就已经松开了手。 “好了吗？”萧玉堂举起手，正反左右上上下下地检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这是什么礼物？叶泠鸢在逗他？ 叶泠鸢举起手，一根一根手指扣下去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萧玉堂睁大了眼睛，等到叶泠鸢数完，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 他用迷惑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要是换第二个人，这会儿萧玉堂估计就已经拳头招呼了。 也就是看在叶泠鸢受了重伤的份上，他才忍了下来。 “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萧玉堂把腰间挂着的匕首交给了叶泠鸢。 叶泠鸢拔出匕首，二话不说，对着萧玉堂的胳膊就是一下。 她的速度本来就是萧玉堂最佩服的地方，这下突然出手更是毫无征兆，萧玉堂只来得及向后躲避，本能地把胳膊上手伤后影响最小的地方挡在了匕首前方。 已经做好被匕首刺伤准备的萧玉堂只听见“叮”的一声，就像是匕首刺在了金属上一样，胳膊上也感受到了力量，却根本没有受伤的痛感。 叶泠鸢已经收了手，把匕首在空中抛着玩，斜着眼睛看萧玉堂：“这个礼物喜欢吗？” 第341章 金刚蛊 萧玉堂到底年轻，刚才还为二哥的战死而心痛，现在就被这不可思议的经历吸引了注意力。 “啊，一点儿皮都没破？”他掀开衣袖，薄薄的夏衣被匕首刺破，但是衣服下的手臂却没有一点儿伤痕，甚至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刚才萧玉堂切实感受到了匕首刺中自己手臂的力量，他说不定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眼花了。 萧玉堂用力搓了搓手臂，确定真的没有任何损伤，不由地满眼兴奋，盯着叶泠鸢：“叶泠鸢，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叶泠鸢的力道可不小，怎么可能他会一点儿也不受伤呢？ 想起之前叶泠鸢说要送他一个礼物，萧玉堂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又觉得这样的猜测有些不太可能，可又忍不住怀有期盼。 看着萧玉堂亮晶晶的眼睛，叶泠鸢也不由被他的情绪感染，笑容真切了许多。 “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金刚蛊。” 叶泠鸢的空间又修复了一部分，苏醒过来的蛊虫宝宝很多，不过她觉得还是金刚蛊比较适合萧玉堂。 毕竟萧玉堂喜欢跟人打架，说不定以后还要去战场厮杀，还因为叶泠鸢的缘故惹怒了傅明珠，金刚蛊这种能够瞬间提高身体防御的蛊虫宝宝，对萧玉堂更有帮助。 萧玉堂重复了一遍：“金刚蛊？” 叶泠鸢点了点头，跟他简单说明了一下金刚蛊的功能和使用注意事项。 刚才萧玉堂指尖微痛，就是叶泠鸢让金刚蛊吸食了萧玉堂的指尖血，与萧玉堂进行了绑定。这样金刚蛊才会在进入萧玉堂体内之后发挥作用。 从此之后，只要有能划破萧玉堂皮肤的力量落在他身上，金刚蛊就会自动生效，将受力部位的防御提高，保证萧玉堂不会因此而受伤。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被动的刀枪不入技能，好就好在不需要萧玉堂自己发动，这样就算是萧玉堂被人偷袭，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萧玉堂越听越是惊喜：“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那我以后上战场岂不是无敌了？” 战场上的攻击可能来自四面八方，就算是武功再高，都不能保证全都躲过。 可是按照叶泠鸢的说法，这个金刚蛊就能保证不管什么攻击，都无法伤害他。 “眼睛还是要注意的。”叶泠鸢提醒萧玉堂，“如果发现有人攻击你的眼睛，你却来不及躲避时，就闭上眼睛。” 眼皮在金刚蛊的强化范围之内，但眼珠不行。 “而且，每次金刚蛊保护你一次之后，你都要给它补充营养。” 叶泠鸢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只黄金盏，递给萧玉堂。 萧玉堂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就感觉到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黄金盏出现了一个小洞。 这个小洞开始的时候只有针尖大小，但是很快就越变越大。 而且变化的方向和速度，就仿佛有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不停地吞吃黄金盏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补充……营养？”萧玉堂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黄金盏上越来越大的洞，倒是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 “你不怕？”叶泠鸢观察着萧玉堂的神色，“蛊虫宝宝可是要一直住在你的身体里的。” 萧玉堂哈了一声：“怕什么？这么神奇的宝贝，我求之不得呢！” 要是真的这么管用的话，萧玉堂还想替他家人也都讨要一份呢。只是他想也知道，这种堪称无价之宝的东西，不能随便开口。 叶泠鸢也放下心来，不害怕就好。 有的人一听到蛊虫宝宝会进入自己身体里寄居，就吓得好像是要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上一样，避之不及。 这样的人，叶泠鸢也不会解释什么，只是收回蛊虫宝宝就作罢。 本身人体内就有无数微生物细菌寄居，蛊虫宝宝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有益的，并不会对寄主产生任何危害。 只是如果不按照正确的方式喂养，蛊虫宝宝就会渐渐虚弱，直到沉睡甚至彻底死亡。 金刚蛊就是要喂养各种金属，越昂贵越稀有越好。 尤其是每次保护过宿主之后，要用最快的速度给它补充营养。具体数量，要根据保护宿主的面积和难度而定。 而且金刚蛊也是沉睡了好久，刚刚随着空间恢复而苏醒，现在需要喂食大量金属。 萧玉堂听得直点头：“好，好，我回去就多找些好东西给它吃，绝对让它吃饱吃好！”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对叶泠鸢拱手行礼：“叶泠鸢，本来不该收你这么重的礼物，但是我实在太喜欢了。”也真的很需要。 “多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叶泠鸢捶了他肩膀一拳：“太客气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 萧玉堂的眼睛亮得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对，我们是朋友！” 第342章 温柔 萧玉堂走的时候，虽然极力控制，但是那种兴奋还是在他眼睛里闪烁。 叶泠鸢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刚学会蛊术的时候，第一次培育出专属于自己的蛊虫宝宝的时候，第一次利用蛊虫宝宝取得胜利的时候……那些喜悦兴奋的心情，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蛊虫宝宝陪着她一直走过来，她的每次成功和进步，都离不开蛊虫宝宝的帮助。 如今空间被封锁大半，如果不能早早修复，其中存放的蛊虫宝宝都会陷入沉睡，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有死亡的可能。 这对于叶泠鸢来说，不仅是一种财产和能力的损失，同样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损失。 所以，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接下来，还要多增加怨念收入，同时也要将这些刚刚随着空间修复而苏醒的蛊虫宝宝们都喂养好了。 清点着如今能够使用的蛊虫宝宝，叶泠鸢让人送来纸笔，将喂养需要的各种物资都列了出来。 现在的叶泠鸢已经不是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什么人手，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如今的宝华长公主，身份尊贵，未来更是要成为帝师大人妻子，到处都不缺乏向她献媚讨好的人。 而小九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鞭挞她一样，一刻也不停休地努力经营，手下的情报小组规模日益扩大。 所以现在叶泠鸢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为了喂养蛊虫宝宝都要亲自去抓虫子、摘花掐叶的，她只需要把物品清单列出来，自然有人专门去给她找好送到面前。 叶泠鸢把物品清单给了小九，小九虽然不知道叶泠鸢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却什么都没问，就亲自带人去采购了。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叶泠鸢也不愿意在花园里待着了，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刚刚在美人榻上躺下休息，叶泠鸢的脸色就微微一变，随即泛起了一丝笑意。 她放在凤骊身上的风蛊，终于传来了她想听的内容。 看来是傅明珠终于忙完了，找到了机会来跟凤骊密谈。 傅明珠十分谨慎，将所有伺候的人都远远打发开来，还让自己的心腹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但是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以为万无一失的举措，根本防不住叶泠鸢的风蛊。 这一刻，傅明珠所说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呼吸的轻重，都丝毫不漏地传入了叶泠鸢的耳朵里。 “凤骊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傅明珠的语气是叶泠鸢从未听过的温柔，甚至在对叶允成说话的时候，叶泠鸢也没有听到傅明珠这么温柔过。 可惜的是，凤骊并不领情。 她虽然从小被丢弃在野外，但是却因此而能够在凤陵阁中长大，这一点是凤骊自觉胜过天下所有人的地方。 其他凤陵阁的正式弟子，也不过只能在凤陵阁中学习三年，而且大部分时间还要在两国的阴阳塔中，算来算去，从凤陵阁成立到现在一千多年里，能够从小就在凤陵阁中长大的弟子，也只有凤骊一个而已。 这种独特的经历，让凤骊在心中暗暗把凤陵阁当成了自己的家，也由此在心底萌生了一种优越感。 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的时候，凤骊也觉得自己比他们要特殊。 而一旦出门，当人们发现凤陵阁竟然还有女弟子的时候，那种赞叹和震惊，也都被凤骊当成了自己与众不同的证明。 可是来到大梁之后，先是阁主大人看中了叶泠鸢这个一无是处的丑女人，接着凤骊又被恒一派来“侍奉”叶泠鸢，随即还被萧玉堂打败打伤，这都让凤骊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甘，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委屈。 而后面这些，都是因为傅明珠多事，竟然不自量力向阁主大人提出要她来公主府的要求才导致的。 凤骊早就在心里狠狠迁怒于傅明珠，又怎么会因为傅明珠的语气温柔就有什么良性回应呢？ “不敢当镇国大长公主关怀，凤骊自小习武，皮粗肉厚，受点伤不算什么。”凤骊的回答冷冰冰的，带着明显的讽刺。 在她看来，傅明珠的女儿让人打了她，傅明珠现在来说好话，无非就是想给叶泠鸢收拾善后，害怕她回去向阁主大人告状而已。 要是阁主大人知道了叶泠鸢的真实面目，肯定会嫌弃叶泠鸢品行败坏，不会想要跟叶泠鸢成亲了。 傅明珠看着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凤骊，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 冰冷的外表，刺猬一样自保的举动，这都说明，凤骊从小到大过得根本就不幸福！ 第343章 古怪 凤骊对傅明珠越冷淡，傅明珠心中越是难过愧疚。 她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了凤骊的床边，用柔软关切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凤骊。 凤骊开始还冷冷地不看她，任由她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但是过了一会儿，傅明珠还是那样看着她，甚至眼神还变得越来越古怪，凤骊终于忍不住了。 “镇国大长公主，我现在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您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就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凤骊下了逐客令。 但是傅明珠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平素杀伐果断的镇国大长公主捏着自己的手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说起。 “凤骊姑娘，其实……你不是孤儿，而是我的亲生女儿。” 傅明珠想到，想要执行自己筹谋了多年的计划，就必须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索性狠了狠心，没有再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地把最重要的部分丢了出来。 凤骊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明珠，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她立刻就回过神来，冷漠地说：“镇国大长公主为了女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傅明珠十分无语：“你以为我是为了替叶泠鸢收拾残局，所以撒谎？”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直接就给出了证据，“你是十五年前的秋天，八月初七晚上，被放在凤陵阁门前的。” “我记得，当时你穿着大红缂丝百婴戏肚兜，脖子上戴着金镶玉长命锁，锁片上留着骊字的小篆作为标记。脚腕上也有一只金环，同样有骊字小篆。” 因为害怕被人从这些服饰用品上找出她的身份来历，傅明珠特意让人仔细检查了，没有任何能够指向大梁宫廷皇室的线索，但是却有意留下了独有的暗号，好在日后相认。 “还有，你左肩后面，刺有一个同样的骊字小篆。” 凤骊脸色大变。 她当初被丢在凤陵阁门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是关于肚兜料子、金锁金环和背后的刺字，却只有她和她的父母知晓，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其他人。 傅明珠能说得这么准确，难道她真的是傅明珠的女儿？ 凤骊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傅明珠还以为她不相信，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红色缂丝料子，摊开来放在凤骊面前。 缂丝料子和凤骊当初被发现时的肚兜料子一模一样，而且料子上方还摆着一块金锁片，样式图案都和凤骊长命锁上的完全相同。 凤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东西，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怎么会？”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清楚，只能喃喃地重复着，“怎么会？” 用风蛊听着她们谈话的叶泠鸢作为早有预料的旁观着，却十分冷静，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傅明珠当初丢弃凤骊的时候，未免准备得太充足了一些吧？ 似乎她当时就已经做好了母女重逢时拿出证据证明他们关系的准备。 而且凤骊自己也说了，她后来调查过，不管是大梁还是凤梧，两个国家的权贵豪富之家，在当年都没有出现什么灭门不幸以至于需要丢弃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情况。 根据叶泠鸢对傅明珠他们夫妻经历的了解，那一年，确实也没有什么危险逼迫傅明珠必须丢弃亲生女儿。 而且叶泠鸢记得，叶允成说过，原主就是这一年被他们收养的。 叶允成前些天带她去“还愿”，好像是说师偃他们夫妻的祭日就在这前后。 所以原主被叶允成夫妻带走，也就是在这段时间。 就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傅明珠故意丢弃一个亲女儿，却又把疑似情敌的女儿养在膝下，说是自己的亲女儿。 这样的操作怎么看怎么古怪。 而且对于傅明珠，从戚长阙说过和没有说过却暗示过的话语里，叶泠鸢也有些猜测。 所以，虽然因为信息不足，还不能弄明白傅明珠当初这些古怪操作的意图，叶泠鸢却能感觉到，傅明珠绝对是有什么筹谋。 如果叶泠鸢直接去问傅明珠她到底想干什么，傅明珠肯定不会如实告诉叶泠鸢； 但是现在，傅明珠为了让凤骊相信和接受她们的母女关系，就必须拿出点有说服力的东西来。 叶泠鸢冷冷地笑了起来，她倒要听听，这位镇国大长公主殿下，到底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打算。 第344章 有什么好怕的 眼看着傅明珠就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叶泠鸢躺在美人榻上，看似随意，实则专注地倾听着。 “你说我是你的亲生女儿，那叶泠鸢是怎么回事？”凤骊皱着眉头问。 傅明珠冷哼了一声：“不要在意她，那不过是个孽种，我和你爹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不过是有用才养着她而已。” 想起来叶允成竟然死在叶泠鸢手中，傅明珠眼中杀机毕露，“等到她没用了，我就会将她碎尸万段！” 凤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一方面似乎有些喜悦，她不是孤儿，她有父母，而且还是身份如此尊贵的父母；另一方面，却似乎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防备，而且还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叶泠鸢不是傅明珠的女儿，这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了这样的背景，想要对付叶泠鸢的难度就降低了很多。 而且，傅明珠的话语里，对叶泠鸢的仇恨似乎比她还更深。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利用傅明珠的力量，将叶泠鸢除去？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跟她争阁主大人了。 想到这里，凤骊的眼睛也开始亮了起来。 “既然叶泠鸢不是你的亲女儿，还跟你有仇，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纵容她？”凤骊想起来几次暗算叶泠鸢失败的经历，以及刚才被萧玉堂重重殴打的痛苦，语气也带上了不满。 既然傅明珠明知道自己才是她的亲女儿，为什么刚才不给她报仇？ 傅明珠沉默了片刻：“你也知道，帝师大人刚刚前两天还来探望过她。” 要是没有凤陵阁主的亲事，傅明珠早就把叶泠鸢给杀了。 傅明珠不相信，以凤陵阁主的能耐，会不知道叶允成真正的死因，但是他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在叶允成的葬礼上，专门乘着独属于他的金辂舆车，公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到公主府，探望叶泠鸢，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如果是那些愚蠢的人，恐怕只以为这是戚长阙爱屋及乌，给叶泠鸢面子，屈尊降贵来吊唁叶允成。 但只有傅明珠这种从小在宫廷中长大，无数次聆听父亲和母亲教诲，并有特殊经历的公主，才能抓住这些表象之下，戚长阙真正想要传达的意图。 他不是来吊唁叶允成，而是来告诉傅明珠，叶泠鸢是他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傅明珠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伤害叶泠鸢一根汗毛。 凤陵阁主有多大能耐，傅明珠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更清楚。 她幼时曾经亲眼见过当时的那位凤陵阁主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就将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山头削去，目的不过是想要一个高处的平台，清修之余观景而已。 这样的武力，又没有世俗羁绊，除了受制于当初的凤陵会盟所约定的条款，不能随意屠杀皇室和政府官员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约束。 凤骊听到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十分震惊；隔了几个院子的叶泠鸢同样听到了这些很难从史书或什么人口中得知的信息，心中暗暗与自己已经知道的那些信息验证拼接，努力还原着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既然阁主大人不能对皇室成员动手，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凤骊高高在上惯了，又跟傅明珠没有什么情分，说话就十分直接，让傅明珠不禁皱起了眉头。 叶泠鸢听到凤骊这句话，嘴角也勾了起来。 凤骊果然是在凤陵阁中待久了，对人类社会的复杂性缺少了解。 不错，要是按照当初的约定，凤陵阁主不能伤害皇室成员，所以不能对傅明珠动手，但是傅明珠身边那么多人，都是皇室成员吗？ 别的不说，只是把傅明珠那些心腹下人全都给杀了，傅明珠发布命令的时候，是不是效率就低了很多？ 而且，当时的约定具体是怎么拟定的？逻辑是否够周密，细节是否够全面，对于违背约定的惩罚有没有详细规定，中间有没有漏洞可钻？ 叶泠鸢可还记得很清楚，当初戚长阙当着隆德皇帝的面，直接就把刚刚被贬却还是宫妃的丽妃点了蜡烛。 隆德皇帝一个字都没敢多说。 戚长阙也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很明显的惩罚。 一千多年了，皇室对头顶上这个太上皇不满，一直在暗中想办法搬掉这座大山；可是凤陵阁主们难道就会乖乖认命？ 明明有着这样一身仙人般的能耐，却要充当俗世皇帝的保护者和臣下，谁乐意？ 他们难道就不会研究这些绑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寻找出能够惩罚冒犯自己的人却又不受惩罚的办法？ 第345章 炉鼎 凤骊把事情看得这么简单，只能说明她的头脑简单，阅历太少。 傅明珠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叶泠鸢听到她沉默了好大会儿才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傅明珠害怕凤骊不理解，就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我算是皇室中人，那你呢？算不算？” 镇国大长公主的女儿，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可能比很多真正的皇室中人更有地位，但是，终归是不姓傅的。 如果傅明珠得罪了戚长阙，戚长阙碍于凤陵会盟的约定，不能直接对傅明珠动手，但是他可以对凤骊下手，傅明珠能不忌惮吗？ 凤骊抿紧了嘴唇：“阁主大人怎么可能对我动手？” 好歹她也是在凤陵阁生活了十五年的自己人，当初阁主大人还是正式弟子的时候，凤骊就已经认识了他。 而且一旦凤陵阁弟子接受阁主传承，成为新一任阁主和帝师之后，就会和自己的俗世家族保持距离，就算是父母兄弟，也不能轻易见到阁主。 这样一算，凤骊觉得，她才是这个世界上与戚长阙相处时间最长的那个人。 毕竟别的弟子毕业后，就不能随便出入凤陵阁了，只有她家就在凤陵阁，就算是毕业了，也能继续留在凤陵阁，一直有机会见到阁主大人。 也就是说，她对于阁主大人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阁主大人怎么会对她动手呢？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凤骊眉眼之间的冰冷竟然软化了很多，面色更是隐隐泛起了粉红。 傅明珠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凤骊的异常。 她蹙着眉头看了凤骊一会儿：“骊儿，我叫你骊儿，可以吗？” 说到这里，傅明珠想起了什么，向凤骊解释，“我和你父亲给你起这个名字，一是因为我们两个当初是在云骊山行宫定情，另一个则是希望你能成为吾家千里马，前途万里。” 所以从一开始，在金锁片和凤骊身上就都留下了这个“骊”字的标记。 叶泠鸢听到这句话，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推测： 云骊山与傅明珠和叶允成当初落水的地方只有百里之遥，而且云骊山边上就是云雾泽，号称八百里云骊山，三千里云雾泽，地形复杂，正是适合藏兵练兵的场所。 傅明珠和叶允成诈死之后，极有可能就是在那里藏身！ 现在那里应该还留有他们的重要基地！ 凤骊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骊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暗中心悦凤陵阁主？”傅明珠一句话，问得凤骊雪白的面庞上顿时一片红晕，平时很大方的凤骊这会儿低着头，手指缠绕着衣带，一语不发。 这已经是一种默认了。 傅明珠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曾经年轻疯狂的那些过去。 “但是你也看见了，凤陵阁主已经请兰亭侯来提过亲了，约好六月就会派人上门纳彩行聘，迎娶叶泠鸢。” 凤骊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脸色阴沉：“你们，娘，你明知道叶泠鸢不是你亲生女儿，为何还要给她谋划这样的好亲事？” 傅明珠心中憋闷，这哪里是她谋划的？ 这是戚长阙自己找上门来的！ “既然娘，你也不愿意，就只管拒了就是。”凤骊眼珠一转，“或者，你就跟阁主大人说，叶泠鸢不是你的亲女儿，出身卑贱，不堪与阁主匹配，不如将你的亲女儿许配给他……” 傅明珠差点失笑，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难道不知道，凤陵阁主看中叶泠鸢，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叶泠鸢是他的正命红鸾，能够助他修行？”所以，出身如何，戚长阙根本不会在乎的。 凤骊哼了一声：“助他修行，炉鼎亦可！岂能给她正妻名分！” 她也不知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有了这个念头，说起来的语气十分不屑和不甘，“若是阁主大人愿意娶我为正妻，我也不是那种嫉妒小气的人，就允许叶泠鸢陪嫁过去，帮助阁主大人修炼。” “到时候，阁主大人有我这样尊贵大方的正妻，也不至于被世人嘲笑。” “叶泠鸢也能帮阁主大人修炼，大不了我把她当妹妹看待，不跟她计较就行。” 傅明珠刚开始还想说凤骊是痴心妄想，但是听凤骊说完之后，竟然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要是真的让叶泠鸢从帝师大人的正妻变成一个卑贱如奴的炉鼎，等到帝师大人不需要她的时候，就可以杀了她给叶允成报仇，也能给自己出口气。 而她的计划也更好实行。 一举两得，可以筹划筹划。 第346章 我不成的 叶泠鸢闭着眼睛听着傅明珠和凤骊的对话，听到凤骊提出的解决办法时，脸上显出冷冷的笑意。 这个凤骊还真敢想，要她给凤骊当陪嫁的媵妾？凤骊当戚长阙的正妻，她当比奴婢还卑贱的炉鼎？凤骊还不跟她计较？ 还有没说出来的话，大概就是等她被戚长阙使用完毕，没有价值之后，就可以任由凤骊虐待出气了吧？ 这个时代的人狠起来，可真是会糟蹋人。叶泠鸢觉得，以前真是对凤骊太客气了。 早知道在萧玉堂打凤骊的时候，她也应该趁机对凤骊下个黑手才对。 不过没关系，还来得及。 傅明珠竟然真觉得凤骊的这个提议给了她一个全新的思路。 “骊儿，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大的体会就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时候，也许我们能暂时借助别人的力量，但是归根结底，想要成功，还是要看自己有多大能力。” 这是傅明珠心中最真切的感受。 当初她也曾经像凤骊这样年幼无知，无忧无虑，只以为父亲是大梁皇帝，母亲是大梁皇后，哥哥是大梁太子，父亲对母亲情真意切，后宫妃嫔极少，更没有什么能够与他们兄妹相提并论的庶出子女，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忧心，只需要享受富贵和幸福就好。 但是现实给了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父母兄长先后去世，皇位旁落，她堂堂嫡长公主，受尽了各种委屈。 昔日曾经跪伏在她面前巴结讨好她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算计暗害。 她才知道，就算是父母至亲，也不可能保护自己一辈子。人生道路上的很多风雨，都是只有自己才能应对的。 就如同她这次，如果不是她早早就开始练兵，后来又索性诈死练兵，培养了一支强有力的军队，那么就算是叶泠鸢当时就嫁给了戚长阙，她也没有能力借助大势一举成功。 凤骊倒是非常认可傅明珠的观点，点头说：“对，我就是这样做的。我想要嫁给阁主大人，也不是想要利用他得到荣华富贵，只是……只是……仰慕阁主大人的风采多年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凤骊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心虚。 以她的容貌和实力，随便在大梁或者凤梧，都能轻易得到富足奢华的人生。 她想要嫁给戚长阙，可不是想要像藤萝那样攀附大树，更不是不想靠自己。 难道傅明珠觉得她是那种人吗？ “骊儿，你误会了。”傅明珠赶忙解释，“我是说，你若是有机会成为凤陵阁主呢？” 凤骊震惊地看着傅明珠：“我？” 她在凤陵阁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凤陵阁主。 现在傅明珠一说，凤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摇起了头：“我不成的，我不成的。” 傅明珠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不说话了才问：“你为什么不成？” “当今这位阁主大人，当初也不过是凤梧王朝中普通官员子弟，既非王侯，亦非世家，不也照样当了阁主，令天下震服？” “再往前那位阁主大人，出身不过平民，家中无阡陌之田，族中少读书之人，只是自己资质过人，便被选中成为凤陵阁主。” 傅明珠倒着往前细数每一任凤陵阁主的出身家境，如数家珍。 凤骊听完才发现，凤陵阁主的选择，真的不考虑什么家世血脉，完全只看天赋修行。 “既然只看修炼，那么女子成为凤陵阁主，也不是不可能。”傅明珠鼓励她说。 凤骊微微有些失神，原来女子也能当阁主吗？ “是啊，我既然能成为千年来凤陵阁唯一的女弟子，自然也就能成为千年来凤陵阁唯一的女阁主。”凤骊低声对自己说。 如果她真的成了凤陵阁主，那么是否就可以与阁主大人并肩了？ 到时候，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比她更配得上阁主大人了！ 但是，凤骊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你不懂的，我，我做不了阁主的。” 第347章 古怪 傅明珠劝说凤骊，争取自己当上凤陵阁主，就不用再依赖别人。 凤骊有些心动，但还是说，她不可能成为凤陵阁主。 “为何？”傅明珠有些不高兴。 她刚刚才告诉凤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是她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结果凤骊却根本不相信，更没有决心去成为凤陵阁主，这样的女儿，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的心性还比不上叶泠鸢这个孽种！ 凤骊却不知道傅明珠心中对她的评价，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每一任阁主是如何选出来的。” 傅明珠却显然早有准备：“这一点我早就查过了。” 她的计划已经准备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弄清楚，就拿自己的命去挑衅凤陵阁主这种可怕的存在？ “只要你配合我，我有七成的把握让你当上凤陵阁主。” 凤骊再次被傅明珠震惊到了。 她怎么有这样的本事，这种事情，竟然能有七成的把握？ 利益如此重大的事情，能有七成把握，如果还不去做，岂不是傻子？ 如果她真的能当上凤陵阁主，那么叶泠鸢这种女人，还不是随她摆布？而前后两任凤陵阁主站在一起，还有比他们更门当户对的神仙伴侣吗？ “你真的有这么大把握？”凤骊心头狂跳，刚才还觉得荒谬的念头，现在竟然无比渴望它能够真的实现。 傅明珠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凤骊的问题，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如果是别人这么跟她说话，早就被她命令掌嘴或者打死了。 她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话居然还有人敢质疑？ 真是丢在凤陵阁那种山野之中，跟着凤陵阁主那种桀骜不驯的人，养成了这样一副不懂规矩不知上下的性子，回头还是要让人好好来教导教导。 好在凤骊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看着傅明珠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冒犯。 但是她虽然从小被弃养，却被交给凤陵阁中一对没有子女的管事夫妻抚养。 那对夫妻把凤骊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对待，而凤骊从小又聪明美貌，凤陵中又都是男弟子，对她也都是呵护备至，所以凤骊养成了倨傲自矜的性子。 这会儿让她跟傅明珠说个软话，认个错，凤骊根本拉不下脸，只能用力抿着嘴唇不做一声。 傅明珠心中叹息。 虽然心中恨死了叶泠鸢，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叶泠鸢那种能屈能伸的厚脸皮，其实也是一种能耐。 不如别人的时候低个头服个软，等到自己实力强大了，就将对方斩草除根。 这才是真正聪明人的行事之道。 凤骊难道就没有读过史书吗？难道就没有学过古人先贤的事迹吗？ 在她这个母亲面前这样也就算了，这要是在外面，人家会容忍你的小性子吗？ 傅明珠越发坚定了要找人好好教导凤骊的决心。 不过这个就先不要说了，以免习惯了不受拘束的凤骊对她产生不满。 毕竟她们母女并未共同生活，缺乏深厚的感情，很多事情就不方便直接开口。 如果现在就闹出矛盾，后面的很多计划就无法施展了。 想到这里，傅明珠脸上露出了几分伤感，又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换上了大方从容的表情：“这本来是你还未出生之时，我和驸马就已经为你筹谋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就让你参加呢？” “总之，你只要乖乖配合，母亲肯定能让你登上凤陵阁主的宝座，成为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女子。” 凤骊怎么想，叶泠鸢不知道，但是她听了傅明珠这番话，顿时明白了自己之前觉得古怪的地方是什么。 但凡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就不会那么轻易决定放弃自己的儿女。因为十月怀胎的辛苦和陪伴，基本上每个母亲都会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充满爱意，哪里会那么容易就决定丢弃或者让自己的孩子去死。 傅明珠先是舍弃自己的儿子，去换傅遗爱的性命。 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傅明珠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如果说第一次还是如赵氏孤儿一般，为了太子的血脉，那么第二次，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的情况下，傅明珠却将凤骊丢弃了。 而且丢弃的地点十分特别，竟然是在凤陵阁门外。 戚长阙曾经提过，凤陵阁不在世间任何一处。 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叶泠鸢根据自己的知识结构，把这句话理解为，凤陵阁在另一个空间内。 不过这个空间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或者几个固定的出入口。 傅明珠就是把凤骊放在了这种意义上的“门外”。 可是，如果真的想要抛弃凤骊，还有必要专门找到凤陵阁出入口再丢吗？ 第348章 孝子 所以，傅明珠并不是真的要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早有预谋，就是冲着凤陵阁去的！ 她知道，如果等到自己的孩子长大，通过正常的程序进入凤陵阁会很难，就算是运气好能考入凤陵阁，可能因为她的身份，也会被重点关注，不利于实施她的计划。 所以她选择将自己的女儿从小就丢在凤陵阁门口，让凤陵阁的人把凤骊捡回去，通过这种办法强行让凤骊进入凤陵阁中。 所以，傅明珠是有目的的，她就是针对凤陵阁有什么阴谋，所以需要一个至亲进入凤陵阁。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凤骊成为凤陵阁主。 至于理由，也很容易想出来： 既然凤陵阁主每一任都天然地担任帝师，高踞在本应最尊贵的天子头上，无形中夺走了天子的权威和权力，那么如果某一任凤陵阁主是皇家后裔呢？ 是不是从此之后，凤陵阁主就会成为傅家内部代代传承的位置？ 也许随着时间推移，有一天凤陵阁主就会成为臣子，再也不需要给他帝师之位，他也会尽职尽忠，平衡阴阳，镇压天地。 叶泠鸢理清了思路之后，不得不在心中赞叹，傅明珠能有这样的眼光和意图，可能很多皇帝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只是，天下的事情哪有这么多想当然？ 凤陵阁主的身份太过玄妙，只怕不是傅明珠多年准备就能顺利拿到手的。 那边凤骊已经明显动了心：“那我都要做些什么？” 傅明珠一脸慈爱地看着凤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等我安排好了，就会来告诉你的。” 凤骊前所未有地乖巧点头。 叶泠鸢想了想，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的弧度。 这个时候，她的空间修复进度大大提高，以前无法联系上的一些蛊虫宝宝现在都能用了，正好给某些人享受享受。 傅明珠原本还担心叶泠鸢会继续针对凤骊，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叶泠鸢非常安静，除了偶尔到花园走一走，还有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基本上都在房间里休养。 看来当初叶允成身边那些侍卫也不是废物到家了，拼死搏斗的时候，还是给叶泠鸢造成了严重的伤害的。 一切风平浪静，直到叶允成风光出殡。 傅遗爱亲自来到灵前上香，神色悲戚。 他从小被叶允成和傅明珠收养，是真的把他们夫妻当成父母看待的，结果现在叶允成英年早逝，凶手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傅遗爱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愧。 如果不是顾忌着现在皇帝的身份，傅遗爱真的要忍不住跪在灵前痛哭一场了。 隔壁的叶相府，虽然叶宗彦没有亲自出面，但是却由叶允才这个幼弟一直在公主府帮忙，出殡当日，其他妹妹妹夫全家人也都身着重孝，走在了送殡队伍中。 就连凤陵阁主也派了恒一这个负责总理事务的心腹弟子前来送葬。 美中不足的是，叶允成和傅明珠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宝华长公主，却还在为父亲复仇的过程中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根本无法在灵前尽孝。 叶允才作为叶允成的弟弟，亲自披麻戴孝，拄着哭丧棒站在人前，一说起叶允成，就涕泪横流，伤心至极。 看着卖力表演的叶允才，傅明珠眼神冰冷。 之前叶允才还多次提议，要让李氏的儿子叶清河为叶允成摔盆打幡。 “宝华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就算是再有本事，按照咱们老祖宗的规矩，也是不能当儿子用的。” “我自己就是两个女儿，我知道这种情况心里有多难受。大哥肯定也走得不安心。” “如今咱们叶家小一辈，也只有清河一个男儿，他作为亲侄子，为大哥当孝子是应该的。” 打量她不知道叶家那些人是什么目的吗？ 要是她同意让叶清河当孝子，以后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把手伸进公主府了。 但凡要是有点什么意见不同，他们就会说，当初清河才是叶允成的孝子，这些家业理该都留给叶清河，女儿家一嫁人就是泼出去的水，生了孩子都是跟别人姓，怎么能让女孩子继承家产，那不是等于把自己家的东西都白给了外姓人吗？ 傅明珠可以让叶允才这个小叔子来摔盆，也可以容忍叶允才利用这次葬礼培养叶家的人脉，因为不管怎么说，没有小叔子来嫂子家抢家业的道理，可是要是让叶清河当了孝子，就会有无穷的麻烦。 现在马上就要到出殡的吉时了，叶允才还是挂着鼻涕眼泪，见谁都诉说着他想让侄子给大哥当孝子却不被允许的痛苦。 “连个孝子都没有，大哥在地下岂不是要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断了香火？” 傅明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 要不是考虑到叶宗彦这个老贼如今羽翼丰满，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能贸然跟叶宗彦发生激烈冲突的话，傅明珠直接就不会让叶家的人来参加叶允成的葬礼！ 第349章 药石无救 叶泠鸢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说话就吐血，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死掉。 太医又来了一次，但是面对叶泠鸢用蛊虫调整过的脉象，吓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不敢把自己诊断的结果说得太清楚。 镇国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当今新帝的养母兼救命恩人！ 为了表明自己对傅明珠的感激，也为了宣示傅家兄妹友爱、气节可敬，傅遗爱已经派人把傅明珠舍弃亲子救出自己的故事传播开来。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傅明珠对于新帝来说的重要性。 而叶泠鸢则是和新帝一起长大的妹妹，是傅明珠唯一的血脉，还是帝师大人即将订婚的对象。 现在脉象显示，她本来就受伤不轻的心脉，因为伤心哀毁过度，如今几乎要碎裂寸断。 换句话说，现在的宝华长公主就像是一个纸糊美人灯，风大一点就能吹破，雨大一点就能淋坏，甚至运气不好的话，有人对着她说话大点声、突然打个喷嚏，说不定她就得断气。 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是药石无救！ 也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之前还不有可能静养回来的宝华长公主，身体糟糕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根据脉象判断，伤心哀毁，也只有是因为丧父而太过悲痛，超出极限，以至于病情急剧恶化。 唉，这位宝华长公主虽然听闻嚣张霸道，但还真是个孝顺的性子。 虽然在心里感叹，但太医却根本不敢把真实的病情全部告诉镇国大长公主。 这种贵人，一句话说不对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太医花了半天的时间，绕了好大的圈子，最后就是一个字：养！ 不能出门，不能吹风，不能动气，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吃这个那个，不能闻太过浓烈的香味…… 叶泠鸢的脸色已经不是蜡黄，而是惨白一片。在太医眼里，还萦绕着沉沉死气。 太医举手擦去额头冷汗，希望她不要在自己治疗的过程中死了。 叶泠鸢听着太医的话，看着代表傅明珠而来的嬷嬷，看来傅明珠已经快要忍耐不住了，实在不想看见自己，不想跟自己装母女情深。 她一脸悲戚：“不，我要出去，要去给父亲送葬……” 太医连忙阻拦，费劲脑汁劝了半天。这样子的身体，这么大热天出去送葬的话，那今天就干脆直接埋两个算了。 代表傅明珠前来探望病情的嬷嬷一脸悲伤，叶泠鸢猜测她大概不知道叶允成是死在自己手里，也不知道傅明珠现在恨不得亲手一刀一刀剐了自己。 所以才会被傅明珠派来看她，这样才不会在太医面前暴露她们母女不和的真相。 经过多方开导，叶泠鸢“不得不”接受了自己不但没有为“父亲”守灵，还不能亲自送“父亲”安葬的痛苦现实。 风蛊传来了凤骊那边的动静。 和叶泠鸢这个假女儿相比，傅明珠对凤骊这个真女儿可谓是关怀备至。 不但经常抽出时间来陪凤骊聊天培养母女感情，还努力教导凤骊人情世故、人生经验，看得出来，傅明珠是真的想要一个亲人。 当然，叶泠鸢关心的不是这个，更不会因为这种区别待遇而伤心吃醋。 她从叶允成那里听来的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其中必然还有很多是不真实的。 叶泠鸢可是见识过，叶允成有多么习惯撒谎，几乎是一眨眼就能编造出一个谎言。 比如说开始的时候，叶允成声情并茂地告诉她，傅明珠不是她的生母，她是叶允成和韩叶所生的。 到最后，叶允成才说出实情，叶泠鸢的亲生父母是师偃和韩叶。 可是当时在崇福寺，叶允成说起他跟韩叶的事情时，可是表现得对韩叶深情一片，叶泠鸢都差点相信了，还真的以为叶允成其实另有所爱，只是被傅明珠强迫才不得不成了驸马。 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叶允成完全都是在撒谎。 真相不过是，十几年前，他曾经在崇福寺借居，近距离围观过师偃和韩叶的夫妻恩爱而已！ 而且从叶允成言谈举止的某些细节来看，叶泠鸢甚至怀疑他在师偃和韩叶的死亡之中，也发挥了某些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叶泠鸢对叶允成下手毫不留情的缘故。 如今傅明珠就算是猜到了叶允成死于叶泠鸢之手，却顾忌着戚长阙的存在，不得不暂时忍耐，不敢揭穿。 她现在对凤骊的关心，叶泠鸢觉得，除了亲情之外，恐怕就是因为凤骊的凤陵阁弟子身份，在她早就做好的某个计划中十分关键。 所以叶泠鸢也同样选择了，从凤骊下手，来弄清楚傅明珠的真实打算。 现在，叶泠鸢因为“重病”在后院养病，凤骊却被傅明珠带到了前院。 所以，叶泠鸢虽然不在现场，却也听见了叶允才的各种表演倾诉。 叶泠鸢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傅明珠想要掩盖的，她偏要揭开！傅明珠想要拉拢的，她偏要破坏！ 第350章 我可怜的大哥 傅明珠对叶允才到处拉着人说她没有儿子又不让叶清河当孝子的举动很不满，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些和叶允才说话的客人，把这些人都记到了自己的名单里。 不管他们是不是说了几句就仓皇逃走，但只要是能停下来听叶允才诉说的，肯定都是对她心存不满之辈！ 等到以后有了机会，傅明珠肯定会把这些人都找理由一个个给处置了。 至于叶允才，哼，连叶宗彦这个老贼都不敢出来，现在托辞重病在府中藏着观察风向，偏偏这个蠢货不知道死活，竟然还敢在公主府中搅风搅雨。 现在看见自己出来，都不知道收敛，反而好像还更加兴奋了，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傅明珠刚想找个理由发挥，收拾一下叶允才，看看藏在背后的叶宗彦到底是什么打算，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哼：“女子又怎么了！” 原来是凤骊听了半天，见叶允成一直絮絮叨叨，说叶允成没有儿子，出殡的时候不让侄子当孝子摔盆打幡是多么悲惨多么可怜，只有一个女儿的叶允成在九泉之下会有多么难过，心里的火气就越来越大。 就算是凤骊不知道自己是叶允成的亲女儿，听见这种话都会愤怒，更何况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叶允才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在说她啊！ 凤骊是何等高傲的性子，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凤陵阁弟子身份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证明，证明她的优秀。 这种优秀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子都无法跟她相比的。 叶允才竟然说叶允成只有一个女儿是无比悲惨务必可怜的事！ 这简直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呀！ 凤骊心中的怒火一股一股往上涌，越听越是无法忍耐。 偏偏叶允才看见傅明珠出来之后，就好像是喝酒上头了一样，说得更加带劲了，手舞足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凤骊终于忍不住，冷哼发声。 她怒气勃发，声音可不小，叶允才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傅明珠身后的一个小姑娘，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打扮倒是不像丫鬟下人，美貌倒是挺美貌，就是看着他的眼神很凶，又带着慢慢的鄙夷。 叶允才本来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这会儿总算是等到了机会，关键还不是傅明珠亲自出面，可不是正适合他借题发挥吗？ 他立刻转身捂脸，嚎啕大哭：“大哥啊我的好大哥，你死得太惨了！” 说着，叶允才就向着棺材冲了过去，一下子趴在棺材头上，哭得声嘶力竭。 “想当初你也是堂堂状元，人中龙凤，原本应该有个光明的前程，结果当了驸马之后，连出仕的机会都没有，生生荒废了自己的才华。” “嫡长子被人拿去当了人情，换了别人的性命。” “唯一留在人间的血脉只有一个女儿！” “我的好大哥啊，谁能跟我说个理由，是什么让你连四十岁都不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了啊？” “说是伪帝余孽害了你，可是你不过是个外姓的驸马，没有一官半职，没有带兵上阵，人家害你做什么？” “怕不是被人利用完了，过河拆桥吧？要不然为什么出殡的时候，既不见女儿出来守灵戴孝，也不让侄子摔盆打幡？” “这是多大的仇啊，我的好大哥，你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堂堂大男人，连个香火都没有留下，大哥啊，我的大哥你可真是太可怜了啊……” 还真别说，叶允才这番唱念做打，弄得不少人都有些同情叶允成了。 叶允才说的没有错，叶允成可是叶相嫡长子，又是状元之才，结果当了驸马之后，根本连出仕的机会都没有得到，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结果好容易到了享受富贵的时候，却意外暴毙。 到最后连个儿子都没有留下，葬礼上也看不见女儿出现，还不让侄子来充当孝子。 不管生前还是死后，确实都很悲惨啊。 而是谁让叶允成这个原本可能在大梁官场上大放光辉的俊杰湮灭了自己的光芒的呢？除了傅明珠，还有哪个？ 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傅明珠，心中冒出了各种阴谋论的猜测。 傅明珠面色阴沉。 叶允才没有这个本事，是谁让他今天在葬礼上闹事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她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做，身后就是一阵风刮过，一个白影已经冲了出去。 不等傅明珠反应过来，叶允才已经被凤骊用剑鞘抽飞！ 第351章 杀夫罪名 傅明珠根本没有料到，凤骊会这么冲动，上去就把叶允才给打飞了。 等到她看清楚的时候，叶允才已经躺在地上，一边腮帮子肿起老高，嘴角往外渗血，样子十分凄惨。 他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带着两颗牙。 是凤骊恼他说话难听，下了狠手，剑鞘抽得他牙都掉了。 叶允才也是光棍，直接往地上一躺，哀嚎起来：“公主府杀人灭口了！” “我不过是提了提大哥死得不明不白，就要置我于死地啊！” “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满堂宾客，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全都震惊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 叶允才好歹也是叶允成的弟弟，叶宗彦的幼子，这些天也一直在公主府帮忙迎客张罗，做事倒也算得上用心，只是多次抱怨公主府霸道无理，不许自家侄子来当孝子，也不见叶允成的女儿来守灵，令叶允成死后凄惨。 但是一则叶允才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若是普通人家，成亲十几年，正妻膝下只有一女，早就张罗着给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了。 但是叶允成明明是叶相嫡长子，又是状元之才，却因为尚了公主，这么大的年纪却连个儿子都没有，镇国大长公主确实霸道了些。 二则叶允才在出殡宾客最多的时候突然搞事情，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叶相在背后授意。 新帝刚刚入宫没多久，对权倾朝野的叶相是个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 叶相这些日子托辞称病，在府中门都不出，闭门谢客，到底是真的因为儿子的死受了打击，还是自知不敌而退缩，或者是暂时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没有人能说清楚。 一边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大长公主，一边是称霸朝野多年的权相，都是能把他们这些人碾死的存在，谁敢轻易卷入两者的斗法之中？ 别到最后，人家公媳谈妥了，和好了，他们这些人却化为齑粉，家破人亡，那才真叫一个冤枉。 所以现在不管叶允才撒泼大叫，还是凤骊出手打人，根本都没有一个人敢出头说一个字的。 傅明珠咬紧了牙关，才把那句叱骂的话咽了回去。 “骊儿，你怎么能动手？”傅明珠轻声说了一句，“今日是驸马安葬之日，其他的都不必管。” 傅明珠越想越觉得，叶允才肯定是被叶宗彦指使，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闹事。 目的就是为了抹黑她，让她身败名裂，就等于砍去傅遗爱的左膀右臂。 本来天下人就看不惯她一介女子之身，干涉朝政，执掌兵权，手握权力，要是被叶允才这么咬上一口，让众人相信是她谋害了叶允成，那么镇国大长公主的清誉就全毁了，那些原本就不愿意支持自己的男人，就更有理由反对她站在朝堂之上了。 面对叶允才的耍赖撒泼，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睬他，把叶允成的葬礼顺顺利利举办完毕。 果然，本来叶允才只是在说叶允成无后，要叶清河当孝子的事情，被凤骊一阻止，他就借题发挥，扯到了叶允成的死有蹊跷上。 要是跟叶允才计较下去，必然就要落入叶宗彦的圈套——肯定会有人出头，貌似公允实则帮着叶宗彦，要求傅明珠证明，叶允成的死不是她干的。 傅明珠心中冷笑，她该如何证明她没有做过一件事？ 一旦跟着叶宗彦的节奏走，她必输无疑。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暗中害死了叶允成。 只要他们相信了，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理由那些人也会自己填补上无数种。 甚至傅明珠想解释只怕都找不到人说，大家表面上都不会表示出来，但是在心里都会把这个罪名扣在她头上。 接下来就是御史弹劾，就是百姓传说……世人愚钝，难辨真假，这个罪名她洗都洗不掉了。 背负着杀夫恶名的她，哪里还有资格立足于朝堂之上？ 傅明珠心中暗自叹息。 如果不是凤骊冲动，叶允才根本就没有说出怀疑她杀夫的机会。 虽然对凤骊的莽撞心中不满，但是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女儿，从小就离开自己身边，在外面孤苦伶仃地长大，受了不少苦，以后的计划也还有很多需要凤骊去执行，傅明珠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气，示意凤骊不要再跟叶允才多说什么。 有些人，你多看他一眼，都是你输。 傅明珠觉得自己已经对凤骊十分忍耐了，可是凤骊却觉得傅明珠太过窝囊。 “他太过分了！”凤骊恨恨地瞪了叶允才一眼，“当着……的面，在这里说女子如何如何，岂不是对您的羞辱！” “而且他竟然敢诬陷您谋害驸马，气死我了！不如让我杀了他好了！” 第352章 叶大姐 凤骊说着，就拔剑出鞘。 雪亮的剑身映射着炽烈的阳光，毫不犹豫地就向着叶允成刺了过去。 “住手！” 傅明珠的声音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看了看傅明珠，又向着另一个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发现同样出声阻止凤骊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看起来比傅明珠还要大上好几岁。 这中年妇人衣着朴素，头上只插了几根银钗，眼角的皱纹已经十分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权贵高门出身。 傅明珠怔怔地看了她几眼，才认出了她是谁：“大姐？你怎么来了？” 中年妇人冷声回答：“我收到了报丧的书信，星夜兼程，从老家一路赶来，好在还不太晚，还来得及送小成上山。” 她瞥了那边的凤骊一眼，“那是你的侍女吗？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殴打主子，甚至要杀了主子，是大长公主你的规矩？” 傅明珠苦笑起来：“大姐你误会了。” 她瞪了凤骊一眼，“骊儿，快点过来！” 凤骊听出了傅明珠声音里的认真，虽然脸上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最后终于收起了剑。 叶允才松了口气，刚想坐起来，凤骊又转回头来，用手在自己脖子上虚虚一划，眼神冷漠，唇间吐出一个“死”字，才转身走开。 叶允才被她眼神中的杀机吓得脸色发白。 中年妇人看着凤骊的神情更加不悦了。 “大长公主，你得好好教教你这下人规矩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身后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走到了叶允成的灵前。 叶允才也爬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见过这位大姐，但是从刚才傅明珠的称呼和态度，从这个中年妇人的外表年纪，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当中年妇人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叶允才也深深行礼：“叶允才见过大姐。” 这下宾客们也有人猜到了中年妇人是谁。 自然是与叶允成一母同胞的姐姐，那位叶宗彦原配为他生下的长女。 只是叶宗彦的原配出身平凡，不过是个举人的女儿，而在原配去世之后，这位长女就一直守在老家叶家老宅中，就连及笄之后，也是嫁在了当地，所以京城之中并没有几个人认识她。 这次是叶允成去世，她才从老家日夜兼程赶过来。 算算行程，基本上是收到消息之后就没有耽误，一路没有停歇，才能在这个时间到达。 有知道的人小声说，当初叶允成就是被姐姐带大，为了供他读书，这位叶大姐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差点没命。 所以叶允成在这个姐姐面前，最是孝顺听话，比对叶宗彦态度可要好得多。 也难怪傅明珠见了叶大姐，都颇为尊敬的样子。 叶大姐站在棺材前，憔悴红肿的眼睛里不由溢出泪水。 她认真地上了三炷香，又让身后的两个男青年跪下磕了头，才转过身去，正视着傅明珠问：“小成是怎么死的？” 傅明珠叹了口气：“驸马带着我们的女儿宝华去崇福寺还愿，谁知道他身边的下人被伪帝余孽收买，突然对他下手……” 如果是隔壁那些叶家人，傅明珠都可以对他们不理不睬，可是叶大姐不行。 叶允成根本就是叶大姐抚养长大的，虽然叶大姐比叶允成只大了几岁，却像是一个母亲一样，处处呵护照顾，从叶允成是一个小婴儿时开始，一直把他供养到进京赶考。 这其中的苦难，根本不是傅明珠所能想象的。 叶允成曾经对傅明珠讲过，傅明珠也十分钦佩这个大姑子的为人，不愿对她有任何不敬。 但是叶允成死亡的真相，现在并不适合告诉叶大姐。 “大姐，这件事情有些内情，但是不方便说。”傅明珠走过去，扶住叶大姐的胳膊，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哀伤，“现在当务之急是将驸马入土为安，不要误了吉时。” “其他的，等回来了，我再跟你详细说。” 叶大姐环顾四周，脸色沉了下来：“既然你不许侄子来当孝子，那总该让宝华出来，为她父亲打幡摔盆，送他上山安息。” “宝华呢？” 傅明珠根本就不想提起叶泠鸢，一想起明明是叶泠鸢杀了叶允成，她却只能装作不知道，还要让人伺候叶泠鸢养病，她心里就犯恶心。 但是叶大姐既然问起了，她也只能一脸沉痛地继续撒谎：“宝华为了给驸马报仇，与那些伪帝余孽以死相拼，心脉受损，不能活动，只能在后面养伤。” 叶大姐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站在傅明珠身后的凤骊一脸不甘心。 凤骊当然不甘心了。 她看上的帝师大人，叶泠鸢给她抢；她的亲生父母，叶泠鸢还要跟她抢！ 她这个亲女儿好好地站在这里，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披麻戴孝，叶家的人一个要让叶清河来当孝子，一个非要让叶泠鸢出来送灵，那她凤骊又算是什么！ 心中燥意升腾，凤骊忍不住握紧了剑柄，有一种将两人身世大白天下的冲动。 第353章 你真的如此狠心 “养病？”叶大姐声音微微提高，其中的不满毫不掩饰，“亲生父亲的葬礼，都不能出来守灵送行吗？” “这是病得有多重？走不出来，难道抬也抬不出来吗！” “我从家里赶来，这么大年纪，千里之遥，星夜兼程，都不曾说过辛苦。她病成了什么样子，就在自家府中，却不能出来露一面？” 在面对隔壁叶家人，包括叶宗彦的时候，傅明珠都能傲然对待。 叶宗彦虽然是她的公公，但是世人皆知，他是受到先帝提拔却将傅明春这个偏远宗室子弟扶上皇位，意图一手遮天的权相。 傅明珠对他不满，与他不和，不肯在他面前晨昏定省，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而言，虽有物议，却也无大碍。 可是在叶大姐叶允初面前，傅明珠却摆不出来嫡长公主的架子来。 就是因为叶允成是叶大姐亲手抚养长大，当初成亲时，傅明珠也是亲自拜了叶大姐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叶大姐一直安安静静地住在老家，从来未曾攀附叶宗彦或者傅明珠，气节可敬。 傅明珠根本没有底气在叶大姐面前逞威风。 被叶大姐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傅明珠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是却没敢反驳，只能低声解释：“大姐，这是好几个太医一起看过的。说是心脉受损，就连大喜大悲，都可能保不住性命……” 凤骊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撇了撇嘴。 这些太医都是被收买了吧？那天萧玉堂发疯的时候，叶泠鸢在边上可是笑得合不拢嘴，也没见她有这么弱不禁风。 要是真的这样，还不如叫人把她抬到前院来，看看她会不会真的就这么死掉。 叶大姐看见了凤骊的表情，更是觉得傅明珠的话不可尽信。 她皱起了眉头：“公主，不可太过溺爱。” “今日不出来为父亲送葬，日后落下一个不孝之名，对宝华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傅明珠心中想道，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叶泠鸢真的是她的女儿，那傅明珠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叶泠鸢在叶允成灵前行礼守孝，然后当着宾客们的面吐血不止，太医诊断给出结论。 这样世人只会说，叶泠鸢为报父仇，受重伤，为父亲之死哀毁过度，几近于死。 这种纯孝之名，自然轻轻松松就会落在叶泠鸢头上，成为她以后的护身符之一。 但是叶泠鸢不是啊！ 而且叶泠鸢还是杀死叶允成的凶手。 她现在不能杀了叶泠鸢给叶允成报仇，难道还要将叶泠鸢弄到叶允成灵前，让凶手当着死者的面，接受各方宾客的安慰？ 那真是要把叶允成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叶泠鸢“病重”后，傅明珠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的原因。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对叶大姐直说。 傅明珠只能点头表示，叶大姐说得对，却没有按照叶大姐的话去派人把叶泠鸢抬出来的意思。 叶大姐脸上显出失望和不满，看着傅明珠的眼神都冷了下来。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都不能让傅明珠改变态度，竟然是宠溺女儿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她又把叶允成这个驸马当做了什么？ 真的就像叶家来送信的人说的那样，傅明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叶允成，嫁入叶家寻找叶宗彦谋反的证据，为先帝和先太子复仇？ 如今终于等到了先太子遗孤登基为帝，叶允成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傅明珠派人杀了叶允成，推到伪帝余孽头上？ 接下来，傅明珠与傅遗爱就要对叶宗彦这个盘踞朝堂数十年的权相动手，整个叶家即将面临灭门大祸？ 叶大姐原本是不太相信这些话的，因为她听叶允成说过一些事情，也亲见叶允成与傅明珠相处和睦，可是现在看着傅明珠的反应，她不得不有所猜疑。 “明珠，我只问你一句，小成都已经死了，你不许叶清河当孝子，我能理解，但是你连他唯一的血脉宝华长公主，都不许为他披麻戴孝，灵前叩首吗？” “你真的如此狠心？” 叶大姐声音不高，却充满悲痛，“你们这么多年夫妻，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让你这样对他？” 傅明珠有苦难言，咬牙不语。 凤骊看得心中憋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叶家大姑姑怒目而视：“你知道什么！” 第354章 绝后 凤骊虽然打了叶允才，但心中的怒火一直没有消失，只是被硬生生压制了下来。 结果这个叶大姐却对傅明珠步步相逼，话里话外都是在怀疑傅明珠别有用心。 她可知道，她口口声声当成亲外甥女一样的叶泠鸢，根本就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 见傅明珠被叶大姐逼得说不出话来，凤骊终于忍不住了。 “你知道什么？”凤骊细眉竖起，目光凌冽，“什么也不知道，在这里指手画脚，真是可笑！” 叶大姐一脸震惊：“你……”她看着傅明珠，“这公主府的规矩如今松懈到了这个地步了？” 凤骊见她还把自己当成下人，连说话都不看着自己，更是气不可遏：“大胆！” “你这个乡野村妇，愚昧无知之辈，来到公主府指手画脚，对堂堂凤陵阁弟子如此无礼，是谁给你的胆子！” 叶大姐倒是也听说过凤陵阁和帝师大人的名声，毕竟每隔三年科举考试的同时，也是凤陵阁选拔待选的时候，同样也是有来自天下各地的年轻俊才纷纷报名参加的。 只是她并未见过凤陵阁的正式弟子，也就没有从凤骊的衣袍上认出她的身份，只觉得凤骊是个比较得宠的公主府女官，但是说穿了不也是个下人的身份吗？ 所以叶大姐根本就没有正面跟凤骊对话的意思，只找傅明珠这个主人分说。 谁知道对方竟然是凤陵阁弟子，这种身份，确实比她这个普通民妇要高太多。 但是，那又怎么样？ 叶大姐淡淡地看了凤骊一眼，仍旧是没有直接跟她交流的意思，她只盯着公主府的主人傅明珠：“大长公主，难道现在公主府和叶家的事情，都交给凤陵阁的年轻人处置了吗？” “我跟你说的是家务事，想必还不归凤陵阁管辖吧？” 凤骊气得脸色发紫，这个村妇，实在是刁钻无礼！ 傅明珠只觉得头疼，这两个人怎么对上了？现在是既不能告诉叶大姐真相，也不能把凤骊的身份说出来，她该如何劝阻这两个人？ “好了！”傅明珠轻喝一声，脸色铁青，“不要吵了！” “当着这么多人，吵成这样，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这是她对凤骊说的。 然后傅明珠转头看向叶大姐，神情诚恳，“大姐，你相信我，等今天的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凤骊气恼地咬牙，为什么只说她一个？难道吵架这种事情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吗？ 这个村妇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问都不问清楚，上来就是一通指责，她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摆什么长辈架子？ 这种倚老卖老的长辈，她才不会有什么尊敬！ 看笑话也是看这个村妇的笑话，这京城有谁敢看她凤骊的笑话！ 叶大姐脸色稍微有些缓和，神情中还有一丝诧异。 傅明珠对凤骊说话的口气，分明是把凤骊当成了自己家最亲近的小辈，而且凤骊还真的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叶大姐拉住了傅明珠的手，“更是对小成没有任何二心，根本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但是，今天就是小成上山安葬的大日子，不能没有孝子。” “若是你执意不让宝华出来，那恐怕就只能让叶清河来当孝子了。” “要不然小成在地下也无法得到香火祭祀，以后只能做孤魂野鬼……”叶大姐眼圈发红，泪光闪动，她是真的不想让弟弟死后无人祭祀。 在这个时代，如果一个人死了没有香火祭祀，那就是绝后，就是最悲惨的结局。 傅明珠冷声回答：“那我也不可能让叶清河来当孝子！” 这是她绝对不会妥协退让的底线。 叶允成生前对隔壁只有仇恨，没有亲情。他之所以同意与傅明珠成亲，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和傅明珠合作，拥有能够抗衡叶宗彦的力量，为生母方氏报仇。 方氏之死，是叶宗彦放纵韩氏造成的。 叶允成活着的时候，恨不得把韩氏和她的子孙都拉出来杀个干净，怎么可能同意让韩氏的孙子叶清河来给他当孝子，摔盆打幡！ 傅明珠要是真的同意了，才是对叶允成的背叛。 叶大姐的脸色很难看：“大长公主，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傅明珠面沉如铁：“大姐，你别说了，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同意。” “大长公主，你真的忍心让小成凄凉绝后？”叶大姐小声哭泣起来。 凤骊听她口口声声说着叶允成“绝后”，会变成“孤魂野鬼”，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爆发：“既然如此，我来就是！” 第355章 无知村妇 凤骊这句话，终于让叶大姐对她正眼相待。 只是，叶大姐的眼神却不是看着傅明珠时温暖亲切的眼神，而是带着几分怒意：“你这姑娘，好生无礼！难道凤陵阁没有教过你，管好自己，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吗？” “若是凤陵阁弟子都是你这样的做派，只怕凤陵阁也是徒有虚名。” 要是说别的，也许凤骊还能努力克制，但是一提到凤陵阁的名声，凤骊心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憋着的那股气终于爆发了。 “我有多无礼？有你无礼吗？已经出嫁的女人，在弟弟家里指手画脚，管东管西，你以为你是谁？” “你有文名，还是有武功？有家世，还是有实力？认识几个字？可知天高地厚？” “不过是一介无知村妇，在这里倚老卖老，镇国大长公主尊重你给你几分颜面，你却不知进退，厚颜无耻，步步紧逼！”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无知无耻无自知之明的蠢妇！” 凤骊携怒发作，厉声痛骂，声音高亢，几乎整个前院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整个院子的人声瞬间消失，但是很快就又继续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一息的静音只是一个错觉。 凤骊所说的话太吓人，又牵涉到镇国大长公主的家务事，背后又是叶相府和凤陵阁，不管是谁卷入其中，都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假装没听见。 傅明珠震惊地看着凤骊。 以她对凤骊的了解，凤骊性格高傲，但是并不擅长言辞。 刚才打叶允才也就算了，现在好几次跟叶大姐冲突，叱骂叶大姐，一张嘴就是这么一大串尖刻的话，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难道是她没有看准，凤骊是生气厉害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会长篇大论地骂人，攻击对方的弱点？ 但是不管怎么样，凤骊这么做都不合适。 傅明珠对着凤骊使了个眼色，做出严厉的样子呵斥凤骊：“骊儿，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还不快来给姑姑赔礼认错？” 凤骊神色变幻，脑海中微微清明了几分，想起这几天傅明珠在自己耳边说过很多次的计划。 傅明珠是要帮她当上凤陵阁主的，这么强大的助力，不能就这么得罪。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凤骊心底却始终有一种怒意徘徊不去，一直让她心中难以平静，好像只有狠狠地发作一次才能舒畅。 所以她虽然没有继续斥责叶大姐，却也没有如傅明珠所要求的那样，过去向叶大姐赔罪。 叶大姐的脸已经羞红一片，从脖子到脸，都像是一块红布一样。 她也看出来了，傅明珠虽然好像很尊敬她，但是真正被傅明珠当成自己人的还是那个凤陵阁的女弟子。 那个什么骊儿，几次三番羞辱于她，傅明珠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上两句，让人来给她赔礼认错就完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羞惭：“是民妇的错，不该在贵人面前多言乱语。” 说着，叶大姐对着傅明珠深深一礼，“请镇国大长公主恕罪。” 然后又转身对着凤骊一礼，“请凤陵阁这位姑娘恕罪。” 傅明珠的脸色顿时涨红。 如果是隔壁叶相府那些兄弟姐妹，傅明珠真的能安安稳稳受他们一礼，但是叶大姐不同！ 之前叶允成带她见过几次叶大姐，傅明珠都是把叶大姐当成姐姐尊敬的。 如今叶大姐这样做，显然是心中生出了极大的怨气。 “大姐，你这样做，是要折煞我吗？”傅明珠连忙亲手扶起了叶大姐，眼圈发红，“驸马要是知道了，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叶大姐想起英年早逝的弟弟，泪水流了一脸。 弟弟活着的时候，傅明珠对她可不是这个样子。 “大长公主，既然你也想让小成去得安心，那怎么能让小成无人祭祀，死后凄凉呢？”叶大姐拉着傅明珠的手，哭着说，“我求你了，不管是叶清河，还是宝华，总是要有一个人来为小成摔盆送终的啊！” 凤骊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子绷断了。 “你有完没完啊！”她大喝一声，“什么叶清河，什么叶泠鸢！你知道什么？他们哪个配给父亲当孝子送终？” “我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第356章 嫡母和庶女 凤骊几乎要爆炸了，这个什么叶大姐从一出现就揪着“孝子”、“香火”、“绝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放，非要把叶泠鸢弄出来给叶允成送葬。 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叶泠鸢根本就不是叶允成的亲女儿，甚至有可能是杀害叶允成的凶手。 要是真的像她要求的那样，让叶泠鸢来给叶允成送葬，那才是会让叶允成死不瞑目的事情！ 话说出口之后，凤骊胸口舒服了许多，却发现不仅叶大姐和傅明珠，其他宾客也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凤骊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明明之前跟傅明珠约定好了，暂时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免得被人盯上，对她们即将实施的计划不利，怎么会一张嘴就喊出来了？ 叶泠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都十分微弱，看起来真的好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在薄薄的绫纱被子下面，叶泠鸢不但能听见前院凤骊周围所有的动静，而且还能影响凤骊的情绪波动。 七情蛊，正是这次随着被解开的那部分空间苏醒的蛊虫中的一种。 它喜欢吃的是各种感情，同样也擅长操控影响目标的情绪。 在听到傅明珠和凤骊的密谈之后，叶泠鸢就偷偷地将七情蛊放在了凤骊身上。 凤骊此人，貌似清冷高傲，实则自私自大，自以为是。 她外表看起来好像总是冰冷冷一张面孔，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实际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内心里，用自己的傲慢压制着。 这样的人，一旦被勾出心底真正的念头，就是七情蛊最美味的食物！ 在喂饱七情蛊的同时，叶泠鸢还能借此操纵凤骊的情绪，让她做出一些正常情况下不会做、但是一旦做了却又觉得这也是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 比如就像刚才，被叶大姐几次三番纠缠在“香火”、“孝子”、“绝后”这种事情上而激怒，凤骊突然爆发，自曝身世，说出了自己才是叶允成的亲女儿的行为。 叶泠鸢的嘴角轻轻翘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想必现在凤骊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控制才会说出这些话，只会觉得是被叶大姐逼迫，气急之下才会说漏嘴。 就是不知道，满堂宾客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叶泠鸢很想去现场看看前院那些客人们的表情。 前院的客人们上次装作没有听见傅明珠和叶大姐争执，现在却又听到了更加刺激的秘密，很多人已经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不少人盯着凤骊，但是在凤骊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又连忙把头转了过去。 当凤骊不看他们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是凤陵阁那个唯一的女弟子吗？” “对啊，是她。” “可是我怎么听见她在喊，说她才是叶驸马的亲生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说，宝华长公主不是叶驸马的亲女儿，她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叶驸马背着那位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也生了一个女儿？” “有可能啊，我记得听人说过，这个凤骊是从小就被扔在凤陵阁门外，说不定就是因为身世的缘故，不能见光，才把她丢掉的。” “嘶，要是这样的话，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恐怕今天要出大事。” “出什么大事，你们没看见吗，那位一直把这个小姑娘带在身边，就像是对自家孩子一样，说不定那位早就知道了，才会这么做。” “真没看出来，那位竟然这么大度，以前是我看错了她。” “什么大度，不过是装的而已。要是真的大度，既然不让侄子当孝子，那庶女也可以给叶驸马捧灵位送葬，为什么那位就是不做，非要让叶驸马死后也无后人祭祀呢？我看她就是因为这庶女的事情，跟叶驸马记了仇。不但不让自己的女儿给叶驸马戴孝守灵，也不让这庶女披麻戴孝去送葬。” “那也太狠心了！好歹夫妻一场，她没有给叶驸马生个儿子，还不肯给叶驸马纳妾生子，已经是犯了七出，如今人都不在了，还不让叶驸马走得安心？” “七出，嘿嘿，如今那位的身份，谁敢跟她说什么七出！” “话又说回来，这庶女也是有心计，有什么话不能私下里跟那位商量，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嚷出来，这是故意给那位难看吧。” “想来是怕葬礼结束之后，那位对她下手，不得不如此。” “唉，这些贵人家里可真是乱啊。” “叶驸马也是可惜了，本来是状元之才，如果不尚主，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是三品大员了。” “总之，这嫡母和庶女，都不是什么善茬，这种事情咱们也就是看看热闹，不掺和，不掺和。” 凤骊耳目聪明，听着这些议论，刚刚的惊恐以及一些内疚很快就被更多的愤怒取代。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臆测，就敢说她是见不得人的庶女，还心机深沉，不是什么善茬？ 第357章 我有什么错 叶泠鸢使用七情蛊操控目标情绪波动也是老手了，她行事谨慎，并不是上来就催动七情蛊，让凤骊情绪失控，而是故意抑扬顿挫，让凤骊的怒气在起伏波动中逐渐上升。 凤骊本就是高傲的性子，从被萧玉堂打伤之后，就有一股愤怒和仇恨在心底盘旋。 然后在叶泠鸢的有意控制之下，怒气在一次次强行压制下，始终不曾爆发，却也没有消失，而是不断积累，直到被叶大姐三番两次激怒，又被傅明珠安抚，直到最后彻底爆发。 经历了这样自然而然的积累过程，凤骊和傅明珠都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哪怕凤骊骂起人来一反常态，尖酸刻薄的话一说就是一大串，也没有人觉得哪里奇怪，只以为凤骊是年轻气盛，受不了这些规矩管束，被叶大姐说多了才爆发出来。 傅明珠见凤骊失口说出了原本商量好不说出来的秘密，而在场的很多人都明显已经听见，不由脸色一沉，周身散发出不悦的气息，整个人顿时变得威势逼人，令人敬畏。 不仅是叶大姐，就是凤骊都不由地有几分畏缩。 傅明珠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这么多年来，暗中谋划，杀人带兵，无所不为，早已经养出了一身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气势。 在大部分人面前，她冷着脸一个眼神过去，就能让人双股战战，汗出如浆。 只是因为凤骊和叶大姐在傅明珠心中地位特殊，所以这半天傅明珠一直是温言对待。 但是现在凤骊闹出这样的纰漏，傅明珠心中也是怒火难遏，禁不住显露出真正的气势来。她目光扫过，镇压得整个院子悄无人声，刚才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止息。 见没有人再议论，傅明珠才看向凤骊，沉声命令：“凤骊！你跟我来！” 凤骊刚刚心中还有几分愧疚，但是看着傅明珠突然严厉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股子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凤骊握紧了拳头。 她之前所言所行固然是为自己不甘，又何尝不是为傅明珠打抱不平？ 结果傅明珠却一次又一次地不由分说，就认定是她的错，要她向那个蛮不讲理的村妇低头赔罪。 这次又是这样！ 凭什么？ “我不去！”凤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你就会骂我，就会骂我！难道你把我认回来，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骂我吗？” “什么都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 “是你们把我生下来就丢弃，让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现在又说要把我认回去，结果认回去就是为了让我向这种粗俗的村妇低头吗？” 傅明珠见她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自己的身世，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凤骊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在傅明珠铁青的脸色中更加无法控制：“我为什么要闭嘴？” “如果你认我回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逞威风，那就不要认我好了。” “没有你们，这十五年我也好好地活过来了。” “我是凤陵阁弟子，不是你可以随意发泄怒火的下人，更不是你在这个粗野村妇面前装大度的工具。” 凤骊用力擦了擦眼泪，“大长公主的女儿，我当不起，从今开始，我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当我的凤陵阁弟子！” 傅明珠简直要被凤骊气死了，真不明白多大点事儿就让她委屈成这样。 想要成就大事，哪有那么容易？吃点苦，受点委屈，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让凤骊闭嘴，不要跟叶大姐争吵，装模作样地低个头认个错，算得上什么委屈？ 要是当初她跟人磕头能改变父皇和太子哥哥的悲惨命运的话，傅明珠能跪在地上把头磕烂！ “凤骊姑娘身体不适，请她下去休息休息。”傅明珠沉着脸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打扰！” 嬷嬷带着几个婆子走了过去：“姑娘，请吧。” 叶泠鸢躺在床上，嘴角的笑意加大。 凤骊的情绪已经越来越不稳定，正是七情蛊最适合发挥的时候。 看着嬷嬷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凤骊感觉就连下人也在嘲笑自己。 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她活了十几年，走到哪里都是被人赞誉尊敬，今天竟然被这种下贱的奴婢取笑看不起了吗？ “滚！”凤骊娇喝一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面前放肆？” 说着，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为首嬷嬷的脸上！ 第358章 仇视 傅明珠全身发抖。 凤骊打的是她贴身的嬷嬷，和打她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叶泠鸢已经十分嚣张妄为，但是叶泠鸢知道什么环境应该嚣张，什么环境应该低调，什么时候应该韬光隐晦，什么时候应该斩草除根； 但是凤骊却根本不知道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有再多的不满，就不能忍上一时半刻，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再说吗？ 到底是在凤陵阁那种地方长大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凤骊打飞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嬷嬷，抬眼看见的就是傅明珠眼里的怒火和嫌弃，心中猛然一痛。 原来，原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看不起自己的吗？ 所以她这些天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关怀，就只是想要笼络自己，想要利用自己得到凤陵阁主的位置？ 所以当初她被丢弃在凤陵阁门口，并不是什么迫于无奈，而是傅明珠有意为之吧！ 凤骊高傲，但是不傻啊。 她不但不傻，还挺聪明，否则就算是在凤陵阁长大，也不可能成为凤陵阁正式弟子。 她看见傅明珠眼中的嫌弃之后，就很快想明白了之前她总觉得古怪的某些地方。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凤骊心中又是痛楚，又是寒冷，更莫名地有一种报复的冲动。 母女两人目光相对，再没有之前几天温情脉脉的氛围。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一时间都好像凝滞了一样。 宾客们已经感觉到事态不对，不少人都开始偷偷溜走，免得等会儿傅明珠发作起来，他们遭受了池鱼之殃。 但是公主府刚刚出笼的火爆消息，他们也很想快点告诉自己认识的人呐。 别人都可以走，但是叶大姐没有走。 她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足以颠覆她前半生的认知，所以叶大姐决定一定要问清楚。 傅明珠再怎么尊敬叶大姐，这会儿对她也失去了耐心。 “大姐想要知道什么，等会儿我都会告诉你。不过现在，不要耽误驸马的大事。” 看着傅明珠冷淡的神色，叶大姐含着眼泪，闭上了嘴巴。 傅明珠招来公主府大管家：“时辰到了没有？” 大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马上就到。” 傅明珠冷着脸吩咐：“时辰一到，立刻出发，不得耽搁。要是今天再出什么问题，本宫就要你的脑袋！” 大管家不敢怠慢，立刻领命去指挥人手准备。 叶允才还想再说什么，傅明珠一个眼神，就有十几个侍卫上前去把他围在中间，直接抬了出去。 傅明珠身份尊贵，并没有如其他丧夫的女子一样，扶灵哭泣送葬，只是坐在车辇中，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起。 一路上不停有各家府邸设下路祭，在一片哀乐声中，将叶允才的棺椁送到了选好的坟地中，入土之后，整个葬礼也就算结束了。 傅明珠感觉身心俱疲。 叶允成擅长数算，是她最好的后勤官。 以前这些仪式、日常的各种事情，都是叶允成来操办的，她根本不需要费心，叶允成就能把每个环节所需要的人力物资都列得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是这次是叶允成的葬礼。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那个人陪在她身边，而她想要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实现…… 现在傅明珠甚至有一种不想回到公主府的念头。 回到公主府，凤骊如何安抚，叶大姐的追问如何回答，还有那个顶着宝华长公主名号躺在床上养病的叶泠鸢该如何处置，都是让人头疼欲裂的麻烦。 而在处理完这一切之后，她还要进宫去，跟傅遗爱说个清楚，否则今天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他却一无所知，以后的计划怎么让他配合呢？ 叶泠鸢操纵着凤骊，利用傅明珠心情低落、耐心不足的机会，让凤骊跟傅明珠大吵了一架。 凤骊心中的猜疑全都被叶泠鸢强化，用愤怒甚至仇视的语气喊了出来。 “你就是在利用我！”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女儿看！” “你心里只有荣华富贵，只有权力！” “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什么人，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 “你能为了荣华富贵让亲儿子去死，又怎么会对我不一样呢？” “傅明珠，你就是一个冷酷残忍的女人！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说父亲是叶泠鸢杀害的，那你为什么会让他独自面对叶泠鸢？你就是故意放纵，利用叶泠鸢除掉父亲是不是？” 凤骊的每一个质问，都像是锋利的刀，精准地插在傅明珠的心口。 第359章 找了点乐子 同样的话，如果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傅明珠可能根本都不会理睬。但是现在，说出这番指责的是凤骊。 傅明珠亲生的女儿，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亲人。 她确实是利用了凤骊，但是也确实是想要对凤骊好。 这些天来，傅明珠自觉已经用心对凤骊好了，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她心中的母爱也逐渐增长，对凤骊的衣食住行甚至一点情绪变化，都分外关注。 傅明珠自问，这辈子她从未对任何一人如此不计代价地关爱过。 可是在凤骊眼里，却是这样看她的？凤骊甚至指责她，故意放纵叶泠鸢害死叶允成！凤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股钝痛涌上心头，傅明珠捂着胸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眼前一黑，傅明珠耳边响起惊慌的叫声，但是似乎隔了厚厚的墙壁一样，感觉十分遥远…… “比我想象得脆弱啊，只是这样的程度就气晕了？”叶泠鸢听着风蛊传来的声音，对傅明珠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看来傅明珠对凤骊的重视比她想得更多。 那就好，接下来让她们母女互相刺激的效果就会更好。 叶泠鸢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躺着就这么高兴？”低低的男声响起，戚长阙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床帐之外，他毫不见外地在床前坐了下来，“还是装病偷懒很开心？” 叶泠鸢对他切了一声：“帝师大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出现，提前打个招呼不行吗？” 戚长阙的笑容标准浅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然并不准备按照叶泠鸢的要求改变。 “今天叶驸马出殡，我担心你会偷偷哭，所以来看看你。” 叶泠鸢觉得，每次看见戚长阙，她都想翻白眼。 这样不太好，不优雅。 但是戚长阙又不是不知道她跟傅明珠夫妻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她都装病躺在床上也不愿意去给叶允成披麻戴孝了，难道还不足以表明她的态度吗？ 担心她偷偷哭？这个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哭倒是没有。”叶泠鸢笑得有点坏，“就是总是躺着有点无聊，所以就找了点乐子。” 戚长阙看着她的眼睛，明显是做了坏事得意的眼神。 他已经猜到了叶泠鸢说的乐子是什么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种眼神，就想要听叶泠鸢亲口说出来，让她多得意一会儿。 “什么乐子？”戚长阙一脸好奇，“很有趣吗？” 叶泠鸢本来就没准备打算瞒着戚长阙，毕竟正如凤骊对傅明珠的伤害效果有加成一样，戚长阙对凤骊的打击伤害也会更大。 如果戚长阙不来，叶泠鸢还准备派小九去跟他通气呢。 叶泠鸢把凤骊和傅明珠闹翻的经过讲了一遍，戚长阙将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侧脸，看着叶泠鸢眉飞色舞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虽然微小，却一直没有消失。 讲到精彩的地方，叶泠鸢直接坐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傅明珠给气晕了，哈哈哈。” 房间里十分安静，叶泠鸢被自己的笑声吓了一跳，再看看戚长阙没有什么波动的脸，叶泠鸢的声音不由地低了下来：“是不是不好笑？” 她往后一倒，躺在了枕头上。 真是的，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和她的思想是存在巨大鸿沟的。 在叶泠鸢所处的时代，大家早就认同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物，那些伤害孩子的父母，社会舆论都支持孩子和他们断绝关系，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但是在这个古代社会，大概所有人都还是觉得“无不是的父母”吧？甚至还觉得，就算是父母让孩子去死，孩子也不能有所怨怼。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看到傅明珠被气晕放声大笑，在戚长阙眼里，就是不孝乃至狂悖吧？ 想到这里，叶泠鸢顿时觉得兴味索然，刚才满满的倾诉分享欲望也顿时消失了。 下一秒，叶泠鸢感觉到床头一暗，抬眼一看，戚长阙竟然站到了床前，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怎么不说了？”戚长阙有些不解，刚刚看她还兴致勃勃，怎么突然间就往下一躺，一语不发，而且好像情绪都低落了下来。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第360章 谢谢宝华长公主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就变得不高兴起来，好好地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那张总是带着出尘气息的无暇面孔上，露出明显的迷惑不解。 叶泠鸢盯着戚长阙看了一会儿：“我问你好笑不好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戚长阙无辜地眨眼：“我……”就是因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惹了她了？ 他有点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戚长阙知道，如果还是不回答，这个女人说不定又要生气了。 啧，真是麻烦。 算了，和修炼上的那些麻烦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戚长阙坐在了床边：“我刚才笑了啊。” 他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叶泠鸢，希望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叶泠鸢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没有必要撒谎，才决定把自己真正的问题问出来：“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对待傅明珠，是很不孝的吗？” 要是戚长阙真的这么觉得，那么就算是他颜值再高，身份再了不起，对她再好，叶泠鸢也觉得他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 三观不合的人在一起生活，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戚长阙不以为然地回答：“傅明珠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女儿对待，你为什么要孝顺她？” 叶泠鸢追问：“那就连我杀了叶允成，还挑拨凤骊和傅明珠的关系，对傅明珠直呼其名，得知傅明珠被气晕之后不但不担心反而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你也觉得没有关系吗？”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戚长阙愕然地看着叶泠鸢，“叶允成要杀你，那他就应该做好被你杀死的准备；傅明珠和凤骊之间如果没有嫌隙，你挑拨也是没有用的；至于傅明珠，她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你不管怎么对她都不过分。” 叶泠鸢紧绷的脸终于柔和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怎么样，他们夫妻俩都把你养到这么大，多少也都有些情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非要把他们当成仇人……” 戚长阙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叶泠鸢的脸：“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怎么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要是处在叶泠鸢的位置，只怕死的就不仅仅是叶允成一个人了。 叶泠鸢居然把他当成大度容人的菩萨泥像了吗？看来他平时的伪装真的很成功。 叶泠鸢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盯着戚长阙：“你好像知道了，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之前叶泠鸢曾经不止一次表示，她和这些所谓的家人关系都不好，不希望戚长阙看在自己的份上给他们什么好处，但是却没有明着说过她跟叶允成夫妻的真实关系。 但是听戚长阙的话，好像他已经知道了？ 戚长阙的大拇指在叶泠鸢脸上轻轻滑过：“你是觉得我很蠢吗？” 叶允成和叶泠鸢一起出去，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是叶泠鸢带着叶允成的尸体。 叶允成死了，叶泠鸢宁可装作病入膏肓躺在床上，都不去给他守灵戴孝，这其中的意味，也不难想出来。 所以戚长阙只需要派出人手稍微调查一下，也就大概猜到了真相。 “是吗？那聪明的帝师大人，你知不知道凤陵阁中唯一的女弟子，才是傅明珠的亲女儿？她之所以把女儿丢在凤陵阁门口，就是为了让她的女儿当上凤陵阁主？” 戚长阙挑了挑眉毛：“那本阁主还真是要谢谢宝华长公主，告知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说着，戚长阙就低下了头，“请允许本阁主向长公主表达感谢。” 过了一会儿，叶泠鸢用力推开了戚长阙，看着他明显红润许多的薄唇，神色羞恼。 平时看起来十分禁欲脱俗的帝师大人，自从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就明显十分沉迷这种新颖的互动方式。 以前叶泠鸢还能利用自己丰富的理论知识充当领路人，占据主导地位，但是随着帝师大人熟练度的增加，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跟她抢夺控制权！ “叶泠鸢，你要学着信任我。”戚长阙低声笑着，似乎很喜欢看叶泠鸢现在的表情，凤眸中星光闪耀。 不要真的把他当成纯洁无瑕的谪仙人，否则的话吃了亏，他可是不会赔偿的。 第361章 变态啊 戚长阙的目光在叶泠鸢的脸上流连不去。 为了装病，叶泠鸢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浅淡如纸，如果不知道情况的人看见刚才两人亲昵纠缠的样子，肯定会觉得戚长阙禽兽不如，连一个病重的女孩子都不放过。 但是现在的叶泠鸢，面颊泛着粉色，双唇更是粉嫩润泽，怎么看都是生机勃勃，而且莫名地有一种让戚长阙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躁动，低声跟叶泠鸢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傅明珠不是你的亲生母亲，这公主府也便不是你的家。不如与我一同离开吧。” 叶泠鸢确实有些心动。 装病不给叶允成披麻戴孝当孝女是好事，但是每天十二个时辰躺在床上却很憋闷。 要是换个地方，她就能悠闲自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跟你离开？”虽然心动，叶泠鸢却没有被戚长阙诱惑到，“那又算是什么身份？”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当初戚长阙弹指烧死丽妃的时候，带给她的震撼和恐惧。 没有了宝华长公主的身份，贸然跟着戚长阙像私奔一样离开公主府，天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被戚长阙囚禁起来，予取予求？ 叶泠鸢身上有太多秘密，戚长阙肯定早有察觉，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现在公主府和傅明珠，也算是叶泠鸢用以制衡戚长阙的一个筹码，她要是真的因为这点事情就自己放弃了，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戚长阙的良心上，不真的成了恋爱脑了吗？ 戚长阙微笑着将叶泠鸢揽在怀里：“我岂能让你随我私奔？” 那样做未免太过低级，说出来让世人耻笑。 “若是对你有什么歹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将你藏起来……”戚长阙捏起了叶泠鸢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存在。” 戚长阙的语气十分温柔，但是叶泠鸢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是啊，当初两个人只是初见，戚长阙就把手上的芙蓉纯阳珠送给了她，还叫她“娘子”。 那时候叶泠鸢只觉得是开玩笑，就像是海王碰见了海后，只是因为看对眼就暧昧一下，嘴巴上占点便宜，这种情况在叶泠鸢的时代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在特工生涯中，上一刻满嘴亲爱的，下一刻背后就打黑枪，更是寻常事。 可是这几个月来，戚长阙的表现却根本就不是个口花花的轻浮性格，所以当初他叫叶泠鸢“娘子”，还送了“定情信物”，就是已经察觉到了叶泠鸢的特殊体质。 真如戚长阙所说，如果那个时候戚长阙直接下手把她带走囚禁起来……叶泠鸢真的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戚长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笑容不变，握住了叶泠鸢的手。 叶泠鸢手背上的汗毛和鸡皮疙瘩还没有平息下去。 戚长阙轻轻揉搓着叶泠鸢的手背，语气中带着无奈：“娘子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明明是关心宠溺的语气，可是叶泠鸢心里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发憷。 她真的不是什么胆小的人，但是总觉得现在的戚长阙有些变态的倾向。到底是她感觉错误，还是戚长阙真的是个变态啊！ 叶泠鸢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工，有一个经验就是，一旦你开始担心某件事情的时候，哪怕几率很低，基本上这件事情最后肯定就会往你担心的方向发展。 所以戚长阙真的很可能是个变态？ 关键是戚长阙的实力太过强大，叶泠鸢作为倚仗的蛊虫对他也没有什么效果——那次那个戚长阙化身的黑大汉，叶泠鸢曾经试过用蛊虫对付他，但是根本就近身不得！ 叶泠鸢觉得，她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嫁给戚长阙了。 要是一不小心跳进了变态的巢穴里，那她这辈子都可能逃不掉了。 戚长阙抚平了叶泠鸢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将她的手举到面前轻轻亲了一下，低笑着问：“娘子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叶泠鸢回过神来，找了个理由：“我在想，找个什么地方去休养一下，家里太吵了，不利于养病。” 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傅明珠的人无法插手的那种，但同时也不能是戚长阙的地盘，免得他变态发作，不知道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362章 痴心妄想 戚长阙又像以前一样，一根一根摆弄着叶泠鸢的手指，也不说话，仿佛那是什么格外有趣的东西似的。 叶泠鸢也没有想要他给出答案，本来就是不想去戚长阙的地盘。 既然哪边都不想去，那也只有之前隆德皇帝赏赐给她的几个庄子能去了。 “帝师大人，那就劳烦你跟我那位母亲打个招呼，送我去庄子上休养一段时日吧。” 如果叶泠鸢没有想错的话，傅明珠也正不想看见她呢。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要赚一笔怨念才行。 就在叶泠鸢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利益最大化的时候，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痛楚，原来是戚长阙正把她的手指放在嘴里挨个咬呢！ 叶泠鸢连忙往外把手从他嘴里往外拽：“戚长阙，你是属狗的吗？怎么乱咬人？” 戚长阙抬起眼睛，神情无辜又淡然：“没有乱咬。” 见叶泠鸢还气汹汹的，他又补充了一句作为解释，“只咬你一个。”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居然还敢卖乖？ “呵，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帝师大人的青眼啊？” 戚长阙一脸认真：“不用谢，娘子又不是外人。” 果然，能打败阴阳师的只有真诚。 叶泠鸢看着他那张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故意给自己添堵。 叶泠鸢在心里叹了口气，直觉告诉她，戚长阙就是故意气她，但是别说没有证据了，就算是有，她又能把戚长阙怎么样？ 唉，要是真的嫁给这种人，以后过着这种日子，这辈子都要憋气死。 不行，得想想办法。 心里的念头不管怎么翻滚，叶泠鸢脸上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瞪着戚长阙：“放开我，跟你说正事呢。” 戚长阙却好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把叶泠鸢抱在怀里不放手：“你说，我听得见。” 叶泠鸢拽了两下，没有把手拽出来。 好在戚长阙已经不再咬她的手指，只是双手握着她的两只手来回摆弄着，还不算是无法忍受。 叶泠鸢也就暂时忍了下来，在心里发誓，回头一定要找个机会，用同样的方法摆布戚长阙一次，也让他尝尝被人当成玩具的滋味！ 忍下心头一口气，叶泠鸢将傅明珠准备帮助凤骊拿到凤陵阁主之位的打算讲了一遍。 “你要小心些。”叶泠鸢用关心的语气说，“傅明珠扶持新帝登基，在平定大梁秩序之后，肯定是要想办法除去皇帝头顶上的几座大山的。” “一座山是权相叶宗彦。你也说了，傅明珠嫁入叶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怀疑叶宗彦是害死其父兄的主谋，如今傅遗爱当了皇帝，但是百官之中仍有太多叶宗彦的党羽，傅明珠和傅遗爱肯定不会放过叶宗彦。” “而另一个就是你，你名为帝师，实为太上皇，皇帝登基都需要你的认可才能通过，哪个皇帝能容许头顶上有你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影响他位置的存在？” “傅明珠想通过凤骊拿到凤陵阁主的位置，绕不过你去。” “要么你欣然同意，要么就干脆除掉你。” 戚长阙轻笑起来：“这样的谋划，从两国立国以来，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 “但是凤陵阁主的位置，却从未落入过这些皇室中人手中。” “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要是大意了，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被我嘲笑，可不要生气。” 傅明珠下了那么大的本钱，肯定是有所倚仗的。 戚长阙想都不想一下，就断言人家不可能成功，哼，自大！ 叶泠鸢低声嘀咕，反正离得这么近，戚长阙肯定是听得很清楚的。 她就假装是吐槽，就是让他听听。 戚长阙揉搓着叶泠鸢手掌的动作顿了顿。 叶泠鸢抬起头，看见他俊脸严肃，眼神专注，望着前方，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不过马上，他就垂下眼神看向了叶泠鸢：“我想了一下，她不可能成功。” 叶泠鸢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戚长阙对她刚才吐槽的回应。 就真的只是一下啊！你是真的就想了一下！那片刻的时间能想到什么！根本就是跟她对着干是不是！ 第363章 嘴里说不要 叶泠鸢被戚长阙就这样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像个玩偶一样。 她挣扎了一下：“大夏天的这么热，挤着不舒服。” 戚长阙“嗯”了一声，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有一股凉意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在他们两个周围盘旋着，就好像突然开了空调一样。 总之就是不肯放手。 他倒是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也就是揽着叶泠鸢，摆弄她的手指、头发之类的，并不会让人觉得下流，而且眼神也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感觉。 但是叶泠鸢也不觉得他对自己黏黏糊糊的，是什么情根深种。 准确地说，戚长阙对她这种“爱不释手”的样子，更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叶泠鸢总感觉戚长阙有点变态的原因。 叶泠鸢在心里琢磨着，要是给戚长阙定制一个等身手办，是不是就能解放自己。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就是，不管开没开空调，她都不想被人当成玩偶。 叶泠鸢用力推了推戚长阙：“起来！” 没想到，戚长阙被她一推就倒，还连带着叶泠鸢也倒了下来。 叶泠鸢趴在戚长阙胸前，脑海中浮现出某次在阴阳塔中相似的画面。 要不是那一次她太过莽撞，以身饲虎，也不至于现在动不动被戚长阙抱着亲亲了。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用，只能当成是谈个恋爱吧，毕竟戚长阙的脸已经值回票价。 叶泠鸢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巴掌距离的那张脸。 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也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到一点儿瑕疵。 只是那双眼睛……叶泠鸢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同样还是那双凤眸，只是以前总是写满清冷，现在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是什么呢？ 戚长阙双臂撑在身后，上半身微微抬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叶泠鸢。 那种眼神，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只，俯视着地面上的蝼蚁，却又带着几分戏谑。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她是不是看错了，戚长阙虽然一直都有一种让人仰望不敢亵渎的气质，却从来没有过这种眼神。 戚长阙坐起身来，额头顶着叶泠鸢的额头：“看什么这么出神？” 叶泠鸢定睛再看时，戚长阙的眼神和以前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清冷中隐藏着专注，嘴角的弧度虽然不大，却能看出来他对眼前人的亲近。 刚才那种眼神是她感觉错了吗？ 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叶泠鸢学着戚长阙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是看你的绝世容颜。” 戚长阙的脸一下子没有了表情，绷得紧紧的。 “你……骑在我身上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捏我的脸？”戚长阙冷着脸质问。 要不是他的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叶泠鸢说不定还真的被他这种严厉的语气吓到了呢。 叶泠鸢很有一种咬他耳朵一口的冲动，还想贴着他耳朵说几句让他的耳朵变得通红的话，但是最后都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这样子的戚长阙已经让她有点吃不消了，要是再教他些新的，谁知道帝师大人会变异成什么奇怪的形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泠鸢也已经摸到了一些戚长阙的喜好，比如说他平时并不介意自己小小地挑衅一下，大概在他心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两个人亲近的时候，戚长阙就更喜欢自己热情撒娇的样子。 叶泠鸢心里吐槽，这不就是嘴里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吗？ 所以还是要跟这诚实的身体多多培养感情，不要搭理那个比鸭子还硬的嘴。 她往前靠在了戚长阙的怀里，戚长阙的双臂非常自然地收回来，搂住了叶泠鸢。 叶泠鸢心中偷笑，把玩着他的衣带，问了一个问题：“帝师大人，你们凤陵阁阁主是怎么选出来的，能告诉我吗？” 傅明珠只说是会帮着凤骊当上凤陵阁主，说她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但是具体如何操作，却没有细说。 叶泠鸢当然不会看着她达到目的。 但是不知道具体操作办法，就无法制定相应的计划来阻止。 所以还是问正主最直接了当。 戚长阙“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上一任凤陵阁主死后，下一任自然就会出现。” 第364章 黑化 戚长阙给出的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叶泠鸢的意料。 什么叫做上一任死了，下一任自然就会出现？ 戚长阙的心情好像不错，所以也就不惮劳烦，给叶泠鸢讲解了一下其中的环节。 每一任凤陵阁主，都是死于涅盘纯阳火。 因为他们从接任凤陵阁主的位置开始，就必须勤修涅盘纯阳功，以自己的身体为通道，通过周天阴阳大阵，将能够毁灭世界的地下涅盘火尽力镇压削弱。 但是个人之力岂能与自然伟力相比？资质越好，修炼涅盘纯阳功的境界越高，镇压削弱地下涅盘火的效果就越好，但是相应的，对人体本身的伤害就越深。 毕竟这些纯阳涅盘功的基本原理就是以人身吸收涅盘火的精华，控制引导涅盘火按照阴阳大阵运转，将其从地下抽出，转化为无害的火灵气。 但是在吸收和控制涅盘火的过程中，人体必然会不断受到涅盘火的伤害。 虽然由于功法的作用，这种伤害十分细微，但是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却迟早会使修炼者内脏、经脉全都被烧成千疮百孔。 所以，与凤陵阁主平日修炼相伴的不仅仅是永无休止的焚身之痛，还有注定无法长寿的命运。 戚长阙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叶泠鸢听起来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涅盘纯阳功的这些副作用，但只要想起那种日夜不休的疼痛，从五脏肺腑、骨髓经脉到身体肌肉无处不在的疼痛，还是让人心中畏惧。 她养蛊虫宝宝的时候，也有一些特殊的蛊虫宝宝会造成身体伤害，但是那只是暂时的。 比如说刚刚解开的空间中，正在苏醒的蛊虫宝宝里有一个比较凶残的血瘟蛊。 在培育过程中，必须寄居在她的心脏部位，每天要吸取她十毫升的新鲜血液，然后就会在她体内自行游走一个小时。 在游走的过程中，血瘟蛊会随机在她体内停留、吸血。 这个过程十分危险，如果被吸血的是某些致命部位，随时可能会让叶泠鸢死亡。 所以叶泠鸢是在自己的长春蛊成熟之后，才开始培育血瘟蛊的。 但是有了长春蛊，基本上能保证叶泠鸢不会被血瘟蛊害死，却无法减轻血瘟蛊噬咬内脏器官时的疼痛。 就算是有蛊虫能够止痛，叶泠鸢也不敢使用。 因为如果失去对于疼痛的感知，那么万一血瘟蛊咬到了致命部位，她却反应不过来的话，也许长春蛊都来不及救她的命。 这种每天一个小时的痛苦，只是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叶泠鸢感觉到比任何酷刑都更加可怕。 而凤陵阁主却几乎每时每刻都遭受着更加可怕的痛苦折磨，简直像是生活在无间地狱之中。 结果还伴随着注定短命的悲惨命运。 “戚长阙，你没有黑化，真是心地纯良。”叶泠鸢抱住了面前男人的腰，心中满是怜惜。 如果是她遭遇了这种的折磨，只怕是根本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这个世界，反而会怒而将整个世界毁灭。 她可不是那种心底无私的圣人。 戚长阙挑了挑眉：“黑化？” “就是变成大反派！”叶泠鸢跟他解释。 她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插在腰上，神情凶狠暴戾：“我要这世界全都毁灭！这些不值得我拯救的人类，都去死吧！” 戚长阙睁大了凤眼，直直地看着叶泠鸢，突然笑出了声。 “毁灭世界？灭绝人类？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在这个世界里，也是这些人类中的一员。” “你愿意去死吗？” 叶泠鸢哼了一声：“能活着，谁想死啊？” 戚长阙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但是，凭什么这些责任要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叶泠鸢是真的为戚长阙打抱不平，“当初你接任凤陵阁主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吗？” “有人把你如果当上凤陵阁主，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全都事先告知你了吗？” 戚长阙摇了摇头：“我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阁主传承之后，才知道自己被选为新一任凤陵阁主的。” “至于涅盘纯阳功，得到阁主传承后就会自动开始修炼。”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一切。” 第365章 凤鸟携带传承 叶泠鸢的不平就是因此而来。 在事先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强行绑定了一个凤陵阁主的岗位，从此无休无止地遭受可怕的折磨，无法辞职，注定短命，只能痛苦到死。 要是换了她，早就暴躁到杀人放火，让世界毁灭了。 哪怕得到了世界第一人的实力，也并不能弥补什么。 而戚长阙甚至连一点盛气凌人、无礼跋扈都不怎么表现出来，平时更多的都是冷眼旁观，如果不是别人招惹了他，他基本上都不会出手。 叶泠鸢真的很想知道，这种思想教育工作是谁负责的，怎么会效果这么好？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眼中的愤怒，这是真的。 他很少对人提起修炼的痛苦，但是关于涅盘纯阳功，这天下还是有一些人知道其中底细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人抓住他修炼的关键时刻，利用鬼蜮手段算计他，想让他从高空坠落，一命呜呼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他面前心疼流泪，说愿意以身相代，恨不得替他疼替他承受这些折磨。 但是他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那些眼泪和怜惜背后的算计。 这么多年来，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在危险的时候冒着被一起拉下去死的可能不放手，用自己体内本就不多的阴灵气拼命想要救他；也只有她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和不平是真实的。 戚长阙的手下意识地在叶泠鸢背上上下滑动：“莫气，莫气。” 他哪里有叶泠鸢想得这么软弱无能？只是那些背地里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免得她觉得被骗，又要发脾气。 偶尔发发脾气挺有趣的，但是总是发脾气，就不好玩了。 叶泠鸢看着他那张谪仙人一样的脸，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弟子会被选为下一任凤陵阁主，我能知道吗？”叶泠鸢对这个问题始终执着。 戚长阙想了想：“在每三年选拔一次的凤陵阁正式弟子中，如果有适合修炼纯阳涅盘功的，都会被特意挑选出来重点教导，作为下一任阁主的备选。” 比如恒一就是如此。 “一般来说，每一任阁主在位期间，都会有十几届正式弟子，其中总会有三两个合适的人选。” “直到在任的凤陵阁主羽化飞升，身体和魂魄都归于天地，才会有凤鸟携带传承，投入这几人之中的某一个体内。” “不管是上一任阁主，还是下一任阁主，在没有选定之前，都不知道结果。” 叶泠鸢听得有些惊讶：“也就是说，你都不知道下一任阁主可能选中谁，可能是你带在身边的恒一，也可能是之前某一届的弟子，或之后某一届的弟子？” 戚长阙点了点头，却又解释说：“不过带在身边重点培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就如我以前，便是跟着阁主五年多的时间，阁主飞升之后，凤鸟将传承投入我体内，我才接任了阁主之位。” 叶泠鸢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还是有规律可循的了？” 否则上一任阁主是如何从这么多弟子中挑选出某个来培养的呢？ “自然是根据其体质以及基础修炼的水准来选择的。” 凤鸟需要的也是能将涅盘纯阳功修炼得最快、最大程度稳定天地的人选，所以体质合适、天资聪颖、悟性超人的弟子，成为下一任继承者的可能性更大。 叶泠鸢嘴角勾起一缕冷笑，傅明珠是知道了这样的规律了吗？ “凤骊的体质适合吗？” 戚长阙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她的脊背：“体质适合修炼涅盘纯阳功，是凤陵阁选择正式弟子最基本的条件。” 也就是说凤骊的体质是可以修炼涅盘纯阳功的。 也许当初傅明珠就是通过某种方法得知了凤骊的体质，才会有了利用自己女儿夺取凤陵阁主位置的念头。 只是害怕凤骊作为皇室后裔的身份引起凤陵阁的警惕，所以她直接把凤骊丢弃在了凤陵阁的门口。 在凤陵阁中长大，又是凤陵阁正式弟子，凤骊和其他弟子相比，就多了一层“自己人”的身份，更容易得到凤陵阁主的信任，成为阁主继承者的几率就比其他弟子要高上几分。 不过戚长阙没有说凤骊是最适合的那一个，那就说明，凤骊的体质与纯阳涅盘功的吻合程度，并不是最高的。 傅明珠又是准备用什么办法，来让凤鸟携带传承选择继承者这种“智能程序”给出她想要的结果呢？ 第366章 身份不同 要想如傅明珠所言，尽快让凤骊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最少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首先，戚长阙要羽化飞升； 其次，凤鸟选择凤骊，将传承投入她的身体中。 叶泠鸢啧啧了两声。 凤骊看起来痴恋戚长阙，她没有想到过，如果她成为新一任凤陵阁主，就意味着戚长阙已经死了吗？ 看来到底是权位比爱情更重要啊。 叶泠鸢脑子一转，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将纯阳涅盘功传给所有正式弟子，让他们在凤陵阁学习期间就开始修炼呢？” “至少也能帮你分担一点。” 最好是让这些人都体会一下涅盘纯阳功的痛苦，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谪仙人一样的阁主平时过的是什么可怕的日子！ 凤陵阁那些正式弟子一个个都自视甚高，凤骊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养成了倨傲、目中无人的性格太正常了。 但要是让他们都知道凤陵阁主真正意味着什么，叶泠鸢相信，绝大部分正式弟子都会惊恐退却，绝对不会再对凤陵阁主的位置有什么想法。 包括凤骊。 连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人，叶泠鸢可不相信她能忍受无休止的焚烧内脏骨髓的折磨。 戚长阙曲起手指，在叶泠鸢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呀！” “你是想让我凤陵阁彻底变成陵墓吗？” 凤陵阁建立的初衷，是守护凤鸟一族的陵墓，包括镇压天下、控制涅盘火，都是为了保全凤陵。 就看她脸上的坏笑，戚长阙也能猜到叶泠鸢是什么居心。 “没有接受成套传承的人，贸然修炼涅盘纯阳功，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焚身而死。” 就是守着江河都没有用。 涅盘火，那是能够将神鸟凤凰的精纯肉身都烧成灰的可怕火焰，江河之水根本无法浇灭。 到时候所有弟子就都变成了飞灰，凤陵阁可不就成了一座彻底的陵墓了吗？ 叶泠鸢有点不甘心：“这是什么道理，非要有传承才能修炼？” 戚长阙没有回答，嘴角的笑意如故，只是眼底一片冰冷。 “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对这句话，叶泠鸢倒是很赞成。 道理这个东西，说重要也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那傅明珠到底是准备怎么做呢？”叶泠鸢托着腮帮子思索。 戚长阙嗤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做，自然是想办法杀了我，然后想办法让凤鸟传承选择凤骊。”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但是这两个“想办法”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吗？ 杀戚长阙，哈哈，她在戚长阙面前被当成玩具一样摆弄都不敢炸毛，难道仅仅是因为戚长阙长得好看？ 当然是因为戚长阙一根指头就能捏死她，她才不得不乖巧。 傅明珠从哪里来的信心，能杀了戚长阙？就凭她那几千精锐骑兵？ “其实也不是做不到。”戚长阙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身份不同，可能会给我一些惊喜。” 叶泠鸢空闲的一只手摆弄着戚长阙的衣领：“她的什么身份不同？先帝嫡长女？镇国大长公主？手握兵权？” 这些当然是世俗中非常敬畏她的缘故，但是放在戚长阙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隆德皇帝当初还是皇帝呢。 戚长阙笑眯眯地看着叶泠鸢，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你真的没有猜到她最奇特的地方是什么？” 当初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也跟直说差不多了。 以叶泠鸢的经历和聪明，不应该想不到才是。 叶泠鸢假装听不见，手指在戚长阙的雪白交领上划来划去，也不抬头看戚长阙。 戚长阙差点笑出声来，越发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我……凤陵阁中有记录，凤羽卫听见她和心腹私下说，怀疑叶宗彦有不臣之心，要暗害其父兄。” “当时她才十三岁。” 戚长阙捏起叶泠鸢的一缕鬓发，在指尖随意缠绕着，“当时其父还在皇位上，正当壮年。” “其兄尚为太子，未及弱冠，正在内廷读书，还未曾出宫观政。” “而叶宗彦，当时更不过只是一个翰林，声名不显。” “十三岁的小公主却笃信这样一个小小翰林，有一天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大梁宰相，害死皇帝和太子，扶持新君继位，自己把持朝政数十年。” “为此，她不但多方设计，杀掉了深藏在后宫中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庶出兄长一家，还屡屡针对叶宗彦下手，若不是兰亭侯府有专人保护，叶宗彦说不定都要死在她的手里。” “后来，她更是嫁给了叶宗彦的状元儿子，在叶家生出无数事端，两年时间，几乎让叶家兄弟变成仇人。” “娘子，你说，这位镇国大长公主是不是非常聪明，近乎妖孽？” 第367章 重生者 说实话，根据这段日子跟傅明珠打交道的经历，叶泠鸢真的没觉得傅明珠特别聪明，聪明到近乎妖孽的地步。 但是戚长阙却说，傅明珠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预言，当时不过是个翰林的叶宗彦，会谋平宁帝和太子，成为一手遮天的权相。 并不是天资聪颖到妖孽的地步，傅明珠是怎么做到的？ 偏偏叶泠鸢知道有一种人，不是太聪明，也能做到。 那就是——重生者！ 不过重生能让人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并不会提高一个人的智商。 所以傅明珠虽然提前知道了叶宗彦会成为一代权相，会害死她的父兄，却还是未能成功阻止这些悲剧再次发生。 为此她甚至提前嫁进了叶家，和叶允成这个同样对叶宗彦充满恨意的叶家叛徒一起暗中谋划，却还是只能看着平宁帝和太子死去。 这已经充分证明了重生并没有让傅明珠变得更加聪明。 “看来，娘子早就有了答案啊。”戚长阙毫不意外，笑容加大。 早就猜到了傅明珠是重活一次的人，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这个娘子，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直接冲动啊。 而且现在他都直接问出来了，叶泠鸢还是闭口不答。 所以，就连对他都这么警惕？ “娘子不回答，是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叶泠鸢本身是穿越而来，在赚怨念的过程中，暴露了太多不属于原主的本领手段。 对于这种明显与原主不符合的表现，叶泠鸢一直是以被戚长阙救活之后突然就会了的理由来对外界解释的。 但是这个理由能糊弄住别人，能糊弄住戚长阙本人吗？ 所以在戚长阙面前，叶泠鸢从来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被戚长阙看穿她的来历，产生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孤魂野鬼必杀之而后快”的想法。 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连“重生”这样的概念都不想提起，就是怕戚长阙产生联想。 而且今天的戚长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叶泠鸢的本能让她更加谨慎。 叶泠鸢含含糊糊地说：“我以前只是猜测，毫无证据，说出来给谁听？谁又会相信？”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确定了，那么我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的，傅明珠之所以做出那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预测，就是因为她通过某种方法得知了她原本的命运。” “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如何干涉凤鸟传承的选择，甚至包括你的某种弱点。” 要不然她不会在凤骊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也不会在前几天跟凤骊商量的时候，那么胸有成竹。 叶泠鸢暗自点头。 如果不是今天戚长阙提起傅明珠重生的事情，她还没有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不过戚长阙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会有相应的准备。 那她就也不着急了，只要平时注意留意傅明珠和凤骊的举动，在关键时刻出手破坏，就能赚到大笔的怨念。 嗯，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去弄清楚原主的身世，查明原主的亲生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偃师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学到手为己所用…… 戚长阙把脸凑到叶泠鸢面前：“娘子，你在想什么？” 叶泠鸢突然想起来了，戚长阙不就是凤梧王朝的人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我听说，凤梧王朝那边，女子也能称帝？”叶泠鸢用好奇的语气问。 戚长阙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笑得有点让人心神荡漾：“娘子想当皇帝？” 叶泠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大梁和凤梧两国，都是注定只能由皇室血脉继承帝位吗？” “如果我想当皇帝，只怕第一个不通过的就是你帝师大人吧。” 戚长阙伸出手，示意叶泠鸢靠过去：“娘子叫我一声‘夫君’，我就帮你当上皇帝，如何？” 叶泠鸢哼了一声：“谁稀罕当皇帝啊！” 把一个国家亿万生民扛在肩膀上，那是好过的吗？ 到时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都被各种公文和会议淹没，人到中年就变成地中海……嘶，想想就恐怖。 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还是逍遥自在、遨游天下的生活适合她。 第368章 有这么好笑吗 “世人哪个不想当皇帝？只是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才连想都不敢想。” “即使是最忠心的臣子，如果得到了成为皇帝的机会，也很难不动心。” “娘子难道不想成为言出法随、随意断人生死的至尊吗？” “如果你当了皇帝，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更没有人能忤逆你的意志。难道不好吗？” 戚长阙的语气和神情，像极了从深渊走出来的魔鬼，努力引诱叶泠鸢将灵魂献给他做交换。 叶泠鸢终于忍耐不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傻吗？听没听说过那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当皇帝哪里有当帝师大人的娘子舒服自在？”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泠鸢故意给戚长阙抛了个媚眼，整个人也倚在了戚长阙怀中，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衫，按在了戚长阙的胸口。 戚长阙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女，突然闷声笑了起来，胸膛无声震动。 叶泠鸢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这么好笑吗？” 戚长阙笑了半天，才出声解释：“不是笑你。” 只是笑那些蝇营狗苟，在背地里费尽心机的人。包括当初他曾经敬爱过的某些人。 他们真以为玩弄人心，就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吗？ 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却不懂得？不过就是一个贪婪而已，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够心安理得了？ 至于隆德皇帝、傅明珠之流，就更不值一提。 公主府前院。 宾客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早就找了各种理由离开。 叶允成已经入土为安，佛道两家做法事的人也匆忙撤退。 礼部官员职责所在，最后才告辞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生怕镇国大长公主发怒，迁怒于他，将他一刀砍了。 傅明珠心力交瘁，哪里有那么多力气去砍人？ 傅遗爱的登基大典还没有举办，现在把礼部的官员砍了，接下来登基大典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殿下，凤骊姑娘一直闹着要走。”宫人过来，小心翼翼地禀报。 傅明珠掐着自己的眉心，让自己精神一点，但是说话的力气都小了很多：“她又闹什么？” 宫人小声说：“凤骊姑娘说，她要回凤陵阁，那里才是她的家……” 至于其他话，凤骊敢说，她却不敢学舌。 傅明珠的眉心被自己掐出了两条红红的印子，一脸苦涩地说：“我知道了。” “去把凤骊姑娘和王夫人请过来吧。” 宫人不敢说的话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涉及她和叶允成，只怕是凤骊又在喊他们夫妻心肠狠毒，把她当成工具利用，她不要留在公主府，宁愿回凤陵阁当她的弟子和孤儿。 王夫人就是叶大姐，她嫁给了同县一位小地主，夫家姓王。 凤骊和叶大姐先后被人带到了正房。 凤骊脸上泪痕犹在，神色倔强，看见叶大姐只是把下巴一抬。 她本来就比叶大姐高，这样一抬下巴，根本就看不见叶大姐一样，直接从叶大姐身边走了过去。 叶大姐眼圈肿的像是桃子一样，神色平静中蕴含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即使是凤骊如此无礼，她也没有什么愤怒的反应。 傅明珠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宫人又匆忙进来禀报：“殿下，帝师大人来了。” “什么？”傅明珠心头一震，脸色都变了。 这么快的时间，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戚长阙耳朵里了吗？ 她刚刚站起身来，就看见戚长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并且大步迈了进来。 “镇国大长公主，恕我失礼。” 傅明珠发现，此时的戚长阙身上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势，和平时那种谪仙人不理凡俗的气度判若两人，说话都十分强势。 将心中的担忧掩饰起来，傅明珠挤出一个微笑：“帝师大人言重了。还不赶快上好茶？” 戚长阙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就站在正房中间，昂然出声，“泠鸢身体不适，如今公主府事务杂乱，人口嘈杂，对她养病很是不利。” 凤骊从听见戚长阙的名字开始，眼睛就亮了起来。 当她看见戚长阙进来之后，更是掩饰不住神情中的雀跃。 她以为戚长阙是听说了公主府发生的事情，特意来将她接回去的。 就连戚长阙要说的话，凤骊都已经想象出来了：“一入凤陵阁，便与世俗保持距离。凤骊不管是不是你的女儿，都是我凤陵阁弟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今日我就将我凤陵阁弟子带走，你们想想该如何赔罪吧！” 一想到阁主大人竟然专门来为她出头，凤骊所有的委屈就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限的喜悦和甜蜜。 没想到，戚长阙从进门一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且一张嘴说的竟然是叶泠鸢！ 凤骊心口绞痛，几乎要吐出血来！ 第369章 谁的公主府 傅明珠保持着客气的微笑：“帝师大人提醒的是，本宫会约束公主府下人，让她们不要吵闹，不要打扰宝华养病。” 戚长阙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搬出去吧，只留下泠鸢和她身边的人就够了。” 傅明珠三人震惊地看着戚长阙，不明白他怎么能提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要求。 让傅明珠带着人从公主府搬出去，就因为不想他们打扰叶泠鸢养病？ 叶大姐虽然对之前傅明珠执意不许叶清河当孝子，让叶允成最后还是落得个没有香火的下场十分不满，但是听见戚长阙这样的话，还是站在了傅明珠这边。 她皱着眉头，“从来没听说过子女能将父母赶出主宅的事情，如此荒谬无礼的行径，帝师大人您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虽然生活在小小的县城之中，但是帝师大人的声名，叶大姐还是听说过的。 只是以前听说的都是帝师大人如何拯救世界，如何诛杀妖邪，让人心中尊重敬仰。 没想到真的见了面，帝师大人一开口竟然会提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要求。 如果不是傅明珠已经确认，叶大姐根本都无法相信，此人会是传说中的帝师大人。 “帝师大人，您这样，让我很失望……”叶大姐难过地说，“我家中还专门为您供了牌位……” 戚长阙用奇异的神色看了她一眼：“你失望就失望，与我何干？” 这个老女人不会以为他当上凤陵阁主真的是要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们这些人的吧？竟然还试图用这一招来绑架他，真是可笑。 傅明珠对凤陵阁和戚长阙的了解要多一些。 她知道，戚长阙说出口的，都不可能是笑话或者虚言。 他是真的要他们都搬出公主府，只留下叶泠鸢及其心腹。 从理智上说，傅明珠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应该低头退让，麻痹戚长阙，让戚长阙以为她根本不敢冒犯。 这样才能避免戚长阙发现她的计划。 可是这些天来，每天都传来各种坏消息，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一直很擅长隐忍的傅明珠都快要忍不住了。 现在又被戚长阙这样逼到脸上，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还是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赶他们走！ 这样的屈辱，她想默默吞声咽下去，总觉得噎嗓子！ 傅明珠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还是忍不住带着笑意反驳：“帝师大人此言谬矣。” “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有长辈为了晚辈养病，带着全家人从主宅搬出去的道理。”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别人误解，以为宝华仗势欺人，不敬长辈，不孝父母？” “帝师大人每天关注的都是大事，像这种家中小事，您就不要劳心多管了。” 戚长阙嘿然冷笑：“主宅？” 他昂首环顾四周，“这公主府写的可是你的名字？” “你不会以为，只要是公主府，就是你镇国大长公主的府邸吧？” 傅明珠愕然：“这公主府本就是十几年前，本宫下嫁之时，父皇特意为本宫选择修缮的府邸，为何不是本宫的名字？” 戚长阙嘴角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傅明珠身边的嬷嬷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等傅明珠回头的时候，才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公主，您忘了，你中间诈死了好几年……” 傅明珠一下子想了起来。 她和叶允成诈死，但是世人不知道啊，所以都当他们夫妻真的溺死了。 后来，好像是听说，因为什么缘故，那伪帝将这公主府赏赐给了叶泠鸢……嘶，傅明珠心中一缩，也就是说，现在的公主府其实是宝华公主府，而不是她的公主府？ 虽然说此时的规矩是，父母在，子女不得有私财，但是有帝师在此，她和叶泠鸢又成了仇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妥协。 万一再闹出什么风波来，最少外面也要说一句她傅明珠吃相难看，就连隆德皇帝赏赐给女儿的公主府都占着不放手…… 傅明珠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负手在身后、睥睨而视的戚长阙，咬着牙说：“帝师大人，不要太过分。” 戚长阙面色冷漠：“到底是谁过分？” “你们这些人都住在泠鸢的宅子里，泠鸢说过什么没有？可是你将一个不知父母的凤陵阁弟子拉出来，让她声称是你的亲女儿，却把泠鸢置于何地？” “既然你想要在世人面前与泠鸢划清界限，又有什么面目继续在泠鸢的公主府中住着不肯走？” 说着，戚长阙袍袖一甩，就向着内宅走了过去，“也罢，你不走，我将泠鸢带走。” 第370章 我一直都是个外人 傅明珠想要让人拦住戚长阙，但是随即就想到，这是凤陵阁主啊，世界上有谁能拦得住他？ 就是这么稍微一眨眼的时间，戚长阙的背影就已经出现在百步之外的院子门口，再一眨眼就已经看不见了。 傅明珠回头看时，凤骊站在一旁，整个人都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一脸崩溃； 叶大姐则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似乎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在她的世界里，这种不合道德的事情，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的。 “都是些拖后腿的废物！”傅明珠在心中暗骂，平时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 这个时候，傅明珠不禁分外怀念已经入土的叶允成，那才是她最可靠的伴侣，但是却被叶泠鸢给害死了！ 她都没有跟叶泠鸢算这个账，叶泠鸢却不肯安分，又把戚长阙给搬出来，这是想要怎么样？ 可恨的是，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找到叶泠鸢行凶杀害叶允成的证据。 想到这里，傅明珠在心中又把那些奉命去调查的手下骂了一通。 但是不管傅明珠心里有多少不满，都无法改变戚长阙的决定。 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队伍就从内宅走了出来。 队伍中央，是被几个粗壮婆子抬着的藤椅，叶泠鸢斜躺在上面，两个丫鬟在边上举着罗伞为她遮阳。 戚长阙负手走在一旁，惹得所有女性不管年纪老少，都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 恒一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指挥着叶泠鸢专用的马车上前迎接。 当着所有人的面，戚长阙弯腰将叶泠鸢横抱起来，轻巧地迈上了马车。 丫鬟婆子们都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却不敢发出声音。 其他的丫鬟和下人提着抱着各种物品，一一搬到其他马车上。 傅明珠站在主院门口，看着甬道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和马车，脸色努力保持和缓。 不能让人知道她跟叶泠鸢和凤陵阁主关系差到要翻脸的地步。 这对于接下来她和傅遗爱制定的整顿吏治、分化百官的计划不利。 叶宗彦虽然已经被逼得称病缩回了家中，但是傅明珠不相信，他会甘心就这样认输。 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树立一个帝师这样的强有力的敌人，只怕根本就没有人敢站在他们这边支持他们了。 想到这里，傅明珠的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带着人缓缓走到了车队面前。 她选择了正在边上点头哈腰的管事询问：“宝华的东西都准备全了吗？这一点东西怎么够用？” 傅明珠带着几分不悦吩咐，“叫人再准备几辆马车，然后去我私库里，拿最好的东西给宝华装上。” “这出了门，哪里有在家舒服？不准备周到些，难道要主子吃苦受罪吗？” 恒一带着不变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像根本没有觉得傅明珠的言行有什么问题。 管家听了，连忙一路小跑，带着人去开仓库拿东西。 傅明珠站在叶泠鸢的马车外，柔声叫着叶泠鸢的名字：“泠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不能经得起路上颠簸？” “要不再让人把座位垫上些厚被子？你的身体如今这个模样，真是让人担心。” “若是你也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呀……” 傅明珠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俨然是一个担心女儿身体的慈母。 叶泠鸢和戚长阙并肩而坐，面色苍白，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我听说，凤骊姑娘才是镇国大长公主和驸马的亲生女儿。” 叶泠鸢的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可是所有听见的下人，都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字。 恒一站在车边，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真的没有听到一个字似的。 “也难怪大长公主您会因为她而责骂我，哪怕她只是与人切磋受了皮外伤，而我则为了给父亲报仇心脉受损，随时可能死亡。” “父亲的葬礼，您也不许我参加。” “原来在大长公主的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外人，连为父亲守灵送葬的资格都没有。”明明嘴角还带着笑，叶泠鸢说话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低声的呜咽，听起来好像十分伤心。 她能感受到怨念增加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傅明珠应该被她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气得不轻吧。 但是傅明珠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吗？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证她杀害叶允成？谁会相信？大家只会觉得，她是为了让假女儿给真女儿腾位置，所以想要找茬弄死叶泠鸢！ 第371章 你误会了 叶泠鸢的声音凄婉悲怆，和平时那种自信张扬完全不同，让那些不知情的下人听了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那时候公主府两位主人都“溺水而亡”的时候，谁曾把公主府看在眼里？隔壁二房都把公主府当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那位凤骊姑娘出来做点什么？ 还不是叶大小姐死而复生之后，发奋报仇，一路撩翻了宁王丽妃这样的贵人，又得到了帝师大人的青眼，跟京兆尹对抗，与杨家为敌，连皇后和沈家都被她端了，做出了一系列的大事，才又立起了公主府的威风和体面。 后来大公子恢复了身份，当上皇帝，大小姐也居功甚伟。 就连这次身受重伤，也是为了替驸马报仇。 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什么凤骊姑娘，明明是来侍奉宝华长公主的，却在前院当着那么多宾客闹着喊着说她才是驸马的亲女儿，要去给驸马披麻戴孝送殡守灵。 嗤！ 不知道是谁低声冷笑。 有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公主府成了大梁最炽手可热的地方，就跳出来要抢好处了？ 可真是无耻啊。 傅明珠努力维持着笑容：“宝华，你误会了。”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 “母亲只是不想在失去你父亲之后，再次失去你这个亲人。” “若是我不好好对你，你父亲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同意的。” “父母都是希望儿女能够健康快乐，为此就算是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傅明珠咬着后槽牙，听起来温情脉脉的话，被她说的像是要杀人，“只要你好好的，我相信，你父亲并不介意你没有披麻戴孝去送他。” 他只想让你身首异处地到地下看他！提着你自己的脑袋，比披麻戴孝更让他高兴！ 傅明珠在心中冷冷地说。 叶泠鸢听出了她话语中隐藏的杀机，却没有任何害怕的念头。 笑话，就算是重生者又怎么样？ 连自己父兄的悲剧都无法阻止，可见傅明珠的重生也就这点能耐。 想杀自己，她再重生个十次八次还差不多。 “镇国大长公主的话，却把您真正的女儿凤骊姑娘放在什么地方呢？”叶泠鸢语气幽怨，仿佛是小姑娘在争风吃醋一样。 傅明珠心中发寒。 这个叶泠鸢，是真的要把她逼到死角才甘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她承认凤骊是她的亲女儿，而叶泠鸢不是的话，从此之后，有了帝师支持的叶泠鸢，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她划清界限，甚至给她使绊子。 理由就是现成的，“偏袒亲女儿，迫害叶泠鸢”。 可是如果傅明珠不承认凤骊是她的亲女儿，凤骊本来就对她有很多误会还没有解开，经此一事之后，凤骊心中的心结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消除了。 就算是最后凤骊真的当上了凤陵阁主，恐怕都不会按照她的意图行事，甚至还可能觉得终于有能力出气而跟她对着干。 傅明珠心中有气，脸上笑容却充满慈爱：“傻孩子，你可别乱想。好好养病，我每日都会派人去看你的。” 害怕叶泠鸢非要让她说个高下真假，傅明珠连忙催促下人，将行李和各种物品收拾好出发。 夏日炎热，马车周围的帘子也很轻薄，随着马车出发，风吹起了车帘，从车帘缝隙中，一晃而过的是戚长阙伸着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叶泠鸢揽在怀中的画面。 凤骊的眼力比其他人都好，就在这一闪而逝的画面中，她清楚地看见了戚长阙脸上的表情。 他拥着叶泠鸢的样子，就像是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无比珍惜。 “不！不！”凤骊终于忍不住了，向着马车追了过去，“不要，阁主大人，你不要这样！” 傅明珠脸色大变：“还不拦住她！” 公主府的侍卫不敢拦帝师大人，但是对于一个凤陵阁弟子，还不至于不敢动手。 他们纷纷涌上，将试图追上马车的凤骊拦在了门内。 车队从凤骊身边缓缓驶过，根本没有为她停留片刻。 凤骊怒极，目光所及，所有拦阻她靠近阁主大人的都是敌人！ 她怒吼着拔剑，和公主府的侍卫打了起来。 “不要伤了凤骊姑娘！”傅明珠的心腹嬷嬷知道凤骊的身份，连忙大声嘱咐。 凤骊很小就在凤陵阁中习武，虽然动手的经验不多，但是招数精妙，手中的宝剑也不是普通货色，本来就不好对付。 傅明珠还命令不让人打伤她。 公主府的侍卫就应对得十分吃力。 没多久，就有十几个侍卫被她用剑刺伤，其中更有一名当场死亡，另一名也重伤濒死。 第372章 女人只会意气用事 凤骊疯了一样，对拦阻自己的公主府侍卫下手毫不留情，而公主府侍卫却因为不能打伤她而束手束脚。 片刻之间，侍卫们就倒下了一片，其中更有一死一重伤。 侍卫们眼中不由流露出怨愤之色。 这不就是让他们送死还不能还手吗？ 还没有受伤的侍卫不约而同地暗中放水，以防御为主，再也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拼命去阻拦凤骊。 凤骊感到阻力大大减弱，一下就冲出了院门，飞快地向着大门跑去。 路上的下人纷纷躲避，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个满脸泪水和怒色的白袍少女。 凤骊才不管别人用什么眼神看她，她现在只想追上去，质问戚长阙，为什么要对那个蛮横粗鲁的叶泠鸢那样珍惜宠爱。 “凤骊！你给我回来！”傅明珠想追，但是身上的衣服却太过累赘，根本跑不动，只能气急败坏地命令侍卫们去追。 不过这次，她再怎么命令，侍卫们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卖命了。 凤骊跑到门口的时候，叶泠鸢的车队早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失落和不甘心出现在凤骊的眼眸中，此时的她满脸疯狂，披头散发，握着宝剑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平时那种倨傲和高高在上？ 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凤骊的眼神就坚定了下来。 她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张黄色符纸，又取出了一粒小小的红色颗粒，用力捏破，按在了符纸上。 一道光芒从符纸上闪过，凤骊将这道光芒握在手中，用力冲向前方，竟然是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追出来的侍卫们都震惊地叫出了声，仰头望着比房顶还要高上两丈的凤骊，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飞起来的？ 隔壁的叶相府中，也有不少人看见了头顶的这一幕，连忙向主子们禀报。 今天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叶相府中也有也不少人正在默默关注。 叶允才撒泼耍赖的做法，虽然没有得到某些人的明确授意，但至少也是彼此取得了默契。 所以上午的时候，叶允才失败，叶相府中的瓷器也遭受了一波风暴般的摧残。 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抬头往上看，正好看见凤骊白袍飘摇向着远方飞去的画面。 “这便是那边所谓的亲女儿吗？”叶允文阴沉着脸问来向他禀报的管家，“是凤陵阁的弟子？” “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自己底气十足，不肯让清河给大哥当孝子？” 管家躬身站在一边，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叶允文并不需要回答，他只是在跟自己说话。 果然，下一秒钟，叶允文就冷哼一声：“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区区一个凤陵阁弟子，能有什么用？毕业之后，顶多就是个五品官员。” “而且还是凤梧王朝的五品官员，能帮得了她什么忙？” 叶允文自言自语地说着，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她为了这个不值钱的女儿，拒绝了我们，还得罪了宝华，那就是得罪了帝师，她是疯了吧？” “她不会是真的骨肉情深，宁愿放弃这么强大的助力，也要公开自己亲女儿的身份，让亲女儿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吧？” “不，她不是这种人。”叶允文思索着，“而且凤骊当众揭破这个真相的时候，十分气愤，应该不是跟傅明珠说好的。” 叶允文嗤笑起来：“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只会意气用事。” “傅明珠和她的两个真假女儿，都是这种冲动的脾气。” “根本就不足以谋大事。” “就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也能扶持自己的人登上皇位，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做到？” 管家把头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让人忘记自己的存在。 叶允文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捏着自己的美髯，因为他已经在脑海里展开了想象。 大梁皇帝必须姓傅，但是他可以做摄政王啊。 南边的凤梧王朝如今不就是这样吗？ 凤梧王位上坐着的是一个奶娃子，什么事情都要摄政王来决定。 那摄政王不过是个司家的义子，根本就没有司家血脉，可事实上，他不就是凤梧王吗？ 就在叶允文浮想联翩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雷声在上方炸开！ 仿佛崩倒天幕一样的巨响，而且好像就在耳边爆发出来，把叶允文吓得一个哆嗦，把胡子揪下来了好几根。 几乎京城所有人都同时仰头看向天空。 夏日炽热的太阳仍旧高高悬在天空正中，发射出无法直视的刺眼光芒。 碧蓝色的天幕，没有任何变天下雨的征兆，怎么会突然响起这样的雷声呢？ 然后很多人就看见一团黑魆魆的影子从空中掉了下来。 戚长阙掸了掸衣袖，好像要把什么脏东西甩掉一样：“用我给的符纸来追我，真是不知死活。” 第373章 百十套符纸灵晶 叶泠鸢刚才也看见了凤骊在空中飞行的一幕，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不是说这个世界只有戚长阙能够调动灵力、使用法术吗，怎么凤骊也能做到？ 对于这个提问，戚长阙的回答是抬手一弹，一道雷光就从九霄劈下，正正劈在空中白袍猎猎的人影身上。 叶泠鸢那超人的眼力足以清晰地看见凤骊的变化——刚才还仙气凌凌的白衣少女，被雷光劈中之后，瞬间变成了一个黑炭头。 那黢黑的脸蛋，和秒变方便面的卷发，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眼看着黑炭一样的凤骊从高空栽了下去，叶泠鸢啧啧了两声：“真可怜啊，不会摔死吧。” 戚长阙瞥了叶泠鸢一眼，这哪里是同情，分明是幸灾乐祸。 “她怎么会飞的？”叶泠鸢想知道这个答案，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个眼神。 戚长阙十分随意地回答：“飞行符，我画的。” “平日考试会有奖励。” 叶泠鸢很好奇：“不管是谁，只要有飞行符，就能飞起来？” “怎么会？必须要有灵力，符纸才能激发生效。”戚长阙眉眼中早已没有了刚才凤骊看见的那种宠溺，他盘腿坐在座位上，神情冷淡。 好在叶泠鸢问什么，他都回答得很细致。 “至于灵力，则是我平时存成灵晶的样子，赏赐给优秀弟子的。” 叶泠鸢追问下去：“不管是谁，只要有符纸和灵晶，就能使用其中的法术？” 戚长阙没有什么表情：“不是。” “必须在凤陵阁修习过相关知识才可以。” 他又补充了一句，“大部分符纸如此。” 极少部分最简单的符纸，比如点个火啊，洒个水啊的这种，是真的如叶泠鸢所说的那样，只要有正确的符纸和灵晶，随便一个人都能用起来。 但是绝大部分符纸，还是需要使用者对符纸和灵力都有所了解才行。 叶泠鸢心里放了很久的一个谜题正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对了，之前灵浴节的时候，那个诬陷我恶鬼附身的凤陵阁弟子，就放出来一个巨大的鬼影，是不是也是用符纸做出来的？” 戚长阙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泠鸢一眼：“也就就是真的有鬼呢？” 叶泠鸢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啊，好害怕，好吓人，有鬼啊。” 戚长阙不知道在想什么，叶泠鸢的表演完全浪费了，根本没有得到一点儿反应。 看着他那个冷冷的微笑，叶泠鸢心中吐槽，难道是说到“有鬼”，触碰到了他心底的什么秘密不成？瞧那张脸给冷的，简直能刮下三两霜来。 既然没有观众，叶泠鸢表演的兴致也就没了。 反正现在知道了凤陵阁学的一个内容是什么，符纸和灵晶配合，加上凤陵阁弟子，才能发挥作用。 到底杨柏韬弄出来的是障眼法还是真的鬼，反而不重要了。 马车驶出了京城南门，向着叶泠鸢的庄子行去。 城外的官道虽然也算宽阔整齐，却不如城中的青石大道平整，必须按照管道中央的车辙行走，要不然就很容易颠簸。 叶泠鸢感受到了道路的变化，看见戚长阙的眉毛也轻微地动了一下，显然是从刚才所想的内容里回过了神，就扯了扯戚长阙的衣袖：“帝师大人，你那符纸和灵晶送个百十套给我玩玩呗。” 戚长阙都差点忍不住要学她翻白眼了。 “百十套？你以为我是城隍庙门口卖画的？” 叶泠鸢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 这句话说的太接地气，也太有画面感了。 “你居然还知道城隍庙门口有卖画的？”叶泠鸢抓着他的袖子，好奇地看他，“是不是平时没事了就微服私访，行侠仗义，诛除妖邪，救百姓黎民于水火啊？” 叶泠鸢几次跟戚长阙打交道，见他都是坐在蒲团上冥想修炼，而且无事也很少出阴阳塔，还以为他对外面普通人的生活并不了解呢。 戚长阙冷笑：“百姓黎民何须他人来救？” 叶泠鸢见这话头不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却也不至于头铁得要跟戚长阙论个结果出来。 事实上叶泠鸢觉得戚长阙说的也没错，这世上真的没有谁有义务把别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的肩上。 戚长阙以一己之力镇压涅盘火，没有一刻不深陷无间地狱，已经对得起所有人。 “对对对，帝师大人所言有理。”叶泠鸢顺着他的话说，“百姓黎民自有皇帝和官员们来管，您只要多给我些符纸和灵晶护身，救救我就行了。” 第374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戚长阙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叶泠鸢一眼。 态度很明显，百十套符纸灵晶，别想美事。 叶泠鸢毫不气馁，依旧笑脸相对：“帝师大人，你看凤骊都会飞，我却不会，若是让人见了，说不定就会误会，以为她更得帝师大人欢心呢。” 戚长阙并不上当：“她是凤陵阁弟子。” 所以那些符纸灵晶都是在学习课业的过程中所得，与讨谁欢心没有关系。 “我当然知道，帝师大人心中只有我一个。” 叶泠鸢做出一脸甜蜜的模样，故意把话说得如此暧昧夸张，就想看看能不能让戚长阙觉得不好意思，开不了口拒绝，那她就能如愿以偿，拿到那些没见过的符纸和灵晶，学习一些新技能。 戚长阙听了，凤眸静静地注视着叶泠鸢，可惜的是眼神和表情都太过镇定平静，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叶泠鸢有“正命红鸾”作为护身符，自忖只要不太过分，戚长阙都不会跟她真的计较，所以并没有什么畏惧。 她委屈地摇着戚长阙的衣袖：“我知道，可是外人不知道啊。” “要是他们误会了，看不起我，怎么办？” “帝师大人，你看我现在，驸马父亲死了，大长公主母亲找到了自己的亲女儿，凤骊又变成了公主亲生的，我倒是算个什么？” “回头大长公主入宫跟陛下一说，说不定我的爵位都保不住，公主府也被人占了，自己连个家都没有，身份也没有，如同风中柳絮，水里飘萍，凄凄惨惨，何其可怜。” “以前那些跟我结仇的贵人，只怕都要想办法报复回来。” “帝师大人若是不给我些符纸灵晶护身，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害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呜呜呜……” 说着，叶泠鸢拽起戚长阙的衣袖，捂在自己脸上哭泣起来。 知道这些话都是叶泠鸢故意卖惨，这哭也是假的，戚长阙十分无语。 “你……至于吗？”就是为了些不值什么的符纸和灵晶，至于得做到这个程度吗？ 在戚长阙印象里，叶泠鸢可是很骄傲的，而且那种骄傲和凤骊又不一样。 凤骊的骄傲流露于形，叶泠鸢的骄傲在骨子里头。 戚长阙能从叶泠鸢的眼睛中看出来，她即使对于自己有些紧张，却不是和其他人那样看见自己就跪伏在地、任由宰割的那种畏惧；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皇帝还是王爷，世家还是将军，叶泠鸢眼里都没有敬畏。 戚长阙曾经感慨过，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一种骄傲到了骨子里的女子。 可是现在，就为了几张符纸灵晶，叶泠鸢就这样卖惨假哭，装得还特别像，戚长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 叶泠鸢听出了戚长阙没有生气，立刻就随着棍子往上爬：“当然至于了，那可是帝师大人您亲自画的符，从自己的灵力中亲自提炼出来的灵晶，带在身上，就相当于帝师大人您陪在我身边……” 嘶，叶泠鸢在心里吸了口凉气。 果然这种土味情话就是双刃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幸亏这个时代哪怕是盛夏都要穿长袖，不然的话，她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肯定就揭穿了她这甜蜜的谎言。 戚长阙“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有几分心动。 叶泠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再使用不分敌我的杀伤武器，只是期待地望着戚长阙，希望他被自己打动，送自己一些符纸和灵晶，让她也试试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体系。 “看在娘子对我一片痴情的份上……”戚长阙瞄了叶泠鸢一眼，叶泠鸢立刻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痴情，很需要帝师大人的保护。 “只需娘子叫我一声‘夫君’，我便拿些符纸给娘子防身，也不算什么。”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帝师大人，可是你还未曾正式提亲呢。” 戚长阙恍然大悟：“那倒也是。如今名分未定，不便私相授受。” “等到提亲之后，我就把符纸给娘子送来。” 叶泠鸢意识到他这是故意的，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握住了戚长阙的手臂，对他呲牙：“竟然消遣我？” 戚长阙见她翻脸这么快，忍不住嘴角带笑：“没有。” 看叶泠鸢还瞪着自己，戚长阙忍着笑，“送你，送你，别这样，太凶了，我怕你咬我。” 第375章 信赖 见叶泠鸢的表情瞬间变成喜悦，戚长阙无奈摇头。 不过是区区符纸，都是些小孩子玩闹的把戏，也值得这样卖力耍赖讨要？真的让那些人知道了，还以为他堂堂帝师，对自己未来的娘子有多吝啬呢。 戚长阙把袖子里的手伸到了叶泠鸢面前。 修长而骨节鲜明的手指中，捏着厚厚一摞黄色符纸。 叶泠鸢喜不自胜地接了过来，立刻就开始研究，仿佛这是什么罕见的宝物一样。 没错，叶泠鸢知道，这些符纸对于戚长阙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可能就是他闲暇之时随手涂抹而作。 可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就是她一直想了解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本世界重要力量体系的一部分，或者说就是她了解这个世界本质的一个入口。 不了解戚长阙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就不知道一旦爆发冲突，该怎么应对。 也许是长期与生死危机相伴的特工经历，让叶泠鸢患上了实力不足恐惧症，不管到了什么地步，她首先考虑的就是与此时的最强者相比，她的实力够不够强，如果不够，那么差多少。 来到这个世界，叶泠鸢被戚长阙在宫中随手点丽妃蜡烛的手法惊吓到了。 那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力量体系。 不了解，就没有比较的标准，更没有追逐和超越的方法。 叶泠鸢只能用直觉判断，她比戚长阙的实力相差不少，而且完全想不出来如何对付戚长阙那种神出鬼没的火焰。 现在这些符纸虽然威力可能远不能与戚长阙本身相比，但作为一个研究戚长阙力量体系的工具，已经足够了。 黄色符纸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质地坚韧，手感细腻，色彩靓丽。 符纸上画着繁复的图案，使用的是红色夹杂着金点的墨水，一眼看去有一种华丽惊艳的美。 但是仔细去看，叶泠鸢眼前那些线条竟然开始浮动，似乎脱离了符纸，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立体玄奥的图案。 红色夹杂着金点的光芒在这些线条中游走，像是一条鱼，又像是一条河，夭矫灵动，奔涌向前。 随着这些光芒的游走，叶泠鸢恍惚感觉到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被吸引到了这些线条里…… 戚长阙凤眸中不禁显出惊讶之色。 从未修炼过，只是看着他画的符就有所感悟吗？叶泠鸢体质纯阴也就罢了，就连悟性也如此绝伦？ 这种天资，如果是纯阳之体，比他也差不了什么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叶泠鸢的手掌。 叶泠鸢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的符纸上还是那些线条，安静地一动不动，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她看见的是什么？ 叶泠鸢把目光投向戚长阙。 戚长阙唇角带着笑，无比温柔地回以疑问的眼神，等着叶泠鸢的下一步行动。 他倒是想看看，叶泠鸢会不会把她看见的告诉自己。 “我刚才，看见这符纸上的线条活起来了。”叶泠鸢并没有犹豫，而是坦然发问，“好像这些红色金点的墨水都会游动一样，在空中流转不休。” “是我的幻觉吗？” 戚长阙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大，眼神里的温柔收敛起来，不如刚才那样好像要溺死人一样浓烈，但是却真切了不少。 “不是。” “那是你天资不凡，第一次接触就看到了灵气的运转。” “若是你当年考凤陵阁，肯定是以头名高中。” 戚长阙握紧了叶泠鸢的手，目光熠熠，如星辉闪烁。 不管是反应敏捷，思考之后的选择，还是想都没想发自本心的选择，反正叶泠鸢毫不犹豫告知他实情的举动，让他十分愉悦。 这种程度的信赖，尤其是对于叶泠鸢这种狡猾多疑的性子，已经是弥足珍贵。 心情大好的戚长阙谈兴大发，将原本只能教授凤陵阁正式弟子的那些知识都拿了出来。 说到有趣的地方，戚长阙还拿出符纸，随手一甩，符纸上的各种功能就都显示了出来。 叶泠鸢看着悬浮在车厢里的微型雷电，神色兴奋又震惊。 明明只有巴掌大小，但是电光闪烁游动之间，却能够感觉到蕴藏着一种危险灭绝的力量。 “这就是你刚才用过的雷电？”叶泠鸢想伸手去触摸，却又不敢靠近。 她的发丝已经向外炸了起来，这电力可不是玩闹的。 戚长阙点了点头。 都是随手发出、略作惩戒的小玩意，一般不至于要命。 “原来你不只会点蜡烛啊。”叶泠鸢感慨着。 戚长阙刚才展示的法术五花八门，金木水火土、风雷，包括杨柏韬污蔑叶泠鸢时候使用过的障眼法，都能用符纸实现。 到最后，戚长阙还是送了叶泠鸢厚厚一沓符纸，和一小袋灵晶，让她自己用着玩。 叶泠鸢抱着东西喜笑颜开，连戚长阙摸着自己的头笑都不在意了。 第376章 要把自己烧死吗 戚长阙不知道怎么就兴致盎然起来，一只手臂虚虚地揽着叶泠鸢的腰，看她像个稚童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拿着符纸和灵晶摆弄个没完。 叶泠鸢已经能够认识符纸上不同的线条分别代表什么内容了，虽然还是不知道这些线条运行的原理。 她尝试着捏碎一颗小小的灵晶，按在了符纸的一角上。 灵晶碎裂，蕴藏在其中的灵力向外溢出，流到符纸上，红色的线条瞬间亮了起来。 叶泠鸢把符纸一甩，一团火焰从符纸中燃气，瞬间暴涨，滚烫的气息一下子就向着四周喷发而来。 那一瞬间，叶泠鸢感觉自己好像是坐在炼钢炉的高炉口上，马上就要被融化了！ 她吓了一跳，刚想动用蛊虫保护自己，一只清瘦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五根手指向掌心一收，赤红的火焰就像是听到了家长命令的顽童一样，立刻顺着手指的方向，乖巧地钻了过去。 戚长阙掌上托着一团不断扭曲喷涌的赤红色火焰，无奈地看着叶泠鸢：“你在车里就放火，是要把自己烧死吗？”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有余悸地发现头发还有点热。 要是戚长阙出手再晚半秒，她的头发就可能被烧焦了，说不定车子也会被烧光。 “我也没想到它这么大威力啊。”叶泠鸢也很无语，“跟你演示的完全不一样！” 刚才戚长阙演示的时候，所有的法术都很微型袖珍，就在车厢空中漂浮着，虽然能感觉到其中蕴涵的危险力量，但是都是巴掌大小。 叶泠鸢就特意挑了一个火符，想着应该像是她看过的电影里，九叔拿着黄色符纸一晃，就冒出个火焰点个香的那种。 谁想到会是这种可怕的效果啊。 刚才的那团火焰，一冒出来就快要填满车厢了，而且温度之高，让叶泠鸢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戚长阙手掌握紧，掌心的火焰消失不见。 “你跟我比？”他失笑着摇头。 他修炼了多少年？这些最基础的法术已经被他玩得炉火纯青，随手压缩成巴掌大小，不过是为了方便，不毁坏马车。 叶泠鸢第一次用符纸，又没学过控制法术的手段，一下就把灵晶里的灵力全用了，那效果能不炸裂吗？ 戚长阙怀疑地看着叶泠鸢：“我觉得给你那么多符纸不是什么好事了。” “说不定哪天我不在，你把自己都给害了。” 叶泠鸢倒是想嘴硬，但是想想刚才那恐怖的火焰，自己也不敢保证了。 “那别人都是怎么用的？”叶泠鸢想起凤骊在空中飞行的场景，觉得自己不应该做不到。 戚长阙摸了摸下巴：“那你最少也要学上一年两年才行。” 叶泠鸢立刻表示赞同：“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学？” 她早就想开始修炼了，可是戚长阙自己反而好像不怎么积极。 戚长阙瞥了她一眼：“成亲之后吧。” 叶泠鸢疑惑：“为什么非要等到成亲之后？” 戚长阙没有回答。 差点出了安全事故之后，叶泠鸢不敢继续在车厢里玩符纸，好在车队也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当初隆德皇帝赐给叶泠鸢的几个庄子之一，叶泠鸢在这里住过几次，下人大部分是当初庄子里自带的官奴，背景复杂。 不过现在叶泠鸢身边的人已经不少，这些官奴基本上靠不到叶泠鸢跟前，只能远远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戚长阙没有多待，看看叶泠鸢这边没有问题后就离开了。 提前赶来的下人已经把叶泠鸢居住的主院收拾干净，各种药材、药炉子都摆了出来，一股子药味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公主身体不适，概不见客。”叶泠鸢让人守好大门，自己就躲在院子里研究那些符纸。 不过，不到两个时辰，宫里就来了人传旨。 “陛下说了，宝华长公主不必起身，躺着听旨便是。”传旨的太监对叶泠鸢十分客气，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 傅遗爱在圣旨上把叶泠鸢夸成了一朵花，大力赞扬了当初叶泠鸢对他的种种帮助和忠诚，又赏了叶泠鸢两座府邸、几处门面还有百顷良田，以及各种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这是想要向外界证明，他们兄妹情深，什么镇国大长公主找到了亲生女儿，身受重伤病危的叶泠鸢就被人从公主府里赶了出去，这些都是谣言，不可信！ 叶泠鸢心中暗笑，看样子，京城中的流言已经传开了，而且显然传播速度和范围都很惊人啊。 第377章 小九做得不错 正如叶泠鸢所料，此时京城中，关于镇国大长公主真假千金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 镇国大长公主和叶泠鸢本就是京城最引人注目的人物。 一个女子之身掌握精兵，扶太子遗孤重登皇位，未来三代富贵无忧；一个死而复生、凤凰涅盘，独得帝师青眼，行事高调嚣张。 结果这两个人竟然不是亲母女，镇国大长公主的亲女儿另有其人？ 所有人都会有一种好奇的心理，想知道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堂堂公主的女儿都被弄错，也都很想知道接下来整个事情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最新消息是为父报仇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宝华长公主黯然离府，搬到了城外山里的庄子居住，而那位据说是亲女儿的凤陵阁女弟子竟然以凤陵阁法术飞天追赶，被车中的帝师大人一怒之下，降雷劈落——这一幕可是京城千百双眼睛都亲自看到的。 不少人都摇头，对宝华长公主感到非常同情。 这位平时看起来嚣张，现在想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可怜。 难怪以前叶大小姐小的时候，又丑又胖，在京城贵女圈中到处被人嘲笑。 这要是亲女儿，以明珠公主的身份地位，还能找不到太医出手，为叶大小姐去除胎记，减肥美体？ 哪家延续百年的权贵豪门族中没有几个传世方子？那些千金小姐都是从小就用各种膏子方子滋养着，养出了一身如雪如玉的好皮肉，个个身姿轻盈如出水芙蓉。 这也是普通有钱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明珠公主可是千年皇族出身，怎么会没有办法让叶大小姐变美？ 只怕是早就知道叶大小姐并非亲生，所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这个说法是相信的人最多的。 叶泠鸢听着小九向自己禀报，不由微微点头。 “小九做得不错。” 这些本来就是叶泠鸢派小九在民间散播引导才造成的局面，而这些天凤骊被七情蛊挑拨，情绪终于彻底失控，跟傅明珠争吵时候说出的真相，也成为这种说法的真实佐证。 而且经过这次实战演练，也证明了小九带领的情报小组在收集情报之外，也掌握了第二个能力，那就是影响舆论。 这和小九这些天不要命似的努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自从上次叶泠鸢从地下密室逃出来之后，小九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飞快地进步，好像有什么猛兽在背后穷追不舍，不拼命就没有活路一般地努力着。 “你也该休息休息了。”叶泠鸢看着小九带着血丝的眼睛，很是心疼，“弦绷得太紧，是会坏掉的。” 小九的嗓子也有点哑，没有了清亮的音色，听起来有点雌雄莫辨：“傅明珠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下一步她会做什么，还要继续派人盯着。” 叶泠鸢伸手拍了拍小九的肩膀：“我知道，我会警惕，但是你该休息了。” “如今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要是把自己熬坏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小九抬头，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才低下头退了下去。 搬到庄子里，就是自由得多。 叶泠鸢身边的大丫鬟经过筛选之后，留下来的都是对叶泠鸢本人忠心不二的，向傅明珠方面靠拢的，全都被留在了公主府中。 所以现在叶泠鸢也不装病了，直接就在书桌边上开始研究符纸和灵晶。 不管什么时候，力量都是最重要的。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充实地过去，外界的风风雨雨仿佛都跟庄子里的叶泠鸢没有了关系。 傅遗爱的登基典礼终于顺利举行，他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大梁的主人。 新帝年号为通泰，傅明春的名字被从帝王谱系中删去。 通泰皇帝上任后的第一封圣旨，就是封赏叶宗彦，为其加太师之位，并提拔了叶宗彦的儿子叶允文为四品通政司副使，敦请叶宗彦早日病愈上朝，辅佐新帝展布宏图。 随着圣旨送到叶相府的是一车车的赏赐，几乎把相府门前的胡同都给堵住了。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叶相圣眷正浓，荣耀不减。 叶宗彦被搀扶着出来接旨，头发全白了，脸色也十分憔悴，眼睛没有焦距，半天都没有找到方向。 “叶相操劳一生，陛下说，叶相乃是大梁的定海神针，没有了叶相，大梁就像是没有了眼睛和手足，请叶相务必珍重身体，陛下等着叶相回朝。” 叶允文满脸笑意地感谢了宣旨的太监，不露痕迹地把装着两千两银票的荷包塞到了对方的手中。 只是，传旨队伍刚刚出了叶相府，叶允文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冰冷和嘲讽。 第378章 带我看看 随着傅遗爱成为通泰帝，而叶宗彦也以老病为由屡次上书求乞骸骨，却被新帝一律拒绝后再无动静，朝野上下掀开了崭新而风平浪静的一页。 如今朝廷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新帝选妃。 这也是如今大梁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很关心的一件大事，因为新帝年近弱冠，却还未成亲。 这次选妃，显然是包括了选后这一项的。 而且不管是嫔妃还是皇后，只要能早早地在新帝身边占据一个位置，第一个生下皇子，也许就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帝了。 大部分权贵人家对这样的前景还是非常向往的。 于是除了四大世家之外，几乎每个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开始努力从各方面提高自家女儿的实力，想要成为被选中的一个。 萧玉堂现在有事没事就往庄子里跑，然后跟叶泠鸢切磋。 他也看出来了，叶泠鸢根本没有病，只是以此为理由躲了出来。 至于说真假千金的说法，他根本就不在意。 “我认的朋友就是你这个人，谁管你父母是谁？”萧玉堂提起凤骊就满面不屑，“当初我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她是大长公主的亲女儿又怎么样？她跟你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当初你也不过是个小婴儿，难道是你自己爬过去，把她丢掉占了她的位置不成？” “再说了，打架输了就翻脸闹事的人，人品不行！” 叶泠鸢对萧玉堂翻白眼：“说再多好话也不行，我不想跟你打就是不想跟你打！” 有了金刚蛊的萧玉堂，现在力量增加了四五倍，防御也同时提升，叶泠鸢借助风蛊的话，还是能赢，但是切磋过程中难免会有正面碰撞，就算是叶泠鸢打到他，都震得拳头生疼。 事后还要浪费长春蛊来为她修复身体。 叶泠鸢已经懒得跟萧玉堂打架了。 萧玉堂摩拳擦掌，却没有达到目的，只能失望地看着叶泠鸢，期望她改变主意。 “哎，叶泠鸢，你天天关在这庄子里，也不嫌气闷吗？我陪你活动活动筋骨，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要？” 叶泠鸢见他紧追不舍，脸上显出不怀好意的笑：“我当然不气闷了，我这些天都在研究好东西，有趣得很呢。” 萧玉堂果然十分好奇：“什么好东西？带我看看，带我看看！” 叶泠鸢把他带到空旷的地方，让他站着别动，然后拿出一张符纸一甩，就有瓢泼大雨从空中落下，正好把萧玉堂淋个正着。 萧玉堂措不及防，被淋得满头满身都湿透了。 而叶泠鸢早有防备，站在廊下，看着他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 反应过来的萧玉堂大声叫着冲进了抄手游廊里，两只手搓着脸上的水，然后飞快地把脚上的靴子踢开，拽下袜子，光着脚在廊下跳：“这是什么鬼！” “当然是下雨咯。”叶泠鸢逗他，“你淋着舒服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萧玉堂把外衣一扒，顺手丢在一边，只穿着白色中衣跟叶泠鸢争辩，“刚才明明是大晴天，就是下雨的时候，天上太阳还老大呢。” 他跑到走廊边上，伸手指着天空那轮到现在仍旧炽热无比的太阳，“你看，你看，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下雨！” 萧玉堂控诉地看着叶泠鸢，“而且我明明看见你手里丢出来符纸的，你还想骗我！” 叶泠鸢对着他嘿嘿笑，又丢出一张符纸，顿时风起。 萧玉堂踢到一边的靴子、袜子和外衣都被风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萧玉堂，飞向了高空。 “喂喂喂，叶泠鸢，你是故意的吧？”萧玉堂跳起来追，只来得及抓住了外衣的一只袖子，结果就是外衣飞走了，挂在了树枝上，只留下一只袖子在他手里。 这下叶泠鸢和萧玉堂面面相觑，叶泠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只是想逗逗萧玉堂玩…… 萧玉堂俊美的脸黑了下来：“叶泠鸢！” 叶泠鸢举手表示歉意：“别生气，别生气，小将军，我帮你弄下来。立刻，马上。” 说着，叶泠鸢就跑到了树底下，准备亲自爬上去。 萧玉堂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觉得我不会爬树怎么地？” 叶泠鸢撸起袖子，把裙摆系起来省的碍事，反正她有风蛊，爬树都是小意思。 “不是，我是说我把你的衣服弄成这样的，我给你取下来。” 萧玉堂伸着手臂拦阻：“不用你，我自己来。” 喀嚓！ 树枝突然折断，带着萧玉堂的外衣掉到了两人身后。 两人一转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戚长阙已经站在了他们背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第379章 谨慎为好 看见戚长阙，叶泠鸢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帝师大人！” 戚长阙瞄了萧玉堂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玉堂觉得这一眼里有无限杀机。 萧玉堂感觉到后脖子冒凉气，脸色僵硬地把伸长的胳膊一点点收了回来。 正好在这个时候，叶泠鸢叫了戚长阙一声，一步就跃到了戚长阙面前，仰着脸跟他打招呼。 萧玉堂亲眼看着戚长阙的眼神瞬间变化，从杀气凛凛一下子变成了云淡风轻。 看着站在树荫下广袖长袍宛若谪仙人的戚长阙，萧玉堂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戚长阙的目光在萧玉堂身上的中衣掠过，低头看着叶泠鸢的笑脸：“我正想来与你谈谈亲事。” 萧玉堂无声地挪到树枝旁，蹲下身子去解缠绕在树枝上的外衣。 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危险。 叶泠鸢向戚长阙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进屋说话，然后回头去找萧玉堂，却发现萧玉堂披着半湿的衣服，只有一只衣袖完好，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将军，你也快过来，我让人带你去换个衣服。”叶泠鸢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向萧玉堂招手。 萧玉堂却冲她摇头：“不了不了，我自己回家去换吧。” 说着，他就向叶泠鸢匆忙行礼告辞，脚步不停，一溜烟地消失了。 叶泠鸢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跑这么快干嘛？搞得好像有狗咬他一样。” 戚长阙静静地立在旁边，双手十分端庄地在小腹交叉，宽宽的衣袖坠在身前，神色肃穆。 “可能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他从容淡定地跟着说了一句。 叶泠鸢耸了耸肩膀：“也许吧。不管他了。” 萧玉堂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了什么新的念头，就颠颠地去实行去了。 “反正我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儿，他想来什么时候都能来。” 叶泠鸢和戚长阙并肩前行，随口说了一句。 戚长阙目光微闪：“萧将军经常来？” 叶泠鸢“嗐”了一声：“他是个闲不住的，天天就想着骑马射箭、打架切磋，没人陪他就跑过来闹我。” 戚长阙语气平静：“据我所知，萧将军在京城还是很受欢迎的。” “也不至于没人陪啊。” 叶泠鸢笑了起来：“他的脾气也有点怪，平时倒是有很多人跟他玩，但是真的能跟他动 手过招的人确实不多。” 戚长阙皱起了眉：“他经常跟你动手？他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养病吗？” 叶泠鸢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抄手游廊的拐角，转身对着戚长阙笑：“我是不是真的病了，别人不知道，难道帝师大人也不知道吗？” 虽然叶泠鸢没有跟戚长阙直说，但是戚长阙自己早就发现了，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但是双方大概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戚长阙的脸色有点冷：“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些为好。” “傅明珠肯定会一直盯着你，别以为到了庄子里就安全了。” 叶泠鸢想起傅明珠的狠辣，心里对戚长阙的判断也十分认同。 傅明珠现在没有把事情闹大，主要是忌惮戚长阙，如果没有戚长阙，她说不定就能直接动手弄死叶泠鸢，正好给叶允成报仇，同时也给凤骊腾位置。 只要有机会，傅明珠绝对不会放过叶泠鸢的。 “而且你既然是养病，就不适合总是见萧将军。” “毕竟萧将军如今在京中也是个令人瞩目的，不少人家都盯着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若是被人怀疑，只怕京中的舆论风向，顷刻之间就会转变。” 物议舆论的变化，有时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操控。 如今京城中大部分人都在同情叶泠鸢这个黯然离场的假千金，但是一旦被人揭穿，叶泠鸢是在装病，养病期间频频与外男相会，叶泠鸢的整个形象都会崩塌。 之前人们有多同情她，到时候人们就会有多么厌恶她。 叶泠鸢都已经走到了屋门前，听到这里不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戚长阙笑了起来。 丫鬟连忙掀起了竹帘，两人一先一后走进了屋中。 叶泠鸢突然转身，正好和身后的戚长阙面面相对。 她把手放在了戚长阙胸前，仰着头笑得有些坏：“帝师大人，你，是不是在吃醋？” 第380章 人设崩了吗 戚长阙面色清冷中带着威严，垂眸看着几乎依偎到自己胸前的叶泠鸢：“没有。” 叶泠鸢却早有提防，之所以靠得这么近，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戚长阙。 戚长阙这么快地矢口否认，反而证明了叶泠鸢的猜测是正确的。 而且他的喉结轻微蠕动，耳根微微发红，都是有力的佐证。 叶泠鸢这才想明白，刚才戚长阙突然出现到现在，所说的那些话和一举一动，都是在让她和萧玉堂保持距离。 原来真的是在吃醋。 没想到清冷出尘的帝师大人，竟然还会吃醋？ 叶泠鸢越想越忍不住，终于一头栽进戚长阙的胸口，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了起来。 戚长阙板着脸站了半天，结果叶泠鸢还是没有笑完。 “很好笑吗？”戚长阙沉声询问。 没等叶泠鸢回答，他就一把抄起了叶泠鸢，把她扛在肩膀上，大步走向了室内。 叶泠鸢趴在他肩上，只能看见戚长阙绣着金纹凤羽图案的衣服下摆不停起伏，地面不断后退，心中无比惊诧。 “喂，喂，戚长阙！”叶泠鸢用力挣扎着，“你这是人设崩了吗？你是帝师，是仙气飘飘的世外仙人，可不是土匪，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扛麻袋一样扛人呢！” 戚长阙这次根本就不理她，直接穿过屏风，绕过多宝阁，砰的一声，把叶泠鸢扔到了里面的大床上。 叶泠鸢一个翻滚就坐了起来，发现戚长阙没有像那些小说影视里的霸道肌肉男一样跟上来用身体“惩罚”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戚长阙的反应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叶泠鸢觉得，从实力的角度出发，她应该表现得乖巧一点，不要在戚长阙破防的边缘反复横跳。 于是她盘腿坐在床边，对着戚长阙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容：“帝师大人刚才说，是来谈亲事的？” 戚长阙“嗯”了一声。 叶泠鸢有些意外：“出了什么事吗？” 古代这些人不是都坚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谈婚事都要找双方父母，很少直接找当事人本身来商量的。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两个人的婚事有了什么变化，戚长阙是来通知她的？ 戚长阙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温度：“你不是不想认叶允成和傅明珠为父母吗？” “所以我想着，你或许也不想在自己的婚事上，让他们占据你父母高堂的位置。” 这一次，叶泠鸢是真的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向了戚长阙。 她装病，就是条件不成熟，无法与傅明珠夫妻彻底切割，却又不想继续把他们当成父母。 这个念头，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戚长阙上次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并且主动来给她撑腰，把她接到庄子上来住。 没想到，接下来的婚事，他竟然也替叶泠鸢想到了。 这一瞬间，叶泠鸢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真的嫁给戚长阙，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抵触。 “为什么这么看我？”戚长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不解地问。 “当然是因为帝师大人风采绝世，令人沉醉。”叶泠鸢笑着回答，“那帝师大人是准备怎么安排呢？” 戚长阙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叶泠鸢一问他就非常流利地说：“外面传说，你跟凤骊从小抱错，你的父母不是叶允成和傅明珠。” 叶泠鸢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那么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吗？”戚长阙淡然中带着关切，“我可以让人去找他们。” 届时就只需要向叶泠鸢的亲生父母提亲就可以了。 叶泠鸢眼睛一亮，她现在羽翼未丰，想要查清楚师偃和韩叶的身份，力有未逮。 但是戚长阙就不同了，他是大梁和凤梧两国共同承认的帝师，凤陵阁弟子遍布天下，想要查清当年的事情，应该比她容易得多。 “帝师大人，你可知道凤梧王朝有没有什么贵人长得跟我十分相像？”叶泠鸢把自己从叶允成那里得到的信息分享给了戚长阙，“我觉得叶允成说话不尽不实，很难相信。但是具体如何，我对凤梧王朝了解太少，无法判断。” “师偃？韩叶？”戚长阙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381章 荆襄郑 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叶泠鸢把当初在崇福寺发生的事情全都向戚长阙讲述了一遍。 戚长阙一脸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打量叶泠鸢的脸。 “师偃？韩叶？”戚长阙念着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 在叶泠鸢失望的眼神中，他不急不慢地接着说，“但是你说的凤梧王女我应该见过，不过……她的容貌我没有注意过，不知道是否和你长得相似。” 叶泠鸢被他这种一波三折的说法搞得没有脾气了。 王女的容貌他都不记得？也许是因为当时戚长阙还小，所以才没有留意王女的长相？ “不过，我记得，凤梧上一位王女，名为司曳菡。” “她在二十年前好像曾经很有名。” “但是十六年前就好像就不再听见她的消息了……” 戚长阙似乎在回忆什么，“当时我并没有留意凤梧王室的事情，现在想来，凤梧几位王女中也就只有她的生平轨迹与你所说的韩叶比较接近。” 叶泠鸢觉得也对，十六年前，戚长阙只有十岁，那个时候满心惦记的只怕只有玩乐，谁去管王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司曳菡？”这个名字，不就是“韩叶”颠倒过来吗？加上刚才戚长阙也说，司曳菡的生平轨迹与韩叶比较吻合，叶泠鸢觉得她应该重点去搜集关于司曳菡的情报。 “至于师偃此人……”戚长阙沉吟了片刻，掐着指头算了一会儿，“应当与郑家有关。” 叶泠鸢震惊地看着他掐手指：“你，你还会算命？” 飞天遁地放火招雷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算命这一手？本身实力已经那么恐怖，再加上能掐会算，那简直就是bug一样的存在了。 戚长阙看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他要是能知前后事，哪里还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不过是算一下二三十年前偃师之术传承到了谁人手中而已。” 不知道师偃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真名，那也只能从偃师传承中去寻找线索了。 好在偃师之术虽然在民间不是很常见，但是因为其威力不凡，戚长阙曾经专门留意过，所以对这一门的传承情况还是有所了解。 二十八年前，偃师门主曾经传令门内，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衣钵传人，乃是郑家某位嫡支公子，待到十年之后，就会带着传人回到门中，与其他弟子见面，将门主之位传给弟子。 这是戚长阙的人收集到的情报。 偃师门这种在世俗之中算是比较有实力的门派，还是在戚长阙的人手监视范围之内的。 不过后来偃师门好像发生了内斗，传承断绝，弟子死了一大半，就失去了价值，在凤陵阁中的情报里，也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郑家？”叶泠鸢想了想，“难道就是四大世家中的荆襄郑氏？” 四大世家是在大梁建国时就已经存在的四个世家，一直延续千年，声称会与大梁同休，分别是京都杨氏、河东王氏、荆襄郑氏和幽州范氏。 戚长阙点了点头，理了理思路，给叶泠鸢讲了起来。 荆襄郑氏是四大世家中唯一一个位于大河以南的家族，主要从事的是船运业，精擅造船和水上航行。 和其他三家相比，郑家商贾的气息更重一些，不过，却不是那种普通的能被人随手捏死的商贾。 因为郑氏手中握着两个大杀器。 第一，郑家在大梁水军中的影响极大，有不少子弟在水军中任职。 而水军却是大梁对抗大江之南的凤梧王朝的主要力量，而郑家本身就是荆襄之地的世家，可谓是大梁的南部长城； 一旦水军有失，凤梧王朝的大军就能立刻越过长江，千里平原就会立即暴露在对方刀剑之下。 第二，郑家还掌握着大梁漕运。 大梁京城位于北方，作为大梁的政治经济中心，不断有四面八方的人口向着京城集中，如今京城的人口和面积早已经是当初建国时候的近十倍。 而建国以来千年之中，温度不断降低，北方粮食收成不断下降，人口却不断上升，于是就形成了越来越巨大的粮食缺口。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南边的荆襄平原运粮过来。 漕运则是运粮成本最低的运输方式。 郑家以运粮船为切入口插手漕运，到现在，漕帮已经完全掌握在郑家手中。 听着戚长阙的讲解，叶泠鸢不由啧啧称叹：“这郑家可以算是南方王了。” 如果她是大梁皇帝，肯定要想办法把郑家给弄死，否则哪天郑家人不高兴了，皇帝就吃不上饭了！ 第382章 我好喜欢你 虽然还是没有弄清楚师偃和韩叶的真正身份，但是戚长阙给出的两个线索都非常重要，几乎是一下子就给叶泠鸢指明了方向，省去了她很多功夫。 叶泠鸢发自内心地向戚长阙道谢：“多谢帝师大人。” 戚长阙唇角勾着凉凉的笑，只是哼了一声。 叶泠鸢知道他这样只怕还是在气自己刚才说他吃醋了，不过，越是这样介意，好像越说明她没看错啊。 只是了不起的帝师大人大概从未体会过吃醋的滋味，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被自己取取笑，就更加不高兴了。 不过看他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找线索、讲解郑家的地位，应该是这种不高兴里还藏着点高兴吧？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加大，却没意识到自从发现戚长阙因为萧玉堂吃醋之后，她在戚长阙面前就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自在和亲近。 她也不招呼一声，直接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向了戚长阙。 戚长阙一脸无奈：“又做什么？”嘴里这么说，他的动作却没有犹豫，一伸手就将叶泠鸢稳稳接住。 叶泠鸢顺着戚长阙的力道落在了他怀中，双手捧住了戚长阙的脸：“我的帝师大人！” 戚长阙的脸瞬间爆红。 有无数人叫过他帝师大人，但是却从没有哪个女子这样坐在自己怀里，面对面不过咫尺距离，叫他“我的帝师大人”。 这，这简直是…… 哪怕已经与叶泠鸢亲近过好几次，戚长阙还是被她这样一句透着无比亲昵暧昧的称谓，和她眼中的笑意引得脸红心跳，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时候的世界，似乎总是蒙着一层美丽的轻纱，所有的人和事，都透着令人眷恋的光芒。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但是现在，戚长阙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和光芒，也是如此亲切难舍。 戚长阙用力眨了眨眼睛，就看见叶泠鸢脸上带笑，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在他耳边说：“帝师大人，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现你吃醋后，我有多开心？” 戚长阙俊美无俦的脸上刚刚褪去那一片赤红，却又被叶泠鸢这句撩拨得心跳加速。 “什么吃醋，不要胡说。”戚长阙努力保持着自己矜持的表情，绝对不肯承认有这么一回事。 叶泠鸢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我看就算是涅盘火爆发，世界化为飞灰，唯一留下来的，就是帝师大人您的这张嘴。” 戚长阙愣了一下才明白，叶泠鸢这是在笑话自己嘴硬。 不过不等他那点愠色显现，叶泠鸢就趴在他肩膀上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担心，担心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人，只是为了用我来减轻你修炼时候的痛苦，才不得不接受我这个‘正命红鸾’。” 戚长阙皱起了修长的眉毛。 叶泠鸢的担心没有错，他从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工具人也罢，正妻也罢，戚长阙都会给她应该得到的东西，用以交换自己从她那里得到的。 凡俗之人的一生，最多百年。 给她百年的富贵美满，已经足够。 “但是今天看见你因为我吃醋，却又努力忍着的样子，我的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许多。” “你要的不只是‘正命红鸾’，不只是一个帮助你减轻痛苦的工具人，你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我这个人的，是不是？” 戚长阙的眉毛彻底皱成了一团：“都是废话。” 如果没有喜欢，他怎么会让她随时扑到自己怀里、趴在自己身上耍赖撒娇，怎么会跟她亲亲缠绵？ 纯阴之体是很重要，但是对待这样的“正命红鸾”，却可以有不同的方式。 如果他接受不了，就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女人与自己这么亲近。 叶泠鸢笑吟吟地看着他，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拧成一团的眉毛，听着他好像有些厌烦的话，却只觉得想笑，不觉得害怕和难过。 “帝师大人，我好喜欢你。”叶泠鸢抱紧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 戚长阙身体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好像漫不经心地说：“知道。” 只是这期间，他的手一直温柔地拍着叶泠鸢的背。 叶泠鸢趴在他肩膀上，眼中露出了笑意。 对付这种男人，就得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打不过没关系，可以从别的方面下手。 第383章 决定 从得知自己是所谓的“正命红鸾”之后，叶泠鸢就一直担心戚长阙耐心耗尽，突然翻脸，把她囚禁起来肆意压榨，用她的性命来缓解修炼纯阳涅盘功带来的无间痛苦。 想要逃离和反抗，都不合实际。 她的实力在戚长阙面前，确实不够看。 那就只有另辟蹊径。 比如说以情动人。 经过了这么多次来往亲近之后，戚长阙对叶泠鸢的态度确实有了明显的不同。 有了这样的感情基础，至少能保证戚长阙不会冷漠地把叶泠鸢当成工具人来囚禁压榨，叶泠鸢也就有了更大的腾挪空间，好仔细安排日后的计划。 对此，叶泠鸢十分欣喜，心中也多了几分柔软。 戚长阙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气息，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变大。 因为知道叶泠鸢不是傅明珠的亲女儿，并且还可能与傅明珠夫妻有杀父杀母之仇，所以叶泠鸢连参加叶允成的葬礼、为其披麻戴孝都不愿为之，还派人在民间推波助澜，散播傅明珠一家对不起叶泠鸢的言论，目的都是与傅明珠彻底割裂，好为以后报复做准备。 戚长阙自然不会傻傻地去向傅明珠提亲。 要知道，一旦戚长阙向傅明珠提亲成功，而且戚长阙和叶泠鸢成功结为夫妻之后，傅明珠作为两人的母亲的名分，就会成为事实，以后叶泠鸢再想要对傅明珠报复，就会受到这种母女名分的束缚，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额外的事端。 “既然这样，我就先去郑家找找线索。”叶泠鸢把自己的打算跟戚长阙和盘托出，“若能找到师偃的真正身份，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行事就有了依据。” 弄清楚师偃和韩叶的真正身份，查明当年他们死亡的真相，就知道叶允成和傅明珠夫妻在当年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原主只是一个小婴儿时，又是怎么落到他们手中的，也就能够确定该如何对待傅明珠了。 原主在傅明珠手中，被故意毁容增肥忽视，到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本就没有什么恩情可言，若是师偃和韩叶的死与叶允成和傅明珠无关，叶泠鸢就只当傅明珠是个陌生人，从此不再来往罢了。 若是傅明珠他们也是害死师偃与韩叶的元凶的话，就不要怪叶泠鸢替原主出手报仇了。 戚长阙对叶泠鸢的态度毫不意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叶泠鸢是个恩怨必报的小心眼。他凤眸微转，竟是显出一丝笑意，这样的性子，其实跟他很像呢。 “也好。六月底我便要准备去凤梧阴阳塔坐镇，你去了荆襄郑家，找到线索之后，也可传信给我，我派人接你去凤梧居住。” “届时也方便你调查韩叶的身份与经历。” 戚长阙倒是将叶泠鸢之后的退路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叶泠鸢既然与傅明珠暗中切割，傅明珠又不是什么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戚长阙也要转到凤梧王朝，叶泠鸢独自一人留在大梁，自然会有各种不方便，不如就转入凤梧王朝更好。 叶泠鸢点了点头：“那以后就还是要请帝师大人多多关照了。” 戚长阙听出她话语中的玩笑意味，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自己也轻笑起来。 两人这番商议，就决定了接下来的方向。 戚长阙走后，叶泠鸢就招来了几个心腹。 除了小九，还有就是大丫鬟书影和画意。 小九这边，已经在公主府内部发展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队，目前成员十几人，不过叶泠鸢估计，能够下定决心跟她走的不会太多，毕竟牵扯到她们的家人； 书影和画意却是叶泠鸢自己收服的。 她们确实是公主府的家生子，但是之前傅明珠他们并没有把叶泠鸢太放在心上，只以为叶泠鸢是运气好攀上了帝师，派来的丫鬟有监视的目的，也有帮着叶泠鸢在戚长阙身边站稳脚跟的意图。 所以这几个大丫鬟都曾经将叶泠鸢的动静向傅遗爱传递过，但是跟着叶泠鸢时间长了之后，书影和画意却意识到叶泠鸢的手段不是那么简单，只敢把一些表面的消息传出去，其他的却是根本不敢提。 叶泠鸢也是发现了她们的变化之后，才有意把她们和其他两个大丫鬟区别开来，用了一段时日就把她们收服，成为了自己人。 而在和傅明珠翻脸之前，她把公主府几个家生子家庭要到自己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阻力。 所以现在跟着她出城的，除了小九及其父母之外，还有就是书影和画意的家人，以及一些经过叶泠鸢和小九商议后认为可用的下人和家人。 没有后顾之忧的这些人，自然是全心服从叶泠鸢的指挥，哪怕是叶泠鸢说要离开京城南下，也没有任何人反对。 第384章 绝对不容许她离开 “公主，庄子外面巡逻的士兵又增加了。”小九沉着脸向叶泠鸢汇报。 从叶泠鸢搬出公主府的当天，就有士兵在庄子外面巡逻，声称是傅明珠派过来保护叶泠鸢安全的。 傅明珠已经将叶泠鸢恨之入骨，只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不能立刻动手而已。 这些士兵说是为了保护叶泠鸢的安全，真正目的却是监视着叶泠鸢。 而且宫中太医每过五天十天都会来庄子里给叶泠鸢把脉，看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圣眷隆厚，但是在叶泠鸢眼里，这也是一种监视。 不摆脱这些监视，就不可能顺利离开京城。 但是叶泠鸢并不担心，如今是六月份，要等到月底，戚长阙才会离开大梁，去往凤梧阴阳塔。 傅明珠要是想对叶泠鸢动手，也一定会选择在戚长阙离开之后。 “叶泠鸢肯定是想要逃走。”几乎同时，在公主府中，傅明珠也在与自己的心腹密谈，“而且肯定要在帝师离开大梁之前。” 她的心腹嬷嬷猜测说：“也许，她就是想藏在帝师大人的队伍中，逃出大梁。” 之所以要藏身队伍，不敢公开离开，自然是因为叶泠鸢如今还是大梁的宝华长公主，想要离开大梁，必须要得到皇帝和母亲的许可。 即便是戚长阙这样的身份，也无法公然将叶泠鸢带走。 “让人看紧了她，绝对不容许她离开大梁！” 傅明珠眼中闪过恨意。 去崇福寺调查的人越是查不到痕迹，傅明珠越是确定，叶允成是叶泠鸢杀死的。 这段时间京城中甚嚣尘上的议论，傅明珠听到之后派人去查，到最后竟然也只是查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但是从这些谣言的倾向来说，肯定又是叶泠鸢派人干的。 “等到她倚仗的凤陵阁主离开，本宫就要把她抓回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傅明珠来说，这一世最亲爱的人就那几个，父皇和太子哥哥涉及社稷，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她当初力有未逮，未能护住他们的性命。 但是之后的叶允成、凤骊和傅遗爱，却是她仅有的亲人，如今一个死在叶泠鸢手里，一个被叶泠鸢用谣言中伤与她产生了误会，这种痛楚，比在打仗时受伤还要更加深重。 更何况叶泠鸢还是她最憎恶那人的女儿！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将她摔死在崇福寺中！” 傅明珠恶狠狠地咒骂，“没想到留她一命，一时错念，竟然养成大患！” 嬷嬷劝她说：“殿下放心，她不就是仗着帝师大人的庇护吗？帝师大人原本说是六月就来提亲，如今也没有动静，定是得知她不是您的亲女儿之后，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 “明日我们便派人去见帝师大人，就说宝华长公主身体不适，订婚的日子往后推一推。帝师大人肯定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这样的话，就算是她向帝师大人提出请求，让帝师大人带她离开大梁，帝师大人可能都不会同意。” “只要帝师大人一走，她就是没有了爪牙的孤狼，还不是任由殿下您摆布？” 傅明珠点头：“嬷嬷言之有理。” “这些天本宫忙着为陛下选妃，却是没有注意，帝师未曾按照约定前来提亲的事情。” “既然如此，能不得罪帝师大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嬷嬷为本宫备下厚礼，明日本宫进宫时，正好去阴阳塔拜访帝师大人，与他说说此事。” 傅明珠倒是不觉得戚长阙会放弃与叶泠鸢的亲事，毕竟这门亲事的真正目的是用叶泠鸢的独特体质来帮助戚长阙解决修炼期间的痛苦。 戚长阙就是有什么不满，也顶多是推迟提亲的时间作为一种表态。 不过，她正好借着戚长阙这种想法，让戚长阙先离开大梁，然后杀死叶泠鸢。 至于事后戚长阙的报复，大不了她多答应戚长阙一些条件就是。 反正她是大梁皇室嫡支血脉，戚长阙就算是再愤怒，也要受到凤陵会盟的约束，不能对她下手。 心下有了定计，傅明珠也就暂时先将叶泠鸢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对手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此次选妃的人选中，有几个需要注意的？” 另外两位嬷嬷互相看了看，便有一人出列，向傅明珠禀报：“殿下，今日有十位贵女脱颖而出，不过据奴婢等观察，有资格与凤骊姑娘竞争皇后之位的，只有两家。” “哦？是哪两家？”傅明珠神情恢复了镇定。 第385章 都是为她好 房间里几个人提到凤骊要竞争皇后之位的时候，一个个面色不变，显然早就有所了解。 “一个是吏部尚书屈大人的孙女，一个是威远大将军的侄女。”嬷嬷回答，“屈小姐容貌端庄，行为得体；那位韦小姐大方爽利，性情开朗。” 但是更重要的则是她们两人的家世。 四大世家一贯不爱与皇家联姻，其他小世家的影响不够，如今参选人当中，家世对通泰皇帝最有用的就是这两位。 吏部尚书屈大人是叶宗彦的左膀右臂，如果能够将他拉到通泰皇帝的阵营，接下来对付叶宗彦，必然就会事半功倍。 威远大将军韦将军却是京畿三万京卫军的主帅。 韦晖之前是傅明珠的心腹手下，跟随傅明珠征战，冲锋在前，十分勇武，多次立功。 傅遗爱继位之后，他先是被任命为京卫北军校尉，又一显身手，将整个京卫军都收入麾下，把京卫军打造成了忠于新帝的一支重要军队，保证了皇城周围地区在傅遗爱控制之下。 以此被傅遗爱封为威远大将军。 这算是傅遗爱手中最大的兵力了。 傅明珠半眯着眼睛：“韦晖已经是陛下的人，没有必要再浪费一个皇后的位置来拉拢他。” 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如果韦晖生出异心，她自然有办法惩治。 韦晖是从她的麾下走出来的，身边一直有她的人手，根本不用担心他失控。 “至于说屈尚书……”傅明珠摇了摇头，“只怕是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对付那老贼。” 叶宗彦此人老奸巨猾，既然能将人事大权交到屈尚书手上，那肯定就是有办法不让屈尚书背叛。 屈尚书在吏部待了十几年，不知道在大梁官场塞了多少叶宗彦的人，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这些只怕在叶宗彦手里都有记录。 但凡屈尚书有二心，叶宗彦抬抬手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傅遗爱选择屈小姐为后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两人的情况，只要傅明珠跟傅遗爱详细分说，傅遗爱自己都会放弃她们。 “若是如此，就没有什么能够与凤骊姑娘抗衡的人选了。” 没有四大世家，没有朝中举足轻重的文武官员，那些普通权贵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和傅明珠的亲女儿相比？ “不过……”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尽管说。”傅明珠温言询问，“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莫不是跟本宫见外了吗？” 嬷嬷连忙解释：“奴婢不敢，只是，凤骊姑娘似乎……不太情愿。” 傅明珠的 脸色有些难看：“小孩子家懂什么，本宫全都是为她好，只知道耍小性子可不行。” 几个嬷嬷低着头，没有人回答。 就算是她们，也不敢昧着良心说，凤骊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是小孩子耍小性子。 谁家小孩子耍小性子能一剑杀数人？只是因为服侍的宫女拍错了马屁，恭维她即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凤骊就愤而拔剑，将周围的几个宫女全都杀死！ 就算是后来傅明珠出面，将凤骊的剑收走，但是凤骊发怒的时候，徒手也能拧断普通人的脖子，有没有剑根本没有区别。 以至于现在所有下人都将去侍奉凤骊视为险途，被选中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杀死。 但是这些话，就算是心腹嬷嬷，也没人敢跟傅明珠说；而且就算是说了，傅明珠会放在心上吗？不会。 傅明珠的出身决定了，她根本不会把下人的性命当回事。 不过傅明珠自己这些天却是对这个亲女儿的性格有了不少了解，她叹了口气：“本宫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若是凤骊执意不改，非要认准了戚长阙，说不定就能在新婚之夜，一巴掌打飞了傅遗爱，那可就麻烦了。 傅明珠来到后院。 凤骊那天用符纸飞行去追叶泠鸢的马车，却被雷劈落地晕倒之后，就被傅明珠的人救起来，送回了公主府。 为了避免她再次任性，傅明珠让人把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让太医给她治疗。 好在戚长阙没有杀掉凤骊的意思，所以凤骊只受了些皮外伤，包括头发被烧焦烫卷，脸上手上皮肤被烧黑。 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傅明珠不说什么，凤骊自己都不愿意出门见人，更不愿意回到凤陵阁丢脸。 所以这些天凤骊一直就住在公主府中。 而傅明珠也是不惜本钱，用了各种名贵药材给凤骊修复容颜。每天只是药浴就要花上数百两银子。 所以如今凤骊已经恢复了之前肌肤雪白的模样，只是头发被烧焦的部分剪掉之后，短了不少，想要梳起发髻，不得不加了一部分假发。 凤骊正在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发髻，左看右看都觉得不自然，脸上带着不满意的神色。 “大长公主来了。”宫女战战兢兢地行礼禀报。 凤骊起身，正看见傅明珠迈过门槛。 不等傅明珠开口，她就抢先说了：“母亲，我得回凤陵阁了。” “过不多久，阁主大人就该返回凤梧，我得赶快回去。” 第386章 不要急 见凤骊到了现在还是惦记着戚长阙，傅明珠眸光一沉，旋即露出笑容：“骊儿莫急。” 凤骊一看就知道傅明珠还是打着原来的主意，顿时就提高了声音：“我不要做什么皇后，我要回凤陵阁，我要与阁主大人一起回凤梧王朝！” 傅明珠挥手让左右退下，等到周围无人之后，才拉着凤骊到一边坐了下来，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个脾气？遇到事情不要急不要怒，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当初狠下心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你丢在凤陵阁门前，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让你登上凤陵阁主的位置。” “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到了这一天，我怎么会轻易放弃？” 凤骊仔细看着傅明珠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撒谎，才松了一口气：“母亲，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逼我做那什么皇后呢。” 她见过傅遗爱，若是与其他人相比，傅遗爱也算是人才出众，年轻帝王，令无数女子仰慕；但是和戚长阙一比，傅遗爱就像是鱼目之于皓月，黯淡无光，一无是处。 见识过戚长阙的风采绝艳，又怎么会将其他男子看在眼里？ 傅明珠用手指点了点凤骊的额头：“我知道你心中只有你们阁主一个，如何会勉强你？” 凤骊先是一喜，然后就是大怒：“那这些天，那些贱婢下人在我面前说的，就都是擅作主张，想要以奴辖主了？真是该死！”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看样子竟然是想要找伺候自己的那些人出气。 “说了让你不要急。”傅明珠抓住了凤骊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来，“这都是我的安排。” 凤骊不解地看着傅明珠：“为什么？” 傅明珠看着她不说话，凤骊噘了噘嘴，坐了下来，傅明珠才开始解释。 “当初生下你，以皇室秘法确定你身具上佳火属资质，能够修炼涅盘纯阳功，我便有了将你培养出来，担任凤陵阁主的念头。” “但是千年以来，从未有皇室子弟成为凤陵阁主的先例。虽然凤陵会盟时未曾说过禁止此事，但是凤陵阁主有所忌惮也是正常。” “所以我担心你成年之后公开参加凤陵阁弟子选拔，会因为身份问题被拒之门外，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只有成为凤陵阁正式弟子，才有机会打下修道基础，日后得到传承，便能修炼纯阳涅盘功，成为凤陵阁主。 “但是没想到，事情失控，你是我女儿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傅明珠看了凤骊一眼。 她根本没有想到，在凤陵阁中长大的凤骊，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冲动而且不知道轻重的性格。 戚长阙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凤骊的身世，那么他会不会生出警惕之心，会不会采用什么手段断绝凤骊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的可能？ 但是一则凤骊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二则十几年的筹谋，也很难断然放弃，所以傅明珠还是绞尽脑汁想要弥补。 凤骊听她说起自己那天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大喊大闹的情形，也是有些羞愧，不由低下头来。 “是我给母亲添麻烦了。”凤骊的声音细如蚊蚋，不过对她来说，这样低头认错已经是很难得。 傅明珠终于笑了，笑得真心实意。 她抚了抚凤骊的鬓角，将不太服帖的假发整理好，看着宛如冰雪仙子的女儿，感慨万分：“傻孩子，母亲怎么会怕你给我添麻烦，只是担心计划失败，耽误你的前途。” 两人依偎在一起，真是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凤骊抬起头来，却是把她心中埋藏已久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母亲，你要是让我当上凤陵阁主，那不就是说，要先除掉阁主大人吗？” 傅明珠心想，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世间何曾见过两个凤陵阁主并存之事？ 但是考虑到凤骊对于戚长阙的执念，她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笑着回答：“也未必就是如此。” “对于凤陵阁主来说，最重要的是得到传承。失去传承，并不等于失去性命。” 一边说，傅明珠一边仔细留心凤骊的反应，见凤骊松了口气，就知道她其实也很想当凤陵阁主。 不愧是她的女儿，身上天然就流着皇家向往权力的血液！ 第387章 黑市 在傅明珠母女交心倾谈的时候，叶泠鸢正在听小九汇报京城最近的新闻。 叶泠鸢搬出公主府“养病”之后，很快就退出了京城的大舞台。 关于她和凤骊真假千金的议论，也随着叶泠鸢的低调和傅明珠的刻意控制，慢慢被其他热点取代。 这些时日京城中最令人关注的热点是新帝选妃的大事。 坊间甚至还有些胆大的商家，开设了档口，接受赌注，将各家闺秀选妃成败当成了一次赌博。 所以那些被选中留在皇宫中的各家闺秀的情况，如今几乎已经为京城大部分人所知。 “真是大胆啊。”叶泠鸢感慨着，“竟然敢把未来皇帝嫔妃的容貌性格都描述出来，挂在水牌上，让赌徒们指指点点来投注，这是想死吗？” 开盘赌别的也就算了，皇帝后宫的隐私也是能公开作赌的吗？ 能够入选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高门大族的女儿？从小养在深闺，金尊玉贵，岂能容许这些粗鲁卑下的赌徒肆意评头论足？ “难道咱们的镇国大长公主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吗？”叶泠鸢笑眯眯地问。 小九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讽刺：“她那种性子，怎么能容得下？” 金吾卫确实出手了，不过那赌坊好像也不是没有背景，只是禁止开盘，然后把赌坊关了，却没有抓到什么人。 “不过现在是转到了黑市。”小九幸灾乐祸地说，“朝天坊黑市最大的老酒赌坊，正在开盘，这次没什么人敢管了。” 叶泠鸢诧异地问：“京城里居然还有黑市，而且听你说的样子，还规模不小，背景挺深？” “正如公主所言，这朝天坊黑市应该是有大人物庇护。”小九回忆着，“其存在最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有很多势力都曾经打过它的主意，但是全都被打了回去。” “传说这黑市背后是杨家和另外几家京城贵人，不过如今杨家已经被打残，黑市还是如此嚣张，估计背后的人确实非同小可。” 叶泠鸢点了点头：“这京城的水可真是挺深的。” 她有了几分兴致，“黑市里都有什么？” “几乎您能想到的，那里都有。”小九掰着手指说了一堆，越说叶泠鸢越是震惊。 最开始的时候，叶泠鸢只是好奇好玩，随便问问，但是随着小九说出的那些物品资源越来越多，几乎是大梁南北甚至凤梧王朝的一些特产都在其中的时候，叶泠鸢的神情就郑重了起来。 正如小九所言，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在黑市里找到。 这样的话，这黑市背后的靠山绝对是超级大人物。 也许有杨家一份，但是如今杨家被傅明珠打残之后，黑市仍旧安然无恙，就不是如今的杨家能做到的了。 叶泠鸢目光微闪，也来了兴趣。 她在公主府的时候，让人搜集了很多喂养培育蛊虫宝宝的材料，但是其中还是有一些材料没有找到。 以公主府的人力财力都没有找到的材料，一个可能就是两个世界不同，某些材料不一定有，或者某些材料的名字不同，不好找。 之前叶泠鸢还在发愁该怎么找到这些材料，现在小九一说，她就发现，黑市正是她需要的！ 叶泠鸢真是想给自己一下，她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当初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可是经常去黑市补充物资，甚至也会把一些来路不明的战利品拿去售卖，怎么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忘了黑市这样的存在呢？ “明天就去黑市逛逛！” 叶泠鸢拿定主意，继续听小九汇报京城动态。 “如今已经选出了九位闺秀，作为皇帝后宫的成员。” “按照那些盘口的情况，最有希望被选为皇后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屈小姐，和威远大将军家的韦小姐。” “其余几位在容貌气度和家世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及这两位。” “根据黑市判定，赔率最低的是屈小姐，也就是说，大部分人认为新帝会选择屈小姐为后。” 小九压低了声音，“但是，我留在公主府的眼线却传来一个消息。” “镇国大长公主……”每次小九说起傅明珠的封号时，总是带着几分冷意和嘲讽，“有意让凤骊成为皇后。” 叶泠鸢愕然：“凤骊？她不是一直对帝师大人情有独钟吗？” 而且上次她还听见傅明珠的安排，是要凤骊取代戚长阙，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啊。 怎么这么快傅明珠就改变主意了？ 第388章 大胆刁钻 “傅明珠可真是贪婪。”叶泠鸢摇了摇头。 什么都想要，结果可能就是什么都拿不到。 她就算是个重生者，但是戚长阙的实力在这里，想要杀掉戚长阙，掉落传承，谈何容易。 现在居然又盯上了傅遗爱的皇后位置。 该说傅明珠是真的爱女儿呢，还是想要在傅遗爱面前确立自己的权威地位呢？ 叶泠鸢觉得傅明珠的做法很不明智。 不管是昏庸的还是英明的帝王，都不会容许在自己身边有比自己更强力的人或者势力存在。 哪怕傅明珠对傅遗爱有养育之恩和扶持之恩，也不能例外。 如果傅明珠急流勇退，现在选择放弃所有权力，当一个享受人生的镇国大长公主，那么就算是骄奢淫逸，也能保一生富贵。 可是她不但不退，反而还要干涉傅遗爱的皇后人选，可就埋下了取死之道的导火索。 只不过这个导火索引起爆炸的时间，要看傅明珠的分寸感，以及傅遗爱的实力增长速度来决定了。 小九能够打探到这种应该算是比较机密的消息，也可见这些日子她没有少费心。 叶泠鸢夸赞了小九一番，小九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只要能帮上公主，我都会努力去做好的。” “关于选后的事情，既然有黑市在，那你就不用插手了。”叶泠鸢悠然地说，“把凤骊可能中途加入、内定皇后的消息卖给赌坊，等他们去传播就好了。” 小九想了想，顿时有所领悟：“对，让黑市去吸引傅明珠的注意力，我们就可以安然离开。” 叶泠鸢没有纠正小九的话。 她所求的岂止是安然离开？ 不给傅明珠一个狠的，就算是走了，叶泠鸢念头也不通达啊。 小九乐滋滋地出门去了，叶泠鸢则开始清点自己的物资，细化接下来的计划。 黑市没有辜负小九的期待，在他们用不知道什么手段验证无误之后，凤骊的名字也公然出现在了选妃盘口的水牌上。 和其他候选人一样，凤骊的各种情报也都被黑市售卖，以作为赌徒们投注的参考。 小九买了一份情报回来，叶泠鸢打开一看，其中对于凤骊的介绍比她所知的要详细多了。 估计黑市中有人与凤陵阁有关系，凤骊从被抛弃在凤陵阁门口，到在凤陵阁中的学习经历，性格爱好，到来到大梁之后发生的各种事件都被记录在内。 甚至连凤骊鼓动杨柏韬，诱导李骥，污蔑叶泠鸢是野鬼附身的事情都有。 至于凤骊与傅明珠的一些密谈，凤骊在公主府的言行举止，则由小九提供大半，黑市自己又收集了小部分。 叶泠鸢看完不由大笑。 这份关于凤骊的情报如果流传出去，几乎就是把傅明珠和凤骊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傅明珠肯定要气死。 不知道这赌坊背后的老板到底是哪位，行事如此大胆刁钻，叶泠鸢真的很想认识认识他，跟他交个朋友。 阴阳塔上的某人鼻子有些痒，不过控制住了，只是神色不免稍有变化。 恒一讲到一半，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戚长阙微微摇头：“你办得很好。” “那些人如今也是心大了。”恒一冷笑着说，“竟然在暗中串联，想要翻天。不杀几个，怎么能让他们知道厉害，老实听话？” 恒一也是自从跟在戚长阙身边，才知道两国的黑市，都是凤陵阁历代相传的产业，只是表面上推出几个代理人主事而已。 甚至之前杨家还仗着自己千年世家的底蕴，悍然插手，占据了其中三成产业。 大人表面上没有动静，结果不过几年的时间，杨家就被傅明珠打残，家族立身之基凤鸟神血都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黑市中杨家的份额自然也就重新落入了恒一手中。 这一进一出，杨家投入的成本以及后来的盈利，就等于是给凤陵阁做了嫁衣。 对于恒一的提议，戚长阙丝毫不曾动容。 几乎每一任凤陵阁主接手这些产业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清理和重整的过程，他几乎是习以为常了。 “你去处置吧。” 第389章 下水道 叶泠鸢装病这么多天，也是憋得不轻，早就静极思动，一听说有黑市的存在，而且还是背景这么深厚、存在这么多年的黑市，顿觉兴致勃勃。 第二天早上，叶泠鸢就收拾了一番，用变形蛊将自己改装成了一个二十来岁容貌清秀的青年，一身宝蓝竹纹箭袖衣裤，头戴银冠，腰挎宝剑，衣襟上还挂了两朵栀子花，看起来就是那种有点身家、喜好拳脚、轻佻活泼的游侠儿。 她从里间一走出来，小九就一直偷偷笑个不停。 “怎么？”叶泠鸢用男子的步伐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回头对着小九抛了个媚眼，“小娘子如此目光灼灼，莫不是心悦在下？” 小九红着脸瞪了叶泠鸢一眼：“公主，莫开玩笑。” “你第一次去黑市，还是我陪着你吧，免得有那些不长眼的，冒犯公主。” 叶泠鸢摆手阻止了她：“不必。”她拍了拍自己的剑，“难道我的宝剑是吃素的不成？” 见小九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又举了举自己的袖子，从里面掏出来一叠黄符，“还有这么多符纸，你总该放心了吧？” 小九见过叶泠鸢在空地上演练这些符纸，对符纸五花八门却都十分恐怖的效果印象深刻。 如果真的让叶泠鸢在黑市里扔一把符纸，只怕是大半个黑市都要夷为平地。 带着这样的大杀器，小九倒是不替叶泠鸢担心了，开始担心黑市那些人今天运气不好…… 叶泠鸢不想带小九，虽然小九对她十分忠心，但是叶泠鸢最大的秘密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她让小九守在房间里，只说自己在休息，反正能走进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不会泄密，比在公主府放心得多。 而叶泠鸢自己则从后门翻墙而出。 她选择的路线本来就偏僻，加上风蛊的帮忙，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人，就顺利跳出了墙外，落在了一片小树林里。 树林边上早有一匹马系在那里，叶泠鸢翻身上马，趁着早晨天气凉快，向着京城驰去。 这就是主场优势，完全不用像当初在公主府那样步步小心。 所谓黑市，并不是只有天黑才开市，而是说那里是大梁法外之地，见不得光。其中交易的，大部分都是大梁法律所禁止的。 而在叶泠鸢看来，这个朝天坊黑市存在这么多年，即使官府也无法彻底根治，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京城正规市场不够全面，有大量需求无法满足，所以才会有朝天坊黑市这样的地方出现。 当然，那些伤天害理的交易，就应该用暴力制裁。 朝天坊位于城东，叶泠鸢在这里找了个酒楼，将马寄存下来，吃了早饭，就按照小九所说的，来到了酒楼后的一个胡同里。 目光一扫，叶泠鸢就找到了小九所说的入口处。 这入口并不是什么建筑物，而是一个下水道入口。 没错，一个覆盖在地面上的木板，把手和周围的砖石都被磨得锃亮，显然经常被人搬动踩踏。 叶泠鸢掀开入口，看见一条向下的台阶。 台阶都由大块大块的青石铺成，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异味，和她想象中的肮脏简陋截然不同。 带着几分惊讶，叶泠鸢提起警惕，用黑布蒙住了脸，脚步轻快地走了下去。 走到台阶底部，叶泠鸢估计已经距离地面有好几丈深，上面的阳光已经无法透入，不过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镶嵌着巨大的火把，烈烈燃烧，照亮了道路。 时不时还能看见，墙壁上悬挂着人头或者头骨，胆小的估计看见都能吓得失魂落魄。 而在道路的另一边，则是深深的沟壑，还能听见其中隐隐的流水声。 时不时地，能看见有巨大的砖石柱子在沟壑上方竖立，直接上方地面，应该就是上面倾倒污水和垃圾的入口。 黑暗中，偶尔能看见人影在沟壑边上忙碌着，清理打扫。 叶泠鸢明白了为什么这下水道中没有太大异味了，因为这些人手一直在工作处理垃圾。 她挑了挑眉毛，如果这是黑市主人安排的，那可真是个大工程，大手笔。 叶泠鸢发现，这地下的通道十分发达，走不了多远就会有好几个岔路口，也不知道都通向什么地方。 好在只有几条通道墙壁上有火把照明，无疑已经给不认识路的人指明了方向。 但是换个角度去想，在那些黑漆漆的通道中，就算是藏个万把人，只怕也不成问题。 要是在那里杀几个人，就更是无人知晓了。 难怪这么多年，官府都拿这里没办法——不来个几万大军，根本就抓不到那些真正的黑市高层啊。 第390章 地洞 反正叶泠鸢也不急着买东西，所以一路走来就不断东张西望，就算是蒙着黑巾，眼睛里的好奇也是显露无遗。 走了这么远，叶泠鸢心中计算着时间，也基本能算出大概走了五里多地。 一路上也曾经遇到五六波从不同通道出现的人群，多的十来人一起，少的三五个人，像她这样独身一人还满眼好奇的，基本没有。 叶泠鸢早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但是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人对她这个明显是送财童子的新人动手。 叶泠鸢能够感觉到，黑暗中有不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但是竟然真的没有人上来动手。 小九说，黑市只要点着火把的通道就是主道，不允许打斗厮杀。 如果有人违反，黑市的巡逻队赶来，就会毫不留情地动手，该杀就杀，该驱逐就驱逐，绝不留情。 那些挂在墙上的人头，就是最好的证据。 至于其他那些黑市没有设置火把的通道，发生什么，黑市就不管了。 叶泠鸢还以为这么长的一段路，总有些蟊贼劫匪冒着风险来抢劫一笔就跑，没想到这黑市的规定竟然这么有用，真的没有人敢违反。 黑市里多的是各种亡命之徒，却会被震慑得遵守这个规定，可见这黑市的管理者确实是个人才。 叶泠鸢沿着主道继续前行，渐渐地，道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这也就意味着，黑市不远了。 而路边墙壁上挂着的，已经不再是人头，而是一具具尸体。 在这些尸体的身上，还挂着白色布条，上面写着他们的身份以及所犯罪行、黑市对他们的处刑方案。 其中，“扒皮悬尸”、“示众七日斩首”等等字眼触目惊心。 走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大放光明。 一栋栋材质不同的建筑在主道两边耸立，每个建筑上都悬挂着样式、色彩不同的灯笼，将这不见天光的地下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些建筑有的只有一层，有的却有三层，即使是在地面上，三层小楼也是令人瞩目的存在了。 叶泠鸢抬头仰望。 因为下方灯火太亮，上空就显得格外黑暗，一般人根本看不清楚上面有什么。 好在叶泠鸢的眼力不错，加上风蛊的帮忙，很轻松就确定了上方黑暗中的情形——这里是个地洞，面积极为广阔，高度足足有十几米，才给了这些商家修筑小楼的空间。 这可比之前那些通道要高多了。 不过叶泠鸢观察发现，山洞顶上有些痕迹，像是人为留下的。 难道是当初开创黑市的人所为？要真的是这样，所动用的人力物力可不是小数目。 叶泠鸢越发对开创黑市、立下规矩的人感到好奇，很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惜的是，小九根本没有得到这方面的信息。 而且根据叶泠鸢一路走来的方向，这里可不是转到了城外偏僻的位置，反而是一路向着京城中心的方向走过来的。 在叶泠鸢脑海中的京城地形图中，此刻她所在的位置，大概已经靠近了御道，距离皇宫大门也不过是几里而已。 叶泠鸢向着前方望去，璀璨灯火绵延曲折，仿佛黑暗中的一条光龙。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所看见的距离和方向，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样的话，黑市几乎就是在皇宫底下了。 而且洞顶又被拓高，那估计某些地方距离皇宫地面也就只有十来米了吧？ 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比如地龙翻身之类的，皇宫会不会轰然塌陷？ 傅遗爱在宫中睡觉的时候，知不知道就在他脚下十几米的地方，一群无法无天的地下活动者正在忙碌不停？ 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他要整夜难以安眠了。 主道大约有五米宽，在这个时代而言，算是比较不错的道路了，尤其还是在地下，但是黑市的人并不少，行走在路上，就显得拥挤了一些。 而且还给小偷提供了有利的机会。 叶泠鸢真正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空间里，但是身上还是要带上荷包，装上一些银票银子来作为掩饰。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已经有小偷把她当成了目标。 毕竟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衣物配饰又不是便宜货，不偷她偷谁？ 而黑市只是严禁杀人和抢劫，至于偷盗、欺诈、蒙骗，对不起，黑市不管。 叶泠鸢握住了那只伸向她腰上玉佩的手，反手一扭，对方的两根手指就被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第391章 仁心堂 眼看着再往后掰一丝丝，小偷的手指就要折断的时候，叶泠鸢把手一收，将瘦小的小偷往地上一扔，冷声斥责了一个字：“滚！” 小偷被摔了一个狗啃泥，却连个屁都没敢放，低着头就钻进了人群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下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立刻全都消失了。 年轻是年轻，第一次也是第一次，但是点子硬扎手啊。 这种年轻气盛的新人，狠起来可是真敢杀人的。 叶泠鸢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她是艺高人胆大。本身的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加上蛊虫和符纸，这黑市中她尽可去来。 她还是和刚才一样，信步在黑市主道中前行，时不时地还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是第一次来黑市。 但是再也不敢有人小看这个新人。 叶泠鸢看似随意，但是风蛊在她身侧，不管是谁想要接近她对她下手，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都不可能逃过风的感知。 主道两侧的小楼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标准的平顶木屋。 而在这些建筑中间，则是见缝插针的各种小摊。 叶泠鸢一方面是想要购买那些外面买不到的材料养蛊虫，另一方面也是出来透口气，所以并不急迫，几乎是把各个大小摊位都看了一遍。 身边挤上来一个中年男人：“公子，你是第一次来吧？在找什么？小的可以帮您。” 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脸上谄媚讨好的笑容，叶泠鸢也猜到了他的职业——中介兼导游吧？ “我想找一些罕见的药材，你有合适的卖家介绍吗？” 叶泠鸢一搭腔，中年男人立刻喜出望外：“有，有，当然有！” 他对着叶泠鸢连连躬身，“小的王光，在这黑市里待了十几年了，对这里十分了解，您尽管随小的来。” 他弓着身子往后退，伸手示意着方向，“公子，您看，前面路对面那个三层小楼，就是黑市中最大的药店仁心堂。” “仁心堂是黑市的老牌子，信誉可靠。” 叶泠鸢点了点头，看着那座三层砖石小楼，至少仁心堂的财力应该是比较雄厚的。 “仁心堂里面有神医坐堂，有各种成药出售，更有南北各种药材。如果公子想要寻找一些外面见不到的药材，来这里是最好的。” 王光嘿嘿笑了一声，“只是，这个价格，可能会高一点点。” 对此，叶泠鸢并不意外。 如果外面能买到，客人也不至于来黑市冒险；既然外面买不到，独家生意，贵点就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仁心堂没有公子想要的药材，那么公子可以去前面十字路口往右拐的方向，找千金药铺。” “那里经常会有一些少见的药材。” “再有就是几个固定的山民摊位，他们专门把从山里找到的好药材拿来卖。” 王光低声说，“不过就需要公子自己去分辨真假了。” 叶泠鸢背着双手，一边听着王光的介绍，一边优哉游哉地走进了仁心堂的大门。 一进门，叶泠鸢的目光就微微一闪。 仁心堂的建筑从外面看，白墙碧瓦，十分秀雅，在黑市中是非常显眼的存在。 而进门之后，叶泠鸢看见的却是雅致外表下的低调奢华。 在这种文化垄断的古代社会里，能够有这样的财力和品位，说明仁心堂的主人绝对不是单纯的商贾出身。 仁心堂的面积很大，单单是招待客人的小二就有将近十个，此外还有两个老掌柜模样的坐在一边的书案后，径自翻阅书写着什么。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三四名身高体壮的大汉，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只是所有客人进出都在他们的眼里。 系着白底绿边腰带的小二迎上前来：“这位公子，想要购买些什么？小店有各种成品好药、不同年份产地的药材，需要小的帮您介绍吗？” 叶泠鸢向他点了点头，随手摸出一块碎银丢给了王光：“这是你的。” 王光看着这足有四五钱的银子，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连连对叶泠鸢鞠躬：“多谢公子赏赐。” 他只是带着叶泠鸢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得到了这么多赏赐！ 这让王光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财神爷一样。 叶泠鸢却已经不再关注他了，而是倾听着小二的介绍。 “小店一楼是各种成药，最有名的就是金疮药和保胎丸。” “二楼是各种药材，不管是大梁的，还是凤梧的，或者北方蛮族草原上的，南方丛林中的，小店都有出售。” 第392章 都在黑市里 成药这些东西叶泠鸢不需要，她的长春蛊和金蚕蛊已经能够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 叶泠鸢直接向着二楼走去。 小二在背后对她微微躬身行礼，却没有跟上。 叶泠鸢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就有系着同样腰带的小二迎上来行礼问候。 对于自己养蛊虫宝宝需要的那些药材，叶泠鸢是烂熟于心。毕竟那么多的蛊虫宝宝，每一个都是她倾尽心血的作品，也是她行走在风口浪尖的倚仗。 小二十分客气却并不谄媚地向叶泠鸢问好，询问她的需要。 叶泠鸢进了一个单独的包间，将自己所缺的药材报了几样，竟然只有一种非常少见的药材没有，其他的仁心堂都有存货。 这下叶泠鸢的情绪就提高了几分，对于仁心堂明显比外界高了一半的报价都不曾介意，索性把自己所有需要的药材都列了个单子给小二。 因为担心两个世界的药材名字不同，她还简单描述了这些药材的形状特点。 这本来就是各种不同的蛊虫所需的药材，而且需要用特定的手法炮制，给蛊虫使用的时候也有特殊的讲究，就算是有人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也不可能成功。 所以叶泠鸢并没有刻意掩饰。 小二看了这份清单，思考了一会儿：“公子，您所列出的单子里，这三寸长的百香虫、十年份的玉茅草，还有这个九纹蛇牙果，小店没有。” “还有这个牵丝月光兰，小店没有一枝三朵的，只有一枝两朵的。” “另外就是赤血蟾，小店只有五年的，没有十年的。” “其余这些小店都有存货，不过有两种是在其他分店，运过来需要一段时日。” “您看您的意思是？” 叶泠鸢上下打量了这个小二几眼。 看着他的衣饰打扮，就是仁心堂中最普通的招待，可是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说话不卑不亢，对业务也非常熟悉。 这可比叶泠鸢在京城其他店铺里遇到的小二要强上一大截。 要是所有仁心堂的小二都是这个水平，这仁心堂的老板水平可真不低。 叶泠鸢心里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她平时见识太少，以为古人都没有见识，才会在进来黑市之后，处处都被震惊？ “那就把这些有现货的算一下价格。” 小二请叶泠鸢稍等，就拿着清单去找掌柜算账去了。 叶泠鸢松了口气。 要是这个小二从身上掏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给她把账算个清楚，那就真是个复合型人才，出去在一些中小型商铺里担任个账房先生都够格。 那样的话，这个仁心堂的人才储备就太惊人了。 叶泠鸢甚至会怀疑仁心堂的背后站着的是四大世家这样重量级的存在。 在这个绝大部分底层百姓都是文盲的时代，把店小二都培养成这样，不仅需要金钱和人力，还要有心胸和眼光。 等小二拿着报价回来的时候，叶泠鸢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仁心堂只在黑市有吗？为什么不在上面开店？” 店小二笑着回答：“这个就不是小的能够知道的了。” 叶泠鸢核对了一下价格没有问题，验货无误后，就付了账，又问了一句：“听你刚才说话的意思，你们仁心堂应该在其他地方还有店？” 这个问题店小二倒是没有遮掩：“是，还有三家仁心堂，分别在凤梧王朝的神京、南海，以及大梁的北疆。” 叶泠鸢一边看着店小二给自己打包药材，一边继续问：“那其他三家也是在黑市中吗？” 店小二笑得十分标准：“正是。” 叶泠鸢本来是随口开句玩笑，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由愣了一下。 这仁心堂的老板是怎么想的，连锁店都开设在各地黑市里，是觉得这样赚钱多呢，还是身份特别只能如此呢？ 不过叶泠鸢也只是心里嘀咕两句，对于别人的隐私和决定，并没有什么窥探的欲望。 “公子，这些药材您是自己拿回去呢，还是让小店派人给您送到指定地点呢？”小二的服务态度很好。 叶泠鸢买的药材虽然不多，但是拎起来也有七八包，用油纸包着提在手里，要是继续逛黑市的话，确实不是很方便。 不过叶泠鸢有空间，就接了过来自己提在手里：“我自己拿着吧，谢了。” 说着，她就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作为打赏，起身要离开。 第393章 人呢 叶泠鸢走到二楼楼梯口，随意地问小二：“一楼是成药，二楼是药材，三楼是什么？” 小二微笑回答：“三楼是掌柜和大医师的居所，若有疑难病人上门求医，就在三楼诊治。” 叶泠鸢仰着头往上面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就转身下了楼梯。 能在仁心堂一次买到这么多少见的药材，虽然价格不菲，叶泠鸢仍旧感到十分愉悦。 她提起一串油纸包，走出了仁心堂，意外地发现，王光竟然没有走，还在门口等待。 看见叶泠鸢出来，王光连忙从墙角跑了过来：“公子，您还要去什么地方，小的可以给您带路。” 叶泠鸢瞄了他一眼：“那就继续去看看你说的那几个卖药材的地方吧。” 王光连忙在前面引路，两个人走进了人群里，迅即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同时，仁心堂三楼通往二楼的木楼梯通通作响，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冲了下来：“刚才是谁靠近了三楼？” 他体型有些胖，发髻有些歪，手里还握着毛笔，脸上和衣服上都沾着墨迹，脚上的鞋也只穿了一只，看起来十分急切。 几个小二愕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接待叶泠鸢的小二。 接待叶泠鸢的小二不敢怠慢，连忙介绍了情况：“那位客人就在这里站了一下。” 他站在叶泠鸢仰望三楼的地方示意。 中年男子推开他，自己站在了那个地方，抬头往上面看了看，脸色大变。 “那位……人呢？” 小二指了指楼下：“已经走了。”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向着楼下就狂奔而去。 小二在后面喊：“大掌柜，你小心些，鞋子……” 话音未落，中年男子脚下就是一滑，鞋子飞了出去，人也摔在了楼梯上。 这下可把小二们吓得不轻，连忙过去搀扶。 中年男子捂着腰站了起来，走一步就龇牙咧嘴的，只能拽着刚才招待叶泠鸢的小二命令：“你，快些去，把刚才那位客人找回来！” “快！快！别磨蹭！” 小二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一溜烟地冲到了一楼。 四下一看，没有看见叶泠鸢的身影，就急忙跑到了大门口向外望去。 门外的主道上人来人往，一点儿也不比地面上的那些南市北市人少，根本就无法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到那个人影。 小二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穿宝蓝色衣服的人，挤到跟前才发现不是叶泠鸢。 无奈之下，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仁心堂，对已经在一楼揉着腰的大掌柜汇报：“大掌柜，人没有找到。” 大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平时看你还挺利落的，怎么到了正事上就不顶用了？” 说着，他还不甘心地扶着自己的腰，一步步挪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向四周张望。 当然结果就不用提了，只能是无功而返。 “你跟我过来。”大掌柜的四面看了看，“一楼是谁接待的那位客人，也跟我上三楼。” 两个小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照做。 到了三楼之后，大掌柜的却催着他们描述叶泠鸢的模样。 “二十来岁？”大掌柜有点疑惑，“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两个小二都用力摇头。 辨认客人的年龄、贫富、出身、爱好，这都是他们的基本功，绝对不会看错。 大掌柜喃喃地说：“这年龄，对不上啊……” 就在大掌柜迷惑不解的时候，叶泠鸢已经跟着王光来到了另一条地下街道上。 这里和刚才的街道风格大不相同，没有了那么多的小楼，路边一半是平顶木屋，一半是地摊，灯光也暗淡了不少。 不少摊位前，卖家和买家讲价都不出声，只是互相把手搭在一起，在袖子里不知道比划着什么。 叶泠鸢看得有趣，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家两个一起瞪她，她才施施然挪步离开。 王光含蓄地提醒了一声：“公子，这些摊位上的东西偶尔也能捡漏。” 言外之意是，大部分时候根本就没有那种好事。 “而且这黑市里，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虽然说黑市禁止仇杀，但是如果真的结下了仇……”王光压低了声音，“真碰到狠人，那是追出去也要杀人的。” 只要不在黑市指定区域中，就是杀了人，黑市也不会管。 虽然刚才看起来叶泠鸢身手是不错，但是黑市中太多穷凶极恶之徒，叶泠鸢这样盯着别人交易，碰见个脾气暴躁的，就是祸端。 第394章 假货 王光这么一说，叶泠鸢趁机就把自己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我听说，朝天坊黑市中不许抢劫、杀人。” “我今天第一次来，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肥肉似的，但是一路走过来，竟然真的没有人敢对我动手。” “只有一个小贼没长眼，来偷我的东西。” “黑市是怎么做到的？” 王光挺起了胸脯，平凡的脸上好像都多了几分光辉：“那是，黑刀队可不是浪得虚名。”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这人对黑市还挺有归属感。 从这些小细节中，更加能看出经营黑市的人很有能力，而且不是那种捞一笔快钱就跑的目光短浅之辈。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示出合理的怀疑：“杀人其实是很快的，而捕快、护卫这些，往往要等到人死了、凶手跑了才会到场。” 一般的高手都能做到瞬间杀人远遁，“黑刀队呢？能及时赶到吗？” 要是每次都是人死了，凶手跑了，黑市的人才姗姗来迟，那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王光有点不服气，但是顾及到叶泠鸢是自己的金主，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刚才叶泠鸢还好奇看过的摊位前，突然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听那意思，是买家花了不少钱买回去的宝贝，刚走到半路就发现了是假的，立刻回头来找卖家。 正好卖家收拾了摊位，刚准备跑路，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买家追了上来，向他讨个说法。 王光摇了摇头，叹气说：“这种事情，离了摊位转个身，人家都不会承认的。” 卖家果然说：“尊驾，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你买了赤血蟾就走了，到现在最少也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情。” “在下也不想说透说破，大家都是出来走动的，有些话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卖家一脸皱纹，皮肤黑红，双手粗糙，身着粗布衣裤，戴着破旧的草帽，背着竹篓，全身都散发着朴实忠厚的气息。 这话也说得有条有理，看热闹的人不少都点头表示赞同。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买家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把真货换成假货，然后返身回来找卖家麻烦，要求退钱赔偿了。 买家却是个斯文书生模样的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绸子长衣，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篓，被卖家这么一说，周围围观者又大多支持卖家，弄得他脸上涨红，一脸羞怒。 “我杜某堂堂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斯文扫地的事情？” 他气呼呼地举起手里的小竹篓，“当初你拿出来的赤血蟾，说是十五年份的，我才同意一百两银子买了去。” “可是走到半路上，这竹篓就往下滴水，还是红色的水，把我的裤子鞋子都染红了。” 杜书生伸出腿让大家看，果然裤脚和鞋面上，还能看见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 “我怕这赤血蟾死了，失了药性，就打开竹篓看，谁知道竟是这赤血蟾背上的红斑脱了色！” 叶泠鸢明白了。 这赤血蟾也是她要找的材料，是培养血气蛊的主材料之一。 赤血蟾在水边潜藏五年，才会在当年惊蛰之日，发出第一声鸣叫，听见的人都会气血翻滚，昏昏然难以站立。 而此时，它背上也开始长成第一个红斑。 从此之后，每过五年，它的背上就会增加一块红斑。 因为赤血蟾皮肤剔透，这些红斑长在它背上，猛一看就像是一片片鲜血在流动一样，所以得名赤血蟾。 十五年份的赤血蟾，确实是非常罕见的，卖个一百两，真的不算贵。 但是问题是，赤血蟾背上的红斑是它吸收自然净化、蕴藏自身力量的印记，根本不可能因为泡水而脱色褪色的！ 这黑市中不少人也懂得其中奥妙，就开始跟身边的人科普。 这下大家看着卖家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虽然说黑市是这样的，你眼力不行掏钱认栽，只能算你倒霉。但是卖假货被人发现，那还是要被大家鄙视一波的。 杜书生伸手从小竹篓里，提出来一只蟾蜍，手指在蟾蜍背上一摸，举起手来给周围一圈人看，果然指头肚上都是红色。 而蟾蜍背上的红斑也被抹掉一部分，露出了其下暗绿色的皮肤。 卖家见状不对，也不再说什么，扭头就想跑，却被杜书生一把揪住了：“退钱！” 第395章 狗吃屎 杜书生一把揪住了卖家的衣服，不许他离开，要他退钱。 “一百两银子，那是我卖了祖宅、田地才凑出来的，你还给我！” 卖家用力甩了一下，差点把杜书生摔了个跟头。可是杜书生在地上一趴，却又抱住了他的小腿，“把钱给我！” 卖家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不讲规矩，黑市不就是这样，你自己不带眼，怪得谁来？” “钱货离手，概不退还！” 这个时候再看卖家那张朴实忠厚的脸，就怎么都觉得眉梢眼角隐藏着狡猾奸诈。 杜书生却不管他怎么说，都是死死地抱着他的小腿不松手：“求你了，把钱退给我吧。” “我买赤血蟾是要救命的！” “这一百两银子要是没了，我母亲就没有指望了……” 卖家踢了他好几脚，还是没有让他松手，说话也凶狠起来：“你也别在这里装可怜，我只管卖东西，你自己把钱掏出来给我的，又不是我动手从你身上抢的，现在又想要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劝你识趣一些，不要惹事。” 可是如杜书生所言，他的钱是救命的，而且还是变卖家产所得，他怎么可能放弃？ 卖家几次想要挣脱没有成功，眼神已经变了。 叶泠鸢心中摇头，这样子撕扯下去，只怕这卖家要动手，那杜书生要吃大亏。 她隔着几圈人群看得清楚，那些挤在跟前看热闹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可是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头阻止或者斡旋。 叶泠鸢侧头问王光：“黑市的人不管吗？” 王光还没有回答，附近一个青年就接口了：“这是黑市，你以为这是御街边上的珍宝阁吗？没断奶的小娃娃，就乖乖在家里让娘抱着就好了，别出来瞎跑，回头吓得哭鼻子。” 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引得周围不少人低笑起来。 叶泠鸢对着他拱了拱手：“见过这位断了奶的仁兄。” 周围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见叶泠鸢开得起玩笑，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新人，就有那闲着没事干的人给她解释起来：“这种事情，黑市里每天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谁耐烦天天给人管这些？” “是啊，他这才一百两银子，那些被骗几千上万两的也得自认倒霉。” “是啊，吃个亏学个乖吧。” “这要是还不肯认栽，等会儿那老黑狗还有更狠的呢。” “老黑狗别看长得老实，那张脸就是骗傻子的，真要是狠起来，杀几个人他都敢。” 叶泠鸢听他们这话，这个卖家也是黑市常客。 “他还敢在黑市杀人？”叶泠鸢惊讶地问，“不是有黑刀队吗？” 提起黑刀队，周围的气氛似乎瞬间凝固，刚才还七嘴八舌说得起劲的人，一下子都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人群里面爆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卖家不耐烦了，一脚踢中了杜书生的小腹，把他踢得在地上翻滚了老远。 趁着杜书生没有爬起来，卖家就向着人群钻了进去，结果不幸的是，他选择的正是叶泠鸢所在的方向。 所以当他正用尽全力从人群中往外挤的时候，突然腿就是一软，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边上的人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四周躲避，瞬间露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是扑倒在地的卖家，就像是一条潮水退却时搁浅在海滩上的鱼。 “哎哟，老黑狗，你这是怎么了？” “这次可真是狗吃屎了。” “老黑狗，吃得香，趴在地上汪汪汪！” 看得出来，这长相很有蒙蔽性的卖家在黑市中，人缘和名声都不怎么样。 看见他摔倒，不但没有人上前帮忙，还有人藏在人群中出声嘲笑他。 老黑狗双手撑地，可是两条腿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站不起来。 他环顾四周，目放凶光，已经猜到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暗算了他。 可是周围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几个三层小楼的栏杆边都站着不少人往下看，指指点点的，完全无法判断是谁对他下的手。 叶泠鸢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睁大了眼睛，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落在她身上的几道目光收了回去。 这分明就是一个虽然身手不错，却没有见过多少血肉厮杀的毛头小子。 就在这时，杜书生终于爬了起来，看见老黑狗坐在地上，眼睛一亮，急忙追了过来。 “把钱还给我。”杜书生非常执着。 他把装着蟾蜍的小竹篓往老黑狗身边一放，就去拽老黑狗的衣领。 他看见的，老黑狗收到的钱都揣在了衣服里。 第396章 黑刀队 杜书生眼睛都是红的，大概是觉得，现在老黑狗坐在地上起不来身，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救命钱拿回来。 可是叶泠鸢看着老黑狗的眼神，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叶泠鸢也想到了老黑狗的想法： 如果今天杜书生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都能从老黑狗这里讨回被骗的钱财，那么被他骗过的其他人，就会一个个找上老黑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一块血肉。 老黑狗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认栽把钱给了杜书生，从此销声匿迹，再不出现； 要么就痛下狠手，把杜书生弄个不死也残，震慑其他人，才能护住他在黑市的未来。 果然，就在杜书生把两只手都伸进老黑狗怀里的时候，一直坐着没有什么动作的老黑狗动了。 只从老黑狗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确实是有比较丰富的杀人经验。 他没有大喊，甚至身体动作都很小，只有眼神中闪烁的凶狠才透露出他的杀机。 只有时刻注意着他动作的几个人才能发现，他胳膊微微一动，袖子里藏着的凶器已经滑到了手里。 随着老黑狗小臂向前一送，半跪在他面前扒拉着他衣服的杜书生身体一僵，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老黑狗面色狰狞，手往前一推，杜书生整个人就无力地倒向了一边。 血从仰躺在地上的杜书生胸口涌了出来，把他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看流血位置来说，伤口位置距离要害只有一寸之遥。 叶泠鸢相信，如果不是有黑刀队的威慑，老黑狗不会往下挪这一寸，杜书生这条命也保不住。 就在叶泠鸢皱着眉想，如果没有人救治杜书生，她就要用长春蛊把杜书生的命拉回来的时候，头顶上传来风声。 有人从上方的黑暗中一跃而下。 “黑刀队！”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后方退去，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顿时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叶泠鸢被人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保住了自己干净的鞋子。 三个人影落在地面上。 两男一女，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身形挺拔，面容严厉，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们背上背的大刀。 刀柄上系着红色飘带，配着漆黑的刀鞘，看起来很有威势。 从站位上来看，应该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老队员带着两名一男一女二十来随时的新队员。 女队员跑到了杜书生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杜书生的脖子上，确定他还有呼吸后，向老队员点了点头。 老队员抱着胳膊，瞪了老黑狗一眼：“算你懂规矩，要是今天敢在黑市杀人，老子就亲手把你吊死在外面墙上！”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问什么是非曲直，只是对手下两个队员做了个手势，一男一女两人就非常熟练地拿出药给杜书生简单涂抹包扎了一下，然后男队员背着杜书生，三人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黑刀队这三个人都没有问一句老黑狗卖的是不是假货，更没有提一句让他退钱的事情。 这些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而自从他们三个人出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好几次嘲笑老黑狗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都仿佛安静了。 叶泠鸢觉得很有趣。 是因为黑刀队特别可怕呢，还是这三个人比较有威慑力？ 她盯着为首的老队员多看了一会儿，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就缓缓扭过头，目光准确地找到了叶泠鸢。 他长得并没有多么英俊，非常普通的五官，并不算大的眼睛里是锐利的锋芒。 叶泠鸢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手里的人命绝对不会少。 她做出有些被吓到的样子，躲开了这个老队员的目光。 老队员打量了叶泠鸢几眼，没有什么反应，就带着人转身离去。 直到这三人走远，消失在视线外，在场的所有人就好像是结束了木头人游戏一样，一个个活了过来。 “竟然是他。”王光喃喃地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敬畏。 叶泠鸢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王光失笑：“你应该问，这黑市里，只要来过几次的，有谁不认识他。” 第397章 千金药铺 叶泠鸢更好奇了：“听你这么说，他很有名了？是因为什么？” 王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杀人。”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我以为，黑市里的人见多识广，不太把杀人当回事的。” 就刚才那些看似无害的吃瓜群众里，叶泠鸢敢担保，扔一个棍子出去，扫到十个人，里面得有五个杀过人，三个背着流放以上的罪名，还有两个，怎么都得干过些违法的事儿。 像杜书生那样，什么都不懂，病急乱求医地一头扎进黑市，以为拿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的真·萌新，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这些老油条的眼里，敢杀人确实具有威慑力，值得他给予尊重和平等。 但是看刚才那三个黑刀队成员一出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样子，可绝对不仅仅是尊重平等，而是敬畏甚至带着恐惧、服从。 王光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有些害怕，却又夹杂着一些兴奋：“要是一天杀了几十个来黑市抢劫的亡命之徒，还把他们全都悬挂在了通道墙壁上呢？” 叶泠鸢点了点头，不过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要是匪首被他活生生剥了皮，却没有死，吊在黑市门口，足足叫了三天三夜才断气呢？”王光接着说。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样子的王光很有趣，明明很害怕，说话的时候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可是眼底却又隐藏着兴奋。 也许，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王光，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是个狠人。”叶泠鸢平静地评价。 不过这种程度的狠人她见多了，其实也不算什么。 屠夫而以。 有很多人敢杀人，善杀人，不怕虐杀敌人，甚至到最后还会沉迷其中，成了以此为乐的变态。 叶泠鸢只觉得，那是邪路。 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过着与常人不同的生活，确实很容易会因为压力过大，对行为和性格造成很大扭曲。 但是人之所以与牲畜不同，不就是因为人有理智，能控制自己的本能吗？ 放纵容易，但是有时候只是走出一步，失去的很多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刚才看那人，气质却不像是个血腥屠夫。 擅杀而不沉迷，这倒是比单纯虐杀更为难得，值得高看一眼。 但是想必人家也不在乎她是否高看人家。 叶泠鸢也不想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关注太多，她更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黑刀队来得真的很及时。”叶泠鸢跟着王光拐了个弯，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这里的热闹程度不如刚才仁心堂那条街，而且来往之人也明显气质不同，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 像杜书生那样的纯新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条街上。 倒是叶泠鸢，一看就是新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种背着双手优哉游哉的步伐，偏偏就好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和这里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叶泠鸢一边走，还一边随意地跟王光说着：“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就出现在杀人现场的？” 以她所见的黑市而言，面积可谓广阔，最少要有京城两个坊市那么大，这还是她走过的地方，那些没有走过的，四通八达的漆黑通道，谁知道会有多远？ 黑刀队的人是怎么做到，这边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能传到他们耳中，而且立刻就赶到现场处置的？ 或者是碰巧了，正好刚才这三名黑刀队成员就在附近？ 叶泠鸢心中隐约觉得并非如此。 王光的回答证明了她的感觉：“这个却是不知。” 叶泠鸢再想问什么，王光却已经抬手指着前方：“公子，前面就是千金药铺了。” “千金药铺不怎么卖成药，专营各地珍稀药物。” “只是喜欢搞拍卖。” “要是公子在上面的药店和仁心堂都找不到的罕见药材，千金药铺只怕是会拍出让人心痛的天价。公子需要有个准备才是。” 叶泠鸢神色微动：“哦？拍卖？” 她在京城那些商铺中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这么做，倒是黑市里更领先一步，已经有了拍卖的玩法。 “不过只是卖些珍稀药材的话，拍卖怕是弄不起太大规模吧？” 王光连忙奉承：“公子慧眼如炬，千金药铺确实不仅仅卖药。” 他环顾四周，看见两人已经到了千金药铺的门口，嘴里的话就吞了回去，“公子，这里就是了。小的先告退。” 第398章 拍卖 叶泠鸢深深地看了王光一眼。 王光心中发虚，忍不住低下了头。 “也罢，劳烦你了。”叶泠鸢声音中没有什么温度，不冷不热，在王光抬头时，又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王光接过银子，想说什么，可是叶泠鸢已经转身进了千金药铺，他只是一个犹豫，就只能看见叶泠鸢的衣角了。 他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做了什么决定，转身快步离开。 叶泠鸢对王光的变化也大致猜到了点什么，不过只要不招惹到她头上，她也懒得多管多问。 千金药铺之中，迎客的却是几个妙龄少女，衣饰鲜明，颜色正好，见了客人就露出明媚的笑脸。 其中一个小圆脸大眼睛的姑娘迎上来接待叶泠鸢，将他请到旁边的隔间里，让人奉茶上来，礼仪周到。 叶泠鸢把自己还缺的几个主要材料报了一遍，姑娘目光一亮：“公子，您要的这些药材，三寸长的百香虫、十年份的玉茅草现在小店就有。” “赤血蟾，小店有二十年的。” “牵丝月光兰，三朵的没有，但是……”小圆脸狡黠一笑，停顿了一下，不过配着她亮亮的眼睛和甜美的微笑，并不让人觉得这小小的卖关子讨厌，“但是小店日前在雪山发现了一支金边绞丝月光兰，并蒂双头，药力更胜。” 叶泠鸢点了点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喜色。 金边绞丝月光兰，那是牵丝月光兰的变异升级版。 牵丝月光兰本就难得，而金边绞丝月光兰则是千百朵牵丝月光兰中才能遇到一次。 这是所有中医都想要的好东西。 牵丝月光兰药性能滋阴补阳，但是有一个着名的药方，却是以牵丝月光兰与赤血蟾为主药，制成广寒白玉汤，服用后能使女子肌肤胜雪、体有柔光，且容颜常驻。 金边绞丝月光兰药性更强，如果使用得当，制成的就不是广寒白玉汤，而是太阴汤了。 叶泠鸢在书上看到，曾经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贵妇，服用了太阴汤之后，重返青春。不仅是容貌恢复了年轻时的美丽，就连身体都健康如一二十岁时的状态。 不过叶泠鸢没有见过金边绞丝月光兰，更没有见过太阴汤，也不知道这个记载是否可信。 但是既然千金药铺说他们有金边绞丝月光兰，那这个记载就有可能是真的。 要是千金药铺跟仁心堂一样，有货就报价，钱够就卖货的话，那就简单了。 就算是金边绞丝月光兰再贵，叶泠鸢自忖还是买得起的。 但是千金药铺却有拍卖的习惯，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为了多赚钱，千金药铺肯定会主动去寻找合适的客户，将太阴汤的记载和功效用各种方法告知对方，让对方来参加拍卖，好哄抬物价。 叶泠鸢心里叹了口气。 她买牵丝月光兰是为了喂养刚刚醒来的月影蛊。 月影蛊使用后，在月光下会速度大增，同时也会增加隐匿行踪的能力。 一朵三头的牵丝月光兰就已经足够。 金边绞丝月光兰给月影蛊服用后会有什么效果，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三头的牵丝月光兰找不到。 “九纹蛇牙果……小的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公子您的描述，倒是很像云灵剑果。” 小圆脸姑娘详细介绍了一下她所说的“云灵剑果”的模样功能，叶泠鸢觉得，多半就是她要找的“九纹蛇牙果”。 “金边绞丝月光兰和云灵剑果都是要放在拍卖会上公开出售的，如果公子需要的话，可以去参加小店举办的拍卖会。” 叶泠鸢点了点头。 九纹蛇牙果是金蚕蛊宝宝最喜欢吃的美食，能提高它的能力。 “那就先把店里有的药材给我拿过来吧。”叶泠鸢让小圆脸算了账，一共花了十二两银子。 她没有还价豪爽付账的行为，让小圆脸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公子已经在小店购买了超过十两银子的药材，小的可以赠送您一张拍卖会的进场名帖。” 小圆脸转身出去，一会儿功夫就把一张名帖双手捧给了叶泠鸢：“两天之后，就是小店拍卖会的举办时间。” “具体时间和地点都在名帖上写清楚了，若是公子有兴趣的话，届时欢迎您光临。” 叶泠鸢对拍卖确实有点兴趣，就打开名帖看了看。 当她看见名帖上的地点时，就更好奇了：“姑娘，这名帖上写的是朝天坊黑市庚四九路口，却是何处？” 第399章 跟踪 小圆脸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打开摊在了叶泠鸢面前的桌子上。 非常简单的线条树，上面标着几个大写数字，猛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数学思维导图呢。 不过仔细一看，叶泠鸢也大致猜到了这些黑色线条是什么了。 因为线条中有一个朱砂红点，边上写了“千金”两个字。 小圆脸染着蔻丹的长指甲点在“千金”两个字上，笑容甜美：“这里，便是小店所在。” “距离小店不到五里，此处便是本次拍卖会所在的地点。” 这一点，则是用墨色涂出一个圆点，在两条黑线的交叉口，边上写了“庚四十九”。 叶泠鸢用手指在边上比了几下，然后在空白处点了点：“这边是北方？” 小圆脸想了想：“正是。” 有了方向，叶泠鸢基本上就看懂了，这不就是黑市那些地下管道的地图吗？ 不过明显只是一部分。 叶泠鸢也能理解，黑市地下管道所有通道的图纸，在黑市都应该算是高级机密，估计除了黑市背后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黑市中的某个大老板，都无法掌握全部。 别看地图简陋，要不是为了让新客人能找到拍卖地点，只怕千金药铺还不会拿出来来呢。 见叶泠鸢还盯着地图看，小圆脸连忙解释：“此处仍旧在黑刀队保护范围之内，公子届时只需按时到达，那里会有本店的护卫守候，安全方面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 “公子尽管放心。本店在黑市已经耕耘多年，从未有过不好的名声。” “就算是为了本店的声誉，也绝对不会让客人们出现一点儿意外的。” 小圆脸又笑了笑，笑容里有浅浅的骄傲，“千金药铺所拍卖的药物，最低数百两银子，最高上万两。甚至还有很多堪称无价之宝。” “如果不能保证安全，怎么可能举办了这么久也没有出过问题？” 这么说的话，叶泠鸢倒是比较认同。 千金药铺的拍卖只要出一次问题，后面就不会有客人冒险去参加，他们的生财之道就会被切断。 叶泠鸢拎着的油纸包又多了几个。 她站在千金药铺的门口，这次王光没有继续等她。 叶泠鸢也只是瞄了一眼，并不把王光的消失太当回事。 这次黑市之行收获不少，买到的这些药材都是当年在现代社会都很难找的。 她拎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独自一人走在黑市街道上，看起来十分悠闲好奇，好像什么都很新鲜似的。 不知不觉中，竟然是越走越偏僻。 周围的摊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只有两根火把在前方的通道墙壁上散发着光芒。 没有其他火把，意味着再往前去，就不是黑市保护的范围。 叶泠鸢看了看周围，两条腿不明显地扭了扭，小步地向着黑暗中走去。 借着火把的光，还是能看见黑暗中前方有两个拐弯的通道。 她小心地拐了弯，消失在了黑暗中。 叶泠鸢刚消失，一个蹲在小摊边上看热闹的粗汉就站了起来：“娘的，撒泡尿去。” 他自言自语地向着叶泠鸢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摊摊主看了一眼，把地上的兽皮一卷，所有家当都卷了起来，不做一声地就离开了。 这粗汉明显是跟踪刚才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新人的。 不管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卷入其中。 粗汉快步冲过火把，嘴里还低声嘲笑着：“这小子，肯定是尿急憋不住，就忘了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他见过好几个这种富家公子，好日子过多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来黑市找刺激。 还以为黑市跟外面一样，只要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结果到了最后，都是跪在地上哭成了狗，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在第一个拐弯的路口探出了头，想看看目标在什么地方撒尿。 被人捂着嘴巴拖进黑暗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消失。 “说，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第400章 恐惧 叶泠鸢刚出千金药铺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个跟踪自己的男人，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刚才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她才故意把人引了过来。 叶泠鸢一把制住了跟踪的人，嘴里问话，而傀儡蛊就已经落在了对方身上。 她松开了手，粗汉就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明明手脚都在，却完全感觉不到。 这种诡异的体验，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想都冒了出来…… “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叶泠鸢戴着黑色蒙面巾，手指间一把三寸短长的无柄锋刃不断旋转，呼地停在了粗汉的脖子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叶泠鸢手指一动，锋刃在他脖子上就是一下。 虽然伤口并不太深，而且也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已经足以让人心胆俱丧。 “别杀我！别杀我！” “我就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弄点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叶泠鸢不相信他的话。 她已经搜了这个人身上，虽然有个小匕首，但是看这个人走路的姿态就知道，他根本没有什么武功。 既然在黑市待了这么久，总不至于自大到相信他一个人就能对付叶泠鸢吧？ 从他身上带着的那些鸡零狗碎来看，这人顶多就是个小偷小摸的水平。想从她身上弄点钱，正确的做法就是在人多的时候偷东西，而不是正面追到跟前抢劫。 这不应该是他这种人的做事风格。 所以，叶泠鸢判断，他只能是在监视自己。 “不说？”叶泠鸢冷笑一声，露在蒙面巾外面的两只眼睛满是冷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脱光了衣服走回去？” 粗汉突然看见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明明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但却看见自己的身体转身，抬腿，举手，像是一个傀儡一样行动着。 心中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鬼！你是鬼！”粗汉几乎要崩溃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用尽全力的嘶喊，根本就没有多大声音。 在他眼里，自己就像是被鬼怪抢占了躯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其行动，这情形太过诡异，令人恐惧无比。 “鬼？”叶泠鸢发出森然的冷笑，“不，我比鬼还可怕。” 她轻声对已经被恐惧淹没的粗汉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走到人群中，看见和自己熟悉的人，就出手杀了他们。” “如果你有家人，我会找到他们，然后让你自己动手，把他们一个个撕成碎片……” 此时的粗汉，已经对叶泠鸢说的话深信不疑。 想到可能发生的悲惨场景，他再也硬气不下去了：“你想问什么我都说，我都说，你不要对我家人下手！” “我其实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行踪，根本没有对你不利的意思。” 叶泠鸢冷哼一声：“你知道我的行踪要干什么？” “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混进来的奸细，要是的话就向黑刀队举报，有重奖。” 叶泠鸢皱了皱眉头，她哪点像是奸细了？ “王光说，你身上有那股子大人物的味道，而且还总是打听黑刀队的消息，说不定就是上面那些官府派来的鹰犬，不怀好意。” “他让我盯着你，要是发现了什么，他只要悬赏的一成，剩下来的都是我的。” 完全失去抵抗勇气的人，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对于他给出的答案，叶泠鸢不是很意外。 之前叶泠鸢就已经发现，王光对黑刀队尤其是那个领队的男人的态度有些不太一样。 在敬畏的语言中，王光内心似乎对他颇为崇拜。 本来因为她给的银子不少的缘故，王光对她十分巴结，恨不得把他所知道的黑市信息都告诉叶泠鸢。 但是自从叶泠鸢多提了两句黑刀队，露出了一些好奇之后，王光的态度就有些变了。 他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居然还派了人在暗中跟踪自己。 叶泠鸢笑了，这算是什么？对黑市忠心耿耿？对黑刀队护得这么严实？ 是什么人要对付黑刀队，让王光如此敏感小心？ 第401章 不是我干的 叶泠鸢所谓的要让此人回到家中亲手杀死所有亲人的话，当然只是口头威胁，并没有打算真正付诸实施。 但是她演得太像了，以至于当场把人吓得精神崩溃，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叶泠鸢还准备再问几句的时候，风蛊传来了动静。 她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脚步声在通道口外响起，光影闪动，几个壮汉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他们手中的武器，映着火光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咦，瘌痢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让你跟着的那个小子呢？” “是啊，听说那小子在打听黑刀队，咱们快点把他送过去领赏啊。” “瘌痢头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他还瞪我们，看样子很不服气啊。” “哈，还不服气呢瘌痢头？” “这么大的好处，你一个人吃不下的，瘌痢头。” “瘌痢头，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别不知好歹。” “就是，快点把那小子交出来，免得我们老大生气。” “瘌痢头，你他妈的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几天不见你他娘的胆子大了啊，竟然敢当我们这么多人不存在？” “是不是想死啊你！” 几个壮汉见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们看，顿时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瘌痢头刚从恐惧中恢复，眼神刚刚有了焦距，就看见这一帮子凶神恶煞对着自己发火吼叫。 这都是平时他根本不敢得罪的凶横人物，瘌痢头吓了一跳。 “快走！”瘌痢头向他们示警，想要告诉他们，那个被王光当成鹰犬的新人，简直和鬼怪一样可怕，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 可是只是说出了两个字，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 以一种他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速度冲向了面前的几个壮汉。 他甚至能感觉到耳边的风都有了声音。 然后就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瘌痢头低下头看见的是自己的手，手里握着自己带在身上壮胆的匕首，匕首大半部分已经没入了某个人的身体里。 他心中只有恐惧，因为这具身体现在已经不归他所有，仿佛有一个鬼魂在他的身体里操控着。 血从对面人的身体里流出来，沿着匕首向外蔓延，很快就流到了他的手上。 但是他没有任何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继续用力，把整个匕首全都刺进了对方的身体，还用力旋转了一圈。 瘌痢头眼睛都要裂开了，这，这样凶残的小动作，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能做出来的！ 恐惧让他甚至失去了唯一与外界交流的能力，只记得疯狂嘶叫。 落在这几个大汉眼里，就是瘌痢头只说了个“快走”，扑上来就刺死了他们的同伴，然后就疯狂尖叫着开始杀人。 这个平时邋遢窝囊，只会小偷小摸的男人，突然间变得身手如风，在他们中间穿梭如同魅影。 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人被一击致命。 几个大汉手上都有过不止一条人命，竟然也被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吓住了，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瘌痢头杀了三个人。 不过其余两个终于也反应了过来，一个大怒，提刀扑上去：“给老子死！” 另一个却觉得情形不对，转身就跑。 扑上去的大汉并没有把瘌痢头放在心里，他知道瘌痢头是个什么货色，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刚才不过是没有防备被偷袭才吃了亏。 现在他要替那几个兄弟报仇！ 黑暗的通道中，两道人影擦肩而过，冲向了相反的方向。 个子更高、体型更魁梧的人影静止在黑暗中，下一刻就直直摔倒，发出沉重的声音。 而矮小一些的身影却冲出了通道口，拐弯时仍速度不减，从火把下飞速跑过。 他一边跑还一边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跑出了黑暗的唯一幸存者在前方停下了脚步，火把的光芒似乎给了他勇气。 “瘌痢头，你杀了我的兄弟，竟然还敢出来？”这是刚才几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个老大，现在他看着瘌痢头的眼神全是仇恨。 “我没有，不是我干的！”瘌痢头大叫着，“你快走啊，再不走你也得死！” 老大举起了手中的刀：“你不怕黑刀队？”在这里杀人，就是找死！ 瘌痢头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402章 好奇 “黑刀队”这个名字，足以让知道黑市情况的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但是不包括如今的瘌痢头。 瘌痢头的速度很快，边上稀稀拉拉的几个摊主还没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摊位，他就已经冲到了大汉的面前。 大汉眼睛勉强看清他的动作，可是手脚却跟不上。 他的刀才开始落下，对方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小腹。 瘌痢头已经绝望了。 虽然杀人的是他——准确的说，是他的身体。 可是匕首捅在对方的肚子里，握着匕首的瘌痢头心里却没有一点儿成就感，只有无限的恐惧。 这一刻，瘌痢头心中后悔极了。 “王光，你个王八蛋！”瘌痢头嘶声怒吼。 如果不是王光给他钱，让他来跟踪这个可怕的魔鬼，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被不知道什么鬼怪控制，在火把照耀下杀了人，黑刀队不会饶过他的性命！ 沾满鲜血的匕首从肉体中抽了出来。 杀了三个人，每个都是近身直刺，伤口中喷出的血已经把瘌痢头胸前的衣服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这样形象的瘌痢头，在面前大汉倒地后，静静地握着滴血的匕首站在原地，看起来格外吓人。 周围的小摊主都收了摊子，跑到老远的地方，偷偷地看着。 瘌痢头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自己也在等。 等黑刀队到来。 那个魔鬼已经逃了吗？ 黑刀队会相信他的话吗？ 瘌痢头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心中忐忑不安。 呼呼呼，风声掠过，几个人影从头顶落了下来。 三个人呈三角形站位，将瘌痢头包围了起来，每个人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临大敌。 瘌痢头心中苦涩，松开手指，匕首坠落。 “别动！”年轻的黑刀队成员厉声呵斥。 瘌痢头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才突然意识到，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那个魔鬼……真的消失了吗？他自由了？ 叶泠鸢此时，正在他们的头顶上。 想要给她弄个罪名，拿她去领赏，那就要承受被她反击的准备。 叶泠鸢对于杀这些不是良善百姓的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不过她控制瘌痢头杀人，倒也不是单纯地报复，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黑刀队这些人飞速抵达杀人现场的秘诀。 之前她就是随意地问到这个问题，王光的态度才会发生了明显变化。 这越发引起了叶泠鸢的好奇心。 在京城甚至皇城地下，隐藏着这么一个面积广阔、路线神秘的黑市，而黑市竟然有统一的管理力量，还有黑刀队这样的武力配备！ 虽然不知道黑市背后是什么人，但是拥有了这样的力量，所追求的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财富了。 那么这支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他们的政治立场是什么？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跟傅明珠有没有关系？ 小九说，黑市在京城存在已经很久了，至少小九小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它的存在。 而且好像有一段时间，因为某些肆意妄为的拐子和绑匪犯案之后就躲进黑市，引起了京城百姓的极大痛恨。 民怨沸腾之后，当时的大梁京兆尹曾经调动京畿的军队，与京兆府的捕快衙役一起入黑市剿匪。 结果竟然因为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太过繁杂，未竟全功。 而且黑市似乎提前就知道了这次围剿的行动，早早就有了防备。 如果黑市背后的真正控制者是傅明珠的话，这些消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傅明珠是重生的，知道平宁帝和太子都会意外而亡，而她作为公主，没有了父兄的庇护之后，很多权力都会离她而去。 所以她提前准备，利用她所知道的京城下方的下水道，开设了黑市，把自己的私兵藏在其中，同时也能多方收集物资和消息以及某些有能力的手下，提高自己的实力。 叶泠鸢已经注定和傅明珠是死敌，肯定要把傅明珠的实力尽可能地弄清楚。 如果黑市真的是傅明珠的地盘，那她当然要想办法把这个地盘给砸碎了！ 削弱敌人就等于增强自己。 叶泠鸢高高悬挂在地道上方，隐藏在黑暗中，她已经大致猜到黑刀队的这个秘密了。 第403章 波动 叶泠鸢记得之前黑刀队出现是从高处跳下来，所以这次她早早地就爬上了地道最顶端，想看看其中有什么奥妙。 当时她用风蛊保护自己，注意力重点放在她身周的动静变化，没有留意到上空黑刀队是如何出现的。 但是这次叶泠鸢用进阶了的傀儡蛊控制了瘌痢头，公然杀人，就是为了引来黑刀队仔细观察。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把风蛊放在通道顶端，连一点点最细微的空气流动，都会被她察觉。 所以这次黑刀队一出现，叶泠鸢就发现了端倪。 仍旧是三名队员，虽然不是刚才那三个人，但是同样是首先出现在通道上空的黑暗里。 非常神奇的是，他们不是从任何地方极速赶来，却像是凭空出现。 风蛊传来的空气波动是这样说的。 在通道上空的黑暗中，空气从安静到开始波动，像是平静的水面中落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波纹一圈圈向着四周荡漾开来。 然后黑刀队的三名队员就突然出现在了波纹中心。 随即从高空一跃而下。 想必之前老黑狗和杜书生争执动手差点杀人的时候，那三名队员也是这样赶来的。 只是令叶泠鸢不解的是，在那颗“小石子”落入“水面”之前，墙壁上的火把处，有过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种变化太微小了，如果不是风蛊近些日子得到各种食材后升级，说不定还察觉不到。 也许只是巧合？自然界的空气流动？ 但是叶泠鸢的性格，却是不会忽视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 她见过不止一次，某些重大行动，看起来计划很圆满，却因为一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小细节而失败。 所以，还是需要再做几次实验，看看是否还有同样的小细节出现。 至于下面那三个黑刀队成员如何处置瘌痢头，叶泠鸢并不关心。 拼命为自己辩白的瘌痢头，看着黑市垃圾队把一溜五具尸体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话非常无力。 三个黑刀队成员站在一边，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瘌痢头更加绝望了。 “带回去。”黑刀队成员没有管他有多纠结，只是按照惯例处置——尸体让黑市专门负责打扫的垃圾队运送回去处置，凶手由黑刀队带回去处理。 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是在黑市火把照耀的地方杀了人，全都要死。 他们不管是非对错，只管弄清楚是谁杀了人。 然后杀掉那个人。 瘌痢头被紧紧绑好，绳子从脖子上垂下来，被一名队员牵在手里往前走。 看着黑刀队三人的前进方向，瘌痢头不安地叫了起来：“几位大人，这，这是去哪儿？方向是不是反了？” 这分明是他刚才走出来的那些黑通道，没有火把，死个人完全没有人管的地方。 要是刚才“他”有本事，把那几个黑蛇帮的大汉全都杀死在里面，黑刀队就是看见也会当做没看见。 现在这些黑刀队的人把他绑了拉进那些黑通道，是不是想直接就在里面把他脑袋砍下来，挂在这边墙壁上？ 瘌痢头几乎魂飞魄散，用力挣扎。 拉着他的黑刀队成员手一抖，他就被拽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那些人真的不是小的杀的！” “小的是想给诸位黑刀队的大人效劳，才会跟踪那个人的，谁知道他竟然是个妖鬼啊！” “小的被他的鬼附身了才杀了那么多人，不信各位大人去问问，谁都知道小的瘌痢头就是个废物！” “要是小的有这份能耐，早就不在这街上偷鸡摸狗，一天到头肚子都混不饱了。” “真的有鬼，有鬼……” “是鬼杀的人。” 瘌痢头嘴里乱叫，惹得拽着绳子的黑刀队成员不耐烦了，一把就把他拽得摔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瘌痢头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鼻子里似乎有热流淌出，牙齿和嘴唇也疼得不得了。 他疼得嚎了两声，就被人狠狠一脚踢在腿上：“再吵打断你的腿！” 瘌痢头不敢再出声，只能低声抽泣。 “娘的，看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个人物，弄了半天只会像个娘们似的在那哭！真是晦气！” 一只大手提着瘌痢头，“你当时在哪里？你说的那个人当时在哪？给我指出来。” 第404章 空手杀人 瘌痢头想到自己要被杀死，就控制不住地哭，眼泪完全止不住。 结果又被人照脸抽了好几下，才清醒过来，开始抽抽搭搭地描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拉着绳子控制瘌痢头的黑刀队成员看着瘌痢头的眼神满是不屑。 “真是个软蛋。” 他完全不在乎，当着瘌痢头的面就这么说。 瘌痢头只要能活，拼命点头：“小的确实是个软蛋，连杀个鸡都不敢的，怎么敢杀人呢？” 见他真的毫无威胁，还要让他指证当时现场的情景，找出瘌痢头口中那个用“鬼”控制他杀人的真凶，黑刀队的小头领就让手下给瘌痢头松绑，好让他描述得更准确细致一些。 不管是什么来头，到了黑市这块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不开眼想在这里搅风搅雨的，死路一条！ 瘌痢头见他们把绳子给自己解了，顿时看到了希望，格外卖力地回忆当时的具体情形，就连叶泠鸢说话时每个字的语气都恨不得学一遍。 说到关键时刻，瘌痢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声音都高了，眼睛都亮了。 而黑刀队那三个人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一段具体杀人的情景。 刚才那几个死者的尸体他们都检查过了，从伤口上能看出来，杀人者力气大，出手狠，一击毙命，而且还显然是老手。 关键是瘌痢头本人确实是个垃圾，虽然不至于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也就是个街头混子的水平，是什么手段能让他在被控制之后突然变成这样狠辣凶残的杀手呢？ 刚才拉绳子的黑刀队队员站在之前被杀的大汉所在的位置，让瘌痢头模仿当时是怎么杀了他们的。 瘌痢头十分为难：“大人，小的真的没有那个本事。” “小的当时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根本感觉不到手脚，只能看着手脚自己动，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把人杀了……” 但是在黑刀队队员的执意要求之下，他还是使劲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用慢动作模仿了起来。 “就这样……嗖一下就到了跟前……”瘌痢头小跑两步来到黑刀队队员面前，伸出右手，“然后往这里……”他空着手，在黑刀队队员的心口部位比了比，做出了一个刺的动作。 瘌痢头的手握成了拳头，大拇指紧紧扣在食指上，假装自己握着那把匕首，把大拇指外侧贴在了黑刀队队员的心口位置。 然后稍微用力，往前按了按。 “我亲眼看见，匕首一下子就刺进去了……血呼啦啦地往外冒……” 瘌痢头怔住了，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没有来得及清洗，他又黑又脏的手上到处都是血污。 可是现在，在那些血污之上，又开始有新鲜的血液缓缓流动起来。 “血！血！”他吓坏了，连连后退，眼睛惊恐地看着黑刀队队员的胸口，那里，正是这些血液的来处。 黑刀队队员好像这才发现了什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鲜血，眼神中满是愕然和不可置信。 然后在两个同伴同样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仰天摔倒。 “你杀了他！” “你敢杀他？” 两个黑刀队队员几乎同时对瘌痢头怒目而视，厉声喝骂。 瘌痢头疯狂大叫：“不是，不是，小的没有……”他恐惧地摊开双手给他们看，“大人，大人，小的连个武器都没有，怎么能杀人？” 是啊，瘌痢头手里空空如也，除了新鲜的血迹和粗糙的老茧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武器。 可是他们的同伴是怎么死的？ “那个人还在这里！” 两个经验丰富的黑刀队队员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对方能隔空操纵一个混子成为凌厉的杀手，就有可能还有其他手段借瘌痢头的手杀死他们的同伴。 所以，那个人发现他们来了，也没有丝毫畏惧，仍旧大胆嚣张地藏在暗处，看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的同伴！ 这是何等的嚣张，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狂笑着在他们黑刀队脸上反复抽了无数个耳光一样，奇耻大辱！ “马上撤退！” “呼叫支援！” 几乎同时，两个人喊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处置意见。 致尊敬的读者 尊敬的读者您好！本章原内容与正文无关或涉嫌违规，为了您良好的阅读体验，已将本章原内容进行删除，请您继续阅读下章内容，感谢您的支持~ （本章为免费内容，无需付费） 第405章 传送？阴魔？ 面对突发状况，剩下的两名黑刀队队员做出了不同的判断。 一个要立刻撤退，不与那个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的神秘敌人正面对抗；另一个却要呼叫黑刀队支援，显然是想要拖延一段时间，等到队友来到，将那个凶手擒拿归案。 但是不管如何处置，此地显然已经十分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提起瘌痢头，一人提起死亡的同伴，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拐弯处的火把。 短短的距离，放在平时不过是几个呼吸就能到达，但是今天却似乎十分漫长。 周围的黑影好像都在摇晃，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中，随时准备向他们扑来。 心脏狂跳，如同擂鼓，耳鸣声就像是夏天最疯狂的知了在拼尽全力尖叫。 然而直到他们冲过了火把，在那熟悉而安全的光芒下站定，也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人扔掉，站在原地，呼呼直喘。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好像比与人拼死一搏还要疲惫畏惧。 两个黑刀队队员冷静下来，心中懊恼的同时，却也同时警惕起来。 他们加入黑刀队已经好几年，在黑市也算是见多识广，手上的人命都在十条以上，绝对不是那种心志不坚、随意就会被吓得失态的新手。 可是刚才莫名地就失去了理智，感觉似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黑暗中窥视。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最初加入黑刀队时候受到的郑重警告。 “无火把之处，不可久留！” 叶泠鸢确实是用了点手段，在瘌痢头比划模仿当时杀人的具体动作时，她抓紧时机出手，一击命中那个黑刀队队员的胸口。 只是因为武器是暗黑无光的飞刀，又锋利无比，直接穿胸而过，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而风蛊托着飞刀收回叶泠鸢手中，不曾发出落地或者撞击的声音，所以才会造成了一种错觉，让他们都以为瘌痢头又是被什么诡异手段控制所为。 叶泠鸢是为了再做一次测试，同时还有点恶趣味，故意吓吓他们。 但是没想到的是，效果未免有点好得过头了。 瘌痢头吓坏了倒也罢了，那两个黑刀队队员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居然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不要命地往外蹿。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有可能是有人用暗器杀人吗？ 叶泠鸢漂浮在通道上空的黑暗中，却没有发现，在她背后的黑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但是那些深深浅浅的黑影，一接近到叶泠鸢身边，就猛地缩了回去。 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叶泠鸢藏在没有火把的通道里，风蛊却追踪着两名黑刀队队员，监控着他们身边的所有动静。 之前感受过的波动再次出现。 随即，三名黑刀队队员从上方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首的黑刀队队员看见队友躺在地上，立刻沉声喝问。 “高副队长，你来得正好！” 两个队员一下子就振奋起来，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样。 叶泠鸢也是精神一振。 这一次，在三名队员出现之前，附近的火把仍旧有极其细微的动荡。 接连两次都是这样，叶泠鸢已经有理由认为，这些黑刀队队员以神速出现在凶杀现场的秘密，很有可能与黑市通道墙壁上这些火把有关！ 真是神奇啊。 难道这些火把是传送点？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手段？ 不过，说起来，要是真的是她猜测的这样，这些火把只怕是跟戚长阙脱不了干系吧？ 嗯，不对。 时间对不上。 小九说这黑市存在最少也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前，戚长阙也才十几岁，说不定还没有进入凤陵阁学习呢。 但是总之肯定是跟凤陵阁主有关系。 一般的凤陵阁弟子，顶多是用凤陵阁主绘制的符纸、提炼的灵晶施展一些固定的法术，却不会有这种能耐，为黑市制作出这么多的传送火把——暂时就当它们是传送用的吧。 叶泠鸢一心两用，一边思索，一边还留意着外面火把下黑刀队那几个队员的对话。 “高副队长，我担心那些阴魔又开始不安分了。”刚才拼命逃出去的黑刀队队员忧心忡忡地说。 叶泠鸢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语，“阴魔”？那是什么？ 第406章 畏惧 叶泠鸢听见了一个全新的词语，“阴魔”。 高副队长听见这个词之后，声音明显绷紧了：“你们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两个从叶泠鸢面前逃走的黑刀队队员都坚持认为是如此。 “高副队长，当时我心跳如鼓，耳鸣欲聋，仿佛有无穷恐惧把一切淹没，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会死，什么都想不了，只记得逃命。” “直到逃到火把之下，才恢复了正常。” “这不就是队里总是在提醒大家小心的阴魔吗？” 高副队长神色凝重：“看来真的是有阴魔作祟。” 两个队员得到他的肯定结论之后，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高副队长，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队长出关，靖肃阴魔？” 高副队长沉着脸：“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叶泠鸢心中纳闷，她是暗中对黑刀队队员下了手，不过那伤口看起来是在胸口，十分致命，其实也如之前那个老黑狗一样，是故意挑选好的，并不会死人。 前面这两个黑刀队队员没有发现也就罢了，后面来的这个高副队长不应该看不出来啊。 就在叶泠鸢不解的时候，高副队长反手抽出背上的黑刀，一刀斩下了地上队员的人头！ 叶泠鸢大惊。 这个高副队长正是之前出现在老黑狗和杜书生面前的那个黑刀队头领，也就是王光嘴里“功绩”赫赫的那位。 他就算是杀人不眨眼，那也是对敌人而言，哪有对自己受伤还能抢救的队友痛下杀手的？ 可是其他几个黑刀队队员却没有一个出声阻止。 “幸亏是高副队长来了，刚才我一直在担心阴魔会从老牛身上醒来。” “要是那样，死的就不仅是我们两个了。” “老牛才刚刚娶亲不到三个月……” 叶泠鸢皱了皱眉：阴魔会从这个死去的黑刀队队员身上醒来？ 这是他们的臆想，还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看这几个黑刀队队员的样子，真的对那个所谓的“阴魔”非常忌惮。 他们口中的队长，好像能够对付“阴魔”，只是正在闭关。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把队长弄出来，叶泠鸢很想看看，他是怎么对付阴魔的。 是用什么法术，还是跳大神，焚香祈祷？ 黑市中隐藏的秘密可真不少。 黑刀队队员们离开了，带着队友的尸体，瘌痢头的尸体也没有留下。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去检查瘌痢头杀人和队友出事的现场，而是沿着火把照耀的通道，急匆匆地走向了远方。 怎么看那几个背影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们好像真的很畏惧那个什么“阴魔”。 难道之前在她动手的时候，真的有什么“阴魔”藏在附近，也做了什么，而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想到这个可能，叶泠鸢不由后背一冷。 她收回了风蛊，让它在周围的黑暗中穿梭，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异常隐藏在这里。 风蛊掀起轻柔的风，吹过整个黑暗通道，就像水流从河道中流过。 河道中的高高低低，大小石头，隐藏的各种动物，在水流中都无所遁形；而同样，通道中的所有物体，都会被风感知到，传到叶泠鸢脑海里。 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 叶泠鸢放下了心。 她落到地面上，改变了身高和容貌，换了一身衣服，从通道的另一头走了出去。 按说这些没有火把的通道，完全笼罩在黑暗中，却又四通八达，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不过风蛊的存在，能够让叶泠鸢在老远就发现细微的声音和动作，寻找到有人的位置，也就等于给了叶泠鸢指引。 所以，只是用了半个小时，叶泠鸢就穿过了好几个通道，看见了前方依稀的光亮。 而据说很不安全的黑暗通道，则宁静得像是童话中的夜晚。 出现在灯光下的不再是一个看起来有点钱的年轻剑客，而是一个鬓发斑驳的中年男人，脸上戴着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神锐利的眼睛。 他穿着半旧的青色长袍，没有携带武器，但是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却不比任何拿着武器的人少。 第407章 子母蛊 叶泠鸢改变了自己的外貌，出现在黑市的火把之下。 至于买来的药材，早就存在了空间里。 不会再有人知道，之前那个引得王光怀疑、被瘌痢头跟踪，结果导致数人丧命，其中还包括一名黑刀队队员的年轻男子去了哪儿。 叶泠鸢走路的样子都发生了变化，只是一些细微的调整，就能让人从背后一眼望去，直觉感到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 她和黑市里的大部分人一样，行色匆匆。 叶泠鸢在瘌痢头和两个黑刀队队员身上都留下了子母蛊中的子蛊，这样，母蛊随时都能给她指出这几个人所在的方位。 不过现在这三个子蛊的位置是相同的，也就让叶泠鸢省去了选择的麻烦。 叶泠鸢按照母蛊指示的方向前进。 她这个什么都好，就是对力量格外执着，或者说，有某种程度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如果发现了一种她不了解却明显有不小优势的新能力，她就一定要去弄清楚，至少要知道如何应对，否则叶泠鸢就会睡不好。 因为她会一次次在脑海里计算推演，如果某天与具有这样能力的敌人交手，会发生什么。 之前戚长阙在她面前随手点了丽妃的蜡烛，叶泠鸢好多天都生活在压抑和担忧之中，就连去阴阳塔九层都担心被扣下来。 其实她一直很想开始修炼戚长阙所说的那个什么纯阴的功法，可是戚长阙一点儿都不着急，非说要等到成亲之后再说。 所以有时候叶泠鸢都会怀疑，戚长阙是不是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焚骨沸髓之痛。 否则平时怎么显得那样云淡风轻，又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着急让叶泠鸢修炼帮助他去痛？ 如果说叶泠鸢没有继续探究戚长阙的实力，是因为她不止一次确认自己比戚长阙差了不少，没有资格冒险；同时，戚长阙和她相处时间了，叶泠鸢对他的提防也减轻了不少的话，那么今天黑市的这些发现，就让叶泠鸢再次萌生了打探下去的心思。 传送，阴魔，黑刀队，这些词语拼在一起，勾起了叶泠鸢很大的兴趣。 叶泠鸢穿过黑市的街道，期间踢飞了两个试图偷他钱包的小贼，冷眼逼退了几个向他推销假货的骗子，才没有什么宵小打她的主意。 子蛊的方位不在黑市热闹的区域，而是在叶泠鸢没有去过的一条通道中。 这里的火把十分明亮，但是通道口却有守卫把守，不允许一般人入内。 叶泠鸢能感受到，子蛊就在这条通道里面。 但是叶泠鸢并没有靠近，而是躲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观察。 因为这半天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从守卫附近经过。 在弄清楚原因之前，叶泠鸢也不能莽撞地出现在这些守卫视线中。 叶泠鸢擅长潜藏隐匿，又从不缺乏耐心，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时机。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进来，却有人抬着一副担架出来了。 这些人的打扮，不是黑刀队的，而是垃圾队的。 王光介绍过，这些垃圾队的人，平时负责打扫黑市，收拾垃圾。 垃圾不仅仅包括各种灰尘、被人丢弃的废物，还包括会弄脏黑市的死人。 所以黑市才会呈现出令叶泠鸢惊讶的干净整齐的面貌。 这次垃圾队的人抬着担架，担架上黑布下面的轮廓，明显是一个人。 叶泠鸢开始以为是个死人，不过风蛊的探测是那人还有呼吸。 等到抬担架的两个人从通道口走过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黑布一角卷了起来，露出了下面人的脸。 叶泠鸢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张脸。 是杜书生，被老黑狗捅了一刀，虽然不致命，却也是重伤的那个买家。 风蛊中夹带着药物的气息。 看来当时垃圾队和黑刀队的人把杜书生带回来之后，给他进行了治疗。 “我还不如死了好……”杜书生没有什么力气，嘴里一直在说话，但是声音却很低。 “母亲重病，等着赤血蟾救命，我却将救命钱弄丢了。” “我如何有脸去见母亲？” “家里房屋和田产都卖了才换回那一百两银子，竟然全都被人骗走了，我真是个蠢材。” “我该死。” 抬着他的两个垃圾队成员对此毫无反应。 他们在黑市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大部分被骗的笨蛋想明白的时候，骗子早就收拾跑路，像杜书生这样能抓到老黑狗厮打一番的，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在黑市，没有人有多余的同情心给别人。 他们在火把的光芒下行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地面上，把杜书生架着往路边一丢，就一声不吭地又钻进了地下通道。 杜书生站在僻静的胡同中，一只手扶着墙，刚想动一下就疼得面目扭曲。 第408章 好人 杜书生被这位好心的中年男人叫了马车送回了家。 在随时可能性命不保的时候，什么警惕什么谨慎，都没有意义。 更何况人家还是实打实地一出手就止住了他几乎要命的痛楚，让他能够活着回到家里，见到亲人。 杜书生在车上翻来覆去思索，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人家算计的价值。 论身份，他只是一个多年老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论财产，他如今连祖宅与田地都已经变卖，卖出来的银子全都被人骗光； 再往难听点说，就算是骗色，他和他的家人，都没有一个符合标准的。 那么人家就真的是日行一善，不忍见他丧命，所以顺手帮了他一把？ 叶泠鸢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就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这个年纪已经三十的男人，真的很没有城府。 “你不必想太多。”叶泠鸢坐在马车中，与杜书生对面，“我帮你一把，只是看你应该是第一次进黑市，却吃了这么大的亏。” “以你的性格和气质，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黑市那种地方的。” “但你既然去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只有黑市之中有可能解决。” “你的年龄，应该是家中顶梁柱，若是你出了事，对你一家来说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而你的困难，对我来说其实一伸手就能解决，所以也就顺便帮你一下而已。” 杜书生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叶泠鸢：“您真是个好人，在下感激涕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叶泠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好人去做特工，呵呵，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她帮杜书生真正的原因之一是，叶泠鸢觉得，杜书生落到一个重伤的地步，跟她脱不开干系。 她当时如果不阻拦一下，让老黑狗成功逃跑的话，杜书生回头找不到老黑狗，被骗的银子还是找不回来，但是却也不会重伤。 而她当时阻拦老黑狗，并不是真正的出于正义打抱不平。 叶泠鸢当时不过是想观察一下，这个好像比她猜想中更有秩序的黑市，在遇到这样的意外事件之后是怎么一种处置方案。 结果正好出现的杜书生就成了她的工具人。 而且老黑狗出手的时候，她明明看出来了，却没有及时阻止。 所以看到杜书生差点死掉，叶泠鸢真的是有点愧疚。 现在帮他一下，也算是对他的弥补。 “我不是什么好人。”叶泠鸢姿态摆得很高，这样才能让杜书生消除警惕，“不过是兴之所至，偶一为之罢了。” 马车停了下来。 杜书生的脸色还是那种失血的苍白，但是因为没有了痛感，所以行动倒也自如了不少。 他伸出头一看，确实是自己跟车夫说的地点，正是他家所在的胡同外。 杜书生想要下车，但是一抬脚就头晕目眩，踉跄着往前栽倒。 止痛药只能让他感觉不到痛，并不能改善他的身体状况。 失血、重伤，让杜书生原本就不算健壮的身体更加孱弱。 所以他感觉不到痛，以为自己还能和正常时候一样随意动作的时候，就吃到了教训。 还是叶泠鸢伸手抓住了他，免去了他一头栽下去的危险。 杜书生呼吸都很费力，连道谢的话几乎都说不出来，硬生生是被叶泠鸢扶到路边的。 叶泠鸢已经观察过周围，这里虽然算不上是贫民窟，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到处都是破旧的土坯房子，不少房子顶上的茅草都不全，大大小小的洞随处可见；而土坯墙也有很多都被风雨摧残得坍塌了。 房子、胡同都歪歪扭扭，没有任何规律，像是被某个顽皮的孩子随便扭过的泥巴，奇形怪状的。 道路狭窄，到处都是污水和坑坑洼洼，以及一些叶泠鸢不想提起的脏东西。 马车刚才过来的时候，叶泠鸢能够感觉到，在四面八方都有人藏在暗处偷偷窥伺。 这些眼神，有好奇的，也有不少充满恶意。 现在马车走了，叶泠鸢扶着杜书生站在路边，立刻就有人认出了杜书生。 叶泠鸢也不管那些在边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她只是等到杜书生清醒过来，就扶着杜书生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第409章 套话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很恶劣，杜书生看着叶泠鸢虽然表情淡漠却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鄙夷和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他喃喃地解释说：“劳累恩人了。” “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去黑市买东西的吧？”杜书生这个样子，谁也能看出来，他根本没有在黑市生存下去的本领，更不可能是好奇去黑市逛街。 叶泠鸢假装不知道他的情形，手上用力，将杜书生从横亘在路上的污水上方提了过去。 “既然要去黑市买，肯定是正常的商家找不到，那到了黑市，可不会便宜了。” 叶泠鸢用推测的语气说，“既然如此，你肯定是有些银钱的，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居住？” “且不说污秽太过，对身体不好，只说这种地方必然是蛇鼠窝藏之地，以你这种斯文身躯，只怕是连点积蓄都要被人抢走。” “要是碰见那等心狠手辣的，命都保不住。” 杜书生听到叶泠鸢猜他肯定有积蓄的时候，身体不由一抖，生怕叶泠鸢就是冲他的钱来的。 他苦笑了一下：“恩人真是慧眼如炬，在下什么都没说，恩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在下确实有些银钱，不过是变卖了祖宅和田地才得来的，为了给母亲治病。” “今日冒险进入黑市，也是如恩人所言，因为在京城医馆都找不到能够治疗家母的良药，听说黑市中可能会有，才求人指了道路，壮着胆子入内寻找。” 杜书生长长地叹了口气，“谁知遇到了骗子，竟将在下所有银钱全都骗走了……” “在下与他理论，那骗子猖狂之极，不但不认错，还公然对在下动手，一刀就刺中在下胸口！” 叶泠鸢看着杜书生，忍住了笑，保持着脸上的冷漠。 这单纯的杜书生也不是真的傻得无可救药，他这是害怕叶泠鸢谋夺他的财产，心怀歹意，所以故意诉苦，只是想让叶泠鸢知道，他的钱已经被人骗光了，还差点没了性命。 如果叶泠鸢是想骗钱的话，就别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叶泠鸢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黑市。” “就像小羊羔自己跳进虎狼群中一样，想要毫发无损，岂不是做梦？” “不过，那骗子既然动手了，怎么还留了你一条命，难道是良心未泯？” “这可不像是黑市那些老骗子的做派，他们杀人跟杀鸡一样，根本不会手软的。” 不等杜书生回答，叶泠鸢又提了一个问题，“不对，我记得你的伤口是有人处理过的，我闻见金疮药的味道了。” 杜书生心有余悸：“那黑市中倒也有些规矩，说是什么黑刀队，不许擅自杀人，警告了那个骗子，还将在下带回去诊治了一番，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派人将在下送到了地上。” “若是没有这黑刀队，只怕在下今日不但被人骗钱，还要死在地下不知何处……” 想到悲处，杜书生的眼泪都涌了出来，“到时候只留下寡母弱妻，两三幼子，该如何求活……” 叶泠鸢惊讶地问：“这京城黑市之中，竟然还有人管着不许杀人，还负责给人救治？” “我也算是走过不少地方，去过不止一处黑市，从未见过有哪家黑市会有这种安排，实在是稀奇。” 杜书生根本没想到叶泠鸢是在套他的话。 叶泠鸢接近他，真正的目标就是为了了解黑刀队的情况。 杜书生完全没有提防，顺着叶泠鸢的话，将他去黑刀队所有见闻全都讲了出来。 叶泠鸢把他送到了他如今的家里。 按照杜书生所言，他原本也算是耕读传家，在京城有个三进祖宅，城外有数百亩良田。 只是他从小读书，却屡次参加考试，都未曾考中秀才，耗费了不少家产。 这次却是因为他的寡母旧疾复发，十分严重，必须有赤血蟾入药，才能救回性命。 所以杜书生才会变卖家产，不得不搬到这里居住。 可是如今赤血蟾没有买到，钱也被骗光了，日后该怎么生活，杜书生根本不敢想。 叶泠鸢把杜书生扶了回去，见那破旧土坯房中全是老弱妇孺，也是能够深深感受到杜书生处境的绝望。 只是她看见那躺在一堆稻草中的老妇人时，不由面色微变。 第410章 严重内伤 叶泠鸢看见杜书生口中旧疾复发、性命垂危的母亲时，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以前以为杜书生母亲的病，会是什么癌症、肺痨、心脏病之类的绝症，但是现在见到了本人之后，叶泠鸢发现，她猜错了。 这个看起来苍老如同耄耋之年的老妇人，其实是受了内伤，多年未愈，以至于影响了身体本源，所以才会在四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个八十多的老人。 长春蛊和风蛊，是叶泠鸢以前最经常使用的。 长春蛊不仅仅能治疗叶泠鸢本人，还能治疗其他人。 叶泠鸢是一个拼命掌握各种力量，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性格。 所以在使用长春蛊给其他人治疗的过程中，她开始有意识地去学习医学知识，加上丰富的实践经验，让她慢慢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医生。 现在她只是看着这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如同沟壑的老妇人，就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令堂这是年轻时曾经受过极重的伤害？” 叶泠鸢伸手握住了老妇人的手腕给她诊脉，细细感受着。 过了好一会儿，叶泠鸢才面色惊异地继续说，“五脏肺腑几乎全都损毁过，当初是被人重击殴打，几乎丧命吧？” 这种情况下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不错。 杜书生的惊讶比她更甚。 这一年多来，他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见过很多大夫，其中不乏一些有“神医”之名，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个能够只是看见母亲就一口说出母亲的病因。 “恩人竟然还精通医术？”杜书生满脸惊喜，不顾自己的身体，直接跪倒在地，“恳请恩人救家母一命！” “在下愿意为恩人当牛做马，任凭驱使！” 话还没说完，杜书生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他的妻子，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还有两个女儿，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在杜书生跪下磕头的时候，就都跟着跪了下来。 现在杜书生一倒，那个妇人就哭着爬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两个女孩儿吓得抱在一起，哭都不敢出声。 只有那个躺在稻草堆里的老妇人，仿佛已经与世界隔绝，双目半睁半闭，没有一点儿反应。 叶泠鸢皱着眉头，给杜书生把脉。 “他受了重伤，气血不足，暂时昏迷。”叶泠鸢想了想，拿出来一小块银子，“你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妇人双手接过银子，想给叶泠鸢磕头，被叶泠鸢拦了下来：“你快点去吧，别耽误时间。” 大夫来得还挺快，不过医术水平就不敢恭维。 好在这种伤势也算是比较常见，他还是能开出一个中规中矩的药方。 当拿到诊金后，大夫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我说实话，你们别不爱听，你家老夫人的病，除非是求宇文家，别的地方哪里也找不到救治的办法。” “宇文家要的不就是一本书吗，给了他又怎么样？” “现在可好，祖宅田产都没了，搬到这里，一家人都跟着受苦，老夫人的病情严重了许多不说，你家原本能考秀才的杜公子，更是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是何必呢？” 这些话就挺有意思了，好像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杜书生从来没提过。 不过也正常，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杜书生没有理由什么都告诉她。 叶泠鸢就有些好奇地问他：“敢问这位大夫，这位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受的伤？竟然会这么严重？” 大夫早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叶泠鸢。 叶泠鸢虽然有意低调，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形象在这样的环境里，仍旧非常显眼。 大夫见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拱手行礼：“这位先生有礼，不知道您与杜家是什么关系？” 叶泠鸢并没有撒谎：“我只是路过，偶遇杜书生，见他身受重伤，行走不便，就把他送了回来。” 大夫噢了一声：“先生高义。” 叶泠鸢看着他的表情：“看大夫的样子，似乎言犹未尽？” 大夫笑了笑：“先生敏锐。刚才看见先生的时候，我还以为先生是杜家的亲戚。” 叶泠鸢有些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跟杜书生长得相似？” 大夫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杜书生家长辈说过，他们曾经有过显赫的亲戚，现在似乎也仍旧地位很高。” “还说他们老夫人当初就是为了救这些亲戚，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第411章 赠礼报答 这个大夫的话越发引起了叶泠鸢的好奇。 “杜书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 …… 杜书生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他的妻子不让他乱动，把他放在稻草堆上，跟他的母亲并排躺着。 夏天中午，这房间里又闷又热，还到处都能看见蝇虫飞舞，污水沟的臭味也始终萦绕不去。 在这样的地方养病，小病都要变成大病。 杜书生喝了药，又见到了家人，精神好了不少。 听着叶泠鸢这么说，他也只能一脸苦涩：“恩人所言，在下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除了这里，我们一家人根本就无处可去。” 杜书生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大夫在跟叶泠鸢说自家的那些故事，所以也不准备再隐瞒什么。 “那宇文家在京城很有势力，他们既然看中了我家祖传书籍，逼得家母旧疾复发，就绝对不会半途放弃。” “我原想着变卖家产，为家母看好病之后，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返回老家。” “谁想到运气那么差，在黑市不但被骗光了银子，还受了重伤。” 杜书生神色绝望，“看来是老天都不肯给我们一条活路。” 别的叶泠鸢不好说，但是杜书生说什么宇文家在京城势力很大，他们家没有了活路，叶泠鸢是绝对不认同的。 京城势力很大的人，她认识几个，比如傅遗爱，比如傅明珠，比如戚长阙，比如叶宗彦……宇文家是哪根葱，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叶泠鸢最感兴趣的还是刚才大夫提到的关于杜家长辈那些的传闻。 “我听刚才的大夫说，令堂曾经与荆襄郑有亲？”叶泠鸢笑了笑，“荆襄郑家才是真正的豪门大族，千年不倒，根深叶茂，就连皇室都十分忌惮，不得不给面子。” “你们为什么不跟郑家联络？” “要是郑家肯出手，区区一个宇文家，想必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就是叶泠鸢一直留到现在的原因。 荆襄郑家，叶泠鸢下一步要接近的目标。 结果就在黑市巧遇到一个书生，竟然跟荆襄郑家有关系。 要是按照那大夫的说法，杜书生的母亲还曾经救过荆襄郑家的成员。 要真的是这样，荆襄郑家怎么会知恩不报，让杜家落到这样的田地？ 杜书生叹了口气：“恩人有所不知。” “我听母亲讲过好几次。家母确实曾经与荆襄郑家有亲戚关系，还曾用性命保护过荆襄郑家某位成员，只是那位郑家公子后来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郑家人曾经来找我母亲询问过，但是看样子他们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十分上心，只是给了母亲一些银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杜书生苦笑，“那等高门大族，内部倾轧严重，也许我们是不小心卷入了其中的势力斗争，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侥幸，哪里还敢奢望报答？” 听了他这番话，叶泠鸢倒是高看了杜书生一眼。 虽然这书生没有什么城府，也没有什么武力，不过能想明白这些事情，还不算太愚蠢。 杜书生叹了口气，接着说，“何况那位失踪的郑家公子，已经给了母亲回报。” “要不然以我杜家的底蕴，怎么可能会有令宇文家都觊觎的宝贵藏书？” “只怪我们杜家兄弟几人，都没有天分，读不懂学不会其中的知识，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还给家里引来了灾难。”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 荆襄郑家公子赠书的事情，本来应该是杜家最高的家族机密，结果竟然被外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看杜书生这样轻易地就把其中的内情和盘托出告诉她，就知道他们杜家人大概都是这个性格，根本不懂得闭嘴，才会引来大祸。 “到底是什么好书，竟然让人这样对你们下手？”叶泠鸢丝毫不在意杜书生会不会把自己当坏人，直接就问了出来。 杜书生示意自己的妻子从稻草堆里挖出来一个木头盒子：“恩人多次相救，我也无以为报，就把这本残卷送给恩人吧。” 叶泠鸢随意打开盒子，并没有把这当成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可是看见其中的东西后，叶泠鸢神情剧变！ 虽然只有寥寥四五页，但是其中的文字和图案，叶泠鸢并不陌生。 这分明是偃师门传承的那本秘笈中的几页！ 所以，把这几页送给杜书生母亲的郑家公子是…… 第412章 疗伤 叶允成心心念念了十几年，藏在师偃棺中的那本《机关密要》，竟然有几页在杜家这里。 叶泠鸢曾经仔细阅读过这本书，竟没有发现其中少了几页——就算不是《机关密要》里的，也肯定是和《机关密要》有着密切关系。 因为这字体和画图的风格，和《机关密要》一看就是同一人的手笔。 兜兜转转，去黑市看个热闹，却发现了这个，真是让叶泠鸢太吃惊了。 “看来恩人知道这是什么？”杜书生精神一振，扬起脖子，“家母说，这是无价之宝。” 叶泠鸢把盒子合上，拿在手里，沉吟了一会儿：“此物与我有些渊源。” “你把此物送给我，我也不白拿你的。” 叶泠鸢原本不打算动用长春蛊的能力，毕竟这种能力一来扎眼，二来长春蛊积蓄力量需要很多奇花异草，犯不上用在杜书生身上。 她与杜书生萍水相逢，虽然杜书生受伤有她几分缘故，但是叶泠鸢将他安全送回，再多给他些银子看病，也就够了。 可是现在杜书生把这几页偃师之术的秘传交给她，叶泠鸢就不准备再吝啬使用长春蛊了。 毕竟当初这几页残卷从何而来，还需要当事人亲口说清楚。 叶泠鸢蹲下身子，手按在杜书生胸口伤处。 点点绿光从她的指间飞逸而出，渗入了杜书生胸前。 杜书生一脸不可置信，使劲眨眼，以为自己是重伤之后出现了幻觉。 可是再看看边上妻子震惊的神色，杜书生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娘子，你看见了吗？” 中年妇人连连点头，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杜书生能够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在自己的伤口上盘旋，就像是凉风拂面，把那种胸闷阻滞的感觉全都吹得消失无踪。 “恩人，你是神仙吗？”杜书生想起了很多话本里面的故事，落魄书生遇到了世外仙人……他的经历不正是如此吗？ 杜书生激动起来，想要起身磕头感谢，却被叶泠鸢的手按着不能动弹。 直到叶泠鸢松开手起身，他才一骨碌翻身爬起，对着叶泠鸢就用力磕头。 杜书生能够感觉到，他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感谢仙人！感谢仙人！” 叶泠鸢无奈：“我不是仙人。”她将盒子收入了空间，“你刚才送给我的东西，正是昔日我家丢失的东西。” “所以我给你疗伤，作为报酬。” 杜书生还想说什么，叶泠鸢一把就把他拽了起来，“这是公平交易，不需如此多礼。” 一直很安静的杜书生妻子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不顾叶泠鸢还在一边，掀开了杜书生伤口边上的衣服，果然看见之前还十分恐怖的伤口已经结疤，只留下一条寸许长的粉色疤痕，顿时放下心来，哭出了声音。 她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对着叶泠鸢不停磕头。 这是一个非常符合时代要求的女人，她以夫为天，哪怕丈夫决定把房子田地都卖掉去给婆母治病，也不曾出言反对。 哪怕一家老小从京城中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搬到这样恶劣的土坯房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每天都要小心照顾老人小孩，也不曾有过怨言。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身为主心骨的丈夫安然无恙。 自从杜书生受了重伤被叶泠鸢送回来，这个女人就陷入了无比的恐惧之中。 如果丈夫死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现在叶泠鸢救了杜书生，就等于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直到现在，她的种种委屈和恐惧，才在哭声中发泄出来。 叶泠鸢有些同情她。 这个女人从她到来到现在，一直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对杜书生言听计从。仿佛她的性命都寄托在杜书生身上，杜书生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 如果是她，只怕是很难接受丈夫把全部家产变卖去给婆母治病，不顾两个女儿的死活这种行为的。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怎么地，叶泠鸢突然想到了戚长阙。 要是有一天，戚长阙也像这个杜书生一样，要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应该属于她的那部分都拿去做一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但是却会影响叶泠鸢生活的事情，她会像这个女人一样，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支持他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叶泠鸢自己都有些想笑自己。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把杜书生夫妻的相处模式往她和戚长阙之间套？ 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傻，无条件地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帮戚长阙的。 第413章 家破人亡的下场！ 叶泠鸢连忙收回自己如同野马一样恣意飘荡的思绪，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这几页和《机关密要》同出一源的残卷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几页纸的来源。 杜书生说，这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舍命救过荆襄郑家的公子，得到了这样的报酬。 戚长阙说，荆襄郑家有一位嫡支所出的公子郑师玄，是偃师门派传承的真正继承人，与叶允成所说的师偃年代相近，彼此之间可能会有极大关系。 叶泠鸢本来就打算去荆襄大地接近郑家，打探关于这位郑师玄公子的消息。 结果在这里却听到了与此相关的事情，她当然不能错过。 所以救了杜书生只是顺带，真正要救的还是杜书生的母亲，当初事情的亲身经历者。 叶泠鸢刚想说话，脸色突然就有了一些变化，那种表情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 “真是不知死活。” 杜书生没有听清楚叶泠鸢的话，只是看着叶泠鸢的表情，突然有些后背发冷。 之前他曾经怀疑过这位突然冒出来帮助自己的陌生人别有所图，但是刚才，这位恩人神奇的手段已经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 在杜书生心里，眼前这位散发着难言魅力的中年男子，已经与神仙无异。 可是现在神仙脸上这种表情……怎么让人觉得那么害怕呢？ “就是这里！” “这穷酸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偷宇文家的宝物！” “他以为他变卖家产躲在这里，咱们就找不到他了吗？” “杜穷酸！你个小偷，还不快点出来认罪！” 杜书生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连身体都开始颤抖。 他的妻子和女儿更是直接抱着头缩在他身后，泪水不停往下流。 “怎么办，怎么办？”杜书生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转圈，如同困兽。 他突然看见叶泠鸢，眼神一亮，但是随即就黯淡下来，“恩人，你快走吧，要不然等会儿就麻烦了。” 不等叶泠鸢回答，砰的一声，土坯房子那扇本来就不结实的木头门被人一脚踹开，撞到土墙上，震得墙壁和房顶上都簌簌地落下一片尘土。 风蛊卷起这些东西，吹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脸上。 刚刚踹开房门，一脸趾高气昂的大汉刚张大嘴巴，就被灰尘扑了一脸。 眼睛看不见，嘴巴里也满是尘土，大汉连连往外吐着口水，两只手在眼睛上使劲揉着，一不小心就栽到在地，砰的一声，比刚才门被踹开的声音还要大。 “杜书生，这是你家孙子吧？进门就行此大礼，还真是孝顺。” 叶泠鸢嘲讽的语气，让杜书生的脸色更加绝望了。 他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宇文家显然是要把他们一家赶尽杀绝，他就算是再客气有礼，人家也不会对他们高抬贵手。 杜书生索性苦笑一声，没有开口解释。 可是跟在后面的一群人就听不下去了，纷纷出口辱骂起来。 “好大的胆子，你这穷酸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正好把他们都带回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了咱们老爷是什么下场！” “宇文家你都敢得罪，姓杜的你完了。” “你偷了咱们宇文家的宝物，可知道是什么罪名？我就告诉你吧，不但你要死，你那个贼老娘也要死！你老婆和两个女儿，可以不死，卖到教坊司去伺候客人，你说好不好？” 杜书生伸开胳膊，就像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颤抖着反驳：“我没有偷过你们家的东西！” “是你们家宇文老爷请我过去喝酒下棋，我下完棋就回家了，根本没有拿你们家任何东西！” 穿着绸缎衣服管家模样的人嘿嘿笑着：“你说没有拿就没有拿？” “那天进到我家老爷书房的外人只有你一个。” “你走之后，我家家传的宝物就找不到了，不是你还有谁？” 杜书生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宇文休城跟我结识，以棋友之名请我过去做客，就是为了陷害我，想要得到我家的那几张残卷！” “你们颠倒黑白，觊觎我家宝物，污蔑我的清白，我是不会跟你们妥协的！” 眼看着他们还要吵下去，叶泠鸢也不耐烦再听了。 她走到两人中间：“好了，别吵了，杜家的宝物已经送给了我。你们想要，冲我来就行。” 管家对叶泠鸢的存在似乎并不惊讶：“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宇文家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拿不到手的。” “你要是识趣，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我家老爷说不得还会赏你些好处。” “别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第414章 宇文家 叶泠鸢没有兴趣听这种小人物废话，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样的套路。 她上前去，一巴掌一个。 他们以势欺人，就别怪她以力服人。 杜书生夫妻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耳光声，连起来像是放了一串爆竹似的，再看时门里门外已经躺满了人。 然后，叶泠鸢踩在管家肥肥的肚子上，脚下稍微用力，就踩得那家伙鬼哭狼嚎。 “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 管家不服气，努力挣扎，像是一条白白短短的蛆。 “宇文家，宇文家你知道吗？” 叶泠鸢诚实地摇了摇头。 管家气得两只眼睛都凸了出来，变成了一只青蛙：“宇文家你都不知道？你不是京城人吧？” “我告诉你，咱们宇文家可不是好惹的！” 叶泠鸢一脸好奇：“宇文家很厉害？是不是比四大世家还厉害？” 管家狠狠地瞪着叶泠鸢。 这不是废话吗？四大世家是千年世家，谁能与他们相比？ 哪怕就是如今的杨家，被镇国大长公主带兵清剿过一次，仍旧是宇文家拍马也追不上的。 叶泠鸢摊了摊手：“那你们宇文家到底不好惹在什么地方？” “我们老爷是吏部左侍郎裴大人的妹夫，嫡亲的！” 管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种自豪的语气，简直像是宣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叶泠鸢顿感索然：“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就算是吏部尚书在叶泠鸢面前也要收敛着，更何况区区左侍郎的姻亲。 “说说，宇文家为什么会盯上杜家？” 觊觎偃师之术的人，都可能跟师偃有关，属于叶泠鸢想要重点了解的范围。 因为叶泠鸢一直记得，叶允成说师偃的死是被他的同门围攻而造成的。 虽然不知道师偃是如何在死后还保住了《机关密要》，但是现在还对偃师之术追踪不舍的，很可能和那些师偃的同门有关。 这也是调查师偃真正身份的一个途径。 管家嘴很硬，大概是觉得自己背景深厚，叶泠鸢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杜书生夫妻却忍不住向叶泠鸢哭诉起来，说起自家是如何被宇文休城逼得家破人亡的过程。 杜家在京城不算是什么大富人家，但是也有祖宅，有数百亩良田，算是小康之家。 就因为家中藏有几页偃师之术的秘笈残页，被宇文家知道之后，先是上门购买，但是当时还未病重的杜家老太太还很清醒，直接就拒绝了。 “家母说，这是昔日故人所赠，意义不同，不管多少钱都不会出售。” 杜书生一脸愤恨，“其实，家母说，这几页残卷，如果我杜家子孙能够看懂学会，便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再不用为后人担忧。” “这种可以传家的本领，乃是无价之宝，宇文家要用钱来买，实在是欺人太甚！” 被拒绝之后的宇文休城就开始采用各种鬼蜮手段，只是一介平民的杜家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没多长时间，杜书生的老父亲落水而死，哥哥正当壮年却一病不起，不到三天就没了性命，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晚上的时候，杜家的院子里开始有鬼影出现，各种可怕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杜书生唯一的儿子好端端地睡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却挂在后院的树枝上，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死得十分凄惨。 最疼爱孙子的杜家老太太受到刺激，旧疾复发，昏迷不醒，大夫说除非是能找到年份足够的赤血蟾，否则必死无疑。 赤血蟾不好买，杜书生遍寻不着，偶尔听人说，黑市之中可能会有。 于是杜书生一咬牙，变卖家产，搬到这个几乎是贫民窟的存在，破釜沉舟，想着如果能买到赤血蟾，救回母亲，就一家人回老家安稳度日。 没想到自己差点因此而丧命，也没想到，宇文休城仍旧不曾死心。 叶泠鸢看了这些躺在地上的打手们一眼，神色淡漠：“自寻死路。” 这些人反正都不能动弹，叶泠鸢也不急着对他们下手，而是像刚才一样，在杜家老太太面前蹲下身来，手掌按在了老太太的头顶上。 老太太受伤的地方是在颅脑。 即使是在叶泠鸢所在的现代社会，脑部仍旧是人类未曾研究透彻的身体部位，也难怪大梁的大夫们束手无策。 但是在长春蛊面前，这却不算是什么难题。 杜书生夫妻看着熟悉的绿色光点在叶泠鸢指间盘旋，不由握紧了拳头，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415章 救治 “求求恩人，治好家母！” “诸天神佛，保佑婆母尽早康复，信女愿以自己的寿命，换得婆母长寿安康。” 杜书生夫妻看着被绿色光点衬托得一脸正气慈悲的叶泠鸢，禁不住双双跪地祈祷。 就连他们的两个女儿，也都跟着跪在地上磕头乞求。 管家躺在地上，但是因为角度问题，能看见叶泠鸢的举动，不过正好看不见叶泠鸢指间的绿色光点。 看见杜书生一家的作态，他不由哈哈大笑。 “真是笑死我了，酸腐措大，固执愚蠢，害死了全家那么多人还不知道认错，居然还梦着让你家老太太活过来？你真以为赤血蟾有用吗？” “实话跟你说吧，你以为是谁告诉你只有赤血蟾才能救你娘？” “你以为是谁告诉你只有黑市才能买到赤血蟾？” “你家祖宅和田地，原本能卖三百多两银子的，你却贱卖了一百两。” “还真的傻乎乎地跑到黑市去买赤血蟾，结果又被我家老爷神机妙算算到，一百两银子就买了个假货！” “你可真是蠢得没有药治了，要不然这么大把子年纪，怎么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要不是黑市不许随便杀人，我跟你说，你这条命都得丢在黑市。” “黑市那些人真是多事，要不是他们把你带走，我们的人跟不上你，你这条命早就死在路上了。”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家老爷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哪件做不到的。” “你今天不死，还能躲过明天吗？” “就算是你回了老家，我家老爷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我劝你早点醒悟，把那几张纸交给大爷我。大爷我心情一好，帮你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你们这几条贱命就保住了。” 管家滔滔不绝，肆无忌惮地恐吓着杜书生一家。 实在是之前这一家已经被他们收拾得凄惨之极，只能不断逃跑。 即便今天有个胆大包天的外乡人想要插手，也改变不了杜家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 就在管家说得正带劲的时候，他躺在地上，突然看见杜书生夫妻惊喜若狂地扑了过去：“娘！”“母亲！” 管家嘲讽地冷笑起来：“怎么着？老太太不行了吧？” “你要是能早点识时务，把东西交出来，不但你家人都不会出事，我家老爷还会给你们一笔金银，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也……” 管家嘴里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被好几位名医确切判定为“病入膏肓”、“药石无救”的老太太，现在竟然站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搀扶，完全靠着自己的双腿，稳稳地站了起来！ “儿子……媳妇……”老太太双目清明，声音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是重病初愈的老人！ “母亲，您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杜书生妻子连忙上前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也很不解：“我觉得全身都十分轻快，简直像是回到了三十岁的时候。” 看着杜书生一家人对叶泠鸢感激涕零，管家无法置信地大叫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能将杜家老太太这样的身体救治成这种程度，除非是神仙！ 叶泠鸢对杜家人的感谢并不在意，她上前去，继续盘问管家，为何宇文休城会对那几页残卷感兴趣。 “宇文家是什么人认出来这几页残卷的价值的？”叶泠鸢追问。 管家不说，叶泠鸢也不犹豫，就问所有躺在地上的打手，“我问一次，没有人知道，就杀一个人。” “你们不说，就乞求老天保佑，我杀的那个人不是你吧。” 她冷漠的语气让这原本充满杀机的话更加恐怖。 而且叶泠鸢也说到做到，问一遍就随便提起一个人扭断脖子扔到一边。 只是杀了三个人，就有人崩溃了，哭叫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是我家大公子的朋友认出来的，他说那是极为少见的传承秘笈，学会了一辈子都能受益无穷。” 叶泠鸢问清楚宇文家大公子和他朋友的情况之后，将宇文家所有人全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原以为杜家这些老弱妇孺会被她的凶狠残忍吓到，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却是杜家人兴奋感激的目光。 就连两个小姑娘，都抓紧了母亲的袖子，打量叶泠鸢的眼神里带着崇拜。 大概是这些日子被宇文家欺负得太厉害了，心里恨到了极致，却没有能力报复。叶泠鸢下手越狠，他们心中才越痛快吧。 “老太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得到这几页残卷的？” 第416章 杜母的回忆 叶泠鸢折腾这么半天，真正的重点还是在这个问题。 当初杜母是如何得到这几页残卷的？ 杜书生说是因为杜母救了一位身份显赫的亲戚，那是荆襄郑家的一位贵公子，所以那位公子就慷慨酬谢，顺手给了她几页残卷。 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杜母这位当事人才能说清楚了。 所以叶泠鸢才不惜耗费长春蛊继续的力量来救治杜母。 杜母有些犹豫：“恩人想知道，老身自然不会隐瞒，不过……” 顺着杜母的眼神，看着杜家几个人看着外面满地尸体的样子，叶泠鸢觉得，毕竟是普通人，就算是仇恨入骨，在这样被尸体包围的环境下正常谈话，怕也是太过勉强。 于是叶泠鸢稍一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几位已经得罪了宇文家，我又杀了宇文家这么多人，我倒是能一走了之，但是如果宇文家不肯善罢甘休，等待你们的必然是更加可怕的报复。” 杜书生夫妻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苍白。 杜书生妻子紧紧把两个女儿拥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护住她们一样。 “我在京城另有落脚处，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先跟我过去住一段时日。” “等到风头过去，你们再行离开，如何？” 杜书生还有些犹豫，杜母却立刻做了决定：“那就劳烦恩人了。” 杜家早已经没有什么财物，如今只是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在叶泠鸢身后，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土坯房。 也不知道叶泠鸢做了什么，他们走到门口时，那些尸体就已经开始融化消失，变成了一滩滩散发着腥臭的污水。 等到走了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出那里曾经有人躺过的痕迹。 杜书生不由打了个冷战，越发觉得这位恩人看不出正邪，让人畏惧多过敬仰了。 叶泠鸢带着杜家人往外走的时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眼睛藏在暗处偷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一个字。 之前宇文家那么多打手气势汹汹走过街道，自然是惊动了周围所有人。 而杜家居住的土坯房就那么大点，连个高点的围墙都没有，叶泠鸢出手杀人的情景，也同样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个出手狠辣的煞神，谁敢招惹？ 叶泠鸢大模大样地把杜家人带出了这片充满了贫穷和悲哀的地方，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等到了一辆拉客的马车。 马车载着杜家人远去，期间绕了几次弯路，换了两次马车，最后才把叶泠鸢一行送到了她在城中的一处宅子里。 这是当初叶泠鸢从傅遗爱那里“敲诈”来的无数财产中的一部分。 傅遗爱虽然一出生就失去父母，但却是被傅明珠当成宝呵护长大，像这种三进的小院子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在杜家人眼里，这处位置幽境、树木蓊郁、精致优雅的宅院，却是令人艳羡的好地方。 杜书生夫妻眼中的羡慕、两个女儿眼里的喜爱，都掩饰不住。 只有杜母，面对这处精致华丽的小院态度要从容得多，不见震惊，倒是目光流转中，隐隐有几分怀念的意味。 叶泠鸢余光扫过他们一家的反应，对于杜母曾经与荆襄郑家有亲戚的说法，更多了几分肯定。 守在小院中的下人们见到了叶泠鸢拿出的信物之后，立刻把叶泠鸢奉为上宾，殷勤招待了他们一行。 “这里是我的一位友人产业，宇文家就算是找到，也不敢冒犯。你们住在这里，尽管放心。” 叶泠鸢等到杜家人沐浴更衣，用过饭之后，才回到正题，向杜母询问当年那位荆襄郑家公子的事情。 “那位郑公子的名讳，上师下玄，乃是当时郑家家主最宠爱的嫡幼子。”杜母陷入了回忆之中，“是他送了老身四页残卷，并告诉老身其价值珍贵，可以传家。” 叶泠鸢心中暗暗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郑师玄。 这与戚长阙所言正是吻合，郑家嫡支某位公子。 也许郑师玄就是师偃？ “老身生母，乃是荆襄郑家旁支，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但仍旧与主家有所来往。” “老身十二三岁的时候，容色还算能看得过去，家中长辈就想办法，将我送去郑家家学读书，期盼能觅得一个佳婿。” 叶泠鸢点了点头，这位杜家老太太说话倒是不遮遮掩掩。 她父母长辈显然是想着，就算是不能嫁入郑家嫡支，若是能与嫡支那些姻亲结亲，也是桩好事。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成功，否则也不会有杜书生的存在。 第417章 救命之恩 “我在郑家家学读了两年书，平日表现只是平平。” 杜家这位老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诚实。 “不过还是交了几个好朋友，其中一位正是郑十五的堂妹。”杜老太太解释，“玄公子排行十五，所以熟悉的人都叫他‘十五郎’。” “正是因此，与十五郎见过两次面，算是落了个脸熟，但是却没有说过话。” 杜老太太感慨起来，“当时我可从没有想到，后来又会遇到十五郎，还救了他一命。” 其实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杜老太太并没有在郑家家学钓到金龟婿，最后嫁到了京城，嫁给了一个小官的儿子。 可是就在她与夫婿成亲后的第二年，秋日回荆州探亲的路上，救了一个落水之人，竟然是荆襄郑家的郑十五郎。 叶泠鸢有些无法相信：“这太不可思议了吧。荆襄之地乃是郑家主场，而漕运航船也是郑家把持，郑家家主幼子怎么会落水而无人搜救？” 杜老太太苦笑起来：“当时老身也很不解，刚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与十五郎长得相似，可是等人醒过来，一说话才知道，竟然真的是十五郎本人。” 这么说来，叶泠鸢就能猜到几分内情了。 果然，杜老太太接着说，她们救了郑师玄的当天晚上，就有蒙面水匪杀上船来，二话不说就是杀人放火。 郑师玄受了伤，却丢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银色傀儡，把那些水匪杀了不少。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不断有同伙赶来，一个傀儡根本就阻拦不住。 郑师玄让杜老太太夫妻离开，他留下断后。 但是杜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趁着匪徒被傀儡爆炸击飞的空隙，猛地把郑师玄拖到了水中。 她没有跟人说过，其实她最擅长的不是女红，不是中馈，而是游水。 因为游水对于一个闺秀来说，实在是不应该擅长的技能。 但是杜老太太自从小时候不慎落水之后，就自己学会了游水。而且一进入水中，就有一种仿佛回到了母亲怀抱的亲切和从容。 “其实，我听说郑家先祖之所以能够带着郑家从无数竞争的家族中脱颖而出，从一个普通家族发展成‘荆襄郑’这样的千年世家，靠的就是亲水善水的天赋。” 杜老太太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向往有遗憾。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生在先祖所在的时代，也许也会成为郑家最优秀的子弟中的一员。” 但是事实就是，她生在郑家已经成为千年世家的时代，郑家女子被当成大家闺秀教养的时代。 哪怕她天赋再出众，郑家也已经不需要这样一个女子来为家族增光添彩。 杜老太太带着郑师玄在水下，躲过了水匪的重重围堵追杀，却在最后上岸的时候，被埋伏在岸上的杀手打成了重伤。 幸好郑家派来营救郑师玄的援兵及时赶到，将杀手杀死，杜老太太和郑师玄才逃出生天。 杜老太太夫妻和郑师玄一起被带到郑家祖宅中休养。 为了报答杜老太太的救命之恩，郑家要给杜老太太丰厚的报酬。 其中包括大量财物，金银珠宝、田产住宅，都在其中。 甚至还暗示，如果杜老太太的丈夫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他们也能帮忙。 杜书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那为什么咱家还如此清贫？” 杜老太太还没有回答，叶泠鸢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郑师玄一家自然是对杜老太太十分感激的，但是杜老太太的丈夫会是什么感觉呢？ 从刚才杜老太太的叙述中就能感到，她根本就是全力以赴地去救郑师玄，却把自己刚刚成亲一年的夫婿忘在了脑后。 她扑过去把郑师玄从水匪手下救出，拉着郑师玄下水逃命的时候，她的夫婿在何方？是不是正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杜老太太带着重伤的郑师玄游水逃命的时候，两人肯定少不了肢体接触，杜老太太的夫婿心中又是什么感受？ 就算是对方身份不凡，杜老太太的夫婿敢怒不敢言，可是当对方家中用厚礼作为妻子对外男的救命回报的时候，他会有什么反应？ 有的男人会压下火气，甚至变得大喜过望；但也有的男人会以此为耻，断然拒绝。 杜老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你爹说，本就是一家兄妹，救人也是应该的，给这么多酬谢，岂不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 “他只取了几百两银子作为路途花销，其他的一概谢绝。” 杜老太太没有说出来的是，她的夫君还提出要求，希望郑家不要宣扬此事，免得对她的清誉有所损害。 郑师玄家人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但是又不能真的把这份救命之恩当做没有，于是郑师玄就请他们过去，亲自将四页残卷交给了杜老太太。 叶泠鸢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老夫人，那位十五郎比你大还是小？” 第418章 天妒英才 杜书生完全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对，竟然一脸敬佩地说：“父亲果然是风骨峻然，我所不能及也。”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 杜书生的妻子也面色如常，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与大笔财富擦肩而过感到沮丧失望和不满的样子。 叶泠鸢也不好评价人家是真的纯洁高尚，还是脑子简单。 她现在只想知道，郑师玄的年龄和下落。 之前只顾着惊讶杜母竟然和郑师玄有关系，却忘了杜母的描述里，郑师玄好像比杜母还要大？ 如果是那样，郑师玄肯定就不是师偃了。 师偃的年龄应该跟傅明珠和叶允成相近，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 而杜书生都已经三十岁了，杜母则将近五十。 “十五郎，比我大……五岁。”杜老太太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情愫，叶泠鸢并未感到诧异。如果没有这丝情愫，当初她又怎么会做出不顾一切去救郑师玄的举动？ “他英年早逝，离世已经多年。”杜老太太叹息着说。 得到消息的时候，杜老太太已经跟着夫婿在京城生活了多年，大儿子都已经六岁，开始启蒙读书了。 “噩耗传来时，已经是他出事之后半年了。” 消息从荆襄之地传到京城，大为滞后。而且杜老太太因为夫婿的不满，平时也不敢刻意去了解郑师玄的事情，所以竟然在郑师玄去世之后半年才得知。 而且郑师玄具体的死因和情形，杜老太太都全然不知。 同时郑师玄赠与她的四页残卷，杜老太太看不懂，她的夫婿作为一个举人，也只能勉强看出来这是制作某种傀儡的秘法。 虽然曾经看到郑师玄以傀儡作战，效果很好，但是杜老太太的夫婿是一个骄傲的读书人，对于这种杂家的东西，根本不屑于去学。 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够青出于蓝，考上进士，光耀门楣，就更不可能让他们浪费精力去学这些与圣人言无关的东西了。 所以一直以来这四页残卷在杜家都是被束之高阁，完全没有人提起。 若不是这一次莫名遭受灾祸，被宇文家指明索要，杜老太太一家早就把它给忘光了。 叶泠鸢皱了皱眉，宇文家什么的她倒是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宇文休城此人对这几页残卷如此重视，难道也是偃师之术的门人？ 如果是的话，他们与那些逼迫师偃交出传承的所谓同门有没有关系？ 抬起眼，看见杜老太太正殷切地望着自己，叶泠鸢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什么：“老夫人不必担心，只管在这里住着。” “别说什么宇文家，就连他们的倚仗吏部左侍郎，都不敢招惹此间主人。你们住在这里，绝无安全之虞。” 杜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已经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提供，叶泠鸢就准备离去。 不过起身之前，叶泠鸢又想起了什么，就问了一句：“老夫人知不知道郑家是否还有哪位公子，也擅长这种傀儡偃师之术？” 郑师玄的年龄和师偃明显不符合，也许师偃是郑家其他人呢？这是一种可能。 杜老太太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老身……与郑家嫡支来往太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只知道十五郎他胸襟开阔，平易近人，从不以身份自矜。” “郑家太大，每年都有很多族人在水上出事，留下年幼的子女，无人照顾。” “就算是表面上说是同族，但是很多人还是会觊觎这些家庭的财富，想要将这些孤儿寡母的财物占为己有。” “但是十五郎长大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只要是为族中做事而牺牲者，十五郎都会亲自关照其后人，四时八节都会亲自上门察看抚慰，保证其年幼子女安然成长。” “十五郎英姿绰发，菩萨心肠，功德无量……这样的好儿郎，怎么能三十岁不到就离开，天妒英才啊！” 叶泠鸢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叮嘱了他们几句，就离开了。 今天只是静极思动，想去黑市转转，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得知了郑师玄的消息。 虽然说郑师玄不是师偃，但是郑家人和偃师之术有关系，已经确定无疑。 另外京城之中也有对偃师之术虎视眈眈的宇文休城，这也是一个调查的线索。 叶泠鸢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 回去休息一下，正好让人去调查调查，宇文休城是怎么回事。 第419章 追查 叶泠鸢回到山庄里，恢复了容貌外表，先是洗了个澡，换了件宽松的常服，感受着冰山送来的阵阵凉意，才开始布置任务。 “去查查一个叫宇文休城的人，据说是吏部左侍郎裴大人的妹夫。”叶泠鸢对小九说，“看看他和偃师门有没有什么关系。” 只看小九答应时候的自信，就知道，她手下的队伍正在不断扩张中，实力也在不断提高。 宇文休城的相关资料很快就送到了叶泠鸢的案头。 那个胖管家没有撒谎，宇文休城确实是吏部左侍郎裴继的亲妹夫。 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宇文家”，也是个百年世家，基本上每一代都会有人考中进士，最高时候，曾经有族人当过二品大员。 叶泠鸢也能理解管家口口声声提起“宇文家”的骄傲了。 不过这两代以来，宇文家已经没有什么优秀子弟出现，家族出现了衰落的趋势。 为此，宇文休城这个家主嫡子，不得不想方设法求娶了世交裴家的女儿，希望能够得到裴家的帮助，振兴家族。 叶泠鸢面无表情地翻着这些关于宇文家的资料，直到“偃师”两个字跃入了她的眼帘，才停止了翻动，仔细阅读起来。 不出她所料，宇文家真的和偃师之术有关。 虽然时间比较短，小九还没有来得及深入调查，但是从周边邻居以及宇文家的下人口中，已经能够得知，宇文家的一处庄园中，养着一批奇怪的人。 他们每日都在用木铁之属叮叮当当地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木头的牛马、飞天木鸢等，有下人还曾经看到他们拼凑出奇怪的人形物体，被吓得不轻。 叶泠鸢看完了资料，让小九手下继续去查，那些人是不是偃师门的弟子。 她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十几年前在崇福寺追杀师偃的那些人，或者他们之中是否有人认识那些人。 如果有的话，那也是追查师偃身份的重要线索。 叶泠鸢把自己的要求写在了资料上：“继续调查这些偃师，查证他们是否与十五年前崇福寺有关。” 傍晚时分，公主府那边传来消息。 三天后，是傅遗爱选后的日子。 届时，各家参选贵女都将在皇宫候选，傅明珠和傅遗爱负责挑选，而凤骊也将参与其中，成为竞争大梁皇后的一员。 有资格到现场看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叶泠鸢作为宝华长公主，如果不得邀请，也不能随意出现在现场。 不过叶泠鸢也没有兴趣去看这种事情就是了。 只是叶泠鸢还是不明白，凤骊为什么会同意去参加这种事情，明明她对戚长阙十分执着不是吗？ 她总不会觉得成了傅遗爱的皇后之后，还能继续守候戚长阙吧？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叶泠鸢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问题从自己脑子里赶了出去。 这些事情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倒更愿意去关注黑市千金药铺的那个拍卖会。 如果能买到那几样药材，她的蛊虫宝宝说不定还能晋级，她自己的实力都会随之提升。 这才是最重要的。 剩下的时间，叶泠鸢就在庄园里装病，其实是将各种药材按比例配置好，经过专门的手法炮制之后，作为对应蛊虫的食物。 果然，那些刚刚苏醒的蛊虫宝宝吃饱之后，一个个都精神焕发，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愉悦传送给叶泠鸢，让叶泠鸢不禁露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黑市，仁心堂三楼。 大掌柜拿着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人像，眉毛拧成了一团。 画像是一个蒙着下半边脸的青年男子，浓眉大眼，看起来倒是很精神，但是想要靠着这样一张画像去找人，恐怕很难成功。 “这就是你们看见的样子？”大掌柜气呼呼地质问。忙了大半天，根本没什么用！ 两个店小二都一脸无奈。 “大掌柜，人家蒙着脸的，我们只能看见他的眉毛眼睛……”一个胆子大点的店小二出声解释，“总不能给您瞎编啊。” 大掌柜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责问有点过分，只好挥手让他们下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时候，大掌柜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纸张上记下来的内容：“听声音不到二十岁，年纪相近。” “至于容貌，现在看不出来和王女是否相似。” “但是凤梧子有反应，是实打实的……所以，当初王女留下了一个儿子？” 第420章 听到 仁心堂的大掌柜将自己的发现写成密信，包括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才画出来的半张脸的画像，用最快的方式传回了凤梧国内。 不管怎么说，摄政王殿下一直在追查那位王女的事情，为此还专门将宝贵的凤梧子给了他一颗带了过来，如今有了发现，必须第一时间禀报上去。 同时，大掌柜手下所有凤梧王朝在大梁的暗子也都接到了命令，竭尽全力寻找这个只有半张脸的年轻男子。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这张脸并不真正存在，这也就注定了他们的努力只能是一场空。 对此，叶泠鸢全然不知，她现在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千金药铺拍卖会做准备。 在现代社会，叶泠鸢参加过很多次拍卖会，但是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凡是拍卖会都会出现很多意外，不知道这个定律在这次拍卖会是否也适用。 在京城纷纷猜测这次选后结果的时候，叶泠鸢改变容貌，再次出现在了黑市之中。 上次她原本想要去那个庚四十九的通道口去看看的，结果遇到了一连串的意外，给耽误了。 这次她还是要在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去探个路。 这是叶泠鸢多年以来的习惯，每次行动之前，她都要将行动现场的环境和虚实了然于心。 在现代社会中，有照片和视频、监控等各种方法达到这样的目的，但是在这里，加上黑市的特殊性，也只有她自己亲自去踩点了。 而且叶泠鸢还惦记着黑刀队的秘密，想知道“阴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都比皇帝选妃更有吸引力。 再度进入黑市，叶泠鸢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这一次，叶泠鸢对火把和那些没有火把的黑暗通道比较留意。 之前，叶泠鸢问过杜书生被黑刀队带走之后的经历。 杜书生说，那些垃圾队的人把他抬到了黑刀队的驻地，然后有人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把他跟老黑狗的冲突过程记录了一下，就把他送到了地面上。 叶泠鸢救杜书生，最初的目的就是通过他打听黑刀队驻地的情况。 不过杜书生这个人，性格简单，根本不擅长观察细节，有时候即使看到听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都意识不到。 是叶泠鸢一句一句盘问引导，才问清楚了当时的具体情形。 杜书生说，他当时很疼，意识有些模糊，不过对周围的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在叶泠鸢一点点提问的情况下，杜书生回忆起了听到的所有内容。 除了与他有关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有人提起了“阴魔”这个词。 “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往没有火把的地方钻，遇到阴魔也是活该。”他听见有人冷笑着说。 然后另一个人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还不是那个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你脚指头的王光出钱雇他们这么做的？” “幸亏他们死得快，没有给阴魔附身闹事的机会。” “要不然到时候又是一次大麻烦。” 最开始的那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又不是我指使的。若是阴魔出世，冲在最前方的难道不是我吗？” 第二个男人也很不高兴：“那你就管好那些跟在你后面摇尾巴的狗！别给大家添乱！” “再来一次阴魔出世，这黑市里估计又得死一大半。到时候你有本事去老大面前表功啊？” 最开始的男人生气了：“无胆鼠辈！你们二人也算是有些能耐的，却一听到‘阴魔’这两个字就望风而逃。” “那个瘌痢头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阴气存留的痕迹，你们却连检查都没有检查，直接逃了回来！” “这只能说明，当时有别的人在场，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了瘌痢头杀人！” “你们被人当成傻子戏弄了！真是丢脸！” 所以“阴魔”这个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并且曾经在黑市的历史上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而且第一个说话的男人疑似就是王光非常崇拜的那个黑刀队副队长，不过听他跟队友的争执，他在队内的威望还不够，或者说，他们头顶上有一个“老大”，即使是王光崇拜的那个副队长，也不敢在老大面前放肆。 从那两个黑刀队队员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出来，因为叶泠鸢控制瘌痢头杀死那几个男人足够干脆利落，才没有让阴魔找到可乘之机。 这就难怪当时到场的那两个黑刀队队员看见瘌痢头和另一个没死的男人会那么紧张。 他们是在害怕，怕这两个人是被阴魔控制，引发大祸。 所以在恐惧之下，直接判断瘌痢头就是被阴魔控制才能一反常态，一人反杀了那几个男人。 第421章 影蛊 叶泠鸢从杜书生的见闻中，得出了一些结论。 所以再次进入黑市的时候，她对于那些没有火把照明的黑暗通道有些好奇，却没有贸然入内。 上次她藏在黑暗通道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什么阴魔的存在，可能是运气好。 叶泠鸢一直是个听人劝的人，既然黑刀队他们这些黑市暴力机关都对阴魔那么畏惧，她一个外人就更要加倍小心。 所以虽然对阴魔充满了好奇，叶泠鸢还是规规矩矩地走在火把的光芒下。 这一次，她改扮的是一个魁梧壮汉，脸上戴着黑铁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露出两条粗壮的胳膊，手腕上戴着皮质护臂，护臂上的金属钉扣透着森冷的光芒，眼神里都是杀气。 加上那比一般人都高出一头的身高，那肌肉虬结的身形，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走到人多的地方，身边都空出一圈，没有人敢靠近。 倒是省去了被那些宵小窃贼骚扰的麻烦。 叶泠鸢在黑市里走了两圈，假装自己是来寻找合适的武器，去了几家大小店铺。 最后买了一套指虎，戴在手上，看样子比较满意，才离开了黑市。 不过在离开的路上，她“无意”地走到了庚四十九通道口。 庚四十九通道的墙壁上，同样点满了火把。 不过通道口有守卫站岗，不允许外人入内。 这些守卫穿着千金药铺的服饰，但是举止剽悍，能够看出来一个个都是手上染过血的。 但是这一次叶泠鸢是有备而来。 她买到了几样珍稀药材，加上之前手下帮她购买的那些材料，配备出了大部分方子，给那些刚刚苏醒的蛊虫宝宝饱餐一顿之后，那些蛊虫宝宝都恢复了最佳状态，可以投入使用了。 而其中最适合在黑市环境中发挥作用的是影蛊。 影蛊，顾名思义，使用之后能够化身为影子，可以在黑暗中隐藏身形、自由移动，并且还可以通过控制目标影子的方式，来影响目标的动作。 不管是潜入还是刺杀，都有奇效。 黑市处于地下，到处都是黑影，影蛊在这里可谓如鱼得水。 叶泠鸢并不掩饰自己对这条通道的好奇，打量了两眼，就走了过去。 在无人的路口，叶泠鸢拐弯时迈入了黑暗中，就再也没有出来。 影蛊开始工作，叶泠鸢魁梧的身形已经变成了纸片一样的黑影，融入了无所不在的黑暗中。 她选择的潜入方向是头顶。 上次叶泠鸢就已经留意到，黑刀队这些队员都是从头顶的黑暗中出现，然后才落到地上的。 而且两次都是先在周围的火把上出现波动，接下来才是黑刀队传送到达。 这个机密叶泠鸢还没有摸透，可是顾忌到阴魔的存在，她就匆匆离开了。 如今影蛊能够正常使用，叶泠鸢正好在庚四十九这个有火把照明的通道上空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叶泠鸢使用影蛊之后，外表是变成了影子，但是所有的能力仍在，想要飞跃到空中也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为了小心起见，她还是顺着墙壁，挪到角落里黑暗最浓的地方，一点点向着上方的墙壁爬去。 然后从上方的黑暗中，绕了个圈，来到了庚四十九通道的上空。 下方的四名守卫仍旧站得笔直，十分敬业地观察着四周，却根本想不到在他们头顶上的黑暗中，已经有人不知不觉地越过他们，进入了他们严格守卫的场所。 火把轻轻跳动，照亮了周围大片的空间，但是对头顶上的黑暗却没有太大影响。 叶泠鸢轻轻松松地在黑暗中穿梭，顺着光亮和声音，找到了通道中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的通道很宽敞，几乎可以和黑市的主要通道相媲美。 就在通道中央，已经搭起了一座圆形高台，一群大汉正在忙碌着，在高台周围布置。 高台三面都放置着一圈圈的座位，另一面则是一面墙壁。 座位后方，正在搭建一座座木屋，大概是来宾的vip房间吧。 叶泠鸢围着场地转了一大圈，听着下方那些人的对话，倒是没有听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叶泠鸢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一场拍卖会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如果只是拍卖一些稀有的药材，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千金药铺又是图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叶泠鸢不知道的内情。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叶泠鸢猜测，这场拍卖会是不是千金药铺设下的陷阱，要杀人劫财。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千金药铺也是个坐地老店，可以黑心卖高价，不能公然做这种抢劫行当。 那么他们的利益点在哪儿呢？ 第422章 小的不敢 叶泠鸢觉得千金药铺的赢利点不合理，担心这次拍卖会有什么陷阱——要是他们这些新客人就是千金药铺的赢利点呢？ 虽然几率不大，但是她素来小心谨慎，还是要提防。 黑市中的这些人，道德底线不能高估，或者在他们那儿，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叶泠鸢绕到了高台背后。 高台三面敞开，只有一面是粉墙花窗。应该是在拍卖的时候充当背景墙，会悬挂一些字画装饰品，点缀气氛。 高台后方是一排房屋，不过看样子不是刚刚搭建起来的，而是早就建好的。 和高台前面乱糟糟忙碌不休的情景不同，这些房屋周围十分安静，有不少带着武器的守卫在周围把守，不许人靠近。 叶泠鸢藏在黑影中，无声无息地越过守卫，向着这些房屋潜行。 还未来到房屋近前，耳力灵敏的叶泠鸢就已经听到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有人在哭泣，只是听起来有些飘渺，不是那么清晰。 要是胆子小一点的人，在这样火把摇曳却只能照亮一半范围的地下，听见这种幽幽的哭泣声，只怕是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各种听过的鬼怪故事全都涌到脑子里了。 可是叶泠鸢见多识广，根本没有自己吓自己，只是停下动作，在黑影中侧耳倾听。 风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叶泠鸢听见的声音很快就清晰了好几倍。 确实是有人在哭，而且不止一个。 不过这哭声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人喝止了。 “我看你们是皮痒了不是？要不是明天就要采摘，看我这会儿不打死你们！” 充满暴戾气息的吼声，一下子就把所有哭泣镇压了回去。 叶泠鸢精神一振。 这就对了嘛，放着在地面上阳光下堂堂正正开店的机会不要，非要钻到地下黑黢黢的通道里做生意的人，行事做派又怎么可能堂堂正正呢？ 她加快步伐，几下就来到了那间传来哭声的房屋顶上。 下方的屋门打开了，有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药、肉花，个个可都是价值千金，要是损坏了一个，会有什么惩罚，你心里清楚。” 走在前面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穿着一身深色绸衫，矮矮胖胖的，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凶狠，可是仔细听听他说的话，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跟在老头身后的大汉比他足足高了一头，但是却一直弯着腰，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奉承：“栗医师放心，我刚才就只是嗓门大点，吓吓他们的。” “这都是咱们千金药铺的招牌货色，我护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损坏呢？” 听这声音，就是刚才大喝一声吓得哭声全都停止的人。 尽管大汉姿态放得很低，老头也没有什么感动，仍旧十分不耐烦：“我不管你平时怎么对他们，但是明天就是正式上台的日子，这些人药、肉花绝对不能有任何伤痕，明白吗？” “品相不好，影响价格的话，上面要么把你送去当花肥，要么就把你种成人药！” 大汉打了个寒颤，连连赔笑：“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老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大汉：“记住，这里是黑市，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 “黑市里到处都是危险，你给我警醒点！” “尤其是不要熄灭火把！不要往没有火把的地方去！” “前几次有个色迷心窍的蠢蛋，看中了最漂亮的那朵花，竟然把人拉到外面的黑通道里，想要快活一把，结果被阴魔附身，活活撕成了两半。” 老头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有那个胆子，可以学学他。” 大汉吓得连连摇头：“栗医师，小的不敢！” 老头没有理他，扬长而去。 看着老头走远，大汉站直了身体，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老东西，装什么装，好像你是个什么好人似的！” 他毕竟不敢大声，只能在嗓子里低声咒骂一句，还生怕被人听见。 就在他骂人的时候，叶泠鸢已经沿着打开的门框溜进了房内。 大汉却毫无所觉，转身进门，用力把门关好，嘴里骂骂咧咧地向着房间内走去。 屋子不算高，不过很长，中间一道道垂到地面的白色帘幔隔开。 墙角到处都是九头烛台，插满了粗大的蜡烛，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加上这满眼都是白色帘幔，显得整个房间格外明亮，仿佛黑影都被挤到了小小的角落里，无处容身。 叶泠鸢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非常丰富。 别说是用蜡烛照明，现代社会那种白炽灯交叉照着的地方，她用影蛊同样能够从容潜入。 现在的她就直接藏在大汉脚边的影子里，跟着大汉亦步亦趋，根本没有人能看出来，最常见的人影里藏着潜入的客人。 第423章 真是该死 跟着大汉穿过一重帘幕之后，叶泠鸢看着眼前的画面，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那个老头跟大汉的对话中，叶泠鸢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现在真正看到，还是不由有些震惊。 外面的那个房间看起来还很正常，但是帘幕背后的情形，却完全像是一个玄幻世界。 一排排巨大精致的花盆整齐摆放，花盆中栽种的却不是花木，而是一个个人。 说是人，是因为他们还保留着人的体型和面庞，但是其实上，他们的身上却已经长出了人类不可能具备的器官。 随着大汉巡逻似的脚步，叶泠鸢也不断靠近一个个花盆，把花盆中的详细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身姿曼妙、容貌清丽的少女，看起来跟叶泠鸢的年龄差不多，什么衣服也没穿站在花盆中，身体全都暴露了出来。 不管是身体部分还是线条，都和正常少女没有两样，而且她的肌肤更加雪白莹润，猛一看似乎有冰霜和月光在身体上浮动。 但是她的两条腿在膝盖往下的部分，却渐渐合为一体，深深地扎在花盆中的泥土里。 在她身体和泥土交界的地方，一片片绿叶长在她的身体上。 更让人感到惊骇的是，在她的头顶上，一根莹白的草茎上，两朵并蒂兰花正在柔柔绽放。 月白色的花瓣上，有隐隐的金色弧线闪烁。 这正是千金药铺那个女店员非常自豪地提起的金边绞丝月光兰！ 叶泠鸢心中涌起的先是不可思议，然后就是一股杀机。 她原以为，金边绞丝月光兰生长于雪山周围，一旦采摘下来就不能久放，否则药效就会受到影响。 叶泠鸢见千金药铺不急着出售，非要等待拍卖会上卖个高价，想着他们是有什么完美的保存方法。 结果现在看见了，确实是非常“完美”的保存方法！ 竟然以人为基，以少男少女的精气为营养，硬生生将这些宝贵的药材种在了活人身上。 而且这屋子里一眼扫过去，最少要有一二十个大花盆。 花盆中都是少年男女，每个人身上都生长着不同的珍稀药物。 原来这就是那个老头嘴里的“人药”、“肉花”！ 真是该死！ 他们把人当成了什么？ 就在大汉一脸狞笑地走过时，好几个少年男女眼中都流出了绝望的泪水。 他们的眼神，让叶泠鸢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弱小无助的小动物。 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必死绝境，却没有能力阻止或者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降临。 叶泠鸢跟着大汉，穿过一重又一重帘幕，发现这些人药、肉花竟然有将近百盆。 全都是天下各地、天南海北的珍稀药材，不但不好寻觅，而且不好运输保管，所以千金药铺就想到了这种办法。 千金药铺还有什么别的货物且不说，就看这些扭曲人性的人药和肉花，叶泠鸢就已经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刑。 在黑暗中把整个拍卖场地探索了一遍之后，叶泠鸢冷着脸离开了黑市。 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在酝酿。 等到明天拍卖会的正日子，她就要让千金药铺这些人尝尝什么叫报应。 阴阳塔九层。 恒一刚刚从楼梯冒出头来，就僵在了原地。 站在栏杆边上俯瞰京城的，是一身玄色袍服、广袖当风的修长身影。 他悄悄地往后挪动，想要退回楼梯中，却听见耳边一声轻笑：“小恒一，这么怕我？” 恒一迈步向前，躬身行礼：“大人，黑市清理计划，明日即将执行，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修长身影回过头来，戚长阙眉间似乎有云海波动，眼神带笑，却平白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人呐，总是这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点了几下，“明明开始都是很乖的，怎么总是走着走着就变坏了呢？” 戚长阙转头往下看，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勾唇笑了起来：“你看，那些人像不像蚂蚁？” “或许是觉得自己是只有力气的蚂蚁，就开始妄想乘龙御凤，实在是可笑至极。” 恒一垂首不语。 “去吧去吧。”戚长阙挥了挥玄色长袖，“不如把阴魔都放出来，好好清洗一下，也省得麻烦。” 恒一不说话。 戚长阙对他摇头：“真是无趣。” “小恒一啊，我劝你趁着现在快活几日，要不然以后后悔，不要怪我哦。” 第424章 入座 第二天，拍卖会开始前半个时辰，叶泠鸢就来到了黑市。 这一次她还是用变形蛊把自己改变成了第一次来的年轻人模样，不过脸上换了一张方相面具，有些狰狞，只露出一双眼睛。 事实上，人家千金药铺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本人，人家只认进场名帖。 只要名帖是真的，守卫就放行。 根本不检查来人是什么身份，以及是否携带危险物品。 从这个细节来看，千金药铺非常自信，根本不担心有人心怀不轨无法镇压。 叶泠鸢昨晚踩点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的守卫，但是那些人的实力都很平常，不知道千金药铺的底气在哪里。 难道就是因为黑市规矩，不得抢劫、不得杀人，他们就放心了？ 叶泠鸢摇了摇头，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和财富寄托在别人的承诺上，更何况黑市这种弱肉强食乃是常态的地方呢？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今天庚四十九通道口周围，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守卫。 而这些守卫身上散发的气息，可比昨天晚上那些守卫要强大多了。 一眼扫过去，这样的守卫最少也有百十个。 而其中还有两个首领模样的大汉，站在原地都让人感觉到他们给人带来的巨大压力。 叶泠鸢感觉，如果不使用蛊虫，纯粹靠体术，她都不一定是那两个首领的对手。 这还是表露在外面的力量，背地里说不定还藏着什么杀手锏…… 叶泠鸢暗中观察着，从引路的美貌店小二手中接过了一个代表自己的三角小旗。 小旗白底，镶着红色牙边，旗面上绣着“丁五九”的字样。 昨天晚上还在搭建的高台如今已经彻底完工，不再是之前粗陋简单的模样。 五彩绸缎点缀的台面，和高台上绘着华丽图案、装饰着金玉器物的墙面，无不凸显着“奢华”二字。 墙面上有一扇门，这个时候正关着。 应该是拍卖会的时候，被拍卖的货物会从后台送上来，从门中运到前方，展示给诸多买家。 叶泠鸢被带到了高台右侧，至于座位，可以自己选择。 她四下看了看，随意地选择了中间最靠右侧的一个座位。 也就是说，是这一排最外面的座位，距离点着火把的墙壁也不过是不到一丈的距离。 漂亮的店小二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只是对着叶泠鸢微笑行礼：“感谢客人光临，祝您今晚好运，拍到自己心仪的货物。” 叶泠鸢的目光在她美丽的五官和标准的笑容上转了一圈。 她知不知道她口中的“货物”，包括了一些和她一样年轻美丽的女孩？她们存在的价值仅仅是是用精血寿命喂养药物？ 叶泠鸢面色平静地看着漂亮的店小二离开。 风蛊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动静都传入了她的耳中。 “江兄，我跟你说，这次绝对不能错过了。” “上次我带的钱不够，硬是看着别人把那朵肉花给买走了，哎呀，我一连几个月都没有睡好！” “可不是，我听说那肉花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还软玉温香，尤其是能将药效发挥到极致，却又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乃是世所罕见的宝贝啊。” “今天要是肉花多了就不说了，要是不多，各位兄台能不能给在下一个面子，不要跟在下争抢？”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以为你是谁，有多大脸，竟然这么大口气，让大家给你个面子？” “啊！你竟敢在黑市动手！” 听着听着，高台的另一侧竟然打起来了。 说起来程度倒是不怎么厉害，并没有动武器，只是某人抽了对自己不尊敬的人两个耳光而已。 庚四十九通道中的人越来越多，高台周围的座位上不断有人坐下。 对于刚才那点小打小闹，甚至都没有人多看几眼。 连血都没有流，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座位彼此之间都隔着两臂的距离，前后左右只要不是刻意，根本就不会互相接触。 而能来到这里的，十个人倒有九个是蒙着脸的。 少数几个露脸的客人，叶泠鸢觉得他们露出来的多半也不是真实的容貌。 刚才那个声称要别人给他一个面子，等会儿不要跟他抢“肉花”的客人，就是少有的几个没有蒙脸的一个。 听他的语气，似乎自己觉得很有知名度和影响力？ 第425章 尹大侠 叶泠鸢来到这个世界才四个多月，圈子也比较狭窄，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身份。 不过没关系，有人认识他。 “哟，这不是尹大侠吗？”阴阳怪气的乐子人哪里都有，非常积极地给所有人科普，“这位尹大侠啊，可是河北道着名的大侠，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大义灭亲。” “为了攀上某位大官，直接将当初穷苦时洗衣养他供他习武的原配发妻杀了，把自己十岁的儿子和十二岁的女儿也杀了，又把逃到山上的岳父和小舅子全家杀了个精光，理由是他们占山为王，劫掠百姓！” 这一番介绍，还真是引起了很多客人的兴趣，各种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堪称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身上。 叶泠鸢看着他的目光格外冰冷。 这人的岳家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孽，才摊上这么一个人渣。 不过这位尹大侠长得确实挺体面的，一脸正气，看起来真不像是个畜生。 被人当面揭了老底，尹大侠的脸色只是微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这位兄台，你我素不相识，你不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 “在下之所以亲自动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亲，只是因为他们身中剧毒，不但无药可救，而且还会遭受无休止的折磨。” “更严重的是，如果任由他们接近人群，这种毒还会流传开来，害死无数无辜百姓。” 尹大侠痛苦地垂头，“否则，在下就算是再怎么禽兽不如，也不会对自己的独生子下杀手啊。” “这么多年来，在下一直在追查当初亲人中毒的真相，哪怕是被世人误解、辱骂，也不曾停止。” “这次之所以前来黑市，参加本次拍卖会，就是想要买到烈焰凤尾红，请神医配出解毒良药。这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样，遭受丧失至亲的剧痛了。” “所以刚才在下才会厚颜请求各位，给在下留下一株烈焰凤尾红。在下必会感念五内，以性命回报！” 他语气铿锵，充满感情，一时间竟然让在场各人有些不好判断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甚至有几个人看着他的眼神还从刚才的鄙夷变成了些微的同情。 叶泠鸢却没有被他的言语迷惑。 她只看这男人刚才被揭破身份和丑事的反应，就察觉出了问题。 黑市中比叶泠鸢经验丰富的人多的是，所以对于他的声情并茂，并没有什么人出声应和。 反倒是刚才阴阳怪气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尹大侠可真是厉害，颠倒黑白的本领，只怕是世上无人能及！” “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敢发誓说，你绝对不会娶宇文慧为妻吗？” 尹大侠也冷静了下来，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这位兄台，看来你对在下非常了解，连在下将要与宇文家的小姐定亲的事情都知道了。” “那么在下能知道兄台的身份吗？” 那个声音突然换了个位置：“怎么，你想把我骗出来，然后报复我吗？可惜，我是不会上当的。” 尹大侠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兄台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在下只是想当面和兄台把误会解开，也好让世人知道，在下不是那种杀妻杀子谋求富贵之人。” “你去年杀了岳家一家，至今不到八个月，就要与宇文家的小姐定亲。”阴阳怪气的声音嘿嘿笑着，“好歹也等到你为妻子为岳父母守孝结束再另娶高门小姐啊，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 不少人已经不关注尹大侠，而是四下寻找着，到底是谁在说话，为什么声音能够从不同的方向飘来，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人在空中任意飞翔，一边飞一边说话一样。 “唉，兄台对在下误会太深了。”尹大侠对着空中拱了拱手，坐了下来，“看来在下不管说什么，兄台都不会相信的，那就算了。” 声音在另一个角落响起：“哑口无言了？你好意思厚着脸皮让大家不跟你争烈焰凤尾红，怎么就没有胆量告诉大家，你想买这肉花回去的真正用途呢？” 尹大侠沉着脸，一语不发。 那声音却不放过他，继续飘飘忽忽地在空中说话：“你是有多无耻，才能把买了肉花巴结宇文休城和裴氏，给他们唯一的嫡子宇文鼎解毒治伤，说成是为了配制解毒良药，造福百姓啊？” “那宇文鼎坏事做尽，遭受报应，身中剧毒，双腿瘫痪，乃是上天报应。” “你一边教宇文休城去夺取无辜人家的偃师之术，好为宇文鼎制作一双假腿行走，一边又亲自跑来黑市购买烈焰凤尾红，想为他解毒。” “你真的好像宇文家的一条狗儿啊！” 第426章 阴魔来了 听了那个专门针对尹大侠的声音所说的话，叶泠鸢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宇文休城会盯上杜书生一家。 原来是宇文休城的嫡子宇文鼎双腿瘫痪，情形应该很严重，所以开始考虑如果治不好的话，可以用偃师之术给他做一对假肢，让他恢复行走能力。 宇文休城养着一群偃师门人，还提供场地和材料供他们练习，应该就是为了做这个的。 这个所谓的尹大侠，又专门跑来黑市给宇文鼎寻找治病的良药。 宇文休城对他这个嫡子，还真是非常看重。 回去一定要小九去仔细查查，看看这宇文休城和宇文鼎父子是什么奢遮了不起的人物，竟然在京城这么嚣张。 不过接下来不管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说什么，尹大侠就像是个聋子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完全不予理睬。 反倒是千金药铺的守卫赶了过来。 带头的是两名守卫首领中的一个。 他身材瘦削，脸上戴着一张黑虎面具，露出了眼睛和嘴巴。 “两位扰乱本店拍卖会秩序，取消本次参加拍卖会的资格，请即刻离开。”黑虎面具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语气冷凝，不容置疑。 尹大侠愕然起身：“这位兄台，我并未做什么……” 黑虎面具打断了他的话：“请即刻离开。” 他身后的几个守卫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看样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 尹大侠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得出来他感觉很屈辱，想动手又不敢动手。 黑虎面具冷冷地看着他。 所有客人也都看着他，其中大部分都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这些明明没有重量却让人感觉沉甸甸的目光中，尹大侠渐渐平静下来，对着黑虎面具拱了拱手：“抱歉，在下这就离开。若有冒犯之处，在下向诸位道歉。” 说完，他对着四周躬身行礼，就转身往外走去。 黑虎面具没有再看他，而是对着前方沉声呵斥：“还有一位，你不自己离开，是想要我亲自出手吗？” 没有人出声。 刚才那个说话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也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很多人都四下张望，想要找出他本人到底在哪，结果都没有发现。 现在很多人都盯着黑虎面具，想要看他有什么办法能找出那个声音的主人。 叶泠鸢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刚才那个飘忽的声音用的是一种比较冷门的发声技巧，不好练，不过练好了确实很适合装神弄鬼，隐藏位置。 但是遇到风蛊，所有的技巧和功力都没有了意义。 声音的本质是物体振动产生的声波，大部分时候，人类说话的声音都是在空气这一介质中传播的。 而风蛊正是最擅长感知和控制空气的蛊虫宝宝，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从谁头上掉落，只要叶泠鸢留心，都能捕捉到它运动的轨迹。 更不要说刚才那人叽叽歪歪说了那么大半天了，叶泠鸢早就通过风蛊摸清了他真正的位置。 就是不知道那个黑虎面具能不能找到他，又通过什么办法找到他了。 就在叶泠鸢想这些的时候，黑虎面具得不到回应，真的动手了。 他举起手来，用力一挥，两边墙壁上的火把轰然一声巨响，火焰一下子冒出了好几尺高。 叶泠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随着火焰猛然冲起，黑暗中似乎也有无数阴影摇晃起来。 好像无数只手臂要从黑暗中伸出来，挣脱束缚，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刚才还一脸看热闹表情的其他客人顿时出现了一阵慌乱，更是有人惊声叫着“阴魔”、“阴魔来了”、“救命啊”，起身就想往外跑。 叶泠鸢眼神一凛，这就是阴魔？ 可是她为什么感觉，那都是些非常纯粹的怨念呢？ 嗯，按照戚长阙的说法，她所吸收的怨念，其实在这个世界都算是阴气，所以这些所谓的阴魔，就是最精纯的怨念产生了某种意识，能够对人类造成非常可怕的伤害？ “请大家不要惊慌！”黑虎面具扬声高叫，“火把不熄，阴魔不出！绝对不会伤害大家的！” 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些。 黑虎面具双拳用力一碰，一点火星跳了起来，在火星下方，一个非常微小的黑色气团向着人群中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就是你！” 第427章 箭在弦上 肉眼很难看清晰的黑气团飘向某个方向。 叶泠鸢敏锐地感觉到，那团指肚大小的黑气团中，隐约有着血气的味道。 火把光芒之外的黑影中蠢蠢欲动的某些东西好像更加难以忍耐了，开始躁动起来。 那些黑暗边缘晃动的手臂纷纷挥舞，争先恐后地伸向空中的黑气团。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嘶吼，很多人都感觉到耳鸣、头晕，禁不住捂住了耳朵。 一只手臂从这些纷乱如林的黑影中冲了出来，一把握住了那团带着血腥气味的黑气。 尖锐的啸叫声响起，不少人口鼻都开始流血，就连捂着耳朵的人都脸色发白。 只有千金药铺的人神态如常，他们应该是佩戴有某种防御装备，不会受到攻击影响。 叶泠鸢是客人当中少数几位状态良好的人之一。 这种高分贝的声音能够对人类造成伤害，现代社会中那些声音武器可以轻易杀死大量人类。 不过对于叶泠鸢这种能够用风蛊控制空气的人来说，很容易就能将这些声音消弭于无形。 高台正对面的二楼房间中，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正观察着下方。 戴着铜钱面具的人开口说：“这次来了几个硬茬子。”就连阴魔啸叫都无法影响到他们，这可不是普通的高手。 戴着元宝面具的人冷笑：“就算是再多几个，又怎么样？箭在弦上，难不成你后悔了？” 铜钱面具有些不悦：“你这人，就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何时说过后悔？” 角落里坐着的人戴着的面具上画着三根金条，他出声阻止两人争吵：“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内讧？你们是想让黑刀队来，将你们都扒了皮挂在黑市墙上吗？” 铜钱面具和元宝面具都立刻闭上了嘴。 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高，而且角度经过特别设计，如果打开窗户，坐着就能看见下方高台周围的整个场景，每个人的反应都能收入眼中。 敢来参加千金药铺拍卖会的都是自恃有能耐的人。 如果对黑市足够了解的话，就能知道，千金药铺可不是那种行善积德舍药救人的地方。只要能赚钱，千金药铺什么都敢做。 来参加千金药铺拍卖会，也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 千金药铺自然是会保护客人安全的，但是也不乏某些豪客，在拍卖会之后失踪的例子。 即使如此，每次千金药铺举办拍卖会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不知内情的新客人来参加。 比如这次那几个在阴魔啸叫中仍旧安如泰山的几个人，就都是他们不熟悉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区区几个好手，影响不了他们的计划。到最后也只能给他们增加几个厉害的打手而已。 就在他们几个说话的时间，那个抢到黑气团的黑影手臂已经膨胀起来，比其他手臂的体积大了好几倍。 于是，一股黑气从这只手臂中飞出，像是离弦之箭，直射向拍卖高台边上最后一排的一个客人。 那个客人身手很利落，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躲过了这一击。 但是那支黑气箭却随着他的动作拐了个弯，仍旧追在他的身后。 叶泠鸢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说那些黑影中隐藏的东西就是黑刀队所说的“阴魔”的话，黑刀队对它们可是十分忌惮的。 千金药铺这些守卫却好像并不害怕，甚至还用什么手段来利用这些阴魔，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叶泠鸢对黑市不怎么了解，但是刚才那个守卫头领也说了，“火把不熄，阴魔不出”，可见这些火把，其作用并不仅仅是照明，还有克制阴魔的用途。 至于阴魔是否可怕，只看刚才那些客人发现阴魔出现时候的反应就知道了。 可是千金药铺的守卫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利用阴魔来查找刚才那个与尹大侠对峙的客人。 他们可真是大胆啊。 叶泠鸢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危险的味道。 她坐在原位没有挪动，却扩大了风蛊的感知范围，发现敏感的客人并不只有她一个，已经有两三个客人起身想要离开。 守卫看起来并没有阻拦，让他们自由离去。 可是风蛊传来的波动却让叶泠鸢察觉到了不对。 那几个客人出门之后，走路的姿势有了非常细微的变化。 然后他们就先后在通道路口拐了弯，全都走进了一个没有火把的黑通道中。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叶泠鸢却已经能够做出判断，他们都被暗算了，此刻也许已经失去了性命。 第428章 尊客受惊了 冒然离去会被千金药铺当成敌人暗算，留在场地中又要面对不可知的危险。 果然黑市中处处都是坑啊。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留在了拍卖场中。 千金药铺就算是有什么阴谋，现在有众多蛊虫宝宝在手的她，也完全在这么多人的对抗中游刃有余。 人多了，就能分担攻击，留给叶泠鸢周旋的空间。 实在是形势不妙的时候，影蛊至少能保证叶泠鸢安然无恙地退出。 想到这里，叶泠鸢和其他客人一样站起来观望着，好像是随时准备逃走一样。 就在这时，正对着高台的二楼阳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各位不必惊慌，只是利用阴魔抓捕破坏拍卖秩序的宵小而已。” 说话的人戴着铜钱面具，声音中带着笑意，听起来成竹在胸，“敢来我千金药铺拍卖会闹事的人，这几十年来已经很少了。” “等会儿抓到了人，在下亲自为各位表演一个拿手把戏，作为赔礼。” 下面有客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三铜钱！” “铜钱三！” “钱老三！” “三掌柜！” 叫什么的都有。 叶泠鸢从这些人的低声议论中得知了铜钱面具的身份，正是千金药铺的三掌柜，平日的面具上总是在额头、左右脸颊上各画一枚铜钱，他的几种称呼都是由此得名。 铜钱三这番话一说，下面场地中的客人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 方才那个被黑气箭追踪的客人，身手极为敏捷，在整个场地中翻滚跳跃，常常是几个护卫从四面一起围堵，都能被他看准缝隙，像游鱼一样身体一扭就钻了出去。 可是不管他怎么敏捷，身后的黑气箭却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根本无法摆脱。 虽然不知道黑气箭射中他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只看千金药铺那些守卫的态度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虽然他跑得很快，但是黑气箭和他之间的距离还是在不断缩短。 叶泠鸢和其他客人一样坐了下来，冷眼旁观那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人努力采用各种方式试图甩掉黑气箭，却毫无效果。 那支黑气箭一寸寸地接近他的身体。 终于，以一种无可逃避的姿态，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并没有出现什么血光四溅的情形。 也没有看见箭头从他额头射出的凶残画面。 只看见黑气箭在他的后脑勺上一点点消失，也许是就此消散，也许是就这样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叶泠鸢看似在看热闹，身体却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终于被射中的男人在原地愣了一下，一动不动。 下一个瞬间，他就被一涌而上的守卫们按住了，捆绑起来拖了下去。 叶泠鸢觉得，他刚才愣了一下的反应，和那几个想要离开拍卖会场，却在走出会场门口后自己拐进黑通道的客人有些相似。 都是有非常短时间的停顿。 不过叶泠鸢并没有“看见”那几个客人被什么力量袭击控制，而这个男人却是被刚才黑虎面具指挥的阴魔手臂射出的黑气箭击中。 叶泠鸢有个大胆的想法。 或者说，千金药铺如果能够利用甚至控制阴魔的话，叶泠鸢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虽然叶泠鸢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阴魔是什么，但是看在场客人的恐惧就能猜到一二。 而千金药铺敢于用人命为培养基来种植各种珍稀的药材花草，完全没有了任何敬畏，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黑刀队和黑市背后的管理者知道吗？他们是什么态度？ 紧紧捆绑着的男人被拖到了高台上。 叶泠鸢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惊慌、不可置信、恐惧和后悔，可是他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全身更是连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铜钱三从二楼阳台上飞掠而下，伸展双臂，深绛色衣服上绣着一只只金色的铜钱，猛一看像是一只金光闪耀的大蝙蝠，落在了高台上。 他向着四周团团作揖：“各位尊客，方才失礼，让各位尊客受惊了。” “为了向各位赔礼，今天我亲手做一株人药出来，所结出的药果，全部赠送给在座各位，分毫不取，不知各位尊客意下如何？” 第429章 真的很相似 听了铜钱三的话，不少客人都欢呼起来，没有欢呼大叫的客人中，也有不少都露出了兴奋的眼神或者动作。 叶泠鸢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少数几个人跟自己一样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他们格外镇定，还是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铜钱三说的是什么东西。 人药她已经猜到了，就是昨天晚上她来踩点时候发现的那些少年男女。 铜钱三的意思是，他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做一个人药出来？ 看样子是要用刚刚被抓住这个男人来做药基？ 这可不是一般的嚣张啊。 黑市固然是不在乎律法，但是敢这么公然做出这种行径的，也是少数吧？这千金药铺的人，是真的没有把人当人看啊！ 在场的客人几乎都戴着面具，但是大部分人的反应还是能看出，他们对铜钱三要做的事情并不抵触。 也是，这些人当中，只怕大部分都是熟客。既然不是第一次购买人药、肉花，自然不会在乎铜钱三的行为。 被捆着的男人早已被取下面具，现在满脸都是恐惧，却仍旧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疯狂转动的眼珠，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一点儿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所以是被阴魔射出的黑气击中之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了吗？不能挣扎，不能说话？” 这跟之前叶泠鸢控制瘌痢头杀人的手法看起来真的很相似，难怪那几个黑刀队队员会误认那是阴魔所为。 而刚才那几个想要离开拍卖会的客人，极有可能也是中了这样的招数，看起来是自愿、实则是被控制着进了无人监管的黑通道里。 不过既然是无法控制身体，为什么那些守卫还要把人紧紧绑起来呢？ 叶泠鸢心中有各种猜测，却得不到答案。 铜钱三说完，就有人上前来，给他用丝带绑好了袖子，还像模像样地给他系上了一个大围裙，看得叶泠鸢心里恶寒。 明明是要虐杀活人，却搞得像是准备去做大厨一样，这些人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守卫们来往忙碌，抬上了一张大桌子。 又有人给铜钱三送上了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铜钱三取出一张卷在一起的皮革，在桌子上摊开，里面是各种形状规制的刀子、剪子、针刺等各种工具，寒光闪闪。 和外科手术十分相似的工具，但是用途却截然相反。 就算是叶泠鸢看了，也只觉得后背发冷。 她环顾四周，不少人沉默不语，但是也有很多人兴奋躁动，在座位上坐卧不宁。 “今天可是来着了！” “我就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看见漫天红霞，肯定是个好兆头，原来应在了这里。” “哈哈哈，三掌柜的手艺我早就听说过，今天能亲眼看见，真是不虚此行！” “等会儿人药结果，每人都能分到一二，千金药铺果然是慷慨。” “就是不知道三掌柜的会做个什么人药出来。” “最好就是能延年益寿的。” “我家新买的小妾，容貌极美，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肌肤不够雪白。我倒是想要三掌柜的做一个美肤人药出来，到时候我那小妾就真是绝色倾城了。” 叶泠鸢听着满场的议论，非常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应该对来参加千金药铺拍卖会的客人有太多希望。 这些人显然都已经把人药、肉花这种东西当成了理所当然的货品，而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样的人，在地面上都是些什么身份呢？平时又是用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呢？他们的熟人亲友，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吗？ 被捆着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绝望，被绑在了柱子上。 铜钱三从一堆工具中挑出了一把细长锋利的刀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铜钱三。 “不要这样看我。”铜钱三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刀子，“你肯定是想求饶，认错，总之是希望我放你一条生路。” “但是刚才，我家黑虎头领让你出来认错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阴气箭追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来认罪？” “所以，你现在也根本不是觉得自己错了，不该来破坏我千金药铺拍卖会的秩序，你只是害怕接下来的惩罚，才准备在口头上认错。” “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你想说什么，我不用听也能想得到。” 铜钱三用刀子在男人身上比了比，非常自然地说，“认罪的假话，我不想听。等我把你做成了人药，你才算是真的赎了罪。” 第430章 赔礼 叶泠鸢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撒谎骗人、动手抢人都是常事，但是和这些人相比，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了。 她在现代社会受到的教育，让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暴虐残忍的一幕在眼前发生。 叶泠鸢握了握拳头，手指禁不住用力。 铜钱三已经转过头，不管身后绑在柱子上的人绝望痛恨的眼神，对着台下的所有人拱手：“正好昨日刚从南方送来一株极为少见的龙焰草。”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接下来他暧昧的语气，却让台下很多人都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龙焰草，生长于炎热地带深海底部的火山附近，据说是远古时候，神龙曾留下的极阳气息所催生滋养而成。” “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但是龙焰草确实具有壮阳增气的药效，而且比同类药物的效果都要好得多。” “它还能固本培元，绝不会像某些黑心肠的药方一样，榨干兄弟们的精元，来换取短暂虚假的强大。” “可惜的是，因为生长于险地，就算是水性最好的鱼人都很难采摘到龙焰草，所以世面上很少能见到。” “这一株龙焰草从海底出来，耗费了两条人命。” “这一路从南方送过来，为了保持龙焰草的新鲜和药性，同样也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之前我原本是想着将这株龙焰草放在拍卖会上卖出去的，但是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打扰了各位客人的雅兴，是我们千金药铺做得不够好，所以我想着，干脆就把这龙焰草拿出来，做个大大的人药，赠送给各位，也算是向各位赔礼，感谢各位对我们千金药铺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信任。” “各位客人觉得，这个赔礼如何？满意不满意？” 台下的笑声越来越大，不少人扬声叫起来：“满意！” “只要是真的就行！” “千金药铺就是大方！” 铜钱三举着双手对着三个方向连连作揖：“多谢各位，多谢各位！那接下来我就献丑了！” 说着，就有人从台下小心翼翼地捧上来一个不大的泥金兽头火炉，烧得通红的银丝炭上空，悬挂着一个镂空金属球。 透过金属球上的镂空花纹，能够看见中空的球体内部，一团灰粉中正，一株紫红色的小草正静静矗立。 小草不过巴掌高，几片叶子上隐隐有红光闪烁，第一眼看见的话很容易以为是有微小的火苗在叶片上燃烧。 看来这就是铜钱三所说的龙焰草。 至于铜钱三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药材作为赠品来拉起气氛，显然——叶泠鸢再次环顾四周，因为在座的全都是男人啊。 只要是男人，对这种雄风大振的药物，总是没有抵抗力的。 而铜钱三真正的原因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消弭刚才那一波闹剧带来的负面影响，他还想通过这种现场展示，证明千金药铺在人药这方面的独特能力，得到更多客户；同时也带有震慑的作用，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法外狂徒们，不要对千金药铺有什么想法，否则落到他们手中，被做成人药，那真是比死还可怕。 否则，他根本没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表演把一个大活人做成人药的过程。 叶泠鸢是蛊术世家传人，自幼学习各种蛊虫和人体的知识和技巧，虽然她不会这种制作人药的手法，但是单纯从理论上推论一下，也能知道这种手段有多么残忍。 在方相面具下，叶泠鸢的脸上一片森然。 影蛊被催动。 这一次，叶泠鸢没有把自己变成影子，而是控制着影子沿着墙根的黑暗，缓慢地爬上了高台。 高台上被点起了十几根牛油蜡烛，亮度比地面上的大白天都不差。 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就位于这些蜡烛照亮的中心，眼力好的话完全能够看见他的根根眉毛和睫毛。 铜钱三用细长如柳叶的刀子在男人腰间比了一下：“等会儿，我会在这里开个口子，把龙焰草移植到他的肾上。” “水火既济，性命相交，正是君臣王佐之正道。” “然后我就会用我们千金药铺的独家手法，疏通其脉络，开启一条全新的精血元气通道。” “届时，龙焰草得到纯阳男子精血浇灌，加上我们千金药铺独家配备的药材，就会在一时三刻之间，从他背后生长出来，再过一刻钟，就会成熟结果。” “到时候，在座每位都有份。” 说完，铜钱三毫不犹豫，举起刀子就开始动手。 在众人各种意味的目光中，他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切在了自己的腰侧！ 第431章 附身 刚开始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还有很多人以为这是制作人药的正常环节。 虽然这样的环节实在让人意外，居然要先从自己身上下手，第一刀就割在自己身上，果然是狠人，传说中最凶残暴虐的千金药铺。 叶泠鸢就听见不远处有个客人低声嘀咕：“够狠！不但不把别人当人看，就连自己也不放过！” 倒是高台上几个帮手愣住了，他们跟着药铺的医师大人们做过不止一次助手了，还没有见过哪位医师开始之前先给自己一刀的。 不过眼前这位是三掌柜的，身份不同，也许是有什么独家法门？ 所以几个人也都犹豫了，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铜钱三没有说话，一刀切开自己的腰，手法纯熟，位置精准，鲜血就像是泉水一样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流淌。 这么做的时候，他甚至连一声呼痛都没有。 好像切割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整个拍卖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他这种狠绝震慑住了。 只有高台对面二楼房间里的元宝面具和金条面具感觉到了异常。 因为他们知道，铜钱三根本不是这种会对自己下手的狠人，更不是能忍住这种痛苦不发一声的硬汉。 “出事了！”金条面具猛然起身，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却能听出他的惊恐，“老三只怕是被阴魔附身了！” 元宝面具也顿时惊醒。 下方的铜钱三已经开始在自己另一侧腰边划出了几乎完全对称的另一条伤口，却仍旧是毫无痛苦的反应，一言不发，任由血液往外流淌。 这下，高台上那几个助手也发觉到了什么。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尽管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表情，却无法掩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惊惶。 铜钱三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不停地瞪着他们，眼神中的恐惧、愤怒、痛恨以及希冀，如此明显。 “三掌柜？”一个助手试探着问，“您，您这是……您……还好吗……” 铜钱三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他好不好，难道这狗东西看不出来吗？ 左边一刀，右边一刀，几乎要把肾捅穿，放血像是在放水，明明痛得要死，脑子里都快要不能清醒思考，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狗东西竟然还敢问他好不好？ 铜钱三用仅有的一点意识决定，等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一定把这个没有眼色的东西做成人药！然后问他感觉“还好吗”！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铜钱三就看见自己的手非常稳定有力地在自己肚子上横着划了一刀。 痛！痛！痛！ 铜钱三脑海中再也没有了其他念头，他所有的感觉，都被痛苦占据。 他想要用尽一切力气去嚎叫，想要疯狂挣扎哪怕是在地上打滚，但是他做不到。 他甚至连说一个“痛”字，都做不到。 铜钱三已经完全被无边的痛苦包围，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铜钱三一边用复杂痛苦的眼神看着周围，一边毫不犹豫地继续切割着自己的身体。 那一刀刀下去，丝毫不见犹豫，而且手稳得像是割了成千上万次一样，力道和位置都格外精准。 台下的客人们也都感觉到了不对。 明明说是要把那个捣乱的家伙做成人药的，怎么铜钱三却开始对自己下刀了？ 而且那一刀刀切下去，分明是要将铜钱三的五脏六腑都切开，像是杀猪人给猪开膛似的，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关键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千金药铺管事的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处置这次事故。 二楼的房间里。 元宝面具沉声说：“不管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给了阴魔可乘之机，既然阴魔已经附身，并且开始血祭，阻拦也来不及了。” “即使我们付出极大代价，阻止这个阴魔继续血祭，老三也活不下去了。” “倒不如就这样吧……” 金条面具站在窗前，紧紧地盯着高台上全身被染成血红的铜钱三。 铜钱三的衣角、裤脚全都在滴血，两脚更是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上的伤口已经布满了前胸后背，即使是到了这种程度，他的身体仍旧站得稳稳的，没有一丝倒下的意思。 除了阴魔，没有谁能把别人的身体控制得如此严实。 就在这时，铜钱三空着的那只手举了起来，把自己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四十来岁的男人脸庞。 和身上处处伤口、鲜血染尽的惨烈情景不同，这张脸略有苍白，气质却十分斯文儒雅。 如果走在街上，看见这样一个中年男人，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完全不会把他和黑市这样的地方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他会是把无数同类做成人药、肉花的背后黑手。 第432章 血淋淋的笑 看见铜钱三的真实容貌被暴露出来，元宝面具和金条面具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怒色。 “这个阴魔不太对劲。”元宝面具走到另一个窗户边，望着高台上铜钱三的脸，思索着说，“它附身血祭是为了获得力量，手段再怎么凶残都不足为奇，但是它为什么要揭开老三的面具呢？” 这么多年来，他们见过的阴魔也有不少，没有哪个阴魔会关注人类的容貌身份的。 有没有面具对阴魔来说，没有丝毫区别。 为什么这只阴魔会做出这种行为？ 实在是令人不解。 金条面具半天没有开口，就连刚才有手下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向他请示该如何处理这个突发状况的时候，他都只是沉默地挥了挥手，来表示自己放任的态度。 现在，看见铜钱三的真实容貌录了出来，他也终于说话了：“这只阴魔不太一样。” 金条面具个子矮小瘦削，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细弱。 “你没有注意到吗，老三往自己身上划了有二十三刀了吧，流了这么多血，看起来很可怕，但是老三到现在还活着。” 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时半会儿还是不会死。 就算是他们千金药铺这些专门做人药和肉花的医师，也不是个个都能把握这么好的。 更别说那些只知道追逐力量和血肉的阴魔了。 元宝面具深以为然：“没错，方才我也看了，它控制着老三的手下的每一刀，都稳当得不可思议。” 所以，这一切都是这只阴魔有意为之？它是刻意挑选了铜钱三身上不致命的地方下刀，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阴魔之中，竟然也有长了脑子的？ 难怪它能这么大胆，在这么多灵火照耀下悍然出手。 叶泠鸢觉得头顶上有点痒痒。 不过她现在正忙着操控铜钱三的身体，暂时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头顶。 铜钱三的面具被摘了下来，那张儒雅的脸上还留着之前跟台下观众介绍龙焰草时候的自得神色，只是现在他的眼神一片空洞，所以整个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助手们早就退到了台下，只有戴着黑虎面具的守卫头领站在高台上的墙边，与铜钱三保持着距离，一边观察一边警惕。 刚才已经有人去向千金药铺其他两位掌柜禀报过了，得到的回复是旁观。 所以守卫们虽然都处于全心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动手，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断铜钱三的表演。 客人们更是也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少人吓得腿软，还有不少人想要起身离开，都被千金药铺的守卫给拦住了。 理由是不要惊扰了台上的那位。 万一要是全场大乱，引起了它的注意，谁也不能保证它会把注意力从铜钱三那儿转移到哪个倒霉蛋身上。 到时候就是他们被当成猪肉一样随便切割了。 劝说不听的，直接被几个守卫立刻动手控制，捆绑手脚，塞上嘴巴，放在座位上不许动弹。 见千金药铺态度坚定，甚至敢对他们动手，客人们也都选择了妥协，忍着恐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瑟瑟发抖。 有些胆小的已经泪流不止，却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吸引了台上阴魔的注意。 现在看着铜钱三那张诡异的脸，全场一片寂静，很多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不知道那个竟然能控制住千金药铺三掌柜的阴魔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要一个个把大家都切成全身口子、血流满地的惨状来献祭。 就在所有人惊恐不安的目光里，铜钱三举起了手中的刀子，在自己脸上一左一右划了两刀。 一刀切开左嘴角，一刀切开右嘴角。 两刀都是向上挑的弧形。 看起来就像是铜钱三在笑，只不过是一个血淋淋的笑。 下面终于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这个笑容太可怕了。 好像是那个阴魔在对大家笑。 它是想表达什么，是不是要把在场的人都杀光？ 接连的尖叫声中，铜钱三手中的刀划过手腕。 这一刀很深，几乎切断了半个手腕，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铜钱三活不了了。 但是他并不会死得那么快，他会在无边的痛苦中，一点点流光血液，慢慢死去。 第433章 牺牲者 能来参加千金药铺拍卖会的熟客，大部分都还是能忍着恐惧，不看铜钱三血淋淋的凄惨情状，等待一切结束的。 但是当听见其他人的惊呼后，他们抬头一眼看见铜钱三脸上那个血淋淋的“笑容”，是真的被吓坏了。 实在是那个笑容太恐怖了，诡异之极，令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冷。 胆小的只怕是今天晚上回家睡觉，都要噩梦连连。 台下众人瑟瑟发抖，高台对面二楼房间里，元宝面具和金条面具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注视着前方，等待着这个阴魔下一步的行动。 它附身的人虽然还没死，但是已经无救，血祭算是告一段落。 他们以前遇到的阴魔，在这个时候多半就准备离开了。 因为阴魔虽然没有什么聪明的大脑，却也知道欺软怕硬，见好就收。 但是这个阴魔好像不太一样，它会怎么做呢？ 整个拍卖场地好像都凝滞了，没有人敢动一动，更没有人敢起身离开。 也没有人敢接近铜钱三，所以铜钱三就只能躺在台上，任由鲜血流淌，一点点带走他的生命。 直到铜钱三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元宝面具和金条面具才精神一振：“它走了！” 阴魔不走，铜钱三就是痛死，都无法行动，无法出声。 两人并不亲自出马，而是派了心腹手下，去检查铜钱三的状况——铜钱三当然是不可能活过来了，但是谁知道那个跟一般阴魔不太一样的家伙，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 比如说，谁靠近铜钱三，它就再次附身谁呢？ 他们两个才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戴着黑虎面具的守卫头领亲自上台，仔细检查了铜钱三的身体。 正如他们所料，铜钱三虽然还没有死，但是也离死不远了。 黑虎面具摆弄铜钱三的身体时，铜钱三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好大一会儿才确定了面前人的身份。 “是你……我……我……快去拿人药……凤血……” 铜钱三的声音十分微弱，也只有黑虎面具这样离得近的人，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黑虎面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是千金药铺这次拍卖会上压轴的精品，以一个身具微弱神鸟血脉的少女为基，辅以大量珍贵药材，培养了五年才养成的凤血返魂木。 哪怕是断了气的人，只要身体完整，在限定时间内服用此物炼制而成的神丹，都能死而复生。 当然，这是千金药铺声称从早已绝本的医书中找到的记载，至于凤血返魂木是否真的具有这样的效果，还是要看炼丹的手法和水准。 但是，凤血返魂木就算是不炼制什么丹药，只是它本身，切下一块磨成粉末，内服可稳定神魂，外敷可止血救命，哪怕是再可怕的伤口，只要量够，都能救得回来。 对于此时的铜钱三来说，正是最合适的救命良药。 否则以铜钱三的伤势来说，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黑虎面具站了起来，派人去向大掌柜和二掌柜汇报。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他在黑虎面具面前低头回禀：“大掌柜和二掌柜请您继续带人守好场地，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至于拿凤血返魂木救人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 黑虎面具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态度，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从铜钱三被附身开始，两位掌柜就没有任何救援的意思。 到了现在，又怎么会用价值连城的凤血返魂木来救他呢？ 确定附身的阴魔已经离开，元宝面具才在二楼的阳台上现出身来。 他对着下方的客人拱手致歉，表示今天所有的客人下次到千金药铺购买药材，都能拿到六折优惠。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天的拍卖会也无法继续举行了，就有请客人们离开此地，免得遇到危险。 听到这样的话，客人们就像是得到了赦令一样，连忙起身离座，一个比一个快地往几个不同方向的出口走去。 躺在血泊里的铜钱三，还有最后一口气，却根本没有人去管。 他感到身体很虚弱很冷，但是脑子却格外清醒，周围的一切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如果今天被附身被献祭的人是其他人，铜钱三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当他成为那个被牺牲者的时候，他却无法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 双目望向通道上方的黑暗。 那是即使火把都无法照亮的地方。 据说那永恒的黑暗中有通向不可知处的通道，随时可能有阴魔穿过屏障，出现在黑暗中，偷窥着人类，想尽办法吞噬人类的精血生命，以此提高它们的力量。 不知道那个有本事突破火把镇守附身于他的阴魔还在不在？ 第434章 灭 这次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心里早就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千金药铺这个地主，要不是害怕突然起身离开引起阴魔注意，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他们早就跑光了。 现在千金药铺的人一说可以走了，他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但是因为大家都是想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所以哪怕千金药铺提前准备了三个出口，都出现了一群人挤在门口的情况。 就在千金药铺的守卫努力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争抢的时候，拍卖台上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啸叫。 这是一种能够钻入人脑髓的声音，很多人当场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就连一些守卫都没有抵挡得住，趔趄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懂行的更是脸色剧变。 这是阴魔啸叫，只有一声，不像刚才，拍卖会刚开始的时候，黑虎面具出手唤醒了黑暗中的阴魔时，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啸叫。 但是论起威力，这一声比刚才那么多声音加在一起都更强。 这说明这只阴魔的实力远非刚才那些普通的阴魔能比。 而在黑市的历史记录中，每次强大的阴魔出现，都必然伴随着可怕的杀戮和混乱。 元宝面具已经无法从容：“这是怎么回事？是刚才那只吗？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看见高台上原本已经应该濒临死亡的铜钱三站了起来。 全身染血的铜钱三，脚步自然地走到了高台后的墙壁前，推开小门，走了出去。 元宝面具汗毛倒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开。 金条面具却挡住了他的去路：“老二，你去哪儿？” 元宝面具语速急促：“老三又被附身了！我能感觉到，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易结束！” “必须走，马上走！” 晚一步都可能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 金条面具冷冷地问：“那你感觉一下，老三这是去干什么？” 元宝面具被问得愣住了，他还真没有仔细想，只是判断出来铜钱三被再次附身，就知道大事不妙。 “二次附身，本来该死掉的老三，有什么价值让阴魔看重？”金条面具个子虽然比他矮一头，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俨然是居高临下。 元宝面具努力思索，突然眼睛一亮：“库房里的那些人药和肉花？” 阴魔喜欢杀人、附身搞血祭，目的都是吸收人类的精血元气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而今天千金药铺为拍卖会准备的那些人药和肉花，一部分是涉及到女子美颜驻龄的，一部分是使人延寿、固本培元的，总之，都能补充人类的精血元气，对阴魔的吸引力很大。 现在铜钱三很有可能带着附身的阴魔去了库房。 “总算你还没有蠢到家。”金条面具质问他，“这次可是运来了不少大货，如果全都被阴魔给糟蹋了，后果会怎么样，你自己知道。” 他们那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些大货要是被白白糟蹋了，他们两个的命都得搭进去不说，连家人都要跟着受连累。 元宝面具定在了当地，然后开始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可是，这只阴魔……” “你带着黑虎和白狐，守好库房，保护好那几件大货，千万不得有失。”金条面具冷声吩咐，“把黑刀队叫来，至少能抵挡一段时间。” “我亲自去向主人禀报，请主人调派人手来支援。”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只阴魔，只要喂饱了它，也就没事了。” 看着金条面具眼神里的冷漠，元宝面具明白了他所谓的“喂饱”是什么意思。 “要是它贪心不足，盯上那几件大货，你就先拖着它，等我回来，自然有人能收拾它。” 元宝面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守着库房，绝对不会让那几件大货出事！” 金条面具欣慰地“嗯”了一声：“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两人匆忙从楼上下来，元宝面具开始指挥守卫往库房集中，至于那些被阴魔啸叫震慑住的客人，他已经无暇顾及。 金条面具带着两个心腹，匆忙往专门留给自己人的通道行去。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风，浩荡席卷，从整个通道冲了过去，所有的火把瞬间熄灭。 火把一灭，无数充满了混乱和杀戮的气息就冲天而起，笼罩了整个庚四十九通道。 金条面具心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灵火点燃的火把，怎么会被风吹灭？ 随即心中就是一片恐惧阴寒，火把灭了，本来就被他们吸引过来的那些阴魔全都没有了束缚，接下来就是群魔乱舞、恣意杀戮的时刻！ 第435章 表现奇怪 整个通道火把全灭，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涌了出来。 人群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看到，只是能闻到血腥气开始弥漫，并且越来越浓重。 但是听不见有人惨叫，听不到有人呻吟，只有不知情的人发出了几声惊恐的尖叫和呼救，但是很快就归于沉默。 金条面具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又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金条面具知道，这周围集中的阴魔有多少，在之前又是怎么被他们撩拨得蠢蠢欲动的。 现在事态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阴魔可是不会分辨谁是谁的，他留在这里，随时可能成为祭品。 金条面具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他保全自己的倚仗，希望真如主子所言那样有效。 铜钱三站起来的时候，叶泠鸢真的震惊了。 她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铜钱三身上的血几乎已经流光了，手腕又被切断一大半，只剩下躺在台上等死的可能。 叶泠鸢这样折磨铜钱三，只是想让铜钱三亲身体会一下那些在他刀下，活活被切割、当成药基的痛苦滋味。 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点，满腹怨恨和不甘，却无能为力。 所以她绝对不会留给铜钱三任何生存下来的可能。 但是，铜钱三就是重新站了起来，而且步履稳定，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推开高台上的小门走了出去。 这实在是太出乎叶泠鸢的意料了。 叶泠鸢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狂风忽起，所有火把同时熄灭。 有很多东西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叶泠鸢能感觉到。 但是奇怪的是，千金药铺作为地主，对现场发生的意外却毫无动作，比如说，重新点亮火把，维持秩序，等等。 这种反常让叶泠鸢也没有第一时间点亮火折子。 反正她能在黑暗中视物，黑暗对她没有太阻碍。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还是不要贸然出头，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叶泠鸢全神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风蛊搜集着通道中的各种信息。 刚开始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声骂声，但是很快，这些声音就越来越少，然后偌大的场地竟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行动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开始自残，用各种奇怪的办法伤害自己，仿佛跟自己有仇一样。 而且从头到尾，不管身体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直到死亡，都不曾发出一声呼痛或者哀鸣。 阴魔！ 肯定是阴魔！ 结合之前对铜钱三动手时千金药铺的表现，以及各方面的忌惮，还有她刚才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东西，叶泠鸢做出了判断。 火把熄灭，真的就有这么多阴魔出现了。这实在是一个让叶泠鸢无法理解的问题。 叶泠鸢曾经在没有火把照明的黑通道中待过一段时间，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阴魔存在。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黑市这么多人对阴魔如此忌惮，火把都是专门克制阴魔的，那么阴魔的存在应该是真的。 但是阴魔的数量有这么多吗？ 现在出现的阴魔数量是正常的，还是因为之前千金药铺那个黑虎面具用带着气血的黑气团勾引，才会聚集到此？ 火把刚刚熄灭，叶泠鸢还没有想出个结果，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无声无息地死去。 叶泠鸢甚至都无法确定他们是怎么被附身，如何才能解救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死了！ 直觉告诉叶泠鸢，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对。 她更加小心地观察四周，果然看见了一个表现奇怪的人。 他在黑暗中换了个面具！ 这就很不合理了，这么黑，大家谁都看不见谁，他换面具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这个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行走的路线却和幸存者都完全不同。 别人都是往拍卖场的三个出口走的，只有这个人向着高台后方的墙边走去。 叶泠鸢收敛气息，跟在他的身后。 就看见这个奇怪的小个子男人从高台后面往前一直走到头，推开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小木屋的门。 叶泠鸢没有冒昧地跟进去，而是放风蛊去打探。 风蛊传来的信息是，屋子里突然有大量的空气流动，根据空气流动的方向和尺寸，叶泠鸢得出结论：屋子里有暗道。 能够掌握这种情报的，最大可能就是千金药铺的上层人物。 叶泠鸢正想知道，千金药铺这一系列不把人当成人的举动，背后是谁在指使。 第436章 大掌柜 叶泠鸢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个举动奇怪的人。他在黑暗中换了面具，并且独自一人偷偷摸到了拍卖台后方的一个小屋里，屋子里竟然有一扇通往外界的暗门。 而且仔细想想，这个人一路走过来，完全没有受到阴魔的侵扰。 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有什么护身。因为叶泠鸢能看见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什么东西，有时候周围倒下的人变多，他就会把握着的手按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黑暗的时间变长，叶泠鸢对周围的感觉越来越敏锐。 她感觉到黑暗似乎变得沉甸甸的，这是她很熟悉的一种感觉，只有在怨念达到足够浓度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阴魔真的跟怨念——也就是戚长阙所说的阴气有关系。 黑市的地形可能是阴气充足的原因，也由此形成了阴魔随时可能出现的基础。 所以黑市才会用专门的火把来镇压，不许阴魔出现，对黑市人员造成伤害。 可是刚才火把突然全部熄灭，这些阴魔就蜂拥而上，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叶泠鸢明明一直用风蛊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却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动手。 而这些阴魔，开始却是千金药铺自己的守卫头领招引过来的…… 叶泠鸢的脸色有些凝重。 今天这次拍卖会，从头到尾都带着古怪的气息。 前方的人推开门走了出去，叶泠鸢没有直接跟上，而是用风蛊监控着空气中的种种动静。 叶泠鸢之前曾经专门到这里踩过点，所以之前看到这里的暗门时，就已经大致猜出了门口是什么地方。 现在对照风蛊传回来的信息，叶泠鸢也确定，她之前猜的没有错，这是通往一条黑通道的暗门。 矮小男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周围，把握紧的拳头按在胸口，加快脚步，走进了黑通道中。 叶泠鸢已经对这个人的身份有所猜测——除了千金药铺的高层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今天的事情绝对跟千金药铺脱不了干系，正好抓住这个活口问个清楚。 叶泠鸢站在暗门门口，看着前方黑暗中小心翼翼前行的背影，眼珠一转，脚尖踢起一块石子，向着前方人影砸去。 石子疾飞过去，正好砸在前方人影的膝弯，全神警惕的男人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吓得惊呼了一声，连忙站稳了身体。 就是这么一个惊吓，手掌无意识地放松了一下，一股微风就吹了过来，把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卷了起来，飞入了黑暗中。 “啊！”这下子男人忍不住了，叫声大了不少。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从主子那里求来的护身符，也是他敢于独自在黑暗中穿越黑通道的倚仗。 要是丢了，随时可能被阴魔盯上附身，死于非命！ 这周围可是有很多阴魔，正对他虎视眈眈。刚才他一路走过来，手中的护身符一直在淡淡发热，就是证明。 生死危机之前，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上上下下在周围寻找失落的护身符。 按照刚才那阵风的方向，他用火照着道路，低着头一点点检查着地面。 一双鞋尖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吓了一跳，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对嗓子的控制。 明明很害怕，明明想要逃跑，可是身体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一点点抬起头…… 黑色靴子，玄色长裤，酱色长袍，高高的个头，脸上戴着狰狞的鬼怪面具。 叶泠鸢看着面前的男人看见自己脸上的面具之后，竟然好像松了口气，刚才那种几乎要吓死的样子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他刚才以为是谁，才吓成那个样子？ 叶泠鸢伸出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中，躺着的正是刚才风蛊从男人手中拿过来的东西，一个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符纸上有叶泠鸢熟悉的气息。 “你在找这个吗？” 叶泠鸢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个阴险的坏人。 男人也戴着面具，不过是一个没有图案的纯黑面具。 他站直了身体：“是。” “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把东西还给你。”叶泠鸢单刀直入，“你在千金药铺是什么身份？” 男人犹豫了一下：“我是千金药铺的大掌柜。” “哦，今天这拍卖会是怎么回事？”叶泠鸢笑着问，“是千金药铺缺少制作人药和肉花的活人，所以故意引来阴魔，制造了一场屠杀？” 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火折子的光显得格外渺小微弱，而叶泠鸢的笑声却充满了邪恶。 似乎对她来说，死多少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千金药铺这种行为让他产生了某种兴趣。 大掌柜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全身都在发冷。 这样的人，他说错一个字，说不定就会没命。 第437章 护身符 叶泠鸢这次扮演的是一个邪恶凶残的家伙，这样才能把千金药铺这种不把人当人的高层吓住，老实交代。 这种类似反社会性格的人，叶泠鸢在特工生涯中见过不少，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和笑声，都是模仿她认识的一个家伙。 效果很好。 也许还有失去护身符的缘故，反正叶泠鸢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矮小的男人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他甚至都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来犹豫，就非常痛快地说：“大人，这次的阴魔汇集虽然与我们有关，但是我们本来只是打算从客人当中选择几个体质好、元气足的，偷偷控制了带走，根本没有想过闹出这样的事情。” “这纯粹是有人在暗中下手，意图陷害我们千金药铺。” 叶泠鸢再次一笑：“哦？你觉得是什么人在陷害你们？” 大掌柜忍不住身体一抖。 千金药铺做这样的生意，树敌无数，有太多人有理由找他们报复了。 同行嫉妒，被做成药基的人亲友仇恨，所谓正义之士、侠客们的打抱不平，甚至还有某些他不敢多想的存在…… “虽然我猜不出来，但是看现在里面的惨状，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能做出来的事情。” 火把一灭，所有人都会变成摆在阴魔面前的肥肉，任其宰杀。 这种不在乎所有人生死的手段，可是那些自诩正义的正道人士做不出来的。 “你们举办的拍卖会，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么多客人都处于危险之中，你这个大掌柜的却不组织人手救援，反而独自逃跑？” 大掌柜语气苦涩：“大人，不是我不想救大家，实在是这次的情况太过严重，就算是在场所有守卫都一起上，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只能让二掌柜的维持局面，亲自去搬救兵。” “所以请大人看在里面那些随时可能没命的客人份上，不要再戏弄于我，赶快把护身符赐还，让我能快点带着援兵回来吧。” 大掌柜双膝跪地，深深磕头乞求，语气充满真挚和急切。 叶泠鸢把手里的符纸对着他晃了晃，然后收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大掌柜面具下的脸色剧变。 “这个，不太方便吧？” 他要是敢把不相干的人带回到主子的地盘，主子肯定会把他脑袋砍掉的。 叶泠鸢并不勉强，而是对他摆了摆手：“那你可以走了。” 当然，护身符是不可能还给他的。 大掌柜觉得四周的黑暗都在向着自己挤压而来，一股森森寒意将他紧紧包围。 没有了护身符，他现在就要死！ 大掌柜迅速妥协：“那就有劳大人了。” “不过，没有护身符，我怕我走不出去啊……”大掌柜语气十分可怜，“我的一条命不值钱，但是耽误了大人的事情就麻烦了。” 这人非要跟着他，肯定是有目的的，如果他没有护身符，被阴魔附身，这人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用这种办法来讨回护身符，也许有效呢？ 果然，对方从那张狰狞的面具后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伸出手来，把护身符换给了他。 大掌柜喜出望外，连忙把护身符拿过来，紧紧握在了手中，周围一下子就好像有了温度。 叶泠鸢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刚才拿着这张护身符，暗自研究了半天，已经确定这确实是戚长阙的手笔。 戚长阙给她的那一大叠符纸里面，也有不少护身符。 不过大掌柜的这张跟戚长阙给她的那些相比，感觉要差不少，就是低配版中的低配版。 而且叶泠鸢刚才拿着这张护身符，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掌柜这么紧张。 “你这护身符真的有用吗？”叶泠鸢随口问。 大掌柜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倚仗，在这黑通道中毫无畏惧。现在这么问，可见人家不是靠着护身符来自保的。 “应该是有用的。”大掌柜捏紧了手里的护身符，“这是专门从阴阳塔请来的护身符，一切阴气不祥污秽之物，都不能靠近。” “刚才火把熄灭之后，阴魔肆虐，我就是靠着这护身符闯出来的。” “若是有阴魔之类靠近，护身符就会发热。” “护身符越热，说明阴魔越强大。” “要是护身符烧起来，那就是说，这阴魔强大到护身符都要顶不住了，必须尽快逃走，否则……” 话音未落，大掌柜就看着手中冒出火焰的护身符，目瞪狗呆。 第438章 全都灭了 手中的护身符突然冒出火焰，这意味着周围有强大的阴魔，已经对他形成了极其可怕的威胁。 大掌柜震惊又恐惧，飞快地向着通道口跑去。 离开这个黑通道，跑到有火把的地方，就安全了！ 叶泠鸢也吃了一惊，真的有强大的阴魔暗中窥伺，而她却毫无知觉吗？ 她没有阻止大掌柜，而是跟在大掌柜身后，同时仔细留意周围的动静，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在大掌柜身边，确实有明显的怨念围绕。 可是叶泠鸢自己身边，却十分干净。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叶泠鸢一直没有察觉到阴魔存在，而很多人却都倒在了阴魔附身之下。 叶泠鸢有些不解，她是有很多戚长阙给的护身符，灵气比大掌柜拿的浓厚得多，但是她一直都放在空间里，随身携带的那些符纸都是准备战斗使用的。 难道那些阴魔能察觉到她可以吸收怨念，所以不敢靠近她？ 反正那些阴魔如果敢入侵她的身体，叶泠鸢直接就能将它们的阴气吸收，成为空间所需的怨念。 叶泠鸢本身的精气神，可比大掌柜要明亮强大得多，也更有吸引力。 可惜的是，就算是让护身符燃烧的强大阴魔，也没有打叶泠鸢的主意。 大掌柜一路狂奔，叶泠鸢紧随其后。 火折子的微光在黑暗中晃动，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而真正随时都会熄灭的，却是大掌柜手中的护身符。 不到两百米的黑通道，在大掌柜跌跌撞撞的步伐中，简直比二十里还要漫长。 随着护身符剩下的部分越来越小，大掌柜能感觉到身周那种冰冷的气息已经开始侵入体内。后背冰冷得仿佛要被冻僵，就像是大冬天没有穿衣服，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感觉。 根据他对阴魔的了解，这就是附身的先手。 如果没有护身符，附身的过程一般会很快，根本不会让本人感觉到。 大掌柜用尽全部的力气往前跑，在护身符彻底烧光之前，冲到了通道口。 喘着粗气，却怀着希望的大掌柜，抬头却怔住了。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他手中的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火把呢？”大掌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可不是黑通道啊，这是黑市官方标注的主通道之一，是他们千金药铺特意申请用来做拍卖场的通道，大掌柜记得很清楚。 这种主通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有火把照明，镇压阴魔，保证黑市所有人的安全。 可是现在，通道里一片黑暗，一点光芒都没有，所有的火把都灭了！ 这怎么可能！大掌柜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来黑市快十年了，这些火把从来没有熄灭过，而且黑市管理者们对火把很重视，那些垃圾队和黑刀队都会非常关注火把的安全。 而且这些火把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熄灭的！ 大掌柜想起之前拍卖场周围的火把一阵风就全部熄灭的情景，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刚才，不仅仅是他们拍卖场的火把灭了，而且整个黑市的火把全都灭了？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被阴魔附身屠杀的，就绝对不只是拍卖场中的客人，还有所有在黑市中的人！ 所以暗中的黑手并不是针对他们千金药铺，而是针对整个黑市！ 这样的话，黑刀队肯定人手不足。他们肯定会优先去救那些他们自己的人，千金药铺一时半会儿等不到黑刀队来援了！ 大掌柜原想着让二掌柜带着守卫守住库房，重点是那几个大货不能出事。 然后黑刀队哪怕来一个三人小队，也能在支撑一段时间，也许就能等到他带着自家的援兵赶来。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黑刀队是不可能来了。 大掌柜心底发凉。 要是那几个大货出了问题，他们几个的脑袋都保不住，家人都会被主子发卖出去…… 大掌柜突然发现，不是他心里发冷，而是他整个身体都陷入了一片冰寒中，想要动一动，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阴魔附身！ 手中的护身符原来已经燃烧干净了，只留下一小撮灰烬，从大掌柜僵硬的指缝中缓缓飘散。 大掌柜觉得自己已经沉入了冰寒的水面之下，窒息与绝望充满了他的脑海。 一切都完了。 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邪恶冰寒的阴魔操控，成为死状惨烈的祭品。 整个千金药铺的损失都会被算到他的头上，他的家人会被丢入深渊，生不如死……一张张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们长得各不相同，但是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毒，每一个似乎都想要把他活活咬死。 那是这些年来被他亲自监督，做成人药和肉花的人……所以这是报应吧…… 第439章 粉身为报 大掌柜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一股火热的气流从他的肩膀传了过来。 那些将他淹没的冰寒遇见这股热流，就像是冰雪遇到了艳阳一样，瞬间融化。 大掌柜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惨叫。 但是他无法确定，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 可是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却是无比真实的现实！ 大掌柜再次陷入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之中，不过这次的情绪不是绝望，而是狂喜。 他伸出双手，举到自己面前，宛若重获新生。 确定自己没有被阴魔附身杀死，大掌柜望向叶泠鸢的眼神变得炽热。 因为刚才正是叶泠鸢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将他从绝望中拯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在这个火把尽灭的可怕时刻，如果能得到对方的庇护，他就能够活下来！ 庚四十九通道位置虽然偏僻，但是这个时候原本正是黑市热闹的时候，平时总会有三三两两的散客从这里经过。 但是现在，整个黑市都安静得可怕，更没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通道里。 大掌柜能想象，如今的黑市只怕已经是阴魔的天下，大部分人都已经成为祭品，无声无息地死亡。 没有护身符的他，不要说安全离开黑市，就算是想保全性命，都成了一个难题。 唯一的生存机会，就在这个不知身份却能够将阴魔驱赶走的人身上。 “多谢大人相救！”大掌柜毫不犹豫，跪地磕头，“救命之恩，小的只有粉身为报！” 叶泠鸢只是看他反应不对，跟那些提前离场然后身体僵硬转入黑通道的客人差不多，所以尝试着把手按在他肩膀上，试着吸收怨念。 结果真的吸收到了一股很浓郁的怨念，而且还能感受到明显的怨念波动，然后大掌柜就恢复了正常。 叶泠鸢有些满意。 她能够通过这种办法克制阴魔，至少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粉身为报？”叶泠鸢冷笑一声，显然对大掌柜的话并不相信，“我要你粉身报什么？” 她跟着大掌柜只是想知道这次火把熄灭、阴魔肆虐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可是刚才大掌柜根本没有跟她说真话。 现在说什么粉身为报，不过因为没有护身符，为了保命才来哄她罢了。 “你自便吧。”叶泠鸢对他的小算盘门清，可不愿意被他利用，当大掌柜的工具人。 大掌柜见叶泠鸢转身就要走，顿时慌了神。 他往前一扑，就趴在了叶泠鸢脚边：“大人，大人，不要丢下我啊！” 大掌柜伸手就想去抱叶泠鸢的小腿，被叶泠鸢一脚踢开。 “大人，大人，您是冲着那几件大货来的吧？我知道大货在哪儿，您救我一命，我带您去！” 叶泠鸢不知道他说的“大货”是什么，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大掌柜：“你知道？” 大掌柜只以为叶泠鸢是等着他说出点有价值的内容才决定是否出手救他。 命悬一线，大掌柜不敢再有所隐瞒，语气急促地说：“大人身手不凡，神完气足，当然不像那些人一样，对那些补充精血元气的大药视为至宝。” “您这样的能耐，屈尊来参加这次拍卖会，肯定是为了那几件大货。” “我知道那几件大货藏在什么地方，还能带您过去，只求您能救我一命！” 叶泠鸢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残忍：“你就这么一句话，就想让我救你一命，还跟着你自投罗网，跳进你的陷阱？”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既然你的大货那么重要，你肯定不会把它们随便丢下，那里有你信得过的人看守吧？” “我把你送回去，然后你正好让你的手下收拾我？” “是因为我刚才救了你，所以你觉得我脾气好，随便骗骗也没关系？” 叶泠鸢一回头，也没见她动手，大掌柜就被看不见的力量拽了起来，吊在了空中。 “想要利用我，你最好先做好去死的准备。” 影蛊在这样的黑暗中是真正的如鱼得水，大掌柜根本就不知道叶泠鸢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眼前的人更加深不可测，令人敬畏。 说完，叶泠鸢转身就走，只留下被吊在空中的大掌柜。 大掌柜感受到周围冰凉的气息，想到刚才经历的那种可怕的经历，立刻大叫起来：“大人，大人，求您放过小的一条狗命！小的什么都说！” 第440章 努力的世家 生怕被丢在黑暗中的大掌柜，再也不敢耍心眼，在半空中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小的是淳于氏下人，奉了主子的命令，在黑市经营千金药铺多年。” 叶泠鸢努力回想，淳于氏是什么人家，可惜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不够充分，脑海里隐隐约约只有一点印象，还是原主的记忆留下的： 淳于氏是大梁史官世家，千百年来，都以记录历史为使命。 至于更多的，就没有了。 叶泠鸢有些诧异。 她一直以为，能够秉笔直书的史官世家，都应该是品德高尚重视风骨节操的才对，怎么会让下人偷偷在黑市做这种把人当成肥料药基的黑暗行当？ 大掌柜生怕说得慢了让叶泠鸢不满意，飞快地爆出了第二句：“小的是大掌柜，二掌柜也是我们淳于氏的人，只有三掌柜是中条山李家的下人。” 叶泠鸢皱起了眉毛。 这个中条山李家，她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背景了。 见叶泠鸢没有反应，大掌柜心中有了些猜测。 他本来就在观察对面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想从一些细节推知对方的身份。 如果能知道对方的身份或者立场，也许会有更针对性的说辞和利益来打动对方，让对方把自己从已经成为魔域的黑市中安全带出去。 在叶泠鸢的沉默中，大掌柜试探地说：“淳于氏是千年史官家族，一直承担着修史的责任。就算是没有史官职位的时候，也不曾放弃。” “中条山李家是近百年刚刚崛起的家族，据说他们祖上曾经出过不少神医。” 见叶泠鸢没有阻止他介绍两家背景，大掌柜就详细地说了下去。 中条山李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不过祖上有过几个医术不错的，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后来渐渐落魄。 但是百年之前，李家某个子弟偶然发现了某位先祖留下的笔记，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研究出了一门奇术，正是千金药铺的绝招，以人为药基培养珍稀药材。 当初李家这位先祖因为暗中尝试这种手法，被视为邪魔，差点连累的整个李家都陪他覆灭。 按说李家后人应该吸取教训，引以为戒，不再触碰这种禁忌领域。 但是多年的沉寂落魄，让李家无比渴望富贵权力，于是他们绞尽脑汁，一边偷偷研究学习人药制作，一边耗费了很多人脉和时间，与淳于氏攀上了姻亲。 叶泠鸢对于李家的选择十分不解。 淳于氏虽然号称是千年史官世家，可是跟真正的四大千年世家相比，实力相差太多。 李家既然想要荣华富贵，为什么不干脆投奔真正的四大世家，却要选择一个并没有太大存在感的淳于氏？ 这个问题一出，叶泠鸢就能感觉到大掌柜身体的僵硬，她差点以为大掌柜又被阴魔附身了。 大掌柜涩声回答：“四大世家……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附的？” 这下，大掌柜越发确定，这个神秘男人要么就是高高在上习惯了，要么就是根本就不是大梁权贵，完全不了解寒门家族的生存环境。 中条山李家早已经沦落为徒有家谱的寒门，才会为了重新崛起而不择手段，选择这样可能使整个家族蒙羞的办法来钻营攀爬。 而四大世家底蕴深厚，早已经过了当初积累时期，拥有了太多资源，能够光明正大地得到各种利益，像中条山李家这种脏了名声的手段，根本进不了他们的眼里。 “淳于氏为何要蹚这种浑水？”叶泠鸢也不再隐瞒自己这方面的无知，问出了心中无法理解的问题。 原主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叶泠鸢只是凭着自己以前的印象，觉得能够成为千年史官世家的家族，应该会努力保持中立客观的立场，这样才能让世人相信，他们的史书真实可信，不会因为各种利益或者感情因素而扭曲虚构。 这样的家族有什么必要和中条山李氏这种满手血腥、不把人当人的家族联姻，并且共同经营千金药铺这种黑心药店呢？就只是为了挣钱？ 千年传承，怎么也该有足够的田地房产，足够家族繁衍生息，衣食无忧了吧。 大掌柜是淳于氏的家生子，也是淳于氏如今家主的心腹、同胞弟弟的得力手下，对于其中内情十分了解。 “淳于氏虽然名声清贵，但是早已经边缘化了。”大掌柜从自家主子那里不止一次听到过答案。 “已经好几代没有出过史官，在家修史始终不是正道。” 大掌柜还记得家主说起这句话时惆怅的表情。 官方敕封的史官编写的才是正史，私人身份编写的只能算是野史，而且某些管得严的时代，私人修史还是违反国法的，罪行极为严重。 关键的是，还有其他几个家族也想成为史官世家，彼此之间竞争虽然不像战场上充满刀光剑影，却也各出手段。 “家主想要利用李家的这种医术，培养出能够延年益寿的大药，搭上叶相的门路。” 面具后，叶泠鸢抬了抬眉毛。 也是，叶宗彦权倾朝野，就是年龄越来越大，肯定想要这种药，保住自己的富贵长长久久。 第441章 大货 淳于氏已经接连几代都没有子弟成为史官了。 反倒是和淳于氏竞争的其他两家接连数代占据史官之位。 这样下去的话，此长彼消，再过几代，淳于氏就会彻底泯然于众人，和那些寒门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这两代淳于家主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够进入上位者的视线，得到赏识，重获史官荣耀。 之前淳于家的老家主曾经通过科举考试，接近了平宁帝，试图得到平宁帝的认可，参与到修史工作之中。只是不知如何，却始终不得平宁帝的重视。 反倒是跟他同科的叶宗彦，深受平宁帝青眼，多次召其君前应对。后来更是娶了兰亭侯幼女，在官场一路顺利。 老家主无奈之下，只能将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让儿子接近太子。 希望这早早的从龙之功，能够换得下一代君主的信任和亲近，使淳于氏重新崛起。 谁知道天意难测，平宁帝和太子傅明台先后暴毙，帝位落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傅明春手里。 老家主临死都还很不甘心，叮嘱儿子，一定要找到机会，让淳于家的史官世家延续下去，否则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淳于家几位叔侄关起门来商议了大半天，开门之后，曾经追随太子的那位老家主嫡子宣布入道观修行，不再踏入红尘。 新家主由其庶弟担任。 这位庶弟与嫡兄的关系一直不怎么亲近，不过倒是有着举人功名，也算是那一代子弟中比较出色的一个。 他成为家主之后，直接就调转马头，想尽办法巴结隆德皇帝身边的人，选中的突破口就是皇后的娘家。 隆德皇帝原本就是个普通宗室子弟，沈皇后娘家更是商贾出身，只要金银到位，沈家那几位国舅爷很多事情都敢办。 但是价码很高。 淳于家没有那么多钱！ 这才会接受了自己攀附上来的中条山李家。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钱。”大掌柜疲惫地说。 被吊在空中这么久，叶泠鸢不说放他下来，他也不敢提，实在是很累。 淳于氏看中李家的不仅仅是他们将人制作成药基，培养出药效拔群的珍稀药物带来的金银，还有如果进一步，能制出延年益寿药物带来的巨大利益。 大掌柜说，淳于家修史为业，见多了历史上那些明君到了老年都忍不住求仙炼丹的事情，确定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够抵抗这种长寿的诱惑。 只要能炼制出延年益寿的丹药，到时候不管是谁在位上，都能换到足够的恩宠和信任，使得淳于家重新崛起。 “哦？”叶泠鸢觉得这个思路倒是有点意思，“那他们现在研究得怎么样了？” 大掌柜语气有些虚弱：“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今天拍卖会的几个大货，就是最新的成果。” 在用了无数下人和少年男女做实验之后，李家终于有了一些突破，制作出了一批效果拔高数倍的人药和肉花。 大掌柜说，人药主打延年益寿，肉花主打驻颜美容。这是为贵人不同的需求准备的。 虽然距离淳于氏想要的那种延寿二十年的药效还有很大距离，但是对于那些占据权力巅峰的老人来说，哪怕是只能延寿两年一年，都是宝贝。 不过一方面这些年花费太多，资金有些紧张；另一方面这几件大货都有些瑕疵，需要进一步提高，所以经过商议之后，两家决定把这几件大货送到黑市上拍卖。 为了抬高价格，千金药铺才会广为宣传，将拍卖会门槛降低很多，希望能拍出一个好价格，也将名声打出去，也许就有机会拿到贵人家的入门帖子。 叶泠鸢若有所思：“你们想要哪家的入门帖子？” 现在隆德皇帝已经被定性为篡位、伪帝，沈皇后一家也随之灰飞烟灭，淳于家再次站队失败。 新皇帝傅遗爱年方弱冠，根本不到追求延寿的年纪； 至于炽手可热的镇国大长公主傅明珠，呵呵，淳于家如果老老实实缩着头还能多活几天，要是胆敢让傅明珠看见他们，想起他们在傅明台死后的背叛，以傅明珠的性格，说不定第二天就有圣旨下来，抄家灭族。 叶泠鸢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才可能与傅明珠和新帝分庭抗礼，护得住淳于家。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莫非是叶相？” 叶宗彦有能力庇护淳于家，也确实需要淳于家和李家所制造的延寿药物。 大梁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势力了。 第442章 立身之本 大掌柜心中更加确定，这位估计是哪家贵人身边的高手元随，对大梁当今上层的局势十分了然，眼里却看不见淳于氏、李家这种中下等家族。 他心里更是萌生出一种期望：说不定这位今天出现在拍卖会场地，就是听说了那几件大货的存在，来给自己主子探路的。 要是这位能看中那些大货，给淳于家找到进身之阶，他就不但无过，反而有大功了！ 而且这位竟然能一伸手就将已经附身的阴魔从他身上驱逐走，这种神奇的本领，大掌柜可是前所未闻。 有这样的本事，绝对不会屈居于平庸之辈手下，其主必然不是常人！ 要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今天的意外，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心中生出希望，就连痛苦疲惫都少了几分：“大人法眼如炬！当今大梁，再没有比叶相更合适的人了！” 叶泠鸢轻笑了一声：“你们倒是会想。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叶相抱病不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淳于氏这种投机家族，屡屡站队失误，就不怕这次又是一次选择错误？ 按照大掌柜的描述，淳于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再失败一次，恐怕就要彻底沉沦，再也没有尝试的机会。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想着遵循正道，堂堂正正，奋斗自强，依旧把希望寄托在攀龙附凤、侥幸求进之上。 这样的家族，也想成为千年史官世家？ 他们世世代代学习和编写史书，难道就没有从中学到些真正的智慧和高尚的品德吗？ 若是让这样的家族世代负责编修史书，只怕是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自己把史实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史书还有什么意义？ 把自己家族的立身之本都抛弃了，这个家族怎么可能兴盛起来？淳于氏这些人真是被富贵迷了心智。 不过这些想法，叶泠鸢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口来。 她跟淳于氏没有任何交情，可没有义务来给他们教育子弟。 尊重他人命运，放弃助人情节。 更何况淳于氏的脚下，堆积了多少无辜之人的白骨？他们所欠下的累累血债，必然是要偿还的。 “既然那些大货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守着？别再用什么去请援兵之类的借口来糊弄我。” 叶泠鸢不是那种没有遇到过危险的菜鸟，并没有对大掌柜的话全然相信。 以她遇险的经验来说，冲出重围去求援的任务，一般会交给团体中最勇武大胆的那些人。 大掌柜这种高层，根本没有什么武力，只靠着一张护身符就独自一人离开去请援兵，根本不合理。 因为他中途折损的几率比武者高太多了，很难完成求援的任务。 从叶泠鸢所见的情景来说，她更倾向于认为，大掌柜是临阵逃脱。 也就是说，大掌柜判断，当时的拍卖会场地中，比外面危险得多。 他和叶泠鸢一样，都不知道外面黑市通道中的火把也被熄灭了，所以，他是害怕拍卖场中的那些阴魔？ 不过叶泠鸢却记得很清楚，刚开始的时候，千金药铺那个戴着黑虎面具的守卫头领，可是根本不畏惧阴魔，甚至主动驱使阴魔来抓出那个跟尹大侠作对的男人。 可见千金药铺是有克制阴魔的办法的，应该不仅仅是倚仗黑市的火把才对。 既然大货对他们来说那么重要，他们对阴魔又不畏惧，为什么大掌柜会选择逃跑？ 大掌柜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瞒着她，没有说出来。 “大人英明。”大掌柜被吊了太久，说话都没有力气了，“您能否把小的放下来回话？” 叶泠鸢手指在袖中轻轻一动，大掌柜就徐徐落到了地上。 他手中的火折子早已经熄灭，周围没有一点光芒。 叶泠鸢没有说话，大掌柜顿时感觉不到了她的存在，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深沉的黑暗死寂之中，仿佛整个黑市就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大掌柜打了个寒颤，赶忙小声叫人：“大人！” 叶泠鸢却能看见他脸上的惊恐，只是嗤笑了一声。 看下人的做派，就能推知主子的品行。 大掌柜生怕叶泠鸢丢下自己，连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几步，如实地回答了叶泠鸢的问题。 “一个不太一样的阴魔？”叶泠鸢的脸在面具背后抽了抽。 她是故意假作阴魔，用影蛊控制铜钱三，以铜钱三每次对待那些被当成药基的无辜者的手段，施展在铜钱三身上。 倒是没想到会被误认为是一头高级阴魔，引发了两个掌柜的忌惮，直接把铜钱三当成了弃子。 但是在她放开铜钱三之后，原本应该去死的铜钱三却又站了起来，那就是真正的阴魔附身了。 “我和二掌柜都认为，这是老三主动招来阴魔入体，想要报复。” 第443章 只有您能救大家了 “所以，你们认为铜钱三主动请来的那个阴魔非常危险，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所以你才以去请救兵为借口，逼着二掌柜去守着大货，自己却逃出了拍卖会？” 当时这两个掌柜都以为只要离开拍卖会会场，穿过短短的黑通道，就能够来到点满火把的主通道中，然后就安全了。 只要黑刀队及时赶到，事态就能得到控制，千金药铺这些人就能等到淳于家派来的救兵。 “但是现在……”大掌柜颓丧地说，“黑市的火把全都被灭掉，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有这样的大敌对付黑市，黑刀队没有余力来救援，大掌柜就算是幸运地回到淳于家，那些援兵也无法穿越这么可怕的黑市，来到拍卖会场。 所以，一切都完了……除非是！ 大掌柜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黑暗中那个隐约有些轮廓的伟岸身影。 如果是这位肯出手，就算是强大的阴魔，也只能望风而逃。 “大人！”大掌柜匍匐往前，哀声乞求，“求您，如今只有您能救大家了！” “只要您能保住那三件大货，淳于家和李家愿意为您门下牛马走，今后任由您驱使，绝不推辞。” 叶泠鸢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她站在这里，自然是看不见黑市其他通道中的情景，但是风蛊向外扩张到了极致，却只是遥遥听见了一些厮杀的动静。 而以庚四十九为圆心的大片区域中，几乎都和这里一样，陷入了沉寂之中，但事实上，血腥味却极为浓郁。 可以想见，在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阴魔附身，自虐而死，血流遍地，情状惨烈。 叶泠鸢虽然尝试过，确定自己能以吸收怨念的方式，驱逐乃至诛灭阴魔，但是她并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 之前吸收怨念过度，差点翻车的经历，叶泠鸢记忆犹新。 要不是戚长阙反应快，叶泠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想到这个名字，叶泠鸢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 “你的护身符从何而来？” 大掌柜无法从叶泠鸢的语气中猜出她的意图和倾向，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是家主托人，从阴阳塔中求来的。” “因为听说黑市中有阴魔潜藏，只有帝师大人的涅盘纯阳火才能镇压。” “这些火把就是从帝师大人赐予的一点纯阳火中点燃传播而来，具有一点灵火，才能镇压黑暗中的阴魔，使其无法作乱。” “而且就算是某些别有用心者想要偷偷将火把熄灭，都无法成功。” “所以这次整个黑市的火把全都熄灭，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叶泠鸢心中暗自点头。 难怪她觉得大掌柜拿着的护身符有些熟悉的气息，却又弱了太多。 戚长阙说过，凤陵阁那些正式弟子都要学习各种法术知识，包括阵法、符纸这些，只是他们无法修行，没有灵力，只靠着戚长阙赐下的一些灵晶作为动力，才能使用这些法术物品。 每一代都只有凤陵阁主才能修炼纯阳涅盘功。 上一任凤陵阁主升仙去世，凤鸟携带传承选择新的凤陵阁主，这些弟子当中被选中的那个才能开始真正掌握法术力量。 淳于氏这样的家族，想要从阴阳塔中求得护身符，就算是花很多钱，也得不到凤陵阁正眼相看。 他们拿到的护身符，可能是凤陵阁弟子中不知道哪一位的练手之作。 就算是这样，对于淳于氏和大掌柜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宝物了。 那么黑市中现在发生的这场变乱，在阴阳塔中的戚长阙有没有察觉？他会不会有所反应？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层层伪装下，就算是被某些人发现一些线索，也不可能真正指到她的身上。 但是如果戚长阙来了，叶泠鸢就没有把握一定能藏好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叶泠鸢很快就把它丢在了脑后。 就算是戚长阙来了，他们也不一定就那么巧碰到一起，现在担心这个未免有些想太多。 现在叶泠鸢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力，一下子把黑市这么多通道中的火把全都熄灭。 因为大掌柜不止一次强调，普通人就算是想熄灭火把，也做不到。 “帝师大人为什么会赐下纯阳火，帮助黑市镇压阴魔呢？”叶泠鸢问，“你可知道，这黑市到底是什么势力在主持？竟然在帝师大人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 大掌柜犹豫了一下：“大人，关于此事，小的所知也不是很多。” “只是隐约听说，当初黑市的主持者是当时帝师大人的红颜知己……” 叶泠鸢抿紧了嘴唇，然后才想起来，按照时间来说，当时那位帝师大人，还不是戚长阙呢。 第444章 帝师青眼 叶泠鸢将刚才听见“帝师大人的红颜知己”产生的情绪波动压制了下去。 一时间，竟有些自嘲。 虽然每次都告诉自己，就凭戚长阙那张脸，不管是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还是真的与他成亲，她都不亏。 只要她不要恋爱入脑，纠缠不休，只要她态度洒脱一些，如果发生了三观不同无法妥协的矛盾，就好聚好散，那就和在现代社会的一段感情经历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在跟戚长阙相处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享受当下……说得容易。 刚才只是误以为那红颜知己是戚长阙的，就心中猛的一紧，不由自主地生出愠怒不悦之情。 虽然一闪而逝，但是却让人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智商下降，实在是感觉不太好。 嗯，下次见面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红颜知己，让戚长阙提前说明一下，以免以后突然听见影响情绪。 “这你都知道？”叶泠鸢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说话仍旧是那种看似轻笑实则冷漠邪气的语气，“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得到这种大人物的青眼？” 大掌柜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男人的某些不同，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能加倍小心。 “小的身份卑微，哪里能知道这种大人物的事情，不过是听家主他们议事时，偶尔提起两句。” “只记得那是十几年前，因为灵火日期将满，黑市主人曾经出面，召集黑市中几方大势力聚会，商讨向帝师大人求取新的灵火之事。” “会后传出的只言片语，说那黑市主人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仪态不凡，肯定是贵人家族中养出来的。” “千金药铺也是黑市中一方势力，李家家主代表千金药铺参加了聚会，按照黑市主人的要求，缴纳了大笔费用和物资。” 这条庚四十九通道就是当时从黑市主人手中拿到的。 得到这条单独的通道之后，千金药铺的拍卖会规格也再次提高。 李家家主向淳于氏家主汇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侍奉，听到李家家主对黑市主人的描述，并且李家家主还认为，这位美貌的黑市主人应当与帝师大人关系亲近，因为她说起求取灵火的时候很有把握，根本不担心帝师大人拒绝。 事实也证明，帝师大人十分慷慨，顺利地赐下了灵火。 “其实，黑市从最开始能够建立，就是因为得到了帝师大人的帮助。如果没有灵火照耀，镇压阴魔，谁敢用自己的性命冒险？” “虽然不知道帝师大人与黑市的渊源，但是每过百十年，灵火衰弱之时，黑市主人都要去向帝师大人求取灵火，也都能够成功。想来两者之间，也是世代交好的关系。” 大掌柜恭恭敬敬地说。 叶泠鸢心中一动。 别人她不知道，戚长阙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有礼好说话的。 他那种人，连皇帝贵妃都不怎么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把区区一个黑市主人当回事，那么顺利地把涅盘火分一点出来给黑市镇压阴魔？ 如果说戚长阙作为帝师，有责任处理阴魔的话，他大可直接将黑市通道中的阴魔全都清理干净。 这些阴魔对叶泠鸢都没有什么威胁，在戚长阙那里，就更没有什么难度了。 但是戚长阙却容许这一切按照一直以来的模式发展下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叶泠鸢脑海里似乎有了一些线索，却还是零零碎碎，无法得窥全貌。 她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大掌柜就又感觉到全身阴冷，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叶泠鸢一抬眼，就看见大掌柜两只手指撕着自己的嘴角，拼命往外拽，嘴角都流血了也不见放开。 这下叶泠鸢能确定，那些阴魔应该是在躲着她。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他们两个离得这么近，阴魔一次次都只对大掌柜下手，却放过气血精神都远胜过大掌柜的她。 “这人我还有用。”叶泠鸢一巴掌拍在大掌柜肩膀上，还没有开始吸收怨念，就感觉到大掌柜的体温开始回升。 再次体会了生死边缘滋味的大掌柜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给叶泠鸢磕头：“大人，您又救了小的一次，你就是小的的再生父母！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他似乎鼓起了勇气，“大人，小的可以带您去库房，把那几件大货送给您！” “大人神武英明，自然是用不上这些东西，但是您拿去送人，或者给自己家亲友使用，也是个心意啊！” 叶泠鸢对他恨不得掏出心肝感激的做派无动于衷。 她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大掌柜的嫌弃。 “我得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没有的话，非常遗憾。” 叶泠鸢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大掌柜当然懂得她所说的“遗憾”是什么。 “大人，大人……”大掌柜脑子飞快运转，突然眼前一亮，“小的想起来了！” 第445章 喜爱男色 大掌柜情知，刚才他说的那些，虽然算是内部消息，但却不是什么独一无二、价值很高的消息，想要从眼前这个冷酷邪气的男人手中买到一条生路，还远远不够。 眼前这人分明是在说，如果他还是说不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就会丢下他，任大掌柜在这恐怖的黑暗中自生自灭。 大掌柜绞尽脑汁，恨不得把他这些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都倾泻出来。 “大人，我知道很多事情！” “淳于家因为自诩为史官世家，平时十分注重收集各方消息，而且有不少经营很久的情报渠道，所以经常能得到一些官员和权贵的机密。” “哪方面的都有！” “比如说，前些日子，他从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老太监口中得知，其实平宁帝和先太子的驾崩，都与叶相有着密切的关系！” 大掌柜本以为抛出这样一个大秘密，肯定会让眼前的男人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大梁皇帝和太子，竟然是死于臣子的算计，而且这个臣子还成了后来权倾朝野的宰相呢？ 但是叶泠鸢早就从戚长阙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反应十分平淡。 大掌柜失望之余，却也再次印证了自己之前对于眼前男人身份的猜测。 这样说出去能让整个大梁天翻地覆的消息，仅限于极少数人才能知道的高级机密，这个男人竟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果然不凡！ 大掌柜心底火热，禁不住开始梦想自己得到贵人赏识后，如何脱离淳于氏，一步步飞黄腾达，建立自己的大家族的画面…… 但是大掌柜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所以很快就控制了情绪，低声介绍：“老家主一直耿耿于怀，他与叶相年龄相近，也是同科同榜，从科举文字来看，老家主并不觉得自己比叶相差了多少，为何在当时的陛下平宁帝面前，待遇却天差地别。” “叶相高中状元，被平宁帝带在身边，处处夸赞；老家主却落入二甲，连翰林院也进不去，只能到外地做那浊流事务官，忙碌不休，被人看不起。” “就连娶妻，老家主都比不上叶相。” “明明老家主出身淳于氏，也是有根底的人家；而叶相不过是偏远小县城中的穷苦子弟，什么都不能跟老家主相比。” “可是叶相却被兰亭侯幼女一眼看中，不计较他比自己大十岁，非要嫁给叶相；老家主却只能娶一个父母选定的妻子，端庄无趣……” 大掌柜一边说，一边留心着叶泠鸢的动静。 他生怕自己废话太多，让叶泠鸢不耐烦拂袖而去。 而叶泠鸢虽然没有什么热烈的反应，却站在原地没有走，这就是对他最好的反馈。 大掌柜心头庆幸，果然是个人都会对那些大人物的私密感兴趣，他选择从叶相的秘密开始真是选对了。 大掌柜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直到老家主病死，都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正好这次家主将叶相列为目标，就加大了调查力度，想知道叶相的喜好憎恶。” 叶泠鸢心想，以淳于氏的做派而言，说不定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抓住叶宗彦的某些致命把柄，倒不是他们胆敢威胁叶宗彦，而是可以将这些痕迹消灭，以讨好叶宗彦，达到他们的目的。 “所以家主不计代价，找到了一批当年曾经在宫中服侍过平宁帝和先太子的宫人。” “其中竟然有个老太监，说出了一个令家主都十分震惊的秘密。” “他说，当初平宁帝对叶相分外看重，钦点状元，是因为叶相容貌极为俊美，如同明珠入室，光耀可人。” “当初平宁帝微服在京城闲游时，第一眼看见叶相，就对叶相的容貌风姿赞不绝口，令人将叶相的所有资料查清楚。” “在叶相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平宁帝就已经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其结识，并数次同游，私交甚笃。” “所以叶相才能够力压当时几位着名才子，高中状元。” 大掌柜咽了口口水，“我家家主原以为这也是与史上那些着名的君臣相知的故事一样，算是一个佳话。” “可是那个老太监却狂笑说，根本就不是那样，只是平宁帝私下颇为喜爱男色，试图染指叶相而已。” “某次叶相被召入宫，夜深后平宁帝留他过夜，大概是揭破了这个真相，时任中书舍人的叶相愤而欲死，平宁帝不得不放其归家。不久，叶相就与兰亭侯幼女定下了婚约。” 这一次，叶泠鸢是被雷到了。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个皇帝就能这么任性了？喜欢男色，天下美男多的是，选几个宠爱根本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是把主意打到臣子的身上，就有点过分了。 要是大掌柜说的是真的，那叶宗彦后来跟韩玉儿订婚，说不得还有几分用兰亭侯来震慑皇帝，保护自身清白的意思？ 也难怪叶宗彦会暗戳戳地算计，弄死平宁帝呢。 换了叶泠鸢，也得弄死他！ 第446章 这就是个司马懿啊 别说，要是事情和叶泠鸢想象的一样，那叶泠鸢还真要给叶宗彦点个赞呢。 哪怕是皇帝，只要敢冒犯我的尊严，我也要让你死。 看不出来，如今那个总是一副利益交换模样的叶宗彦，在年轻的时候居然还是这么一个狠人。 啧啧啧。 真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年轻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魅力。这也算是红颜祸水级别的了吧？ 够狠的叶宗彦，杀了平宁帝还不够，连傅明台也要干掉，斩草除根，彻底杜绝下一任皇帝上台报复他的可能。 那么傅明春这种远了十万八千里的宗室子弟能当上皇帝，也是他刻意为之？ 怎么越想越觉得有点欣赏这个黑心肝的老头子了呢？ 叶泠鸢心中偷乐的时候，大掌柜却是心底忐忑，不知道自己冒险讲出的秘密会带来什么结果。 他不敢拖延，继续讲了下去：“叶相在兰亭侯的庇护之下，得以保全清白，但是却将仇恨记在心底，终于在十几年后，得到了机会。” “太子渐渐长大，读书有成，仁德宽厚，深受内外爱戴。于是开始平宁帝选择经筵讲官，叶相暗中推动，将两位年轻俊彦加入了名单之中。” “这两位讲官在十年后，惨遭斩首灭族。罪名是蛊惑太子，推行新法，背弃祖制，与民争利，霍乱人心。” “而太子，也从最开始被百官拥戴，变成了被不少官员忌惮的对象。” “因为太子被那两名主张变革的讲官教导影响之下，竟然产生了厘清隐户、重新登记田产人口、按照土地收税的念头。” “很多官员痛心疾首，认为太子学坏了，如果真的有一天太子登基，会不会真的变革祖宗成法，到时候天下必将大乱，百姓人心惶惶。” 叶泠鸢再次对叶宗彦的手段表示赞叹。 这人的耐心可真不错，隐忍数十年，藏在背后，不着痕迹地将太子推到了官员地主阶层的对立面。 作为曾经的学霸一枚，叶泠鸢对历史并不陌生。 在她学过的历史中，那些想要动地主阶级和门阀集团蛋糕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官员，甚至是皇帝，都很难有好下场。 因为他们所要对抗的力量是一种无形却无比巨大的力量。 没想到叶宗彦不但早已经看透这个规律，而且还已经开始用这个规律来坑自己的敌人——平宁帝父子了。 平宁帝父子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才，当太子被叶宗彦刻意引导，发现了国家土地兼并、隐户众多的弊端后，就产生了改革的想法。 而这种政治态度被百官得知之后，昔日被他们夸成一朵花的太子，就成了令他们惋惜不满的对象。 如果这样的太子登基成了皇帝，会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力，强行推动改革？这必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担心的问题。 肯定会有人心生恶念：既然如此，那就不让太子变成皇帝，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叶宗彦的目的就达到了。 接下来，不用大掌柜再细讲，叶泠鸢也能猜出来叶宗彦会怎么做。 他肯定是推动那些对太子心怀恶意的官员们，对太子下手。 皇帝这个名号听起来很厉害，但是事实上，很多朝代，皇帝的权力都是与士人官员们分享的。 叶泠鸢听说过明代皇帝易溶于水的说法，结果到了大梁，他们的太子也因为溺水一病不起，最后死在了平宁帝之前。 这绝对不是叶宗彦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平宁帝本就重病在身，得知太子死讯之后，顿时支撑不住，暴毙而亡。 厉害，叶宗彦隐忍数十年，终于完成了向大梁至尊的复仇。 想必当时他一定在心中狂笑，感到无比痛快。 “我家家主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查到这些本应淹没在历史中的真相之后，对叶相十分敬畏。” “所以他认为，如今叶相称病不出，不过是一种手段。当初叶相势力弱小的时候，都能够将平宁帝父子暗算至死，不可能现在叶相只手遮天，却对付不了小皇帝和一个镇国公主。” 就算是不喜欢淳于家的作风，叶泠鸢也不得不同意，如今这位淳于家主的判断很有道理。 叶宗彦，这就是个司马懿啊！ 他如今装病不出，只怕也是为了麻痹傅明珠和傅遗爱，暗中却在积蓄力量，只要时机成熟，他就会像当初对付平宁帝父子一样，一出手就将这对姑侄送入死地。 叶泠鸢在心中思索，她能不能利用这种情势做点什么。 大掌柜见她不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大人，其实类似的官员秘闻，淳于家还有不少，如果您需要，小的以后可以把那些记录都想办法都拿出来给您看。” 这是以为叶泠鸢是朝廷某个大势力的成员，那么这些官员秘闻，就很有价值，说不定就能买到他的命了。 叶泠鸢沉下脸：“大胆！” “到现在还想试探我的身份，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掌柜吓得腿都软了：“大人误会了，小的没有这个意思……”他再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急声喊了起来，“小的还知道一些凤陵阁的秘密！” 第447章 库房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叶泠鸢的兴趣。 “你怎么会知道凤陵阁的秘密？”叶泠鸢有些不相信，之前关于叶宗彦的那些秘闻，还能说是淳于家主处心积虑十几年收集所得，可是凤陵阁这种地方，却不是淳于家能够得着的。 大掌柜不过是淳于家的一个下人，有什么途径能得到凤陵阁的秘密？ 多半是为了活命，才会大言以图吸引她的兴趣。 叶泠鸢的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见大掌柜喉间咯咯微响，竟是自己举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瞬间死亡！ 速度太快，叶泠鸢根本就来不及出手，人就已经死了。 风蛊没有察觉到任何人接近。 叶泠鸢自己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是阴魔附身了吗？但是叶泠鸢一直留意大掌柜的动作，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是这个阴魔更加强大，还是她刚才掉以轻心了？ 而且这个阴魔上来就掐着大掌柜的脖子，干脆利落地把人给杀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灭口啊。 刚才大掌柜是要说关于凤陵阁的秘密，所以说，是凤陵阁的人控制阴魔灭口的？ 这个结论让叶泠鸢有些震惊，但是想一想又不觉得意外。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操控阴魔的话，那肯定是戚长阙了。 因为其他人根本无法使用灵力，更没有法术，就算是凤陵阁子弟，也只有理论知识，想要施展法术，都必须使用戚长阙赐予的灵晶作为动力。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淳于家。 把这么隐秘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几个家奴，身契就不一定能够起到约束的作用了。 淳于家采用某种秘术，在大掌柜的言行出发某些关键词的时候发动，让他自己扼喉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将这些疑问藏在心底，叶泠鸢没有犹豫，瞬间激发影蛊，化成影子融入了黑暗之中。 此时的黑市可谓名副其实，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也正是影蛊发挥能力最合适的舞台。 影子状态并不影响叶泠鸢的行动，她疾行如风，在庚四十九通道周围巡行了一圈。 血腥气弥漫在每个角落，地上随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怨念充溢着整个通道，叶泠鸢已经有了一些经验。那些怨念波动明显的地方，应该就是阴魔活动之处，不过那些阴魔好像都达成了一致一样，全都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叶泠鸢穿过层层门户，重新回到拍卖场内部。 死者横七竖八，什么姿势的都有，不过周围的阴魔并不多。 叶泠鸢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之前铜钱三被阴魔附身之后，并没有当场被虐杀，而是走出了后台，应该是与阴魔达成了什么协议。 从大掌柜嘴里知道，这拍卖会场地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些人药、肉花，尤其是大掌柜提了好几次的“大货”。 大掌柜说，这几件大货都是李家花费了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最新成果，主要效果就是延年益寿，那肯定就是增强气血精神的药物。 阴魔附身人体，虐杀人命以为祭品，目的就是为了吸取血肉精气增长自己的实力。 这么说的话，那些大货对阴魔来说也同样是有价值的。 铜钱三被叶泠鸢当众放血那么久，已经没有吸引阴魔的地方，他为了报复，主动与阴魔达成协议，必然要付出代价。 以他的身份，那些代价除了库房中的大货和药物之外，还能有什么？ 所以这个时候，铜钱三应该还在库房中。 阴魔吸收了大货和那些珍稀药材中的精气，就会按照约定来替他报仇。 就是不知道，铜钱三所要报复的对象，是当时用影蛊控制着他自虐而死的叶泠鸢，还是见死不救的其他两个掌柜？ 绕过高台，就看见后面一排库房之中，有几间窗户上映出灯光和人影。 这里是叶泠鸢来过一次的地方，而且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敢留在外面，她很容易就从门缝中进到了屋里。 偌大的库房里，依旧是层层帘帷低垂，蜡烛将房间照得一片通明，却无法给人以安全感。 因为库房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 看衣服都是千金药铺的守卫。 隔着这些尸体，两批人正互相对峙。 一边是十来个守卫，以黑虎面具为首，簇拥着戴着元宝面具的高大男人，他们手中都握着武器，看起来十分紧张。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像是来参加拍卖的客人，正瑟瑟缩缩地蜷成一团，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另一边只有三个人，却是铜钱三和两个叶泠鸢并不认识的男人。 他们人数少，但是却不见紧张和恐惧，反而像是占据了上风。 第448章 拖延时间 铜钱三的脸色煞白煞白，一眼看去简直像是尸体，脸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笑容，样子十分诡异。 “老二，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素来是个聪明人，如今的形势你难道还看不清楚吗？老大是自己跑了，外面整个黑市的火把也都灭了，他能跑到哪里去？这会子估计已经躺在什么地方死掉了。” “现在的黑市，是阴魔大人们的天下。它们要谁死，谁就不能活；谁要是想活，就得给大人们进献血气精元。” “你还不趁着这个时候投过来，等会儿兄弟就是想替你说情，都没有办法啊。” 铜钱三说话的时候，嘴巴似乎都没有太大动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傀儡，怎么看都不像活人，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 叶泠鸢倒是没想到，被阴魔附身后的铜钱三居然还能说话，而且思路清晰，和之前那些被阴魔附身后的人完全不同。 铜钱三得到特殊对待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主动向阴魔靠拢，还是因为他贡献给了阴魔足够的祭品？ 阴魔能够论功行赏，决定控制人类的程度？那这么看来的话，阴魔也是有智慧的种族？ 对面的元宝面具却没有被铜钱三这段听起来处处为他着想的话打动。 他说话的腔调有些绵软，可是内容却十分强硬：“老三，你这是只要自己活着，就不管你后面那一大家子了？你忘了，你最喜欢的小妾，今年刚刚给你添了个儿子，现在才七个月吧。” “你要是把主子们最看重的那几件大货给霍霍了，你信不信你这个儿子，都要被送到药房里做药基？” “再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阴魔现在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能给他们打开大货的库房而已，等到他们真的把大货给吸收了，你还有什么用？” “到时候，你还是得死，然后一家人在地下团团圆圆。” 铜钱三冷笑起来，只是脸上的肌肉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很怪异。 “你以为我们反抗能成功吗？” “火把全都灭了，整个鬼市的阴魔迟早会被大货都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还得死，大货还是得丢。” “主子们可不会管我们是不是尽力而死，只要大货没了，他们就会降下惩罚，我们的家人仍旧是保不住性命。” 本应该十分愤怒的话，在铜钱三嘴里说出来，却只有一股冷冰冰的阴森味道。 “何如现在就直接选择站在阴魔大人们这一边，好歹还能得几分好处。” 铜钱三举了举手臂，示意大家看他，“之前我都要死了，现在却又重新活了过来。” “阴魔大人已经标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阴魔对我下手。” “而且我从此之后，就不会有生老病死，可以长生不老！” 即使是明显情绪冷淡了很多的铜钱三，在说到“长生不老”的时候，语气也明显亢奋了不少。 叶泠鸢在心中嗤之以鼻。 阴魔本身还在为了追逐力量而像是低等野兽一样，又怎么能赐给铜钱三“长生不老”？ 元宝面具也是同样的不以为然，只是冷笑：“老三，你这是血流光了，脑子也都跟着流光了吧？” “这阴魔虽然是秉阴暗之气而生，无形无色，难以诛灭，但是离长生不老，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靠着什么支撑到现在，但是我敢说，等到主子派来援军，点亮火把，镇压阴魔之后，你只怕也就到头了。” 铜钱三大笑起来：“援军？黑市的火把全都熄灭了，黑刀队如今分身乏术，老大只怕连黑市都走不出去，家里还什么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援军？” “今天这情形，除非是请来帝师大人，放出涅盘火，否则其他任何人来，都是来送食。” “帝师大人，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踏入这种污秽之地？” “等到你们都死了，凤陵阁的人来了，火把又点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叶泠鸢在心中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浪费时间在这里争论这些是图个什么。 双方立场不同，铜钱三投降就是死，二掌柜这边也是一样，不可能互相妥协的。 或许是都在拖延时间，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叶泠鸢虽然不知道大货在什么地方，但是她能感知怨念的浓郁程度。 在这库房周围，怨念最浓郁的方位，应该就是那几件大货存放的地点，也正是元宝面具他们一行身后。 一扇门，门上除了看起来很结实的铜锁之外，还画着一个巨大的符文。 叶泠鸢觉得那个符文的形状图案有点眼熟，跟那天差点造成失火事故的符纸很像，不过有些细节上的区别。 此刻，这个符文正在微微闪烁，显然已经被激发了。 怨念的波动在叶泠鸢的感知中十分剧烈，时不时地还能感受到冲击神魂的尖叫声，只是和之前充满攻击性的阴魔啸叫不同的是，这些尖叫声中表达的是恐惧不甘。 听这些尖叫声的频率就知道，有不少阴魔被这些符文灭杀。不过符文的闪烁从未停止，也说明阴魔对于打开这扇门的企图一直没有放弃。 难怪铜钱三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东说西，原来是为了给阴魔争取时间，想用这种大量堆积的方法，磨灭符文，开启库房大门。 第449章 以命相争 叶泠鸢看出来那些阴魔的打算了。 阴魔无形无色，库房门上的锁对它们没有用，真正挡住它们的是门上的符文。 但是现在库房门附近阴气波动不断，符文也闪烁不停，可见那些阴魔并没有被符文震慑退却。 反而看着像是不断有阴魔进攻，才会引发了符文的反应。 叶泠鸢从戚长阙那里拿了那么多符纸，也对这些东西有了一些了解。 符再怎么厉害，有一个局限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动力问题。 支持符文运转的是灵力，灵力耗光后，符文也就没有了威力。 所以这些阴魔只要坚持下去，符文迟早会被消耗光，到时候这库房门对它们来说就形同虚设，再也拦不住它们了。 这么一想，叶泠鸢越发觉得，阴魔是有智慧的。 与此同时，二掌柜也看出来了铜钱三是在拖时间，目的就是让阴魔尽量消耗符文的灵力，好打开库房，去吞噬那几件大货。 他对着黑虎面具使了个眼色。 刚才他就已经跟黑虎面具偷偷商量过了，没有火把镇压，阴魔肆虐，时间长了，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张护身符，根本顶不住，大家全都得死。 而且刚才铜钱三说，黑市所有的火把都灭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阴魔，等会儿会有越来越多的阴魔过来。 那局势就更加严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护身符失效之前，把铜钱三给杀了！ 那些阴魔原本是不知道大货的存在的，因为符文把库房中大货的气息给彻底封住了，它们根本闻不到大货那种浓郁的气血味道。 只能是铜钱三背叛告密，才把这些阴魔引了过来。 现在杀了铜钱三，那些阴魔对大货和库房的了解不够，还好应付一些。 黑虎面具动作极为轻微地对着二掌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掌柜放下了心，这是淳于家几代培养出来的高手，杀一个铜钱三是小意思。 铜钱三刚才濒死复生，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死掉，要是他死透了，阴魔也没办法用附身的办法将他救回来。 二掌柜对着铜钱三举了举手：“老三，咱们好歹也是共事多年，情分在这儿。你要是迷途知返，我跟老大肯定要在主子面前替你说情。” “淳于家主在李家主面前还是有面子的，保住你和你们一家并不难。” 他这么一说，就是为了吸引铜钱三的注意力，给黑虎面具创造动手的机会。 二掌柜的眼角余光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黑虎面具往后挪了一步，站在了自己身后，就知道黑虎面具准备利用自己挡住动手的动作，这是马上就要对铜钱三动手了。 他心中微微一喜，刚要继续说话，就感到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截带血的尖刃从自己胸前冒了出来。 二掌柜不可置信地扭头往回看，就看见黑虎面具从上往下俯视着自己，面具后的眼神空洞而陌生。 没有再说什么，二掌柜倒地，没有了气息。 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把二掌柜这一边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却没有人敢尖叫，也没有人敢有什么大动作。 周围虽然被蜡烛照得如同白昼，但是却没有给他们带来一点儿安全感。 因为蜡烛不是火把，对阴魔没有一点克制作用。 黑虎面具是守卫们的头领，也是这里最厉害的高手，就这都能不知不觉地中了招，被阴魔附身控制，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希望？ 黑虎面具俯下身，从二掌柜身上翻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一步步穿过躺着尸体的地面，走到了铜钱三的面前。 铜钱三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脸部肌肉的动作比正常人要慢了许多，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黑虎面具把从二掌柜身上找到的东西交给了铜钱三。 那是一个金属质地的鱼形物品，大概巴掌大小，鱼身上的鳞片花纹都雕刻得十分精致。 不过这条鱼只有一半。 铜钱三从自己身上取出了另一半。 合在一起，正好凹凸吻合，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鱼。 铜钱三双手一扭，手中的金属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什么机关勾连了起来。 他把完整的金属鱼往库房门上比了比。 原来符文中间正好有一个空白位置，把金属鱼放上去，大小形状完全符合。 可是铜钱三把金属鱼在符文上放了一会儿，符文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脸上的笑容退却，看着手中的金属鱼，一脸沉思。 金属鱼的眼睛是空的。 所以它并不完整。 鱼眼加上去，才是真正开门的钥匙。 他们三人一人持有钥匙的一部分，所以鱼眼，应该在大掌柜身上。 铜钱三向阴魔报告的时候，叶泠鸢却已经从门缝中钻进了他们以命相争的库房之中。 门锁是防人的，符文是防阴魔的。 可是叶泠鸢不是阴魔，符文对她不起作用；而影子根本没有厚度，再细密的缝隙，都能潜入。 第450章 大货 阴魔暂时无法打开库房大门，但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种门户根本无法阻拦她的潜入。 影子从几乎无法看见的门缝中缓缓钻了进去，库房里没有光，一片黑暗，不过风蛊加上叶泠鸢的夜视能力，很快就把这个并不算太大的库房查看了个清楚。 库房并不大，只是靠着一边墙壁摆放着一架紫檀木的多宝格，格子里摆放着一些玉石摆件。 但是叶泠鸢的目光却被多宝格最上方的几个巴掌大的玉盒吸引。 玉盒质地十分温润，色泽雅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风蛊从玉盒缝隙中卷来的气息，里面夹杂着十分微弱的药味。 叶泠鸢养了那么多年蛊虫宝宝，对药材这一行非常熟悉，只是闻了闻，就能够确定其中的七八味药材，全都是补充气血的臣佐配伍。 想必这三个玉盒里就是千金药铺这次准备当做拍卖会镇山之宝的大货了。 叶泠鸢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会被大掌柜吹嘘成那个样子，认为足以打动叶宗彦；又能被铜钱三利用，打动阴魔，让它们丢下那么多血气旺盛的守卫不去血祭，反而把重点放在了用阴魔最重要的阴气来磨灭符文上。 影子顺利地攀爬到了多宝格上方，毫不客气地把三个玉盒都收进了空间里。 之前叶泠鸢还担心，要是所谓的大货也是人药和肉花那种造型，她就有点麻爪。 把东西带走吧，明明那些人还有意识，不能当成植物药材来处置；不带走吧，他们落到淳于家这些人手里，绝对没有个好结果。 现在一看，这么大个盒子，里面只能是药丸之类的，不会是人，那就收到空间里，让外面那两帮子东西狗咬狗去吧。 目光在库房里扫了一圈，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别的药材，大概是专门腾出来放这三个大货的。 叶泠鸢顺手把多宝格上面的零碎摆件也收了起来，从门缝中就溜了出去。 就是这么短的功夫，门外的守卫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了。 铜钱三看着地上血泊中死状凄惨的守卫，毫不在意地说：“几位阴魔大人得了祭品，才有足够的法力对抗符文，打开库房大门。” “你们能为大人们效力，是你们的荣幸。” 倒在地上的人当中，也包括刚才反水背刺二掌柜的黑虎面具。 他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是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却只闭上了一半，似乎看着空中的某个位置，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场拍卖会而已，每年都要举办多次，已经驾轻就熟，完全不需要多想的事情，竟然会变成如此危险的局面。 到场的客人死了一大半，他们千金药铺的伙计掌柜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身手高超的守卫头领，在外面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却连跟人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活生生虐杀血祭。 他当然不甘心。 但是这一切，谁也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叶泠鸢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心中也只是掀起了一点轻微的波澜。 在她看来，千金药铺这些人，死了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上天报应。 既然做得出用活人当药基培养人药、肉花的禽兽之事，那自己被阴魔虐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而且叶泠鸢心中还有一个怀疑，那就是千金药铺跟阴魔之间很可能早就有什么勾连。 否则那些感觉不对提前离开的客人，怎么就那么巧在迈出拍卖场之后就被阴魔控制，消失在了黑通道之中？ 黑虎面具怎么会知道利用阴魔找出跟尹大侠作对的客人位置所在？ 铜钱三在濒死之时，怎么就有办法来跟阴魔沟通，和阴魔达成交易，出卖自己的灵魂来完成报复？ 叶泠鸢并没有去关注那几个锁在角落里一脸绝望的客人。 他们现在没有了伪装，取下面具之后看起来都十分脆弱，但是能成为千金药铺的客人，怎么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 既然选择了来黑市冒险，那就要承担由此带来的风险。 跟他们相比，真正无辜的是那些被当成药基使用的人。 一想起那些被关在库房中，身上长出珍贵药材的那些少年男女，叶泠鸢就觉得，这里可以毁灭了。 她没有停留，而是用影子的形态，无声无息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向着存储人药和肉花的库房赶去。 第451章 禽—兽之心 和那边大货仓库门口相比，这些存放原本售价不菲的人药和肉花的库房门外，就安静多了。 就是叶泠鸢，虽然没有打开那三个玉盒，也已经感觉出玉盒中的大货比这些人药和肉花具有更浓厚的气血精元。 要不然，淳于家也不会对这三件大货寄予厚望，希望用它们能够回笼资金，进行下一步研究。 叶泠鸢来到昨晚踩点的库房门口，刚想用影子钻进去，却发现库房是从里面锁住的，也就是说有人比她更早进了库房，并且把门锁了起来。 这当然难不住叶泠鸢，只是让叶泠鸢提高了警惕。 叶泠鸢从门缝钻了进去，风蛊立刻就将库房中的动静传了过来。 其实，不用风蛊，叶泠鸢一进来也听到了帘帷后面的声音。 影子从帘帷上游过，一层又一层，库房中仍旧堆着一盆盆令人惊悚的人药和肉花，在黑暗中似乎有幽幽的哭泣声传来。 终于来到了有人声传来的地方。 一盏纱灯悬挂在侧，光芒昏暗。 少女娇美的面颊上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绝望，可惜她虽有双臂，却无法自如使用，虽有腿脚，却被禁锢在花盆泥土之中。 所以哪怕已经用尽全力挣扎，也无法逃脱面前壮汉的狼爪。 “小东西，你能躲到哪里去？”壮汉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得意。 少女艰难开口：“你，不怕，医师大人发现？” 他们都是千金药铺精心培养种植出来的货物，送到拍卖会上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所以不管是医师还是掌柜，都严禁任何人碰他们。 要是卖出去，却被卖家发现被人使用过，那就麻烦了。 没想到，以前都能吓住这人的话，今天却失去了作用。 壮汉咧嘴大笑，刚笑了一声，却又压低了声音：“小东西，不仅是医师，就连掌柜们这会儿也自身难保，你就是再哭再闹，他们也来不了的。” “你乖乖听话，把大爷伺候舒服了，大爷就带你离开这里。” “到时候大爷把你一个人养在家里，好好照顾你，让你多活几年，也不被别人欺负，不比被卖给那些有钱人，却很快被人玩死要强得多？” 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叶泠鸢能看清楚少女脸上出现了犹豫。 真的是没有什么阅历，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哄得动了心。 这壮汉明显只是想骗她听话配合，好享受一番而已，只看他伸出去的手落在少女的什么部位就知道，他对少女没有一点儿尊重，眼睛里只有欲望而已。 而且叶泠鸢记得，昨天晚上她来踩点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这个壮汉，当时医师把他带出来，说话之中都带着警告，让他不许对这些女子下手。 可见他并不是初犯。 对这些命运悲惨的可怜人都能有此禽兽之心，怎么可能是一个好人，值得托付余生？ 叶泠鸢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有人已经着急地揭露壮汉的真面目了。 那是和这个背负着灿烂锦绣花朵的少女相隔不远的少年，他面容俊秀，如果不看他头顶上高高扬起的穗状药物，应该也是一个很容易令同龄异性倾心的男孩。 他的嗓子似乎受过什么损坏，声音粗嘎难听，说话也很艰涩，但是却没有犹豫：“十三！别信他！他骗你的！” 少女脸上的犹豫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好像十分信任这个少年，少年说壮汉是骗子，她看着壮汉的眼神就变得警惕提防起来。 壮汉眼看着快要到嘴的肥肉竟然溜走了，顿时大怒。 他一转身，对着少年脸上就是一巴掌。 喀嚓一声，少年的脖子就断了，头顶上的植物穗跟着垂了下来。 叶泠鸢吓了一跳，就这样一巴掌，人就死了？ 壮汉却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只是冷笑着转过头，狠狠地打量着少女。 被称为十三的少女怔了一下，眼眶里迅速堆满了泪花。 她尖叫起来，伸出手想要触碰距离自己不远的少年：“啊啊啊啊！” 明明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对于她来说，却犹如天堑，无法逾越。 这让少女的哭叫更加充满了绝望。 库房里还有十来个少男少女，都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人哭，没有人叫，更没有人表示不满和反抗。 他们的命运，早在他们落到千金药铺这些人手中时就已经注定，不过是死得迟或早而已，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早就说了，不要想着医师、守卫或者掌柜过来救你们，他们自己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哪里还有力气来管你们的死活。” “现在，我就是这里的天，你们的爷。” “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最好就乖乖做什么，要不然，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你，别哭了，乖乖听话，让爷爽一爽，要不然，爷就送你下去跟那个……” 叶泠鸢已经不想听他废话，手掌一抬，影子从后方覆盖了他的身影，锋利的匕首直刺入他的后心！ 第452章 你们都不想走吗 壮汉当场暴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更不知道自己死在了什么人手中。 他粗壮的身体往前倒去，被影子扶住，换了个角度放在地面上，轻轻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少女就在他面前，能看见他衣服上迅速绽放展开的血色。 她却没有惊叫，而是动作缓慢地捂住了嘴巴，惊讶地打量着四周，仿佛要从这黑暗和寂静中找到什么答案。 泪水还在她的眼里打转。 没有在黑暗中找到什么，她扭过头，看着不远处花盆中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少年，眼圈红红的，低声啜泣起来。 叶泠鸢不禁皱起了眉。 她不知道这些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男女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样麻木冷漠。 不管是刚才壮汉欺负少女、反手打死少年，还是她一击刺死壮汉，这些站在花盆中的少年男女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难道是与植物嫁接之后，他们的情绪和思想也会随之受到影响，变得淡漠迟钝起来？ 还有这个被壮汉欺负的少女，确实长得很漂亮，娇美柔弱，令人怜惜。 可是刚才同伴为了救她而死，叶泠鸢在她面前杀人，现在她也只是哭泣，既不愤怒，也不痛恨。 “你们听清楚了。”叶泠鸢藏在黑暗里，用中年男人的声音开口说话，“刚才那人是我杀的。” “不过他死前说的话也不假，现在外面出了事，千金药铺的掌柜和守卫都死得差不多了，没有空来管你们。” “所以我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如果你们想走，我可以将你们带出去，找个安静的庄子，安置你们的后半生。” “要是你们不想走，那我也不勉强。” 叶泠鸢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说了这么多，整个库房应该都听到了。但是隔着一层层帷幕，那些少年们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喜，终于得救的情绪。 库房里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回应叶泠鸢的话。 “你们都不想走吗？” 叶泠鸢记得，有些人贩子为了让被拐卖的幼童不敢逃跑，会故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逃出去，甚至还让同伙穿上警服，然后等幼童以为安全之后，再把他们截回来，狠狠惩罚。 这样几次之后，幼童就再也没有勇气逃跑，也很难信任官方制服，就算是没有人看守，他们都不敢多走一步。 也许这些少年也有这样的经历？ 叶泠鸢心里同情，声音柔和了下来：“放心，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也不会把你们当成货物一样出售。” “谁要是愿意跟我走，就说一声。” “现在千金药铺正被阴魔包围，掌柜和守卫都自顾不暇，是你们离开的最好机会。” 然而，还是一片寂静，被帷幕分割成三个房间的库房中，四十多名少年男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要跟叶泠鸢走的。 叶泠鸢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救人也要被救者有自救之心啊。 这些人再可怜再无辜，也不是叶泠鸢造成的，叶泠鸢对他们没有什么义务。她愿意伸手相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 但是他们选择对叶泠鸢伸出的手视而不见，那叶泠鸢也只能尊重他们的命运，才不会花费太多精力来说服乃至请求他们跟自己走。 “我数十声，有想跟我走的就开口，十声之后，我就离开了。”叶泠鸢给出最后的机会。 “一，二，三，四，五，六，七……” 就在叶泠鸢以为不会有一个人回应自己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多谢你。”说话的是刚才被壮汉调戏逼迫的少女。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她是这些少年男女中最漂亮的，也难怪被壮汉盯上。 叶泠鸢面色稍霁，至少这个少女现在清醒了过来，还知道向她道谢。 “不必客气。”叶泠鸢没有现身，仍旧在黑暗中回了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少女笑得有些苦涩：“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离开这里，而是我们……没有办法离开。” 她细声细气地说着，美丽的脸上满是哀愁，“我们已经……不是人了……要定时浇水、施肥，按照专门的规矩打理。” “离开了千金药铺，没有他们专门配制的水肥，过不上十天半个月，我们就会枯萎死去。” 叶泠鸢理解了他们的处境，对刚才没有人回应自己不再介怀。 形势如此，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叶泠鸢果断放弃把这些少年带走的打算。 可是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少女仰起美丽的面庞，望向空中声音的来处：“大人，你能否帮忙，杀了我？” 第454章 唯求一死 叶泠鸢愕然，看着那张娇美的脸：“你说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这个看起来就娇弱不能自理的美丽少女，竟然请求叶泠鸢把她杀死？ 美丽少女轻轻点头：“多谢大人方才救了小女，使小女免于被侮辱。小女本应为大人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德。” “只是小女这残败之躯，苟延残喘，时日无多，今生已经无法报答大人。” 她站在花盆中，微微弯腰，身子一动，向着叶泠鸢说话的方向行了个礼。 叶泠鸢暗自叹息。 这个少女虽然说话慢吞吞的，气质也很娇弱，但是在这么多人当中，唯独她一个敢主动与看不见人影的叶泠鸢对话，说明她骨子里其实有坚韧的一面。 而且从她的遣词造句来看，应该不是那种没有读过书的，想必也是出身于官宦之家。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格，还有不错的出身，原本可以拥有非常美满的人生，却全都被这些禽兽给毁了。 叶泠鸢替这个少女惋惜的同时，更加觉得千金药铺和淳于家这些人都不应该存在！ “你应该有家人吧？”有了几分怜惜之心，叶泠鸢也就不介意多跟少女说几句了，“如果你愿意，我把你带回去见家人？” 少女怔怔然地想了一会儿，眼中晶莹闪烁，却还是摇了摇头。 “小女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何必再让父母兄姐……为我操心，徒生伤悲？” 叶泠鸢也没有勉强：“也好。” 听少女的意思，她和家人的感情很好，那要是在她失踪这么多年之后，出现在至亲面前，却变成了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还没有治疗的办法，就是第二次伤害。 真的还不如不见面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停留了。”这些少年男女的遭遇确实可怜，但是他们不愿意离去，叶泠鸢也不能强行替别人做决定。 正好她也想知道，这次黑市火把全灭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要不是她有点本事，这么突如其来的阴魔侵袭说不定就把她给撂在这儿了。 而且这黑市中到处都能发现戚长阙和凤陵阁的痕迹，不管是火把还是护身符，都只有戚长阙能做出来。 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戚长阙有没有关系？ 叶泠鸢想要知道答案。 只是叶泠鸢还没有动身，就被少女急忙叫住了：“大人，求您杀了小女，给小女一个解脱！” 少女在花盆中吃力地深深弯腰，“求您了！” 叶泠鸢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何故求死？”就算是生存形态有异于常人，但好歹是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少女凄然回答：“大人，对于我们这种药基来说，此时已经是生命最后的日子。” “能在最后的日子里遇见您，可以清白而死，已经是小女莫大的幸运。” 叶泠鸢皱着眉，听少女讲解她们的遭遇。 他们这些少男少女都是年幼时落到了千金药铺手中的，容貌体质符合要求后，才能充当人药和肉花的药基。 和那些成年气血旺盛的药基不同，他们这些少年药基的作用除了培养对应的药物之外，还能充当买主的脔宠玩物。 只是因为气血精元被用于供给身上嫁接的药物多年，加上草木孱弱的生命，他们被卖出去之后，一般都活不过当年。 买主玩腻之后，就会收割他们身上培育的药物，而他们与这些药物共生，也就会随之死亡。 叶泠鸢想到刚才，那个壮汉只是一巴掌，就把少年的脖子打断，也有些理解这些被与植物嫁接的人体有多脆弱了。 “不是小女不想活下去，只是命中无此福分。”少女又哭了起来，“大人英武神勇，慈悲垂怜，小女感激不尽。” “只求大人杀了小女，留给小女一个清白之躯，好在地下与家人团聚，也不辱没家门。” 叶泠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其他少男少女，也纷纷出声哀求：“大人，但求一死……” “我不想被人玩弄侮辱，宁可去死……” “今年秋天，草木落叶时，也就是我们该死的时候了。还不如早些去了，省得被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占了便宜！” 一时间，隔着帘帷，叶泠鸢都能听见几十个声音，几乎都是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唯求一死。 叶泠鸢心中不由有些难过。 还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啊！ “没有人想活着吗？”叶泠鸢提高了声音，“我保证能把你们带出去，如果你们想见家人，我就把你们送回家；如果你们不想见家人，就留在我的庄园里，不让外人看见，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大人，我们……注定活不过这个秋天的。”最先开口的少女含着泪，带着微笑，“我早就想死，只是没有机会。” “求大人成全。” “求大人成全！” 第454章 巡查 叶泠鸢退出了库房，看着库房中的火光越来越亮，最后火焰从窗户吐了出来，席卷着整个库房，蔓延成了一片炽热赤红的火海。 但是没有求救声从火中传来。 那些看起来淡漠脆弱的少年男女们，其实心中都是有一口气的。 他们宁可一死，也不愿意继续苟活。 这些库房都是木质的，燃烧起来很快，更加上此时千金药铺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救火，所以很快就将整个库房都卷入其中。 叶泠鸢无声叹息，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在经过大货库房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入内，却能够感知到其中更加浓郁的血腥气，以及完全消失的人类呼吸声。 至于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那些阴魔有没有打开库房门，叶泠鸢都不关心。 这里唯一让她关心一点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葬身火海。 黑暗笼罩着整个黑市，这是最适合阴魔发挥能力的舞台，但同时也是影蛊绝佳的施展环境。 叶泠鸢不再被千金药铺拍卖会的事情牵绊，行走如风，在风蛊和影蛊的共同作用下，穿过无数条黑暗的通道，奔向了有人声的地方。 “又是这样，都死光了。”疲惫的声音在晃动的火光中响起，“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害死这么多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妈的，这是哪个狗日的干的好事！别让老子抓住！抓住他就把他挂在大门口剥皮凌迟三天三夜！” “唉，出了这种事，这黑市还能开吗？我看我还是回家去找个活儿干吧。” 三名黑刀队队员一边抱怨，一边举着火把，在黑暗中巡查着。 黑市的卖家和买家几乎全都死在了这次事件之中，消息传出去，还有谁敢来黑市做买卖？ 没有黑市的商家和客人，他们这些人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 这份工作其实不错，就算时不时会遇到一些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但是黑刀队一正两副三位队长身手不凡，所以其实并没有太大危险。 而且收入丰厚。 所以现在要放弃这份工作，三名队员都有些可惜。 “别废话了，都小心些吧。”稳重些的队员提醒队友，“一路上过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这些阴魔当中肯定已经养出了很了不起的大家伙。” “怕什么？”年轻的队员不在乎地说，“咱们可是拿着火把的，那些阴魔最怕的就是灵火了。” “蠢！那通道里两千多火把都被人同时熄灭，你能保证，那人已经走了？他不会再来一次，把我们的火把也给灭了？” “要知道，通道里的火把熄灭了，不仅是阴魔被放了出来，还有就是，如果出了事，三位队长都没有办法立刻赶过来支援了！” 年轻的队员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不是吧？” 他笑得干巴巴的，“我们没有那么倒霉吧？” 话是这么说，三人都不再聊天，全都提高了警惕，一手火把，一手武器，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这是仁心堂没错了。”三人举起火把，照耀着四周，火光中映出仁心堂的招牌。 仁心堂是黑市中知名商家，影响很大，也是他们这次巡查区域中必须重点关注的目标之一。 “走吧，进去吧。” 虽然明知道仁心堂中估计也不会有幸存者，但是黑刀队还是要例行入内检查寻找一番。 火把灭尽之时，正是夜色初降、黑市客流最多的时候，仁心堂能够提供各种罕见成药，历来是黑市客人最多的商家之一，所以三名队员看见的就是仁心堂大开的大门，以及从门口到大堂躺着的一片尸体。 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尸体全都是死状惨烈，大堂中弥漫着中人欲呕的浓厚血腥气。 三名队员捂紧了脸上的蒙面布，尽量隔绝气味，小心地踏入大堂里。 “都死了。” “没有活的。” 三人分着不同方向去检查尸体，不出所料，所有人都死了，而且都尸体不全，死状凄惨。这都是阴魔一贯的作风。 “上楼去看看。”三人甚至连惋惜感慨的情绪都没有了，实在是一路走来，这样的场面太多了。 三人踏上楼梯。 楼梯仅容两人并行，所以他们采用了一人在前，两人在后的队形。 刚走到楼梯拐角，突然有风吹来，三人的火把同时熄灭！ 第455章 点燃 三名队员虽然早有提防，但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是让他们一下无法视物，反应受到了一点影响。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狭窄的楼梯上，往上往下都无法一下到达宽阔地带，到底该进还是退，不免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么短短的瞬间，一切就已经成了定局。 叶泠鸢闻声赶来的时候，正看见楼梯上穿着黑刀队服饰的男人双手剖开自己的胸腹，在一片安静中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掏了个干净，然后带着诡异的表情倒了下去。 楼梯上还躺着其他两个同样服饰的死者。 死状同出一辙。 一看就都是被阴魔附体血祭而亡。 但关键事实，叶泠鸢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最后一个死者自虐的场景。 所以下手的阴魔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 按说黑刀队的这些队员，一则有一定的实力，二则对阴魔的存在应该比其他人更熟悉，既然他们敢在今天这种恶劣情况下出动，也应该有自保的手段才对。 怎么会也倒在了阴魔偷袭中？ 叶泠鸢已经越来越能确定，那些阴魔所秉持的阴气，就是她习惯吸收的怨念，也和当初戚长阙带她去的地下熔岩空间中所吸收的阴气是同一种东西。 为什么黑市的这些怨念能够诞生阴魔这种东西，而她在现代社会吸收了那么多怨念，却从来没有遇到过阴魔？ 是黑市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形成阴魔？ 叶泠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黑市所在的地方不同。 皇宫选址历来都是有讲究的，绝非随便指个地方就能修建。 而这个黑市的大部分位置，正好就在皇宫正下方。 叶泠鸢从开始就觉得这个黑市选在这里有古怪，现在想来，说不定从一开始黑市主人就是看中了这里能够培养阴魔？ 呀，那要是这么一想，这黑市主人可是所谋甚大啊。其真实目标绝对不是杀人这么简单了。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阴谋论起来。 幸亏她能吸收怨念，算是阴魔的克星，才能在这次事变中安然无恙。 可是一路走来，只是看见的尸体就有将近千人，这培养阴魔的人，可真是心够黑的。 不要让她知道这背后主使者的身份，否则叶泠鸢肯定要为今天身陷险境而报复的。 叶泠鸢判断仁心堂中应该还有阴魔隐藏，所以故意从一楼走到二楼，二楼走到三楼，做好了吸收怨念的准备，但是却根本没有遭遇任何阴魔。 整个仁心堂死者遍地，不过叶泠鸢却发现，三楼的窗户大开，不是正常推开，而是被大力轰碎的。 而且和下面两层楼相比，三楼十分干净，没有死人，没有血迹。 她记得那次来仁心堂买药的时候，店里的伙计随口提过，三楼是仁心堂的掌柜和大医师居住的地方，而且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的时候，也会让病人上三楼诊治。 这次火把熄灭的时候，正是黑市最热闹的时候，三楼不应该没人才对。 叶泠鸢能够夜视，但是想要查探细节，还是选择点起了边上的灯烛。 她抬起头，看见墙上竟然也有一支火把，不由心中一动，尝试着掏出一张戚长阙给她的火焰符纸。 捏破灵晶，火焰从符纸上燃起，叶泠鸢将符纸往火把跟前一伸，距离火把还有一个手掌的空间时，火把竟然一下子燃烧起来。 火把的光芒照在房间里，叶泠鸢顿时感觉到周围的怨念像是潮水退潮一样迅速远去。 这种特殊的火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熄灭的，按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点燃的。 但是戚长阙给的符纸做到了。 果然是凤陵阁的手笔吗？ 叶泠鸢举起桌上的烛台，走到被轰碎窗棂的窗户边上查看。 痕迹很新鲜，就是不久之前形成的。 从这些痕迹中，叶泠鸢能够得出结论：房间中某个人，突然跃起，冲到窗前，一拳轰碎了窗棂，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个人，可能就是仁心堂的掌柜或者那位大医师。 他的反应很快，应该是当时火把熄灭时，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所以连楼梯都不走，直接选择破窗而出。 不过外面整个黑市的火把都熄灭了，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逃出生天。 叶泠鸢从窗户往下看去，赫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点光芒闪烁，应该是还有人活着！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火把上轻微的波动，下一刻，空中就落下了一个身影。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来人看见叶泠鸢，厉声喝问，并将手中的黑色大刀举了起来。 第457章 与我无关 叶泠鸢戴着方相面具，狰狞可怕，在黑市发生突变、处处阴魔、遍地血腥的时候，突然看见这样一个面具，换谁都要吓一跳。 不过，从火把开始有所波动的时候，叶泠鸢就已经猜到，可能是黑刀队发现了这里有火把亮起，传送了过来，所以看见黑刀队队员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惊讶。 倒是黑刀队队员看见叶泠鸢，顿时满身警惕，用黑刀指向了她，喝问叶泠鸢的身份。 叶泠鸢既然易容又戴面具，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站在窗边，对这个独自赶来的黑刀队队员摆了摆手：“我是谁并不重要……” 叶泠鸢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想帮忙啊点燃火把，克制阴魔。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黑刀就已经带着风声向她砍了过来。 叶泠鸢向后仰身，脚下如同风推云流，仿佛滑行一样，倏忽之间就转换了地点，躲过了这凶狠的一刀。 “大胆贼子，竟然还敢逃！”黑刀队队员怒喝如雷，“等我抓到你，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叶泠鸢也有点不高兴：“我说了，今天的事情与我无关！” 她点亮火把，一是想试试看戚长阙给的符纸是否有这个作用，二是一路走来，只发现仁心堂三楼有人逃脱的痕迹，让叶泠鸢有些好奇，另外就是想要试探一下，看看黑市主人是否与熄灭火把的人是同伙。 虽然说黑刀队队员这种反应也在叶泠鸢提前列出的可能中，但是真的遇到了，叶泠鸢还是觉得不爽。 “空口无凭，等你进了黑市地牢再说吧！” 对面的黑刀队队员一刀落空，看着叶泠鸢的眼神更加警惕，甚至还掏出了哨子用力吹响，显然是在呼唤同伴。 叶泠鸢感觉到空中的波动，知道对方的援兵马上就能赶到。 虽然这些人的实力也就一般，但是跟他们纠缠没有什么好处。 叶泠鸢看了对方一眼，向着窗外一跃而出。 对面的黑刀队队员连忙追了过来。 只是这一步的差距，再往窗外看时，已经看不见了刚才那个戴着狰狞鬼面的男人身影。 叶泠鸢已经驱动影蛊，攀附在窗外，隐身在黑影之中。 空中落下两名黑刀队队员。 “老王，怎么了？”发声询问的正是当初那个中人王光特别崇拜的高副队长。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一把开了锋的宝剑，透着令人心惊的锐气。 就是隔着窗户，叶泠鸢都能从风蛊传来的气息中，感受到他满身的煞气。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难道是和阴魔大战了一场？ 跟叶泠鸢动手的队员行礼后，把刚才的情形介绍了一遍。 只是在他口中，那个在黑市剧变中出现在仁心堂中，可能点燃了火把的面具男子，身份诡异，目的不明，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而且对方在援兵到来之前匆忙逃跑，就更证明了他的判断。 叶泠鸢听着他那些看似公正客观实则充满臆断误导的话，真的很想跳出来给他一个大嘴巴。 明明她是来帮忙镇压阴魔的，结果被这人描述得好像是阴魔同伙一样！ 高副队长转头盯着燃烧的火把：“你是说，你来之前，这火把已经被人点着了？” “对。”最先的队员用力点头，“咱们都试过，就算是咱们，不用上面赐下来的火种，也不可能点燃这些火把。” “刚才那人怎么点着的？所以属下怀疑他根本就是灭火把的人！” 高副队长思考着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他站在窗口往外探查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叶泠鸢留下的痕迹，反而是发现了窗扇被轰碎的情况。 “这仁心堂中还是有高人。” 高副队长检查了窗户上的痕迹，也不由感慨，“事发突然，竟然能反应那么快，而且如此果决，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就跳窗而逃，是个人物。” 另一个队员丧丧地说：“他大概也没想到，外面通道的火把全都灭了。” “就算是从仁心堂逃出来，还是要面对那么多阴魔，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高副队长摇了摇头：“那倒未必。” 看着两个队员不解的眼神，高副队长解释了一句，“仁心堂背后靠山强大，这位及时逃走的应该是仁心堂在大梁的头领，身份不一般，应该有护身的宝贝。” 而且绝对不会是那种一张护身符那种小家子气的东西。 想必对方早就提防，做过预案，一旦遇到这种变故，立刻就能远遁千里，保全性命。 “别管人家的事情了。”高副队长表情严肃起来，“一路走来都是死人，刚才小胡遇到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人，而且行迹十分可疑，立刻通报所有兄弟，如果遇到此人，一定要把他抓住！” “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第458章 灵火火种 听着这帮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定成了嫌疑犯，叶泠鸢心中冷笑。 说是多么多么厉害的黑刀队，在突发事故面前，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保护作用；现在发现有人能点燃火把，不想着怎么求助，将通道中的火把全部重新点亮，反而把她当成了敌人。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三名黑刀队队员这才转身过去，在楼梯上发现了自己队友的尸体。 面对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刚开始三人的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实在是今天看见的这种场景太多了，从最开始的惊惧愤怒，到现在只剩下麻木和冰冷。 但是下一秒三人都变了脸色。 死的竟然是他们的队员！这不可能！ “他们身上的玉符都碎了。”检查了尸体之后，高副队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黑刀队队员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护身的玉符，就算是火把都熄灭了，阴魔也无法接近他们。 这可是上面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宝贝，不是那种符纸可比，其中蕴含着足够的灵气，足以让阴魔退避三舍。 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巡查，就是仗着这枚玉符。 可是现在这三个死者身上的玉符竟然都碎了！ 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偷袭他们的阴魔非常强大！强大到玉符被激发了全部的力量，还是未曾击退阴魔，反而自己化为粉碎。 这可是之前黑市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这下麻烦大了。”高副队长喃喃地说。 很显然，这些阴魔之中，出现了一个大家伙。 如果不是这里被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点亮了火把，说不定他们三个刚才也会步上三名死去队员的后尘。 但是他们还有任务，总不能就这样守在火把下。 只要离开仁心堂三楼，那就随时可能会被那个强大的阴魔偷袭，到时候就是玉符也无法保护他们。 真是让人头疼。 “要是灵火火种没有丢失就好了。” 如果火种还在，他们只需要派出一队人护着火种，逐一将熄灭的火把点燃，事态就能得到控制。 “高副队长，我们可以把这个火把拿着当火种吗？” 队员的提问让高副队长面色一振：“对，我们可以试试！” 虽然这只火把可能没有灵火火种那么强力，无法把整个黑市的火把全都点燃，但是只要能点燃一部分，也能够划出一片安全区，供他们驻足。 三人从墙上取下火把，一路走下来，将二楼和一楼的火把都点燃起来。 仁心堂顿时恢复了平日明亮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和笑脸迎人的伙计，充斥整个大堂的是如同小溪般的血河以及各种残缺不全的人体。 柜台上，房顶上，甚至风水鱼缸中，都被这些惨烈的红色血肉占据。 即使是今天见多了这种场景，三人也不禁叹息摇头。 走出仁心堂，高副队长举着火把，沿着通道将墙壁上的火把一一点亮。 原以为这种外人点燃的火把中灵气不多，能点燃几只火把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一路走来，整个通道的火把竟然全都被成功点燃。 火把一一亮起，虽然光芒照耀下使得眼前一切犹如地狱，但是三人也立刻感受到了那些暗中窥伺自己的冷意和恶意消退而去。 “竟然跟真正的灵火火把没有什么区别……”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生出了各种猜测。 他们可是听说，那灵火火种是上面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才从凤陵阁主处求来，作为黑市建立的倚仗。 没有火把镇压阴魔，黑市就是给阴魔饲养肉食的场地。 本来这次火把熄灭时，只要黑刀队队员各自持着用灵火火种点燃的火把出发，将各个通道的火把重新点燃，就能控制事态。 但是谁也没想到，被供奉在天地牌位前的灵火火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变成了普通火焰，根本无法点燃灵火火把！ 这才使得他们黑刀队反应迟钝，整个黑市彻底落入了阴魔的屠杀之中。 三人一路走来，点亮了好几个通道的火把，而手里的火把却仍旧光亮如前，没有一点耗尽灵气的表现。 倒是有几个幸存者看到火把点亮，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这么大的黑市，就活下来不到十个人……还是哥命大，有点本事，要不然今天也在这儿栽了。” 浑身泥土的大汉一屁股坐到叶泠鸢身边，跟她套近乎，“妹子，你别怕，现在火把都好了，没事了。” 叶泠鸢又换了打扮，这次是一个二十出头少妇的模样，衣裙上还有些血污的痕迹，脸上蒙着轻纱，不过露在外面的眼睛乌溜溜的，皮肤也白净，看起来有几分姿色。 她换了容貌，身份是正好来黑市买东西的客人，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黑市主人的消息，以及对方与凤陵阁和戚长阙的关系。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外表，还能招来莫名的烂桃花。 第459章 幸存者 从高副队长他们一一点亮火把时，叶泠鸢就用影蛊隐藏在暗处跟着他们。 原本这黑市中的事情是和叶泠鸢没有关系的。 说实话，黑市中的这些商家，表面上看起来和外边的商家没有区别，但是如果能在外面光明正大地开门做生意，谁又会选择来黑市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呢？ 不光是平日行动不便，只说客流量就不可能跟外面相比。 他们这样的选择，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生意有太多违反法律、不能见人的部分。 仅仅是灰色生意都不会让他们选择黑市！ 这样的商家也许曾经在黑市经营中帮助过一部分人，但是主体部分绝对是违法乱纪，甚至为害世间。 更别说黑市中有太多藏污纳垢之处，整个黑市大街上走动的人，抓一个关一个可能会有冤枉的，但是如果抓两个关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法外狂徒，亡命之徒，才是黑市的主要组成部分。 像是千金药铺那种把不把人当人的做法，在黑市之中绝对不是唯一。 而黑市主人也不可能对自己地盘上这些商家的底细一无所知，但却采取了默许纵容的态度。 一层层，从下到上，从个人到商家到整个黑市，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血，他们的享受和富贵都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累累白骨上。 所以黑市今天遭受这样的屠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它的报应。 叶泠鸢唯一觉得没有救出来有点可惜的就是千金药铺那些被做成人药和肉花的少年男女，其他的人的生死她毫无感觉。 至于说帮着点燃火把，她只是突发奇想，想试试看戚长阙给她的那些符纸效果。 从黑暗中现身出来，则是为了弄清楚这个黑市跟戚长阙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些火把如果都是戚长阙给他们点起来镇压阴魔的话，那戚长阙跟黑市主人的关系就十分密切了。 如果真是那样，叶泠鸢就要好好考虑考虑，戚长阙知不知道黑市中这些血淋淋的勾当。如果他知道还支持纵容的话，那叶泠鸢跟他真的不是一类人。 面对陌生男人的搭讪，叶泠鸢露出了几分警惕。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想要坐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手里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截剑尖。 剑刃在火把照耀下明亮如水，一看就十分锋利。 男人只好在距离叶泠鸢一人多远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妹子，我是广庆王府的管家，我姓张，进来采买些东西，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差点把命都丢了。”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叶泠鸢不想跟他多说，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素不相识，你问那么多想干什么？” 广庆王府，叶泠鸢脑海中有相关记忆。 说起来这广庆王也是个倒霉蛋。 广庆王傅明宗是平宁帝堂弟之子，年纪比傅明台、傅明珠还要小，算是宗室中与平宁帝血脉比较近的一支了。 所以当初太子暴毙后，平宁帝无子，宗室中倾向于推傅明宗出来做平宁帝的嗣子，继承江山。 平宁帝也有些心动，让人将傅明宗带到宫中住下。 一时间，不少人都将傅明宗当成储君对待，开始暗中下注支持他。 结果傅明宗没有高兴两天，几位被平宁帝信任的大臣就选择了傅明春这个偏远旁支的宗室子弟，而且拿到了平宁帝的遗旨，生生把一个落魄宗室推上了帝位。 傅明宗就惨了。 一个差点当上储君的宗室，在新帝登基之后，不用想也知道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好在傅明春没有格外针对他，只是冷落了他几年。 广庆王府如履薄冰，关上大门一家人躲在家里几乎不出门避祸。 后来傅明珠夫妻落水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友爱手足，傅明春又想起了他，时不时给他点好处，广庆王府才重新打开大门，回到了京城贵人圈中。 可是现在又换了皇帝，傅明珠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广庆王不老老实实缩着头做人，还派人到黑市采购什么？ “妹子你看你说这话就太无情了吧？咱们这好歹也算是同经患难了，对不对？你看看这黑市里怎么也有几千人在，结果现在就活了咱们几个。” 男人压低了声音，把身子往叶泠鸢的方向探了过来，“看那几个黑刀队的样子，只怕不会让我们几个随意离开。” 这句话倒是让叶泠鸢对他有点改观，这人也不是真的色迷心智，不过是借此来跟自己交流情报而已。 “我刚才听见那个高副队长说了，黑市如今各个出口全都封闭，谁也走不了。他们要调查这次火把熄灭的真相，估计是要把我们带过去问话。” 叶泠鸢给了他一个确切的回答。 她藏身暗处听见了黑刀队的应对方案，又看见陆陆续续有幸存者被发现，才决定现身出来装作侥幸生存的样子，混进去寻找她想知道的答案。 第460章 着火了 黑刀队想要找到熄灭火把造成黑市惨剧的真凶，叶泠鸢也想知道，并同时弄清楚戚长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要不是听到黑刀队的人说已经关闭出入黑市各处路口，要认真调查真相，叶泠鸢还不出来呢。 黑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是黑刀队出来善后肯定是不够的，也许黑市主人都要出面，查明真相，并且给后来者能够信任的安全保障，否则这处黑市就完了。 叶泠鸢想要亲自见一见这位黑市主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管事得到确切消息后，忍不住有些烦躁。 他来的时候是戴了面具，但是在火把熄灭后为了逃命，慌乱之中面具掉落，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顾及这个，所以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了遮掩。 脸上的表情也就直接暴露在了叶泠鸢面前。 “他……”张管事看了看不远处叶泠鸢那双清冷的眼睛，把嘴里没有说完的脏话咽了下去，愤愤地说，“就是来买点东西而已，谁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命都差点丢了，好不容易活下来，还不让回家，真是……什么东西！” 包括叶泠鸢在内，被黑刀队集合起来的幸存者一共八人。 他们都被暂时安置在一间荒废的木屋前。 不过大概是刚刚劫后余生，心里都不踏实，所以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在外面台阶上坐着的人，都有比较强烈的交流欲望。 张管事开了个头，叶泠鸢不搭话，就有其他人接口，开始诉苦吐槽。 叶泠鸢听了一会儿就不想听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把自己说得格外无辜，不管是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说自己不经常来，不熟悉，就来一两次就碰见这种事情，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塑造成弱小可怜的局外人。 她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黑烟从这条通道尽头蔓延过来，携带着燃烧的气息。 “着火了。” 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这些黑烟，脸上不禁有些担忧。 黑市建在通道之中，哪怕通道非常宽广，行走之时没有一般通道的狭窄逼仄，但终究还是通道。 如果被火和烟堵住通道，他们就是逃都没有地方逃。 因为人手有限，留在原地名为照顾实为监视他们的只有三名黑刀队队员。 见状，一名黑刀队队员连忙跑到通道口打探，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慌忙跑了回来：“有火烧过来了！” 这下所有人都镇定不起来了。 尤其是那几个幸存者，好不容易从阴魔手中逃了一命，结果又要被火烧死，谁也不甘心啊。 “那我们快点走啊。” “是啊，快走吧，要是火烧过来就完了！” 说着，几个幸存者就匆忙起身，向着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叶泠鸢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跟着大部队，做出要逃离此地的样子。 “走吧。”黑刀队队员犹豫了一下，也做出了和大家相同的选择。 他们只有三个人，就算是不管这些幸存者，都跑去救火，也不能改变什么。 更何况这些幸存者还是高副队长特意叮嘱，一定要好好“保护”的对象。 自从火把熄灭之后，队长就奉命关闭了黑市的所有出入口，所以那个熄灭火把的人很可能现在还在黑市之中。 队长不顾火把熄灭、阴魔肆虐的危险派他们出来巡查，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贼人。 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 所以那贼人很有可能还藏在某个地方，或者就是现在这些幸存者当中的一个。 稍微权衡一下，黑刀队队员就做出了决定——盯紧这些幸存者。 “大家跟我来。”一名黑刀队队员在前方带路，“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千万别乱跑，万一要是别的地方也走水了就麻烦了。” 外界宽阔，就算是着了火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躲避，黑市却都是半封闭的通道，地形特殊，而且建筑大半都是木头的，一旦着火就是大事。 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着火的时候，最可怕的并不是火焰，而是燃烧带来的烟气。 火灾中死亡的人，有大部分都是被烟呛得窒息而亡。 要是通道两头都有浓烟堵住，那可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敢到黑市中来谋利益，大家都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不需要多说就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行人跟在黑刀队队员身后，匆忙往前走。 “幸亏高副队长他们点亮了火把，要不然我们回去还好，带这么多人就做不到了。”一个队员跟同伴感慨。 “是啊，高副队长真是厉害，竟然能找到新的灵火火种。” “你看看，这些通道都点亮了，走路也安心多了。” 叶泠鸢蒙着面纱，眸光清冷，手里提着短剑，走在队伍中间，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危险之后，谁都不相信的样子。 其他人也跟她差不多。 不过队伍里有两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幸存者，无法自己行走，一个由黑刀队队员背着，另一个则由张管事扶着走。 这三名黑刀队队员走的路，叶泠鸢也认出来了，应该是回他们黑刀队驻地的道路。 第461章 大夫都死了 之前叶泠鸢曾经去黑刀队驻地边上踩过点，但是当时只是好奇，所以也没有想过费力气潜入其中。 这次混进幸存者队伍中，叶泠鸢正是想要进入黑市管理机构的驻地，弄清楚这些缠绕在她心中的谜题。 不弄清楚，叶泠鸢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自己心头无法释然。 尤其是与戚长阙相关的真相，将会决定她之后的抉择。 虽然叶泠鸢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始终还是有底线的。 像开设黑市包庇千金药铺这些满手血腥的商家、熄灭火把放纵阴魔肆意屠杀，这样的行为，叶泠鸢很难认同。 如果这些都是戚长阙派人做的，她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很多尸体都没有人收拾，只能仍旧躺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他们一路过来，不断看到这样的惨状，队伍里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走路都走不好，年纪最大的那个甚至还摔了两三次，看起来十分狼狈。 叶泠鸢一直扮演着自己清冷独行江湖人的身份，对这些事情保持旁观态度。 还好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行人顺利抵达黑刀队驻扎的通道中，来到了一排木屋前。 和黑市其他建筑相比，这一长排木屋十分整齐，屋子前面甚至还有各自的小院，看得出来曾经用心规划过。 最中间的五间木屋有三层，清漆饰面，朱红柱子，看起来有几分气派。 不过黑刀队的驻地却在最接近通道口的地方，只有两层三间，院门前还挂着黑刀队的牌子。 一行人被带进了这个小小的驻地里，安排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中。 好在这房间面积还不是太小，八个人坐在其中也不嫌拥挤。 张管事扶着受伤瘸腿的中年人在靠墙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瘸腿中年人对他连连道谢。 至于那个双腿骨折神志不清的伤者，则被放在罗汉榻上，等待医治。 刚才被吓到摔跤的是个文弱老者，胡须花白，身上还沾着污泥血渍，进门就惊魂未定地坐了下去，半天脸色都没缓过劲来。 至于其他伤者，情绪也都有些低落，各自挑选了位置坐下。 叶泠鸢坐在角落里，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风蛊却在外面游动，将周围的动静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在黑刀队二楼的房间里，有人正在说话。 “队长，现在找到了八名幸存者，都带过来了，安置在了一楼会客花厅。” “嗯，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目前还没有发现。不过里面有个两条腿都断了的，伤势有点重，一直昏迷不醒，要是不管说不定熬不过去就死了。” “真是晦气，秦大夫也死了，仁心堂那边也没有活人。夫人旧疾复发都找不到大夫诊治，去哪儿找人给他看啊……算了，你去拿一副好点的金疮药给他止血，先拖着，等到能出去了再说吧。” “啊？这样啊，也行，不过我可不怎么会给人看，就只能把药涂上就完了啊。” “涂上还不行吗？咱们的药都是最好的，这都不行，那只能算是他命不好。” “秦大夫也死了？那夫人这次旧疾发作该怎么办？” “要不然派人去上面请个好大夫来？” “不用，我问了夫人，夫人说最要紧是抓住那个灭掉火把的贼子，不能开门，免得被那贼子混出去跑掉了。” “秦大夫留下的药丸还有一颗，夫人说先将就着忍一忍。所以你们要赶快抓住那个贼子，别浪费了夫人的忍耐和苦心。” “真是该杀的贼人！那我就拿药去了。” 很快，黑刀队队员走了进来。 “我们的大夫也死了，只能先凑乎上点药，看他运气吧。”黑着脸的队员干巴巴地解释着，直接就去罗汉榻跟前，撕开伤者的衣服，往伤口上撒了些药，也不管效果如何，就算是完事。 “你这样搞，他等会儿就得死。”叶泠鸢皱着眉站起来，好像有点看不过去。 她走到罗汉榻边，伸手按住伤者的手腕开始诊脉。 黑刀队队员开始还有点不高兴，但是看到叶泠鸢熟练的姿势，想到了什么，也没有阻止。 “他不仅是双腿骨折，而且内脏也受了伤。” 叶泠鸢一边把脉一边说，“万幸的是，内脏破损不太厉害，不会立刻就死，但是仍有轻微出血，如果时间长了，血液堵在胸腔之中，必死无疑。”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给他治皮外伤，而是赶快抓药给他清理内脏、降低内脏出血！” “你这样随便涂点药，实在是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黑刀队队员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却还是忍了下来：“这位……娘子，你懂医术？” 第462章 好像懂医术 叶泠鸢蒙着面纱，但是眼睛却透出几分不耐烦：“我从小就读医书、抓药材、识药性、懂医理，你说我懂不懂医术？若不是家里规矩，不能看着人能治却不管，我才不揽这种麻烦事。” 她哼了一声，低声嘟囔着，“早知道有阴魔窥伺，却非要在这里选址，还不提醒大家，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救了几个又有什么用？” 叶泠鸢越是这样嚣张不敬，黑刀队队员对她的态度越好。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太好，谁让人家有资格，无法替代呢？ 他微微弓下了腰，赔着笑问：“娘子勿怪，不是我不想救人，只是我确实不懂医术，平时也只知道用金疮药治些皮肉伤。” “这次突发意外，我们也没有防备，驻地中原本有位医术不错的大夫，也不幸身亡。” “兄弟们也死伤不少，实在是没有办法。” “既然小娘子你懂医术，还请麻烦你出手救人，毕竟是一条性命啊。” 叶泠鸢又哼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忿，但转头却写了一副方子：“黑市这种地方，药材该是不缺吧？” 那队员连连点头：“小娘子你放心，我这就去抓药。” 看着这队员兴冲冲地拿着药方离开，屋子里的几个幸存者都忍不住对叶泠鸢多了几分关注。 叶泠鸢仿佛没有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各种意味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是像刚才那样，握着剑一坐，谁也不理。 但是在她的耳朵里，却能听到刚才那队员疾步冲上二楼的声音。 “队长，队长，下面有个人好像懂医术！” “这是她给那个昏迷重伤的开的药方，你看看她水平怎么样？是不是在糊弄我？” 叶泠鸢在心里一笑。 她家不是医学世家，却称得上是数代蛊术传承不曾断绝。 养蛊除了要了解蛊虫宝宝的性格爱好活动规律之外，还要研究各种药材性能及搭配，为蛊虫宝宝量身定做各种食物和进阶药方。 而且蛊虫的能力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战斗的，有辅助的，有医疗的。 她的长春蛊就是其中翘楚。 想要将长春蛊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必须了解长春蛊和人体两方面的特点。 为此，叶泠鸢在自己擅长的传统医学之外，还专门去学习了现代医学。 所以她说自己从小就读医书、抓药材，可不是骗人的；她能给人看病，也是真的。 只是这些能力平时叶泠鸢很少在人前使用罢了。 但是刚才听见二楼这两个人的对话，叶泠鸢敏锐地把握到了其中的机会：黑市这方自己的大夫死在了这次意外之中，而他们口中的“夫人”正好旧疾复发，却又不敢开门派人出去求医，害怕将那个熄灭火把的真凶放出去。 从这两个人对话的语气中能听到，这位“夫人”的身份很高，黑刀队队长都十分敬畏，完全听从她的吩咐。 叶泠鸢觉得，这位夫人就算不是真正的黑市主人，也肯定是黑市的高级管理层成员。 抓住这个机会，靠近这位夫人，对她的目标应该有很大帮助。 她才会故意装作看不下去的样子显露了一把医术。 至于说她的医术水平，这一点，叶泠鸢信心十足。 和这个时代的那些好医生相比，叶泠鸢手里还有蛊虫能用，绝对不会比他们逊色。 果然，没多久，拿着药方的黑刀队队员就跑了回来，对叶泠鸢的态度更加恭顺了。 他拿了一堆药材，在院子里架了火熬药，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你们这里也没个下人吗？”看了半天的张管事忍不住走到门口问。 又是点火又是看锅的黑刀队队员抬起头，脸上多了几条黑印：“都死了。” 张管事“呃”了一声：“那难道没有那种身份比较低、干不了什么大事、又有时间做这种琐事的人吗？” 黑刀队队员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啊。” 第463章 王医师 别看这个黑刀队队员对张管事说话这么不客气，他一转眼看见叶泠鸢的时候，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下雷胜，是黑刀队队员，不知道小娘子如何称呼？” 叶泠鸢语气淡漠：“我姓王，排行第三，你就叫我王三娘吧。” 面纱下面这张脸，属于叶泠鸢在现代社会认识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确实姓王，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们有时候开玩笑就会叫她“王三”。 在大梁的话，权贵家一般会称呼为王三小姐，平民化一点的称呼就是王三娘。 叶泠鸢虽然可以利用蛊虫变化成不同的人，但是也绝对不是凭空想象的。 蛊虫毕竟只是工具，所有的思考和决定都是由操控蛊虫的人决定的。 变化成别人，不仅仅是一张脸的问题，还有高矮胖瘦、黑白老幼，以及各种方面的细节。 如果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开始变形，那多半变出来的就是一个泥巴捏得各种扭曲古怪的模样。 所以叶泠鸢当初学习使用变形蛊的时候，就在精通人体解剖学的基础上，又学了绘画和雕塑，还有法医侦探学方面的一些观察技巧，才一点点把变形蛊的能力都掌握精通。 要是说在现代社会变成这些熟人还要小心不要撞车翻车的话，在大梁这个隔了不知道多少时空的世界，叶泠鸢的顾忌就少了太多。 反正王三不可能穿越过来打她。 雷胜笑得十分亲切：“王三娘子，这次事出意外，整个黑市能活下来的都不多，能碰到一起就都是缘分，对不对？” 叶泠鸢心中忍笑，脸上却露出疑色：“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给我拐弯抹角的。” 雷胜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说，大家能碰到一起，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侥幸生还，又能聚到一起，缘分难得。” “王三娘子你又有这么一手医术，等会儿少不了有些伤病患者，还望你多多关照，能救的都救一下，也是积德行善，功德无量。” 叶泠鸢的眼神缓和了一些：“那还用你说？” 雷胜得了这句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刚才那个药方交给了队长，队长第一时间拿给夫人看了。 夫人听了对伤者伤势的描述，评价这药方“老道高妙”，还说如果不是听他们说开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娘子，还以为这是一位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医师的手笔呢。 在夫人看来，王三娘子这方子的水准不比特意请来驻守的秦大夫差。 这也就意味着，王三娘子有能力诊治夫人的旧疾。 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要等到这个伤者服用了药物之后，看看效果才能决定是否把她带到夫人面前。 熬药需要一段时间，其他人在房间中等得无聊，也忍不住走到门口或者院子里，有的没的说几句打发时间。 他们倒是想走，但是听雷胜刚才说了，整个黑市都关闭了，这会儿谁也出不去。 现在就算是黑刀队这些人不拘着他们，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外面尸山血海的，还不知道哪里藏着什么歹人，万一出点什么事，黑刀队也没有人手救援，怎么看还是在这里安全又干净。 虽然黑刀队也死了一些人，但是他们第一时间清理了，整个驻地看起来还是很洁净有条理，只是这么半天也没看见几个队员，人手明显很紧张。 就比如他们，就只有雷胜独自看管。 这要是真的有人心怀鬼胎，想要逃跑，可就到处都是机会。 不过过了这么久也没见谁消失，也许他们中间并没有谁这么心虚。 张管事扶着瘸腿的男人过来找叶泠鸢。 “王三娘子，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看看？”瘸腿的男人体型健壮，看样子应该是个实力不错的武者，只是现在面色发白，右腿无法用力，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污渍，头发重新整理了一番，但还是不算太整齐。 叶泠鸢打量了他几眼，伸手给他诊脉。 “你这是……”叶泠鸢看了看左右，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原本身体就有问题，又遭逢大力打击，小腿骨折，更受了内伤。” 瘸腿男人脸色一变，对叶泠鸢的态度认真尊敬了许多：“王……医师慧眼如炬，不知道我这情况还有办法吗？” “外伤我开了药，你喝上一个月，好好休养，就不成问题。” “至于你的内伤……”叶泠鸢略一沉吟，“最少要一年才能有些好转。” 瘸腿男人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只要有办法，几年都可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摞银票，放在叶泠鸢面前，“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只要王医师能治好我，后续还有更多酬金奉上！” 叶泠鸢没想到，她在大梁还能因为看病挣到这么多钱。 第464章 说不定就有真凶 既然有人送钱，叶泠鸢也不会不要。 她收起了银票：“你放心，你的病有点麻烦，但是我能治。” 瘸腿男人向着她躬身行礼：“在下华英，多谢王医师。若是王医师真的能够治愈在下痼疾，在下必将回以重报。” 叶泠鸢看了看周围：“现在条件不行，我先给你把外伤治了，等到出去之后，再说其他。” 华英认同地点头。 叶泠鸢又开始开方子，并且亲自动手，给华英的腿做了正骨、清创、涂药、包扎等救治。 雷胜刚刚在张管事的帮助下给那个昏迷不醒的重伤员喂了药，就站在旁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叶泠鸢的手法，觉得比秦大夫治外伤的手法好像更加熟练。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叶泠鸢一眼。 这二十出头的小娘子，如果从小看医书，有一手好医术倒还是能理解，只是这样熟练的处理外伤，可不是只看书就能做到的。 哪家医家这么大方，能让女孩儿家从小就抛头露面不说，还要在各种不同的陌生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地治外伤？ 雷胜在这些外人面前不好吐槽，就找了空闲时间，上去给坐镇黑刀队驻地的队长汇报情况时提了两句。 队长瞥了他一眼：“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她这样不是更好吗，医术高了才能治好夫人。而且正好夫人也是女子，不是更方便给夫人诊治？” 雷胜顿觉有理，用力点头。 就在楼下诸人无聊的等待时间里，通道口又传来动静，又是三个黑刀队队员带着四五个幸存者过来了。 幸存者仍旧被安排在一楼休息，叶泠鸢听见几个黑刀队队员在二楼向队长汇报情况。 他们分别介绍了这几个幸存者被发现的地点和当时的情形，以及各人对自己身份的介绍。 “队长，现在下面已经有十几号人了，咱们驻地只有你和我，万一要是这些人当中藏有歹人，可怎么办啊。”雷胜看着队友再次离去，很是不放心。 “你知道还不赶快下去看着些？”队长站起了身，“你把人都看好，我去隔壁请些帮手过来，早点把这些人筛选一遍，该走的就赶走。” 雷胜连忙跑了下来，到一楼把所有人都叫进房间里，装模作样地跟大家讲解当前的情况。 “所以你们是怀疑我们当中有那个害死大家的真凶？” “那真凶能同时熄灭所有火把，肯定不只是一个人，说不定早就跑掉了。” “你以为咱们黑市的火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熄灭的吗？要是这样，阴魔随便附身一个人就能把火把灭了，随意逞凶了。” “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那真凶也有什么特殊的手段，绝对不是普通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当时火把一灭就关了各出入口，到现在也没有开过，那他肯定还在黑市里。” “黑刀队如今正在一条通道一条通道的搜索，迟早会找到他，他藏有什么用？” “他要是聪明的，就早点出来，假装自己是受害者，只要不露破绽，等到开门了就能走了。” “天哪，那不是说，咱们这十几个人当中，说不定就有那个真凶？” “你这会儿才明白吗？刚才人家不都说清楚了，要把我们的身份查清楚才行。” 一时间，这些幸存者们纷纷讨论起来。 得出结论之后，本来就是陌生人的十几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开始充满怀疑。 雷胜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 “所以等会儿诸位配合一下，有人会来核查诸位的身份，只要不是那个真凶，不管诸位是什么身份，都可以离开。” 雷胜这句话一说，好几个幸存者都暗暗松了口气。 来黑市的人大部分身份都有些见不得光，其中不乏在上面背负重罪改名换姓伪造身份者。 而且他们在黑刀队队员面前自报家门时，也有不少没有说真话。 要是因为这些被黑刀队针对，就是很头疼的事。 雷胜说完，就走到罗汉榻边，去检查那个重伤昏迷的幸存者。 看见这人虽然仍旧昏迷不醒，脸上却多了几分血色，不像刚才嘴唇都白刷刷的，很明显是好转了不少，雷胜心里也很是满意。 至少这证明王三娘子的医术很不错，有可能消除夫人旧疾复发的痛苦。 没多久，有几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着他们统一的服饰，就知道他们都是黑市的管理者。 为首者一开口，叶泠鸢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正是一直在二楼没有露面的黑刀队队长。 队长是个儒雅稳重的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说话很客气，但是语气不容拒绝：“请诸位接下来按照顺序，一个个到这边接受核查。” “只要与这次火把熄灭事件无关，就可以自由离开了。” 第465章 审核 审核的场地同在一楼，不过和幸存者休息的房间隔了好几个房间，位于最里面的一头。 距离这么远，大概是防着有什么人耳力好，听见他们说话。 但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种防备并没有什么用。 风蛊还是能把所有的声息通过空气振动传过来。 审核过程出乎意料地简单。 就是黑刀队队长拿出一个什么东西，让人摸一摸。 没有什么异常的就算是通过。 根本就不核对每个人的身份信息。 叶泠鸢猜测那是一个类似于探测器之类的东西，能检查出来一些只有真凶才具备的特征。 不过一连几个幸存者都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叶泠鸢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异常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很快就轮到了叶泠鸢。 她跟着带路的人走进房间里，看见了坐在案几后的队长。 在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只青铜鼎。 “把你的手放在这里。”带路的人举手示意，让叶泠鸢把手放到青铜鼎的侧面。 叶泠鸢心中警惕，也忍不住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这青铜鼎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会不会查出来她点燃火把这件事…… 伸手放在青铜鼎上的同时，叶泠鸢也做好了万一有点什么异常就动手的准备。 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好了，王三娘子请吧。”被人带出去的时候，叶泠鸢还有点茫然。 见到雷胜的时候，叶泠鸢还在低声嘟囔：“这真的不是在玩闹吗？这算是什么审核？一个字没问，就摸摸那个破鼎有什么用？能看出什么来？” 雷胜看看周围没有别人，低声笑了起来：“那是咱们夫人的宝物，只要摸一下就能够测出真凶。” 叶泠鸢摇了摇头：“就那么一下就能测出来？” “王医师放心，我们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啊。” 叶泠鸢回到休息的房间，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叫过去摸了摸那个青铜鼎，但是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异常。 “这就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了吧？”张管事追着雷胜问。 雷胜有点郁闷，还是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张管事一喜：“黑市大门都开了吗？” “没有。真凶还没有抓到，怎么会开门？” “那我们怎么离开？” 雷胜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张管事：“你怎么走还要问我？只要不碍事，站着走爬着走滚着走都行！” 张管事脸色大变，想说点什么，可是这里又不是广庆王府，也只能把嘴巴闭上，悻悻然退到了一边。 黑市诸多出入口封闭，其他地方到处都是死人，他能走去哪儿？ 要是跟黑刀队的人吵起来，被赶出去才是不划算。 一群幸存者都被检查完毕，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外面还乱着呢，各位就暂时在这里休息几日，等到风波平静了再走吧。” 黑刀队倒是没有驱赶这些幸存者的意思，但是雷胜吐露出来的话语却又让众人心中警惕。 这是要把他们变相囚禁起来啊。 “不是查过了吗？”有人低声抗议。虽然这会儿不能出去乱跑，但是自己不想出去和被关起来不能出去，可不是一回事。 雷胜笑眯眯地说：“让大家留在这里，其实是为了大家好。真凶还没有抓到，大家出去说不定就会遇到。要是让真凶知道了大家都通过了核查，身份清白，他恶性大发，杀了你们改扮成你们的样子，准备混出去可怎么办？” 这个可能让所有人都背心一凉。 以那个真凶一抬手就让黑市死了上千人的凶残来看，他是绝对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那就劳烦了。”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道谢。 在这里躲避总比在外面晃悠要安全得多。 雷胜把诸人带到一楼另一端的两个房间里，男女分开，各住一间。 “我们这里地方小，只能委屈诸位暂时住在一起了。” “没关系没关系。” 雷胜的关注点还是在叶泠鸢身上：“王三娘子，请你随我来。” 他带着叶泠鸢走出了房间，房门一关，把后方各种意味不同的目光关在了门后。 第466章 严重的火毒 来了。 叶泠鸢跟在雷胜身后上了二楼，心中知道，这肯定是要带她去见那位“夫人”治病去了。 不过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她还是在上了楼之后，惊讶不解地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儿？” 雷胜十分客气：“王医师不要担心，只是我家夫人身体有些不舒服，看你医术高超，所以请你过去给夫人诊治。” “只要你能解除夫人的疾病痛苦，必然有丰厚谢礼奉上。” 叶泠鸢点了点头，看起来放松了一些。 雷胜带着她在二楼绕了个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好几个月亮门。 这些月亮门后应该是不同的黑市管理部门，其中不乏一些来去匆匆的人影，但是相对来说，人确实不多。 雷胜叹了口气：“以前的时候过来，总嫌这地方小人太多，吵闹不堪，现在……”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终于再往前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月亮门，而是一扇半开朱红门扉。 门后已经有人等着。 看着这个面白无须、年约四旬的男人，叶泠鸢神色微动。 这分明是个太监。 雷胜对这个太监十分恭敬，隐隐有忌惮之色：“申内使，这便是王医师。” “王医师，这位是夫人身边的申内使，你随他去就好。” 这个称呼也证明了叶泠鸢的猜测没有错。 不过内使内使，本来是相对于宫外才有的称呼，到了这黑市之中，还有什么内外可言？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什么身份，竟然使用太监服侍，难道也是皇族中人？ 心中猜测的同时，叶泠鸢也迎向了对面太监的打量目光，微微颔首示意：“见过申内使。” 雷胜没有继续跟过来，站在门的一侧恭敬目送二人。 申内使则反手把门一关，就像是刚才雷胜把那些幸存者的目光关在门后一样。 “王医师，请随我来。” 申内使带着叶泠鸢往前走，这一次目光所及的环境，就与之前那些简单单调的房间不同，而是充满了精致的装饰，明显是有人精心设计过，与公主府这种王侯豪宅风格极其相近，应该是某些人的私宅。 申内使并未在二楼停留，径直带着叶泠鸢上了三楼。 三楼处处豪奢，看起来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内宅。 如果不是墙上那些火把照明，打破了这种秀丽精美的风格的话，叶泠鸢还真有一种去某位权贵内眷房间做客的感觉。 卷起的珍珠帘后，一个丽影倚窗而坐，手中握着书卷。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露出了满月般皎洁秀美的脸。 “夫人，王医师到了。” 夫人站起身来，身上浅紫色的袍服如同流水一样下滑展开。 叶泠鸢曾经在傅遗爱当上皇帝后的赏赐中看到过相同的料子，只是颜色不一样。 这是内府织造进贡的最顶尖织品流云锦，堪称一寸流云一寸金，极其昂贵稀有。 她自己不是特别爱好打扮，所以并未急着用来裁制衣裙。而外面很多爱美的贵女，就算是愿意出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可是眼前这位夫人，却用流云锦做成日常袍服穿用，并且丝毫不以为意，就这样倚靠在窗前，全然不担心被挂住抽丝。 黑市就能养出这样富贵豪气的主儿吗？ 给夫人诊脉的时候，叶泠鸢也能察觉，夫人的手细嫩莹润，没有一点儿粗皮硬茧，可见平日养尊处优，从来不曾做过任何粗活。 这位年纪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估计是有一个十分疼爱她并且也很有能力的夫君宠着吧。 指尖下传来的脉象，让叶泠鸢心中的念头迅速消散。 她惊愕地抬头看着夫人的脸：“夫人这是……内脏火毒，如此严重？” 只凭脉象的话，叶泠鸢觉得，眼前这位美貌夫人的五脏六腑，都有火焰不断灼烧一样。 可是这位看起来十分娇气尊贵的夫人，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之色，让叶泠鸢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诊错了。 就是叶泠鸢这种专门培训过的专业人士，都无法保证自己处于这种环境的时候，能够镇定安静到这个地步。 夫人微笑开口：“王医师医术果然不凡，但不知可有什么良方吗？” 叶泠鸢按着她滑腻的手腕，眉毛皱成了一团。 “夫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造成的吗？为何人体内会有这样严重的火毒？” 最关键的是，叶泠鸢对这种火焰的气息有些熟悉，感觉与戚长阙的涅盘火非常相似！ 第467章 火毒 传统医术讲究“望、闻、问、切”，大夫要了解患者患病的经历是很正常的，夫人对此十分配合。 “唉，这是外子不小心造成的。”美人开口时，声音温婉轻柔。 “当初外子曾经修炼一门功法，却一不小心，出了点意外，将火毒传入了我的体内。” 叶泠鸢心中一跳。 功法？火毒？ “敢问是什么功法，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火毒？” 夫人微微蹙眉：“应该是什么火的功法，我只见到他能够凭空点燃火焰，那火焰非常厉害，无物不焚，就算是金铁也无法抵抗。” 这么一说，跟涅盘火就更像了。 叶泠鸢提出建议：“既然是尊夫所修炼的功法所引发的，他必然对此非常了解，何不请尊夫出手帮忙祛除呢？” 夫人露出了几分苦涩：“外子已经去世。” 叶泠鸢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没有关系的，王医师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一晃眼，这都已经快十年了……” 夫人轻声叹息。 叶泠鸢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放开夫人的手腕，一直在仔细探查她身体里的状况。 只是越探查越是觉得，夫人体内的火毒与涅盘火的气息接近。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修炼涅盘火的，是上一任凤陵阁主？ 她沉吟了半天，才松开了手，又详细询问了一些关于这火焰的情形。 夫人却说不出太多东西。 她只知道自己的夫君修炼了关于火的功法，十分厉害，至于说是什么功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统统不清楚。 叶泠鸢也是很无语。 “夫人，我才疏学浅，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彻底消除这些火毒。”既然没有更多的信息，叶泠鸢只能尽力而为，“只能试着开个方子，让你的痛苦减少一些。” 至于说用长春蛊去帮助这位夫人疗伤之类的想法，叶泠鸢一点儿都没有。 这位夫人就算不是黑市老大，也是黑市老大的女人或者重要亲属，她可没有那么善良，什么人都要救。 而且叶泠鸢故意暴露自己的医术，目的是为了接近她来弄清楚黑市主人和戚长阙的关系。要是一下子就把她的火毒给清完了，哪里还有继续打交道的机会，又怎么查清楚叶泠鸢想要知道的东西呢？ 叶泠鸢开了方子，夫人拿起来看了看，露出一丝异色：“这个方子，似乎跟秦大夫开的不太一样？” 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申内使就无声无息地从垂在地上的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去把秦大夫给我开的方子拿过来。” 叶泠鸢坐在一边，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对房间里各种陈列摆设的好奇，坦坦荡荡地看着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物品。 其实，她对这些死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感觉到，这位夫人并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娇弱无知。 否则的话，申内使不会这么听话乖巧。 “王医师，你看看，这是之前秦大夫给我开的方子。” “我用了很多年，效果一直不错。只是秦大夫的方子制作成药丸，都是他亲自动手，这次秦大夫不幸身亡，我需要的药丸也不多了，才冒昧请王医师你来看看。” “但是你的方子跟秦大夫的有不少差别，你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吗？” 叶泠鸢又发现了这位夫人的性格特点——比较自我。 刚才的话看似只是直爽，但是其实仔细斟酌挺不顺耳的。如果叶泠鸢真的是以医术为生的话，肯定会介意夫人这种话。 虽然只是小事，但是却能反映出，夫人此人要么是不考虑别人感受，要么是不考虑大夫这种小人物的感受。 这样的性格，要么是被宠得厉害，要么就是习惯了高高在上。 叶泠鸢沉下了脸：“若是夫人有什么怀疑，尽可不用。”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夫人抱了抱拳，“告辞。” 刚走了两步，叶泠鸢又转身退了回来，唰的一下把自己开的方子抓过来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往外走。 她气冲冲地走过低垂的珠帘，刚走到外面帘帷旁边，就被微微弯着腰的申内使挡住了去路。 “王医师不要生气，我家夫人没有怀疑你医术的意思。” 叶泠鸢斜着眼睛看他：“她都要我确定有没有问题了，还不是怀疑？一个大夫能给病人如开有问题的方子吗？这不是明知故问？” “王医师，你有所不知，夫人体内的火不是一般的火，一旦发作就让人痛不欲生，才会无心之下说了错话，请你不要计较。” “火就是火，还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 第468章 是不是脑子有病 申内使说到夫人体内的火不是一般的火，叶泠鸢心头就是一动，莫非真的是涅盘火？ “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只是以前听主人提过。”申内使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劝叶泠鸢不要跟夫人计较。 叶泠鸢冷笑了起来：“你这人，是把我当傻子愚弄吗？” 申内使不解：“王医师何出此言？” 叶泠鸢回头指了指夫人：“你说她一旦火毒发作就痛不欲生，你看看她现在的表情模样，像是痛苦的样子吗？” 从叶泠鸢见到夫人开始到现在，夫人一直是优雅从容，就算是颐指气使也不失风采，根本没有什么痛不欲生的样子。 不过，叶泠鸢突然又想起了戚长阙。 戚长阙也是说自己时时刻刻遭受涅盘火焚烧血肉骨骼之苦，痛不堪言，但是平时却根本看不出来一丝痛苦的样子，而是处处装得跟个谪仙人一样。 这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申内使嘴巴很严，只是笑着赔罪，请叶泠鸢回去，却不再多说什么。 叶泠鸢黑着脸站在原地：“既然病人不信任医者，还有什么必要求医？须知并非我自己求上门来要为你们夫人医治，反倒是你们的人请我过来的！” “来了之后我也是尽心尽力，把脉开方，结果你们夫人竟然一张嘴就是我的方子不如别人，让我去改？” “那她就去找那位秦大夫好了，又让我诊治做什么？” 申内使带着歉意解释：“秦大夫在这次变故中不幸身亡了。” 叶泠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他说的和夫人说的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是在说，如果秦大夫还活着，他的医术更好，就不会找别人治疗吗？ “死了你们也可以去找他啊！” 叶泠鸢冷声回了一句，绕过申内使就往外走。 “你这女人，真是无礼！”一直没有说话的夫人带着薄怒开口，“这是咒我去死吗？申内使，拦住她！” 刚刚还弓着腰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申内使瞬间挺直了腰杆，伸出双手，准备扣住叶泠鸢的手腕。 叶泠鸢横臂一挡，将申内使的双手架了起来。 另一只手在申内使暴露出来的胸腹部位轻轻一拍，申内使就像是一只球一样滚了出去。 叶泠鸢也不管申内使一路滚出去撞翻了各种物品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转身将腰间的长剑提起，对着夫人冷笑一声：“怎么，要动手？” 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看不出来，你身手还不错。” 叶泠鸢呵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没办法，行医在外，难免遇到一些不知好歹的白眼狼，若是没有点护身的手段，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夫人像是没有听出来叶泠鸢的指桑骂槐一样：“你如此狂妄，看来是有几分本事了。” 叶泠鸢有点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谁家会对医生这样态度？尤其是黑市现在人都快死光了，叶泠鸢算是目前唯一的医生，这女人明明有求于别人，怎么还能这么无礼？ 叶泠鸢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滚出去的申内使回来了，还带来了十来个拿着武器的大汉，其中甚至还有两名弓箭手。 “将这个胆敢对夫人无礼的狂徒拿下！”申内使的脸上好几处都有擦伤和红肿，尖细的声音发布命令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 叶泠鸢眉头一皱，风蛊发力，整个人飘然后退，瞬间出现在夫人身边，一把将她提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叶泠鸢掐着夫人的脖子，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程度，“请我来看病，结果又不信我，我要走，又不让我走，现在还带着一群人来围攻我？” 谁家求医弄成这样，这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申内使阴恻恻地看着叶泠鸢：“夫人只是质疑一下，让你看看要不要修改，你就胆敢冒犯夫人，其罪当诛！” 叶泠鸢更觉得这些人无法沟通了，她都快要被气笑了：“你家夫人可真是尊贵！” “你既然知道夫人尊贵，还不快点把夫人放下？” 叶泠鸢举起胳膊，将夫人提得双脚离地，在空中用力摇了摇。 夫人高耸的鬓发被摇得来回晃动，发间插着的步摇簪环叮咚作响。 申内使脸色和声音都变了：“放肆！” 叶泠鸢嗤笑一声：“啧啧啧，这架势，这语气，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后娘娘呢。” 看到申内使这种反应，叶泠鸢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又是用力一摇。 丁零当啷，夫人头上的首饰掉了一大半，头发滑落下来。 叶泠鸢刚想继续取笑，就看见一团火从夫人身上冒出，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第469章 凤陵阁主夫人 火焰虽然不大，但是散发的气息却格外危险。 更重要的是，叶泠鸢认出来了，这就是戚长阙的涅盘火！ 叶泠鸢丢开夫人，飞身疾退，瞬间飘摇而起，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头。 同时，叶泠鸢一直提在手里的长剑也凌然出鞘，剑尖对着夫人，神色凝重。 “你这是什么东西？法术？你是什么人？凤陵阁主？” “但是凤陵阁主不是男人吗？” 叶泠鸢的惊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涅盘火会被一个女人使用出来。 这可不是用什么符纸，而是直接从手上冒出来的，叶泠鸢看得真真的！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夫人脸上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满不在意，但是所说的内容却让人一惊，“凤陵阁主，那便是外子了。” 叶泠鸢眨了眨眼，这次没有往戚长阙身上想，毕竟夫人刚才说过，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将近十年了。 那就应该是上一任凤陵阁主了。 叶泠鸢也恍然大悟，黑市中的种种痕迹，显然就是这位已经去世的凤陵阁主留下来的。所谓的灵火火种，果然是涅盘火。 涅盘火能镇压阴魔，叶泠鸢突然想到了自己戴着的芙蓉纯阳珠手链，也许这才是阴魔对她避之大吉的缘故？ “那又如何？凤陵阁主夫人便能随意欺凌他人了吗？”叶泠鸢带着怒气质问。 夫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如何倒是不如何。你这身法实在不错，只怕在这天下都是最顶尖的，可惜在我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 刚才叶泠鸢躲避涅盘火的时候，反应之灵敏，逃离之速度，都是世间一流。 如果是在地面上，具有这样身法的人，哪怕是被困在屋中，也能够找到空隙，于众人包围中飘然远去。 但是这里是黑市，是地下通道，就算是挣扎着跳出窗外，也无处远遁，仍旧要被她的人追上包围。 叶泠鸢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她手中底牌众多，弄死十几个打手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她想不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是看病，为什么变成了打架。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只是想请王医师留下来而已。” “让我留下来干什么？” “负责为我疗伤治病啊。” 叶泠鸢有点想爆粗口：“我本来不就已经在为你治病开方了吗？” “是，不过我拿出来秦大夫的方子之后，你就不能离开了。”夫人一脸理所当然。 叶泠鸢真的受不了了：“就算你那个方子有天大的秘密，我还一个字没有看呢！” 夫人笑而不语。 申内使接口说：“夫人拿出方子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要留在夫人身边，为夫人效力！” “我擦！”叶泠鸢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你们放的什么狗屁！” 叶泠鸢也算是有些阅历的人，见过很多奇人奇事，可是像这次这样的经历还真是从未有过。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霸道，不讲道理！” 叶泠鸢晃了晃手中的剑，“看来我今天是要大开杀戒了。” 申内使站在一群人后面，白净无须的脸上十分从容：“王医师，夫人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且不说你以寡敌众，必输无疑，就算是你能杀出包围，也逃不出夫人的掌心。” 叶泠鸢不信他的话：“就凭她？” 虽然刚才夫人放出涅盘火吓了叶泠鸢一跳，但那是叶泠鸢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能耐。 现在叶泠鸢知道了，夫人的涅盘火也就无法对她造成太大威胁。 涅盘火是很可怕，但是如果丢不到人身上，也就毫无意义。 在实力超强的戚长阙手中，涅盘火神出鬼没，弹指杀人；可是在这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手中，涅盘火只能作为偷袭之用，对待叶泠鸢这种身法高妙、随时能借风蛊远遁的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现在申内使说叶泠鸢逃不出这种人的手掌心，怎么看都没有说服力。 “取溯灵鼎来。”夫人一声吩咐，申内使很快就抱来了一尊青铜鼎。 正是刚才审核众人的时候，使用过的那尊青铜鼎。 夫人双手搭在青铜鼎的耳朵上，来回摩挲了两下，刚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铜鼎就开始亮起了光芒。 叶泠鸢亲眼看见她刚才审核时候放手的位置，现在有一团五彩光芒滚动不已。 而且叶泠鸢还能感受到一种清新的气息在青铜鼎周围散发开来，就是稍微闻到一些，都让她感觉神清气爽、生机焕发。 五彩光芒滚动了一会儿，飞出一条彩色线条，直直地卷在了叶泠鸢的手上。 第470章 灵丝不断 这条彩色丝线的出现毫无征兆，但是叶泠鸢却能感觉到，这条丝线仅仅绑在了自己手上。 她皱着眉，反手一剑撩过去，剑尖划过，丝线却毫无损伤。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条丝线根本不在这个空间里，只能看见不能触摸。 但是叶泠鸢却感觉这丝线绑在自己手上，让她全身都不舒服，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就像是眼睛进了颗极为细小的砂砾一样，难受得很。 “王医师，你也看见了，只要这根灵丝不断，你就永远在夫人手中，无法逃脱。” 叶泠鸢哼了一声，灵丝割不断，那杀了控制灵丝的人就肯定能解决问题。 她身形一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夫人身边，剑光如雷霆，划过夫人的脖颈。 申内使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噗的一声，夫人的身影破碎，一张黄色符纸从空中飘落。 替身符！ 叶泠鸢刚认出这张符纸，就觉得掌心剧痛，而且这种剧痛还顺着肢体向着她的身体其他部位蔓延。 看到叶泠鸢脸色剧变，握着手皱眉忍耐，申内使才长出了一口气，跑过去搀扶出现在房间另一侧的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叶泠鸢的眼神露出满意：“好身法，好剑术！” 如果没有替身符，刚才她就真的死在了这个年轻妇人的剑下了。 “我在黑市这么久，一直想要找到真正的人才，今天终于等到了！” 黑市中不乏各种高手，有人轻功过人，有人剑法神妙，但是能够在这两方面都拥有非凡造诣，相辅相成的，却从未有过。 这就是她寻找已久的锐利剑锋，能够为她掌握，斩尽不服。 原本只想着找个能够接替秦大夫为她调理身体的医者，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得到了她最渴望的利剑！ 夫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乃天命！” 叶泠鸢望着她脸上的神情，觉得这个时候的夫人很奇怪。 和她初见夫人的时候，气质举动差别太大。 要是不看那张脸，叶泠鸢还以为这放声大笑的是某位枭雄呢。 “王三娘子，夫人若是想杀你，只需要一个念头，灵丝就能刺穿你的心脏！”申内使继续充当夫人的嘴替，“夫人是爱才心切，不计较你方才的冒犯，你还不快感谢夫人饶命之恩？” 叶泠鸢绷紧了脸，按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体内那缕异物，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夫人挥了挥手，申内使就心领神会，带着刚才那一帮子打手无声消失。 她含笑对叶泠鸢招手：“不要紧张，过来坐下说。” 叶泠鸢沉默了片刻，才收起了剑，走到距离她不远处坐了下来。 夫人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你的速度真快，我差点就反应不过来。” 她上下打量着叶泠鸢，似乎越看越满意：“把你的面纱取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容貌。” 叶泠鸢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把我当成那种女人！” 夫人似乎对叶泠鸢十分容忍，叶泠鸢这样的语气，她也不再觉得被冒犯了。 “你放心，以色侍人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像你这样锐利的剑锋却可遇不可求。我还不至于弄不清楚轻重。”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长相，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我们可能要在一起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了。” 叶泠鸢解下蒙面纱，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张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脸，只是现在带着怒色，眸光冷冽，散发出一种令人退避的气势。 “好。”夫人点了点头，“现在，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姓名已经不想再提，如今在这里，人人都叫我戚夫人。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这黑市便是我的产业，你应该也见到了黑市的规模，只凭收税，我就可以让你过上富贵生活。”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这么大的产业，少不了会有贪婪的人觊觎伸手，你要做的就是听我的吩咐，将那些阻拦我们发财的手全都砍断。” “只要你能做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叶泠鸢冷着脸说：“我不缺钱，也不喜欢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你想要多少钱，才能把那丝线给收回去，你开个价。” 夫人摇了摇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这样的帮手，怎么可能放弃？” “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吗？” “我不管瓜甜不甜，我就想扭下来拿着玩，行吗？” 第471章 灵力波动 叶泠鸢发现，这位戚夫人的霸道和无理太容易让她无语了。 她无法理解戚夫人的脑回路。 “你用强制的手段让我留下来给你诊治，也不怕我到时候在药方中给你动手脚？” 戚夫人对叶泠鸢这种威胁回以一笑：“你以为我真的是看上了你的医术吗？” 她直视着叶泠鸢的眼神，“我体内火毒已经存在多年，俗话说，久病成医，秦大夫人虽然不在了，但是药方却还在，对我来说已经够用了。” 叶泠鸢越发不理解：“那你找我做什么？”最开始雷胜带她上来的时候，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手。 戚夫人看着叶泠鸢微笑：“自然是因为，你，点燃了仁心堂的火把。” 叶泠鸢心头一惊，脸上却露出茫然之色：“什么火把？” “别装了。我这溯灵鼎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能够追溯灵力波动。方才你们每个人都把手放在鼎上，却只有你身上留有灵力的痕迹，说明你曾经使用过灵力。” “根据溯灵鼎的表现，你使用灵力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点燃了仁心堂的火把。” 叶泠鸢保持沉默。 在那么多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被带到戚夫人面前，原来不是因为医术，而是因为她使用了符纸，留下了灵力波动的痕迹。 她还以为这件事情做得无人知晓，没想到在这种独特的力量体系中，还有这样的工具能够测出来。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才行。 戚夫人自觉占据主动，笑容之中充满了自信：“三娘子不必紧张。说起来你还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如果不是你点燃了火把，让他们能够将整个黑市所有火把点燃，使阴魔退散，这黑市之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这些幸存者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毕竟我听下面的汇报说，那些阴魔之中已经有可能出现了实力强大的家伙，有能力击碎他们随身携带的玉符，黑刀队队员也有人因此而遇难。” 看着侃侃而谈的戚夫人，叶泠鸢心中的古怪感更多了。 这样的戚夫人，和初见面的时候形象反差太大，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戚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泠鸢：“其实我很想知道，三娘子是如何点燃火把的。” 叶泠鸢继续沉默。 她才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这个让人感觉很古怪的戚夫人。 戚夫人看出了叶泠鸢的抵触，摆了摆手说：“三娘子，你不必如此，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 “我留下你，是因为看重你，把你当成最优秀的人才，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帮我把黑市打理好。” “我知道你一身本领，可能不甘心在这地下不见天日的地方停留，但是你仔细想想，上面虽然光华灿烂，可是你身为女子，能有多少施展自己才华和抱负的机会？” “别人看见你，顶多是把你当成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谁又会把你当成你自己来尊敬？” “就如你的姓名，走到哪里都只能以王家三娘子的身份来示人，如果离开王家，你又有什么身份来立足于世间呢？” 戚夫人脸上露出了蛊惑的表情，“可是在黑市中，你就是你，不是什么王家排行第三的小娘子，你靠着自己的剑术、身法、灵力、头脑、胆气，得到属于你的地位，得到大家的尊重和敬畏。” “这不比在上面更有价值更有意义吗？” 如果不是叶泠鸢身份特殊，换了一个其他女子，听见戚夫人这番话，肯定会动心。 叶泠鸢想了想，终于开口回应：“戚夫人，你到底想留下我来做什么？” 戚夫人见她终于回应，欣喜地回答：“我想让你来担任黑刀队的队长！负责整个黑市的安全！” 叶泠鸢蹙眉：“为什么？以前的黑刀队队长呢？” 戚夫人不满意地说：“以前的队长忠心不缺，但是能力有限。最重要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天赋，无法使用灵力，在面对阴魔的时候只能被动等待，无法主动出击。” “夫人在黑市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找到几个有天赋的？” 戚夫人摇头：“那些有天赋的都被凤陵阁搜罗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美丽的脸上显出几分恚怒之色。 叶泠鸢试探着问：“难道我们与凤陵阁有什么过节不成？” “我们”的说法显然取悦了戚夫人，她笑了起来：“过节倒是没有，相反，我们每年都会向凤陵阁缴纳大量金钱，购买各种符纸，定制玉符，还会定期不定期地请凤陵阁派人来帮我们检查清理阴魔。” 叶泠鸢恍然大悟，原来黑市和凤陵阁还是友好合作单位。 “毕竟外子也曾经是凤陵阁主……”戚夫人低声叮嘱，“不过这件事情，你不要对外面提起，尤其是凤陵阁中之人，更不要告诉他们。” “外子在凤陵阁中一贯形象严肃，与我成亲之事，也不曾向外宣布，如今他已经去世，我也不想让他的形象受到影响。”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成亲都不告知师长弟子，这是……外室？包养？ 不过再看看戚夫人那张脸，她又觉得，能够理解上一任凤陵阁主的选择了。 第472章 这是什么毛病 反正在叶泠鸢的认知中，男人如果不敢将女人带到自己的生活圈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些话，叶泠鸢也犯不着跟戚夫人说。 只看戚夫人这种自我霸道的行事风格，就知道她有自己的坚持，而叶泠鸢跟她也没有那个交情。 叶泠鸢伸出手，来回翻看，却已经看不见刚才的那条彩色丝线。 要是按照刚才申内使的说法，这丝线的作用跟她的蛊虫宝宝很像，都是能够寄生在对方身上，按照控制者的要求对被控制者产生相应作用，从而达到控制者的目的。 等到身边没有人，空闲下来的时候，叶泠鸢准备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把这条丝线给揪出来。 她就不相信戚夫人控制蛊虫的能力比她还强。 “夫人的灵丝到底有什么效果？”叶泠鸢的脸色不太好看，“用这种强制性的手段，岂能得人心？” 戚夫人微笑：“三娘子不需在意。这不过是溯灵鼎对于有天赋者的标记，能够帮助你更好地发挥天赋能力，只要三娘子不做出什么伤害我和黑市的事情，就尽可以当它不存在。” “要是我想离开黑市回家去呢？这总不算是伤害夫人和黑市吧？” 戚夫人往叶泠鸢的方向靠了靠，伸手覆盖在叶泠鸢的手背上，目光真挚：“三娘子要离开我，怎么不算是伤害我呢？” “若是三娘子离开黑市，这灵丝就会因为伤心，向着三娘子的心房游去。” “三娘子离黑市越远，灵丝伤心越深，务必会钻入三娘子心中，看看三娘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舍得将我对三娘子的一腔钟情弃之不顾……” 叶泠鸢被她说话的语气和在自己手背上不停摩挲的手弄得汗毛倒竖，忍不住抽出手，向后一跳，躲开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 说话就好好说话，这是什么毛病！ 戚夫人坐正了身体，脸上笑容更盛：“我想，三娘子也不想知道，灵丝钻入自己心房是什么感受吧？” 叶泠鸢看了她一会儿，冷冰冰地回答：“如果你不怕我给你下绊子，我也不介意当一回黑刀队队长。” 戚夫人毫不畏惧：“那我们就算是说好了，不要反悔，否则你会后悔。” 叶泠鸢冷哼一声：“到底会是谁后悔，现在还言之过早。” 戚夫人笑而不语，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神出鬼没的申内使就出现了：“带三娘子去看看她的住处，把三娘子的事情安排好，然后送她去黑刀队。” 申内使又恢复了之前对叶泠鸢的客气态度，微微躬身示意叶泠鸢跟他走。 “这是夫人特意留给王三娘子你的房间，就在夫人楼下，这些陈设布置，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随便哪个拿出去，都能价值百金。”申内使带着叶泠鸢参观她的住处。 平心而论，在地下通道这种面积狭小的地方，能够有一处前后两进的住宅，确实很不容易。 可要是跟叶泠鸢在地面上拥有的那些住处相比，不管是公主府还是其他庄园，都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申内使刻意强调的那些摆件装饰，更是没什么好比较的。 “我看夫人贵气逼人，气质不凡，住在这样狭窄逼仄的地方，不是太委屈夫人了吗？”叶泠鸢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走动，随手拿起一只玉雕看了看，露出了无趣的神色，又放了回去。 “以夫人的身家，何不在地面上购买一处大宅享受人生？就算是黑市主人，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住在黑市中啊。” 申内使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王三娘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就告诉我，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叶泠鸢摆了摆手：“院子太小，房间太暗，天天点着蜡烛火把，搞得像是什么地窟野人似的，跟你说，你能改变吗？” 申内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就算是有万贯金银，也无法改变黑市的大环境。地下通道就这么宽，哪怕这条通道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最宽阔的通道，也宽阔得有限。 能在中间这部分建造三层两进的院子，已经是竭尽所能，想要外面那种五路五进的大院子，更是做梦都不可能。 这个女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申内使当然知道，这位王三娘子还是心里不满，故意说话刺自己。 他笑容不改，任由叶泠鸢怎么说都不生气。 夫人刚刚找到这个新玩具，正是新鲜的时候，他不能扫夫人的兴。 不过玩具嘛，总有玩腻的时候，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后悔莫及。 第473章 不甘心又如何 叶泠鸢接下来把住处好一番挑剔，充分地表现出了被种下灵丝被迫留在黑市为戚夫人效力的那种愤怒不甘。 申内使忍着，忍着，到了最后都快成鼓肚蛤蟆了。 叶泠鸢将两个锦垫摆在罗汉榻上，试了试角度，才斜靠在那里，听申内使向戚夫人抱怨。 敢把她的住处放在戚夫人的楼下，这不是肉包子送到……不是，这不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 “主子你是不知道，那王三娘真是比您都难伺候。您这么看重她，把最好的房子留给她，她都看不上，一脸嫌弃。” “还有房间里那些摆设，没有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这个黑了那个白了，每个都有毛病。” “老奴真不知道，她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这么了不起。” 风蛊传来的声音很清晰，叶泠鸢甚至能从申内使说话的语气想象出他的表情和动作。 戚夫人还是在笑：“这么有趣吗？她真的能连每件摆设都挑出毛病？” “是啊，这个说玉质不好，那个说刀工粗糙，说那个多宝格漆没有刷好，阴天下雨要长毛发霉就找老奴算账……” “地毯说颜色不正，烛台说太矮了，还说纱灯上的图案基调和整个房间不搭，有损格调。” 戚夫人“哦”了一声：“看来咱们的王三娘子出身不错，你知道这京城有什么姓王的大族吗？” “按说这些大家族不可能让自家千金小姐学剑术练身法到这个程度啊，除非是极少数以武传家的家族。” 戚夫人自己都有些迷惑了。 申内使猜测：“也许是某些大家族中培养的女卫？” “派人出去查一查吧。”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派什么人出去都查不到这个身份，除非他们能去到她来的那个现代社会。 “夫人，老奴看她不是很甘心啊。” “呵呵，不甘心又如何？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只是这次是个女子而已。” “夫人说的是。”申内使的笑声充满谄媚，“只要她敢作乱，夫人就让她尝尝钻心之痛。” “以前那些硬骨头，刚开始还不是一样不服气，后来都乖乖听话，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了。” 叶泠鸢举起手掌，她能够感受到手腕处隐约的异物感。 只是戚夫人觉得这样就能掌控她，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抵抗这所谓的灵丝控制，但是在叶泠鸢这个蛊虫专家这里，灵丝并不如戚夫人想象的那样有效。 如果不是叶泠鸢自己也想趁势留下来弄清楚黑市背后的真相，她早就把自己的蛊虫宝宝们叫出来，把这什么灵丝给咬断吃掉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黑市主人是戚夫人，但是叶泠鸢还是无法确定，戚夫人是凭着什么来控制黑市的。 黑市规模这么大，体量利润惊人，在京城这样权贵云集的地方，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后台和能力，早就被那些贪心的贵族们瓜分干净了。 戚夫人只靠着灵丝这种手段，顶多是控制一些下面的人，又怎么抵挡上层的觊觎呢？ 肯定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而且更让叶泠鸢怀疑的是，戚夫人发现她身上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后，直接就猜是她点燃了仁心堂的火把。 为什么不猜她是那个灭了火把的真凶呢？刚开始拿出来那个青铜鼎的时候，理由不是审核众人，找出真凶吗？ 叶泠鸢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需要继续找到证据来证明。 所以叶泠鸢现在的态度就是不甘心但是因为被灵丝威胁，不得不留下来帮戚夫人管理黑刀队。 很快就有两个中年妇人过来报到，说是申内使派他们来服侍叶泠鸢。 一个负责打扫房间、洗衣服等粗活，还有一个负责传话跑腿。 叶泠鸢用震惊的眼神打量了这两个妇人好大会儿，才挥了挥手十分无语地接受了只有两个人使唤，而且还是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中年妇人的现实。 还好申内使其他方面准备的比较周到，房间里各种日常使用的物品都很齐全，包括提前准备了好几身合乎叶泠鸢尺寸的衣裙。 “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叶泠鸢也懒得跟她们说那么多。 还好这两个妇人手脚还算利落，干活也勤快，一担担地挑热水过来，很快把浴桶就倒满了。 叶泠鸢沐浴出来，换好衣服，对着铜镜检查了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变化，才带着剑出了门，去找申内使，送她去黑刀队上任。 “黑刀队原来不是有队长吗？”叶泠鸢问申内使，“夫人让我去做队长，原来的队长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以为是我把他们队长挤跑了，对我有什么怨恨？” “不会不会。”申内使笑眯眯地说，“原来的队长正好这些天就到了跟夫人约定的日期，可以离开去地面生活了。” “他巴不得早点回去，老婆孩子都等着他呢。” 叶泠鸢从申内使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怎么？为夫人效力这段时间，还不能离开黑市去地面上看看家人了？这是坐监吗？” 申内使安慰她：“也不是夫人不讲人情，是黑市有很多秘密，有不少人都想打主意，你要是单独出去，很容易被人埋伏算计，很危险的。” “呵，我不回家，我家人担心了怎么办？” “三娘子可以给家人捎个信，让他们下来看你啊。”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我怕我家人来了，你们承受不起啊。” 让戚长阙来看看……咦？戚夫人，戚长阙，他们有关系吗？ 第474章 杀猪大法？ 正如申内使所言，原来的那位黑刀队队长一听说戚夫人安排了人来代替他，喜不自胜，简直像是解放了一样，非常热情地给叶泠鸢介绍基本情况，快速地办理了交接手续。 “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个原本看起来很稳重的中年男人笑得嘴都合不拢，“等会儿就回去收拾东西！” 正好巡查回来的高副队长接了一句：“我送你。” 正好在附近听见的队员也说要送，却被高副队长喝令去做正事。 高副队长看着离开的队员，向队长解释：“等晚点人少的时候走，我送你到门口，人太多不好，免得到时候人心波动，夫人又要不高兴了。” 队长心领神会。 黑刀队队员流动性大，只要做事靠谱、身手不错，经过考核都可以加入，相应地，黑市一些机密内情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所以夫人也不限制队员们的自由。 只有他们一正二副三个队长才受到约束，不能随便离开黑市，要不然队长也不会一听说能够卸任，就欣喜若狂了。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家人了！ 但是高副队长一提醒，他想起夫人的性子和手段，也心头一紧。 “老高说得对，我自己走就行，别弄得大张旗鼓的，不太像话。”把黑刀队的人心弄得涣散不堪的话，夫人肯定不会饶了他。 队长把所有队员都召回来开会，申内使郑重介绍了叶泠鸢这个新任队长，队长也严厉要求大家必须听从上面的安排，服从新任王队长的命令。 倒是没有什么人跳出来表示反对，但是从某些人的眼睛里，叶泠鸢还是能看出不服气。 叶泠鸢并不在乎。 她又不是真的来黑市谋职找工作，还要好好表现图个业绩。 队长跟叶泠鸢介绍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这几天我们主要进行巡查工作。” “有些商家是有来头的，不能得罪，所有死者的尸体以及店中的财物，全都要收拾整齐，要不然到时候有的扯皮。” 队长给了叶泠鸢一个眼色，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反正继任这位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也怪不到他头上。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有来头有后台的商家，就要小心把所有尸体和财物整理好，等人家来接手处置； 没有来头没有后台的那些商家，那就可以随便他们黑刀队来处理了。 根据不同情况，那种纯粹开个小店，死了也没有人知道的，尸体直接一烧，财物都收到黑刀队的口袋里；有点牵扯有家人朋友来找的，随意给个答复和一部分财物…… 总之，这次大事件，对于这些没有出事的黑刀队以及黑市管理者来说，其实是一次大收割。 难怪戚夫人房间里布置得那么奢靡。 黑市里有来头的能有几家？大部分人辛苦多年积攒的财物，都进了戚夫人的库房了吧？ 黑刀队跟着喝点汤，也都是不小的收获。 难怪当时通道的火把还都没有点燃，黑刀队这些队员就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巡查，原来有这种发大财的动力驱使着啊。 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叶泠鸢心中一动。 如果黑市每隔十几年就来一次火把熄灭的事件，那岂不是等于黑市主人养了一群猪，等到肥了就杀掉，把自己的钱包装得鼓鼓囊囊？ 但是很快叶泠鸢就在心中摇了摇头。 这种杀猪大法算是绝户计，搞不了几次就会被人看出破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踏入黑市门槛。 就是这一次，叶泠鸢都不知道戚夫人会怎么应对。 人家来黑市做生意，你也收了税，结果火把熄灭，九成九的人都死了，黑市管理者不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吗？ 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还有人敢来吗？ 叶泠鸢只是心里想了想，就不管了，反正这不是她的事儿。 队长归心似箭，把事情匆匆交代完毕，就跑回住处去收拾行李，然后去向戚夫人告辞。 叶泠鸢猜到他身上肯定也有灵丝控制，否则黑市这种收割的秘密，也不会让他知道了。戚夫人真的能放心让他彻底自由，回到地面上吗？ 那些黑刀队队员可能只知道要整理这些商家的财物，等到人家亲友来了归还，队长可是知道戚夫人侵吞他人财物的事实的啊。 如果遇到某些有想法有来头的商家后台，比如说淳于家这种，他们抓住队长，那就是人证，也就抓住了戚夫人的把柄。 叶泠鸢觉得，戚夫人不会这么仁慈，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队长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高副队长一脸羡慕地送他离开。 “夫人解除了你的灵丝，还特意为你开个出口，让你早日返家。你从此海阔天空，真是太好了。” 叶泠鸢从黑刀队队长办公室往外看，能看见两人从门前走过，也能听到两人低声交谈。 “你也别着急，迟早也有这么一天的。” 队长背着包袱，手里握着一块缀着浅黄色流苏的玉佩，“我家二小子当初还刚刚出生，满月酒我都没有喝上，这块玉正好送给他，也算是弥补一下这么久我都没有见过他的遗憾。”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通道口。 第475章 把你们队长送走了 叶泠鸢收回目光。 难怪戚夫人命令关闭黑市所有入口，不许任何人出入呢。 这是要趁着外面没有人知道黑市的变故，好搜刮各家财物进自己的金库啊。 现在外面那些黑市商家相关的势力肯定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对，像淳于家这种在黑市规模比较大，比较注重黑市收入的势力，估计已经派人四处打探情况，也派了人在黑市出入口等着了。 要是碰巧堵在队长出去的那个出入口，那就有好戏了。 叶泠鸢心里有各种念头，但是这些事情她都不会去管，她又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戚夫人的手下，要拼命给她干活。 戚夫人说了，关门寻找真凶的时间顶多只有三天，如果找不到，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各处出入口打开了。 以前叶泠鸢不知道，还以为她真的是要找那个熄灭火把的真凶，但是现在叶泠鸢觉得，戚夫人的真正重点在搜刮各家的金银财宝。 把那些幸存者软禁起来，也不是为了找真凶，而是不让他们知道黑刀队在以搜救幸存者和查找真凶的名义搜刮各家财物。 现在只过了一天不到，按照队长之前介绍的，叶泠鸢这个队长坐镇驻地，两个副队长带着黑刀队如今仅有的十六名成员，分成不同小队沿着各自的路线去搜寻。 除非是有什么他们应付不了的突发状况，才会向驻地发出求援信号。 各个小队彼此之间的信号通过哨声传递，他们向驻地求援，则要通过火把。 也是刚才队长说了，叶泠鸢才知道，这些火把不仅仅能镇压阴魔，同时也能传递简单的消息，还有一个能够成为传送的标记，这一点叶泠鸢以前就猜到了。 这也更加证明了叶泠鸢以前的猜测，这黑市背后隐藏的水很深。 所谓的灵火火种，就是纯正的涅盘火，但是涅盘火本身并没有传送的功能。所以这种传送是如何实现的，又是谁为黑市设计了这种传送网络？ 也许是戚夫人那位已经去世的夫君、上一任凤陵阁主。 但是如今那位凤陵阁主已经去世多年，戚夫人又是靠着什么震慑各大势力，让他们没有分食黑市这块大肥肉呢？ 想来想去，叶泠鸢总是觉得其中有戚长阙的身影。 她在驻地守了五六个时辰，其间专门有人负责给她送饭。 这条通道最初建设的时候，就考虑到其性能特殊，不能如那些商家一样，各个部门自己开火做饭，所以专门单独搭建了大厨房，为所有人提供一日三餐。 在大厨房之外，还有小厨房，为少数高层提供饭菜。 叶泠鸢是现在的黑刀队队长，也算是黑市管理的高层一员，所以按照定例每餐都有四荤四素两汤和赤精米的配置。 她也不在意这些，随意点了几个菜，就让小厨房那边去做，然后派伺候自己的女仆过去提过来。 刚准备吃饭，高副队长回来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不过看起来有些疲惫，叶泠鸢想起之前那个掮客因为崇拜他所以雇了小混混跟踪自己的事情，不由有些好奇，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见过队长！” “不用客气。你把你们队长送走了？” 高副队长脸色有些古怪：“是。” “你这是做了什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坐下歇歇吧。” 叶泠鸢低头去柜子里找东西，翻出了一个茶叶罐子，“我就记得之前你们队长说过，藏了好茶，不过他不懂，就留给我了。” 虽然叶泠鸢现在穿的是一身深色劲装，但是她泡茶的姿势和气质却很不一般，高副队长也不懂茶道，可是却觉得好像很有讲究的样子。 他尴尬地看了看叶泠鸢，叶泠鸢却只是捏着小茶壶在忙乎，根本没有看他。 高副队长只能小心地在叶泠鸢对面坐了下来。 叶泠鸢把茶分好，推给了他一杯。 高副队长伸出手，觉得那丁点小的杯子怎么拿都不舒坦，只能学着叶泠鸢的姿势，心里别扭也不好说出来。 刚刚上任的队长，还是个年轻女人，白净清秀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但是能让戚夫人这种人信得过，直接派来替代原来的队长，就肯定不是普通人。 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吓住大家，上来就杀鸡给猴看？ 反正他是知道夫人很看重这个新队长，他才不想当那只鸡。 叶泠鸢问他什么，高副队长就回答什么，丝毫不敢怠慢。 “老高，你别紧张啊，我又不吃人。”叶泠鸢看他的样子，刚想开两句玩笑，就看见桌上有光芒闪动。 一二三，连着闪烁了三下，这是紧急求援。 位置就是光芒闪动所代表的火把位置。 高副队长立刻站了起来：“队长，我这就去支援！”说完，就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拿出玉符在光芒上按了一下，整个人就瞬间消失了。 叶泠鸢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面色变得冷漠起来。 高副队长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淡，却瞒不过风蛊。 而且这种血腥味不是处置那些尸体时候沾染上的，是他自己身上受了伤，在左臂上，经过了非常仔细的包扎。 在如今的黑市中，谁能够伤到高副队长？ 他刚才急着离开，起身动作有点大，叶泠鸢看见了他掖在腰带中的一抹浅黄色。 虽然没有看见东西，但是他腰带凸起的形状与离开的队长手中握着的玉佩十分相似…… 第476章 有那么好笑吗 叶泠鸢就知道，戚夫人没有这么好说话，说什么放之前的队长自由，让他离开黑市回到地面上生活，全都是谎言。 杀人灭口才是必然。 只是执行任务的竟然是高副队长，他们共事也应该有不短时间了吧，也真能下得去手。 这也让叶泠鸢对戚夫人的印象更差了。 千金药铺那种不把人当成人的行为，除了淳于家的贪婪和李家的残忍之外，也少不了黑市纵容这一份责任。 如果这次火把熄灭、阴魔大开杀戒是戚夫人在杀肥猪的话，那就更加不可饶恕了。 叶泠鸢坐在座位上，两条腿架在一起，翘在旁边的案几，这个姿势让来找她的申内使几乎想要捂住眼睛。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敢做这样的姿态，丑陋至极！无礼至极！ 要不是夫人正在新鲜的时候，他早就把这种女人收拾了。 申内使在心中冷笑。今天离开的那个，当初不是也被夫人青眼有加，结果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成了黑通道中的亡魂。 那些队员们还真以为他回到地上去过好日子了呢！ 过不了多久，这个女人也得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在踏入叶泠鸢房间时，申内使的阴冷表情就非常丝滑地换成了笑容：“王队长，夫人有请。” 叶泠鸢收回了双腿，坐起了身：“夫人？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外面执行搜寻任务，只有我和雷胜在驻地。” “我怕我走了，前方有什么突发状况需要支援的时候我来不及赶到，耽误大事啊。” 申内使笑着说：“王队长忠于职守，令人敬佩。不过你放心，夫人那里的溯灵鼎也能接收到各处火把的动静，不会耽误事的。” 溯灵鼎还有这个功能？ 叶泠鸢看了看旁边显示着一个个光点的桌子，这么看来，应该是溯灵鼎才是主控中心，这个桌子不过是一个副显示屏吧。 也就是说，黑刀队这边有什么动静，其实戚夫人都知道。 控制欲还真是够强的。 这溯灵鼎是她那个去世的丈夫给她留下来的吗？凤陵阁居然还有法宝流传？这个世界可真是越来越玄幻了。 去就去呗，反正现在戚夫人觉得已经控制了她，估计有些秘密也会让她慢慢知道了。 饶了几个圈子来到戚夫人的住处。 戚夫人打扮得还是那么精致美貌，看起来还是那么娇弱可人，但是叶泠鸢对她的印象已经回不去了。 在她眼里，戚夫人完全就是一个蛇蝎美人，口蜜腹剑，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那白嫩滑腻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夫人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叶泠鸢表现出来的还是心中不甘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情绪，说话都有点酸不溜丢的。 戚夫人大概也见多了这种情形，根本不计较这种细节，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三娘子来了，坐下说。” 叶泠鸢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戚夫人才缓缓地说：“这次事发突然，黑市损失严重，更重要的是死了太多人。” “如今关闭黑市搜寻真凶一直没有成效，所有找到的幸存者，也都查证没有异常。” 叶泠鸢插了一句：“夫人是如何确定那些幸存者都不是真凶的呢？” “就是用溯灵鼎测试谁身上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吗？” 戚夫人应了一声：“是啊。” “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没有痕迹，也就是说他们一天之内都没有接触过有灵力的物品，不可能与火把熄灭有关。” 她用一双大眼睛瞅着叶泠鸢，“是不是你干的？” 叶泠鸢一脸无语：“夫人，要是我干的，我能承认吗？” 戚夫人开始思索：“也对，你肯定不会承认的。” “要不然，拿下来审问一番？” 叶泠鸢顿时一惊，生怕接下来这个脑子有点大病的戚夫人真的叫人动手。 她的手都已经按在了腰间，准备随时拔剑的时候，戚夫人突然大笑起来。 “跟你开玩笑的，三娘子，你可别当真。” “要是我真准备抓你审问，怎么可能让你离我这么近？” “以你的身法和速度，我只要一开口，你的剑就在我脖子上了。” 戚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叶泠鸢真的不明白，有那么好笑吗？ 她黑着脸，等到戚夫人笑完。 “其实想要熄灭火把，只有能接触溯灵鼎的人才能做到。” “而且之前特意留下备用的灵火火种也被偷了。” “所以，这是内鬼做的，与你没有关系。” 戚夫人坐正了身体，“我已经筛选了一些可疑的目标，该处置的处置了，希望内鬼就在其中。” 叶泠鸢想起被高副队长“送走”的队长。 难道他也是戚夫人怀疑的目标之一？ 不过戚夫人这样的做法，也说明她没有什么证据，所以无法确定真正的内鬼，只能把所有有嫌疑的都给处理掉。 “黑刀队人手太少了，但是没办法，现在事情比较多，只能让大家辛苦点，等事情办好了，我会好好奖励大家的。” “哦，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邀请了凤陵阁主，希望他明日能过来，重新为我们留下备用的灵火火种。到时候你负责去迎接一下。” 第477章 这具身体 戚长阙竟然要来？这是不是证明了他真的和黑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因为戚夫人的夫君曾经是上一任凤陵阁主？还是他和戚夫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要是他真的是黑市管理层之一，该怎么办？ 叶泠鸢垂下睫毛，不想让戚夫人看见她的眼神。 “好。” 叶泠鸢离开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想要听一听戚夫人和申内使背着她有没有提到什么秘密。 直到她走到楼下，才听见申内使小声询问：“夫人，这女人刚来，而且心有不甘，让她去迎接凤陵阁主，会不会不太合适？” “万一她要是说点什么……” 戚夫人的语气是一种叶泠鸢从未听到过的冰冷：“你想多了，那人肯定不会亲自来。” “十几年前，这具身体正当风华绝代的时候，他都不肯多看一眼，如今之时，他又怎么会给我面子，贵足踏贱地，来到这种污浊不堪之处？” 申内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被凤陵阁主撞破就好。” 戚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却又改了主意：“不过你提醒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动用灵丝也要留下她，无非就是因为她能点燃火把，而且所点燃的火把威力与灵火火种相比毫不逊色，肯定是用了戚长阙亲手制作的符纸和灵晶，而且是最上等的。” “比凤陵阁教学使用的品质都要更上一层。” “所以我猜她与戚长阙有什么特殊关系，若不是她年纪和容貌不对，我都要怀疑她是那位宝华长公主了。” 叶泠鸢这才明白当时戚夫人让她取下面纱，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 要不是她有变形蛊，说不定还真的就露馅了。 这个戚夫人，连她的容貌都知道，看来在暗中关注了她和戚长阙很久了，绝对是居心不良。 申内使汇报：“派过去的人伺候她沐浴了，她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脸上身上都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易容术的痕迹，确实不是凤陵阁主的未婚妻。” 戚夫人：“不过她用来点火的符纸绝对是戚长阙亲手制作，所以她肯定和戚长阙或者叶家宝华有密切关系。” “所以我才想安排她去迎接戚长阙，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申内使连忙恭维：“夫人想得周到。” “但是你刚才提醒了我，要是她跟戚长阙真的关系不错，能够互相信任，说不定就敢把溯灵鼎的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戚长阙就能醒悟过来，也是个大麻烦。” “那怎么办呢夫人？”申内使连忙问，“要不然就不让她跟凤陵阁的人见面？” “也好，明日凤陵阁的人来的时候，你就给她找点事做。” 叶泠鸢听到这里，已经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第一，戚夫人说“这具身体”，这个说法让叶泠鸢觉得有点意思，因为她有时候也会这么说。比如说，说到叶允成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想，那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她的。 戚夫人也这么说，难道她和叶泠鸢有相似的经历？也是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想起之前戚夫人大笑时候的异样，以及她偶尔露出的那些别扭感觉，叶泠鸢觉得，这个猜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第二，戚夫人和申内使好像很早就认识戚长阙，十几年前，上一任凤陵阁主没有去世的时候。 这倒也合理，如果那个时候戚夫人已经与上一任凤陵阁主成亲，戚长阙当时应该是凤陵阁的优秀弟子，他们认识也不奇怪。 但是戚夫人说，那个时候戚长阙就对“这具身体”不可能多看一眼，现在更不会给她面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好。 叶泠鸢觉得这个戚夫人有点不太正常。 那时候戚夫人是戚长阙的师娘，为什么要在乎自己丈夫的学生是否多看自己一眼呢？ 不知道为什么，戚夫人这句话，让她突然想起了陷害萧峰的马夫人……不会有这种狗血剧情发生吧？ 第三点，戚夫人用胁迫的手段留下她，真正的目的还是针对戚长阙。 要是戚夫人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恶毒极端手段呢。 叶泠鸢在心中给戚夫人点了个×。 她绝对不能容忍有这么一条毒蛇藏在暗中寻找机会暗算自己。 黑市中只有火把和蜡烛照明，完全无法察觉时间流逝。 到了小厨房再次送饭过来，叶泠鸢才知道，已经到了地面上的晚饭时间。 这一天时间，黑刀队的人很忙，一部分人手在收拾道路上的尸体和血迹，一少部分信得过的队员则负责搜寻各家值钱的财物，用小推车往戚夫人楼下的库房里运输。 幸存者则只找到了一个。 时间越长，能够找到的幸存者越少。这也是无奈的现实。 叶泠鸢自知戚夫人不会让她参与这种事情，她自己也没有太大兴趣。 想要的话，回头从戚夫人的库房中取不就好了？ 就在她继续翘脚高坐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长春蛊传来的急切情绪。它这是发现了好吃的，急着想要吃呢。 第478章 王队长，出事了！ 养了那么长时间的蛊，叶泠鸢也能总结出来，不同蛊虫的性格不太一样。 金蚕蛊凶猛，金刚蛊浑厚，风蛊很乖巧，变形蛊有些狡猾，长春蛊的性格就偏向和善温顺，很少有积极主动要吃什么美食的。 叶泠鸢给它喂食奇花异草的话，它会有欣喜的情绪波动，但是大部分时间长春蛊都十分安静，不使用它的时候几乎能忘记它的存在。 这么多年了，叶泠鸢是第一次收到它主动想要吃什么东西的要求。 叶泠鸢实在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世所罕见的花草，才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顺着长春蛊努力传来的方向，叶泠鸢站起了身，从窗户往下看，正好看见黑刀队院子外面，两只小推车歪歪扭扭地被推向通道深处。 原来是今天黑刀队搜刮来的财物，不过长春蛊只喜欢奇花异草、罕见植物，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花草，会被黑刀队认为价值不菲而带回来。 眼瞅着时辰已经是地面上的深夜，黑刀队却仍旧忙碌不休。 叶泠鸢作为队长，一直在驻地等待有什么意外去接应。 不过高副队长比她积极太多，每次总是自告奋勇前去，叶泠鸢也不跟他争。 她又不是真的效忠戚夫人，要表现自己的忠心和能力，有人替她干活正好，她索性翘着腿躺在椅子上睡觉。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叶泠鸢才被叫醒，看见的就是高副队长满眼血丝带着不满的脸。 “怎么了？” 高副队长黑着脸说：“夫人派人传话，说等会儿有贵客前来，让你提前准备，沐浴更衣，不要误了大事。” 叶泠鸢揉了揉眼睛：“好，那就劳烦高副队长替我值守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回去自己的住处，也不管背后高副队长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大意见。 这不是戚夫人的命令吗？ 而且就算是现代社会996，也没有让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上班的，她已经很敬业了好不好？ 睡觉都是在办公室睡觉！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两个仆妇给叶泠鸢抬了热水，叶泠鸢洗了澡，换了衣服，用风蛊吹干了头发，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小厨房送来了早饭。 叶泠鸢很想知道，小厨房的人怎么没有出事。 戚夫人又是如何应对当时火把熄灭的突发状况的。 黑刀队的队员大部分也都好好的，只有临时外出和后来出去巡查的时候，死了一些人。 这些情况汇总在一起，也是很有意思。 到底是这条黑市管理通道有什么特殊设置，还是别的原因，值得探究。 叶泠鸢换好了衣服，甚至还休息了一会儿，直到被仆妇叫醒，才和申内使一起往楼下走去。 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被赶过来的高副队长给追上了。 “王队长，出事了！” 高副队长目眦欲裂，声音都有些变调，“快些快些，与我同去支援！” 来了，来了，这就是昨天戚夫人和申内使商量的办法，要在凤陵阁来人之前把叶泠鸢调开，不让她跟来人会面。 高副队长这演技，还真是胜过叶泠鸢所见的那些明星大咖，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自然逼真之极。 叶泠鸢露出惊讶的表情：“出什么事了？”她看了看申内使，有些犹豫的样子，“夫人吩咐我与申内使出行，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 高副队长面色急切，伸手就去抓叶泠鸢。 叶泠鸢手臂一扭，就像是一条水中游鱼一样，没有一丝烟火痕迹地躲过了他的手。 高副队长完全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只是催促：“走着说！快些，要不然只怕人都要死光了！” 叶泠鸢又看了申内使一眼：“申内使，你看呢？” 申内使赶忙抬手：“王队长赶快去吧，大家性命要紧，我会与夫人说的。” 叶泠鸢点头：“好吧，那我就去了。” 高副队长急得直跺脚，又去拽叶泠鸢，结果又抓了个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叶泠鸢，眼神中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抓到人。 不过叶泠鸢已经抬脚走人，他也没有空多想，急忙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申内使的眼神里有些疑问。 他是安排了雷胜来调开叶泠鸢，结果雷胜还没来，高副队长却来了，难道是雷胜有事，拜托高副队长来帮忙的？ 算了，不管是谁来，反正目的是达到了。王三娘子不和凤陵阁主见面，坏不了夫人的大事就行。 第479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叶泠鸢第一次体会到了传送的感觉，出乎意料地轻松。 只是用戚夫人给她配备的黑刀队队长随身玉符，在桌子上那个拼命闪烁着红光、个头比其他光点都大了几倍的光点上一点，然后眼前一晃，就已经换了地方。 这种感觉比上次她用道具传送的感觉还要自然，就好像是随意抬脚一迈出了门一样，就从黑刀队驻地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场所。 但叶泠鸢的注意力并不放在这一点上，她已经将以前对阵强敌时的蛊虫宝宝纷纷起用，同时右手提剑，左手扣住了火焰符纸和灵晶。 虽然提前听到了戚夫人和申内使商量把自己调出来，不让自己跟戚长阙一行碰面，但是高副队长既然以紧急救援为借口，肯定会有相应的场景和危险，才不算是撒谎。 加上叶泠鸢已经看破，高副队长亲手“送走”了他之前的队长，对此人已经是十分警惕，也要提防着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接到了“送走”她这个新队长的任务。 果然，刚过来就觉得眼前发黑，叶泠鸢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这里没有什么照明物，刚刚从亮处来到黑暗处，眼睛暂时无法适应的后果。 这一瞬间，叶泠鸢催动的蛊虫又多了好几种。 同时，她乘着风蛊推动的气流，滑向黑暗中的宽阔地带。 而在她之前一步到来的高副队长，已经举起玉符，刚要和之前发出求救信息的队友联系。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吐出一个完整的字音，手中的玉符就已经片片碎裂。 高副队长惊恐欲绝。 这可是夫人特地赐给他的玉符，比其他人的都要更胜一筹！ 就算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强大的阴魔，也足以保护他的安全的，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碎了呢？ 在这个时候，高副队长不敢大声呼喊队友，也不敢贸然点火寻找。 别人不知道，他可不是第一次跟阴魔打交道，对于那些顾忌了然于胸。 黑暗中，阴魔寻找目标，首要自然是气血旺盛之人。 其次就是那些发出声音或者点亮火光吸引了阴魔注意的人。 玉符一坏，他想逃回驻地，都没有了可能。 难道他在黑市英雄了这么多年，今日竟然要丧命于此吗？ 高副队长心中各种念头接连闪出，如同电光一般，瞬间万变。 他的护身玉符都碎了，之前的队员恐怕已经全部遇难。 换句话说，这里除了阴魔之外，就只有他和刚刚上任一天的王队长了。 高副队长一边小心地往前挪动，不发出声响，一边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 他和王队长两人都是武者，气血一样浑厚，但是王队长是外来人，对阴魔的那些忌惮知道得肯定没有他全面。 虽然说王队长是夫人最新看中的好手，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高副队长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浸入骨髓的冰冷意味。 他不是第一次与阴魔打交道，比谁都清楚，这表示，那个强大到可怕的阴魔已经贴近了自己，接下来就是强行侵入、附身控制，如若成功，下一步就是撕裂自己的身体，吞噬自己的血肉精华！ 没有时间多想了！ 更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高副队长抓起腰带中塞着的小东西，向着后方王队长应该在的位置用力丢了过去，与此同时，自己也用尽全力，向着远方遁逃！ 啪！ 一道亮光闪过，有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声音本来并不算大，但是周围太过安静，所以显得格外刺耳。 高副队长径直冲到一堵墙壁前，无路可走，才停下奔逃，汗出如浆。 他一手扶腰，转头回望，黑暗中却什么也看不见，更没有任何声音。 想来此刻阴魔应该已经盯上目标，那个王三娘现在已经被附身，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正处于绝望之中吧…… 趁着她吸引了阴魔的注意力，自己正好逃出去，然后找到有火把的地方，就能安然无恙了。 至于回去如何向夫人禀报，该和盘托出，还是修饰一番呢？ 高副队长一边想，一边蹑手蹑脚地沿着墙壁往前走，寻找出口。 但是刚抬腿走了两步，那股熟悉的冰冷又将他包围。 高副队长大惊，这阴魔不应该正在血祭王三娘才对吗？怎么又追过来了？ 没有玉符，高副队长哪怕鼓起全身的胆气，也无法与阴魔对抗。冰冷的气息一点点将他吞噬……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 在他即将绝望放弃的时候，一团光芒突然出现，将整个空间照亮了大半。 叶泠鸢手中托着一团火，脸色惊喜地站在原地。 刚才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尝试着吸收怨念之后，那股宏大如冰川的凉意竟然慢慢消失，而她的空间则再次修复！ 修复进度已然达到45%！ 第480章 不在现场啊 叶泠鸢只是感觉寒气逼人，手中握着的符纸瞬间发热成灰，就知道肯定是有非常强大的阴魔逼近。 这是第一个胆敢靠近她的阴魔。 叶泠鸢之前早就想过，如果说阴魔是凭借阴气组成的存在，那么她能不能用吸收怨念补充空间能量的方式来解决阴魔。 所以在关键时刻，她果断尝试吸收了一下。 结果和她平时吸收怨念毫无区别，只是感觉这些怨念格外精纯而已。 叶泠鸢也没有想到，她吸收到周围寒气消失之后，空间修复程度竟然一下子跳到了45%。 空间中再度有一部分恢复正常，又解锁了一部分蛊虫宝宝和大量物资。 一时间，叶泠鸢大喜过望。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为了不引起其他阴魔的注意，叶泠鸢发动影蛊，藏在了黑暗中，才开始寻找求援的黑刀队队员。 很快，叶泠鸢就找到了三名黑刀队队员的尸体。 和其他死者一样，死无全尸，一看就是阴魔的手法。 叶泠鸢摇了摇头。 她已经知道，所有黑市管理者都配备有相应的玉符，既是身份标识，也能护身镇邪。 但是叶泠鸢从三名黑刀队队员身边发现的玉符全都碎成了粉末。 按照高副队长的说明，那就意味着捕猎他们的阴魔太过强大，玉符都无法对抗。 想到这里，叶泠鸢回头去找高副队长，估计他也是凶多吉少。 刚才高副队长扔出来的是一枚鞭炮，叶泠鸢又不是初出江湖，一看他扔的方位就知道他的意图。 本来叶泠鸢因为他被刺自己的队长就已经对他印象不好，结果他遇到危险就想祸水东引，叶泠鸢一点儿救他的心思都没有。 她回身走了几步，果然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静静站立。 无声无息，不动一动，但是也没有血腥气。 叶泠鸢有些疑惑，过去一看，是高副队长没错，看那僵直垂手而立的姿势，还有眼神中残留的惊惧，就知道他肯定是遭遇了阴魔。 在他脚边，玉符早已经摔成了无数小片。 这也说明了他为什么未曾幸免。 不过阴魔如果控制了祭品，下一步就是开始血祭，高副队长却根本没有受伤害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高副队长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比如武侠小说中说的那种龟息大法，收敛气息后就像个死人一样，所以躲了过去？ 叶泠鸢带着这个疑问藏在黑暗里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里已经找不到阴魔特有的那种阴冷气息。 也许就只有那一只阴魔，被她吸收之后就没有了？ 叶泠鸢只有猜测，没有答案。 她又回去检查了一下高副队长的身体，发现他确实是死了。 因为活人不能被她收进空间里，但是现在高副队长却可以。 叶泠鸢有点想挠头，怎么看高副队长的样子像是被活活吓死的？难道是因为玉符碎裂，自知无幸，一下子就吓死了？ 不至于吧？那个什么掮客可是把他夸成了煞神一样，不会这么胆小吧？ 叶泠鸢把周围检查了一遍。 这里显然是一处库房，而且好像还是密室，应该藏了一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被专门寻找财物的黑刀队队员发现，强行打开入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都十分急切，连火把都没有带就冲了进来，结果就是全部横尸此地。 叶泠鸢站在他们的位置，发现三人死时都是面向同一个方向。 三人视线的交点，是一个带锁的小箱子。 锁很复杂，箱子也很精致，箱子上画着凤凰展翅的图案，栩栩如生。 只看箱子的卖相就能推测，箱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叶泠鸢随手将箱子丢进了空间中。 她现在没有空仔细研究开锁，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偷偷溜进戚夫人的库房中，把长春蛊想要的美食找出来喂给它。 到时候只说遭遇了强大的阴魔，高副队长殉职，她与阴魔搏斗，僵持很久，才将身上的符纸拿出来救了自己一命。 戚夫人就算是发现仓库丢了东西，也找不到她头上。 因为她没有作案时间啊。 叶泠鸢嘿嘿低笑了一声，用影子的形态从墙上大洞中走了出去。 大洞外面是个卧室，墙上火把已经被点燃，就是不明白那三个队员为什么会急不可耐到那种地步，连火把都没有拿就冲进了密室中。 这是二楼。 叶泠鸢直接爬上了房顶，在黑暗中快速向着驻地奔行而去。 她要装作不在现场，自然不能使用火把传送回去。 一路上能够看见，通道中的火把基本上都已经恢复，只是路上的血渍和尸体都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 黑刀队现在正忙着收刮财物，人手又不多，哪里有精力去管这个。 前一天还人头攒动，短短一天时间，就尸横遍野，一片凄凉，一路过来看不见一个活人。 嗯，刚感慨了一句，叶泠鸢就被打脸了。 前面的通道口，几个人影缓缓走过。 为首的那个，竟然是恒一。 申内使就走在他的身边……戚长阙来了？ 第481章 可山先生 看见恒一，叶泠鸢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周围寻找戚长阙的身影。 结果根本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倒是恒一不疾不徐地走在C位，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凤陵阁弟子服饰的年轻人，。 申内使脸上堆着恭维的笑，几乎要挤出一朵花来。 叶泠鸢仗着影蛊得力，藏身黑暗中不会被发现，干脆靠近了一点偷听他们的交谈。 反正看样子也是顺路，申内使带着恒一几人去的方向正是驻地所在那条通道，叶泠鸢要去的库房就在那条通道的最里面。 只是听了一路，也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无非都是申内使奉承恭维恒一和凤陵阁，一会儿夸赞凤陵阁主年轻有为，世间第一流人物，堪比谪仙；一会儿夸赞恒一天资过人，前途光明，肯定要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 倒是恒一很让叶泠鸢意外。 叶泠鸢见过恒一几次，他都是在戚长阙身边随侍，恭敬顺从，见到叶泠鸢的时候也都是笑容爽朗，看起来就是一个阳光少年，被戚长阙使唤着做这做那。 跟公主府那些聪明灵巧的小厮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天的恒一，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面沉如水，身形如松，昂然前行，哪怕申内使舌灿莲花，都很少有笑意流露。 这通身的气派，就算是叶泠鸢见过的很多大梁贵公子，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想来也是，凤陵阁弟子绝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其中不乏出身贵重者。 恒一想必也是凤梧国中的贵族子弟，只是平时跟在戚长阙身边的时候格外小意罢了。 申内使格外奉承恒一，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恳请恒一出手，为黑市留下备用的灵火火种。 但是说了一路，也没有见恒一对他有任何承诺。 “灵火事涉重大，岂能随意轻许？”恒一始终不曾吐口，神情淡淡的，语气却不容辩驳。 不用想，叶泠鸢也知道，申内使肯定被气得不轻，这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叶泠鸢就不止一次听到他不露痕迹地在戚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其实起因不过是因为叶泠鸢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忌惮，小心客气地对待这个戚夫人的近身太监罢了。 不过是一些皮毛小事，结果叶泠鸢监听戚夫人两次，两次都听见申内使拐弯抹角地给自己上眼药。 现在恒一这样公然不给他脸面，可是比叶泠鸢更过分，这会儿申内使只怕心里已经把恒一骂成了狗，但是有求于人，脸上还要赔笑，啧啧，这样下去迟早得精神分裂啊。 叶泠鸢原以为，戚夫人作为上一任凤陵阁主的妻子，呃，或许是外室？戚长阙会给她些面子，要不然她之前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灵火火种呢？ 没想到今天戚长阙本人根本就没来，只是派了恒一出面，显然并不重视这一点香火情分。 而恒一对申内使的态度，更是跟陌生人没有区别。 这戚长阙跟他上一任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亲近啊。 叶泠鸢一路从房顶的黑影中潜藏，来到了驻地所在的通道中。 “我家夫人身体速来不好，前日又因为听闻噩耗，受到惊吓，卧床不起，未能亲自前来迎接，还请恒一公子恕罪。” 对于这种场面话，恒一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叶泠鸢却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要跟凤陵阁的人拉关系，请人看在上一任凤陵阁主的面子上多多帮忙的话，不应该让戚夫人亲自出面才更合适吗？ 申内使这样的身份，一个太监，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让他去迎接带路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让他出面正式接待恒一几人，就有点失礼了。 叶泠鸢也见过不少贵族子弟了，对他们的骄傲深有体会。 让一个太监待客，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巨大的侮辱。 不知道恒一在外面是什么性格，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翻脸拂袖而去，也没有人能说他不对的。 没想到，接下来申内使却说：“夫人委托可山先生招待贵客，还请恒一公子勿怪。” 可山先生？ 叶泠鸢看着从三层小楼门口走出来的长须中年男子，心生疑窦。 他是什么人？这几天可从未见过。 叶泠鸢从这座连在一起的木楼中走过的时候，都会将风蛊放出去监听周围的动静，几乎听到过所有生活起居在这栋楼中之人的谈话，可是却从未听到过可山先生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见可山先生说话活动的动静。 能够代替戚夫人出面，与恒一面谈，处理灵火火种相关的重要事务，之前却仿佛毫不存在…… 叶泠鸢在黑暗中仔细看了这个可山先生几眼，将他的容貌特点记在了心中。 第482章 奇花，暗门 虽然心里觉得这个所谓可山先生身上有许多疑点，但是叶泠鸢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去找到长春蛊念念不忘的美食。 平时温顺的长春蛊，可是一直在鼓动着情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看着恒一带人与那位可山先生交谈寒暄，并肩走入楼中，叶泠鸢调转方向，向着通道最尽头的库房走去。 库房虽然有几个人把守，但是根本就发现不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道影子，叶泠鸢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库房里。 库房面积不大，不过分了三层，加起来也不算太小了。 叶泠鸢顺着长春蛊的指引，来到了一楼的一个角落。 能看出来，这里是堆积杂物的地方，和另一半摆放整齐的货架一比，十分凌乱。大概是还未清理分类，或者被认为价值不高的财物，都被堆砌在这里。 库房中没有灯火，一片黑暗，不过对叶泠鸢来说并不算妨碍。 她很快找到了吸引长春蛊的东西——一个十分普通的木头箱子，锁都没有锁，随意地放在一边几个箱子的上方。 叶泠鸢打开箱盖，看见里面的东西，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箱子里是一朵人头大小的花朵，花瓣形状像是一滴滴泪珠，晶莹剔透中隐隐泛着蓝色，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 花蕊却是血红色的，和花瓣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当初为了给长春蛊寻找合适的美食，加快它发育的速度，叶泠鸢可是专门研究过植物百科全书的人，但是看到这朵奇特的花朵，也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好在长春蛊自己知道，它的意愿这么强烈，显然是这朵花对它来说非常有用。 叶泠鸢拿起这朵花的时候，长春蛊的情绪激动得像是一根看见了骨头的小狗，恨不得打滚摇尾巴。 无语的叶泠鸢把花丢进空间，长春蛊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大口吞食。 叶泠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长春蛊的满足和喜悦，而且很快就感觉到长春蛊的壮大。 以这种速度来看，吃完这朵花，说不定长春蛊就能成为叶泠鸢所拥有的第一个超级蛊虫！ 那可是叶泠鸢家传的记录中提到的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强大蛊虫！ 叶泠鸢心情大好，等她在库房中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金银首饰、书画古籍时，也就不跟戚夫人见外，非常自觉地都收入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戚夫人用类似于蛊虫的灵丝来威胁她，试图控制她，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还想让她效力，知不知道她的工资很高的啊？ 扫荡到某个角落的时候，叶泠鸢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阴冷气息，那是阴魔特有的气息！ 叶泠鸢顿时警惕起来。 但是这股气息只是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叶泠鸢这几天遇到了好几次阴魔，还真的可能会被她忽视。 但是现在叶泠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库房重地，为什么一个火把都没有，难道戚夫人不怕这里成为阴魔聚集之所吗？ 是为了防火，所以不点火把？ 是因为觉得护身玉符有效，所以不担心到时候来库房的人会被附身血祭？ 这也未免有点太不谨慎了。 就像这两天，带着护身玉符的黑刀队队员死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只是叶泠鸢亲眼见到的，就有两个小队了。 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叶泠鸢做好了继续吸收阴魔的准备，向着刚才感觉到阴魔气息的方向走了几步。 突然，她神情一动。 风蛊扫过去的时候，空气流动有异常！ 有密室！ 密室再怎么密封严实，也不可能真的和外界没有一丝缝隙。 有缝隙就有空气流动，很容易被风蛊扫出来。 在这方面，叶泠鸢可是行家了，她的特工生涯中，不乏利用风蛊找出密室，然后寻到对方努力藏匿的重要情报的经历。 风蛊不断传回空气流动的情况，叶泠鸢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暗门。 门就在被一堆看起来十分破旧的货架挡住的墙壁上。 货架很沉重，最少要三四个男人才能抬起来，但是叶泠鸢只是一伸手，就把它收进了空间里，露出了大片的墙壁。 伸手推了推暗门，配合风蛊操纵的气流在门口测量，叶泠鸢已经判断出了，这暗门的锁贵在结实，用料厚实沉重，其实技术并不怎么高明。 毕竟这里是整个驻地最深处的房间，唯一的通道口有黑刀队守着，里面是个死胡同，还有专人把守，一般人摸不进来。 而这扇暗门和墙壁都是用金属打造，厚度大约有一巴掌，门后有三根手臂粗细的铁棍把门和墙壁固定在一起，几乎没有人能够用暴力强行把它打开。 就算是真的有人潜入这里，不顾一切用暴力开门，也不会没有动静。 门外的守卫听到之后，潜入者要面对的就是黑刀队以及戚夫人必然隐藏的后手。 不过这一切对叶泠鸢来说，毫无难度。 第483章 床下地穴，尸体 只要有缝隙，影子就能进入其中。 叶泠鸢钻进了密室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阴魔的气息。 这里的阴魔气息可比外面明显多了，只是叶泠鸢感觉，好像都离她很远，而且她往前走，那些阴魔的气息就不断后退，好像很不想接近她的样子。 大概是这些阴魔已经知道了叶泠鸢可以克制它们了？ 也不知道它们是单纯地如同野兽本能感觉到的，还是它们有智慧互相之间能够传递消息所以知道的？ 叶泠鸢脑海中浮现出一堆关于阴魔的疑问，只是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而叶泠鸢很快也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因为她发现，这密室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就只是一个二十平方不到的空间，其中有桌椅柜子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就像是有人住在这里生活起居一样。 叶泠鸢用风吹了吹桌角，并没有吹起太多浮灰，说明这里住的人近日还曾经在房间里活动。 不过此时，房间里却根本没有人影。 什么人需要住在这样的密室之中？既然住在这里，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那人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叶泠鸢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可山先生。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叶泠鸢莫名地就觉得，这里可能跟那个以前好像根本就不存在的可山先生有密切关系。 也许他就是那个住在这里的人。 不过好像也说不通。 既然那个可山先生能出面替戚夫人接待恒一，为什么还要躲在这样的密室中不见人呢？ 也许是其他人住在这里？毕竟黑市里永远不缺的就是那些背负着各种罪名不能见人的亡命之徒。 叶泠鸢一边想，一边非常熟练地把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而且还是那种不留痕迹的手法。 这可是她的专业强项。 叶泠鸢发现，衣柜里竟然男装女装都有，而且看起来还非常讲究，或者说，都是最好的料子和做工。 住在这里的竟然是男女二人吗？ 果然，接下来叶泠鸢又找到了女子的妆奁盒子，其中有各式化妆用品和一些首饰。 首饰虽然不多，但是也都是价格不菲。 看这些男装女装的尺码，女子应该跟戚夫人高矮胖瘦相近，比叶泠鸢稍微矮四五厘米；男子还真的跟那个可山先生差不多。 总是往这两个人身上联想，叶泠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叶泠鸢习惯性地钻到床底下检查，再次发现，床底下竟然是空心的！ 密室之中，还有密室？ 叶泠鸢从缝隙中钻进了下方的密室里。 一下来，就能感觉到刺骨的阴寒，让叶泠鸢想起了被自己吸收的那个阴魔。 刚才感受到的阴魔，难道躲到这里来了？这个念头让叶泠鸢有些想笑，怎么觉得阴魔像是被她吓坏了的小动物？ 但是下一秒，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这个地穴式的密室很小，只是和拔步床差不多大小，而且其中只放了一具棺材！ 黑漆漆的地穴中，暗红色的棺材散发着难掩的气息，叶泠鸢一闻就知道，是人血的味道。 她铁青着脸走过去，棺材上方并没有盖，直接就能看见里面是一团绿水，水中隐约有人体起伏。 叶泠鸢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水中漂浮的赫然是一具没有穿衣服的女尸！ 更重要的是，这分明是戚夫人的模样！ 阴魔的气息在叶泠鸢身边忽远忽近，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叶泠鸢却在仔细检查女尸，确定无疑，是一具尸体，而且和戚夫人几乎完全相同。 是戚夫人死了，还是另有死者与戚夫人容貌相同？ 黑市背后真的隐藏了很多秘密！ 叶泠鸢在地穴中仔细检查，想要找到指向真相的线索。 小半个时辰后，叶泠鸢有了一些收获，风蛊突然传来警示，有人进入了库房。 叶泠鸢悚然一惊，立刻从地穴中钻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密室外，将收入空间中的巨大货架放回了原处。 刚刚放好，就看见有人向着货架走了过来。 第484章 这具身体已经太老了 来的是两个人，可山先生和申内使。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顿时让叶泠鸢心中一动，小心地藏在黑暗中，安静观察。 叶泠鸢留意到，申内使在这个可山先生面前，态度十分谦卑顺从，就像是对戚夫人一样，完全是奴才伺候主子的架势。 而且这两个人都没有是用什么照明工具，这还可以解释说，他们和叶泠鸢一样能够夜视。 但是他们竟然连火把也没有打，难道他们不怕这么黑的地方有阴魔潜伏偷袭？ 还是他们就真的那么相信护身的玉符？ 或者他们另有什么倚仗？ “主子小心。”申内使推开那些胡乱堆积的杂物，嘴里咒骂起来，“这些兔崽子，干什么都干不好，把库房弄得乱七八糟，要是绊到主子，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可山先生语气很平淡：“不要多事，以免惹人怀疑。” 申内使连忙躬身答应：“主子放心。” 二人走到暗门所在的货架前面，申内使抓着货架，双臂用力，竟然把沉重的货架挪开了！ 叶泠鸢也不禁震惊于他的巨力。 她自己都算是天生力气比较大，后天又经过专门训练，能够把力气充分发挥出来的那种少数人，但是刚才试过，也没有能搬动这面货架。 最后她不得不把货架收在空间里，才找到了暗门所在。 没想到申内使竟然一个人就把这么重的货架搬开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太监不能小瞧啊。 申内使恭恭敬敬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暗室的门，可山先生走进去的姿势，仿佛是要去金銮殿登基一样尊贵。 申内使连忙跟着走了进去，叶泠鸢继续用影子的状态，跟着他们进了密室。 她内心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直觉告诉叶泠鸢，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会说出一些她想要知道的秘密。 两人进了密室，申内使小步追上了可山先生，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关切地问：“主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山先生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疲惫：“还不是老样子，毕竟这具身体已经太老了。” “之前弄来的那些补药不管用吗？可惜，原本听说他们出了好几件药效极好的大货，结果这次出事后，那些货都被烧掉了，都怪我，去晚了一步。” 可山先生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这些也没有用，还是先去药汤中泡着吧，要是肉身崩溃了，就麻烦大了。” 申内使连连应声，跑过去把床挪开，掀开地上的覆盖，露出了下面的地穴。 叶泠鸢心中想，她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这地穴和密室，真的是和这个所谓的可山先生有关系，那棺材中泡着的，说不定真的就是戚夫人！ 听这两个人的对话，这可山先生还是千金药铺的大客户，对那天要拍卖的三件大货很有想法呢。 不过现在那三件大货可是在叶泠鸢的空间里，谁也拿不走。 可山先生说他这句身体很老了，一不小心就要崩溃了，这让叶泠鸢想起了戚夫人那句话，也是说“这具身体”如何如何。 所以，这就是黑市主人的秘密吧，他们两个都很有可能不是身体的原主！而是通过不知道什么方法控制了这两具身体！ 见申内使已经打开了地穴入口，可山先生才缓缓起身，走到了棺材跟前。 然后申内使就开始伺候他脱衣服！ 可山先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申内使小意殷勤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和叶泠鸢在公主府中被丫鬟们贴身伺候一模一样。 叶泠鸢并没有转过脸去躲避，相反，她却挪动了脚步，找到了一个最佳观察点，仔细观察可山先生的身体。 可山先生说这具身体太老了，不小心就会崩溃，叶泠鸢观察后发现，他说的没有错。 穿着衣服的时候不太明显，只是觉得可山先生此人身上暮气沉沉，说话举止都没有太多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是之前叶泠鸢看了一会儿，也只觉得可能是个人性格原因，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被可山先生自己的话提醒，叶泠鸢才从这具身体的皮肤、肌肉、毛发等各方面发现了异常。 虽然看他的脸不过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但是这具身体真的像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 大概是叶泠鸢的目光太过专注，可山先生疑惑地往周围打量了几眼。 申内使马上就发现了：“主子，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可山先生没有发现什么，就收回了眼神。 申内使把他的最后一件衣服都给脱了下来：“想必是那两只已经有了灵性的阴魔在暗中窥伺吧。” 可山先生未置可否，站在一边，看着申内使弯下腰，将棺中泡在液体中的女尸抱了出来。 “放心，我在此处，它们不敢对你下手。” 说完，可山先生就迈入了棺中，自己躺了下来。 申内使把女尸平放在床上，轻轻地给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痕迹。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女尸缓缓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第485章 难道老天都不帮我 叶泠鸢张大了嘴巴，虽然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一次见。 “还是年轻的身体更轻松。”活过来的女尸起身下床，申内使早已经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还是伺候着她穿上。 这下叶泠鸢确定了，这就是戚夫人！ “就是女子的身体，太不方便了。若非当时没有其他选择，我岂会落到这个地步？” 戚夫人声音甜美，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仔细想了后背发凉。 显然，在戚夫人的身体里，是刚才的可山先生！ 所以，并没有什么两个人，可山先生和戚夫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叶泠鸢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擦，那位上一任凤陵阁主知不知道他的女人身体里可能是一个老头儿的灵魂？ 肯定是不知道的了，否则哪个男人受得了！ 不过那么厉害的凤陵阁主都看不出来，这个什么可山先生还真是有点能耐。 就在叶泠鸢脑海里各种念头翻滚的时候，戚夫人已经穿好了衣裙，申内使还给她梳好了发髻，戴上了簪环，一个美貌娇弱的妇人就出现在了叶泠鸢面前。 虽然没有画皮那么恐怖，但是其诡异程度，不比画皮差。 申内使自责地说：“都怪我，应该事先就派人在拍卖会现场等待，火把一灭就首先把那几件大货抢回来才对。” “若是真如淳于素所言那样有用的话，主子的身体说不定就能修复不少，也不用披着一个女子的皮囊受此委屈了。” 戚夫人轻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她走到棺材旁边，伸手蘸了一下棺中的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有些沉重，“你去把东西取来，再滴一滴吧。” 申内使颠颠地跑到桌子旁边，从妆盒中双手捧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漆盒。 黑色漆盒上涂满了暗金色的线条，叶泠鸢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目眩，连忙移开了目光。 申内使捧着漆盒，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脑袋更是刻意地抬高，不去看手中的漆盒。 他把漆盒交给戚夫人之后，好像松了一大口气，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 叶泠鸢对漆盒中的东西顿时升起了极大的好奇。 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这漆盒里的东西肯定是又珍贵又可怕。 戚夫人倒是没有害怕的样子，不过打开盒子的动作也很谨慎。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指头大小的玉瓶。 戚夫人拔出玉瓶的塞子，伸手拽下头上的金簪，在玉瓶中蘸了一下，拿出来的时候，金簪头上染上了一点血红。 叶泠鸢闻到了味道，确实是血液无疑。 从戚夫人弯腰将金簪放入棺中轻轻晃动的动作中，叶泠鸢看出了她的慎重。 这也越发让叶泠鸢想要知道，这玉瓶中是什么血。 显然棺材中的液体是起到保护尸体不腐不坏作用的，在这种时代，这种液体已经是超乎想象的存在。 而玉瓶中的液体，很明显是其中非常重要而罕见的主要成分。 难道又是什么神鸟的血？ 叶泠鸢在心中暗自吐槽，不知道是哪只鸟这么倒霉，被人不断地抽取血液来做这个做那个。 说这个小世界原来是凤陵，是凤凰神鸟死后栖息的陵墓，结果现在都快成神鸟屠宰场了。也不知道那些神鸟知不知道它们同类的遭遇，会不会回来跟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算账。 因为她听来的那些说法是，当初这凤陵区域中，人类王朝都是神鸟的仆人、神人混血后裔建立的，存在期间一直将神鸟当成神明崇拜祭祀，才能够维持下去。 所以说在神鸟概念中，这些人类都是它们的仆从。 结果现在神鸟早就不知所踪，凤陵更是只有空旷的陵墓，反倒是叶泠鸢不止一次地见识到了人类利用神鸟的各种资源壮大自己的力量，实现个人的目标。 戚夫人小心地把玉瓶收了起来，交给申内使，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这一滴血，也只能维持一两年了。” “最开始的时候，一滴血能让我的身体保持十来年的健康状态，结果用多了，效果就越来越差。这样下去，过不了十年，只怕就没有效果了。” 戚夫人叹气，“难道老天都不帮我？” 申内使放好了漆盒，出声安慰：“主子您放心，咱们不是还有备用手段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我就亲自去试一试，如果能够成功，也可以给主子找到一条长生之道！” 戚夫人摇头：“你不要去。” “那些阴魔实力提高之后，明显也有了智慧，其心难测，还是需要多做几次实验才能确定。” 申内使也没有坚持：“也好，反正多的是材料，等到时机成熟，我就亲自去尝试，一定会给主子找到解决办法的！” 第486章 信息量有点大 阴魔和长生有关？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不过想一想也不奇怪，阴魔的存在状态就是依靠阴气，理论上来说，只要有阴气它们就能一直存在下去，而且还可以通过附身血祭的手段壮大自己。 叶泠鸢已经亲身体会过，阴魔极有可能有智慧，而且对于一般人来说，就算是身手不错，如果没有针对性的防护，也无法抵抗阴魔无形无影的侵袭。 所以可山先生想要从阴魔身上找到长生之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介然，你的忠心我都知道。只要找到办法，你就可以与我一起长生。”戚夫人说话的时候，就像是给了申内使莫大的恩赐。 偏偏申内使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当场就跪下磕头，邦邦响那种。 叶泠鸢听着都觉得自己额头痛。 两人一个表忠心，一个许承诺，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双双满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申内使开始整理房间，一边动手还一边说：“今日那小儿实在无礼，若不是主子不许，我肯定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戚夫人对着镜子修饰了一下眉毛，叶泠鸢觉得他的动作非常纯熟，画出来的线条非常符合大梁的审美，比叶泠鸢画得好多了。 叶泠鸢现在化妆，都是让丫鬟动手，不是她不会化妆，她专门学过这些，关键是大梁流行的眉形跟现代社会差别很大，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 但是戚夫人捏着眉黛，动作可从容得很，谁能看出来她身体里是一个老头子的灵魂呢？ 听着申内使的抱怨，戚夫人笑了一声：“人家是凤陵阁主心腹，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凤陵阁主，又是凤梧宗室子弟，倨傲不是正常的吗？” 叶泠鸢猜到了他们说的人是谁了，肯定是恒一。 看来今天他们的会面并不顺利。 “灵火火种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他的本事，还不是要戚长阙从涅盘火中分出一缕来制作，他有什么好倨傲的？竟然敢那样跟主子说话。” 申内使怨气十足。 “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必如此介意。你看他如今风光，呵呵，若是真的等到那一天，神鸟带着传承选择了他，你就可以笑他了。” 戚夫人慢悠悠地说，“不过，戚长阙如今还年轻，也许到时候，戚长阙都没死，他就先死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比他要活得久得多，这样想想，你还生气吗？” 申内使嘿嘿笑了起来：“主子说得对。” “不过，那灵火火种该怎么办呢？” “怕什么，不还有王三娘吗？她点燃的火把，竟然能把整个黑市火把都点亮，可不见得比灵火火种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凤陵阁的人有戚长阙护着，这王三娘总没有戚长阙当靠山吧？” “那可不好说，世间能驱使涅盘火的，也就只有凤陵阁主了。王三娘的火，终归还是从戚长阙那里来。” “那怎么办……” “介然你动动脑子行不行，黑市从凤陵阁购买火种已经多次，他们这一次不肯同意，说是要审核灵火火种丢失的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慢慢谈，总是能谈拢的。” 戚夫人说着话，和申内使一前一后，出了密室。 叶泠鸢继续躲在黑暗中，思索着刚才他们两个人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第一，那个老男人的身体才是本体，他的年龄可能很老很老了，也许已经超过百岁甚至更多，否则戚夫人不至于说那血液的效果越来越差；他也不至于要换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身体继续存活。 第二，那瓶子里的血液十分珍贵，竟然能够让尸体不腐不坏，还可能有其他很多神奇功能，叶泠鸢觉得，为了世界和平，她已经把那个瓶子没收了。 第三，黑市中的阴魔，似乎是戚夫人他们故意养着的，目的还是跟那个可山先生试图永生不死有关系。 那么，这次火把熄灭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某些人故意而为，就不好说了。 这也和之前叶泠鸢的怀疑互相印证了。 因为火把熄灭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同时又有灵火火种被盗的意外，两件事情凑到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戚夫人说是有内鬼，但是现在叶泠鸢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才是内鬼的可能性更高。 熄灭火把，纵容阴魔肆虐，让阴魔中某些个体强大起来，然后再做什么实验，探索出另一条利用阴魔长生的道路。 逻辑很通顺啊。 还有一点就是，从戚夫人的话里推测，戚长阙跟戚夫人之间完全没有什么私人联系，只是单纯的交易。 而且恒一也好像发现了黑市的事情不对，还拒绝了这次交易。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个人不会返回，叶泠鸢就把玉瓶从漆盒中取出，收入空间之中，从密室溜了出来。 叶泠鸢假装被胁迫，留在黑市当黑刀队队长，目的不过就是找出这些与黑市有关的事情真相，尤其是火把熄灭的真凶以及黑市主人与戚长阙的关系。 现在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叶泠鸢心中犹疑，还有没有必要用王三娘的身份回到戚夫人那里。 不管是离开，还是按照计划装作差点出事逃回来，都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条通道中。 叶泠鸢在黑暗的房顶上飞跃而行，跳过了几个路口，忽然，黑暗中伸出一只脚，踩在了她的影子上。 第487章 你踩着我呢 叶泠鸢从来没有想到，用影蛊变成的影子状态还能被人踩住。 她在现代社会用了多少次，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而当她抬头从那条腿往上看，一直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有了一种“难怪”的念头。 魁梧的身材、肃杀的气势，这个高大的壮汉，叶泠鸢以前见过。 正是之前傅明珠带兵围剿杨家族地时候，公然抢劫了杨家至宝后成功远遁的那个家伙。 当然，也就是戚长阙伪装的一个假身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黑市不是封闭了各个出入门户吗？ 但是下一秒，叶泠鸢就想明白了。 恒一可是刚刚带人来谈灵火火种的事情，戚长阙肯定是趁着那时候开门的机会，偷偷溜进来的。 只是他怎么会发现了自己，并且还拦住自己，是想干什么？总不会被他发现了身份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呃，叶泠鸢忽然想起来那串芙蓉纯阳珠，到现在还在自己手腕上呢。 很可能就是这串手链暴露了她的身份，毕竟是能够当成身份认证通过阴阳塔入口的东西，绝对是有特殊标记的。 至于为什么叶泠鸢没有把手链收到空间中，那不是她根本没想到来参加个拍卖会，结果会跑偏成这个样子吗？ 然后黑市关闭，叶泠鸢也没有想到戚长阙会偷偷溜进来，然后正好碰到——嘶，到底是碰巧偶遇，还是某人寻迹而来，还真说不定。 一时间，叶泠鸢有些犹豫。 按说，她不应该知道这是戚长阙的伪装身份才对。 “还不出来？还想我亲自把你揪起来吗？”大汉浑厚刚硬的声音，和戚长阙本人完全不匹配，倒是非常符合这个体形给人的印象。 叶泠鸢终于确定，戚长阙是故意踩她的。 她无奈出声：“这位兄台，你踩着我，我怎么起来？” “起不来？那就这样说吧。” “你从哪里来的芙蓉纯阳珠？” “我捡的行不行？” “那你再捡一个给我看。” 叶泠鸢无语，这种水平的对话，感觉很不符合戚长阙的高贵身份呀。 “你再扔一个我肯定还捡。” 踩在她影子上的脚收了回去，叶泠鸢诧异地抬起头。 她以为戚长阙没有那么好说话。 别看平时戚长阙在外面做出一副风轻云淡、不染红尘的谪仙姿态，实际上，叶泠鸢可是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其实计较得很。 现在他占据主动的时候，怎么会这么轻松地放一个可能为敌者过关？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戚长阙就冷笑了起来：“怎么，还要我亲手拉你起来，娘子？” 后面两个字，被他放缓了速度，轻声吐了出来。 叶泠鸢心底一个激灵，这家伙果然认出了她，就是因为那串手链和她刚才的反应。 不过她刚才要是扮演得太逼真，让戚长阙以为是别人偷了或者抢了她的那串手链，她也怕戚长阙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给点了啊。 唉，苦逼的人生。 叶泠鸢缓缓解除影子状态，从黑暗中站了起来。 “噢？”彪形大汉版戚长阙上下打量着王三娘版叶泠鸢。 叶泠鸢哼了一声，回以一个同样的眼神。 大家都是改换容貌，伪装身份，大哥不说二哥，彼此都差不多，就不要做出这种意外的表情了好不好？ 戚长阙瞪了她一眼：“不好好在庄子里养伤，到处乱跑什么？” 叶泠鸢也不示弱，给了他一个吃瓜的眼神：“还不是听说有个规模很大的黑市，里面的火把十分神奇，所以来开开眼界吗？” 现在知道了戚夫人的真正身份，叶泠鸢有点怀疑她跟自己说的话有多少是真话，有多少是假话。 比如说，她是上一任凤陵阁主的夫人。 如果是真的，戚长阙和恒一不应该那么不给她面子。 但如果不是真的，那黑市这些火把和所谓的灵火火种从何而来？ 而且戚夫人还提起，黑市和凤陵阁的交易，并不是第一次。 叶泠鸢不相信，戚长阙对此毫无所知。 要是他知道还故意放纵，那叶泠鸢可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如果他不知道黑市里面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肮脏事，纯属被人利用，那叶泠鸢就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第488章 闭月羞花，与我何关 戚长阙怎么会听不出来叶泠鸢语气中的挑衅意味？ 他一伸手，就抓着叶泠鸢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戚长阙这个身份的块头特别大，站在二层小楼的房顶，都离通道顶部差不了多少距离，只怕是有两米高了。 叶泠鸢的这具身体，在她来了之后，又是排毒又是滋补又是休养的，身形瘦了不说，还又长高了不少，如今也是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了。 但是被戚长阙这么一提，整个人的脚尖都够不到地面，让人心里很不踏实。 她扒住戚长阙的胳膊：“干什么？” 戚长阙盯着盯了好大会儿，牙齿都痒了，只想狠狠啃她一口。 要不是这张脸看着不习惯的，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说便宜话的女人。 “你还问我？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幸亏你还没有犯傻到把芙蓉纯阳珠取下，要不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戚长阙咬牙切齿地问。 叶泠鸢用力扒开他的手指，戚长阙瞪了她一眼，缓缓把她放到了地面上。 “危险？不是有你们凤陵阁主赐予的灵火火种镇压吗，能有什么危险？” 无视周围的死寂，以及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叶泠鸢继续开启嘲讽技能。 戚长阙吸了口气：“你一向都是这么嘴硬的吗？” 他都要被叶泠鸢气笑了，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叶泠鸢这句话的重点。 “凤陵阁主赐予黑市灵火火种？” “他们哪来这么大脸？” 戚长阙有点理解叶泠鸢这股子气从哪里来了。 “你以为这黑市与我有关？” “还是觉得这次黑市发生的惨案与我有关？” 戚长阙这次是真的牙痒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叶泠鸢看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但是这黑市立身的根本就在那所谓的灵火火种，也就是涅盘火的精华。” “如果事情传开了，就算是我相信你，世人只怕也会觉得你才是黑市背后的真正主人。” “你真的不在乎世人的议论，并且愿意替黑市那位美貌的戚夫人背黑锅吗？” “前面说的还像回事，最后那句话就又开始乱说一气了。”戚长阙用力揉了一下叶泠鸢的头顶。 好在叶泠鸢这个人设是一个坚强自立的女子武功高手，容貌只算是清秀，也不太重视妆容打扮，所以头上的发髻简单结实，没有被他这一下给揉乱。 叶泠鸢翻了个白眼给他：“怎么叫乱说一气。那掌管黑市的戚夫人，不但美得闭月羞花，而且还跟你一个姓，别人知道了，能不把你们往一块联想吗？” 戚长阙粗豪的脸上都有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 “闭月羞花吗？”他摇了摇头，“与我何关？” “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这里有没有遇到危险。” “若是你在黑市遇险，我管她长得什么样子，必然要她拿命来赔你！” 最后这句话，戚长阙说得杀气腾腾，哪里还有什么谪仙风范？ 叶泠鸢抿唇一笑，竟然是专门为了自己来的吗？ 戚长阙仔细打量了叶泠鸢一番：“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领，看来是我想多了。” 听着他带着悻悻然的语气，叶泠鸢念着他专门赶来的情分，只好安慰他说：“还不是你送的芙蓉纯阳珠吗？那些阴魔根本就不敢靠近我，所以还是要多谢帝师大人呢。” 戚长阙却没有因为叶泠鸢的夸赞而动容。 “我匆忙赶来，也是因为芙蓉纯阳珠。” “这是黑市，芙蓉纯阳珠在这里可谓是无价之宝。别人我倒是不担心，黑市主人若是发现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戚长阙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提起黑市主人，似乎也有些忌惮。 “你虽然有些手段，但是黑市主人颇有些诡异之处。一不小心你说不定就会栽在他手里。” 他压低了声音，“还有，这些阴气孕育出来的魔种，除了吸收人类血肉精华变强之外，彼此之间也能互相吞噬，其污浊不堪之处甚多，我也怕你误入歧途，以为吸收它们就能变强，到时候吸收太多，体质受到影响，就麻烦了。” 第489章 钦点为后 叶泠鸢一惊，难道吸收阴魔还有严重的后患吗？ “我，我吸收了一只好像还挺强大的阴魔……”叶泠鸢喃喃地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戚长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要是在谪仙气质之下，大概还会让人觉得他料事如神，心生敬佩； 只是现在他的外表是一个两米大汉，面色凶狠刚毅，这种表情就有些讨打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黑市。”戚长阙伸手将叶泠鸢拖到身边，“回去再说。” 叶泠鸢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已经出现在了阴阳塔九层。 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身边的戚长阙已经恢复了原貌，看起来又是云淡风轻的帝师大人了。 只是他看着叶泠鸢的眼神有几分嫌弃，“快把你的脸改回来！” 叶泠鸢立刻解除了变形蛊。 王三娘的身份最好还是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被那个诡异的可山先生探查到了，回头追杀她。 “说吧，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去黑市，又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戚长阙盘腿坐在蒲团上，目光盯着叶泠鸢，“现在京城中风雨将至，你还不老老实实地在庄子里养病，到处乱跑，也不怕惹出什么麻烦。” 叶泠鸢咧了咧嘴，听这话，好像他真的是自己什么人似的。 “我就是不想卷进去那些麻烦里，才跑去黑市散散心的。” 本来以为黑市就像她在现代社会见识过的那些地下交易中心一样，虽然有很多违禁物品，但是也就是个市场。 叶泠鸢自己都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这么多事儿，到最后弄成满地尸体，还牵扯出一堆没头没尾的秘密。 说到这里，叶泠鸢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对着戚长阙挤了挤眼睛：“对了，今天宫里是不是要选后了，结果出来了吗？” 重点是，曾经好像对戚长阙爱到了骨头里的凤骊，有没有真的去参加。 戚长阙就像是没有看懂她的挤兑一样，淡然回答：“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黑市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到处都是蜡烛火把，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来估摸时间。 说起来只有两天的时间，叶泠鸢的感觉却像是过了好几天一样。 她歪头往窗外的天空看去。 “现在都已经快要吃晚饭了，结果中午时分就已经出来了。” 作为调和阴阳、镇压天地的帝师，戚长阙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他也知道叶泠鸢对自己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镇国大长公主之女凤骊，被陛下钦点为后，择日完婚册封。” 这个结果倒是没有出乎叶泠鸢的预料。 傅明珠有这个面子和能耐，将凤骊推上皇后的宝座。 关键是凤骊本人，当初不是好像爱戚长阙爱得要死要活似的，怎么这么快就掉头去当皇后了？ 而且傅遗爱现在是什么感觉呢，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脑袋上绿油油的？ 身为皇帝，要娶的正妻竟然心中早有其他男人，他甘心吗？ 但是不甘心又如何呢，傅明珠一方面对他有救命养育之恩，一方面又手握兵权，傅遗爱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呢，他敢不敢跟傅明珠撕破脸，拒绝这个从天而降的表妹？ 叶泠鸢越想越觉得兴味盎然，手指按在嘴角，一脸八卦的笑容。 戚长阙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轻轻咳了一声，等叶泠鸢抬眼看自己，才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在黑市遇到了什么。” “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你是不是接触了神鸟血液之类的东西？” 被戚长阙提醒，叶泠鸢装模作样地从衣袖里，实际上是从空间中，掏出了那个从密室中偷来的玉瓶。 藏在空间里也能被戚长阙发现？ 要是这样的话，那串芙蓉纯阳珠的手链要怎么藏才能不暴露她的行踪？ 戚长阙接过了玉瓶，打开瓶塞，脸色顿时一变。 “是不是神鸟的血液？”叶泠鸢好奇地问，“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上次杨家联合其他三个千年世家，伏击叶泠鸢一行，引出戚长阙之后，用专门克制他的神鸟翎来对付戚长阙，差点让戚长阙重伤。 那个神鸟翎就是用四大世家珍藏的神鸟血液合力催发出来的特殊能力。 生死之间，叶泠鸢对当时的神鸟翎以及催发神鸟翎的那种气息记忆深刻。 玉瓶中这些血，被可山先生当成宝贝，每次只用一滴，专门来保养他那具衰老不堪的身体。 这两种血液的气息有些相似，这也是为什么叶泠鸢毫不犹豫地将玉瓶偷走的缘故。 但是后来仔细对比之后，叶泠鸢又察觉出了两者之间的不同。 戚长阙的脸色很难看。 “也是，也不是。” “这是当初玄鸟王朝帝王一系的血液。” 第490章 借书又不是借钱 傍晚的天空残留着一缕余晖，洒落在九层塔外的栏杆上，将白玉般的栏杆染上了点点金红。 对门而坐的戚长阙眸中似乎也有点点红色闪烁。 叶泠鸢为了深入了解这个世界，曾经专门去皇家藏书楼寻找史书和各种游记笔记来看，但是让她失望的是，不仅外面书铺中卖的史书对大梁之前的历史语焉不详，就连皇家藏书楼中也只有一些零散的记录。 就像戚长阙提到的玄鸟王朝这个名字，在那些记录中就出现过。 大致上来说，叶泠鸢从她能看见的所有史料中得知，大梁建立之前，统治天下的就是玄鸟王朝。 但是关于玄鸟王朝，叶泠鸢就只知道，这也是一个历史十分悠久的王朝，其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开国君主自称是玄鸟后裔。 现在戚长阙竟然说，这玉瓶中的血液是玄鸟王朝帝王嫡系的血，叶泠鸢不得不感到震惊。 震惊的点有点多，叶泠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重要一些。 “玄鸟王朝已经离现在有一千多年了吧？”叶泠鸢吃惊地问。 四大世家的崛起，是和大梁建国同步的。 而四大世家自称的“千年世家”中的“千年”，并非虚指，因为大梁建国也有千年了。 这玉瓶中的血，是千年前的玄鸟王朝帝系一脉的血，被保存了下来，还是那个可山先生在近些年发现了某个玄鸟王朝的后裔，从他身上提取的血液？ 对于这个问题，戚长阙的答案是前者。 “你怎么知道？”叶泠鸢看着戚长阙，十分好奇，“你是怎么判断的？” 戚长阙沉着脸，但还是有问必答：“因为这些血液中，不仅有玄鸟殷家一脉的嫡系血脉痕迹，还有王朝气运的存在。” 换句话说，这个被抽血的人，必须是当时玄鸟王朝的皇帝，最少也要是个皇子，才能身负王朝气运。 那些活到现在的玄鸟王朝后人，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 “玄鸟王朝的国姓是殷啊。”叶泠鸢获得了新的知识点，那些史料中竟然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记，真不知道当时的史官都在干什么。 一转头，她又夸赞戚长阙，“你懂得可真多，不愧是帝师大人。”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有没有书，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才一千年的时间，就已经找不到史料记载了。本地的史官真是太不专业了。” 戚长阙有些无语，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跳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叶泠鸢自己在笑什么，不过心中的沉郁倒是莫名被冲散了不少。 他沉吟不语。 叶泠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借本书都这么难吗？又不是问你借钱。” 要是小门小户，也许会把书当成宝贝珍藏，不肯出借，可是这是戚长阙啊，堂堂帝师大人，什么宝贝没见过，竟然吝啬于几本书？ 戚长阙轻笑：“借钱还真是更容易一些。” 叶泠鸢打蛇随棍上：“那就先借点钱，再借本书，怎么样？” 戚长阙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叶泠鸢这样的女子。 这世间，就算是成了亲的夫妻，也有很多女子在夫君面前谨守礼节，恪求端庄，更别说是在他面前了。 他的人生太过漫长。 在这些仿佛一遍遍重复的人生历程中，被用各种理由送到他面前的女子有多少，戚长阙没有数过。 但是那些女子在他眼中，很容易就能分类： 一种是见了他就脸红，跟他说话都不敢抬头，扭扭捏捏连正常交流都困难； 一种是目光炽热，一看就知道野心勃勃，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巨大利益； 一种是看见他的脸就开始痴迷，莫名地就要为他付出一切，蠢得让他都没眼看； 一种是自以为是，觉得付出了所谓的真心，就理所当然地要求他也回以同样的真心，得不到就抱怨愤恨，指责他冷漠无情没有心，诅咒他永远遇不到自己心爱的人…… 这些女子他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更别说跟她们亲近，多说几句话了。 但是叶泠鸢却很难分进任何一类中，而他也前所未有地接受并主动向她靠近。 主要就是因为，跟叶泠鸢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很随意轻松，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东西，而且还经常预料不到叶泠鸢下一步会干什么，会说什么。 “嗯，凤陵阁中确实有些关于历史的藏书，不过不能随便外借。只有阁主才能翻阅。” 叶泠鸢故意向他眨眼睛：“那阁主夫人呢？” 戚长阙失笑：“阁主夫人……也不行。” 在叶泠鸢变脸之前，他不急不忙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阁主练习书法的时候，抄写过一本，回头可以借给你研究一下书法。” 叶泠鸢刚耷拉了一半的脸，立刻笑逐颜开，喜滋滋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第491章 心安 戚长阙对叶泠鸢这种变脸的速度已经见怪不怪，他只是觉得，面对叶泠鸢的时候，自己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已经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懒得跟她计较了。 任由叶泠鸢抱着自己的胳膊摇来摇去，戚长阙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看似无奈的脸上，笑意隐隐。 “借给你书就最好了，要是不借，那就是坏了？”他垂下眼睛，正好能看见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叶泠鸢呲牙的表情。 “你刚才说，在黑市吸收了一只实力很强的阴魔？”戚长阙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叶泠鸢摇了摇头。 她刚才被戚长阙说的吓了一跳，但是后来想了想，她吸收阴魔是把阴魔化成怨念，变成了维持空间的能量，并没有进入自己的身体内。 所以像戚长阙警告的那种，因为吸收了阴魔，同时也将阴魔的血腥污浊一起吸收，对身体造成伤害那种可能应该比较小。 戚长阙却不放心，仍旧把她的手拉过来：“我看看。” 一股温热柔和的气流，从叶泠鸢的手心涌入。 这种气流和芙蓉纯阳珠发出的气息很相似，只是要更加宏大，也更加温暖。 叶泠鸢能感觉到这股气流顺着她的手臂流向全身每个角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循环。 就像是泡在温泉中一样，每一个毛孔都自动舒张开来，如同躺在云端，飘飘然不知何年何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泠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头枕在戚长阙肩上，整个人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而戚长阙也安静地坐着，一只手臂圈在她的腰间，力道不大不小。 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戚长阙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就在叶泠鸢眼前，近在咫尺。 此时的他，眸光澄澈，面色平和，一身出尘意味，明明就坐在这里，却好像高踞云霄，俯瞰世间，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感觉到叶泠鸢的目光，戚长阙也低下了头。 不自觉地，两个人互相微笑。 戚长阙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手臂。 叶泠鸢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说话，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看着怀中人毫不设防的睡颜，戚长阙小心地换了个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恒一刚刚冒出头，就看见了戚长阙的眼神，也看见了戚长阙腿上覆盖的女子裙摆一角。 恒一只是愣了一瞬间，就非常识趣地悄声倒退下了楼梯。 站在八层楼梯口的两个学弟不解地看着他。 不等他们开口，恒一就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离楼梯最远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一学长，是不是阁主正在修炼？” “还是阁主出门不在？” 恒一板着脸：“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个学弟都用力点头。 凤陵阁谁不知道，恒一学长是唯一一个被阁主大人钦点随身侍奉的弟子？ 而且只要恒一学长不犯错，之后的几十年中，他都会一直这样追随在大人左右，被大人亲手指点培养。 等到阁主大人羽化，凤鸟携带传承选择的继任者，极大可能就是他。 他们是没有机会跟恒一学长抢这个位置了，但是却能够提前跟恒一学长打好关系，等到恒一学长成了下一任凤陵阁主、帝师大人，他们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今天他们有幸能跟着恒一学长到黑市巡查，也算是在恒一学长这里留下了个不错的印象，以后只要好好表现就行了。 “今日那个代表黑市主人出面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腐朽的气息。明明才四五十岁，可是我看见他，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老得快要死了。” 一个弟子提起了今天他们共同的经历，这就是他们和其他弟子相比的优势，所以回来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在黑市那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 恒一还没有说话，另一个弟子也应和起来。 “黑市那种地方，全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来请咱们去，想要阁主大人的灵火，却又摆着架子，说话吞吞吐吐，真是上不得台面。” “一师兄真是太霸气了，说无法审核通过，不能赐予灵火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眼睛都快冒火了。” “哈哈哈，冒火了好呀，留着给他自己当灵火用不是正好？” 恒一斜了他们两个一眼。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太容易得到快乐了。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你们俩废话那么多，闲得很啊，去把所有楼梯都扫干净！” 第492章 气息 叶泠鸢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感觉神完气足，整个人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伸个懒腰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躺的是戚长阙的大床。 雪白的床上用品如同窗外的云朵，柔软舒适，依稀还残留着主人特有的气息。 居然一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看来在黑市那两天，虽然时间很短，而且好像也没有遇到什么能够危及生命的时刻，但是实际上她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 在那种充满谜团和危险的环境下，就算是睡觉，叶泠鸢也要放一只眼睛在边上警戒，根本不能进入深度睡眠。 被戚长阙带到阴阳塔九层之后，靠在他的怀里，竟然能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亮，可见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人，这个地方，已经意味着安全。 叶泠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把阴阳塔视为险地，担心被戚长阙骗过来囚禁，强行利用自己练功，努力拒绝戚长阙的邀请。 但是现在，才过了多久时间，戚长阙和阴阳塔九层竟然在她心里成了安全的同义词。 叶泠鸢从空间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走出屏风外，戚长阙仍旧坐在蒲团上，姿势和位置都没有变化。 “你不会一晚上没有睡吧？” “是不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 见戚长阙没有回答，叶泠鸢就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俯视他：“其实床那么大，一起睡也可以的。” 戚长阙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 两情相悦耳鬓厮磨也就罢了，他又岂是趁人睡着了，躺在边上占那点便宜的人？ 倒是叶泠鸢，明知如此还要故意出言挑衅，是真的不怕他放开控制，听由本能操纵？ 她是根本没有当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吧，也完全不知道他压制的情绪是如何汹涌澎湃。 只怕到时候她跑得比兔子都快…… 叶泠鸢虽然不知道戚长阙在想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中蕴含的侵略意味，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 她立刻收起刚才那种吊儿郎当的姿态，眼神也瞬间温婉起来，小步翩跹向着戚长阙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见过帝师大人。” 戚长阙嗤笑了一声，就这点胆子？ 懒得跟她计较，戚长阙不知道怎么通知的，恒一立刻从楼梯跑了上来：“公主请跟我来。” 戚长阙平时不习惯让很多人伺候，九层只有恒一能上来。 好在叶泠鸢还没有彻底被剥削阶级的生活腐化，自己就能收拾好，就是梳头花了点时间。 恒一又亲自送来了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戚长阙还没有说话，叶泠鸢就凑近了问：“帝师大人，昨天那个瓶子，你好像没有还给我。” 那个玉瓶中的血液，不管是神鸟血还是玄鸟王朝什么帝王血，反正看可山先生的珍惜程度，就知道有多珍贵。 昨天拿给戚长阙看，结果她就睡着了，到现在还在戚长阙手里呢。 想了想，叶泠鸢有些肉痛地说：“算了，分给你三分之一，不过瓶子你要自己准备啊。” “但是你要把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全都告诉我，不能隐瞒。” 她的空间修复了将近一半，另一半迟早也会恢复，到时候还是有两三种蛊虫宝宝可能对这种血液感兴趣的。 叶泠鸢作为主人，自然要弄清楚这种新的美食有什么利弊，才会决定是否给它们食用，而且还要考虑是否需要和其他食材配合调制等各方面的因素。 戚长阙面无表情地摸出了叶泠鸢偷回来的玉瓶，随手丢给了她。 叶泠鸢连忙伸出双手，把玉瓶稳稳接住：“你不要？” “记住，虽然玉瓶能够隔离内外，最大程度地减少瓶中血液的损耗，也能掩盖大部分玄鸟帝王血的气息，但是对于某些人或者动物来说，还是能够捕捉到这点微弱的气息的。”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的表情，勾唇一笑，笑意有些冷。 “没错，你从哪里弄到的，对方会不会发现追查找到你，你自己想。” 叶泠鸢想起可山先生那诡异的模样，后背就是一凉。 不会吧？她收进空间里，对方还怎么找她？ 叶泠鸢立刻把玉瓶放进了空间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戚长阙：“现在还能感觉到吗？” 戚长阙微微敛神，过了一会儿说：“玉瓶的气息消失了。” 不等叶泠鸢高兴，他又加了一句，“但是你身上还残留有一丝丝玄鸟帝王血的气息，是不是在之前曾经打开过瓶子？” 叶泠鸢想了想，不是她曾经打开过，而是可山先生打开过，取了一滴放进了他棺材里的液体中。 当时叶泠鸢就藏身在附近，为了现场吃瓜，围观的距离有点近，大概是那个时候沾染上了一丝丝？ 戚长阙应该也是从这一丝丝气息上发现了端倪。 叶泠鸢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早知道她就不顺手把库房里的那些财物收走了。 那样的话，可山先生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去看玉瓶在不在。 但是现在密室外面丢失财物的情况，随时可能会暴露，到时候戚夫人肯定会担心密室被人发现，然后一检查，就会发现玉瓶不见了。 玉瓶对可山先生来说那么重要，他肯定要全力追查的！ 第493章 可真是造福世人啊 戚长阙无语地看着叶泠鸢，拿人家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害怕，现在一说人家可能找到她，却开始害怕了？ 下一秒，叶泠鸢就扑过来跪坐在他身边，揪住了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请求：“帝师大人，你肯定知道怎么应对，快救救我吧，那个老头太诡异了，我看见他就觉得心头发毛！” “什么老头，这么厉害，能把你都吓成这样？”戚长阙挑眉问。 “你是不知道，黑市的水太深了！”叶泠鸢抱怨了一句，就把自己去黑市的经历讲了一遍，除了某些涉及到她自己秘密的部分，比如空间、比如蛊虫宝宝等没有提之外，其他的基本都全盘托出。 戚长阙听得十分认真，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叶泠鸢的讲述微微变化。 叶泠鸢也不忘夸他：“大人，要不是你送我的手链，说不定我早就被那些阴魔给吞了。” “你不知道，那些黑刀队身上都佩戴着玉符，一般的阴魔无法靠近，但就是这样，短短两天的时间，就死了最少七八个了！” “还有就是你给我的符纸，真的很好用，竟然把他们的火把都给点着了。” “而且我听说，他们接下来就用那支火把，把所有熄灭的火把全都点起来了。” “大人您可是造福世人啊！” 戚长阙的眉毛抖了抖。 前面的话听起来还有几分真心，后面怎么越说越不对了，尤其最后那句，是在阴阳怪气吧？是吧？ 他招她惹她了，让她用这种语气来说他？ 叶泠鸢看着他不解的表情，嘴巴瘪了瘪：“你真的跟那个戚夫人没有关系？” 说起来，戚夫人的年龄应该跟戚长阙差不多，而且叫什么不好，偏偏自称“戚夫人”？ 又想起来戚夫人说，“这具身体”风华正茂颜色正好的时候，戚长阙都看不上之类的话，这显然是在可山先生占据这具身体之前，曾经和戚长阙有过交集的。 叶泠鸢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肯定有什么问题。 戚长阙明白了她刚才酸溜溜的话是从哪儿来的了。 嘴角浮上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笑，戚长阙摇头：“什么戚夫人，乱七八糟的，我从未见过。” “而且上一任凤陵阁主，也没有什么夫人。” 叶泠鸢张大了眼睛，不是吧，这都能撒谎？ “也许是外室？”只是为了在戚长阙这些学生面前维护自己的老师形象，所以没有让他们知道？ 戚长阙断然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别这么武断，你又不是本人，人家在外面有个年轻美貌的小情人，也没有理由广而告之啊。” 叶泠鸢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完全不足为奇。 戚长阙瞪了她一眼：“我不比你了解他吗？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叶泠鸢用“你真幼稚”的眼神回视：“她要是跟上一任凤陵阁主没有关系，那黑市那些所谓的灵火从何而来？” “用灵火传送的阵法又是谁设置的？” “你别跟我说是她自己做的。你可是说过，这天下能够使用灵力和法术的，只有你一个。” 或者说，只有每一任凤陵阁主才能做到。 “那就是你帮她设置的喽。” “喽你个头啊喽！”戚长阙实在忍不住了，手指有些痒，想要在叶泠鸢额头上蹭一蹭。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而且还有一点，为什么知道你可能去黑市，戚夫人就换上了可山先生的皮囊出来接待，她这个女子身份有什么不能见你的地方？” 这一次，戚长阙冷笑起来：“不，你错了。” “他是得知来的只是恒一，我本人没有去，所以才故意换上了可山先生的皮囊。” “为什么？”叶泠鸢十分茫然，“他们跟你有什么交情，你们以前认识吗？” “就连你偷走的这瓶玄鸟帝王血，我怀疑也是他故意的。” 叶泠鸢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他有什么阴谋？故意用这个作为诱饵，想让你跳进去他设好的圈套里？” 第494章 三两天都等不了 戚长阙赞赏地看了叶泠鸢一眼，这还是很敏锐的嘛。 叶泠鸢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感觉有些混乱，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张大网，把她想知道的真相遮掩得严严实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个老头有什么倚仗，竟然敢给你设圈套？” 陷阱这种东西，要看与猎物的体量是否匹配。 山羊、麋鹿掉进陷阱，可能会成为猎人的收获；可是老虎、大象之类的猎物经过，说不定就会把陷阱踩塌，或者就算是受伤，也很有可能把猎人反杀呢。 而戚长阙，绝对是重量级的猎物。 那个老头有多大的自信，才会去给他设圈套？ 叶泠鸢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老头是不是也有神鸟翎之类的东西，专门克制你？” 戚长阙神色严肃：“有可能。” 叶泠鸢越想越觉得对。当初四大世家这种分量的存在，为了对付戚长阙，还得联手用四个耆老的性命为代价，激发神鸟翎，结果果然重创了戚长阙。 “是不是又是四大世家搞的鬼？”叶泠鸢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冷意，“上次没有把杨家彻底拔起，所以给了他们勇气是不是？” 戚长阙笑了：“杨家现在，已经徒具其表，不足为虑。” 杨家赖以立身的东西，已经被他拿到了手，现在的杨家，完全不足以与其他三家抗衡了。 而老东西当初给自己设下的天罗地网，也由此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再也无法对他形成根本性的威胁。 老东西估计是发现了，才会慌了神，开始孤注一掷。 同样的招数，他还想用几次？ 当初的他年轻冲动，但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 “总之，黑市的灵火跟我没有关系，那个什么戚夫人也跟我和凤陵阁都没有关系。”戚长阙一脸认真地叮嘱，“那里很可能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 “你这次幸亏没有被人发现真实身份，要不然只怕早就被他们扣住当人质来威胁我了。” “以后再不要这样乱跑了，很危险的，知道吗？” 见他这么严肃认真，叶泠鸢也不禁点头：“知道了，以后不去了。” “乖。” 这个字换来了叶泠鸢的一个白眼。 戚长阙笑而不语。 还好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不然有很多事情，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大人。”恒一好不容易找到了时机开口，“皇帝派人求见。” “哦？有什么事？” “是来邀请大人赴宴的。”恒一拿出了帖子。 戚长阙翻了翻，漫不经心地说：“这才刚刚定下皇后人选，就急着想要我去给她定下名分，傅明珠是有什么大事要做，三两天都等不了了？” 说着，戚长阙把请帖就丢给了恒一。 “告诉他们，好好选个吉日再说，再这样敷衍了事，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浪费。” 恒一到了一楼，黑着脸把请帖丢到了对面宫人的脸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这里送，是不是现在皇宫都没有一个懂规矩的人了？” “黄道吉日都没有选，就先来送帖子，打扰帝师大人，真是太过无礼！” 他鄙夷地瞥了为首的宫人一眼，“还有，这种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小小宫人出面了？朝廷百官都做什么去了？” 恒一出身高贵，对于这些规矩十分熟稔，只是随便几句，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为首的宫人看服侍，肯定是后宫最高级的女官，但立后和祭祖这种事情，却不仅仅是后宫之事，而是国家大事。 就算是选后时候，百官未曾参与，立后典礼、祭祖定名这些事情，却不能只由后宫出面。 恒一几句话，就把女官说得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匆忙向他行礼后，就带着人落荒而逃。 等到人走远了，恒一才厉声喝问：“今日是谁值日？自己去领罚！” 不用问，恒一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出身大梁的弟子。 而在九层之上，叶泠鸢却在调侃戚长阙：“大人，你如今可不仅仅是帝师，还是大梁皇后的老师，身份越发尊贵了。” 戚长阙知道她这种平和语气后的险恶用心，嗤笑一声：“娘子过奖了。” 叶泠鸢瞠目，帝师大人被她调戏多了，有向着刀枪不入发展的趋势了怎么办？ 第495章 舆情引导 玩笑归玩笑，叶泠鸢也觉得戚长阙说的没有错，昨天才刚刚选定了凤骊为后，今天就急着送请帖来，想让戚长阙赴宴商量为皇后定名分的仪式，确实是有些太过着急。 傅明珠虽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这样做却也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些如今与叶泠鸢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经过傅明珠和叶泠鸢双方一致的宣传，现在大梁京城已经几乎人人皆知，叶泠鸢不是傅明珠的亲生女儿，凤骊才是。 小九带领的舆情小组忙得不可开交，努力控制民间舆论向着有利于叶泠鸢的方向发展。 她们引导的重点在于叶允成的悲惨人生。 叶允成从小被生父抛弃，生母明明是原配正妻，却被丢在穷乡僻壤，郁郁而死。 他自己为了求学，受尽苦楚，一步步考过各种考试，好不容易来到京城，中了状元，却因为被公主看中，不得不成为驸马，从此再也没有踏上官场一步。 和公主的第一个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被公主自己做主拿去当了替死鬼，换回来了公主哥哥幸存的儿子； 和公主的第二个孩子，依旧是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被丢弃在凤陵阁山门之外。 现在公主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夺回了原本就属于父兄的皇位，将侄子送上了皇帝的宝座，叶允成却死了。 一个状元之才，这一生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一辈子都不曾施展抱负，为什么他儿女都不曾在身边长大，这悲惨的人生，他不甘心的话，到底该找谁负责？ 小九她们没有正面为叶泠鸢喊冤，而是选择了叶允成入手。 叶泠鸢觉得这个切入点很不错，毕竟这个社会依旧是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他们更容易跟叶允成共情。 要是直接替叶泠鸢发声，说不定还有人会说，她又不是公主亲生的，却当了十六年公主的女儿，更是因此而被封为宝华长公主，还跟帝师大人定了亲，占了这么多便宜，就算是受些委屈，也该知足了。 倒是叶允成的遭遇，很容易激起从上到下各种男人的同情。 叶允成的一生悲剧，涉及到父亲抛弃原配、父子反目，涉及到公主选中驸马，夫妻之间的地位反转，涉及到男人们最在乎的子嗣问题，尊严问题，还夹杂着各种令人好奇的高门狗血剧情，非常吸引世人眼球。 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黎明之前，叶允成死了。 而关于他的死因，公主府给出的解释含糊其辞。 这不得不让人萌生出某些恶意的猜测，各种阴谋论都应运而生。 在小九她们的引导下，民间已经传播着无数个版本的阴谋故事，基本走向都是傅明珠利用叶允成，现在叶允成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傅遗爱当了皇帝，傅明珠不能让叶允成占据这么重要的身份掣肘，所以就除掉了叶允成。 这些都是叶泠鸢去黑市之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两天小九她们又做了什么。 傅明珠这么急切，应该不会和小九她们的举动有关系吧？ 这两天她没有回去，庄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不想还好，一想这些，叶泠鸢就有点担心了。 “我得回去看看。”叶泠鸢皱起了眉。 要是小九她们做得过了火，傅明珠查到她们身上，她不在庄子里，只怕她们要吃亏。 叶泠鸢认真了起来，没有继续跟戚长阙开玩笑。 凤骊那边是神女有意，戚长阙这边是襄王无心，她很清楚，也只是嘴上开开玩笑而已。 “回去看看也好，要不然这京城只怕就要被你手下那些丫头婆子们给搅翻了。” 戚长阙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她们可是有能耐得很，什么高门大户都敢钻，什么离谱的话都敢传。” 叶泠鸢越发坐不住了：“那你快点告诉我，怎么消除身上的玄鸟帝王血气息啊。” 要不然出去没多久，就被那个老头发现了，然后追到庄子上就麻烦了。 到时候她是能自保，其他人都得倒霉。 一想到庄子上变得像黑市那样，满地横尸，血水横流，叶泠鸢就握紧了拳头。 第496章 众多疑问 见叶泠鸢是认真的，戚长阙也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叶泠鸢的肩膀上，轻拂而过，就像是给叶泠鸢拂去衣服上的灰尘一样：“好了。” 叶泠鸢没想到，刚才还被说得好像很严重的事情，就这样被戚长阙云淡风轻地一个动作就解决了。 她还有些懵，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透着震惊：“这就好了？” 叶泠鸢在戚长阙身上虚虚地比划了一下，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戚长阙点头。 “不是，就这么简单？” 戚长阙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叶泠鸢一个眼神。 是因为在他这里，才格外简单。 而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能控制这些帝王血气息的，原本应该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但是听了叶泠鸢在黑市的经历，现在应该还有半个人。 一个原本已经躺在了棺材里的人，死了都不肯安分，还抱着长生不死的痴心妄想，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比枯骨多一层血肉而已！ 叶泠鸢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傻了。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戚长阙显然是那个“会者”，才会显得处置轻松，十分简单。 “您可真是厉害啊帝师大人！这个世界上只怕是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您了！您这么一出手，立刻就把那个老头子的手段给解决了……” 想明白之后，叶泠鸢立刻又回到了夸夸夸的状态。 “行了，你不是要回去吗？”戚长阙也看穿了叶泠鸢的套路，反正夸奖不要钱，她只要出个嘴皮子，就能抵消他的报酬，要不然她才不会这么卖力呢。 戚长阙可是知道，平时这个家伙的嘴根本没有那么甜，关键时刻想听她说几句好话的时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迟早有一天，要让她乖乖地说出那些他想听的话。 戚长阙脑海中浮现出某些画面，凤眸中燃烧起不为人知的火焰。 叶泠鸢坐着马车回庄子的路上，心中也在吐槽戚长阙。 她都把自己在黑市遇到的情形全告诉戚长阙了，戚长阙对她那些疑问的回答却都是含糊不清的。 戚长阙既没有明确告诉她，黑市那些灵火火种是从哪儿来的，利用火把传送的手段是谁做的，也没有告诉她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来历，玄鸟帝王血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次黑市的火把熄灭引起这样的惨剧，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虽然戚长阙没有太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叶泠鸢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对黑市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对那个老头子和玄鸟帝王血非常在意。 但是戚长阙自己不肯说，叶泠鸢也没有办法。 她坐在马车里，托着腮想，希望戚长阙早点把他说的那些史书抄好，给她送一份。 也许她的众多疑问在其中能够找到答案。 马车一路疾驰，穿过城门，越过田野，顺着山路来到了叶泠鸢的庄子附近。 叶泠鸢没有让马车在庄子正门停下，而是让它在庄子后门附近的小树林边上就把自己放了下来。 之前她偷偷溜出去逛黑市，对外面可是说的她还在庄子里养病，重伤未愈呢。 现在也不好公然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免得在这种时候，被人抓住把柄，又被傅明珠算计。 利用小树林做掩护，叶泠鸢翻墙而入，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刚准备再次翻墙，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小姐！” 一回头，小九正惊喜地看着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正在担心你呢！” 叶泠鸢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当初走的时候，说是去逛街散心，她也没想到会在黑市停留两天，而且要不是正好碰见戚长阙的话，说不定还要再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留在家里的小九她们，见她两天一夜都不回来，肯定会担心不已。 “出了点意外，耽误了，耽误了。” 不等小九询问，叶泠鸢就赶忙转换话题，“你们这两天做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那边有没有找到你们？” “火候差不多了就撤吧，让大家都暂时沉默，免得被抓住尾巴。” 小九点头：“小姐说得对，这两天你不在，我已经让大家收手，不要再活动了。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497章 小九的安排 叶泠鸢回到庄子，得到的自然是所有人的喜悦欢迎。 跟着叶泠鸢来庄子的这些下人，都是自愿的。 庄子是在叶泠鸢名下的，如今傅明珠已经宣布，叶泠鸢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么她就没有理由再对这里伸手。 与公主府的主人可能存在争议不同，叶泠鸢就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就算是某些人心存二志，想要回头都不容易。 如果没有了叶泠鸢这个主子，下人们的命运就失去了倚仗，随时可能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所以叶泠鸢两天没回来，庄子里充满了担忧的气氛。 现在她安全返回，众人都如释重负，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不等她们一个个上前表达忠心，小九就给了书影一个眼色，两人合伙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书影在门口守着，小九开始低声向她汇报这两天的发现。 “傅明珠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好像过于急躁了。” 自从傅明珠公开宣称，叶泠鸢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小九对就开始对傅明珠直呼其名，而且毫不掩饰对傅明珠的恶感。 这些天，小九的注意力并不仅仅在引导舆论上，其实还有很大部分在发动公主府的眼线，观察傅明珠和凤骊这对母女的言行举止上。 公主府的下人，如今也是人心不齐。 大家都知道，被赶出公主府的那位“假公主”，虽然身世不明，但却是帝师大人的心头肉。 帝师大人第一次提亲被拒之后，竟然还是执着地再次请了兰亭侯这样分量的人物上门提亲，聪明点的都能看出来，帝师大人看中的就是叶泠鸢本人，而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孙女这种外在的身份。 现在两代两位公主之间发生了矛盾，到底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自然也就产生了不同的立场。 所以小九在公主府打探消息的过程并没有太大阻碍，总是有些聪明人想要脚踏两只船，保证自己不失荣华的。 不止一个公主府的下人偷偷告诉小九的人，傅明珠这些天的情绪不太稳定。 哪怕是凤骊被选为皇后当天，她也没有太大喜色，甚至在晚上还因为洗脚水太烫这样的原因，就勃然大怒，杖毙了一个跟了她多年的丫鬟。 弄得公主府中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下人们虽然性命低贱，主子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去死，可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对主子的情绪格外关注，任何细节都不会放过，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性命。 “刚刚从公主府中传过来的消息，说傅明珠昨天就催着让宫里筹备立后大典，但是今天早上，宫里给阴阳塔送请帖的人回来后，说是被阴阳塔那边把请帖丢在了脸上，还叱骂他们做事没有规矩，不事先挑选黄道吉日就去请帝师大人，太过无礼。” “所以整个立后大典的进度一下子就被卡在那里了。” “傅明珠刚才回府，独自一人在正房里呆了好久，后来叫人进去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双面绣小炕屏被踩得粉粉碎。” 小九现在讲话比当初多多了，而且也不见害羞之色，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小姐，我怀疑傅明珠有什么特别的筹划，和立后有关。” “她之所以宣布你的身世，将凤骊强行绑定在公主府中，非要把她推上皇后的位置，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照顾亲女儿，也不仅仅是为了争夺权利。” “但是她真正的目的，我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说到这里，小九低下了头，有些惭愧。 “不过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在坊间散布言论了。” “不管傅明珠有什么目的，但都绝对跟凤骊当皇后有密切关系。只要想办法阻止，让凤骊无法完成立后大典，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后，傅明珠的目的就无法实现。” “正好傅明珠为了让凤骊当上皇后，在选后时动了各种手脚，得罪了好几位重臣，我借他们的名义发难，也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候要是能互相打起来就更好了。” 说完，小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泠鸢，“小姐，这两天你不在，事情又紧急，我就自作主张安排下去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叶泠鸢怎么会怪她，不但没有责怪，叶泠鸢还大力表扬了小九一番。 小九如今的进步非常明显，肉眼可见，而且叶泠鸢也知道，论起对她的忠诚，所有下人都不及小九。 “做得非常好，继续加油！”叶泠鸢表扬完毕，看着小九几乎要发光的小脸，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黑市仓库中的那些收获，里面有个东西应该很适合小九。 第498章 隐藏在暗处的东西 小九习武的天赋很高，开始习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进步神速，尤其擅长近身腾挪，身法灵活多变，下手阴狠刁钻。 她喜欢用短兵器，身上常备两把匕首。 叶泠鸢想起来的就是在戚夫人的库房中搜刮来的一批金银珠宝和各种物资，其中就有一对短匕，看起来十分锐利，远远超过普通的武器。 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鬼的财产，被黑刀队搜出来送回库房的。 当叶泠鸢拿出这对短匕时，小九也是眼前一亮。 只看这对匕首的锋刃，就能感受到一种寒意，让人知道它们绝非凡物。 待到拿到手中比划了两下，不管是尺寸还是重量，都让小九很是满意。 “多谢小姐！”小九喜滋滋地把身上的匕首取了下来，当场就把这对短匕佩戴起来。 看她那喜悦的神色，简直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一样。 “跟我还客气什么？”看到小九是真的开心，叶泠鸢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许多。 她摆了摆手，做出豪情满怀的姿态，“我之前还担心，这对匕首有点重，力气小的女孩子用着不一定合适，差点忘了小九的力气比一般女孩子大多了。” 小九的脸色微微一变，赶忙低下了头。 “说起来我的力气也很大，可见人跟人之间，肯定是有缘分的。要不然京城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咱们就能相遇，还能最后走到一起呢？” 说着说着，叶泠鸢自己就笑了起来，真的是很有趣，主仆两个都是大力女。 小九这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叶泠鸢又把从戚夫人库房里搜刮来的金银拿出来一部分。 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却已经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 一百两黄金，二百两银子。 叶泠鸢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小九，这些天都辛苦你了。别的我也不说了，这些钱你拿去，一部分做你的活动经费，另一部分拿回去给家人放着，算是你的积蓄。” “等到以后你及笄了，我再送你一套最好的裙服和钗环，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说个小女婿，哈哈哈哈……” 小九对叶泠鸢翻了个白眼，找了个包袱把这些金银收了起来：“您这是自己有了满意的夫婿，就开始拿我开玩笑了是不是？” 叶泠鸢歪着头，做出思考的模样：“唉，也不是开玩笑，这个时代，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不过我至少能跟你保证，让你找个自己喜欢的夫婿，这样才能一生幸福啊。” 小九这次连瞪叶泠鸢都懒得瞪了，直接抱着金银，噔噔噔地一阵风一样出门去了。 叶泠鸢站在屋里，看着她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句：“脾气还越来越大了是吧！” 这也只是玩笑，实际上，看着小九日渐活跃，话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强，叶泠鸢只有为她感到高兴的。 调戏小九一把，放松了一下之后，叶泠鸢站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黑市的种种诡异，戚长阙的含糊其辞，傅明珠的急躁不安，还有沉寂多日的叶宗彦，这些都让叶泠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怎么用力也看不清楚。 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叶泠鸢捏着自己的下巴。 也许时机到了，一切就会自动呈现在她的面前，只是那个时候，毫无准备的她会遇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叶泠鸢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可是现在她的情报能力又不够。 但是没关系，有个人肯定知道的很多，而且很喜欢交易。 叶泠鸢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叶泠鸢又想起了千金药铺的那些事情。 她叫来了书影，问书影知不知道京城有个淳于家，以及还有一个所谓的中条山李家的情况。 书影是公主府的家生子，不过现在已经和家人一起脱离了公主府，成了叶泠鸢的亲信。 他们家再往上几代，还曾经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是后来被傅明珠的母亲、当初的皇后亲自选到了傅明珠身边伺候，现在又投入到了叶泠鸢名下。 作为几代京城土着，又曾经在大梁皇帝皇后身边服侍过的人家，书影家中的人脉不少，对于京城各种人家都非常了解。 叶泠鸢问她，可算是问对人了。 第499章 思路 书影还真的知道这两家。 淳于家确实是史官世家，声称自己传承千年，老祖宗在大梁朝建立之前就已经是史官了，曾经记载了天地开辟之时的巨变。 “但是皇家图书楼曾经向淳于家征集他们家珍藏的史书，淳于家却说，因为年代久远，千年前的史书保管不慎，已经毁坏，只剩下从大梁朝建立开始时候记载的那些史书。” “包括凤陵会盟，淳于家当时都曾经有详细记载。” 书影说话大方温和，很有大家风范，“所以朝廷也无法承认他们从大梁朝建立之前就已经有史官传承。这也成了后来，很多淳于家的竞争对手攻击他们的重要把柄之一。” “史官的责任就是如实记录所发生的事实。淳于家能对自家传承的年代撒谎，就能为了各种利益修改史实，这是史官的大忌。” “这也就使得后来淳于家无法独占朝廷史官的位置。” “嗯，而且我好像隐约听说，几十年前，淳于家好不容易有人当上了朝廷史官，但是却又犯了什么大罪，被皇帝处死，淳于家其他人虽然没有被牵连，却也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蹶不振。” “这些年来，淳于家在京城混得不太好，听说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 “要是他们为了重振家声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情来，奴婢是丝毫不会觉得奇怪的。” 说起中条山李家，书影笑了笑，“其实这个李家，和相府还有些拐弯的亲戚关系呢。” 这个中条山李家和处处欺凌原主的二婶李氏，论起来还算是同宗同族，只是百十年前就已经分了出去，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 他们定居的中条山，地势险要，最重要的是附近有天下最大的盐湖，是大梁最重要的产盐处。 李氏在京城贵族眼中只是个二三流的地方小族，可是却靠着盐湖产出，赚取了无数金钱，家产极为富足。 每年从李家送到京城各个权贵门上的孝敬，都不计其数。 “当年，公主府也每年都能收到李家丰厚的节礼，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从不断绝。” 叶泠鸢若有所思：“有了钱，自然想要的就是权了。” 想必李家下这么大的本钱，也不是为了搬进京城——离了盐湖，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金银，李家就失去了晋身的基础。 所以他们巴结权贵，钻营不休，是想要找到一个大靠山，让那些京城权贵不向盐湖伸手，让他们家族能够永远拥有这份收益，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不过这么多年能一直送礼不停，看来李家至少保住了自己的财源。 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跟在淳于家背后当小弟？一个破落的淳于家，能给他们什么，才让李家甘为马前卒，将以人为药基的这种伤天害理的行径一直持续下去呢？ 就是为了攀上叶宗彦？ 还是叶宗彦或者某些人已经给了他们什么信号，他们才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叶泠鸢有了灵感。 也许，可以从淳于家和李家下手，找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有了这个思路，叶泠鸢就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方案，直到心里的计划基本上完整了，才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家里休息了半天，让家中的下人看到她活蹦乱跳，都安心做事，叶泠鸢就又离开了庄子。 还是像之前一样，改换容貌，从无人处翻墙离开，在小树林中找到“无主”的马匹，骑着就上了官道。 说起来上次的那匹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个小店里，回头还得去牵回来。 大梁可是没有自己的养马地，所有马匹都是与北边交易得来，一匹普通的马都价值不菲，更何况叶泠鸢的马还都是最好的那一批呢。 那可都是钱啊，不能丢了。 叶泠鸢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顺着官道就进了京城。 倒是进城的时候，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城门跟前除了守门的士兵之外，还多了几个捕快，沉着脸盘查出入行人。 叶泠鸢观察发现，他们的重点检查对象是那些带着幼儿的行人，以及那些虽然没有带孩子，但是推车、担担或者携带巨大行李，能够装得下孩童的行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盘问那些孩子，翻查那些行李，叶泠鸢猜测，可能是京中出了拐子，有谁家的孩子失踪了？ 第500章 重回酒楼 叶泠鸢现在的打扮是青衫学子，不过衣饰精致，容貌俊雅，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又是进城，所以根本就没有人重点关注她，直接就让她进了城。 她的思路是，黑市关闭，外界无从得知其中发生了什么，所有与黑市有关的大概都会派人去打听消息。 而淳于家和李家经营千金药铺这样肮脏的声音，肯定做贼心虚，害怕黑市关闭与自家生意有关，所以会比其他正常经营的人更加急切。 只怕现在他们知道的每个黑市入口，都会派人守着，而且还会在周围打探消息。 所以只要守住一些最常见的黑市入口，就有可能发现这两家的下人。 到时候就能够顺藤摸瓜，试探这两家的反应，抓住他们的弱点，就能钓出两家家主，问出他们隐藏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叶泠鸢有一种直觉，可能会引导她走向黑暗中的真相。 这次，叶泠鸢选择的还是前几天她去黑市的入口。 因为那个入口是她稍微一打听就问出来的，又在比较热闹的地段，很适合打听消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那匹马，还寄存在那个入口附近的酒楼里呢。 她当时走的时候，给店小二的打赏可是足够喂好几天马了。 叶泠鸢在酒楼前面下了马，里面的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把马缰丢给店小二，叶泠鸢随口问：“前几天，我有一个朋友说要来这里……”她对着黑市入口方向抬了抬下巴，“骑着一匹跟我差不多的马，你见过吗？” 店小二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公子说的那匹马，我家后院马厩里，还真的有一匹。不过那位客人一直没有来，今天早上，我们掌柜的还在念叨呢。” “念叨什么？” 小二牵着马跟在叶泠鸢身后，“念叨说那是一匹好马，可得好好给客人看着养着，要是掉了膘，都对不起客人对咱家的信任嘛。” 叶泠鸢哈哈一笑，丢给他一块碎银子，“把我们俩的马都给照顾好了，本公子不会差你们的赏钱。” 店小二连连道谢，乐颠颠地把马牵去了后院。 叶泠鸢进了酒楼，直接就上二楼，想要找个靠窗的座位，却发现今天客人还挺多，靠窗的位置全都被人占了。 靠窗的位置虽然看不见黑市入口，但是却能看见黑市入口那条街道的拐弯路口。 黑市关闭已经有两天了，即使是守着入口的人，也该有些疲惫。 分出一个两个人守着，其他人到周围的店中休息，大家轮流，在店里的人随时注意下面的动静，黑市入口守着的人一有消息就跑到路口示意，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叶泠鸢估计，这些靠窗坐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家派来打听消息、守着黑市入口的头目。 在黑市入口的周围，这个酒楼算是档次最高的，能跑到这里休息的下人，家里肯定有点实力。 叶泠鸢又不是来看黑市入口开没开的，随便就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坐下的时候眼神扫过整个二楼，基本上也对客人们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靠窗的四五桌坐的客人服饰、气质、外表、举止等，确实都跟叶泠鸢猜测的相去不远。 毕竟叶泠鸢有原主的记忆，在公主府那么多年，高门大家的下人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其他客人也有不少可能是来打听黑市消息的。 毕竟他们有的人一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就立刻抬头，目光中还带着期待和紧张；还有的人就更加不加掩饰，直接就在和别人套话，句句都是围绕着黑市，想要互相交流一下，看看有谁能够提供黑市方面的最新消息。 倒是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因为叶泠鸢对他还有些印象，记得他是当初隋智桐当京兆尹的时候京兆衙门的捕快班头。 当初隋智桐诬陷叶泠鸢仗着身份滥杀无辜，这个捕快班头就曾经带着人到叶泠鸢在城外的庄子里去搜查证据。 叶泠鸢并没有杀人，哪里会有什么杀人证据给他搜？ 结果他就是搜到了——是跟着他来的几十个名捕快中，有人偷偷丢进庄子中的湖里的。 然后这些捕快就非常紧张，觉得叶泠鸢可能为了毁灭证据，杀他们灭口。 于是他们分成了好几个小队，从不同的路线返回京城，谁也不知道叶泠鸢的“杀人证据”藏在哪队人身上。 然后有个小队就在路上遭到了伏击，死了不少人，当时舆论一片哗然，都以为是叶泠鸢干的。 叶泠鸢还记得当时隋智桐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捕快班头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那汹涌的杀机。 当然，后来真相暴露，是隋智桐勾结杨家人，诬陷叶泠鸢。伏击捕快的事情，也是杨家派人做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捕快班头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心情。 第501章 哪个李家 叶泠鸢不记得这个捕头的名字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没有穿官服。 只看这个捕头隐晦的观察动作以及和几个客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叶泠鸢就能判定，他来这里是为了公事。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黑市，还是为了城门口那个疑似拐卖案。 叶泠鸢随意点了几个菜，看似在吃饭，实际上却把楼上楼下所有人的动静、对话都听在耳中。 酒楼里也不完全都是跟黑市有关的人，不过至少有一半是为了黑市而来。 大概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干坐着无聊；而且彼此不止一次碰见，也都猜出了对方的目的跟自己相同，所以一些等候的人索性就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公然宣布自家主人的身份和背景，但是说话的时候，总是要露出点口风的。 叶泠鸢听了一会儿，很快就筛选出了几个重点关注对象，疑似是淳于家或李家来监视黑市入口的人手。 他们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黑市为什么突然关闭了两天之久，各种猜测黑市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京城其他黑市入口有没有开放的，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之类的。 说起来有意思的是，还有几个人在八卦公主府的事情。 叶泠鸢也是，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的感觉，很有些微妙呢。 尤其是那几个人当中，还有两个好像对她很不喜欢，提起她就是“那个假公主”这样的称呼，说起来她被赶出公主府的时候，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也不知道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其他几个人跟他们持不同意见，双方也是有些小小的争执。 对于这种事情，叶泠鸢也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看了两眼窗边的几个人，把他们的长相记了下来。 背后非议她几句，她还不至于要去杀了他们，犯不着。 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慢慢地，叶泠鸢的目标缩小到了两个人身上。 这时候，楼梯上又走来一位客人。 叶泠鸢发现，他上来的时候，垂在身体左侧的手比了一个手势，那个坐在叶泠鸢斜前方的捕头就站起了身，大步走到了那两个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假公主多么无耻的客人面前。 捕头身材不高，但是十分结实，眉目都带着特有的狠意，往他们面前一站，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两个刚才还大放厥词的家伙顿时就怂了。 “你，你干什么？” 捕头拿出了一块牌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六扇门铜章捕头吴季雄！你们的事发了！” 两个家伙面色顿时煞白，“什么什么六扇门，我们没做什么事，你肯定找错人了！” 就在他们试图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几个早就潜伏在周围的客人已经从不同方向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两个人按在桌子上，非常熟练地用绳子把他们绑了起来。 他们下手毫不客气，按人的时候，也完全不在乎桌上的酒菜。 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被按在了热辣的菜汤里，一个比一个叫得凄惨，叫声简直比乡下杀猪还尖锐。 “哎哟，哎哟，肯定有误会，我们没有做什么事啊！” “闭嘴！”抓人的照着这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还敢说你没做过什么，你们拐了多少孩子？丧不丧良心？” 说着，又给了他一脚。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不是拐子，是李家的下人啊。” 嗯？这句话吸引了叶泠鸢的注意。哪个李家？ 吴季雄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哪个李家？” “中条山李家，是叶相府二夫人的姻亲啊，我们家主在京中也有不少好友，绝对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啊。” “呵呵，别用叶相府来压我！”吴季雄怒斥，“你可知道六扇门是什么地方？是当今陛下刚刚登基就亲自下旨成立的部门，专门抓的就是你们这些自恃有家族为靠山，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歹人！” “既然抓了你，肯定是有证据的。带走！” 中条山李家的人对自己这么憎恶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拼命说自己的坏话。 是因为李氏被她给整得灰头土脸，从堂堂的相爷儿媳、相府主持中馈的女主人，变成了被斥责被禁足的后宅妇人了，连累中条山李家没有能借李氏攀上相府的高枝？ 这恨意够大的，在这酒楼里都忘了黑市的事，只顾着向别人宣传她的种种不是了。 下人的立场，也就是主子想法的反映。 看来有必要去拜访拜访李家家主了。 第502章 六扇门 不过叶泠鸢还真是不知道，傅遗爱登基之后，首先就成立了一个六扇门。 叶宗彦虽然现在称病不出，但是他当朝二十多年，党羽遍布朝廷。 除了明面上那些同党之外，到底还有多少官员在暗地里支持他，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叶泠鸢觉得，傅遗爱这个年轻的帝王如果没有傅明珠手中的军队帮忙的话，说不定圣旨都出不了皇宫。 即使是傅明珠帮忙，情况也不会好太多，毕竟傅明珠在朝廷中的影响还是不足以抗衡叶宗彦的。 所以叶泠鸢的理解是，傅遗爱目前实力不够，无法与叶宗彦正面冲突，干脆就自己开辟了一个新赛道，把自己的人手塞进去，从治安方面入手，一点点获得权力。 这么一想，六扇门这个新成立的部门，重点并不是治安，而是通过抓治安的表面形式，来查清楚朝中官员的立场，以及那些叶宗彦麾下官员们的罪证。 其实这种事情应该是锦衣卫或者东厂西厂之类的机构来做的。 但是傅遗爱权威不够，只怕是一提出这样的想法都会立刻被百官驳斥，甚至会被冠以昏君之名，所以只能换个名字，挂羊头卖狗肉了。 理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叶泠鸢刚想继续监听那两个怀疑对象，就听见已经押着两个嫌疑犯走出酒楼的吴季雄说了一句话，让叶泠鸢挑了挑眉。 一路上几个捕头对这俩嫌疑犯都不怎么客气，但凡他们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会有人上手抽他们。 吴季雄都没有吭声。这种默许也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两个嫌疑犯不停为自己辩解，抬出李家和叶相府的关系，尤其强调相府二夫人李氏是他们家出来的，希望得到捕头们的另眼相看。 走出酒楼门外，没有什么别人的时候，吴季雄才冷笑着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跟相府二夫人是同族，可是我看你们刚才诋毁宝华长公主的时候，可是卖力得很！” “宝华长公主，那，那小的们也只是随便聊天，没有诋毁，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个屁！” “小的们也没说错啊，她又不是真正的公主血脉，平白捞了个公主的爵位，不是假公主是什么？” “而且当初她还不是公主的时候，就不尊长辈，对兄弟姐妹们随意殴打，完全没有一点规矩，后来她当了公主，更是把二夫人都逼得无处容身了，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无情无义……” 吴季雄呸了一口，不屑地骂了一句，“宝华长公主才是好人，凡是说她坏话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拐子，还敢跟我嘴硬，回去就有你们苦头吃！” 这句话听得叶泠鸢不由侧目。 什么时候，这个捕快头子把她当成了好人了？ 其他几个捕快七嘴八舌地跟着呵斥那两个嫌疑犯，才解开了叶泠鸢的疑惑。 “就是，别污蔑宝华长公主！宝华长公主那是专门为普通百姓出头，替那个小姑娘伸冤，揭穿了隋智桐的阴谋，替我们被害死的兄弟报了仇的好人！” “就你们这些大家族，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 “瞧你那点小心思，打量我们不明白是怎么着？你们那个二夫人，欺负人家宝华长公主当初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抢了人家的婚事不说，还敢杀人。人死了那对母女还在外面散布谣言，颠倒黑白，说那婚事原本是她们的，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骗那些不知道的人也就罢了，爷们都是干什么的，什么消息不知道，竟然还敢当着爷们的面撒谎。 “到现在还敢在外面污蔑诋毁宝华长公主，我们你们是要罪加一等！” 这些捕快说着，就在没人的胡同角落里，对这两个嫌疑犯一通拳打脚踢，打得两个人没口子地求饶认错，哭爹喊娘。 叶泠鸢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样一批支持者。 不过刚才某个捕快的说法，也提醒了叶泠鸢。 这些六扇门的捕快，也算是京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了。 既然他们对叶泠鸢有这样的好感，那么回头找个机会跟他们交流交流，要是能跟他们达成什么协议，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情报的话，就能够填补小九她们工作的大片空白。 第503章 寺庙 刚才还在窗边聊天的几个人，看见李家这两个被六扇门抓走，并冠以拐子的罪名，顿时有人悄然变色，托辞起身。 这正是刚才叶泠鸢重点怀疑的两个目标之一。 现在看来，他就应该是淳于家的人了，否则没有必要因为李家人被抓而动容。 果然，风蛊传来这人在楼下指挥手下的声音。 “你们赶快派个人回去禀报，李家那两个蠢货被六扇门抓走了！” “六扇门说他们拐卖孩子！” “必须立刻禀报家主，让家主早做应对，免得那两个蠢货守不住秘密，把咱们淳于家也拉下水来。” “记住，赶着马车去！速度快点！” 咦，这淳于家和李家看起来真的不清白啊，六扇门抓人没抓错，他们是真的干了拐卖孩子的事情。 之前叶泠鸢还以为那些被他们做成人药的少年男女是他们花钱买来的呢，毕竟这个社会买卖人口不犯法，而这两个家族再怎么落魄，也应该是不缺钱的。 没想到这两家的下限更低，直接就是开始拐卖人口，供他们做实验来用。 这样的家族，就不应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这一刻，那些乞求叶泠鸢杀了他们、最后一个个在火焰中解脱的脸，再次出现在叶泠鸢眼前。 叶泠鸢还记得，其中有几个少年，临死前还将他们亲人的地址留给了她，嘱托她有空的时候，让人捎信回去，告诉亲人他们已经不在，不要为自己伤心…… 到死都惦记着的亲人，只能证明他曾经拥有多么温暖的家庭。 然而这一切，都被这些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家族随手就给毁了。 在叶泠鸢心中，将淳于家和李家连根拔起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她站起身来结账，跟小二交代，让他先照顾自己和朋友的两匹马，就步行出了酒楼。 在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叶泠鸢催发影蛊，切入了影子状态，在墙壁边上的黑影中飞速穿梭，很快就追上了淳于家的马车。 虽然很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重要的消息传回去，但是京城大道上不允许马车飞驰。 车中的小厮只能忍耐着，期待出了城之后，马车可以快起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怕的煞神已经从影子里溜上了马车，就在车厢中落座，等着他带路，走到淳于家主面前。 马车出城的时候，守在城门口的捕快们也仔细检查了马车上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他们离开。 小厮有些心虚，跳下车来向捕快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塞了一锭银子过去之后，才有捕快不耐烦地告诉他：“跟你说了也无妨，有几位贵人家的公子前天出去玩，结果一夜未归，昨天找了一天都没有发现，便找了大理寺和刑部，怕是被拐子拐去了。” “要是你知道什么，就去叶相府、裴府、宇文府禀报，只要有用，就能得到重赏。当然，跟我们六扇门提供消息，也一样有赏。” 小厮吓了一跳：“叶相府都有公子丢了？那拐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不敢多说，匆忙上了车，催着车夫加快速度。 见马车出城，叶泠鸢还以为是要去淳于家的某个比较隐蔽的庄子里。 她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黑市出了事，淳于家主只要不是傻瓜都会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提前躲到城外避避风头，是很正常的举动。 没想到，在小厮的指引下，马车竟然驶进了一处偏僻的山谷，而谷中的道路虽然不是十分宽阔，但也平坦整洁，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专门铺设的。 马车停在山谷深处的寺庙门前。 这种偏僻的地方，谁会建个庙啊，根本就没有信徒能找到好不好？ 马车还没有停稳，小厮就飞快地跳了下来，冲到了庙门前，用力敲击起了门环。 来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他小心地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才让出了位置，让小厮入内。 叶泠鸢藏在影子里，悠然地背负双手，跟着他们来到了寺庙后方的一个小院中。 “怎么，有什么重要发现吗？”小院门打开，出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见了小厮急忙就问。 “白叔，李家的人被六扇门抓走了，说他们拐卖孩童，直接就将人带走了！” “刘管事让我赶回来报信，他害怕那两个人骨头软，招出来咱家，所以请家主赶快拿个主意。” 两人在门口低声交谈的时候，叶泠鸢已经从大摇大摆地用影子的姿态走进了正屋。 第504章 清理门户 屋子里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身文士打扮，气质确实也很儒雅。 此刻他正拽着袖子，手执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看他那写字姿势，优雅而从容，似乎外界的荣辱胜负，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这肯定就是当今的淳于家主淳于素了。 要是不知道内情，只看他这种做派，叶泠鸢说不定还要赞叹一声文人气节，但是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并且深知他指挥着家族都做了什么龌龊不堪的事情，再看他这种故作风骨的举止，叶泠鸢只觉得他恶心虚伪。 门外的交谈已经结束，管家匆忙进屋：“家主，不好了！” 淳于素没有理他，自顾自把一行字写完。 但是即使叶泠鸢这个外行，也看出了他笔下的字已经变形。 真是能装啊。 真不知道，又没有外人，装给谁看？ 淳于家主不吭声，管家无奈，只能等在一边，等他放下了笔，悠悠然地开始洗手。 两个十来岁的童子伺候着淳于素洗干净了手，无声退下，淳于素转身坐在窗下榻上，才不急不忙地问：“早就跟你说过，每逢大事有静气，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往脑子里去呀。”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管家低着头认错：“家主说得对，小的愚钝，当以家主您为楷模，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才不辜负您的苦心教导。” 淳于素满意了，轻轻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在城里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 管家把刚才小厮的话说了一半，“现在该如何处置，还请家主示下。” 淳于素怒了：“李家的这些蠢货，做个事都做不好，居然让六扇门抓住了把柄！” “家主，小的只怕他们扛不住刑讯，把咱们家给招出来啊。” 淳于素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颌下胡须，想了半天才说：“现在说这个也晚了，人都已经落到了六扇门手中。就算是托人去说情，也未必能够起作用。” 六扇门是新帝打出的第一击，新帝就等着这一下打开局面，震慑百官，这个时候让谁去为李家说情，只怕都不会成功。 管家小声提议：“要是请那位出手呢？” 淳于素摇头。 他们本来就是用尽全力才攀上那位，还没有真正展现自己的价值，就想要让对方出手，对方怎么可能同意？ 再说了，那位在新帝面前开口替李家求情，那效果正好反过来。原本不知道李家的新帝，立刻就得下令，把李家当成重点对象细细审查。 适得其反。 但是如果不管，就正如下人所担心的那样，淳于家很容易就会被牵扯进其中，因为这些年来，两家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了，一起做了很多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去告诉李仲曜，让他自己清理门户。”淳于素做出了决定。 他听李家家主派出来驻京的二儿子李仲曜炫耀过，说李家御下有术，所有下人身上都有标记。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没有别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将那两个被抓的蠢货快点弄死灭口，一了百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那两个蠢货的事情，跟他说让他自己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六扇门既然开始抓人，肯定就是对李家都有了怀疑，让他赶快弄干净首尾，别给咱们两家带来麻烦。” 管家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叮嘱小厮。 房间里只剩下了淳于素一个人。 他坐在原位上，皱着眉头思索事态发展。 这么多年的辛苦筹谋，眼见着有了希望，出了三件大货，正是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结果黑市突然关闭，李家又被六扇门抓住了尾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们已经被人发现而不自知？ 一想到两家所做的事情有可能已经被人发现，随时会被掀起遮掩，暴露在世人面前，淳于素的额头上就开始冒汗。 他拿起旁边的金铃摇了摇，伺候的童儿跑进来。 “去叫白管家进来。” 白管家匆忙入内，就听见淳于素压低嗓音吩咐：“去把那些囤着的货物，全都处理了。” 说着，淳于素还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白管家悚然一惊：“家主，那可是以后要用的。” “以后用了再去找也来得及，但要是被人拿住，可就是妥妥的铁证！”淳于素从牙缝里吐出的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冰冷的气息，“风头不对，先把所有证据都清理干净，到时候就算是事发，也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李家头上！” 第505章 罪孽深重，不配存在 “淳于家主，久仰大名。”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淳于素猛然一惊，抬头才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谁？谁在说话？”淳于素有点怀疑是自己压力太大，耳朵出了毛病。 他维持不住刚才那种从容镇定的姿态，慌张地想要四处张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跟着出了问题，竟然开始不听使唤了。 “淳于家主，你不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听闻你的声名的吗？” 还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还是看不见人，再加上失去控制的身体，淳于素突然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阴森森的，似乎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藏在自己背后，对着自己露出獠牙，随时会扑上来撕碎自己。 他颤抖着声音，竭力保持冷静：“你是谁？既然开了口，想必我们是可以谈的，开出你的条件吧。” 要是对方想杀他，就完全没有必要跟他说话。 以对方这种能力，随时都可以靠近他，一击之下取他性命，谁都不会知道凶手是谁。 但是对方现在没有杀他，肯定是有别的要求。 “条件？”叶泠鸢不禁冷笑，她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淳于素，只是觉得那样便宜了他而已。 淳于家几代不是都渴望着重新振兴家族，恢复昔日史官家族的荣光吗？ 那叶泠鸢就要让他看着他们不择手段好不容易靠近的希望再次破灭，而且整个家族也因此而被打入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没有条件。” 淳于素惴惴重复了一遍，无法理解：“没有条件？” “对，因为我只是想让淳于家和李家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淳于素又是恐惧又是不甘：“为什么？若是我们哪里得罪了阁下，我愿意向阁下赔罪改正……” “因为你们罪孽深重，不配存在。” 淳于素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显出绝望和不甘心：“我不知道阁下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呵呵，你还真能说得出口，淳于家主，你的脸皮可真厚。难道所谓的史官世家，就是靠着这种厚颜无耻传承下来的吗？” “难怪当初的皇帝不肯用你们淳于家的人担任史官。” “换了我我也不放心啊，为了达到目的，你们不择手段，拐卖孩子，以人命为药基，培育所谓的大药大货，想要换到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要是让你们做史官，碰到有人给出你们想要的价格，谁知道你们会把史书扭曲成什么模样？把皇帝太子编排成什么样子？” “就你们这样没有廉耻没有风骨没有底线的家族，谁敢让你们来写史书？还想重回史官职位，真是白日做梦。” 叶泠鸢一顿冷嘲热讽，专门朝着淳于素的心巴上插刀，说得淳于素眼中各种情绪闪现，愤怒、憎恨更是远超过了刚才的绝望。 从叶泠鸢的话里，他能够知道，他们两家所做的事情已经被对方彻底知晓，而且对方因此对他们观感极差，言语之中甚至流露出要把他们彻底灭族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是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绝非普通人所能拥有，同时也证明了对方真的有能力实现她所说的话。 “阁下何必如此，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什么地方冒犯了阁下，只求阁下高抬贵手，我们必当竭力回报！” 淳于素现在只能说话，除此之外，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而且说了这么半天，只能听到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明明就在他身前不远的位置，可是却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样诡异的手段，淳于素知道，就算是他高声求救，将守在外面的十几名护卫叫进来，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绞尽脑汁，想要找到对方的真正目的，然后满足对方，保住自己和家族。 淳于素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格，只是价格高低不同而已。 “回报？回报什么？延年益寿？容颜不老？用无辜人命堆砌出来的那些药物，我用了只怕自己遭天谴！” 叶泠鸢已经看清了淳于素是什么人。 “你既然在黑市开了千金药铺，还让手下利用过阴魔，应该是知道阴魔的手段的。” “你说，要是你死在阴魔手段之下，会不会让那些在黑市中惨死的少年男女们满意一些？” 她的话音刚落，淳于素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僵硬地自己往前走去，来到书桌旁，握住了一柄装饰用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大腿用力插了下去！ 第506章 大恐怖 明明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可是肉体受伤的痛苦淳于素却感觉得格外清晰。 哪怕淳于家早已不复昔日荣光，可仍旧算得上是大梁的二三流世家，淳于素也是从小就养尊处优长大的。 他这辈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大概就是跟第一次跟漂亮丫鬟亲热的时候没有经验，嘴唇碰在了对方的牙齿上，破了一层皮，流了一点血。 这一刀刺下去的疼痛，在某些刀头舔血的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淳于素来说，已经是人生前所未有的可怕。 他根本控制不住地要哀嚎尖叫，可是这一次，他就连发出声音也做不到了。 剧痛和恐惧占据了淳于素所有的身心，他再也无法冷静，更没有闲暇去思考该用什么代价与叶泠鸢交易，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时间，淳于素才从疼痛中缓解过来，看着自己手中仍旧紧紧握着的匕首，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他听说过阴魔的存在，也对阴魔的特性有所了解，并且专门把这些写在了自己的秘密札记里。 淳于素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成为大梁皇帝正式赐封的史官，等到他写的史书得到世人的好评，淳于家再度辉煌之后，他就可以归隐田园，将史官的位置让给自家的出色儿孙，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写一本笔记。 这些不能写到正史中的内容，都会汇聚在他的笔记里。 在笔记中，他还可以告诉后人，他是如何将即将坠落为边缘家族的淳于家重新振兴，并且恢复了祖上的荣光。 他将会成为族谱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明明最困难的时期都已经熬了过去，眼看着就能达到目标，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不甘心，他不服！ 这世间草菅人命的人多了，举手投足之间就让千万人丧命的事情，在一千多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可曾有谁去追究责任，指责他们罪孽深重不配生存在这世间？ 跟那些人相比，他才做到了哪一步？怎么就别人做的时候都没有人管，而他刚动作没几年，就被人当成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人物这样对待？ 这不公平！ 叶泠鸢的影子就在淳于素对面，将他眼神中的不服和不甘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不废话，操控着淳于素的手，对着他另一条大腿又是同样一刀。 淳于素再次痛得无法呼吸，失去意识，眼睛没有了焦距，整个人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一次淳于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神明显就软弱了下来。 他能看见自己手中握着的小刀上带着血迹，那是他自己的血；也能看见自己衣服上破裂的口子，以及周围不断加深扩展的印渍，那也是他的血，染透了衣衫…… 而这一切，从表面上来看，都是他自己干的。 就算是他身中无数刀而死，就算是大梁朝最聪明的官员来检查，也只会说他是自杀…… 莫大的恐惧笼罩了淳于素的脑海，所谓的聪明、阅历、智慧、冷静、权衡等等，那些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现在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淳于素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史书中宁死不屈的英雄远远比见风转舵的小人少得多。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能有几个人扛得住？淳于素苦涩地想。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愿意付出一切，别杀我……淳于素努力用眼神传递出乞求的意图，心中充满忐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给自己机会。 “看来你不想死。”漫长到淳于素几乎快要崩溃的等待，突然被女声终结，淳于素心中狂喜，他从女声的话里听出了希望。 如果能动的话，他现在一定会疯狂点头。 “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写下来给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如实供写，要么自尽而亡。” 叶泠鸢提前警告，“你也看见了我的手段，就算是你现在叫人进来，也没有任何意义，想活着，就只有听我的话，如实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写出来。” “包括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又是如何操作的，和什么人同谋，每个人都负责做了什么，达到了什么样的效果等等，不能有一丝隐瞒。” “否则我就把你脱光了衣服，扔到你家女眷房中，然后让你被人发现后，羞愧自尽。” “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很快传遍整个京城，而以后有人一想起淳于家，首先想起的就是家主玷污本家女眷的污点，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淳于家是一个史官世家。” 淳于素心中打了个冷颤，要是对方真的这么做了，他就是死都会被世间人当成淫贼、伪君子和笑料，而淳于家也彻底没有了希望！ 第507章 自白书 两条腿流着血的淳于素，坐在书桌前，再次拿起了毛笔。 在叶泠鸢入室之前，他就是握着这支毛笔，一派优雅地在写字。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虽然对于淳于素来说，他觉得仿佛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和折磨——可是当淳于素再次拿起同一支笔的时候，心境却已经和刚才大不相同。 手中的笔重若千钧，淳于素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看见自己的左手仿佛有了单独的意志，伸出去握住了他熟悉的那把小刀。 两条大腿的疼痛突然鲜明起来，淳于素立刻开始动笔。 他的字写得是真不错，可是所承载的内容却令人唾弃。 在两次试图颠倒黑白，被叶泠鸢发现，直接又刺了他两刀却根本不给他止血之后，淳于素再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 身上的四个伤口都在不停地流血，淳于素担心自己会活活流光血液而死，根本不敢再浪费时间。 他知道，只有按照对方的要求把一切都写清楚，他才有唯一的一线生机。 虽然明知道这份自白书落到对方手里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但是和当场死亡相比，淳于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淳于素写的时候，叶泠鸢就藏身在桌上的影子里观看。 不敢动手脚的淳于素几乎是把所有的细节和证据都写了出来，叶泠鸢很容易就能判断他所写的真假。 总体来说，淳于素所供写的内容，和叶泠鸢从千金药铺大掌柜那里知道的，没有太大出入。 淳于家这百年来，都致力于重振家声，与一直努力在京城中寻找大腿的李家也算是有着相同的奋斗基础，于是两家一拍即合，结为姻亲，捆绑在一起之后，开始通过做人药、肉花的方式来为两家铺路。 为此，两家这数十年来，不断通过各种方法获取大量人口用于研制延年益寿的药物，终于在近期有了突破，做出了三件大货。 所谓的三件大货，其实就是从人药和肉花中生长效果最好的一批中不断提炼，最终得到的生命精华，以其为主材，加入其他辅助材料，制作出来的三颗丹药。 经过多次测试，这种丹药能够大幅度提高服用者的寿命，但是相应地会有一些比较明显的副作用，比如失去味觉、手脚麻痹、面部生疮等。 所以还不能进献给他们想要攀附的叶相，但是放在黑市中，也足以卖出一个天价。 一颗丹药能延寿十年左右，称其为大货，绝不过分。 之所以李家能够取得这种突破性的进展，与千金药铺的几个掌柜在黑市的新发现有密切关系。 千金药铺的几位掌柜在黑市时间长了之后，偶尔发现阴魔附身的人并不是绝对会死，一些精神意志强大的人也存在压制阴魔将其吸收的可能。 而这些胜利吸收阴魔的人，体质会发生一种奇特的变化，非常适合作为李家研制的长生药物的材料之一，与主材配合，发生奇妙的反应，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这个细节淳于素再次试图隐瞒，却被叶泠鸢发现，再次给了他一刀，才让他老实了下来，如实写了出来。 叶泠鸢这才明白，那天拍卖会上，为什么千金药铺的护卫们会视而不见，任由那些提前离去的客人被阴魔控制，拐进黑通道中再也不见出来。 千金药铺是巴不得这样的客人多一点，其中能够出现一些反制阴魔的客人，就可以多几份入药的材料了。 真是丧心病狂！ 在叶泠鸢的威逼下，淳于素被迫把自己知道的，这几十年来他们两家为了达到目的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年男女的具体数据都仔细地列了出来。 包括千金药铺的经营内容，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行为赚了多少钱，搭上了多少达官贵人，全都写了出来。 眼见无法幸免，淳于素转换思路，把招供重点放在了李家的行为上。 他是擅长春秋笔法的，字里行间稍微调整，就显得这些行为都是李家为主，他们淳于家是胁从。 为了证明这一点，淳于素把李家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都写了出来，把李家描述成了为了金钱无所不为的怪物，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的怪物。 叶泠鸢看得想笑，狗咬狗是好事，到时候李家肯定也不甘心背黑锅，出口反驳，不就两边证据都齐了吗？ 看着淳于素写完这长长的自白书，签名画押，蘸着自己的血按了手印，叶泠鸢才再次询问：“安静地死去，留你全尸，还是自己带着这份自白书去大理寺六扇门投案自首，你选一个吧。” 淳于素早有预料，面色惨白如纸：“我去自首。” 自首还能再活一段时间，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508章 六扇门上下都在等待的机会 淳于素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他叫来了两个童子伺候自己涂药包扎，更衣出门。 童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淳于素，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突然会多这么多伤口，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用刀子扎自己很好玩吗？ 他们就在门口守着，自然是知道这段时间房间里只有淳于素自己，而桌上那把还带血的刀也是淳于素自己的刀，所以唯一的答案只能是淳于素突然发疯给自己来了好几刀。 童子身份卑微，不敢多问，淳于素也没有力气管他们，只顾着叫人驾车送他回城。 坐在马车里，马车边上簇拥着十来名护卫，淳于素也不是没有想过趁机逃出那个可怕女子的魔爪。 可是他刚刚打量了周围几眼，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决定，耳边就响起了那个让他惊恐的女声：“怎么，想反悔？没关系，你可以试一试。” 声音距离他很近，好像就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但是和之前一样，还是看不见任何人影。 淳于素全身的伤口都开始剧痛，提醒他之前的经历。 他连忙摇头，生怕自己速度慢了一点，这个邪恶的女声就会又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淳于素不敢反抗，只能在心中期盼去六扇门的路上出点什么意外，但是很显然，上天并没有站在他这边，这一路非常顺利，没有任何能让他拖延时间的机会，马车就来到了新成立的六扇门衙门前。 护卫们都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淳于素回到这里来。 淳于素腿上受伤不轻，下车都是护卫抬下来的。 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就感觉到背心被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而环绕在他身边的护卫们却浑然不知。 淳于素心中哀叹，知道这是对方的警告。 要是他敢反悔，掉头离开，对方就会把她之前的各种威胁诉诸行动。 淳于素带着恐惧，让护卫们抬着自己，走进了六扇门。 “什么？”六扇门总捕头差点把眼睛瞪飞，“你说什么？” “大人，有人来投案自首，自述京城这数十年的孩童失踪案大多与他有关，而且还牵涉到了叶相！”前来禀报的捕头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并不妨碍他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内容。 因为他作为总捕头的心腹，清楚地知道，这是六扇门上下都在等待的机会！ 一个看起来并不是十分严重，却能够将叶宗彦牵扯进去的案子！这就是六扇门成立这几个月苦苦追寻却一直没有成功得到的切入点！ 现在却有人双手把这个机会捧到了他们面前！ 不管这件事情有多少奇异之处，也不管这背后有可能隐藏着什么样的算计，总捕头都不会将它拒之门外。 果然，总捕头先是震惊，然后就是大喜，在大笑中起身，推开面前的棋盘：“走，去看看！” 和总捕头正在对弈的男子摇了摇头：“你又耍赖，快要输了就掀盘子。” 总捕头假装听不见，脚步加快走了出去，只留下男子将他推开棋盘时弄乱的棋子一一收了起来。 …… 很快，一条惊天大消息就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曾经的史官世家淳于家因为接连几代无人做官，为了重新得到富贵，竟然接受了中条山李家的收买，同意配合他们拐卖少年，并以这些年幼的孩子为载体，研制所谓长寿或驻颜的药物，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攀附权贵，实现双方飞黄腾达的野心。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几年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更以此为台阶，巴结上了大梁朝廷的大人物宰相叶宗彦！ 叶宗彦如今年事已高，身体衰老不堪，不得不在府中养病。但是他不甘心就此放权，所以得到淳于家和李家供奉的延寿丹药之后，如获至宝，立刻答应，只要他们能够研究出来真正延年益寿的丹药，就给他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市井之间传播消息的速度飞快，一天不到的功夫，已经把这个劲爆的消息传布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第二天，消息已经向着大梁的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但正如丈夫出轨，妻子总是最后一个得知似的，作为其中一个当事人的叶宗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当他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儿子叶允才时，叶宗彦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叹气。 “所以，你就派人去抓人了？凡是在外面议论这件事的人，你就都把他们抓了投进监牢？” “而且已经抓了一百多个？京兆府的监狱都快被你塞满了？” “那我问你，外面是不是如你所想，没有人议论我议论相府了？嗯，是不是？你低着头干什么？你敢抓人，难道你不敢回答老夫的问题吗！” 第509章 蠢货，蠢货 叶宗彦很想用棍子狠狠抽这个蠢儿子一顿。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叶允才被他打得抱着头在书房里来回乱跑，一边跑一边叫嚷：“爹，你干嘛打我？那些贱民不知尊卑，竟然敢对您指指点点，还在那里添油加醋、捕风捉影，肆意编造各种谣言，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不给他们点教训，怎么能行！” “要是放任不管，别人还真以为我们家也参与了那个拐卖孩子做成大药的事儿呢！” “才抓了一百多个，他们不怕也没什么大不了，等回头让京兆尹处死几个，他们就知道害怕了！” “那些贱民是皮子痒了，不给他们紧紧皮子，他们都忘了他们自己的身份……” 叶宗彦被他气得几乎喘不上气，追又追不上，只能狠狠地把手中的棍子往他的方向一丢，自己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蠢货，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儿子！” 叶宗彦这一辈子遇到再多的困难都没有沮丧过，可是现在看着叶允才，心中却涌起一股挫败感。 当初怎么没想到，母亲蠢的话，生出来的儿女都很难聪明起来呢？ 原本不过是个谣言，就算是真的有人出首，告他叶宗彦参与了这些拐子案，也不过是新帝要跟他掰掰手腕的尝试。 只要叶宗彦不自乱阵脚，新帝根本不敢做得太过火。 叶宗彦也有不止一种办法回报。 可是叶允才这么一动手，一下子就把整个事情和叶家的关系坐实了。 接下来，不管是继续抓人，还是把抓了的人放出去，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也就是说叶允才的举动，让叶宗彦在这次应对上处于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叶宗彦坐在座位上，见叶允才到现在还是一脸不开窍，觉得心里好累。 就是这样的蠢货，还总是觉得自己很有能耐，每每在家中抱怨，说他偏心，手中有这么大的权力却不给叶允才安排个官做。 叶宗彦就是知道他在家才不会惹出大祸，才故意不让他出仕的。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儿子。 没想到叶允才就算是在家，也不会安生。 上一次是在叶允成的葬礼上，惹了凤骊，被人劈头盖脸打了一顿，脸都被剑鞘抽肿了。 好不容易刚刚把脸上的伤养好，他就又给叶宗彦惹出了更大的事情。 “算了，跟你说什么都是白搭。” 叶宗彦也懒得跟这个儿子在多说什么，小时候也不是没有专门教导过他，但是只要一责骂，韩玉儿就会出来抱着他哭，说他们母子招人厌了，好好一个孩子被吓得鹌鹑一样，不如干脆掐死他们母子算了这样的话。 次数多了，叶宗彦就没了那个心劲，加上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跟这对母子拉锯撕扯，索性就撒手不管了。 现在再管，哪里还有什么用？ 叶允才刚刚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就听见父亲叫了管家进来吩咐：“请二爷回他的金玉堂，禁足三个月。” “要是他敢出门，不管什么理由，就给我把他腿打断。” 叶宗彦的声音十分冷静，丝毫不容辩驳。 叶允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为什么要禁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叶宗彦根本不理他。 “就因为我让人抓了那些贱民，你就这样惩罚我？我是为了谁？我难道不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你倒是去听听啊！” “你就是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明明我是在帮你，你却不领情，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个状元儿子！” “可惜，你那个状元儿子已经死了！埋了！这会儿都该变成骨头了！人家的妻女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亲人！” 管家生气地推着叶允才往外走，这些话句句都在往叶宗彦的心里扎啊，这是儿子应该对父亲说的话吗？ 把叶允才推出门外，管家示意护卫把他送回住处禁足，回头想要安慰叶宗彦，却发现他神色平静，完全没有受到刺激情绪波动的表现。 看到管家的表情，叶宗彦还有心情笑了起来：“要是这些话都能让我生气，那朝廷里的谏官早就把我气死了，你放心吧，不过是小儿之见，没有必要跟蠢货一般见识。” 叶宗彦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小皇帝废了几个月的力气，还真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好把柄。” 淳于家和李家不止一次想要靠过来，叶宗彦当然记得。 只是想靠上他这个靠山的人太多了，这两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叶宗彦也就一直没有给他们机会，只是在不断观察而已。 直到后来淳于家送过来一本书，叶宗彦才给了他们一个承诺。 至于淳于家和李家怎么做，那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结果小皇帝竟然能找到这两家，还从拐子案入手，想要向他发动攻击，别说，还真有几份意思了。 “去查一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叶宗彦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他只想知道，淳于素到底得到了什么，才会出头自首，把他给牵扯进去。这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第510章 早日结案 大梁京城一时间风起云涌。 叶相指使两个中小世家拐卖、绑架少年幼童的案件迅速取代了之前真假公主、准皇后与准帝师夫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成为了京城人关注的焦点。 至于说为什么堂堂宰相要指使他人做这种事情，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甚至有人说，叶宗彦出身贫寒，命中本来没有这种富贵，但是他为了发达，在路边的野庙里求了不知道哪门子邪神，才得到了这泼天的富贵。 代价就是发达之后，每个月都要向邪神供奉一对童男童女，所以他才会让下面的人去做拐子。 还有人说，叶宗彦为了保持寿命不衰，每天都要吃童子肉，喝少年男女的血，所以才会这么做。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多离谱的猜测都有，也难怪叶允才会暴跳如雷，拿着叶宗彦的帖子去逼迫京兆尹抓人。 实际上叶宗彦并不在乎这个案子，这种案子根本就牵扯不到他身上，六扇门也不过是想要用这个案子敲打敲打他，皇帝都不敢有这种奢望。 以他的分量，这种小案子能有什么用？ 就算是淳于素一口咬定，也不能让他掉根头发丝，更别说当初与淳于素见面的幕僚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只是这其中流露出来的苗头，却足以令叶宗彦警惕。 不过正好，叶宗彦也想知道，这么多天称病不出，那些昔日曾经誓死追随的人当中，有多少已经偷偷改换了门庭。 六扇门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天，就把同样藏身在城外的李家家主李洛抓捕归案。 很快消息就又传了出来，在累累罪证面前，李洛无法抵赖，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同样地，他也招认，他之所以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因为叶宗彦给了他承诺，如果他做事得力，就将中条山下盐湖的收益给他一成。 京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很多人并没有把当初淳于素的招供当成一回事，只是以其为谈资满足一下自己对高高在上的宰相进行批判谴责的情绪的话，现在很多人开始把这件事当真了。 晚上竟然有民众不顾宵禁，偷偷溜到叶相府外，往府里丢石头和垃圾！ 叶相府的下人出门，得到的也不再是羡慕敬畏的目光，而是处处被人怒目而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百姓一直期待着六扇门最后的审理结果。 六扇门也进入了骑虎难下的两难局面。 如果轻拿轻放，这出师第一仗就打得灰溜溜的，让人对六扇门平白小看了几分，以后真的有什么重要案件，都不会放心到六扇门告发； 但想要真的审出叶宗彦的罪行，证据又差得太远，不用试就知道不可能成功；到时候要是露出破绽，被叶宗彦反制质问，那就更加颜面扫地，对皇帝的大计造成不良影响。 作为傅遗爱心腹的六扇门总捕头入宫求计，傅遗爱的回答是，不提叶相，早日结案。 淳于素和李洛都被处以绞刑，但是念在淳于素有出首之举，改判为杖三十，流放千里；两家都被抄家，家产充公；所有参与拐子案的两家上下各种人等，都被斩首示众；女眷被充入教坊司，幼儿视身份不同，有的净身入宫，有的流放西北。 两个规模还算不错的世家，自此被连根拔起，再无翻身可能。 这样的下场令京城很多家族都悚然一惊，引以为戒。 据说李家家主李洛对淳于素恨之入骨，恨他无端端去出首告发，害得李家家破人亡，在狱中找了个机会，一口咬住了淳于素的耳朵，差点把淳于素掐死。 幸好狱卒们来得快，将两人撕拉开来，但是淳于素的耳朵也已经被咬掉了一半，脸上鼻子被撞塌，脖子上掐出了一圈深深的印痕。 百姓们对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这种狗咬狗的表现很是乐见，但是他们对于整个案子的处理结果却不太满意。 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当今宰相叶宗彦的名字？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就连朝廷中沉默了多日的谏官也坐不住了，纷纷上本。 有人弹劾叶宗彦行事不检，虽然民间传说不可相信，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不是叶宗彦给了他们承诺，也肯定是叶宗彦的家眷或者亲信在其中做了什么。 否则这两家没有必要投入那么大来研制这种伤天害理的药物。 也有人为叶宗彦打抱不平，身居高位被人嫉妒，无法在正面击败就让人捏造罪名诬陷叶相清白，恳请皇帝出面，为叶宗彦洗刷冤屈。 但不管是哪一方立场，都会对六扇门总捕头的做法表示不满。 总捕头无奈，在朝廷上坦承，他也是没有办法。 淳于素和李洛都招认拐卖儿童是为了制作延年益寿的药物，叶宗彦派人承诺，如果他们真的研制出了能够长寿的药物，并呈到他面前，就会让淳于家重新拿回史官的位置，让李家得到盐湖的分成，世袭不变。 但是代表叶宗彦出面许诺的幕僚，已经在几年前因病去世，所以他们的供词真假，无法证明，故而不予采纳。 当时是大朝会，在场的官员太多，根本守不住秘密，这番解释当天就在京城传了开来。 第511章 弹劾 阴谋论素来都是老百姓最相信的东西，甚至有时候朝廷说的话，他们都不愿意相信。 就像这次的拐卖案，大部分平民百姓都觉得，幕后黑手肯定是那个已经当了二三十年宰相的叶宗彦。 现在大朝会上总捕头的解释一流传出来，他们就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你看，权相果然是心思深沉，提前几年就把经手人给灭口了，彻底将自己置身事外。 唉，新皇帝的年龄给人家当孙子还差不多，怎么能斗得过这老奸巨猾的叶相啊。 咦，新帝当初不就是叶相的孙子吗？ 这个发现，让刚刚沉寂下去的真假公主的议论再次高涨起来。 “好像镇国大长公主的亲儿子亲女儿运气都不大好呀！” “不是运气不好，是投胎不好！投到谁肚子里不行，偏偏选了个这样的娘！” “亲儿子还没有满月，就被亲娘送出去顶死，换了亲哥哥的遗腹子回来养着； 亲女儿也是还在襁褓里，就被亲娘丢到凤陵阁山门外面，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这种狠心的娘，也是世上少有。” “那就奇怪了，这位镇国大长公主把亲女儿给丢了，又从哪里抱了一个女儿回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亲娘丢了女儿，哭都哭死了吧。” “你也别这么说，说不定是公主买的呢？也有可能是谁家生了女儿养不了，送给公主的呢？” “嘿，你可真天真，把那些贵人们想的太简单了吧。换了是你，连亲女儿都舍出去，要做一件大事，不让人知道亲女儿和自己的关系，你能放心让其他人知道，你养的这个女儿是别人家的？” “哎呀，要是按你这么说，那宝华长公主的亲爹亲娘肯定得死了，要不然大长公主得时刻担心有人泄露秘密，误了她的大事啊。” “这些贵人真是太乱了，他们想的跟我们小老百姓都不一样。咱们家谁有个儿女不当心肝肉一样地疼着，人家呢，抬手就送去替别人死，甩手就丢到别人家门口不要了。” “在那些贵人眼里，我们这些小百姓的命算个什么呢。你看看大长公主这种性子，就知道叶相也是一样，死个千百条人命，什么都不算！” 御史们又开始纷纷上本，称民意纷纷，人心不安，要求相关人士早日澄清，让百姓心中得到安定，才能各司其职，安居乐业。 这个相关人士，还能有谁？ 淳于素和李洛都已经有了判决结果，百姓们最关心的就是当今宰相叶宗彦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延续了数十年、涉及上千少年男女的巨型拐卖杀人案！ 傅明珠听到这个消息，在公主府中笑得前仰后合：“叶老贼，你也有今天！” 伺候她的侍女还没来得上前顺势奉承，傅明珠的笑声顿然中止，咬牙切齿地说，“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你受的呢！”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千刀万剐！断子绝孙！” “我要将你的头颅，放在父皇和哥哥陵前，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这恶毒的语气和近乎疯狂的诅咒，让刚刚想要抬起脚的几个侍女瞬间低头后退，无声无息地缩到了墙角。 这些天傅明珠的心情很不稳定。 按说叶泠鸢被她赶出了公主府，凤骊又如她的愿被选中为后，傅明珠应该高兴才对。 谁也不理解为什么她这些天总是喜怒不定，就连跟了她很久的老人都挨打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但是第二天，傅明珠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竟然有御史弹劾她混淆皇家血脉，同时弹劾宗正卿尸位素餐，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到底凤骊和叶泠鸢谁才是傅明珠的真女儿。 现在凤骊都要当皇后了，却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到时候天子提亲之时，该去哪个父母家中？ 到处都传说叶泠鸢不是傅明珠的亲女儿，但是在宗正府金谱玉录中，却还把她记在傅明珠名下。 民间更是把这件事传得如火如荼，由此对皇家威信都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更令傅明珠生气的是，几名吃饱了撑的御史的弹劾，竟然在朝中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还有人跟着摇旗呐喊，要求傅明珠将凤骊和叶泠鸢的真正身份交代清楚，并且必须给出充分的证据予以证明，消除外界的质疑声。 傅明珠勃然大怒：“我自己的女儿是谁我难道不清楚吗？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要向别人证明？” “你知道，可是世人不知道！”御史并没有被她吓到，反驳很有力，“宗正卿也不知道！” 宗正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在宗室中辈分很高，这一次也被人特意叫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站在后面，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上一任宗正卿已经在自己的坟墓里睡觉了，因为他是傅明春选择的，在任期间帮助傅明春做了很多事情，傅遗爱一登基就找了个理由把他给罢免了，然后开始查他的账。 那个曾经风光了不少年头的老家伙就服了毒。 然后就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看起来变得十分危险的位置，最后还是傅明珠亲自点名，选择了这位平时并没有什么名气的长辈。 果然，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俸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512章 是想杀了下官吗 傅明珠看得清楚，这几个御史都是叶宗彦的人。 这是叶宗彦在报复她在民间推波助澜，宣扬他各种恶行，以及在朝堂上找人弹劾他的举动。 这么想来，民间那些传言里把她丑化成一个心狠无情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屡屡舍弃亲生子女，肯定也是和叶宗彦分不开的。 好，这些人的名字她记住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到跟叶宗彦清算的时候，必然不会忘记他们！ 傅明珠并不掩饰自己目光里的杀机，这让在场的大部分官员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镇国大长公主对新帝确实是居功甚伟，但是酬以爵位，封赏亲眷，甚至让她那个还身份不明的其女儿当了皇后，还不够吗？ 怎么能让一个女子上朝商量国事——这里又不是凤梧，而是大梁！牝鸡司晨，乃是家国大患，是不祥之兆！ 你看看，只是御史弹劾，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她是什么反应？那是什么眼神？ 就连叶相也不止一次被人弹劾，也没见叶相为难恐吓谏官啊？ 哪个当官的没有这种经历呢？ 可谁都看出来傅明珠对几个御史动了杀机。 要是这样下去，以后朝会上还有人敢说话吗？难道就这样让一个不懂规矩的公主来这里破坏朝堂上的秩序吗？ “大长公主这样看着下官，是想杀了下官吗？”第一个弹劾傅明珠的御史微微一笑，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对于他们这些谏官来说，因为弹劾重量级人物而被责罚，不是耻辱，而是功绩！ 如果傅明珠忍耐不住杀了他，那更好，他可以名垂青史，同时成为这个时代最优秀最为人推崇的文官，他的声望会急剧提升，这些都会荫及他的后人和家族。 当然，傅明珠也会被牢牢铭刻在史书上，只不过是作为他的对立面和衬托者而存在，永远以邪恶丑陋的面貌为后人所嘲笑批判。 傅明珠暗中咬牙，她又不是傻子，这些谏官的难缠，她小时候就知道，上辈子也曾经领教过。 “你想太多了。”傅明珠哼了一声，现在还不是跟他们这些老贼爪牙算账的时候。 “大长公主素有勇武之名，就算是当场斩杀下官，下官也不会意外。” 傅明珠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有恃无恐，心中不禁更加忌惮，不知道叶宗彦要如何对付自己。 “你的责任是进谏，而不是挑衅。”傅明珠的语气更加冰冷，目光锐利，“作为谏官，应当知道正常进谏与挑衅大长公主的区别。” 见她没有上当，御史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完全不在乎傅明珠的脸又黑了几分。 怎么感觉对方好像就等着她发脾气杀人一样？ 这些老贼的走狗，真是该死！ 他们以为她不会杀人吗？她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脆弱单纯的明珠公主了！ 上一辈子，叶宗彦就是这样，用这些走狗爪牙把她骗得像个傻子一样，把他这个谋害父兄的凶手当成国之柱石……到现在傅明珠都不愿意回想起那些具体的事情，她实在无法面对过去自己的愚蠢！ 想到这里，傅明珠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几个御史彼此之间交流的眼神，果然是一伙的！ 她冷哼了一声，决定暂时放过这几个找死的御史，把注意力放到了闭着眼睛栽盹的宗正卿身上。 这个油滑的老东西，装得可真像，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宗正卿！” 傅明珠接连叫了几声，宗正卿都一动不动，银白色的胡子随着呼吸抖动，就连口水都流出来了，怎么看都是睡着了。 在傅明珠铁青的脸色下，殿内太监不得不小步走过去，拽了拽宗正卿的衣袖，宗正卿才猛然一抖惊醒。 他吧嗒了两下嘴唇，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老眼昏花地看了看四周：“下朝了？那我就回家了……” 看他真的转身想走，傅明珠提高了声音：“宗正卿！” 背对着傅明珠，宗正卿浑浊的眼睛里写着无奈。 就知道是麻烦。 “宗正卿，既然几位御史都已经提出来了，那本宫就要问一句，之前本宫派人去宗正寺，要求将本宫名下叶泠鸢的名字删掉，更改为凤骊的记录，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宗正卿转过身，一脸糊涂：“哦，哦，好，好，回去就改，回去就改。” 傅明珠脸色稍缓，但是御史又不乐意了：“宗正卿，皇家金谱玉录可不是随意涂抹的废纸，随便谁说一句就能改吗？若是如此轻率，视皇家尊严为何物？” 宗正卿呆呆地看着他：“哦，哦，好，好，那先不改？” 第513章 争吵不休 宗正卿装聋作哑，一副老到糊涂了的样子，不管谁说什么都唯唯诺诺，把傅明珠气得够呛。 傅明珠也不管他，直接命令：“等会儿下朝了，本宫就派人送宗正卿回去，亲自看着宗正卿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免得明日御史们又弹劾本宫，说本宫影响皇室声誉！” 御史针锋相对：“大长公主明鉴，修改金谱玉录可不是空口白话就可以的，否则这皇家血脉传递，岂不是谁都能随意增添删改了吗？” “这是我自家家事，你们这些人手也伸得未免太长了吧！”傅明珠瞪着御史，“凤骊又不姓傅，与皇家血脉传递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不是你们弹劾本宫说，不早日为凤骊正名，届时行礼都不知道该去谁家吗？我催着宗正卿早点为凤骊恢复正名，又有什么不对？” “大长公主此言差矣！”另一个御史挺身而出，“若是凤骊姑娘不曾参加选后，不曾成为未来皇后，臣等自然不会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但是现在凤骊姑娘即将成为大梁皇后，她的真实身份和血统，都关系到未来大梁皇室传承，意义非同寻常，臣等岂能坐视不管？” 又一个御史接口：“若是按照规矩来，身份不明者，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后妃选拔！” “陛下，臣要弹劾负责后妃选拔的宫内府！臣怀疑宫内府总领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将没有参与资格的凤骊列入备选名单，以至于出现未来皇后身份不明的荒唐之事！” “此事如果传出去，必将招致天下耻笑，令凤梧、北蛮对我大梁鄙夷不齿，实在是奇耻大辱！” “请陛下降旨，严查此事！” 傅遗爱坐在龙椅上，从冕旒缝隙中看着一众人等争吵不休，面色凝重，目光却有些涣散。 不管是姑姑，还是御史们，哪怕是争吵时会提起他这个陛下，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真的把他这个陛下当回事。 他们争的是输赢，是利益，而不是他这个皇帝的青睐。 傅遗爱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争吵，有一种起身拂袖而去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 换个角度想，姑姑和叶相对上，也是个好事。 这个天下，这个朝廷，终究是属于他的，哪怕现在他只能忍。 但是不管是姑姑，还是叶相，迟早都要退避三舍，认清事实。 傅遗爱端坐如松，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用力捏着，让自己显得专注而认真。 话题已经进展到御史向傅明珠要证据，证明凤骊是她的亲生女儿。 “本宫的女儿，本宫还能不认识？用得着向你证明？” “请大长公主冷静，这不是你的公主府，现在说的也不是你的家事。如果只是你认女儿的事情，臣没有任何兴趣关心。” “但是凤骊要当皇后，就必须有个清白可靠的身份，而这种身份，绝对不是谁空口白牙就能确定的，哪怕是陛下这样说，臣都要陛下出示证据！” 另一个御史：“大长公主不是拿不出证据吧？不会吧，不会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那是你的亲女儿吧？” 又一个御史：“若是大长公主不想让臣等查证凤骊姑娘的真实身份，那么就请将凤骊姑娘带回你的公主府，不要让她承担大梁皇后的位置与责任。” 傅明珠被他们这种死咬着不放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 她和凤骊相认，自然是有依据的。 只是涉及女子隐私，怎么能告诉这些心怀不轨的官员呢？而且假装没有证据，看看到底都有谁会跳出来跟她作对，不正好把她的名单丰富一下吗？ “这种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傅明珠的座位就在龙椅下面的台阶上，比文武百官都要高一级，正好用俾睨的眼神看着那几个跳了半天的御史。 “宗正卿自会鉴定真假。若是你们不信，等宗正卿鉴定之后再去检查就是了。” 几个御史听她话风不对，突然就显得胸有成竹，立刻就意识到刚才是被这个女人给耍了。 他们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威名赫赫，宗正卿哪敢在您面前有什么异议？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对，臣等要求陛下降旨，请帝师大人亲自出手，核查凤骊是否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确定其身份清白，才有资格成为我大梁皇后。” 要不然过了几年后，凤骊当了皇后生了皇子，突然发现她是凤梧人或者北方草原蛮族人，那可就要惹得大梁一团乱了。 “还有，臣认为，大长公主还需要昭告天下，既然凤骊姑娘才是你的亲女儿，那么之前宝华长公主叶泠鸢到底是什么来历。” “淳于素一案，已经让很多百姓怀疑大梁官员和世家联合参与拐卖、绑架少年男女之事，如果大长公主无法给出关于宝华长公主身份的可信说法，会有更多人相信，就连皇室都可能参加了这种罪恶的行径，后果十分严重！” 傅明珠冷冷地看着提出要求的御史，这个家伙肯定是知道她跟叶泠鸢关系如今已势同水火，而叶泠鸢说的话，在帝师大人面前比她管用多了。 既要请帝师大人出手证明凤骊的身份，又要她说明叶泠鸢的来历，这不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话吗？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股把淳于家和李家推出来自首的力量，如果不是这支藏在暗处的力量开了这个头，她也不会跟叶宗彦现在就正面对上。 傅明珠在心中抱怨，浑然忘却了之前看叶宗彦笑话的时候，自己有多痛快多开心。 第514章 流言，监狱 叶泠鸢看着这几天以突变速度增加的怨念，心中也猜到了，肯定是叶宗彦和傅明珠这对仇敌对这次的拐子案颇有微词。 但她不会在意，甚至觉得一举两得。 既消除了淳于家和李家这种人间毒瘤，又多挣了些怨念促进空间恢复，只会令她快乐加倍。 至于当前民间那些脑洞大开的传闻，小九都一一搜集了向她转告，然后主仆二人像是听说书一样，时不时哈哈大笑。 就算是有些脑洞涉及到叶泠鸢本人，她也浑不在意。 谁人背后无人说？叶泠鸢自己在心里吐槽别人的时候也多的是啊，说就说吧，又不会掉一根头发。 只是以傅明珠的肚量，要是听见这些传闻，肯定要气得不轻了。 毕竟这些传闻中，凤骊的身世五花八门，也就意味着傅明珠与各种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男人有过亲密关系，然后还有各种关于傅明珠非要推凤骊当皇后的意图的猜测，更是能把傅明珠气得吐血。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每次朝会结束之后，朝会上那些关于拐子案和真假公主身世的消息就会飞快地在民间传播开来，然后被各色人等添油加醋，变成各种面目全非的小道消息在京城及其周边大肆流传。 从这个角度来看，京城简直是进入了一场八卦狂欢热潮之中。 当然，小九和她背后的叶泠鸢也是其中的推手之一，兢兢业业地为了丰富大梁京城百姓精神娱乐生活添砖加瓦。 “傅明珠会和凤骊相认，肯定是有依据的。”叶泠鸢可是当时那个母女相认画面的见证人之一，比其他人都更有发言权。 “在这方面装得很强硬，显然是要钓鱼。” 小九恍然大悟：“那我们接下来就不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叶泠鸢对她摆手：“不止这方面，我们的人全部进入静默状态，不再有任何动作。” 开始的时候闹一闹也就算了，现在到了这种关头就该安静了。 傅明珠和叶宗彦随时可能发力，到时候被抓了谁也救不了她们。 小九也是一惊，这些天事态发展得太顺利，她竟然失去了一直以来的警惕心，还要小姐提醒才想到这些，真是该打！ 小九匆忙跑去通知自己手下，将消息传到各个眼线耳中，让他们从现在开始闭嘴，保护自己。 叶泠鸢等到夜半时分，各种声音都平息下来，才又穿衣起床。 明天就是这次轰动全京城的拐卖案所有案犯被处以刑罚的时候。 李洛以及一些罪行深重的参与者，要在午时被押送法场处死；而淳于素以及一些没有深度涉入的族人，则会在清早就被押送出城，踏上流放西北的遥远路途。 叶泠鸢怎么能不去看看他们，最后狠狠收割一波他们的怨念呢？ 虽然这些天他们肯定已经贡献了不少，但是临走前的总结，绝对是一笔大的，叶泠鸢当然不会错过。 这一次叶泠鸢溜出去之后没有骑马，大晚上地骑马奔向京城，城门已经关闭，不但马进不去，还可能惊动守城的士兵，把她当成什么意图不轨的坏人对待。 倒不如她自己赶路，用风蛊辅助，速度不比马慢多少，只是不能持久而已。 从庄子到京城也就是二十多里，对风蛊来说，负担并不大。 今晚月色很好，城郊的田野和林木都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 叶泠鸢在月光下纵跃前行，像是一只大鸟，在空中滑过长长的痕迹，起落无痕，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城墙边上。 找了个没有动静的角落，在风蛊的帮助下，叶泠鸢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城墙。 影蛊被催动，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宵禁的晚上，街上没有行人，只有清冷的月光照耀着这个庞大的城池。 影子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了六扇门的监狱。 守在门口的狱卒们睡得正香。 监狱里的光线很暗，正是影蛊最喜欢的环境。 叶泠鸢沿着黑暗的通道往前走，一间间检查着，在监狱的最深处找到了淳于素。 淳于素早已没有了前几天那种儒雅镇定的模样，现在的他披头散发，眼圈深陷，憔悴不堪，外表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有些无法接受，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如果能快点醒来就好了…… 更可怕的是，在整个家族都被毁灭的现在，他仍旧无法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和淳于家族推向了这样的深渊。 那个曾经让他害怕到颤抖的女声，再也没有出现，她所代表的势力，也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难道她真的仅仅就是为了那些药基打抱不平？怎么可能？淳于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迂腐的人。 肯定是为了某种利益，只是他格局和高度不够，所知道的消息不够，所以无法推测出来她的身份而已！ 第515章 幕后之人心机深沉 淳于素刚刚在琢磨那个消失的女声到底是什么势力的，就听见了这个熟悉而又令人恐惧的声音。 “淳于家主，久违了。” 淳于素震惊得全身一抖，四下打量，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大声吼了起来。 监狱里各个方向都传来了咒骂声，什么脏话都不要钱地向着淳于素丢了过来。 大半夜的，突然鬼哭狼嚎起来，这里住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好人，有几个会选择沉默忍受？ 叶泠鸢没有回答，只是让淳于素沐浴在这些亲切的问候中。 从这些问候里，叶泠鸢还能听出来，其中有不少是淳于素的族人和亲友，他们被淳于素出首牵连，身陷囹圄，对他的辱骂比其他外人更严重，更有针对性。 对淳于素怨恨最深的，当属住在他隔壁的那位，听他所说的话，叶泠鸢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淳于素你个王八蛋，当初明明是你家鼓动我家参加的，拐卖哪些孩子也都是你们家选定的，结果到现在你竟然敢去出首，说我们家是主犯，你家才是胁从，你***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像你们淳于家这样狼心狗肺、谎言连篇的畜生，确实是没资格当史官！” “你现在害怕了，半夜睡不着在这里嗷嗷叫，来不及了！” “老子明天死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在法场上老子也要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你们家的阴谋！” “你们家根本就不仅仅是为了史官这个位置，而是别有用心！” “老王八蛋，老兔崽子，你有本事出首你别怕啊！” “那天没能掐死你，真是老天爷不睁眼，要不然老子咬也要把你咬死！” 很明显，这位就是中条山李家的家主李洛，与淳于素搭档的那位。 结果人家淳于素被流放西北，运气好还能活到寿终，他的生命却要在明天就划上句号。 他当然不甘心，不服气，现在他最恨的肯定就是淳于素了。 淳于素对这些辱骂无动于衷，看得出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他只是震惊于其他人都好像没有听到那个女声，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难道是他天天想天天琢磨，脑子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其实那个女声根本没有出现，只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而已？ 就在淳于素心中矛盾纠结的时候，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淳于家主，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 对于已经将风蛊的能力发挥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叶泠鸢来说，控制声音在小范围中传播，根本就是非常基础的手段。 声波在空中传播的途径被切断，自然也就不会把声音传到其他地方去了。 淳于素这次学乖了，低声细气地问：“你是谁？” 叶泠鸢没有告诉他，现在她已经用风蛊将他们两个的对话声音隐藏了起来，别人听不到了。 所以淳于素坐在牢狱一角黑黢黢潮湿的稻草上，低着头小声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诡异。 “你终于来了，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淳于素声音虽然小，但是语气很强烈。 他一直坚信这个女声肯定是某个大势力派出来的人手，为了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利益来逼迫他出首，后面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到时候他就能够凭借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秘密，换得更大的利益。 这也是他经历了几次严刑拷打都没有把深藏的秘密吐露出来的原因。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派来的？”叶泠鸢轻笑了一声。 “你是小皇帝的人吧？”淳于素精神一振，说出了这几天自己苦苦思索得出的答案。 比自己出首招供，在自白书中除了他和李家的合作，以及两家在拐卖孩童和培养药基的内容之外，还非要说清楚他们和叶宗彦的交易——虽然后者在自白书中所占据的比例不大，但擅长春秋笔法的淳于素却认为，这才是幕后之人真正想要看见的东西。 越是强调拐卖案和药基案的残忍，罪行深重，那么被供认默许支持他们两家的叶宗彦也就越令人憎恨。 刚开始的时候，淳于素还以为幕后之人会再次派那个潜行无踪的女子来指使他狠狠咬住叶宗彦不放手，但是根本就没有。 直到最后判决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两家都几乎被连根拔起，叶宗彦却被轻描淡写地免罪，理由是那个当初出面与他们交易的相府幕僚已经病逝数年，死因正常，所以查无实据，不予采信。 李洛对这个结果十分愤怒，认为这太不公平了。 淳于素开始也是这样的感觉，可是在他思考了一个晚上之后，反而认为，这个幕后之人心机深沉，手腕高超。 要知道，他想要对付的可是叶宗彦啊，那是在大梁官场一手遮天二十多年的权相，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成功呢？ 幕后之人只是想要从这种令世人关注的案子开始，一点点地破坏叶宗彦在民间的风评和形象，一点点地让他失去人心，成为世人眼中的奸佞、恶人。 然后那些追随叶宗彦的官员们就会一个个地抛弃他，背叛他。 终有一天，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会全力发动，将叶宗彦拉下马来，彻底击败。 而这个人，除了刚刚登基的皇帝傅遗爱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 第516章 知己之情 也就是叶泠鸢听不到淳于素的心声，要不然肯定要对他竖个大拇指：脑补大师啊您！ 她单纯就是为了脑海中无法忘却的那些脸庞，为了那些在火中露出微笑和解脱表情的少年男女，认为他们两家罪魁祸首应该受到惩罚而已。 可是在史书中沉浸太久的淳于素，已经很难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种单纯的报仇。 正好遇到代表新帝意志的六扇门，在审讯他们的时候，对于叶宗彦这个重点非常关注，于是就产生了这个误会。 这也是让淳于素坚持到现在都没有吐露心中最重要的秘密的力量。 他固执地认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对于通泰帝来说很有价值，能够让通泰帝找到叶宗彦真正的弱点。 这也是他最后能够和通泰帝讨价还价的凭仗。 但是入狱这些天以来，叶泠鸢一直没有出现，淳于素几乎要绝望了，以为自己判断失误。 “可是她还是来了。所以，在这场比拼智慧和耐心的斗争中，最终还是我占据了上风。”淳于素在心中自豪地想。 他就知道，他之所以籍籍无名，不为世人所知，不是他没有才华，而是因为这个时代和环境没有给他机会。 你看，有着那么多智囊出谋划策的通泰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的意图和步骤，还不是都被他一个人早就料到了？ 若是这个时代早点给他一个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他又何至于跟着先人的脚步，堕入泥沼满身污渍而不能自拔？ 想到这里，淳于素心中又升起了深深的哀愁和自怜。 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是通泰帝知道他的才华，也不可能为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这个拐卖案和药基案的主犯之一赦免。 这次能够让他免死流放，已经是皇帝念在他主动出首，略有微功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淳于素心里莫名地竟有些感激。 知己伯乐不过如此，虽然彼此未曾见面，从未有言语交流，但是这份默契，却胜过朝暮相伴的亲友。 也罢，既然今天晚上皇帝还是派了人来，可见他对自己还是看重的。 不如就把那个秘密转告给他，让他以后有机会利用这一点先机战胜叶宗彦，实现他的抱负。 想到叶宗彦，淳于素心中就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叶宗彦派人许诺，他们怎么可能走到这个地步，结果真的出了事，叶宗彦却根本不履行当初的承诺，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他岂能放过这个背信之徒？ “你来得正好。”叶泠鸢就听见淳于素的声音变得悲壮起来，“我所深藏的秘密，就是留给你的主子的。” “你一定要如实转告给他，也不辜负我们之间这份知己之情。” 叶泠鸢茫然。 是她用影蛊的方式不对，走错了牢房，认错人了吗？ 这人确实是淳于素啊！ 可是淳于素说的话，为什么每个字她都能懂，放在一起却让人无法理解呢？ 她什么时候跟淳于素说过她有主子了？ 而她那个子虚乌有的主子，又怎么跟淳于素有知己之情了？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有没有人能来给她解释一下？ 不过这些不解并不妨碍叶泠鸢迅速接话：“请讲，此地已经被我使用手段，禁止声音外传，其他人都听不到你我的对话。” 这种专业的语气和反应，能够给淳于素信心。 叶泠鸢收集情报是老手，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应对。 “我会将你所说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 …… 第二天早上，狱卒押解淳于素和其他人犯出城流放，却发现淳于素眼神亢奋，虽然尽力掩饰，但是把他和其他人犯放在一起，区别就格外明显。 其他人犯都是如丧考妣，自知此生几乎无望返回京城，运气好就在西北吃一辈子的风沙，运气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所以各个都是沮丧无比。 淳于素虽然也低着头，但是偶尔抬头，就有一种诡异的“我并没有失败”的感觉。 狱卒皱着眉，在城里没有动作，但是出了城周围没有什么百姓的时候，就狠狠给了淳于素小腿一棍子。 淳于素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被这一下打得差点跳起来。 “你，你干什么打我？”他昂起头，枷锁加身却仿佛依旧是那个世家之主，目光锐利，神情威严。 狱卒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弄错了，冒犯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在同伴嘲笑的声音中恼羞成怒，又是一棍子抽在了淳于素的膝盖上。 之前那一下还能算是留了手，这一下却因为他的怒火而用了不小的力气，直接就疼得淳于素滚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大老爷呢？都披枷带锁了，还在爷们面前装什么装？” 其他人犯都被吓得往后退去，淳于素身边顿时空出了大片地面。 另一个负责押送的狱卒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提醒：“别急，这还早呢，就在城门口，要是被人发现了也是麻烦。” 打人的狱卒冷静了下来，冷笑着点了点头：“对，兄弟你说得对，等到了路上，有收拾他的时候。” 无凭无据就敢攀咬那位，到了现在竟然还不知道死活，真是不知道这种人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们可是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让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受尽折磨，死在路上！ 第517章 孤独疲惫 淳于素哭哒哒踉踉跄跄地走在流放道路上的时候，他的好搭档李洛以及两家之中涉及这起案子比较深的众人，也已经被押上法场，公开处死。 一路上，囚车所过之处，招来了无数百姓的唾骂，各种石子泥巴秽物都被丢向他们。 无怪乎百姓愤怒仇恨，实在是这两家所做的事情令他们太愤怒了。 几十年来，京城中无数人家的子女失踪，大部分都没有找到。 每一个失踪的孩子背后，都是一个悲伤的家庭，和很多心碎痛苦的亲人。 谁能想到这些案子竟然是同样定居京城数百年、平时以和善积德面目示人的淳于家伙同其他人所为呢？ 而且他们并不缺钱，拐卖孩子却是为了拿去做什么药！ 丧尽天良！ 谁能容忍！ 直到这些人犯被处死，一些丢失孩子的家属还在边上嚎啕大哭。 还有一些家人甚至直接在法场边上烧纸烧香，为自家孩子祈福，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够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平安顺遂，一生如意。 叶泠鸢站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些个认识的面孔——不是什么熟人，是那几个临死前把自己的家庭信息告诉她的孩子的家人。 那几个少年眼中的眷恋和遗憾十分清晰，但是他们却知道，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东西，无法在正常人的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而他们也不甘心如那些坏人所愿，把自己的生命拿给他们去享用。 所以他们选择了死亡。 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之后，他们还没有对亲情冷漠，说明他们的亲人和家庭曾经给予了他们很多。 所以叶泠鸢亲自按照这些孩子所说的地址，一一找上门去，把写着他们孩子遗言的纸条暗中送到了他们家中。 叶泠鸢没有留下来看他们的反应，那些悲伤太过沉重。 可是今天，这几家人都来了，有的在路边为孩子烧纸，泣不成声，有的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些人犯被处死，悲喜交加，掩面而哭。 至少，那些孩子虽然死了，他们的亲人却还没有遗忘他们。 这勉强算是让叶泠鸢心中得到了一点安慰。 不过想到淳于素对她说出的那个秘密，叶泠鸢心底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还是徘徊不去。 有这样的巨大利益驱使，淳于家和李家倒下了，还会有其他更大的势力继续做下去。想要彻底把这种恶行杜绝，要么就是证明这条路走不通，要么就是用绝对优势的暴力警告所有人，迈出这一步的人，统统都要死！ 可是这两者，都是目前的叶泠鸢无法做到的。 叶泠鸢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竟然突然有种无比孤独的感觉。 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没有团队，没有后援，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毫无顾忌地倾诉心声，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叶泠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庄子里的，她只知道自己很累，仿佛有很重很重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压在她身上，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戚长阙那张脸。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伸出手摸着那张堪称盛世美颜的脸，喃喃地说：“怎么又梦见这个家伙了？” 叶泠鸢的手指放肆地在这张脸上滑动着，“穿越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你了啊，老戚。” “是谁把我弄到这个世界来的，别让老子找到你！”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么累了，也不可能回去，干嘛不好好享受这唯一的福利呢？干脆睡了算了！” 她嘀嘀咕咕地说着，手上也不犹豫，直接就开始去拽戚长阙的腰带。 戚长阙面沉似水，凤眸垂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要是换个别人可能早就被他这种眼神和气势吓得退缩了，但是叶泠鸢却更加兴奋起来。 “啊，就是这个味，我做梦都能梦到这么逼真，我可太厉害了！” 她拽开了戚长阙的腰带，双手用力往两边一拉戚长阙的衣领，整个人就坐起往戚长阙身上扑去。 可是刚刚扑到戚长阙身上，叶泠鸢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阵乏力，控制不住地双腿一软，脑袋一晕，向着旁边就滚了下去。 结果就是，叶泠鸢一头栽在了软绵绵的床垫上。 “我草，我这是怎么了？”叶泠鸢不解地问自己，“这美色当头的关键时刻竟然腿软了，怎么能这么丢脸呢？” “帝师大人的威严就这么可怕，我做梦都念念不忘，自己吓自己？” 她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就看见戚长阙沉着脸，将被她拽开的衣襟合拢起来，遮住了刚刚惊鸿一闪的春光。 看着她蠢蠢欲动的小眼神，戚长阙终于忍不住了：“都病了也不老实点！” “我病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她的长春蛊是摆设吗？小春春，他侮辱你，咬他！ 第518章 心志消沉 戚长阙看着对自己龇牙咧嘴准备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叶泠鸢，实在是无语至极。 虽然他早就知道叶泠鸢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也没想到她病了之后会这么……无法描述。 回头一看，所有丫鬟早已经无声退下，将整个房间都让给了他们两个。 “别闹了。”戚长阙好气又好笑地将扑上来的叶泠鸢搂在怀里，“你瞅瞅你像个什么样，把丫鬟都吓跑了。” “怎么可能，她们怕什么？我对她们好着呢。”叶泠鸢努力想从戚长阙的怀抱中挣扎出来，“你放开我，这么用力干什么，我都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才好，要不然你能老实？”戚长阙放轻了声音，“再说，我也没用力。” 他用没用力自己心里有数，叶泠鸢挣不出来，明明是因为她生病了，可是平时那么聪明机敏的她，却根本没有发现。 戚长阙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那点点笑意也收了起来。 “你到底都跑去黑市干了什么，还不肯老实都告诉我，我猜你就不会老老实实地，果然吸收了那些污浊的阴气。” “身体里还残留着那老东西擅长的牵魂丝，你以为你已经除掉了，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肯说……” 戚长阙摇头，轻轻抚摸着叶泠鸢的额头。 炽热的气息从他手掌心传入叶泠鸢体内的时候，已经变得温热舒适。 叶泠鸢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身体里的暖流让她昏昏欲睡，不过她睡觉之前还是挣扎着抓住了戚长阙的另一只手：“戚美人，等着朕！” 戚长阙愕然地看着已经瞬间睡着的叶泠鸢，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幸亏是他让恒一派人来给叶泠鸢送她前些天要的史书，要是没有这一趟，恒一也不会知道叶泠鸢生病了，他不过来，那些丫鬟说不定还要去请太医来诊治。 想想叶泠鸢病糊涂的时候抓着那些须发花白的老太医说这些话，尤其是竟然自称为“朕”，落到有心人耳中，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添油加醋在小皇帝面前告状呢。 其实戚长阙也猜到了叶泠鸢在黑市都遇到了什么。 毕竟玄鸟帝王血都被她拿到手了，阴魔和牵魂丝肯定是躲不过的。 不过那天他看叶泠鸢神态正常，气息稳定，猜测她是用那些他都不知道的神秘手段处置过了，所以也没有揪着叶泠鸢刨根问底，只是去除了她身上那点很淡的帝王血味道就作罢。 眼看着这么些天过去，也没见她发作，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怎么今天却突然生病了？ 从脉象上来看，叶泠鸢的病大半是心病。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心志消沉，情志失控，然后勾连体内残留的浊气和牵魂丝残痕，引起了这一场由内而外的发作。 戚长阙眸光幽深，想起丫鬟们说，叶泠鸢是去城里逛街去了。 逛街能逛出个心智消沉？情志失控？ 他可是知道，叶泠鸢的性格十分坚韧，为人更是很有主见，轻易不会被外界干扰，改变自己的主意。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竟然让她都开始消沉了，这还真是一个要好好探查一番的问题。 心中思索着，手中的纯阳气息却始终源源不断地涌入叶泠鸢体内，涌向她身体的四肢百骸，各个角落，将每一丝污浊不妥的气息都燃烧干净。 睡梦中的叶泠鸢嘴巴动了动，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发出了一声悠长舒适的低呼，自顾自地在戚长阙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本来叶泠鸢在被窝里躺得还是挺规矩的，结果突然中间醒过来，又是扑又是滚，现在又翻身，薄薄的白色中衣被卷得乱七八糟，不仅袖子被她自己拉扯得往上缩，露出了两个半截小臂，而且上衣下摆也卷了起来，雪白玉润的腰肢也公然出现在戚长阙面前。 戚长阙面无表情，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刚才叶泠鸢自己嘀咕的那句话。 是说什么要睡了他是吧？ 他抿了抿嘴唇。 看在她现在是个病人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等她好了再问问，她是准备怎么样睡了他。 眼看着叶泠鸢身体里那些污浊气息全部被燃烧干净，不再有任何残留，而叶泠鸢也睡得越来越沉，戚长阙伸手帮她拽了拽衣摆，确认不再露出什么肌肤，才双臂用力，将她慢慢托起，放回了枕头上。 给叶泠鸢盖好了被子，戚长阙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他用力很小，比蜻蜓点水还要轻盈。 不过指腹接触鼻尖的触觉，却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又瞄了一眼叶泠鸢的睡颜，戚长阙起身出了门。 “她没事了。”戚长阙板着脸，负手站在门外，对两个大丫鬟吩咐，“睡一觉起来就能恢复正常。” “多谢帝师大人。”书影不敢抬头，只能低声道谢。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去找太医了，直接让人去阴阳塔送信就行。” 戚长阙迈动长腿，下了台阶，走到了庭院中央，步速又慢了下来，“还不进去看着她？” 几个不敢恭送又不敢不送，只能低头垂手站在廊下等他消失的丫鬟：“是！” 第519章 心理疾病 “我生病了？帝师大人给我治好的？不是吧，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 叶泠鸢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丫鬟。 她们应该不至于联合起来骗她，但是叶泠鸢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印象了。 那天从法场回来，是有点迷迷蒙蒙的，可是她怎么会生病的呢？长春蛊好好的，她就好好的，怎么会生病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了。 “帝师大人说你是心志消沉，情志失控。”书影回答，“他问我们知不知道公主遇到了什么困难，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公主你想开点，父母缘分这些东西，是上天注定的。你这么好，老天爷肯定都给你安排好了。再说了，帝师大人对你也很好啊，别人就是想要都要不到呢！” 书影的语气带着愧疚，努力劝慰叶泠鸢。 她们都是贴身伺候公主的人，却根本不知道公主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以至于把自己逼得都生病了。 帝师大人一说，她们才想明白，肯定是跟这段时间公主自己的经历有关。 公主命苦啊。 以前被父母丢下，在公主府自己家里，却愣是被婶婶一家人欺负，婚事被抢，还被害死，亏得遇到帝师大人才又活了过来； 后面好不容易过得好一点，得到了帝师大人的青眼，订下了一门好婚事，结果大长公主又闹幺蛾子。 就算不是亲女儿，也不用做得这么极端吧？ 从来没有养过的亲女儿，接回来就用尽全力把人家推上皇后宝座，养了十几年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好歹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不能继续当女儿处下去吗？ 两个女儿，都很出色，一个嫁给皇帝，一个嫁给帝师大人，不是双倍荣耀吗？ 结果大长公主却逼得公主连自己名下的公主府都住不了，不得不委屈地搬到庄子里养病。 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说皇后怎么样怎么样，公主出去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委屈勾起来，能不消沉吗？ 公主平时看起来很坚强，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 别家的小姐这个年纪，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 叶泠鸢陷入沉默。 傅明珠的所作所为对她没有任何伤害，她这次的情绪低沉，也不能说完全是因为这次千金药铺残害人命，以及还有可能无法彻底消除的后续影响而导致。 其实总体来说，还是因为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之后，整体心理都受到影响了。 因为不同的世界并不只意味着不同的服饰，不同的科技，不同的生活习惯等等，更重要的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些深层次的不同。 哪怕是戚长阙、小九、书影这些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人，也根本不能理解她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或者说，叶泠鸢不觉得他们是可以倾诉内心的合适对象。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时间长了之后，叶泠鸢内心未免会有些负面情绪积压。 只是之前没有显示出来，这次被拐卖案这个导火索一激发，看见这些原本不该有的苦难，却无法阻止，无力感突然爆发。 大概是一时矫情钻进了牛角尖，才会从心理问题引发了生理问题，导致了这次生病。 叶泠鸢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长春蛊没有能够让她避免这次生病，因为她的病不是源自于物理意义上的疾病，而是心理问题。 不在长春蛊的负责范围之内呢。 叶泠鸢自己总结的跟事实差不太多，只是漏掉了其中两个十分重要的因素： 一个是她吸收的那个大阴魔。 虽然组成阴魔的阴气被输入空间中，但是阴魔本身那种阴暗污浊的气息却被留在了叶泠鸢体内。 阴魔的强大，是以各种生物的血肉精华为养分的，它们彼此之间又会互相吞噬，时间长了，那些强大的阴魔体内就不仅仅是阴气，还有很多污浊的成分。 这对于叶泠鸢的身体造成了一些负面的影响。 另一个就是戚夫人用来控制叶泠鸢的所谓“灵丝”，也是戚长阙口中的“牵魂丝”。 叶泠鸢并没有把这个东西放在心上，因为她检查之后发现，它能够被自己的蛊虫分解消化。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影响的不仅仅是身体，还会在灵魂上留下伤害。 如果不是戚长阙催动纯阳灵力为她治疗时发现不对，这种伤害还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加深。 这两个因素都会影响到叶泠鸢的情绪，而她自己却根本没有发现。 叶泠鸢只以为是自己钻了牛角尖，病了一场后，那种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已经消失，就像是摄像头上的灰尘被擦掉了一样，整个世界都一片明亮，全身上下都轻松得仿佛随时都能跳起来。 就连昨天头疼不已的那个难题，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世间永远不缺难事，但是难道因为太难，她就不去管了不去做了吗？ 不会！ 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做得很累也无人理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情况她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想到这里，叶泠鸢就笑出了声：“没事，其实没什么大事，想开了就什么都不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就完了嘛！ 第520章 独特的习俗 叶泠鸢这一次生病，可是把几个大丫鬟吓得不轻，就连小九听说了，都赶快跑回来，生怕她有点什么不对。 这一番折腾下来，叶泠鸢才清楚地意识到，她在这世界其实也不算是孤家寡人，至少这些人的性命和未来都已经绑在了她的身上，与她荣辱与共。 说起孤家寡人，傅遗爱现在也未必比她好多少呢。 他倒是这个世界的土着，三观和大部分人一样，但是他肯定也没有一个能够倾诉所有心事和想法的对象。 以前也许他还能对傅明珠说一说心里话，但是现在估计傅遗爱已经没有这种欲望了。 皇帝是政治生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皇权。 曾经倾尽全力把他扶上龙椅的傅明珠，现在应该已经是那个让傅遗爱在龙椅上坐不稳当的威胁之一了吧？ 别的不说，傅明珠决定让凤骊当皇后，事先跟傅遗爱商量好了没有？ 叶泠鸢倾向于没有。 普通的贵族公子都不甘心自己的正妻曾经或者现在仍旧深深爱慕其他男子，更何况是大梁至尊？ 凤骊对戚长阙的执着，虽然不算是人尽皆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是瞒不过皇帝耳目的。 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况下，傅遗爱怎么可能同意娶她为后？ 看在傅明珠面子上把她纳入后宫为妃都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傅遗爱已经公开宣布，选择凤骊为未来的皇后了。 那傅遗爱的心情，叶泠鸢觉得，跟被迫吃屎也差不多了吧？ 以后只怕是每次看见凤骊，都会想起这是傅明珠强行推给他的皇后，过去那些恩情迟早会被消耗一空，呵呵，那个时候，傅明珠就会知道，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老佛爷那句话说得好，你让我难受一阵子，我让你难受一辈子。 这事儿，叶泠鸢就不管了，跟她没关系，她看热闹就行了呗。 她现在正忙着看书呢。 戚长阙让人给她送来的，他亲手誊写的三本史书，内容是关于小世界分裂出来之前的历史的。 大概是考虑到她文化程度有限，书中还有不少注释。 真的是太看不起她了——嗯，这些注释其实还是挺有用的，因为两个世界之间有不小的文化差异，如果没有注释，某些人物的举动，叶泠鸢一时半会儿根本理解不了。 就比如说，这本史书中记载，玄鸟王朝开国君主小的时候，被母亲装在篮子里拎到河边去洗衣服，结果一只深色神鸟飞过来，扑入了他的身体。 从此之后，这个小婴儿就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力量，后来就建立了玄鸟王朝。 因为那只神鸟是凤鸟的形状，但是颜色却十分奇异，从未见过，被人称为玄鸟。 玄鸟王朝由此而得名，并日益强大，成为了凤族广袤领地中唯一的人类王朝。 当时的整个大陆都被龙凤龟麟四族占领，每一族都有自己的领地，面积无比广阔。 能够将整个凤族领地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玄鸟王朝有一个奇特的风俗，或者说是规定，那就是每一位帝王死后，都要火化。后来一些帝王直系后裔也喜欢这样处置自己的后事。 火化后的骨灰要选择一个高处，在有风的时候撒在风中。 这种做法和叶泠鸢原来的世界就不太一样。 在叶泠鸢原来的世界里一直信奉的是“入土为安”，而且尸体一定要完整无缺，才能让死者顺利投胎，下辈子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即使后来为了节约土地，国家推行火葬的政策，但是很多老百姓在心里也是不太情愿的。 没想到玄鸟王朝的帝王们竟然会这样开明，自己主动要求死了之后火化，骨灰还要随风扬了。 光是这样就省了多少建造陵墓的花费和人力啊。 但是戚长阙在旁边注释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习俗，是因为玄鸟王朝的帝王有凤鸟的血脉，所以在他们的子孙之中，会有出现返祖现象的可能。 这意味着有些玄鸟王朝的帝王直系后裔可能会具备涅盘重生的能力。 但是这种能力，不到死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啊。 其实具有涅盘重生能力的那些玄鸟后裔在死后一段时间里就会从自己身体里冒出火来，这便是从血缘尽头得到的那点涅盘火。 但是玄鸟王朝这些人毕竟不是凤鸟，而是人类。他们的体型构造与凤鸟截然不同，无法在涅盘火中焕发生机，所以最终只能将自己焚烧成灰。 在这些返祖的人类当中，只有极少数，会在尸骨成灰之后，开启重生的步骤。 那些骨灰会随风而起，化作一只凤鸟的形状，将死者的亡魂保护起来，向着远方飞去。 运气继续好下去的话，死者的亡魂会在懵懵懂懂之中，遇到一具适合的躯体，投入其中，开始全新的生命。 所以这一重重小概率相乘，最后在玄鸟王朝数千年的历史中，这样的幸运儿也屈指可数。 但是，这无法改变每一代玄鸟王朝帝王对于重生的向往。 所以他们都宁愿在死后被火化，万一要是外火勾动内火，将涅盘火引发出来，开启了重生的大门呢？ 时间一长，这竟然也成了一种习俗，很多后人根本不知道原因，还在纷纷夸赞这些帝王苗裔节省物力，移风易俗。 第521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叶泠鸢也是看得大开眼界，戚长阙要是不在文下注释，她还真会觉得这些帝王一系的成员很开明呢。 玄鸟王朝竟然是凤鸟的后裔，难怪他们能够在独占凤族领地而没有引起凤族的不满。 不过知道这个密辛之后，再回头去看玄鸟王朝那位开国君主的经历，很明显就是被某个幸运的返祖涅盘重生者投入了体内。 想想其实有点残酷，一个人的身体里挤了两个人的灵魂，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呢？互相融合？还是一个压制另一个，使其慢慢消亡？ 没有足够的资料，叶泠鸢也无法确定。 但是结果也无非是这两个，而且就算是融合，也肯定是要以其中一个灵魂为主的。 对于身体里原本的主人来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不像叶泠鸢来的时候，原主都已经入土，死得透透的了。 叶泠鸢很认真地在读这三本书。 其实玄鸟王朝长达四五千年的历史，完全不是三本史书就能够写清楚的。 戚长阙给她的这三本算是非常简明扼要的玄鸟王朝史，主要就是介绍一些大事以及玄鸟王朝的历代君王。 不过和之前淳于素说的话互相印证，让叶泠鸢对之前深感困难的问题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也让她的思路突然开阔了起来。 既然注定无法避免，那就迎难而上！她活了这么多年，遇到过无数次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可是最后还不都是一一解决了？ 这一次还是一样，她一定能做到！ 决心一下，叶泠鸢整个人都从里到外通透澄澈起来，脑海中的计划也更加清晰了。 就在叶泠鸢忙着准备自己的计划时，庄子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傅明珠身边的亲信嬷嬷，声称是来探望叶泠鸢的病情的。 叶泠鸢懒得敷衍她，直接就没有让她入内，只说帝师大人前些日子才来过，就是因为叶泠鸢病情严重，差点有性命之忧，帝师大人叮嘱必须卧床静养，不能被人干扰。 书影说话的语气和姿态很恭顺，可是所说的内容却让那个嬷嬷脸色有些难堪。 “帝师大人严令，不许公主知道外面那些消息。” “本来公主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可是公主到城里散心回来，就一下子发烧昏迷，人事不知，十分危险。” “帝师大人闻讯赶来，将奴婢等狠狠责罚了一顿，说公主的病是因为心志消沉，情志失控，奴婢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若不是帝师大人及时赶到，说不定公主这次就不好了……” 书影用手帕按了按眼睛，眼眶发红，泪珠控制不住地滚落，看起来格外难过。 “外面那些话，就算是奴婢听了都伤心，更不要说公主这么重情重义的性子了，她能不难过吗？” “嬷嬷，请恕奴婢无礼，不能让你入内。要是公主见了你，又勾起了心中愁绪，好不容易将养好的身子再被气坏了，只怕帝师大人是要杀了奴婢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叶泠鸢是被傅明珠的所言所行给伤了心吗？ 要不然叶泠鸢见了她，怎么会勾起那些伤心事呢？ 就算是一肚子气，在书影暗戳戳指责傅明珠偏心无情的时候，在书影搬出了帝师大人作为威胁的时候，嬷嬷也只能硬生生忍下。 她笑得格外慈祥，说话也是一副推心置腹站在叶泠鸢一边的样子：“唉，公主也是受委屈了，外面那些人，个个都不怀好意，散布谣言，挑拨公主与主子之间的关系。” “主子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也是气得不轻，恨不得叫人去把那些臭嘴都给撕烂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主子一直都很惦记公主的身体，你看看，这次特意派我来探望公主，这些礼物都是主子亲手挑选的，全都是公主小时候就很喜欢的，还有这些宫中刚刚得的贡品缂丝锦缎，这可是京城里的头一份！” 嬷嬷用尽全力展示傅明珠对叶泠鸢的关心。 “要不是主子实在分不开身，主子都要自己来的，但是这些日子，主子实在是太忙了，宫里现在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管事的女主子，陛下又对主子亲近得很，有什么事情都要跟主子商量，主子经常都要住在宫里帮陛下处置各种事务，确确实实忙不过来，可不是忘了公主，这一点你们可要跟公主说清楚，不要让公主听外面那些人乱说。” 到最后，嬷嬷也没有见到叶泠鸢的面。 “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叶泠鸢拿着长长的礼单，挑了挑眉毛。 书影已经带人核对过了，这些礼物没有丝毫掺假，确实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书影她们也很清楚。 傅明珠这个人那么强硬无情的性格，这么久了都对叶泠鸢不闻不问，今天突然派人探望送礼，那肯定是有什么事，还不是小事。 第522章 委屈登门 “这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她用得着公主了。”就连公主府的家生子书影现在提到傅明珠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样敬畏了。 实在是因为傅明珠太过无情，翻脸太快，就好像早就准备着一样。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都这样，换了谁不心寒啊？ 小九很快就打听出来了些什么。 “听说这接连几天晚上，大长公主都在做噩梦。” 小九说起来脸上都是反感，“这几天晚上值夜的宫女，都被她找理由处死了。” 做个噩梦，至于得要把听见看见这一幕的宫女都灭口吗？ 可是傅明珠就是这么做了。 这说明这个噩梦可不是一般的噩梦，对她来说十分恐怖的同时，肯定也让她非常失态，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反常的事情，才有必要将当时在场的人都灭口。 叶泠鸢心中有了一些苗头。 能让傅明珠做噩梦到失态的，除了她前世的悲惨经历之外，没有其他了。 傅明珠大概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根本就想不到，戚长阙看着她，早已将她的重生了如指掌。 也不知道戚长阙是怎么做到的，叶泠鸢心中有些好奇。 而且叶泠鸢也从戚长阙的一些表现看出来，戚长阙应该也是知道她并非原主，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 不过，这和叶泠鸢又有什么关系呢？傅明珠找她，能解决什么问题？ 现在叶泠鸢关注的重点不是傅明珠和凤骊，也就没有了继续追究的兴趣，只是让小九留意，看能不能找到原因，就继续安排各种人手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没想到，第二天，傅明珠竟然自己亲自来了。 这下书影她们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明珠登堂入室。 叶泠鸢走到门口，象征性地迎接了一下：“见过镇国大长公主。” 走近了看，傅明珠的眼珠上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厚厚的粉都遮不住的青黑，憔悴根本掩饰不住。 看来真的是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 “这孩子，你什么时候跟母亲这么见外了？”傅明珠露出笑容，法令纹竟然也明显起来。 叶泠鸢本来也没有打算真的行礼，她这么一说，就顺势站了起来。 “大长公主太客气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亲生骨肉，鸠占鹊巢十五年，让凤骊姑娘在外面吃了十五年的苦，大长公主不责罚我就已经十分感谢了，又怎么敢继续厚颜以大长公主的女儿自居呢？” 叶泠鸢说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十分冷静，但是讽刺意味却更加浓厚了。 别的不说，叶泠鸢不是她亲女儿的话，可是傅明珠自己亲口宣告的，而且自从叶泠鸢以养病的名义离开公主府之后，这么长的时间里，傅明珠一直在为了凤骊的事情张罗，对叶泠鸢这个病人可是问都没问过一句。 傅明珠的脸皮修炼还不够，被叶泠鸢这么一挤兑，面色不由有些尴尬。 但是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她还是忍了下去：“别听外面那些人乱说，我们母女十几年的情分，就算是有些小小别扭，也不可能如此生疏啊。” 叶泠鸢也想知道傅明珠这样委屈自己登门的真正目的，就跟傅明珠敷衍了下去。 傅明珠说昨天嬷嬷回去禀报之后，她十分担心叶泠鸢，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不但给叶泠鸢带了很多药材和日常用品，还请了两位太医来为叶泠鸢诊脉。 叶泠鸢婉言谢绝了太医，理由是帝师大人说了，这种病是心病，太医治疗不了，只有按照帝师大人的医嘱养病，才会慢慢痊愈。 傅明珠也知道，自己现在在叶泠鸢面前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分量了。 要不是顾忌到外界的议论，怕别人说叶泠鸢无情不孝的话，说不定叶泠鸢根本就不会让她进门。 别看现在叶泠鸢跟她坐在这里说话好像很友善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定正在谋划怎么弄死自己呢。 叶允成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虽然派去调查的队伍没有发现什么证据，但是傅明珠就是深信这一点。 因为她知道，叶允成非要带着叶泠鸢去崇福寺的真正目的。 所以叶泠鸢拒绝太医诊脉，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两个人扯了十几分钟闲话，叶泠鸢开始露出疲惫的神色，边上的丫鬟忧心忡忡地上前劝说：“公主，帝师大人说了，您不能太过劳累，要是再累得病发了，帝师大人可是要责罚奴婢们的。” 叶泠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事，没事，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帝师大人神通广大，奴婢可不敢欺瞒。” 傅明珠知道，这对主仆的对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果她还不说明来意，叶泠鸢可就真的要去休息了。 第523章 第一次 “其实呢，我是有点不好意思来见你的，泠鸢。” 傅明珠让所有下人都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叶泠鸢之后，才叹了口气，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叫着叶泠鸢的名字，给她的长篇大论开了个头。 “前些天因为凤骊的事情，我着急上火的，有人问我为什么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姑娘忙活，我就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把凤骊的真正身份告诉了他们。” “没想到消息会那么快传出去，而且还被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添油加醋，说得好像我抛弃了你一样。” “我又忙着帮陛下处理一些事情，根本不知道外面竟然传成了这个样子，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昨天听嬷嬷回去说，你因为这些谣言气得又生了病，我心里啊，就特别愧疚难过。” “今天才过来，想要亲口跟你说清楚，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谣言。” “就算是亲母女，也有吵架生气的时候呢，但气消了还不照样是血肉至亲？” “你哥哥刚刚登基，有很多人看他年轻，想要给他立规矩。这谣言看似是挑拨你我母女之间的关系，其实根本目的却是想要给你哥哥添堵，离间你哥哥和帝师大人。” “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你千万不要上当，让那些坏人得逞。” “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再怎么吵怎么生气，也都是自家人。你要是真的相信了那些人的话，上了他们的当，到时候吃亏的都是咱们自己，那些人占了好处，还要在暗中嘲笑咱们呢。” 叶泠鸢从来没有听傅明珠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过这么多话。 上次在公主府的时候，倒是说话不少，但那是两个人在吵架。 叶泠鸢心知傅明珠这些话水分太多，十句倒有九句是假的。 就一个杀了叶允成这件事，傅明珠就不可能放过她。 叶允成当初跟傅明珠在公主府中大吵一架，根本就是在做戏，吵给叶泠鸢看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叶泠鸢相信叶允成的话，真的以为去崇福寺是为了还愿，然后毫无防备地被叶允成利用，打开师偃的棺材，拿到那份《机关密要》。 所以这对夫妻之间，不管有什么恩怨，人家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叶泠鸢杀了叶允成，傅明珠的军队战斗力大减，还少了一个能帮她出谋划策的人，当然再加上多年的夫妻情分，傅明珠不杀叶泠鸢，怎么可能？ 之前傅明珠公开宣布叶泠鸢不是她的亲女儿，已经隐隐然有一种要跟叶泠鸢断绝关系，告诉世人不要再因为她的身份给叶泠鸢什么优待的意思了。 所以今天傅明珠竟然亲自登门，肯定是为了巨大的利益，否则不值得她堂堂镇国大长公主低头啊。 叶泠鸢听她还不肯切入正题，索性把眼睛都闭上了，好像已经支持不住，昏昏欲睡。 傅明珠心中暗骂，却不能再拿着母女名分来做文章，只能切入正题。 “这次我过来呢，一个是看看你，现在看见你没有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了；另一个呢，是想要请帝师大人出面，早点为凤骊举办立后大典。” 叶泠鸢心中不解。 上次宫里派人去阴阳塔送帖，就已经被戚长阙拒绝了，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傅明珠竟然亲自求到她的面前来了。 立后大典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她不了解的内情。 “只是帝师大人好像有些不愿意，我就想着，能不能请泠鸢你给帝师大人说一声，看看怎么样才能劳烦帝师大人出手。” “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帝师大人说了，我和你哥哥必定会全力以赴办到的。” 说着，傅明珠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份礼单，推到了叶泠鸢面前。 不看礼单内容，只看厚度，就让叶泠鸢心中啧啧。 这么厚一叠，还是记录礼物的清单，那真正的礼物到底有多少，想都不敢想啊！ 到底是镇国大长公主，国库就是你的私库是不是？ 叶泠鸢也没想到，两辈子为人，第一次有人送礼求她办事，竟然是这种情形。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一脸迷茫：“立后大典这种大事，按照规矩办不就行了？” 现在叶泠鸢也知道了，这个世界和她之前的世界不同。 之前傅遗爱登基，就必须戚长阙出面认可，通过某种手段证明他是傅家血脉传人，有资格成为大梁皇帝，才能真正坐稳龙椅。 而也正是因此，就算是官员们对傅明珠和傅遗爱不满，也无法把傅遗爱从龙椅上推下来。 想必这立后大典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戚长阙出面认证，凤骊才能算是真正的大梁皇后。 但是关键是，傅遗爱已经宣布了要娶凤骊为后，一切按部就班，到了时间戚长阙自然也会出手，为什么傅明珠却一再催促，甚至不惜向叶泠鸢低头送礼，也要达成这个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524章 大长公主喊麦 傅明珠这种强硬倨傲的性格，让她来给叶泠鸢低头送礼相求，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可是傅明珠就是这么做了。 看来这个立后大典对她来说极其重要。 “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举办立后大典呢？”叶泠鸢用清澈而愚蠢的眼神看着傅明珠，好像真的无法理解。 傅明珠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也知道，凤骊已经十五岁了……我这么多年没有管过她什么，就想着给她找个好夫君，让她一生安享富贵……早点举办立后大典，以防夜长梦多啊。” 她苦笑着说，“这个后位是我硬生生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我担心他们会做什么报复凤骊，若是凤骊成了皇后，能与陛下共享国运，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叶泠鸢对她的话并不认同。 如果想要凤骊一生平安顺遂的话，根本就不应该让她去当皇后，尤其还是硬塞给傅遗爱的那一种。 如果凤骊嫁给一个普通的贵族公子，有傅遗爱在，傅明珠在，她绝对可以在夫家为所欲为，说不定丈夫连纳妾都不敢。 可是嫁给傅遗爱就完全不同了。 傅遗爱纳妾宠爱其他女人是公然而且合情合法的，凤骊这种脾气，能忍得了吗？ 后宫争斗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斗起来却不比战场仁慈多少。 失败者，哪怕是皇后，下场都会很惨。 什么共享国运，帝王想收拾你的时候，多的是办法。 傅明珠自己就是在宫中长大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所以从一开始，叶泠鸢就觉得傅明珠对凤骊并不像她嘴里说的那样珍爱，根本也是把凤骊当成实现目标的一个工具而已。 所以傅明珠现在还是在跟她撒谎，根本没有说出来她的真正目的。 叶泠鸢一脸茫然，实际上却在空间里翻找这段时间积累的道具。 这段时间因为空间修复，蛊虫宝宝们也苏醒了快有一半，叶泠鸢没怎么使用道具，所以积攒了很是不少。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适合傅明珠的。 【我姓啥，说明：来段喊麦吧，很爽，真的，把心里话喊出来，就舒服多了 （烦恼进入了我的耳朵里，摇摇头把它喊出来）】 虽然觉得这些说明有点辣眼睛，但是它的效果却是现在叶泠鸢所需要的。 把这个麦克风模样的道具偷偷从背后丢到傅明珠身上之后，叶泠鸢就看见，傅明珠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姓傅，前世今生血海深仇我背负！ 我姓傅，寿终之日就在眼前谁能助！ 我姓傅，忍气吞声低头求人忍愤怒！ 我姓傅，立后大典逆天改命开前路！】 容貌气度打扮都贵气非常的傅明珠，站在房间中央，踩着点举着胳膊喊着麦，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叶泠鸢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用了好大力气，肚子都一鼓一鼓的，差点忍不住。 傅明珠自己更是骇然大惊，感觉好像是被什么妖邪附体了一样，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丢脸的行为！ 而且那么不顾礼仪地摇晃身体，喊出了那么粗俗尴尬的语句！ 这不可能是她做的！ 她一扭头，叶泠鸢连忙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用一种震惊和尴尬的表情看着她，俨然是被她刚才的举止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双双沉默，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傅明珠也觉得无地自容，举起来的胳膊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放下来了。 还是叶泠鸢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个，嗯，大长公主刚才说的那些词儿挺有意思的。我有些日子没有在京城出没，京城现在流行这个了吗？” 傅明珠脸上肌肉直抽抽。 别问她，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泠鸢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正她也从刚才傅明珠喊麦的词儿里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来傅明珠“寿终之日”不远，所以惶惶不安，大概是用尽办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最后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来找自己送礼，想让她跟戚长阙说说，让戚长阙提前给凤骊举办立后典礼，然后就能给傅明珠“逆天改命”，打开什么道路。 那么问题就来了，傅明珠是怎么知道自己寿终之日不远了呢？ 叶泠鸢推测，大概是她重生前死亡的日子？所以重生之后，傅明珠觉得她还是有可能死在那个时候？ 但是到底是怎么个死法，让她觉得现在已经身为镇国大长公主的自己，还是躲不过去？ 第525章 生死大劫 叶泠鸢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又耷拉了下去。 傅明珠：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她不知道叶泠鸢是不是真的病了，想来那些丫鬟应该不敢拿帝师大人撒谎，但是叶泠鸢绝对没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否则叶泠鸢根本就不会见她。 所以叶泠鸢现在这个疲惫的样子，根本就是装的，就是在提醒傅明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讲，这次见面就到此结束吧。 至于说会不会替她在帝师大人面前说情，反正叶泠鸢到现在都没有给个准话。 那就是没有答应。 傅明珠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坐了下来，理智也开始恢复。 刚才她的突然失态，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是叶泠鸢动了什么手脚。 之前她不就曾经这样对付过叶清宛和傅逸轩他们吗？ 傅明珠眼睛里闪过各种情绪，有尴尬有愤怒有恼恨有不甘，但是到了最后，却全部都被她自己压制了下去。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叶泠鸢不会对她太客气，但她还是来了，不就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之前傅明珠动用了宫中有头脸的中官去阴阳塔送帖邀请戚长阙，被人把帖子砸在了脸上骂了回来； 然后她又去拜访兰亭侯府，希望能够搬动兰亭侯，谁都知道这位出身于凤陵阁的军方第一人，一直跟凤陵阁关系很好，这次又是戚长阙和叶泠鸢订婚的媒人，肯定在戚长阙那边有几分面子。 但是兰亭侯称病拒绝了她。 别看傅明珠现在身份尊贵，也算是手中有兵，可是在兰亭侯这样的定海神针面前，她根本就不敢冒犯。 至于其他能跟戚长阙搭上线的……他们本人都没有信心能在戚长阙面前说得上话呢，更别说替别人说情了。 有人还笑眯眯地问她，想要求帝师大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你家宝华长公主深得帝师大人爱重，这满京城还有什么人不知道？ 宝华长公主在帝师大人面前说一句话，比我们这些人跪地求一天都管用。 傅明珠觉得这人是故意讽刺她。 要是能行的话，她早就去找叶泠鸢了，还用得着四处找别人？ 可是最后还是要求到叶泠鸢的门上。 果然被叶泠鸢如此无礼地对待。 谁家贵女接待客人的时候，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不过傅明珠不是傻子，想明白了刚才自己的反常是什么原因之后，也就知道了叶泠鸢的意思。 叶泠鸢要听她说真话。 傅明珠这次是真的犹豫了。 真话，那是她跟谁都没有说过的，就连叶允成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还是在他们成亲生子之后多年以后。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那让她没有安全感。 但是叶泠鸢现在的姿态就是，随你的便，你不告诉我真话，我不答应给你办事。 是傅明珠在求叶泠鸢，而不是反过来。 她可以现在扭头就走，叶泠鸢绝对不会挽留一个字。 来都来了……傅明珠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泠鸢，你要救我啊……” 一旦开了头，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我……我前些日子，有高人给我……算命，说我不久之后，会有生死大劫。” 傅明珠的语气越来越流利，“这是命中注定的，很难逃避。” “高人说，想要避劫，除非是强行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好再得到大梁气运庇护，才有可能遇难成祥。” “所以我之前就想办法，让凤骊嫁给陛下当皇后。高人说，这原本是我命中没有的，现在却发生了，已经对我的命运形成了巨大的改变。” “接下来就是举办立后大典，在陛下的姑母身份之外，再加上一个岳母的身份，得到双份气运庇护，躲过这次生死大劫的可能就大多了。” “陛下和凤骊都已经同意，但是还需要帝师大人亲自认可。” 这就是帝师的职权范围了。 正如傅遗爱要真正登基为帝，必须有戚长阙的认可，凤骊要当皇后，也是如此。 傅明珠站起了身，竟然向着叶泠鸢深深一礼：“求你帮帮我！” 叶泠鸢还是那个懒洋洋的样子：“大长公主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替帝师大人做主呢。” 傅明珠压下心中的耻辱感，再次行礼，这次弯腰的幅度比之前更大：“泠鸢，我知道以前我对不住你，这次事关我的性命，只要你肯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尽管直言。” 叶泠鸢似乎都要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倒还真是有件事，除了大长公主，可能没有人能为我解惑。” “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第526章 你一直嫉妒她 叶泠鸢的问题让傅明珠面色一变。 如果说有什么话题是傅明珠最不愿意触及的话，这便是其中之一了。 在其他时候，她绝对不会回答。 但现在偏偏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有求于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父母是什么身份。”傅明珠低声说，“那天我和夫君去到崇福寺的时候，寺中已经一片狼藉，死了不少人，房屋也几乎全都毁坏崩塌。” “你就躺在一具偃师甲胄掌中安睡。” “那个男人就在边上坐着，身负重伤，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和夫君看起来是旧相识，所以就把你托付给了夫君，还把那个偃师甲胄也送给了夫君作为报酬。” “我只知道夫君叫他‘师公子’。” “他说请夫君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看在偃师甲胄的价值上，看在你这么小一点就没有了父母的遭遇上，将你抚养长大，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平安。” 傅明珠说着，拿出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然后他就赶我们走，说这里不安全。” “第二天我们再回去，他就不见了，后山却多了一座坟墓。” “寺中生还的和尚说，我们走后，他就驱使着两只木牛，把他拉到后山，自己为自己挖了坟墓，然后两只木牛就把他拉进坟墓中，再也没有出来。” 等她说完，叶泠鸢才摇了摇头：“你撒谎。” “我没有！”傅明珠皱着眉，“既然都开口说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撒谎？” “叶允成早就跟我说过了，你跟我的母亲早就认识，你一直嫉妒她。”叶泠鸢的语气很坚定，根本听不出来她这完全是根据叶允成的话以及傅明珠之前的举动做出来的推测。 傅明珠瞳孔一缩，身体也有瞬间不自然的僵直，随即便冷哼一声，予以否认：“我不认识她，更不可能嫉妒她。” “叶允成说，你很早就嫉妒她，所以我渐渐长开，越来越像她之后，你就对我越来越厌恶，甚至根本不能看见我的脸。” “因为那会让你想起曾经的那些失败和耻辱。” “所以你不惜用药将我的脸毒坏，那些胎记根本不是我胎中带来，而是你有意为之。” 叶泠鸢一边说一边冷冷地看着傅明珠，“你告诉我，他是在撒谎吗？还是你到了现在仍旧不敢面对现实，不敢承认自己就是不如她？” “你不但永远比不上她，现在还比不上她的女儿。” 叶泠鸢能听见傅明珠呼吸的变化，知道这几句已经刺激到了她，索性又加了一把火，“你的女儿，也比不上她的女儿！” 呼！呼！呼！ 傅明珠胸口起伏的幅度，已经明显起来。她看着叶泠鸢的眼神，也禁不住露出了敌意。 这样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叶泠鸢对着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蔑视。 又恨她，又不得不来求她，结果还要在她面前撒谎，就打着利用她的主意，她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是个傻瓜吗？ 傅明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表情不甘中带着憎恨。 她都已经亲自登门，送上厚礼，向这个死丫头低头恳求了，结果这个死丫头竟然这样对她！ 叶泠鸢闭着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与我母亲为敌的人，我怎么敢帮忙呢？难道我不怕养虎为患吗？” “大长公主，慢走，不送。” 傅明珠几乎要把一嘴牙都咬碎了。 叶允成跟这个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他什么时候变成那种碎嘴婆子了？ 本来知道那些事情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谁知道竟然是叶允成给她拖了后腿！ 现在走，不甘心，那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生命，要是没有了，谁能保证还有那样的幸运再来一次？ 可是留下来就要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羞耻记忆翻出来，还要彻底向这个贱种低头！ 就在傅明珠矛盾斗争的时候，听到叶泠鸢摇铃的两个丫鬟已经闻声而入。 “替我送客。”叶泠鸢对两个丫鬟摆了摆手。 两个丫鬟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走到了傅明珠面前。 “你替我把事情办好，然后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东西！”傅明珠果断提出了条件。 “不可能。”叶泠鸢寸步不让，“你想要我帮忙，就要告诉我刚才这个问题的答案，真实的，没有一点儿虚假的答案。” 反正她没有什么要求傅明珠的地方，她傅明珠有骨气就直接从这个门走出去好了。 “好！我说！”自知没有其他能够打动叶泠鸢的代价，傅明珠只能步步退让，答应了叶泠鸢的条件。 第527章 凤梧王女 让丫鬟继续退下之后，叶泠鸢就那样靠在椅子背上，等着傅明珠开口。 傅明珠沉默了好大会儿，叶泠鸢也没有催她。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认识你的母亲。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十岁，她十三岁。” “她是凤梧人，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父皇让我多陪陪她，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喜欢的男人喜欢的是她，就渐渐地跟她疏远了。” “两三年后，她返回凤梧，我就没有再听到她的消息。” “我也没想到，会在崇福寺见到她，而且还是看见她在山崖上，被一群人围攻，然后就从高处坠落下去……” “我更没想到，崇福寺中的师公子竟然是她的夫君，而且也快要死去，还把他们的孩子托付给我。” “你说的没错，我曾经十分嫉妒她。因为她那么耀眼夺目，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喜欢她。而我却不一样，虽然很多人夸我聪明机智，其实我却知道，我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 “有很多事情明明我很想做，却只能忍着，忍着。她就不一样。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困难能吓住她。大概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难题都有解决的方法，只要努力去寻找，总有一天会找到。” “是，我收养了你，但是对你不好。我不喜欢看你的脸，让我想起年纪小的时候犯下的那些愚蠢的错误，所以一时冲动就给你用了药，让你变得肥胖，脸上长出红斑。” “我不想承认自己这样卑劣恶毒，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确实是这么做了，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傅明珠越说越淡然，仿佛这些曾经困扰她很久的事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没有了什么痕迹一样。 “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出身，还有什么亲人吧？”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对她的了解确实不多。因为她和我之间，其实不太适合成为好友，彼此的关系有些敏感。” 傅明珠淡淡一笑，“看你镇定的样子，我就知道，叶允成肯定也跟你说了不少。” 叶泠鸢也不接话，就那样维持着放松的姿势，并没有表现出被傅明珠的话牵着走的情绪。 这让傅明珠心中不禁有些挫败。 明明很想知道这些消息，可是却能做出这样的姿态，从这一点来看，叶泠鸢控制自己的能力确实比凤骊强，比她都不差什么。 难道真的如叶泠鸢刚才所说的那样，她比不过叶泠鸢的母亲，凤骊又比不上叶泠鸢吗？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傅明珠提高了声音，好像在向谁宣布，“你的母亲司夜寒，化名韩叶，乃是凤梧帝国王女，曾经在大梁京城出使三年！” “正是这三年期间，我们相识，短暂地成为朋友。但是很快由于各种原因，又疏远了，再不往来。” “然后她出使任务结束，返回凤梧帝国，听说是因为当时的女王身体不佳，几位王子王女都有些小心思，国中动荡。” “我只以为她是回国争夺帝位去了，从来没想到几年后她会出现在大梁山中一个偏僻的寺庙中，更没想到她会和自己丈夫女儿在一起，然后坠崖。”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如实说出来了。你答应的事情记得也要做到。” 傅明珠紧紧地盯着叶泠鸢，等着她的回答。 叶泠鸢本能地觉得她的话里还有一些不尽不实的地方。 “你说你跟韩叶，司夜寒发生矛盾，是因为你喜欢的男人喜欢她。那个男人是谁？” 傅明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叶泠鸢勾着嘴角，表情有些邪恶，“我年纪小，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要找几个能证明的人去问问。” “你别跟我说，当年所有知道我母亲身份的人，现在都死了，这不可能。就算是杀人灭口，你也杀不光那么多人吧。” “现在我知道了母亲的身份，只要我肯定查，肯定能查到。不过你要是不配合，只能说明你还是撒了谎，害怕我看出来，才会这么做。” 二十多年前，来自凤梧王朝的王女司夜寒出使京城，不管是官方，还是当时的相关人员，以及一些和傅明珠他们年龄接近的权贵子弟，都应该对这件事和这个人有印象。 既然知道了韩叶的真实身份，接下来的调查就容易多了。 叶允成当初为了骗叶泠鸢，说她是叶允成和韩叶的女儿，还说傅明珠和韩叶是因为他而成为情敌的，故意不提师偃的存在。 但是叶泠鸢并不相信，她从未从叶允成身上感受到一点儿父亲的慈爱。 叶允成看他那个庶子的眼神，都比看叶泠鸢的眼神有温度。 在叶泠鸢的注视下，傅明珠不得不给出了一个名字：“萧六郎。” 叶泠鸢皱了皱眉：“大名。” “萧搏威。” 第528章 不会领你的情 “萧搏威？”叶泠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由地在记忆中翻找起来。 傅明珠虽然不太情愿，还是主动介绍：“北卫大将军萧搏虎的弟弟，排行第六，年轻时候非常俊美，文武双全，时人称为萧六郎。” 那不就是萧玉堂的叔叔？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如果按照傅明珠所说，萧六郎如此出色，应该也有一番成就才对，为什么叶泠鸢来到大梁京城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 “他，后来出了事，双腿废了。”傅明珠声音低落下来，神色也有些怔怔的，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就回老家去了，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叶泠鸢也不禁为这个素未谋面的萧六郎感到遗憾。 能够让当年的明珠公主倾心的人物，其优秀程度可想而知。 结果还未来得及实现自己的抱负，就意外废了双腿，原本锦绣灿烂的人生戛然而止，实在是可惜了。 不过既然是萧家人，那就去问萧玉堂好了，比别人更方便。 说起来萧玉堂这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跑过来找她玩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这些天也是因为各种事情缠身，又真的病了几天，也没有想起来萧玉堂，哎呀，真是罪过罪过。 想到这里，叶泠鸢看了看傅明珠：“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傅明珠摇了摇头：“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叶泠鸢并不就此发表看法：“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身体不好，也就不继续陪着大长公主了。” “等到我核查这些消息无误之后，就会将你的请求转告给帝师大人。” 傅明珠听得懂叶泠鸢没有说出来的那一句是，如果消息有什么错误，她就会认为傅明珠是有意撒谎或者隐瞒，到时候估计转告是转告，却是告状，吹枕头风让戚长阙不要管她了。 想要指责叶泠鸢什么，但是完全没有倚仗。 要是现在得罪了叶泠鸢，之前的忍耐就全都白费了。 傅明珠只能冷着脸站了起来：“若是你能帮我这次，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叶泠鸢根本没有把她这句话放在心里，叫人进来替她送客。 不管傅明珠最后这一句话是威胁还是妥协，叶泠鸢都不会相信。 傅明珠一走，小九就第一时间溜了进来：“小姐，你真的要帮她的忙？她这个人，心眼狭小，下手毒辣，我怕你帮了她，她也不会领你的情！”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小九知道一大部分当初叶允成和叶泠鸢冲突的真实情况，以及叶允成死亡的大部分真相了。 傅明珠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就只为叶允成之死这件事，她就不可能放过叶泠鸢。 现在在叶泠鸢面前忍气吞声，不过是有求于叶泠鸢罢了。每说一句软话，低一次头，傅明珠心里对叶泠鸢的憎恨就会翻倍。 等到她的问题解决了，回头就得对叶泠鸢下手报复。 小九很急切，看来是真的害怕叶泠鸢还念着过去的母女之情，上了傅明珠的当吃大亏。 “小九你放心，我可不会做出什么帮助死敌度过危险，然后被她转头反噬这种愚蠢的事情来。” 所以傅明珠还是在心里小看了她啊，大概是心里总觉得叶泠鸢还是那个被她从小控制命运的弱小女孩，哪怕在叶泠鸢这里已经吃过了亏，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那个“母亲”的身份 对叶泠鸢有优势。 叶泠鸢刚才可是说，如果消息无误，她就把傅明珠的请求转告给戚长阙，但是转告又不等于戚长阙一定会答应。 就算是戚长阙想答应，叶泠鸢也得给她搅黄了。 “对了，小九，你这些天有没有发现北卫大将军府上出了什么事，怎么萧玉堂好像好多天没有来找我了。” 萧玉堂算是叶泠鸢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朋友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叶泠鸢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小九的脸色有点微妙。 “听说前些日子，那位凤骊姑娘，曾经上门去约战，要与萧小将军比个高低。” 即使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叶泠鸢，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骊真的很勇啊。 在这个还有不少道学卫士强调“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她竟然敢公开向男子约战，胆子真的够大。 就算是叶泠鸢想跟男子切磋，为了减少麻烦，她也只会暗搓搓地行动，而不会公开宣告。 “后来呢？” 叶泠鸢也很好奇结果。 小九学着叶泠鸢的样子，耸了耸肩，摊开了双手：“当然是被萧小将军拒绝了。” 而且还很不给面子，连北卫大将军府的大门都没有让凤骊进去。 就派了个小厮，站在大门口大声说：“我家小将军说了，手下败将，没有兴趣。” 呃，叶泠鸢刚刚还以为萧玉堂成熟稳重了，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会惹上一身麻烦，所以干脆将凤骊拒之门外，也就免得被各种议论。 谁知道，他竟然让小厮这么说，这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凤骊和萧玉堂已经切磋过一次。 他们的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切磋的时候，肯定会有肢体接触，到底当时是个什么情景，被那些思想龌龊的家伙们脑补之后，说不定就能引发出什么后果。 真是服了他了。 第529章 比我好看多了 叶泠鸢给萧玉堂下了帖子，第二天萧玉堂就乐颠颠地跑到庄子里来看她了。 他自从得到了金刚蛊之后，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变得更强了。 但他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知道什么时候都应该给自己留个后手，所以强忍住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北卫大将军府中的下人发现，他们的小将军每天习武的热情再次暴涨，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演武场上，训练强度也高了很多。 有经验的老管家甚至开始担心起来，因为按照常理，这种强度的训练还不是这个年龄和实力的萧玉堂应该做的。 老管家旁敲侧击地提醒萧玉堂，让他不要急于求成，反而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萧玉堂学着老管家的模样跟叶泠鸢表演，别说，还真是活灵活现，两个人都乐得嘎嘎笑。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找我玩了，原来是自己在家玩得不亦乐乎啊。” 叶泠鸢这句话一说，萧玉堂的脸色就有点古怪，叶泠鸢当时就发现了，挑着眉毛看他。 “嗐，也不仅仅是这个。”萧玉堂被叶泠鸢看得有点撑不住了，挠了挠耳朵，往院子里的树上一靠，明明挺好看的少年，怎么看怎么痞气。 叶泠鸢看着这样的萧玉堂，不但没有觉得粗鲁，反而有些亲切。 这让她想起了曾经合作过的伙伴，那些家伙就没有几个有正形的。 萧玉堂解释：“其实就是，族里的长辈嫌我天天乱晃，惹是生非，非要我去族学读书。” 那都是他爹见了也得低头行礼的长辈，他就是不乐意也没办法，硬是被拘在那个小小的族学里，每天都像是坐牢一样熬日子。 这还是叶泠鸢派人送帖子请他，才请到了一天假。 “这么严格啊，看来你是要当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了。”叶泠鸢跟他开玩笑。 不过读书确实是好事，就算是当将军也要读兵书啊。 “算了吧，文武双全哪有那么容易。”萧玉堂往下一秃噜，背靠着树，坐在了树下的锦垫上，随手抓了颗葡萄抛进嘴里，“咦，你这里的葡萄怎么比我家的好吃？” 叶泠鸢还真不知道答案，葡萄也不是她买的。 她回头去看边上的丫鬟，丫鬟恭恭敬敬地解释：“这是帝师大人那天带来的。” 戚长阙那天来给叶泠鸢看病，还带了不少礼物，其中瓜果很多，到现在都没吃完呢。 萧玉堂手里捏着的葡萄噗的一下碎了，弄了一手汁液。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身边丫鬟递上来的布巾，把手擦了个干净。 “那个，文武双全的将军，我们萧家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就难了，资质就那样，打架杀敌还行，读书我一会儿就头疼。你是不知道，天天坐在那听夫子摇头晃脑地读那些东西，有多痛苦。” 叶泠鸢心中一动：“怎么，你们萧家还有很多文武双全的将军？跟我讲讲。” 萧玉堂没有再吃葡萄，换了个目标，开始霍霍糕点。 一口一个，各种小糕点都被他尝了一个遍。 “其实我爹就算是一个。” 叶泠鸢点头。 大名鼎鼎的北卫大将军萧搏虎，镇守长仙岛，以数万精兵扼守北方要道，多次将入侵的北方蛮族驱赶出境，可以说，那就是大梁东北方向的长城。 仅仅只有武力的莽夫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不过，我听家里人说，我爹并不是他那些兄弟当中最优秀的。” 叶泠鸢觉得萧玉堂非常上道，她想知道什么，还没有开口试探，萧玉堂自己就把梯子送上来了。 “是吗？令尊竟然还不是最优秀的？难道他的那些兄弟当中，还有比令尊更厉害的不成？” “是啊。”萧玉堂竟然也有些感慨，“我有位叔叔，据说当初年轻的时候，可以说是名震京城，文武双全，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贵女都暗中对他钟情，他出门一趟，都会有很多小姑娘追着看。” 叶泠鸢打量了萧玉堂一眼：“比你怎么样？” 萧玉堂：“我只见过六叔没几次，不知道他年轻时候长得到底什么样。但是听姑姑她们说，可比我好看多了。” 叶泠鸢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真的？竟然比你好看多了？那得多好看？” 萧玉堂咧着嘴巴笑：“谁知道呢，反正家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那你六叔现在在做什么，在不在京城？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呗。让我也见识见识比你好看多了的人，得是什么样儿。” “算了，你看不到的，六叔一直都住在老家。我也是回老家的时候，才见过他。” 萧玉堂犹豫了一下才说，“而且，六叔当年出了点事……心灰意冷，就是回到老家，也是深居简出，你只怕是见不到了。” 叶泠鸢心头一沉。 虽然听傅明珠说过一遍，但是当听到萧玉堂沉重的语气时，叶泠鸢的感觉才真实了起来。 真的有这么一个文武双全、容貌惊艳的青年，曾经在她不曾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和这具身体的母亲有过交集，最后却因为意外，如同流星一般陨落，从此坠入黑暗之中啊…… 第530章 噩梦 萧玉堂也能感觉到，叶泠鸢的惋惜遗憾是发自内心的。 他对着叶泠鸢笑了笑：“大家都很为六叔惋惜，不过六叔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消沉。他虽然执意不肯娶妻，但是在家中莳花弄草，读书弹琴，其实比很多人都潇洒多了。” “而且我们兄弟这么多人，都会给六叔养老的，你也不用替六叔难过。” 萧搏威的形象在叶泠鸢心目中顿时鲜活了起来。 文武双全，容貌出众，再加上这样的心胸，能够受到当时众多贵女青睐，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更多的也就不能继续问了，太过冒昧。再说了，就是问，萧玉堂他也不能知道萧搏威年轻时候的感情经历啊，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萧玉堂也不知道叶泠鸢的真正目的，还乐滋滋地把他们萧家那些优秀人才都跟叶泠鸢讲了一遍。 老一辈的还好，他不敢无礼，换到他那一辈的，哪怕是兄长，萧玉堂都能把人家的糗事当成笑料跟叶泠鸢分享。 叶泠鸢也没有让他失望，陪着他一起嘎嘎乐，俩人把个布置得很有几分格调的小院子笑得跟个鸭圈似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泠鸢还准备像往常一样，留萧玉堂吃午饭，却被萧玉堂拒绝了。 理由是他还有很多书没有背，趁着请假一天的功夫补一补，要不然在族学里还要被那些小毛头取笑了。 一听是要回去背书，叶泠鸢也没有理由反对，就跟他说让他这段时间谨慎点，不要乱招惹是非，更不要再跟凤骊对着干，免得给家里惹祸。 提起凤骊，萧玉堂一脸心有余悸，对叶泠鸢的说法连连表示赞同。 上次凤骊登门约战，他就被长辈责罚了一通，把族规足足抄了十遍啊！ 手指都肿了。 他宁愿被打五十棍，或者去祠堂罚跪一个晚上，都不想抄族规！ “你放心吧，以后我绝对绕着她走！”萧玉堂发誓之后，也叮嘱叶泠鸢早点养好身体，到时候他放假了，好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跑马打猎。 跟小伙伴玩了一个上午，叶泠鸢精神好多了，接下去该怎么做的思路也越发清晰起来。 第二天，叶泠鸢就去了阴阳塔。 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戚长阙看见礼单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今天怎么还记得送礼了？” 这还是叶泠鸢第一次给他送礼。 “这不是来感谢帝师大人的救命之恩吗？”叶泠鸢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戚长阙对她挑了挑眉毛：“那不是应该的吗？” 叶泠鸢点了点头：“那倒是，要不然你可就没有娘子了。” 戚长阙煞有介事地点头：“没有娘子可不行。” 两个人现在越来越熟，说话越来越随意，说到这里，就对视一笑，没有人再提什么救命之恩的事情。 叶泠鸢来的次数多了，在九层也不那么规规矩矩了，姿势很放松地坐在地毯上，跟戚长阙说起了傅明珠送厚礼给她求她给戚长阙说好话的事情。 就连傅明珠是为了“逆天改命”都没有隐瞒。 戚长阙并没有太惊奇。 “我听公主府的下人说，她这些日子晚上天天做噩梦，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每次醒来都大发雷霆，打死了不少下人了。” “不过小九她们这些天很是花了不少心思，今天刚收到消息，昨天晚上她还是在做噩梦，不过这次值夜的下人有了防备，提前就把所见的情形写在纸条上，传了出来。” 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 因为傅明珠的噩梦，昔日算得上是荣耀的值夜，如今却成了公主府人人畏之如虎的事儿。 但是怕也躲不过啊。 傅明珠的派头可不是叶泠鸢这种半路出家的公主能比的。 她的卧房面积很大，都是用华丽的锦缎帘帷隔开，值夜的宫女们一重重地守在不同的帘帷旁边，随时准备为她服务。 这种帘帷并不太隔音，所以一旦傅明珠做了噩梦醒来，记得自己说了不少梦话，就会把所有人全都处死。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连几个晚上如此，专门值夜的宫女下人都杀得差不多了，一些平时没有可能值夜的宫女就会临时被点中去值夜。 现在公主府中，为公主值夜就等于去死。 小九手下的人弄到了接下来值夜的名单，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对象，许以重金，对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把晚上的见闻写下来传给小九的人。 反正都是难逃一死，还不如给家里人留下一些金银傍身呢。 “你猜她们听到了什么？” 戚长阙轻笑：“能让她如此相信的，自然是她那些曾经的记忆。” 傅明珠的性格，真的有什么高人给她算命，说她什么时候有生死大劫，如果不做什么什么就会死，她才不会相信，还很有可能把那个高人给抓起来，让他算算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同样的，她自己心中相信的东西，就算是别人劝她不要信，她也不会听。 能够让傅明珠这么相信的，自然就是她重生前的那些记忆，对于这一辈子来说，那些就是预言。 第531章 预知 叶泠鸢鼓掌：“帝师大人果然神目如电，明鉴万里。” 戚长阙斜了她一眼。 恭维的话都能说得这么流里流气没有诚意，也是没谁了。 每次在这种时候，戚长阙都很想知道，她原来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会把一个姑娘家养成这种奇形怪状的样子。 “当时值夜的人，照例被拉下去处置了。不过那个说好的宫女，却是将一个纸条丢在了窗台缝隙中，被小九的人拿了出来。” 大概也是因为时间匆促，纸条上只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萧六郎，你不能杀我！” “萧”字还写错了，不过总归还是能猜出来。 尤其是刚刚才议论过人家的生平，为人家惋惜过，印象还很深刻的时候。 这一次，戚长阙也没有猜到，还是叶泠鸢跟他讲了讲，他才知道“萧六郎”是谁。 傅明珠的噩梦里，让她寝食难安，认为会给她带来生死大劫的，难道竟然是萧搏威？ 她跟萧搏威有那么深的仇恨吗？ 不就是一场失败的单恋而已——不用想，傅明珠肯定隐瞒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叶泠鸢脑子一转，就想到一种可能，比如说，傅明珠单恋萧搏威，萧搏威喜欢的却是司夜寒，所以傅明珠因爱生恨，做了些什么，导致萧搏威双腿残疾，成了废人。 以叶泠鸢对傅明珠的了解，她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要是真的萧搏威的腿是她给害的，那这个仇可就大了。 傅明珠做梦梦见萧搏威要杀她，就可以理解了。 戚长阙却摇了摇头，对她的猜测表示不太认同。 “傅明珠能做出这种事情不假，但是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废了的萧六郎，就算是拼了命来报复她，也伤不了她分毫。” 至于说整个萧家都一起针对傅明珠，戚长阙觉得还不到那个程度。 萧搏虎能让自己的嫡幼子萧玉堂来京城，实际上就是充当质子，那就意味着他现在还暂时没有什么谋逆的念头。 没有萧家的帮助，只靠着萧搏威一个人，又能把傅明珠怎么样呢？ 更何况萧玉堂也说了，萧搏威的性格洒脱豁达，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缘故会突然跑到京城来杀傅明珠。 那傅明珠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接连做噩梦，而且还深信自己遇到了生死大劫？ 戚长阙勾唇：“你为什么不再往前想一想呢？她为什么深信，自然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 叶泠鸢突然惊醒：“对！萧搏威杀她，不是这一次，而是她记忆中的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没错。傅明珠有着独特的经历，她记忆中的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放在现在，就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可以说傅明珠这一次人生的很多重要举动，都是建立在预知未来的基础上的。 叶泠鸢仔细回想了傅明珠的所作所为。 她嫁给叶允成，是因为她知道叶宗彦会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臣，谋害她的父兄；而叶允成作为叶宗彦的嫡长子，却和父亲如同仇人一样。 所以她这是深入虎穴，在虎穴中还有坚定的同盟，想要从内部找到机会，对付叶宗彦，挽救她的父兄。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傅明珠没有成功。 她的父兄还是意外而死。 于是傅明珠把自己的亲儿子舍弃，救了哥哥的遗腹子，把他养大作为未来夺回帝位的凭据。 “那凤骊被丢在你们凤陵阁山门之外，也是她预知了什么，提前下的一步棋。” 叶泠鸢看着戚长阙，戚长阙一脸平静：“凤陵阁中的事情，就轮不到她来插手了。” 也就是说，虽然傅明珠有些行动失败了，但是还有很多成功了，这也证明了她关于上辈子的记忆是真实的。 所以在她的记忆中，她是被萧搏威杀死的，而且时间应该就在最近，她才会越来越急躁。 “她应该知道，萧六郎对她已经没有了威胁啊。” 戚长阙提示叶泠鸢：“但是如果她认为命中注定在劫难逃的话，没有萧六郎，可能还有萧七郎、八郎，或者金堂银堂。” 叶泠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玉堂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不过戚长阙说的也很有道理。 他能拿萧玉堂的姓名开玩笑，身处其中的傅明珠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再加上萧玉堂还打伤了凤骊，凤骊又跑去找萧玉堂约战……说不定傅明珠就觉得萧玉堂十分可疑，也许就是她的劫。 那就有意思了，哈哈。 第532章 吃醋 “我要派人去跟萧玉堂说一声。”这么一想，叶泠鸢就觉得萧玉堂有些危险。 要是傅明珠见这边戚长阙始终不肯答应帮她绑定大梁气运，又真的觉得萧玉堂可能是她的劫，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索性先下手为强，把萧玉堂给做了呢？ 对于叶泠鸢这种担忧，戚长阙只能表示，杞人忧天！ “你把萧家当成什么了？”戚长阙嗤笑一声，“萧搏虎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忠君念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事情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既然敢把最宠爱的小儿子送到京城来，萧搏虎就肯定有防备。 傅明珠是疯了才会招惹边关大将！ “除非是……” 叶泠鸢等着他说完，结果他只看了叶泠鸢一眼，竟然停下了。 “说呀。” 戚长阙勾唇一笑：“除非是有人栽赃嫁祸。那些和傅明珠有仇的人，现在正是下手的时候，比如，你。” 叶泠鸢先是一怔，然后就理解了戚长阙的意思。 如果别人知道了傅明珠的困境，跟她有仇的说不定就会去刺杀萧玉堂，不管成功与否，只要留下是傅明珠动手的痕迹，就能够将东北王一样的萧家逼到傅明珠的对立面。 她当然是不会这么做了，但是有其他人可能会，比如说，叶宗彦。 “所以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叶泠鸢皱起眉。 要真是叶宗彦动手——那个老东西，到现在叶泠鸢都没见过他正式出手是什么风格，完全没有推测的余地。 这并不是说叶宗彦爱好和平，从来不对人打击报复，要是有人这样想堂堂权相叶宗彦，那只能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天真得该去死。 这种现象只能说明叶宗彦的可怕。 只手遮天的权相，看起来竟然好像人畜无害，这说明很多事情在还未发展开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叶宗彦扼杀在萌芽状态，才会根本就没多少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这个意思。 他要是真的去对付萧玉堂，那萧玉堂可真就麻烦了。 万一叶宗彦要是觉得，萧玉堂死一死效果最好……而且，别人可能不知道傅明珠这些天的反常躁动，叶宗彦肯定知道。 小九这些新人都能打听到傅明珠躁动不安的理由，更别说就住在公主府隔壁，老奸巨猾的叶宗彦了。 叶泠鸢越想越觉得叶宗彦是唯一一个可能为了栽赃傅明珠而去谋害萧玉堂的人。 这个威胁就大了。 “要不然让他找个理由离开京城，出去躲一躲？”叶泠鸢刚刚开始思考，就被人捏住了下巴。 大手稍微一用力，把叶泠鸢的脸抬了起来。 叶泠鸢不解地看着向着自己倾身而来的戚长阙，意外地发现他那双凤眸深处，隐约有火光跳动。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嘴唇就被狠狠压住。 这个吻耗时很长，激烈得像是要谁的命一样。 叶泠鸢到最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戚长阙都不肯放手，仍旧在大肆探索，用力征伐。 直到叶泠鸢以为自己会成为大梁第一个亲吻时憋死的创纪录者的时候，戚长阙才放开了她。 叶泠鸢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了地毯上，双目无神地望着上方绘着暗红色花纹的塔顶：“你疯了吗？” 简直像是一条饿狗。 考虑到这句话可能导致的后果，以及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威力，叶泠鸢没有说出口。 “叶泠鸢。”戚长阙的声音中带着冷意，“你觉得，在你未来夫君的面前，不停地为另外一个男人担忧谋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啊？叶泠鸢的表情凝固了，嘴巴变成O型，半天没有合拢。 她两只小臂平着支撑在地毯上，只把上半身抬了起来：“所以，你这是在吃醋？” 戚长阙抿紧了嘴唇，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叶泠鸢一直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也很显然一定要等他回答。 戚长阙的耳朵根微微有些发红，声音却镇定如初：“不要东拉西扯。” 叶泠鸢却已经看透了他的伪装，往后一倒，先还是忍着，后来终于忍不住，自己低低笑了起来。 上次她跟萧玉堂在庄子里测试戚长阙的符纸，结果正好被戚长阙碰到，当时叶泠鸢就觉得戚长阙的反应好像是吃醋了。 只是当时戚长阙掩饰得很好，叶泠鸢也没有多想。 这次终于印证了她当时闪过的那个念头，戚长阙是真的在吃醋，吃她和萧玉堂的醋。 叶泠鸢越想越忍不住，笑个不停。 天知道，她对萧玉堂可从来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伙伴，还是比自己年龄小需要提点照顾的那种小伙伴。 怎么落在戚长阙眼里，就会有这种误会呢？ 而且戚长阙这种神仙颜值、几乎完美的人，也会因为其他男人而吃醋吗？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笑个没完，戚长阙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一伸手，躺在地毯上偷笑的叶泠鸢就凌空飞起，落在了戚长阙的怀里。 “什么事这么好笑，跟我讲讲？” 第533章 承诺 叶泠鸢突然飞了起来，落到了戚长阙怀中，抬头面对的就是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张俊美面庞，和一双孕育着雷霆的凤眸。 她光速认怂。 “我怎么可能对那种青涩稚嫩的小男孩有兴趣，放着自家这么完美的夫君不去珍惜，我傻吗？” 戚长阙对她这种甜言蜜语嗤了一声，表示远远不够。 “你看，他有那一点能跟我家帝师大人比呢？”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戚长阙，他的脸色和缓了些许，但是仍旧盯着叶泠鸢不放。 叶泠鸢躺在他的胳膊上，对着他笑，“至少每次看见你，我都有扑上去亲你吻你的冲动。” 戚长阙刚刚恢复正常的耳朵瞬间爆红！ 她怎么就这样躺在自己怀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看着叶泠鸢脸上坏坏的笑容，戚长阙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但是，能控制是否毁灭世界的帝师大人，却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这可真是个恶劣的女人。 故意用这种办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戚长阙的声音有点低沉：“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 他手臂用力一收，就把叶泠鸢搂在了自己胸前。 叶泠鸢当然能够听出来他这种反问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她双手捧住了戚长阙的脸颊，主动吻了上去。 这种行动比什么语言都更能证明。 等到一吻结束，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整个宽阔的九层都仿佛洋溢着慵懒而满足的气息。 叶泠鸢的手指和戚长阙的纠缠在一起，用自己平时怎么都不会发出的柔媚声线在戚长阙耳边道歉：“我是没有想到，和萧玉堂的来往会让你介意。” 戚长阙这会儿很好说话，他“唔”了一声，十分大度地回答：“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正如叶泠鸢所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有什么地方能跟他相比？ “但是别人会误会。” “而且，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叶泠鸢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戚长阙几乎对所有女性免疫，不管是凤骊还是以前的沈如意等，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立足之地。 他甚至都不会给世人误会的机会。 只有对她，戚长阙是不同的。 两次提亲，如果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只怕早就觉得自尊受损，哪怕迫于所需不得不忍下来，在跟她私下相处的时候也早就会流露出不满了。 但是戚长阙似乎从来不在意外界的议论。 而且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如果真的介意，在当初看见她和萧玉堂单独在庄子里玩闹的时候，大可当场就出手。 萧玉堂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就算是挨了戚长阙一顿揍，戚长阙把他送回北卫大将军府后，说不定他们萧家长辈还要再揍萧玉堂一顿。 但是戚长阙都没有。 他也许有其他缺点，但是在对待叶泠鸢这方面，却绝对无可挑剔。 叶泠鸢心底真的升起了一些内疚。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她和萧玉堂的来往可以算得上是正常，但是放到这个世界，就确实有点过了。 萧玉堂显然还小，还没有开窍，完全没有往这方向去想。 但是她不一样，至少要考虑到戚长阙的感受。 因为戚长阙确实做到了对所有其他女人都拒之千里。 想到这里，叶泠鸢举起手贴在脑袋边上对戚长阙发誓：“我以后都会注意的，不会给人误会的机会了。” “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的未婚夫君最完美！不接受任何反驳！” 戚长阙看着她这种样子，不由展颜一笑：“这世间哪里有完美的人？” “我都说了，不接受反驳。”叶泠鸢抱着他撒娇，“你哪里不完美了？如此盛世美颜，又如此身份尊贵，还如此忠贞自守，对我又宽容忍耐、关心保护，这都不算完美的话，还有什么才算完美？” “就知道拍马屁。”戚长阙低下头，“那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不但不完美，还有很多缺点，是不是就要吓得丢下我跑掉了？” “怎么可能！”叶泠鸢信誓旦旦，“人都有缺点，影响不大的无所谓，影响大的就改一改，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有什么问题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怎么能够逃避呢？” “我才不是那种害怕困难的逃兵呢。” 戚长阙哈了一声，点了点叶泠鸢的鼻子：“说得好听。” “你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戚长阙微笑着把叶泠鸢的头发捋好，轻柔地帮她挂在耳后，目光湛然。 这些话是你自己的承诺，我听了，就当真了。 若是有一天，你敢违背逃跑，就等着接受我的惩罚。 是你自己说的，人都有缺点，我当然也不例外。 第534章 山川如旧，人事已非 不得不说，谈恋爱时那种轻飘飘却又仿佛全身都是温暖和力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无法抗拒，忍不住就沉浸其中。 都不知道跟戚长阙腻在一起干了些什么，一天就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并肩站在栏杆边上看空中的彩霞。 是真正意义上的并肩，手臂贴着手臂，彼此很自然地靠在一起。 流云在空中变幻着各种形状，风卷起他们的发丝。 整个京城都在他们脚下，俯瞰芸芸众生，在这个时代，叶泠鸢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要是没有那些不肯安生的人，要是一切都像此刻一样安宁从容，这个世界也是很美丽的啊。 “你说，千年以前，那个几乎被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的玄鸟王朝，和现在一样吗？” 叶泠鸢突然问。 不等戚长阙回答，她自己就又接着说了下去，“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我看你给我的史书，虽然没有很详细地展开描述，但是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当时的人类其实是凤鸟一族的附庸，很多时候都不得自由，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现在的大梁虽然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至少是人类自己的天下。” “山川如旧，人事已非。有时候想想，这种时空的无情变化，是一种遗憾，但也未尝不是一种独有的浪漫。” 叶泠鸢少有地感性了一把，却听见边上的戚长阙笑了一声：“山川也变了，怎么会如旧呢？” “当初龙凤大战，将整个世界都打坏了，山川崩塌，河流倒灌，火山爆发，烟气漫天，各个种族都拼命逃窜，想要远远离开。”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小世界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原本的世界中分离出来的。” “所以如果千年前的人来到这个时代，早就找不到他原来的记忆，完全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叶泠鸢轻轻撞了他一下，这个男人真是典型的理工男，两个人说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路线。 “你修炼的是纯阳涅盘功，那你见过真正的凤鸟涅盘吗？”叶泠鸢好奇地问。 “嗯，在观想的时候见过。” “凤鸟真的能够涅盘重生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可以的。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传说了，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凤鸟，却只留下了涅盘火。” 叶泠鸢开玩笑似的继续问：“那你说，要是那些有凤鸟血脉的世家成员，学了纯阳涅盘功，然后跳进涅盘火里，能不能像凤鸟一样涅盘重生？” 戚长阙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种事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只有凤鸟血脉，就想通过纯阳涅盘功来涅盘，那不是找死吗？” “凤鸟血脉和凤鸟，完全是两码事。” “人和鸟的身体结构就不相同，而且只有那一点点血脉，能有什么用？你可别听别人瞎说，知道吗？” 说到后面，戚长阙的声音都严厉了起来。 叶泠鸢有点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傻吗？我只是随便说说，刚才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涅盘重生这种能力，实在是太逆天了。要是谁能有这个本事，那不就等于能够长生不死了吗？” 戚长阙摇了摇头：“你可真能想。” “凤鸟一族有这种能力，但是你看现在，它们如何了？” 龙凤两族那场大战十分惨烈，到最后凤鸟一族几乎死光了，龙族也是惨胜。 凤鸟一族的涅盘能力，并没能帮助它们什么。 更别说只有一点点凤鸟血脉的人类了。 “是谁在你面前说这种话题了吗？”戚长阙想了想，也想不到会有谁跟叶泠鸢说这个。 毕竟这种长生不死的话题，一般都是那些有钱有权的老年人才会特别关注。 萧玉堂这种根本连男女之情都没有开窍的小毛孩子，还是不把生死当回事的年纪，一时冲动说不定在战场上就奋勇捐躯了，跟长生不死是完全两个极端。 其他的，叶宗彦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根据戚长阙的了解，叶泠鸢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很一般，近期两人也没有联系。 戚长阙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见他表情不对，叶泠鸢只好解释：“谁也没有跟我说，只是我想起了在黑市见到的那个可山先生，就联想到了这些而已。” 可山先生身上有一种让叶泠鸢直觉就想避之不及的诡异气息。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高手，但是叶泠鸢就是觉得要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就对了。”戚长阙阴沉着脸，“我建议你以后最好是不要去黑市。” “前两天你生病，我感觉跟黑市有关系。纯阳火在你体内烧出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阴魔污浊的阴气，还有一种作用在你灵魂上的手段，像是一条丝线一样，缠绕在你的灵魂中。” “要是被人家暗算了，我看你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第535章 真幼稚 叶泠鸢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在灵魂中缠绕的丝线？” 这说的不是那个戚夫人的灵丝吧？ 她不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用蛊虫将体内的灵丝全都分解吞噬了吗？怎么还会在灵魂中缠绕？ 而且，能够作用到灵魂中，这就有点超出叶泠鸢的认知了。 这是什么手段，戚夫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本领？她或者说那个可山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叶泠鸢心中一阵阵后怕，但同时还有很多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被发现，那个丝线一直留在灵魂里会怎么样？” 戚长阙的神色凝重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它只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但是时间长了，就会对你的灵魂造成极大的伤害。” “灵魂上的痛苦可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而且根本没有药物可以医治。”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别人的傀儡，任由别人差遣，不敢有任何反抗！” 只能说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手段还是这么阴毒。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本身实力下降，还是条件有限，牵魂丝的水平明显不如过去那么可怕，才让叶泠鸢安然离开——实际上，是因为叶泠鸢的蛊虫宝宝们发威，及早将灵丝分解吞噬，没有给它更多的时间。 戚长阙的话差点吓出了叶泠鸢一身冷汗。 她自恃有空间物资和各种蛊虫宝宝，将天下人小看了啊！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轻率大意，世界上这么多人，万一遇到什么草莽之间的英雄狠人，她就翻车了！ “黑市有很多古怪的地方，而且就在宫城下方，我总觉得事情不对。” 叶泠鸢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还有那些阴魔，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天然形成，自然生长，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后面有什么人操控的影子。” “如果放任不管，万一它们从黑市逃窜出来，整个大梁都要遭殃。” 和黑市那点地方和人口相比，外面的世界可是阴魔发育的温床。 到时候天地广阔，人口繁多，到处都是阴魔藏身和血祭的好地方。时间一长，只怕这世界上一半人口都要成为阴魔的血食。 不能不管。 戚长阙哼了一声：“你可真是……” 突然这么正经而且富有正义感，还真是不像平时的做派呢。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叶泠鸢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帝师大人这是在夸奖我吗？真是受之有愧。我其实只是去玩玩而已，谁让我正好碰上了呢？” 戚长阙无语。 谁夸她了？自己都在那儿美上了还。 “我是说，你是当凤陵阁不存在吗？还是觉得本帝师、阁主尸位素餐，对此视而不见？” 戚长阙故作生气的样子。 叶泠鸢很配合，一脸惶恐地认错：“阁主大人勿怪，帝师大人饶命啊！” “别闹了，真幼稚。”戚长阙跟她玩了一会儿，才一脸嫌弃地停了下来。 叶泠鸢对他撇嘴，幼稚你还玩这么半天？明明刚才他玩得比叶泠鸢还要投入好不好？ “黑市下面那些东西出不来。”戚长阙知道叶泠鸢心里还在惦记，索性就跟她直说了。 “阴魔是当初天地崩裂时世界所产生的怨气所化，只要天地还残缺不全，它就不会消失。” 叶泠鸢“啊”了一声，十分失望：“那岂不是说，阴魔永远无法全部消灭了？” “对。” 即使是戚长阙，也没有能力将这个已经被从本来世界中分裂出来，而且不知道飘到了什么时空的小世界恢复完整。 所以天地残缺所产生的这种怨气，终究会不断孕育出新的阴魔。 “你也知道了，黑市的那些灵火，其实就是涅盘火的分支。” 威力虽然不如真正完整状态的涅盘火，但是克制一般的阴魔也足够了。 “那上次我见恒一去黑市跟可山先生谈判，怎么好像没有成功？” 叶泠鸢不解地问。 虽然可山先生和戚夫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考虑到黑市那么多商户和客人，不卖给他们灵火的话，那边肯定要出很多人命。 戚长阙的脸色有些冷：“恒一不答应，自然是因为黑市这次的阴魔爆发，有问题。” “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这个答案其实叶泠鸢心中也早有推测，没想到戚长阙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就算是我同意将涅盘火卖给他们，如果黑市主人在这方面动手脚，还是会有很多人丧生。” “不过我在黑市所有入口都已经处置过了，试图离开的阴魔都会死。” 哪怕是附身人体，控制着人类来离开，都会被发现并且灭杀。 而且根据他对那个老东西的了解，恐怕老东西现在比他都更需要这些阴魔，更不会舍得让它们离开自己的掌控。 “我一直很好奇，你以前见过那个戚夫人吗？”叶泠鸢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因为戚夫人可是在背地里提起过戚长阙，语气很有些古怪。 说什么这具身体当初风华绝代的时候，戚长阙都丝毫不曾动容。 这里面蕴含的信息可是有点大。 戚长阙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没见过。” 叶泠鸢把戚夫人那句话转述了一遍，戚长阙脸上一副出门不慎踩上了脏东西的表情：“她竟然敢称自己是戚夫人？” 说到最后的时候，戚长阙已经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杀机。 第536章 你不能再去 戚长阙听说对方自称“戚夫人”，而且还是可山先生的一句皮囊之后，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俨然是被恶心到了。 “被一个老头惦记着，是什么感觉？”叶泠鸢还不怕死地在边上调侃他。 戚长阙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连跟叶泠鸢斗嘴的兴趣都没有了，只能瞪着叶泠鸢表示不满。 “反正黑市那些阴魔你不用管，凤陵阁在此，它们做不了什么。” 但是那些自己愿意去黑市的人，戚长阙也管不了。 “而且现在黑市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为了避风头，逃避责任，他们也要安静一段时间。” 这次阴魔大肆血祭，然后互相吞噬，必然会养出几个强大的个体。 老东西不惜将发展多年的黑市毁之一旦，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需要时间去利用这几个阴魔研究他的东西，自然也就会安分起来。 同时也需要时间让善忘的人类忘记这次血腥事件，等到一切过去，才会再次打开黑市，然后又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到地下去为他充当饲料。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以前戚长阙虽然感觉不对，却始终没有抓到老东西的影子。 这一次还是叶泠鸢帮了大忙。 叶泠鸢想了起来：“这几天黑市开门了吗？” “开了几个。” 恒一带着人留意着呢，那些位于京城热闹地带的入口一直封闭，但是昨天，已经发现有几个偏僻地方的入口被无声打开。 不少听闻消息的人冒险组队入内，去查看自家的产业或者自己的亲朋好友现在的情况。 恒一就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了。 他们几个已经去过出事后的黑市，当时所经过的路线明显是黑市方面刻意安排、事先打扫过的，没有看见什么尸体流血之类的东西，但是凤陵阁弟子耳聪目明，那么浓烈的血腥气，和过于安静的环境，已经说明了问题。 这些人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人出来。 那些守在外面的人一拥而上，向他们询问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下面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有些店铺也走了水，现在黑市就是一片空空的时候，每个人都惊呆了。 很多人惊呼绝不可能。 不管是有店铺的，还是亲朋好友在黑市中没有出来的，都无法理解，那么多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全都消失不见了呢？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具体是怎么回事，下面出来的人自有判断，但是却不肯多说了，只说想知道的就自己下去看。 见下去的人能安全返回，就有更多的人有了胆子，互相招呼着认识的人，一起试探着下去。 这一去就发现了问题。 虽然黑刀队处理了那些尸体，但是他们毕竟人手有限，不能做到将整个黑市全都彻底清理打扫干净，所以那些道路上、墙壁上的血渍，以及盘旋不去的血腥气味，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数苍蝇，都向人揭示了过去几天，黑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今天上午，消息已经传开了。 无数人涌入黑市中，目的各不相同。 有的人是去看自家的店铺，清点库房和财物； 有的人是去寻找失踪的亲朋好友，即使是死了，总也要有个全尸入土； 但是更多的则是各种鸡鸣狗盗之流，闻风而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发点死人财…… “所以现在的黑市已经人去楼空？”叶泠鸢还以为戚夫人他们会收拾一下，就重新开业呢，原来他们也知道避风头啊。 就是不知道黑刀队的那些人，是跟着戚夫人转移了，还是被灭口了。 还有那个库房、密室，以及可山先生他们保存尸身的那具棺材，是不是都还在。 “不对。”想到这里，叶泠鸢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他们拼命收敛钱财，想必离开的时候也得把那些财物都收藏好，就算是不能随身携带，也得有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会把钱财藏在哪里？又怎么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看住他们藏宝的地方，就肯定能找到他们！” 看着叶泠鸢渐渐兴奋起来的神色，戚长阙立刻阻止：“刚说过，你不能再去！” “这些事情我这里自然有人会去做，你等着消息就行了。” 叶泠鸢不满：“他们都跑路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去？” “因为你和我都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是真的跑了，还是就藏在黑市里。” “别忘了，有些人喜欢冒险，觉得灯下黑！” 戚长阙的语气严厉起来，“你中过他们的手段，虽然已经被我清除，但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手？万一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了真实身份，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想要成为他们第二重要的目标，被阴魔藏在暗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暗算，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他们的傀儡吗？” “我可不想有一天看见你的时候，发现你身体里藏着一个老头！” 戚长阙第一次长篇大论地斥责了叶泠鸢。 他冰冷的眼眸和肃杀的表情，都显示出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第537章 前倨后恭 叶泠鸢真实地感受到了戚长阙的杀气。 狂风忽然从天而落，将两人的衣袖衣袂都卷得猎猎飞舞。 窗边悬挂的纱帘帷幕也都在风中狂舞，发出噗噗的声响。 刚才还晚霞万里的天空，就在这么一个瞬间，突然收敛了所有的光芒，铅灰色的云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一眨眼就已经布满了大半个天空。 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阴郁的气氛笼罩在阴阳塔上空。 叶泠鸢看了看前方翻滚的灰色云层，又侧头看了看身边板着脸一身肃杀气息的戚长阙。 这是巧合，还是戚长阙已经到了神通惊天地，喜怒动乾坤的地步？ 眼看着云层越来越浓，颜色越来越深，已经成了铺满天空的乌云。 而乌云深处，细小的紫色雷电像是小蛇一样不断游走，互相碰撞，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而叶泠鸢的头发甚至开始炸了开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纷纷往上放伸去，叶泠鸢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要挨雷劈啊！ 她是个好人，从来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叶泠鸢来不及多想，跟着直觉走，一把抱住了戚长阙：“帝师大人！” “夫君！” “你别这样，我害怕！” 认怂不丢脸，丢脸的是开始不认怂，后来趴在地上哭天喊地求饶。 叶泠鸢一头钻进了戚长阙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不管是不是他搞出来的这种恐怖阵仗，先抱紧大腿是最重要的。 要不是他干的，那戚长阙肯定有应对的办法； 要是就是他引来的，要劈就两个人一起劈，叶泠鸢不信他连自己都打。 戚长阙被她这一抱，脸上的表情明显和缓了几分。 “别劈我啊，我很怕打雷的……”叶泠鸢还在他怀里不停嘀咕，“我又不是不听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多乖啊，从来不惹是生非，不为非作歹，心怀正义，行走江湖时刻尊奉侠义道……” 开始的话戚长阙听了还有几分好气加好笑，平时看起来那么嚣张自信的人，竟然被雷吓成这样？ 而且她那种作风要是叫做“乖”的话，那这满京城循规蹈矩的贵女们，算是什么？ 不过到了后来，戚长阙就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还以为有多大胆子，就这？”戚长阙伸手把叶泠鸢那些向上炸开的头发一一抚平，嘴角带上了笑意，“好大一朵蒲公英！” 叶泠鸢愣了一下才明白，戚长阙是说自己炸开了头发的脑袋像蒲公英……刚想反唇相讥，但是从戚长阙怀里往外面的天空一看，刚才那些差点恐怖的乌云和闪电已经消失不见，狂风定，晚霞再次露出了绯红的笑脸…… 算了，跟这种男人计较什么呢，她叶泠鸢素来宽宏大度，谁不知道呢？ 深深吸了口气，飞快地从戚长阙怀里离开，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皇宫和街道上都不见了人影，显然刚才天气的剧变，把大家都吓得躲回屋里去了。 印证了之前的变化是因为戚长阙发怒而引起的之后，叶泠鸢对待戚长阙的态度更加谨慎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戚长阙，倒是引得戚长阙嗤笑出声：“前倨后恭，说的就是你吧？” 叶泠鸢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你不会用雷劈我吧？” 戚长阙忍受不了地揉了一把她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你想什么呢，收拾你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做完这个早就想做的动作之后，戚长阙刚才的气又消了一半。 “那就是因为我说要去黑市，你就发这么大脾气？要是以后结了婚，这不得天天家暴啊。”后半句叶泠鸢是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但是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戚长阙耳力又好，怎么可能听不见？ “什么是家暴？” “没什么，没什么。”叶泠鸢连忙赔笑。 她就是嘴上过过瘾，吐吐槽，戚长阙这种性格和身份，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 戚长阙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是说，我会小心的。” 叶泠鸢偷偷瞄了戚长阙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没有生气的迹象，就开始压线大鹏展翅，“其实，这都怪你。” 戚长阙被她说得都愣了：“怪我？” “是啊，都怪你。你不是跟我说，如今天下唯一能够驱动灵力的只有你，就算是凤陵阁弟子，学了这么多年，也都只能用你赐下的灵晶来使用法术吗？” “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到黑市里竟然会有人能用什么灵丝，还会对灵魂造成伤害，这完全是因为你的话让我放松了警惕嘛！” 戚长阙抿着嘴，舌尖轻轻扫过自己的牙齿。 她可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能手啊，刚才乌云盖顶、雷电游走的时候，是一个模样，现在云散电收、晚霞漫天的时候，又是一个模样。 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叶泠鸢故意这么说，也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结果戚长阙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叶泠鸢感觉有些不妙，刚想找个理由告辞，就看见戚长阙长袖一卷，就把她卷到了怀中，然后二话不说，一跃而起，就跳到了栏杆外！ 第538章 好浪漫 耳边风声呼啸，大地迎面扑来。 戚长阙竟然是不说一声，抱着叶泠鸢就从九层塔顶跳了下来。 要是别的女孩子，肯定要被他吓得尖叫连连，死死抱着他不敢动弹了。 但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种高度还比不上她以前跳伞玩的时候，想当初仗着自己有风蛊陪伴，她可是做了不少普通人眼中作死的极限运动。 要不是担心名声传得太大，影响她的本职工作，叶泠鸢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户外主播呢。 被戚长阙抱在怀里，叶泠鸢哈哈大笑起来，伸开双臂，任由疾风吹起自己的头发和衣襟。 从背后抱着她的戚长阙嘴角也不由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所以，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像叶泠鸢这样的姑娘呢？ 戚长阙和阴阳塔，不知道是多少有心人时刻注意的目标。 刚才天色剧变的时候，就已经有聪明人联想到了什么，匆忙登上周围最高的地方向着阴阳塔眺望。 看着那两个紧紧拥着从高空中飞翔而下的两个人影，有人于楼阁窗前负手沉思，脸上表情莫测，半天才嘿然说了一句：“帝师，呵呵，帝师。” 还有人在假山顶上愤然拂袖，面色涨红，咬牙切齿：“好你个狐媚子！竟然让阁主大人用灵力陪你做这种嬉戏之事！” 也有人在黑暗中猛然转头，面目凶狠，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露出了森森白牙：“还有心思与女子玩闹？这么多年不见，我的殿下，你可是堕落了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在背地里议论，反正戚长阙和叶泠鸢落地的时候，两人拥在一起，相视而笑，刚才所有的怒火和试探，全都在这笑容中烟消云散。 听到动静从阴阳塔想要从一楼跑出来的弟子们，被突然出现的恒一挡在前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们还是从各个方向努力地伸出头去，想看清外面的情景。 高大修长的男子，广袖合拢，将同样高挑的女子拥在怀里。 一人低头，一人仰头，两人对视，都露出笑容的画面，对他们这些凤陵阁弟子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在他们面前始终云淡风轻，身上丝毫不染红尘的阁主大人，竟然会有这么一面？竟然也会跟一个女子这么亲近？竟然会对一个女子笑得这么自然而真切？ 这，这还是他们的谪仙阁主吗？ “都回去，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恒一像赶小鸡似的挥舞着双臂，“今天的书都会背了吗？符纸会使用了吗？” “你，你昨天刚刚差点把自己和队友都炸死，今天还不好好研习，是准备下次有需要的时候，努力把整个小队都炸成碎片吗？” “你，你今天早上的任务是用符纸给白菜浇水，你都快把白菜给冲飞了！还有脸在这里笑？” 恒一这一通呵斥，把一大半弟子都骂得垂头丧气，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只剩下恒一自己，站在阴阳塔门内。 他看向门外并肩走着的两人，白衣飘飘的男子和白衣蓝裙的少女，从背影看来，格外般配。 一时间，恒一的眼神有些复杂。 眼看着夜幕就要降临，叶泠鸢虽然有些依依不舍，却还是跟戚长阙告辞，坐上了在外面等待已久的马车回去。 “多谢帝师大人别开生面的送行，下一次有机会，我也带你飞啊。”马车启动后，叶泠鸢又从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笑脸向戚长阙发出邀请。 戚长阙讶然而后含笑点头。 叶泠鸢刚想放下车帘，耳边就响起戚长阙严肃的声音：“不许再私自去黑市！” 看着对面并没有张嘴的戚长阙，叶泠鸢眼珠忍不住转动，这算是他的哪一招？ 咦，好像以后她也可以用风蛊试试，人不出现，但是用把声波振动传到目标耳边，也是一种有用的小手段。 回到城外庄子里，跟车的书影迫不及待地和几个大丫鬟偷偷分享今天的见闻。 帝师大人真的对她们公主非同寻常！ 书影说到两人从塔顶随风飞行，落到地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比最痴迷的粉丝说起自家爱豆都更加沉迷。 几个大丫鬟也都不例外，一个个兴奋得眼睛冒光。 也就是她们不知道“浪漫”这个词，否则肯定会大喊“好浪漫啊”。 “咦，小九，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几个大丫鬟正八卦得开心，就看见边上听了半天的小九，脸色并不是太好。 “是不是外面又有什么人议论咱们公主了？” 小九绷着脸，点了点头：“总是有些嘴巴犯贱的。” 几个大丫鬟也不疑有他，有的跟着骂那些背后瞎编的家伙，有的则安慰小九，那些人越是议论越说明他们拿叶泠鸢没有办法，对付这种人，只要叶泠鸢过得越来越好，他们就越来越生气，见了叶泠鸢还要赔笑行礼，憋都憋死他们！ 小九一一附和着，目光却禁不住向着叶泠鸢的房门望去。 帝师也会这样讨公主欢心吗？他那样的人，高高在上，喜欢的时候自然是用尽办法哄人开心，但是一旦公主对他没有了用处，他还会对公主好吗？ 第539章 再也不去了 叶泠鸢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满足了一番几个大丫鬟的八卦心理，才把几个聒噪的丫鬟赶了出去。 小九单独留了下来，向叶泠鸢禀报今天的相关情报。 主要是黑市方面的动静。 小九所说的，跟戚长阙说的出入不大。 黑市虽然有几个门户开放了，但是已经只剩下了空空的通道和房屋，没有一个活人。 而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黑市曾经经历了什么。 现在黑市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戚夫人他们搜刮了一波，但是人力有限，所以只是将那些容易搬动的、价值不菲的财物取走了，还留下了很多笨重的以及不是特别珍贵的财物。 即使如此，黑市规模这么大，积少成多，也已经是一大笔令大多数人眼红的外财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各家带着人去自家的店铺寻找，后来就乱套了。 公然抢劫杀人，趁火打劫，黄雀在后的事情不断发生。 小九刚开始还在黑市打探消息，后来见势头不对，就赶紧撤退了出来。 只怕这股子混乱，最少也要持续一两天，到时候又不知道多少人要葬身黑市。 叶泠鸢心想，如果不是戚长阙动了手，用他的办法限制了阴魔的行动，不让阴魔离开黑市的话，这大梁京城恐怕也早就变成了大一点的黑市。 但是这件事情就很有值得思考的地方了。 戚长阙早就知道阴魔的存在，并且提前就采取了行动针对阴魔，为什么却不更深入一些，将黑市的阴魔也镇压起来，彻底不给它活动的机会呢？ 而且听戚长阙的意思，黑市的灵火，并不是他给的。 总之，笼罩在黑市和可山先生身上的迷雾，不但没有解开，反而好像更加浓厚了。 叶泠鸢严肃地说：“小九，你撤退得对。而且以后咱们的人，包括你，都不要进入黑市了。” 她自恃有手段，却差点在黑市翻车。 小九就更别说了，一旦遇到点什么，就毫无幸理。 “帝师大人今天特意警告我说，黑市非常危险。” 那个可山先生的话语中，是有意要培养出强大的阴魔为他所用，然而戚长阙又说，阴魔不能出黑市，所以——可山先生极有可能仍旧潜藏在黑市中！ 想到这里，叶泠鸢都暗下决心，她真的不去黑市了！再也不去了！ 至于说戚长阙和那个可山先生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叶泠鸢也不想知道了。 有些事情，超出自己能力的话，就应该自觉地退出，否则搭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命。 叶泠鸢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小九也连忙点头，表示记住了叶泠鸢的叮嘱。 她还有两个手下现在正在黑市中，藏在暗处观察，想要找到线索——“我马上就通知大家！” 小九刚要转身出去，叶泠鸢又提了一句：“嗯，去跟书影说，让她找个人去公主府送信，就说大长公主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了，至于说后果如何，非我所能保证，请她多多谅解。” 叶泠鸢也没有撒谎啊，她是跟戚长阙说过了傅明珠的事情。 然后两个人还猜测了一番傅明珠和萧六郎之间曾经的过往。 对于傅明珠想要通过立后大典绑定凤骊和傅遗爱的气运，自己跟着沾光改命的想法，戚长阙并不持乐观态度。 皇帝和皇后受国运庇护是正常的，但是当初叶宗彦还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弄死了傅明珠的亲爹和亲哥？ 可见这种国运毕竟不是活人，没有智慧，行事死板，只要有心，就能找到漏洞。 叶泠鸢倒是没有给傅明珠说情的意思，就看戚长阙自己如何决定。 但是这个真相她当然不会告诉傅明珠，反正有这么一句交代，这次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小九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什么，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传话。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总觉得小九特别厌恶甚至是憎恨傅明珠，比她这个当事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捺下自己想要去黑市看看可山先生是不是还藏在那个密室的冲动，叶泠鸢在庄子里老老实实地待了两天。 这两天她一边用下人收集来的各种物资喂养蛊虫宝宝，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京城里的动静。 黑市的事情太过血腥，只是在某些人群中流传开来，大部分普通人都不怎么了解，完全不知道在他们的脚底下，这些天死了多少人。 最近最热的消息，是关于凤骊身份的验证。 傅明珠亲自带着凤骊去了宗正寺，将凤骊的名字写上了皇家金谱玉录，相应地，叶泠鸢的名字就被抹了去。 消息传来的时候，庄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刺激叶泠鸢，倒是弄得叶泠鸢有点哭笑不得。 “你家主子虽然不是大长公主的亲女儿，可还是陛下钦封的宝华长公主。”叶泠鸢故意大声对几个丫鬟说，“不管是封号、采邑都没有改变，有什么好沮丧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房进来禀报，宫里来了人，说是尚衣局为陛下裁制新衣的时候，陛下亲自下旨，让她们将库房里最新进贡的布料，以及最新进上的首饰都选一批最好的，给公主送了过来。 同时被送来的还有各种药材，以及几个小庄子和一些良田。 “陛下说了，宝华长公主与朕的情分在此，比亲兄妹还要亲，这些东西，送给公主，让公主好好养病，身体好了还要公主陪着陛下去行宫行猎呢。” 第540章 公主回城 大梁皇室在外有多处行宫，但是最经常去的行宫，就是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永寿山行宫，每年最热的时候，大梁皇帝都会去那里避暑。 能被皇帝下旨随行的，都是最得皇帝信任和喜欢的臣下和亲近之人。 而且傅遗爱还十分体贴地给叶泠鸢赐下了一座新的公主府。 当初的公主府写在叶泠鸢的名下，但是傅明珠在住，叶泠鸢如果出面索要，世人难免要非议叶泠鸢； 现在傅明珠把叶泠鸢的名字都从族谱中删去了，叶泠鸢日后回到京城，竟然是连个光明正大的住处都没有，实在是可怜。 在这种时候，傅遗爱赐下新的公主府，算是解决了大问题。 “陛下还是记得兄妹情分的。”书影十分欣慰，看起来也松了口气。 整个庄子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就算是叶泠鸢已经被证明不是傅明珠的女儿了，但是傅遗爱和叶泠鸢之间，那是实打实地以兄妹关系相处了十几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 有着这份手足之情在，叶泠鸢也不至于被人小看了去。 叶泠鸢却知道，傅遗爱对这个所谓的妹妹并没有什么情分，一切不过是看在戚长阙的面子上罢了。 不过眼瞅着戚长阙回凤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只怕是戚长阙前脚走，那些看叶泠鸢不顺眼的人后脚就会跳出来。 可是叶泠鸢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呢。 她很想知道，她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又恨她到了什么地步，准备对她做到什么程度。 那些人以为叶泠鸢能有今天是靠着戚长阙，到时候他们就知道，没有戚长阙在，叶泠鸢才是真的无所顾忌了。 想起戚长阙要去凤梧驻守半年，马上就要到离开的日期了，难怪傅明珠急躁不安，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戚长阙一答应，傅明珠那边就开始飞快地运作起来。 各种物资和人员，是她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就差戚长阙；而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傅遗爱和凤骊说的，这两位帝后竟然也不嫌时间匆促，不够庄重，反而一切都交给了傅明珠，任由她去安排。 甚至因为时间紧促，一些在外地的亲王和高官，到时候都来不及到场观礼了。 但傅明珠显然不会在意这个。 当初叶泠鸢为了不给叶允成披麻戴孝、跪灵捧幡，用蛊虫扭曲脉象，装成内伤严重卧床不起的样子，更是在凤骊和傅明珠在灵前认亲的时候，黯然退出，孤身单车离开了公主府，凄惨可怜地去了城外庄子上养病。 现在她想要表现出身体恢复了一部分，也同样不难做到。 在傅遗爱派来的太医连连恭喜叶泠鸢，告诉她可以下床正常行走之后，叶泠鸢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那我过几日，就能回城去参加陛下的立后大典了？” 太医心里想，你说可以就可以。 前几天帝师大人为了哄未婚妻开心，竟然动用法力，抱着叶泠鸢从阴阳塔顶跳下来，御风为乐。 这件事情目睹的人不多，但是因为那位未来的皇后在私下大发雷霆，持剑砍碎了一屋子的东西，闹得动静太大，才在小范围里传播开来。 别看太医院大部分都是些中老年人，但是消息灵通程度，却丝毫不弱于人。 因为他们要是消息跟不上，随时都会倒大霉掉脑袋。 之前人家宝华长公主说自己内伤严重不能动弹，那太医就跟着说，损伤了根本，需要好好静养； 现在人家宝华长公主说庄子里安静空气好，每日休养感觉很有效果，太医当然也就顺着人家的话诊断说，恢复得不错，想要下床走走也不成问题。 太医摸着自己银白色的长须，一脸专业和慎重：“去倒是可以去，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下官给公主开个方子，若是公主感觉疲惫的时候，就赶快去卧床休息。” 叶泠鸢心中赞叹人老成精，配合默契，对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让人多给这位奉上些诊金。 有了太医的诊断，叶泠鸢就准备光明正大地回城。 大丫鬟和管家们带着人，先去新赐下的公主府打扫房间，收拾家具，摆设屋子，全都安排好之后，第三天，叶泠鸢才坐着马车从容返回。 新的公主府在距离皇宫两个坊市的距离，和傅明珠现在住的地方正好隔着一个皇宫。 傅遗爱应该也是知道这对曾经的母女之间关系并不怎么样，干脆就让她们两方住得远一点，平时出门也省得碰见了不好看。 说起来这座公主府还跟叶泠鸢有些缘分。 这里之前是傅明春的皇后娘家沈家的住宅。 傅明春刚刚登基时，正是对岳家感激之情深厚的时候，当时就选了京城最好的大宅给沈家做了承恩公的公府。 现在傅明春已经不在，沈家更是经历了接连打击，早已不见后人，这座公府却因为规制太高，一直留到了现在，最后落到了叶泠鸢的手里。 进门的时候，当时曾经跟着叶泠鸢去沈家园子的书影不由感慨。 “这大概也算是报应吧，当初他们算计公主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第541章 不掺和 小九走在马车边上，听见书影的话就哼了一声。 报应？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这世界上还有含冤难雪的人吗？ 沈家之所以遭到了报应，不是老天开眼，而是因为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要是小姐自己没有能耐的话，当初就已经死在了沈家的地道里了。 还能等到报应到来的一天吗？ 就算是等到了，对于那些已经死掉的人来说，还有意义吗？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强大，才不会成为被人随意残害的弱者。 新的公主府面积大，建筑也很新，明显更加奢华，都是沈家精心设计修饰过的，住起来十分舒适。 叶泠鸢人刚刚回来，就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跟着她的脚步上门送帖子。 当初戚长阙有意暴露在她面前的几个官员，仍旧位列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官员女眷，叶泠鸢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这个会死后，小九和书影就成了顾问，坐在她身边一个一个拿着帖子，给叶泠鸢介绍她们的家庭背景、政治立场、姻亲关系等等。 叶泠鸢惊讶地发现，她现在竟然也算是小有势力了。 主动向她靠拢发出友善信号的，一部分是戚长阙自己培养的弟子和朋友，兰亭侯府就是其中代表。 很有意思，兰亭侯世子夫人都主动派人来问候，问叶泠鸢回城入住新宅，是否有什么缺少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找她。 人家还不是单单嘴上说说，还真的派了人送了不少日常所用的东西，包括粮食蔬菜瓜果这些，真是省了叶泠鸢这边不少事。 毕竟叶泠鸢身边的下人还是太少，新的公主府太大，根本张罗不过来。 这些天又去采买人手，又是给叶泠鸢布置房间，真的是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这些人的友善，叶泠鸢并不奇怪，在戚长阙默许的情况下，她也能够安然接受。 另外一部分向着叶泠鸢靠拢的，根据书影和小九的情报，则是一些中下层官员。 这些官员不想投入叶宗彦门下，又不想投靠傅明珠，在众多山头之中，选择了叶泠鸢，目的还是想要加入戚长阙的麾下。 毕竟这对比是很明显的： 戚长阙年轻，未来还至少能镇压两国四五十年；而且又不是女人，不用有什么顾虑。 叶泠鸢不禁吐槽：“那我也是女人，他们嫌弃傅明珠，为什么还要通过我来搭上戚长阙？” 书影笑了一声：“反正是他们的夫人做的，他们又不用来看公主你的脸色，就可以当成不知道嘛。” “合着都是找戚长阙的，没有谁真的是冲着我本人来投奔的啊。” 书影嘿然：“有还是有几家的。” “怎么？有什么说道？”看书影的神情，叶泠鸢反而来了劲头。 “有几家夫人，想要带着自家的女儿侄女之类的来拜访你。” 这种含蓄的说法，让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才明悟：“喔，她们是想要让我把她们家的女儿侄女……推荐给陛下？” 怎么会觉得她还有这种爱好呢？ 书影对叶泠鸢挤了挤眼睛。 当然是因为很多人觉得，凤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千金，抢走了叶泠鸢的家人，又飞速崛起，成为未来的大梁皇后，叶泠鸢肯定看她很不顺眼。 如果有机会给凤骊添堵，叶泠鸢一定乐意伸手。 原本那些想要送女儿入宫的人家最适合去找的人是傅明珠。 傅明珠作为傅遗爱的姑母兼养母，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 但是傅明珠把自己的亲女儿推上了皇后宝座，那谁还敢把自己家的女儿送到人家面前，公开说要跟人家亲女儿争宠呢？ 所以干脆就贼心不死地来走叶泠鸢的门路了。 啧啧啧，叶泠鸢摇头，真是能钻营。 “不管，这种事情我可不掺和。”搞得跟个拉皮条的似的。 虽然凤骊对叶泠鸢并不友好，还曾经试图算计她，但是看着凤骊现在的处境，叶泠鸢总觉得她像是一个工具，未来的命运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懒得出头去跟她计较。 更何况叶泠鸢本身也不喜欢这种格调不高的手段。 把这些帖子看完，所有人家的关系网清理完毕，就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时间。 叶泠鸢揉着额头：“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找我了！书影你跟小九两个商量着处理吧，我宁愿去练武，也不想去管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书影一脸无奈。 小九倒是很心疼叶泠鸢的样子：“小姐，你放心，现在咱们外面的人手已经越来越多了，我会把这些琐事都料理好，不让你操心的。” 等到书影出去带人整理院子的时候，叶泠鸢也换了衣服，去看看自己的新住处是什么模样。 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小九。 穿过一重重庭院，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越来越安静。 在一片荷花盛开的池塘边，叶泠鸢停下了脚步。 “小九，这些天我让你找的地方，你都找好了吗？” 小九低声汇报：“是，已经找到了三个合适的地点，京城里也有两个。” “嗯，这次我感觉会有大事。”叶泠鸢看着池塘中并肩依偎的鸳鸯，神情悠远，“如果我感觉错了，那就算了，要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被卷入其中，很有可能护不住你们。” “到时候你就把咱们自己的人给分出去，别让他们被我连累了就好。” 第542章 狂风暴雨将至 “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就算是不能告诉我，至少让我跟着你啊。” 小九有些焦急。 前些天叶泠鸢就暗中交给了她这个任务，让她想办法在京城周边的县城、小镇上，买些田地和庄子，但是不要暴露和叶泠鸢的关系。 叶泠鸢本身的封地也在京城周边，其中良田数目不少，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地做这种事情呢？ 当时叶泠鸢就跟小九解释了。 她从黑市出来，本来就感觉事情有些诡异，再加上淳于家和李家的案子，以及淳于素交代的那些秘密，联想到京城这些大人物的反应，就越来越觉得仿佛有什么大事在暗中酝酿发生。 具体是谁要干什么，叶泠鸢说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她，狂风暴雨将至！ 而她，只怕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卷入太深。 除非是立刻远遁千里，远离京城，才有可能逃离这次风波。 但那不是叶泠鸢的性格，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计划。 只是她根基太浅，一旦出事，自保不成问题，但是这些舍弃了傅明珠而追随她的下人就倒霉了。 所以叶泠鸢就提前让小九在各地安排了落脚地点，万一要是有点什么问题，也让他们有个退路。 “你这些天尽管跟着我，但是如果真的被我说中了，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你就立刻去执行我的安排，记住了吗？” 要是真的发生了她所预料的那种程度的大事，小九在她身边，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叶泠鸢自己一个人，就算是计划失败，也没有人能够留得住她。 小九很不甘心，也只能点头。 “那小姐你可要记得，安全了之后回来找我！”小九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泠鸢，目光中的执着似乎能化作火焰燃烧起来。 叶泠鸢笑着答应了下来，还跟小九约定了一些接头暗号和标记，以备不时之需。 立后大典当天，天还不亮，叶泠鸢就被叫了起来，几个大丫鬟一起动手，给她穿上了长公主的大礼服。 层层叠叠的，叶泠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套了几件衣服了。 就算是料子都是最薄的，这么多叠在一起，也很难透气。 而且还都是提前浆洗好的，不能随便做动作，免得弄出太多皱褶不好看。 叶泠鸢维持着标准的坐姿，直到脸上妆容画好，头发被盘成繁复的发髻，插了一堆凤钗簪环，才终于得了解放。 吃早饭的时候，还不敢吃太多有汤汁的，喝水也不敢喝太多，害怕去了场地不方便如厕。 就不说有没有那么多厕所供到场的那么多人使用，就算是有，叶泠鸢这一身衣服，她自己都掀不起来。 叶泠鸢可是领教了这个时代大型活动有多麻烦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出门的时候，又是一堆繁琐的礼仪。 没办法，长公主嘛，卤簿各种讲究，平时可以不在意，但是现在去参加这种正式典礼，必须按照规矩来，要不然被御史揪住把柄，非得弹劾叶泠鸢一个有损皇家威仪的罪名不可。 等到一切都弄好，已经是起床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街上卖早餐的已经忙碌多时。 叶泠鸢的车队过来，照例净街，所有人都纷纷躲避或者在路边下跪，就是叶泠鸢本人，对这种情况都没有什么办法。 立后大典并不是在宫中举行，而是在京城东方的天恩坛。 据说当初大梁开国太祖为了感谢上天庇佑，在天地崩裂时，保护他们得以安全存活，并且有了这么一片江山，所以定下了这个规矩。 每年年末，大梁皇帝都要到天恩坛祭祀上天，向上天报告今年治理国家的得失，与上天沟通，希望明年能够风调雨顺，百姓平安。 而一些需要与上天沟通的仪式，也会在这里举行。 上次傅遗爱带兵入宫，是因为事情紧急，而且玉玺与龙椅都在宫中，也事先和戚长阙达成了一致，才会在宫中就进行了登基认证。 那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真正的典礼还是要在天恩坛举办。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今天举办的不仅仅是立后大典，还有皇帝自己祭拜上天的一环。 只是没有人提起这一点而已。 因为如果说起这个，就必然要谈到之前傅遗爱通过兵变上位的事实，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示范，不值得褒扬，但是又不敢批评。 所以官员们非常有默契地都避开不谈。 不谈不等于不做，事实上今天的流程首先是皇帝祭天，等于是告诉上天，大梁已经换了新的皇帝，以后会好好管理国家，请上天继续配合； 然后才是立后大典，通告天下，有了新皇后。 按说是要先举办婚礼，才轮得到这一步的，可是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商量的，竟然将婚礼简化成傅遗爱祭天之后，与凤骊在天恩坛最高处同拜天地，然后就开始宣布立后。 这样的匆促，背后隐藏的诉求肯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第543章 威武军 既然除了立后大典之外，今天还有给已经登基多日的新帝举办祭天仪式的意思，那这次典礼的规模就不会小了。 一路走来，距离天恩坛还有好几里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封街戒严了。 路边站的都是持枪披甲的士兵，一个个板着脸，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小九原本是走在马车边上的，这会儿也找了个理由上了马车，低声跟叶泠鸢说：“小姐，这些兵可不是金吾卫。” 当然更不是御林军。 御林军是皇帝亲兵，现在应该在傅遗爱身边，金吾卫是负责京城治安的，按说戒严净街都是金吾卫的职责。 “威武军，应该是威武军。”小九若有所思，“威武军竟然进京了……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叶泠鸢对军队这方面了解得不多，而且坐在马车里，没有看外边，也没有发现异常。 不过说起威武军，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时戚长阙曾经示意自己手下的一些人脉向叶泠鸢送帖子，表示亲近，其中就有一份帖子，来自于威武大将军苏义道。 苏义道和兰亭侯一样，也是凤陵阁出身，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挣到了这个大将军的位置，带领五万精兵驻扎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津口，位置十分关键。 外地驻军突然进京，这个可不算是小动作。 尤其是在这个叶泠鸢感觉风雨欲来的关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是让叶泠鸢感到了异样。 “小心些吧。” 叶泠鸢根基太浅，哪怕小九拼命扩张，现在手下的人也只能在一些女眷或者京城民间打听些消息，对于朝中大事以及京城之外发生的事情，就知之甚少。 所以为什么傅遗爱会调动戚长阙的人带兵进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动作，她们完全都不知道。 但是能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有心之举，还会对京城的形势带来不小的冲击。 同时也更加印证了叶泠鸢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暗酝酿，即将爆发。 无奈她们情报跟不上，只有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小九也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叶泠鸢之前的担忧说不定真的会变成现实。 她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小声跟叶泠鸢重复了一遍：“小姐，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管是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别的人不知道，但是小九隐隐有所察觉，这些天叶泠鸢一直在谋划着什么。 叶泠鸢笑了：“放心，别的不说，我保命逃命的手段，你大可放心。” “万一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大家安排好。” 小九都快哭了：“小姐，你别说了！你不会出事的！” 叶泠鸢很无奈：“我也就只是猜测，以防万一而已。现在我们是去参加立后大典，能出什么事？” “再说了，你也看见了，现在负责守护京城的，除了御林军和金吾卫之外，还有威武军。” “威武军的苏义道将军，当初可是亲自派了心腹给我送过帖子，就算是真的有点什么意外，他也会给我点面子护着我的。” 叶泠鸢倒是想要安慰小九，可是越说小九的脸色越差。 小九摸着自己的胸口，不安地说：“我的心里好慌啊，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叶泠鸢也是哭笑不得，感觉是自己的紧张传染给了小九，然后还在她身上加倍扩大，造成了这种心理作用。 “算了，你也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了，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就下车去观察观察，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 叶泠鸢给小九找了个事情做，这样可以分散小九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这样紧绷着。 小九却好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一样：“对，对，我这就去！” 看着匆忙从车上跳下去的小九，叶泠鸢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一边休息，一边在脑海里梳理各方面的情形，试图将所有的线索和情报拼到一起，尽量发掘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 车速降下来的时候，叶泠鸢就睁开了眼睛。 估摸着距离，也是差不多快到了。 虽然还是清晨，但是六月的天，大早上就已经热烘烘的了。 好在车子里有冰盆，而由于风蛊的存在，叶泠鸢层层叠叠的衣服之间，始终有微风流动，让她并没有遭受暑热之苦。 路边也时不时有其他官员的车辆汇入，不过一看见叶泠鸢的卤簿，就非常自觉地退到两边，给她让开了通道。 所以说，现在的叶泠鸢在大梁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穿着一层层大礼服的叶泠鸢，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之下，袅袅娜娜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不是她故意要这么做作，而是这么多层衣服，料子又娇贵，要是没有人扶着，下车的时候随便在什么地方勾一下，到时候拖着一堆线头和拉丝的痕迹，就丢大脸了。 这些衣服又都是刚刚浆洗过，笔挺笔挺的，坐在车上都不好随便乱靠，走路的时候更是不得不腰背挺直，想要维持这种姿态，可不就得两个丫鬟扶着才好下车吗？ 这还是叶泠鸢，那些年纪大点的，或者身子弱点的，都是丫鬟婆子围一圈，下车的梯子都要备好，才能小心翼翼地落地。 第544章 天恩坛 一下车，就能看见高高的天恩坛。 天恩坛是圆形的，五六米高，要沿着长长的台阶才能走上去。 此刻，台阶两旁和天恩坛上方到处都插着各色的旗帜，旗帜下方是一个个威严肃穆的持戟卫士。 叶泠鸢刚刚张望了片刻，就有礼部的官员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宝华长公主，请随下官来。” 不管外面对叶泠鸢有什么传闻，这些中下层官员是没有人敢出头得罪这位公主殿下的。 且不说她背后的帝师大人，就只说她本人，当初可是曾经把前任皇后和娘家都掀翻的厉害人物。 而且现在那位年轻的皇帝，好像对这位公主殿下还是很有几分情面的，他们这些小芝麻官，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该做的活计做好，不惹麻烦最好。 礼部官员带着叶泠鸢和她的随从们向前走。 等会儿祭天大典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官员和女眷都要按照品阶从上到下排列，听从唱礼官的指挥行礼，这也是代表了帝后得到了天下臣民的拥护，有资格代表百姓沟通天地，得到天地庇佑。 按照惯例，这种大场合，越是级别高的人来得越晚，越是级别低的来得越早。 所以现在从天恩坛最上方是空的，挨着最上方的几级台阶也是空的，然后再往下，那些中级官员和宗室勋贵的位置，却已经七七八八差不多都站满了。 随从们不能上去，只有叶泠鸢跟着引路的官员从台阶正中间铺着的红毯一路往上。 层叠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扫过红毯，华贵的衣料在晨光中有细微的光芒闪烁。 站在台阶两头的人偷偷转头，正好能看见叶泠鸢莹白得似乎要发光的面庞，以及利落优雅的侧面线条。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位还是京城贵女圈中最有名的丑女呢？ 可是回头一看，就是这么几个月的时间，曾经被人嘲笑怜悯的小可怜叶大小姐就已经彻底翻身。 现在她款款踩着红毯，走向高处，承受着下方无数官员和诰命女眷们艳羡的目光，这气度，这容貌，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 叶泠鸢能够感受到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管这些人在想什么。 她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被天恩坛上驻守的士兵们吸引了不少。 按说这个地方的士兵应该是礼仪性质的，卖相好是第一位。 但是叶泠鸢一路走上来，却发现这些士兵身上的煞气很重，一看就是些百战老兵。 这不合理。 这种安排傅遗爱知不知道？这就是威武军的士兵吗？ 大梁御林军这种少爷兵是绝对没有这种气质的，叶泠鸢去过宫中很多次，对御林军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今天的大典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叶泠鸢的计划还没有开始行动，结果却不小心掉进了别人的计划里了吗？ 能够在这种场合动手脚的，整个大梁都没有几个人。 叶宗彦的力量很大，但是也不见得能做到。 倒是傅明珠最为可疑，但是威武军不应该是戚长阙那边的人吗，怎么会听从她的命令？ 是戚长阙跟傅明珠合作了，还是苏义道背叛了戚长阙？ 无数疑问接二连三地从叶泠鸢脑海中冒出来，她哪里还有多余的兴趣去考虑那些参加大典的官员和女眷对自己的看法？ 礼部官员将叶泠鸢带到属于她的位置：“殿下，您就在这稍候，很快大典就要开始了，还请您不要离开。” 关于这次大典的礼仪，礼部已经提前给第一次参加的叶泠鸢做过初步培训，此时也没有时间多说。 叶泠鸢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礼部官员就小步从边上的台阶退了下去。 叶泠鸢被安排在距离天恩坛顶端很近的位置，往上两个台阶，就是天恩坛最顶上的圆形大平台。 这里的视野很好，完全能够看清楚到时候皇帝和皇后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后面又传来动静，有人一步步走到了比叶泠鸢还要高一级的台阶上。 是穿着全套侯爷礼服的兰亭侯。 叶泠鸢有些惊讶，兰亭侯这个年纪竟然也来了？ 按照流程，这个大典从头到尾要四五个时辰，他的身体能撑得住？ 但是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发问，叶泠鸢也只能看了一眼兰亭侯因为年老而显得微微驼背的身形，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接下来，各色人等都先后到来。 在叶泠鸢前面的是一位年纪同样老迈的亲王妃。 傅明珠也派头十足地踏着红毯，从容而上，站在了第一级台阶上。 那边，叶宗彦竟然也来了，站在兰亭侯前方，与傅明珠分列同一级台阶的左右两头。 和叶泠鸢同一级台阶的，则是一个魁梧高大的武将。 叶泠鸢不认识，但也能想到，肯定是军方的首脑人物。 随着净鞭声响起，礼炮齐鸣，音乐轰然大作，皇帝缓缓登场。 第545章 神鸟天降 傅遗爱同样是穿着全套的大礼服，十分隆重地走上了天恩坛顶端。 站在最高处的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所有人，脸上的表情被面前垂下来的十二条珠链遮挡着，看不太清楚。 礼部官员上前，一整套繁琐的礼仪，叶泠鸢也看不懂。 直到主持者大声喊：“有请帝师大人！”她才精神一振。 不过，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动静从下方传来，叶泠鸢刚想用风蛊探查一下情况的时候，就听见了队伍中一阵小小的喧哗。 这种场合也有人敢出声？不怕那些御史台的疯狗逮住他们狠咬不放吗？ 但是很快叶泠鸢就理解了那些人的反应。 因为空中的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已经显现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在竭力压制的吸气声中，空中飘然下落的人影已经能够认出身份——除了那位被称为“谪仙”的帝师大人，还能有谁在天空中飞行，不走寻常路，空降天恩坛？ 在距离天恩坛三丈左右的空中，广袖高冠的戚长阙停住了下落的趋势，稳稳地站在了空中。 夏日清晨的风鼓荡起他的大袖，吹动他的鬓发，将他修长的身形显露无遗，同时也更加让人想起了飘然若仙这个描述。 这个时候的戚长阙，根本就已经是大家想象中的仙人了啊——平时大家嘴里是说帝师大人是神仙中人，可是真正见过戚长阙飞天而起的能有几个？ 很多人听见也不过当成是一种夸张或者恭维，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就连主持唱礼的礼部官员都有些愣愣地看着空中，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毕竟上一次的祭天大典已经是十几年前傅明春登基时候举办的，在场的大部分人，包括这位唱礼官，当时都没有资格参与，也就不知道这位帝师大人的出场方式是这样的。 还是傅明珠轻轻咳了一声，唱礼官才回过神来。 他反应还算比较快，连忙高声宣布：“拜见帝师大人！” 所有官员和女眷都同时低头躬身行礼，包括傅遗爱都微微拱手，表示尊敬。 凤陵阁主和帝师，前者代表沟通天地、燮理阴阳的强大力量，后者代表教导皇帝、传承帝脉的权力，这样的身份以及能力，即使是皇帝，都必须以礼相待。 戚长阙在空中静静地伫立，目光扫过四周，到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看到了自己，某些人不由自主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唱礼官见戚长阙就这样在空中俯视众人，却迟迟不肯落下到天恩坛上，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接下来的流程是要戚长阙来主持，他作为辅助，一起引导皇帝完成祭天仪式的。 虽然说是因为属于事后补上，略有简化，可是也有一两个时辰的流程。 两个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一起完成这个仪式呢？ 比如说需要他将一些工具递给戚长阙的时候，他可没有能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扔到空中去。 这么搞一两个时辰，唱礼官觉得他的脖子都能仰过去。 关键也耽误事啊。 大概是他眼神中的乞求和苦涩被发现了，戚长阙的嘴角幅度极小地勾了起来，便大袖飘飘地从空中往下走。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戚长阙却一步步走得像是踩在台阶上一样。 本来就绝世无匹的容颜，配上此刻凌空而下的风采，整个天恩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戚长阙的身上，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直到戚长阙落在了天恩坛上，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主持位置上，唱礼官才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他每次都仰着头往上去张望了。 天气本来就热，这会儿唱礼官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前胸后背也几乎湿透。 但还是要按照流程，开始正式的祭天大典。 戚长阙主持，声音清越，每一句话都能引来阵阵回声，真的好像有天地共鸣，予以回答一样。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某种神圣的气氛。 天边，一轮红日终于跃出了地平线。 但是与红日同时升起的，还有一只火红的凤凰。 凤凰展开翅膀，越飞越高，长长的尾羽拖过半个天空，迅速飞到了天恩坛上空。 伴随着一声似乎要投入灵魂的清鸣，赤红凤鸟向下飞扑，犹如一团烈火，笼罩了整个天恩坛。 傅遗爱虽然早有所闻，此刻也忍不住全身绷紧。 有人甚至惊呼出声，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伴随着火焰下落一起降临的宏大力量，那种让人呼吸都几乎停滞的力量无比霸道，不由分说地把他们笼罩在内。 轰隆一声，火光向着四周迸发。 明亮炽热，让人无法直视。 夹杂在火光中的一缕红光，根本看不出一丝异常，迅捷如电，扑向了戚长阙的面门。 第546章 刺杀 刚开始，包括叶泠鸢在内，都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头顶传来本来清亮的鸣叫声突然变得急促痛哭起来，才有人感觉到不对，但是也不敢往别处去想。 祭天大典上，代表天地和祖宗意志的凤鸟降临，你居然敢说凤鸟的啼鸣声中有悲痛之意，你是什么意思？想说天地与大梁先祖，都对当今这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不满吗？ 那你就活到头了！ 但是接下来，漫天红光突然散去，露出来天恩坛上方的两个人影。 傅遗爱捂着胸口，弯着身体，摇摇欲坠； 戚长阙面色发白，嘴角带血。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意外，还是正常。 还是距离最近的傅明珠反应过来，叫了一声：“陛下，你怎么了？” 好像是被傅明珠这一声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傅遗爱猛地一晃，仰天摔倒。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纷纷从不同的方向向着傅遗爱跑了过去。 “站住！”关键时刻，叶宗彦作为宰相，挺身而出，“所有人都不许乱动，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凡轻举妄动者，一律视为心怀不轨，意图谋逆！” “御林军统领！” 这才是傅遗爱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就站在天恩坛一角，手持七星旗，亲自卫护。 傅遗爱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奔了过去，比所有人都更快来到傅遗爱身边，将所有试图靠近傅遗爱的人都挡在了外围。 “保护陛下！不许任何人靠近！” 御林军统领一边答应，一边警惕地用旗杆阻挡着其他人的视线，另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傅遗爱的肩膀。 就在他准备用力将傅遗爱提起来的时候，一缕寒光射中了他的背心！ 御林军统领魁梧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刚刚被御林军统领扶起来的傅遗爱，也随之晃了晃，再次摔倒！ 傅明珠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有刺客！保护陛下！” 她再也站不住了，迈上台阶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帝师，戚长阙！你为何不出手？” 戚长阙和皇帝的距离最近，还不到一丈，以他的能力，不管是刚才傅遗爱摔倒，还是御林军统领被刺，他都绝对能够反应过来，出手阻止才对。 可是他就那样站在一边，动也不动，任由一切发生。 傅明珠愤怒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伸着手指着戚长阙，几步就跑到了近前。 刚才被叶宗彦镇得安静下来的现场再次混乱起来。 叶宗彦再次出声，却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效果了。 因为现在大部分人已经明白，这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刺杀皇帝必然伴随着一系列的后手，而能够混入天恩坛上方刺杀的，更不可能是单打独斗的刺客。 所以这是一次谋逆大乱的开端！ 在这种事情当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有人偷偷地寻找着合适的路线，准备随时躲起来； 但也有人奋勇向前，觉得这个时候正是立功的好时候。 于是，有人喊有人抖，有人后退有人猛冲，整个天恩坛乱成了一锅粥。 叶宗彦站在最高处大声发布命令，可是人老力衰，声音竟然被一团混乱给压了下去，又急又气，捂着胸口就是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听起来简直是要把整个内脏都咳出来一样。 几个亲信官员急忙赶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了叶宗彦，一个个嘴里都在喊。 “大人，你没事吧？” “恩相，你怎么样了？” “太医，太医，太医在哪儿？” 傅明珠也在喊太医。 她冲到傅遗爱跟前的时候，傅遗爱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只是头上的冠冕歪了，珠琉晃到了脸侧，脸色还有些茫然，好像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傅遗爱身边，御林军统领趴在地上，身下已经出现了一小片血泊。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傅明珠同样穿着厚厚的大礼服，没有携带武器，这会儿又是急又是怕，满头都是大汗，尖声叫着。 可是混乱之中哪里有人听得到她在喊什么？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叶泠鸢却已经将周围的各种动静收归眼底，并迅速做出了选择。 她提着裙摆，疾步跑上了台阶，来到了戚长阙身边。 也是奇怪，天恩坛上已经上来了不少人，可是却没有一个靠近戚长阙，而戚长阙也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 就连傅明珠指着戚长阙的鼻子骂他，戚长阙都不曾说过一个字，动过一个手指。 这显然很反常。 第547章 谋逆 “帝师大人！”叶泠鸢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戚长阙身边没有人靠近了，因为戚长阙周围三尺距离的地方，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她的脚步。 叶泠鸢绕着戚长阙走了一圈，没有发现通过的入口，只能站在戚长阙正前方，努力去观察戚长阙的脸色，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戚长阙垂着头，从叶泠鸢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双眼睛闭，面色发白，嘴角却有血水不断向外涌出。 一滴一滴的鲜红血滴，落在戚长阙白色的外袍上，分外惊心。 这下叶泠鸢可是吓得不轻。 刺客不仅打伤了傅遗爱，杀死了御林军统领，还重创了戚长阙？ 这一刻，叶泠鸢心中几乎无法相信，她一直以为戚长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戚长阙！”叶泠鸢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想要把戚长阙唤醒，看看能不能靠近他，帮他疗伤。 可是戚长阙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身形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一座雕像。 “戚长阙，你醒醒啊！”叶泠鸢伸出手，摸索着面前看不见却十分牢固的空气墙，尝试着用风蛊寻找缺口。 就这在这个时候，傅遗爱也被搀扶着站了起来，天恩坛上方的御林军将他团团围住，保护在中央。 傅明珠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把刀，也是一脸冷肃地挡在傅遗爱身前，摆出了一副随时与人死战的姿态。 “安静！”傅遗爱刚说了一句话，就发现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可是接下来他就知道，这不是因为他的命令有效，而是因为一队队披盔贯甲的士兵从远处迅速逼近。 整齐的脚步声，簌簌作响的甲片摩擦声，刀枪反射的光芒，还有那种肃然杀气，都说明这支队伍绝对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那种身经百战的精锐。 叶泠鸢也回头去看，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来时路上小九说的威武军。 她眉头皱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本来威武军入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结果现在威武军还公然聚集逼近天恩坛，这是要造反吗？ 而威武大将军苏义道是凤陵阁出身，并且一直与凤陵阁保持亲密关系，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戚长阙重伤，威武军造反，联系到一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官员挺身而出，指着下面黑压压的士兵喝问：“尔等意欲何为？莫非想要谋逆不成？” 回答他的是一支利箭。 射中了他的脖子，当场毙命。 这下可把很多官员吓得浑身一哆嗦，胆大地还敢偷偷挪动脚步，试图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藏起来，胆小的当场就腿软了。 紧挨着那个被射死的官员的，更是有人裤子上都显出了一条湿漉漉的水痕，散发出令人掩鼻的气味。 傅明珠的脸色很难看，握着刀柄的手都捏得开始发白。 “苏义道！”她厉声高喝，“你给我出来！” 威武军阵中分开了一条通道，有人从中间走了出来。 “苏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造反不成？”傅明珠眉毛竖了起来，声音高亢，气势十足，倒是真的很有镇国的架势。 叶泠鸢轻轻眯起了眼睛。 这是苏义道？ 她没有见过苏义道，而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在盔甲之中，也看不清长相。 傅明珠倒是丝毫没有犹豫，就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她脑子太简单，还是她跟苏义道很熟悉，只看身形就能确认？ 对于傅明珠的质问，苏义道根本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握着马鞭的右手，向着前方一挥。 于是，黑压压的军阵就向着前方轰然推进。 台阶上的女眷们早就惊恐地四下逃散，不少穿着礼服、年老体衰的诰命夫人在惊慌之下摔倒在台阶上，因为身边没有下人搀扶，半天都站不起来。 现在看见军阵逼近，也顾不得什么官家女眷的体面，纷纷连滚带爬，哭喊连天地往下逃。 就在这时，叶泠鸢也从风蛊的回馈中感知到了围绕着戚长阙的空气墙已经开始松动。 她心头一喜。 这空气墙挡着，不但叶泠鸢无法接近，就连她的蛊虫宝宝也进不去，想要帮戚长阙治疗也是有心无力。 空气墙缓缓散去，叶泠鸢刚想跟戚长阙说话，就看见他修长的身形晃了一下，向着地上就栽了下去。 多亏叶泠鸢反应快，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要不然戚长阙肯定要脸朝下摔在天恩坛坚硬的石板地面上。 “帝师大人！戚长阙！你醒醒！” 扶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叶泠鸢连着叫了几声，戚长阙仍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只是嘴角鲜红的血水一直没有停止向外流淌。 无奈之下，叶泠鸢只能握住戚长阙的手腕给他把脉。 一摸之下，叶泠鸢差点爆了粗口。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脉象，要是真按着这脉象来看，人早就应该死了吧！ 第548章 何德何能 虽然叶泠鸢眼疾手快，扶住了戚长阙，没有让他趴着摔倒在地，但是戚长阙嘴角的血却始终没有止过，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戚长阙的身体坚硬得像是一块石头，直挺挺地靠在叶泠鸢身上。 腰和膝盖都不带打弯的。 这可不像是仅仅受了伤那么简单。 叶泠鸢想要用长春蛊试试帮他治疗，但是蛊虫根本就无法进入戚长阙的身体！ 哪怕是毛孔都钻不进去！ 上次叶泠鸢就曾经试过，结果就是这样，没想到戚长阙现在都昏迷了还是一样。 长春蛊没办法用，戚长阙仍旧吐血昏迷，脉象却乱得跟下面那些女眷们疯狂的尖叫一样，完全摸不着规律。 叶泠鸢也算是经验丰富了，都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从空间中找到自己存着的药，翻了一份止血消炎的先给他喂下。 喂药也不容易，戚长阙的牙关闭得紧紧的，根本张不开。 叶泠鸢把他靠着墙边放下，一边按压穴位，一边用工具撬牙齿，好半天才把那两片药给他服了下去。 只是这半天功夫，威武军就已经发动了进攻。 御林军人数少，又没有准备，虽然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却被打得步步后退，死伤惨重。 天恩坛的台阶上躺满了尸体，血水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下流。 听到动静不对的各家护卫和下人，胆子大的就从侧面赶来支援。 尤其是傅明珠的手下和叶宗彦的手下，合起来有七八百人，具有一定的战斗力，顶在最前面，才勉强顶住了威武军的攻势。 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种情况根本不能持久。 威武军迟早要上来的。 傅遗爱站在天恩坛上方，面色黑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明珠提着刀，身上的大礼服已经换成了软甲，一脸狠色，仿佛随时会亲身上前厮杀。 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到躲在天恩坛角落里的叶泠鸢和戚长阙两个人。 趁着局面僵持的机会，傅明珠再次点名对面的首领：“苏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天恩坛就在城中，现在消息肯定已经传了出去，很快金吾卫就会赶到，到时候前后夹攻，你必败无疑！”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在金吾卫到来之前攻下了天恩坛，抓到了陛下和我们，你又能做什么？” “弑君之罪，你敢承担吗？你有必要承担吗？” “大梁权柄乃神鸟代天所授，早在凤陵会盟时就已经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取而代之。” “你就算是胆大包天，杀了我和陛下，也轮不到你当皇帝，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在场的很多官员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带兵谋反的原因，你又不是姓傅的，你就算是杀了皇帝又怎么样？ 扶持一个小皇帝，自己当太上皇？ 要是皇帝无能，也顶多是享受这一辈子，还能让子子孙孙都骑在傅家头上当太上皇？ 可是只要小皇帝稍微有点志气，就会有无数人帮着长大的小皇帝把他拉下来，到时候可是要千刀万剐，株连九族，断子绝孙的！ 一眼就能看到的结局，这又是何必？ 因此虽然很多人看见威武军出现的时候有些惊讶，却都没有想到苏义道会谋逆弑君。 “凤陵会盟？千年之前的东西，还想要约束天下多久！”嘶哑的声音从苏义道整个包住头颅的头盔中传了出来。 “你们傅家何德何能，窃据大位千年！” “不过是些蒙受祖宗荫庇的无能之辈，因为大人的扶持，才能坐稳宝座，就真的以为天命在你们傅家不成？” 傅明珠感受到了他言语中的暗示，不由大惊：“苏义道，你说什么？” “我傅家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当初若不是先皇青眼，你一介平民出身，怎么可能得到重用？怎么会有今天？” “世间岂有你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苏义道哑着声音冷笑：“你傅家于我有何恩义？” “若不是凤陵阁救我一命，我早已与家人一起含冤九泉，而残害我一家的贪官，却因为巴上了宗室，就无人追究，青云直上！” “我的一切，都是凤陵阁给予，我的今天，更是我自己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拼了命搏杀得来！与你们傅家有什么关系？” “今日我奉阁主大人之命，诛杀国贼，拨乱反正，若是识趣的，就乖乖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否则，格杀勿论！” 傅明珠震惊：“你说什么？是凤陵阁主指使你谋逆的？” 她回头寻找着戚长阙的身影，“帝师大人，戚长阙，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第549章 救出阁主 叶泠鸢好不容易给戚长阙喂好药，就听见了傅明珠和苏义道的对话。 苏义道竟然说，今天举兵谋反，是受了戚长阙的指使？ 真是荒谬得很！ 戚长阙让苏义道带兵杀了傅遗爱，然后呢？他自己当皇帝吗？他需要吗？ 两国帝师，天下最强者，手中的权力不比皇帝差，又不用上朝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他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去抢一个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价值的皇位？ 而且他想杀傅遗爱的话，还需要派别人做刺客？只要一抬手就能让傅遗爱灰飞烟灭。 苏义道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了吗？ 背叛并不奇怪，叶泠鸢也遇到过不止一次，无非是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选择更大利益的一头。 只是是谁，又是给了苏义道多少好处，以至于让他不惜以自身为刀背刺戚长阙？ 威武大将军，已经是武将行列中排在前位的重量级人物。 兰亭侯去世之后，苏义道是有机会接任其军中领袖身份的大将之一。 得是多大的好处，才能让苏义道放弃安稳光明的前途，选择这种危险重重的赌博？ 叶泠鸢还在琢磨呢，那边傅明珠就已经下命令了：“去请帝师大人过来！” 说的是“请”，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傅明珠身边的亲卫怎么会听不出来？ 十来个手持武器的亲卫立刻就从傅明珠身边走了过来，将叶泠鸢和戚长阙围在了中间。 “宝华长公主，请移驾，容我等请帝师大人过去一趟。” 说话的亲卫头目语气很恭谨，但是眼神和握着刀的手，却表明了他真正的态度。 如果叶泠鸢不让路，他可是准备动手的。 在这种关键时刻，谁还管得着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又不是他们主子的亲女儿，在乱兵谋逆之中死了，又有谁能说出点什么来？ 要是个普通的贵女，哪怕是公主，应该也会被他这种充满威胁的眼神给吓住了。 可惜的是，叶泠鸢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手上的人命可不见得就比这种亲卫头目少。 她只是侧了侧身子，让亲卫们看直挺挺地靠在天恩坛围墙上的戚长阙。 戚长阙像是一根木头似的，头搁在半人高的围墙上，身子直直地斜下来，成了直角三角形中的斜边。 这种姿势一看就不正常。 更别说他惨白的面色和嘴角挂着的血丝，还有白袍胸前衣襟上斑斑点点的鲜红。 谁都能看得出来，戚长阙出了大问题，正昏迷不醒。 “帝师大人受了伤，无法与人交流，请过去也没有用。”叶泠鸢语气平和，“请你们去回禀镇国大长公主，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帝师大人醒来再说吧。” 亲卫头目见状，也是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自己还是带人站在跟前盯着，派了个手下去向傅明珠请示。 傅明珠听了，就对着占据了下半部分台阶的苏义道喊了起来：“苏义道，凤陵阁主已经昏迷不醒，这便是天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速速认罪投降，陛下还能减免你的罪责！” “傅明珠，你好大胆！竟然敢暗害阁主大人！” “你可知阁主大人才是这天下万民真正应该感谢的主人，若是没有了阁主大人，天地倾覆、万物焚尽，任谁都难逃过这一劫！” “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置天下黎民安危于不顾，该杀！” “兄弟们，诛杀昏君，救出阁主，还天下清明！” 苏义道的声音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叶泠鸢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只能说明，苏义道本人的实力足够强劲。 但这话却说得越来越不对了，搞得好像今天他带兵造反真的是受到了戚长阙主使一样。 果然，周围傅明珠的亲卫看着叶泠鸢和戚长阙的眼神变得越发危险了。 刚才还只是握着武器在周围虎视眈眈，现在却已经将武器举起，对准了叶泠鸢——因为戚长阙就在她身后。 “烦请宝华长公主让一让。”这一次，亲卫头目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语气中明显带着强迫的意味。 叶泠鸢慢慢挺直了腰，眉眼深沉犹如千尺寒潭。 “跟你们说了，他受伤昏迷，不能移动。” 她穿着华丽层叠的公主礼服，头上是代表身份的凤钗，凤鸟嘴里衔着的珠串就垂在眉心，气度尊贵，神情镇定，根本没有独自面对寒光闪烁的刀枪所应有的畏惧。 “那就恕我们无礼了！” 亲卫头目早听说过这位不是什么善茬，但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以前仗着身份高贵以势压人，伶牙俐齿无人敢反驳，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人能够给她撑腰。 在刀枪和力量面前，她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被粗鲁地拽到一旁然后大怒发脾气而已。 “把宝华长公主请到一边去。”亲卫头目非常平静地下令，“然后请帝师大人过去。动手吧！” 第550章 越来越有趣 亲卫头目完全没有把叶泠鸢放在眼里，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开始行动。 两个五大三粗的亲卫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一左一右地往前逼近，一起伸出手臂，准备扣住叶泠鸢的双臂，将她控制起来，然后就好处置昏迷的戚长阙。 但是他们的手刚刚碰到叶泠鸢的衣服，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己地就向后飞起，砸向了同伴。 毫无准备的亲卫们急忙收起了手中的刀枪，害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两个同伴给戳出几个窟窿。 就是这么一耽搁，他们躲闪的动作就慢了一分，两个飞起来的亲卫就砸在了他们身上。 顿时就是好几个人滚在了地上，挨得最重的那个直接就被砸得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十来个亲卫一下子就有一半多失去了战斗力。 其余几个脸色大变，举枪就向着叶泠鸢刺了过去。 一旦动手，就是生死大敌，没有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这些亲卫都是跟随傅明珠多年的精锐之士，反应和出手速度不可为不快，但是比起叶泠鸢来说，还是慢了许多。 就连亲卫头目都没有看清楚叶泠鸢的动作，只感觉到劲风扑面，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让他连惊呼求援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凌空飞起。 胸口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亲卫头目知道自己已经受了重伤。 但是在外人看来，那几个凌空飞起的亲卫何止是重伤！ 他们几个全都像是被谁用巨大的锤子砸中了胸膛一样，落地就没有了呼吸。 大梁军队最好的胸甲，都已经塌陷下去，可想而知，在胸甲下方的人体胸膛又会是什么惨状！ 叶泠鸢也是恼了。 之前那几个亲卫虽然十分无礼，但好歹还是赤手空拳，所以她也就是将人推开砸倒就算了。 可是后来这几个动手的架势，俨然是已经把她当成了死敌，不但动了刀枪，而且出手毫不容情，直接就是奔着她的要害来的。 所以叶泠鸢也就没有客气，直接以牙还牙，将这几个亲卫当场打死。 天恩坛上方虽然宽阔，但是这会儿赶来的各处援兵纷纷冲上来，也已经变得拥挤起来。 他们将傅明珠和傅遗爱围在中间，对于刻意躲到角落里的叶泠鸢和戚长阙并没有太多留意。 但是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也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众人看见面前躺着一片死者伤者的叶泠鸢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叶泠鸢看着在台阶上与傅明珠一方打得旗鼓相当的威武军，脸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了。 苏义道刚才不是已经下令诛杀昏君，救回戚长阙了吗？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进展？ 威武军声名赫赫，傅明珠现在倚仗的就是自己的亲卫和一部分御林军，前者人数不多，后者大部分都是装门面的，个头高、长相好、身家清白，才是入选的条件，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 就是这样人数和质量都远远不如威武军的组合，竟然将威武军挡在了台阶上，让威武军这么大会儿了还没有突破？ 呵呵，整个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叶泠鸢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戚长阙。 戚长阙嘴角的血已经不流了，不过身体还是僵直得像一棵树，一动不动地斜靠在墙头上。 傅明珠也看见了这边的情景，气得火冒三丈。 “叶泠鸢，你竟然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去，把这两个谋逆乱贼给我抓过来，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这个时候的傅明珠，哪里还有前些天带着厚礼到叶泠鸢庄子上求人时候的谦卑客气？ 她的眼睛中闪烁的杀意几乎都要变成实质溢出来了。 傅明珠早就想杀叶泠鸢，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理由，更是顾忌着她背后的戚长阙。 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将这个眼中刺拔出来，碾成粉碎！ 刚才那一瞬间，傅明珠看着那个站在倒地的亲卫包围中昂着头巍然不惧的叶泠鸢时，恍惚间竟然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女子。 这一幕，和十几年前那一幕何其相似！ 那么最后的结果，自然也会和十几年前一样。 她会赢的。 所有曾经背叛她、冷落她的人，所有在她需要的时候不肯伸出援手，甚至落井下石的小人，所有阻碍她复仇，和她过不去的绊脚石，都会是同样的下场！ 随着傅明珠的命令，一个五十人的小队整装而出，迅速向着叶泠鸢包围而来。 第551章 给你留个全尸 这是一个正规的战斗小队。 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中，弓箭手在后，一步步向着目标推进。 叶泠鸢嗤笑一声。 这些人是忘记了当初杨家派兵伏击她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了。 那她也不介意帮他们回想一下。 占据上风头，是叶泠鸢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平时根本就不用刻意去想，就会本能做出这种选择。 盛夏温度太高，对蛊虫宝宝的发挥不太有利。 不过好在现在还是半上午，影响并不是特别大。 而且叶泠鸢还专门培育有适合寒冬或者炎夏的蛊虫宝宝，这一次随着空间的修复进度也被解封了，正好能用在这里。 她抬起手，指着对面向自己靠近的士兵小队：“站住！”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竟然敢对我动手，是不是想要让帝师大人出手，将你们全家都烧成灰烬？” 士兵们的脚步没有变化，仍旧保持着原本的节奏，向前行进。 叶泠鸢皱了皱眉：“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傅明珠一直注意着叶泠鸢这边，见她这种反应就冷笑起来：“叶泠鸢，你不要拖延时间了。” “这都是我精心培养的精锐，绝对不会被你几句话就动摇心志的。” “你要么束手就擒，要么顽抗赴死，其余的废话就别多说了。” 叶泠鸢抬起用金丝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看起来十分不安。 “我束手就擒的话，你会怎么处置我？” 听到这句话，傅明珠心中积压已久的那口郁气终于吐了出去。 明明知道叶允成是被叶泠鸢杀的，却找不到证据，也不敢动手为叶允成报仇； 天天看着那张和那个女人十分相似的脸在眼前晃悠，心里恨得要死，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苦苦忍耐； 甚至还要忍辱负重，带着厚礼去求叶泠鸢！ 天知道她每次看见叶泠鸢的时候，有多么想要把她那张脸砍成稀烂，让她趴在地上哭着求饶！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 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还是身陷重围，傅明珠真的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她真的很想走到叶泠鸢的面前，看着叶泠鸢绝望的眼神，说一句，“你也有今天”！ 傅明珠越想越高兴，脸上的笑容越变越大，让周围盯着她的很多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这种时候，兵临城下了，还这么高兴的吗？ “束手就擒的话，本宫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让你和逆贼戚长阙合葬。”傅明珠笑吟吟地说。 她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场景，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不少人都转过头去，不敢看傅明珠脸上的表情。 那种笑让人后背心都发凉。 虽然早就听说了宝华长公主不是镇国大长公主的亲女儿，但是好歹也有十几年的母女情分，怎么现在这位说出的话，竟然比陌生人都不如，简直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死不休一样？ 束手就擒都要死，不就是逼着宝华长公主反抗吗？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叶泠鸢倒是没什么感觉，傅明珠有多恨她，她自己心里有数。 什么束手就擒，这么傻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她能做出来的？ “那我倒是要问一句，我到底是犯了哪条国法，让镇国大长公主一再对我下杀手？”叶泠鸢叹了口气，一脸伤感，“好歹也是母女一场，我已经放弃一切，连公主府都让给了你们，自己的身世也不敢多问，镇国大长公主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傅明珠被她这种通情达理的样子恶心得直想翻白眼，如果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必须注意仪态，她都想指着叶泠鸢的鼻子痛骂一顿。 “泠鸢，你也知道咱们母女一场，好歹是有情分在的，陛下对你也是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为何却要在这个时候包庇逆贼戚长阙呢？” 忍着心中翻滚的燥意，想想自己的目标，傅明珠咬着牙，换了一副关切又难过的口吻。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刚才刺杀陛下的刺客，就在戚长阙面前肆意妄为！” “如果不是他纵容指使，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在他面前行刺陛下！” “你包庇他，难道是要跟陛下和本宫划清界限，变成敌人吗？” “若是如此，我宁愿当初没有养你！宁愿没有你这个女儿！” 叶泠鸢目光闪动。 傅明珠表演得这么卖力，可是有点不一样啊。 至于傅遗爱遇刺的事情……“若是帝师大人想要谋害陛下，还需要找别人行刺吗？”叶泠鸢看着傅遗爱，淡淡地提出了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问题。 第552章 显着她聪明了 叶泠鸢目光看向的方向，好不容易从侧面台阶爬上天恩坛的太医正在给傅遗爱诊脉。 白胡子吹到胸前的老太医满头大汗。 威武军已经把天恩坛团团包围，而且正面进攻的队伍也占领了一半的台阶，原本在天恩坛下侧殿等候的太医想要进来，可是废了不小力气。 好几个太医一起从不同方向的台阶登坛，最后能上来的就只有这一位。 所以现在给年轻的皇帝诊治的重任，就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老太医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或者还有其他原因，总之是腿在抖、胡子在抖、手也在抖。 傅遗爱都看不下去了，叹息着说：“你先休息一下再说。” 抖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诊脉？ 老太医苦涩地谢恩。 早知道今天就请假不来了，谁能想到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值班，竟然会碰到威武军造反这种事情！ 冒着生命危险穿过叛军阵线爬上天恩坛，他还能站着向皇帝行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虽然太医还没有给出什么结论，但是只看傅遗爱行动如常的样子，就知道他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太重。 可是同样站在天恩坛上，几乎同时被火焰笼罩，等到火光散去的时候，为什么戚长阙受的伤明显要比傅遗爱重得多？ 对于叶泠鸢提出的那个问题，傅明珠也有自己的答案。 “戚长阙不想让世人知道他是弑君的真凶，所以指使其他人行刺陛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要不然为什么那个刺客能够在他面前伤害陛下，又刺杀了御林军统领呢？” “这世间还有人能比戚长阙更加强大，以至于他反应不过来，阻止不了也无法抓住，甚至拦都不出手拦一下吗？” 叶泠鸢嘲讽地说：“这样明显的破绽，恰恰证明这次行刺与帝师大人无关。” “要是帝师大人指使别人行刺，不应该在行刺结束之后，当场将刺客打死灭口吗？” “这样既不会被你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污蔑，也彻底消除了泄露秘密的可能。” “只要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完全就是一次假借行刺陛下来污蔑帝师大人的阴谋。” “而谁叫得最欢、谁揪着帝师大人不放，谁就是这次行刺行动的真正幕后主使者！” 叶泠鸢声音清脆，语气坚定，前段时间又在黑市学习了一些控制空气传播声音的小技巧，说话的时候通过风蛊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到了整个天恩坛周围，让对峙的双方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刚才还有些怀疑戚长阙的人，听了叶泠鸢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觉得叶泠鸢所说的很有道理。 至于叶泠鸢嘴里那个“叫得最欢”、“揪着帝师大人不放”的人，不就是镇国大长公主本人吗？ 所以，整个事情其实是镇国大长公主策划，为了陷害帝师大人的？ 那……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傅明珠身上转移，落到了全身都被盔甲包裹的苏义道。 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了皇帝，夺了傅家江山，只有帝师大人才有资格成为天下之主的威武大将军，到底是哪边的人，就不好说了。 那边的老太医终于不抖了，开始给傅遗爱诊脉。 傅明珠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根针把叶泠鸢这张嘴给缝上。 这么多人在这里，整个大梁朝廷的精华都在此处，难道没有人看出来这次事件的蹊跷吗？ 可是他们都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再决定自己选择哪方阵营支持。 没看见刚开始叶宗彦还站出来过一次，维持秩序，后来却根本不吭声，捂着额头坐在一边，被相府下人焦急地拿药喂水，仿佛得了什么急病一样，根本都不管事了吗？ 那老狐狸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不对，只用相府护卫护住自己人，就开始观望了。 只有叶泠鸢嘴快，显着她聪明了还是怎么地？ 在傅明珠几乎要把怨恨变成锋芒的眼神注视下，叶泠鸢继续说：“我就说了，为什么前些天你四处求人找关系，要说动帝师大人同意提前举办立后大典。” “为了达到目的，镇国大长公主你可真是忍辱负重啊，不但亲自到鄙陋的庄子里来探望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还低三下四地带了几大车好东西，向我认错求饶，恳请我帮你在帝师大人面前说情。” “付出这么多，镇国大长公主你果然是所图甚大。” “原来你就是为了让帝师大人放松警惕，按照你的计划，踏入今天这个陷阱！” 第553章 颠倒黑白 傅明珠眼睁睁地看着叶泠鸢把这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变了，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很显然，他们都相信了叶泠鸢的判断。 叶泠鸢却还是没有罢休，继续穷追猛打：“大家都能看见，帝师大人和陛下几乎是同时受伤，但是帝师大人昏迷不醒，吐血不止，而陛下却轻得多。” “这正常吗？” “陛下的实力和帝师大人的实力能比吗？” “但是为什么最后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是帝师大人，而陛下却免于此难？” 叶泠鸢冷哼一声，“很显然，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对陛下发动了攻击，帝师大人以身相救，才会身负重伤，保护了陛下的安全。” “结果现在你们不但不感激帝师大人，还倒打一耙，说是帝师大人指使人行刺陛下，呵呵，我可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忘恩负义，什么叫做颠倒黑白！” 好像很有道理啊。 要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同时受伤，实力如此强大的帝师竟然到现在还重伤不醒，而皇帝看起来却没有大碍。 傅明珠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叶泠鸢！你可真是能给戚长阙粉饰！” “你别忘了，下面的威武军还在呢！苏义道可是说得很清楚，他带兵作乱，就是要奉戚长阙为天下之主！” “我大梁皇室供奉凤陵阁主千年，因为凤陵阁主于此方天地有功，所以一直毕恭毕敬，倾尽所有来对待，谁知道却养出一个狼子野心的戚长阙！” 傅明珠气愤填膺，“你还有脸说，说戚长阙是为了救陛下才重伤昏迷，那你告诉我，苏义道带兵作乱，又如何解释？” 这才是现在对戚长阙最不利的地方，因为苏义道与凤陵阁之间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 叶泠鸢皱着眉头，望向下方。 苏义道全身都裹在盔甲之中，头盔也只露出两只眼睛，双手拄着长刀，站在后面的军阵中央，并没有亲自冲锋。 叶泠鸢对这个主动往自己府中送过拜帖的凤陵阁弟子并不熟悉，准确地说，是从未见过。 只有苏家的女眷曾经登门拜访，叶泠鸢也很客气地接待了对方。 这只是社交中最基础的一步，有待之后更多的交往，才能彼此真正熟悉和互相信任。 但是今天，本应在津口驻守的苏义道，竟然亲身赴京，并且公然带兵作乱，实在是令人诧异。 别的且不说，苏义道和他的威武军是如何得到许可，光明正大进京，并且没有任何阻碍地参与了这次大典的？ “苏义道作乱，是苏义道的罪。”叶泠鸢毫不退缩，“我只听说谋逆诛九族，可没有听说师长甚至曾经就读的学院山长也会被株连定罪的！” “或者，镇国大长公主就是要用苏义道这个工具，来构陷帝师大人？” “毕竟威武大将军这样的大将想要带兵入京，不得到陛下的旨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从津口到京城，虽然只有两三百里的路程，但这个区域是京畿重地，人口繁茂，数千精兵过境，根本瞒不过世人耳目。 如果没有皇帝的许可，这一路过来的州县怎么可能轻易放苏义道他们通行？ “到底苏义道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现在还未可知呢。”叶泠鸢有理有据，冷笑不断，“毕竟凤陵阁弟子这么多，其中出几个心思不正、背叛师门、贪图富贵的小人，也不足为奇。” 这对曾经的母女，如今都是公主的两个女人来来回回的交锋，让在场诸人看得十分过瘾。 别说，傅明珠虽然能带兵打仗，也是女子中少见的厉害人物，但是在年龄比她小了一二十岁的叶泠鸢面前，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啊。 至于她们两个谁说得对，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判断。 就在这时，老太医已经给傅遗爱诊完了脉，给出了他的判断：“陛下龙体受损，情况十分罕见。” 他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白须，露出了几分惊疑之色，“老臣只是在太医院所藏的脉案之中看到过一例，与陛下的情形很是相似。” 傅明珠跟叶泠鸢互相争吵了半天，本来就不高兴，现在听他说话这样吞吞吐吐，就更加不耐烦了。 “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要耽误陛下治疗！” “磨磨蹭蹭的，要是陛下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拿你全家问罪！” 老太医身体一抖，不敢再犹豫：“这，陛下的身体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重的伤势，但是，陛下的魂魄却有些不对，这不是医术所能干涉的范畴，所以老臣才会犹豫不决。” “什么？”傅明珠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凡我傅家嫡系，天生都会受到祖宗和凤鸟庇护，魂魄不会被任何外来攻击所伤……”傅明珠猛然抬眼，望向戚长阙的方向，“除非是凤陵阁主出手！” 第554章 何其荒谬 这个指责显然比之前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大梁皇室和凤梧王室都是在凤陵会盟之后，由当时的几大势力公推出来建国的。 一则是傅家和司家在当时的几大势力中最为强大，两者之间又不分高下，不得不达成妥协，隔江而治； 二则是两家都与凤凰神鸟一族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其血脉力量足以抵御当时世界分崩离析带来的冲击，其他家族虽然也有不小的实力，但是没有这种血脉上的天赋，得不到天地庇护，根本无法成为国家之主。 在这种情况下，那几家势力才不得不同意了大梁和凤梧的成立，分别选择了各自的族地，承认了两国的统治，却也提出了很多特权。 同样地，傅家和司家虽然比其他家族强大，但却不是这些家族联合起来的对手，于是不得不与这些家族谈判，让渡了不少利益。 这便有了大梁的四大千年世家。 其实在凤梧王朝，也有着类似的存在。 千年以来，这些世家越来越庞大，占据的资源越来越多，在朝野的影响也越来越可怕，但是他们顶多是想办法影响皇室，却没有想过取而代之，就是因为凤陵会盟时就已经说清楚的规则。 皇族之间可以互相杀戮，抢夺皇位，但是外姓之人，一旦有弑君的行为，就会遭到天地反噬。 南方的凤梧王朝，就曾经有这样头铁的人。 那是几百年前，某位凤梧千年世家的成员，天资过人，野心勃勃，苦心经营多年，势力遍布朝野，已经成了能够左右朝政、威胁王室的权臣。 他却不以此为满足，还想要更进一步，逼迫当时昏庸无能的司家小皇帝自己禅位。 小皇帝悲愤莫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豁出去性命也不同意。 权臣为了掩人耳目，找到了自家在凤陵阁中的弟子，弄到了一些能够攻击魂魄的符纸，偷偷对小皇帝使用。 他的想法是让小皇帝变成一个傻子或者风姿，这样就能够光明正大地将其废黜，自己上位，也不会落人口实。 毕竟凤梧王朝也不止他们一家历经千年，其他几个世家也同样有着深厚的沉淀，万一要是被他们看见自己的举动，产生了“我也可以”的心态，这天下就会大乱起来，他的目标也就会化成泡影。 结果就是，他趁着只有自己和小皇帝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刚刚拿出符纸使用，就有一头火焰组成的凤鸟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就把他的魂魄打成了粉碎。 小皇帝只是被余波影响，受了一点皮外伤，可是权臣却三魂七魄全都碎成了渣渣，从此成了一个白痴。 万千能力和野心，从此都成了一场空。 傅明珠让鸿胪寺卿把这个实例讲了一遍，然后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叶泠鸢：“叶泠鸢，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为什么戚长阙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不是因为他救了陛下才身受重伤，而是因为他利用自己的能力攻击陛下，才会被天地和神鸟憎恶，降下惩罚，反噬自身，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叶泠鸢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跟戚长阙相处这段时间里，可从来没有看出来戚长阙对这种俗世权位有什么野心。 就算是杀了傅遗爱又怎么样？戚长阙就能顺利上位了吗？ 傅明珠难道是摆设？凤陵会盟的其他参与方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破坏约定？ 杀了傅遗爱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无数难度更大的关口，戚长阙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没有多少好处的事情耗费这么大的心力。 只是现在用这个理由来反驳傅明珠的话，并没有太大说服力。 而且看看周围这些官员和士兵的神情，显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已经被傅明珠说动，开始对戚长阙产生了怀疑。 更重要的是，到现在叶泠鸢也没有弄明白戚长阙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更没有找到把他救醒的办法。 叶泠鸢心中虽然有各种疑问盘旋，表现在外面的却是格外自信和镇定。 “镇国大长公主所言何其荒谬！” “若是让你去执掌刑狱，只怕是整个大梁，都没有一个清白正义之士了。” 叶泠鸢的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指责帝师大人谋害陛下，一无确凿的证据，二无合理的逻辑，只凭着你一张嘴，就把谋害陛下被天地反噬的罪名安在了帝师大人的头上。” “镇国大长公主有这样的本领，何不请陛下废除大梁国法刑法？反正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案件争执，只需镇国大长公主一言而定是非，不用调查不用审核，就可以结案了，要法律法规何用？” “哦，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也都可以回家种地去了，有镇国大长公主这样的大才，还有什么案子需要斟酌查探？只需镇国大长公主看一眼，听几句，就能一言而定真假，一眼断人对错，一句定人生死，要这么多官员做什么？何必浪费国家财物，还要给这么多人发俸禄呢？” “万事皆决于镇国大长公主一言即可也！” 第555章 执迷不悟 叶泠鸢的话里充满了嘲讽意味，可是落在傅明珠的耳朵里，却比什么夸奖都更加让她喜悦。 虽然叶泠鸢仍旧言辞如刀，但是很显然，却已经退了一步。 她已经无法继续理直气壮地把戚长阙的昏迷不醒解释成是为了救皇帝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对皇帝挟恩求报。 当叶泠鸢要求傅明珠拿出证据来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戚长阙的昏迷同样有可能是暗害皇帝而被反噬，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傅明珠眼中闪过得意：“苏义道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 傅遗爱这么半天一直没有开口表态，现在也有些不耐烦了：“姑姑，敌军就在眼前，形势危急，哪里有时间浪费那么多唇舌？” “还是先将帝师大人请过来，不管他是忠是奸，如今帝师大人昏迷不醒，都需要救治。” “有什么问题，等到帝师大人醒过来再说吧。” 叶泠鸢再次看了一眼到现在仍旧没有太大变化的两方阵线，心中对苏义道的怀疑更加重了几分。 真要是造反弑君，必然是疾如风雷，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达成目的，在城中所有忠君的力量到达之前就结束战斗。 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恭请首脑上位，杀一批不听话的硬骨头，震慑住大部分官员。 打一巴掌之后，再给甜枣，把那些听话的有功的文武官员拉出来一批重赏，给最大多数的中立分子以向上的希望和机会。 威武军作为武力后盾驻守京城。 这样基本上就稳住了秩序，慢慢地就能筛选提拔忠于自己的人，淘汰罢黜心存异志的人，几年下去，新君的龙椅就能坐稳了。 这种造反的套路，叶泠鸢都了然于胸，不信苏义道这样从平民一路升到大将军，胸中有沟壑的英才会不懂。 既然如此，苏义道为什么会到现在还在后方压阵，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有名的精锐之师威武军和并未经受过战场检验的御林军杀了个旗鼓相当？ 他这种态度给了叶泠鸢一个错觉，好像苏义道也是在听着她和傅明珠的对话一样，她们之间不争论出个高下，苏义道就不急着让这场战斗出来结果。 真是奇怪了，苏义道他到底是来造反的还是来吃瓜听八卦的？ 刚刚被派来抓人的小队，在傅明珠和叶泠鸢唇枪舌剑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保持着严阵以待的姿态，始终警惕地将武器对着叶泠鸢。 他们可是看见了，之前那些亲卫的下场，三人死两人重伤，其他几人也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势。 这可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少女公主抬手间就造成的。 傅遗爱说完话，傅明珠就开始催促他们：“还不快点动手，还在等什么？若是帝师大人救治不及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个小队是傅明珠的亲卫中挑选出来的，论起实力，可是比御林军强多了。 至少队伍中每个人都有过战斗经验，彼此之间也都有一定的默契和信任。 虽然对之前叶泠鸢举手投足之间就将他们的十来个同袍击败有所忌惮，但是他们却并不畏惧。 一个成编制的正规军小队来对付一个人，弓箭手、刀盾手、长枪手都匹配到位，如果还不能胜利的话，他们都应该找根绳儿上吊去了。 所以听到催促之后，队长立刻下令：“动手！” 现在的距离正好，能够让弓箭手发挥优势，而叶泠鸢又无法快速接近。 弓箭手毫不犹豫地抬手，瞄准了叶泠鸢。 如果叶泠鸢敢躲，那么她身后不能动弹的戚长阙就不能幸免。 而如果叶泠鸢不躲…… 谁都知道，傅明珠和傅遗爱嘴里说的是要把戚长阙请过来，给他治病，调查真相，实际上既然派出了这样一支小队，那就是想要直接趁着戚长阙昏迷不醒的时候，将其杀死。 所以不管叶泠鸢怎么应对，都无法解决这个难题。 傅遗爱这个时候也已经结束了诊治，站在傅明珠身边，神情努力保持淡然。 “唉，妹妹生性倔强，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执迷不悟，实在是让人心痛。” 他轻轻摇着头，似乎真的为叶泠鸢的选择感到难过，浑然忘却了之前为了拉拢戚长阙，对叶泠鸢做过多少奉承，送过多少礼物。 也忘了之前在他眼中，戚长阙是多么重要的助力。 时移世易，现在的情况已经变了，他已经是大梁之主，天下最尊贵的人。 哪个皇帝会想要自己头顶上还压着这么一个太上皇一样的存在，举手就可能对自己的安全和位置产生威胁？ 凤陵阁主可以存在，前提是他要低头臣服，而帝师，必须死！ 第556章 又痛又痒 想到之前无数代傅家皇帝想要做到却没有完成的大计，却在自己的手中实现，傅遗爱的眼神和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流露出自豪。 之前还十分焦虑这个大胆的计划如果失败会怎么样，现在看来，都是自己吓自己。 傅家的先祖真是了不起，在千年以前就已经预料到凤陵阁主担任帝师会对后代子孙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早早地就留下了后手。 连凤陵阁主这样强大的存在，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成功，昏迷不醒，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傅遗爱看着被弓箭手指着的叶泠鸢，眼神中没有一点儿温情。 当叶泠鸢选择保护戚长阙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他的敌人。 本就不是什么亲生兄妹，就算是亲兄妹，如果她这么做，傅遗爱也不会手软。 只是不免有些遗憾。 “可惜了，这个叶泠鸢还是有些能耐的。若是好好听话，朕也不会少了她的荣华富贵。” 这个叶泠鸢，与死去的那个叶泠鸢完全不同。 不仅聪明而且胆大，身手不凡，现在容貌也变得越来越好看，若是留在手下，必然是一枚非常有用的棋子。 “呵，这种脑后生反骨的，留下来也是麻烦。”傅明珠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可要比傅遗爱凶狠多了。 “这次能够把她也除掉，才算是真正的清净。”傅明珠从牙关里吐出一句话。 他们两人其实比别人都更了解叶泠鸢的真正实力，但是叶泠鸢再怎么厉害，面对弓箭手这种大杀器的时候，也难逃一死。 “为男色所迷，以武力自恃，不过是个蠢人而已。”傅明珠不屑地下了判断。 不比原来那个蠢货好多少。 傅明珠甚至转过了头，不再看叶泠鸢，以此表示自己对叶泠鸢的轻蔑，甚至连叶泠鸢的生死，都不值得被她放在心上。 到了这个时候，傅明珠才有了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 她在叶泠鸢这里撞墙踢铁板的次数太多了，没有一次彻底的转败为胜，无法消除这些日子来心中的压抑。 现在总算是能把这口憋在胸中的闷气给吐出来了。 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傅明珠就听见了一连串的惨叫声。 只是都是男人的声音，而且是很多男人一起叫。 叫得很大声，听起来就像是遭受了无比可怕的痛苦似的…… 不应该是叶泠鸢在哭嚎痛苦才对吗？ 傅明珠猛然转头，看见了令她瞳孔剧震的一幕： 一队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老兵，此刻全都把手中的武器盾牌丢在了一边，疯狂地在地上翻滚哀嚎。 他们的脸上、头上、手上，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鼓起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肉包，而且还在不停地鼓动，好像里面有什么活物在蠕动一样！ 傅明珠的眼睛猛然睁大，头皮都开始发麻。 这，这个样子，怎么和她听说过的某个场景这么相似？ 士兵们仿佛失去了理智，两只手拼命地在身上乱抓。 随着他们的抓挠，那些鼓起来的小肉包一个个爆裂开来，黄黑色的脓水就像是成熟了的果子爆浆一样，噗噗地向着四周炸开飞溅。 天恩坛本来就不大，现在挤上了傅明珠的亲卫，御林军以及宫中那些贴身保护傅遗爱的大内侍卫，还有不少官员为了表示忠诚，或者为了躲避即将攻上来的敌兵，也纷纷都跑到最顶端。 而刚才的战斗小队为了充分发挥弓箭手的优势，选择了在距离叶泠鸢二百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们身边不远处就有不少御林军站着。 现在这些士兵已经没有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只想要尽量减轻自己的痛苦，疯狂翻滚之下，很快就有不少士兵和这些御林军发生了碰撞。 反应快的御林军看着他们的模样，立刻就飞快地躲开了。 但是也有一些御林军年纪轻没有经验，或者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旧在伸着脖子等着看热闹，这就难免被撞了个正着。 那些飞溅的脓水就这样落在了他们身上。 刚开始，被溅上脓水的御林军只是恶心得骂上两句，从身上或者同伴那里借个手帕擦一擦，不讲究的直接就用自己的袖子随便一抹，算是把这些脏东西清除掉就完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人瞠目结舌，无比惊恐。 这些身上沾染上脓水的御林军，才刚刚骂了几句，就感觉到身上发痒，便随手抓了两下，谁知道一抓就是一手血脓，恶臭扑鼻。 骂声多了起来，这些御林军身上发痒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他们从开始的随意抓挠，很快就变成了用力地抓，而且身上的痒仿佛是从骨头里面透出来的一样，怎么抓都无法减轻。 夹杂在这种奇痒之中的，还有散布在四肢百骸的痛，说不出是哪里痛，但是又没有一处不痛。 极致的痛和极致的痒混合起来，天恩坛上方滚到在地上大声哀嚎痛呼的人越来越多。 第557章 溃败 随着中招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的惊恐情绪像是海浪一样，冲向了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拼命后退，想要和这些在地上翻滚，把自己抓得面目全非、没有一块好肉的疯子们保持距离。 可是天恩坛就这么大的地方，又有这么多人，大家都想往后躲，总是有人要留在最前面，面对这可怕的一幕的。 没有能够成功躲避，被迫留在第一排的人被吓得拼命尖叫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傅明珠和傅遗爱都被突然后退的人群给挤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身边都环绕着大量的侍从护卫，刚才那一下说不定就要摔倒，被人群踩在脚底。 傅明珠顾不得被亲卫保护着后退的狼狈，双目凝着寒光，狠狠地瞪着天恩坛另一角的叶泠鸢。 “叶泠鸢，你可真是残忍！” 傅明珠确信，这肯定是叶泠鸢的手段，肯定是某种非常可怕的毒物，毒性强烈，传染性更恐怖。 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最初那些士兵已经变成了一滩烂肉模样的东西，软塌塌地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抓痕，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好几个士兵已经没有了声息，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叶泠鸢什么时候竟然会这种手段了？ 傅明珠不由地有些后怕。 如果之前叶泠鸢把这种毒用在她的身上，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肯定也会中招。 看看那些已经死去的士兵不堪入目的样子，明明是夏天，傅明珠却觉得背心阵阵发凉。 现在就算是她还想派亲卫士兵过去抓捕叶泠鸢，估计都没有谁敢上前了。 傅明珠心中念头急转。 戚长阙昏迷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 但只要戚长阙醒过来，这天下就没有谁能有把握压制他！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傅明珠目光一转，对着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会意，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捧着的公主令牌好像随意地挥舞了几下。 不过片刻，下方苏义道就站直了身体，一直拄在地上的长刀被他往空中一指，随即往前方用力一劈！ 军鼓声立刻响起。 最前方与御林军打了半天相持不下的威武军顿时面貌一变，奋勇向前。 已经将威武军视为与自己实力差不多的御林军没有提防，直接就被多点突破了防线！ 有人被砍下了头颅，有人被刺穿了胸膛，血光弥漫在每个人的眼中。 这突然的变故把这些从未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御林军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丢了武器就往后逃窜。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在台阶上，只有进和退两个选择。 进就意味着与威武军拼命，这些吓破了胆的御林军当然不会这么做。 可是后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天恩坛上方早就站满了人。 傅明珠、傅遗爱身份尊贵，出行侍从护卫数百上千都是常事。 在这种危机关头，当然是都赶了过来，护在他们周围。 还有各种官员，也都有自己的随从护卫，同样也围在他们身边。 再加上刚才那些在天恩坛顶端值守的御林军、伺候皇帝和傅明珠的宫女太监，各种人等，已经占据了天恩坛大部分的空间。 同时，这些人也都不可能同意让御林军这样溃败后退的。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会把威武军引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这些贵人直面刀锋和危险。 所以御林军一退，那些奉命督战的亲卫就纷纷怒骂呵斥，而且接连挥刀，斩杀了好几个溃兵。 被逼得进退两难的御林军，竟然纷纷从台阶两侧溃逃！ 天恩坛有十几米高，现在发生战斗的是正面的台阶。 为了凸显天恩坛的神圣高贵，当初的设计者故意留下了这长长的台阶。 这样在举办祭天大典的时候，皇帝站在天恩坛顶端，臣民匍匐在皇帝的脚下，往上仰视，无比高远，自然就会产生对皇帝的无限敬畏。 所以这条台阶很长，只有中间部分有一个平台缓冲，也就是之前御林军和威武军战斗的场所。 现在这些溃兵无路可退，纷纷选择从翻过台阶两旁的栏杆，可是翻过栏杆之后，却无路可走，距离地面还有七八米高呢。 有些胆小的挂在栏杆外面，涕泪俱下地呼救； 有些脑子比较冲动的却干脆一咬牙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可想而知，这么高的距离，下面的地面又都是青石铺成，格外坚硬，结果就是要么干脆摔死，要么就摔断了骨头。 而那些扒着栏杆喊救命的，也没有得到救援，又没有足够的力气爬回来或者一直挂着，最后也都摔了下去。 一时间，天恩坛台阶两旁的地面上躺满了御林军士兵，遍地死伤，哭声震天，蔚为壮观。 而威武军也趁势而上，没有遭遇太大抵抗，就冲上去占领了天恩坛顶部。 傅遗爱、傅明珠以及各种官员、皇室等人，早就在威武军冲上来之前就从侧面的台阶撤退了。 只留下被威武军堵住的叶泠鸢，以及她背后依然直挺挺的戚长阙。 第558章 让我来 叶泠鸢不是不想背着戚长阙逃跑。 她有力气，有速度，就算是背着一个男人，也有自信让人追不上。 但是戚长阙现在的情况，她不知道是否适合移动。 戚长阙到底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到现在叶泠鸢都没有头绪。 她觉得自己在中医和西医方面都算是有点造诣的，在具体实践方面更是经验丰富，可戚长阙的情况跟她知道的任何一种病情都对不上号。 在现代社会，不少人都知道，如果有人不明原因摔倒，最好不要立刻把他扶起来。 因为他如果是脑血管病患者，立刻扶起来可能加重脑部出血或者缺氧的情况； 如果是骨折，立刻扶起来可能造成关节脱位； 要是摔伤了脑袋，意识不清，立刻扶起来还可能危及生命； 要是摔倒造成了脊柱损伤，立刻扶起来有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叶泠鸢看戚长阙的情况，似乎和每一种都有点接近，所以十分慎重，根本不敢随便挪动他，更别说背着他翻高跳低，躲避军队的追击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叶泠鸢与从台阶上缓步走来的苏义道四目相对时，就意识到，对方对戚长阙志在必得，绝对不会容许他们活着离开！ 在叶泠鸢和苏义道之间，还隔着一个天恩坛的距离。 叶泠鸢在天恩坛的东南角，面前是一群已经死去的士兵。 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代价是死亡，毫无尊严的死亡，化作一滩脓水中的烂肉，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臭味。 即使是久经战阵的威武军，看到这样的一幕，闻到这种恶臭，都有掩鼻退却的冲动。 最前方的威武军阵型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变形，因为不少士兵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开那些已经开始在天恩坛上方四处流淌的脓水。 苏义道示意传令官鸣金，阻止了队伍继续前进。 别人看不出来那些死者和脓水是怎么回事，他却是能够断定，那不仅仅是毒，里面应该还有某种非常奇怪的气息。 似乎是活物，却很小很小，小到几乎没有存在感，比虫蚁都更加微弱。 如果不是他情况特殊，也很难发现其中的问题。 用这种人眼都看不见的活物传播这种药性强烈的毒，根本无法防备和阻止。 难怪那个自以为是的大长公主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选择后退。 这些威武军现在还有用处，还不到让他们送死的时候。 “我们是来救帝师大人的。”苏义道沉声开口，隔着大半个天恩坛看向叶泠鸢，“宝华长公主应该知道我。” “请放心把帝师大人交给我！” 叶泠鸢刚才已经从苏义道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杀机和决然，对于苏义道这种说法根本不相信。 “帝师大人身中剧毒，你也看见了，这些人都是想要靠近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叶泠鸢指了指面前那些死状凄惨的御林军，毫无压力地开始编造谎言。 “只有我体质特殊，才能幸免于难。” “苏大将军的好意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提醒你。” “要是我不跟你们说清楚，导致以精锐闻名的威武军如果因为中毒而覆灭数千，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叶泠鸢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目光真挚地看着威武军，任谁都觉得她这是一片好意。 军纪严明的威武军中都不免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他们是当兵的，上阵杀敌绝不畏死，但是却不等于明知道必死还要去送命。 眼前躺了一地的御林军，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警戒。 他们不想仅仅是因为靠近帝师大人，就被这么可怕的毒沾染上，死得这么没有价值，这么不堪。 苏义道感受到了威武军的情绪变化。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吧。” 他平静地说着，从军阵后方大步走了出来。 威武军上下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但是苏义道在威武军中威望甚隆，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没有一个人敢质疑。 看着全身盔甲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苏义道，叶泠鸢也有些被他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给震惊了。 至于不？ 好歹也是大梁军方数得着的大人物，这次的阴谋肯定也是为了更进一步，有着那么远大的前程，身份这么贵重，怎么能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情呢？ 叶泠鸢皱起了眉头，还是那么诚恳：“苏大将军，帝师大人如此实力，都被这不知名的毒给放倒，昏迷不醒到现在，你来了只怕也躲不过。” “威武军不能没有你啊，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面对这么多威武军的兄弟呢？” “还是请你多多考虑，三思而后行啊……” 叶泠鸢的话还没有说完，苏义道就已经从威武军主动让开的通道中走了出来。 在他的面前，就是横流一地的脏污脓水，混杂着各种不明部位的血肉，画面之恐怖，那些养尊处优的人看一眼都能做噩梦。 但是苏义道毫不犹豫，一脚就踩了下去。 第559章 原来是你 天恩坛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苏义道，看着他一脚踩在了满地横流的脓水上。 黑色的鹿皮靴子，因为是夏天，鞋底并不厚。 一踩下去，立刻就有脓水漫上来，淹没了鞋底。 当苏义道抬脚前进的时候，脓水发出的黏腻声音，让一些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士兵都忍不住面色发白。 苏义道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保持着匀速向前走。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整张脸变得越来越冷漠，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紧紧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义道。 “原来是你。”她不高不低地吐出了四个字。 “原来是你。”苏义道也看着叶泠鸢，说出了同样四个字。 下一刻，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了。 叶泠鸢飞身而起，苏义道疾步冲锋。 苏义道举起长刀，叶泠鸢拔出短剑。 俨然是要近身战斗，不死不休的架势。 只是到了中途，两人不约而同地改变方向，同时抬手向对方扔去。 叶泠鸢扔出去的是一团火焰，苏义道扔出去的是一条黑蛇。 仔细看去的话，就能发现苏义道扔出去的并不是真的黑蛇，而是一道长长的黑气，只是因为这道黑气盘旋扭动，头粗身细，看起来很像一条蛇。 两个人都是瞄准了对方的落脚点，提前预判。 但是尴尬的是，两个人都在中途改变了路线，所以两人的攻击都扑了空。 两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控制自己的攻击改变方向。 风蛊吹动的风，裹挟着火焰，想着改变了路线的苏义道迎面扑去。 黑气凝成的蛇，身子一扭，就像是真的活蛇一样，调转方向，用力一弹，直奔叶泠鸢的咽喉就射了出去。 叶泠鸢已经猜出了苏义道的真正身份，心中无比警惕，怎么可能让他的攻击接近自己？ 而且对于这条黑蛇，叶泠鸢也有自己的猜测。 黑蛇刚开始飞出来的时候，和叶泠鸢的火焰速度差不多，但是当叶泠鸢改变路线，在空中已经无法再次借力的时候，黑蛇的攻击猛然加速。 加速的黑蛇在空气中拉出了残影，眼力稍差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它运动的轨迹。 但是叶泠鸢并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空气中的波动有多剧烈，黑蛇行进的路线就有多鲜明。 就算是叶泠鸢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它会从什么地方出现，向着自己的什么部位发动攻击。 就在黑蛇距离叶泠鸢不到一巴掌距离的时候，叶泠鸢的身体突然用一个违反常理的姿势向边上挪出了半尺。 就是这么半尺的距离，让黑蛇竭尽全力拿出来的速度杀手锏顿时成空。 苏义道瞳孔猛缩。 叶泠鸢刚才那一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除非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给了她一个助力。 苏义道不由望向因为叶泠鸢的闪躲而暴露出来的戚长阙。 一身白衣的戚长阙直挺挺地靠在墙头上，像一根披满了雪的枯枝。 枯槁，寂灭，了无生机。 所以，刚才到底是不是戚长阙在暗中帮助叶泠鸢，躲过他放出来的阴魔蛇形？ 苏义道心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见再次调整了方向的黑蛇，还未发起下一次进攻，就迎来了一团火焰。 充满了阴冷邪恶气息的黑蛇，一遇到这团火焰，就像是油脂被丢进了热锅中，飞速融化。 一眨眼的时间，黑蛇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了。 苏义道对这两团火焰的气息无比熟悉，眼神中露出几分忌惮。 “看来他很重视你。”苏义道阴恻恻地说。 他原来还以为那些传言只是戚长阙故意散布出来转移别人注意力的，而传言中被戚长阙当成宝贝一样珍视的那位公主，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没想到他竟然猜错了。 叶泠鸢能把这种最顶级的符纸当成草纸一样地使用，已经足以证明她在戚长阙眼中的价值。 如果在当初，天地完整之时，这些符纸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灵气稀薄，戚长阙自己也是靠着从涅盘火中提取灵力来修炼，画一张符纸、凝成一颗灵晶，都需要付出不小代价。 据他所知，凤陵阁中那些正式弟子学习和练习的时候，使用的都是那些最低阶的符纸。 毕竟离开凤陵阁之后，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使用这些符纸和法术的机会。 而叶泠鸢手中符纸使用后出现的火焰，其威力和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效果。 戚长阙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所以提前就给叶泠鸢预备了这么多高阶符纸，就是为了让她保护自己？ 他真的就这么信任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或者，他提前知道了什么，这是特意给他留下的陷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义道心中就是一紧，有一种撤退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一股炽热的气息突然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第560章 还挺有缘分的 叶泠鸢最开始扔出去攻击苏义道的那个火球，在苏义道中途变道之后，落了个空。 苏义道对这些凤陵阁的法术十分了解，知道这火球会继续飞行，直到撞到某个目标，但这个目标已经不可能是他。 所以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审视着眼前的男女二人，判断着现在的形势和危机。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团火球会杀一个回马枪！ 感受着涅盘火那股毁灭万物的气息，苏义道面色剧变。 这不可能！ 他就站在这里，面对着叶泠鸢，叶泠鸢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漏掉叶泠鸢的任何一个动作或者眼神。 叶泠鸢没有操控的动作，为什么那团火球会拐回来？ 凤陵阁从来没有这样的符纸，除非是戚长阙这种能够使用法术的人，才能心念操控，如臂使指。 难道叶泠鸢也开始了修炼？ 不对，不对，她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修成纯阳涅盘功。 苏义道一边思索，一边犹如闲庭信步，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地就躲过了那团火焰。 就好像那不是能够焚尽万物的涅盘火，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似的。 叶泠鸢在对面，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她已经把对方往厉害的方向去想了，所以才会在火焰落空之后，装作忙于应对黑蛇偷袭的样子，故意让苏义道忘记火焰的存在； 然后趁着自己躲过黑蛇给苏义道震惊的时刻，让风蛊加大力度，将这团本该消失的火焰迅速推回来，从背后扑向苏义道。 叶泠鸢想过，堂堂威武大将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偷袭成功。 但是涅盘火的霸道，只要沾到他身上一点，就能让他狼狈不堪。 当苏义道亲自体会了其中利害之后，也许就会考虑考虑，与握着这样大杀器的她正面为敌，是不是值得了。 可是叶泠鸢没有想到，这涅盘火竟然没有对苏义道造成一丝丝威胁。 苏义道甚至伸出手，在火球下方摆了几个看起来很有些讲究的姿势，然后那团几乎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的火焰，就倏地一声消失了！ 是彻底消失，而不是被扔去了什么地方。 叶泠鸢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义道。 苏义道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泠鸢。 两个人的距离并不大，只要其中某一个决定冲锋，瞬间就能出现在对方面前。 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动手，而是警惕地看着对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法力胜的强敌。 “也许，我们应该谈一谈。” 过了一会儿，苏义道先开口了。 叶泠鸢点了点头，一脸的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苏义道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脓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叶泠鸢摇了摇头，好像有点抱歉：“不太方便吧。” 戚长阙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时间越长，情况可能越严重，叶泠鸢就更不敢随意搬动他了。 苏义道看了看再度被叶泠鸢护在身后的戚长阙，了然地点头：“其实你不用担心的，这个时候的戚长阙，根本就不会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因为搬移挪动而有什么损伤。” 叶泠鸢怎么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谈一谈是可以的，能拖延时间，说不定戚长阙下一刻就醒过来了； 还能了解一下苏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戚长阙说了，他已经在黑市所有出入的门户布置了手段，所有阴魔都不可能离开黑市，不会对地面上的百姓造成伤害。 但是刚才苏义道扔出来的黑蛇，分明和阴魔的气息完全相同，就是阴气的另一种组织形式。 是戚长阙高估了自己，还是戚长阙的设置被人破坏，还是苏义道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呢？”叶泠鸢很随意地问，“我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了。” 苏义道的脸藏在头盔中，但是声音却明显多了几分笑意：“我当然知道。”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做的。” 叶泠鸢缓缓勾起了嘴角：“我已经努力把你想得很厉害了，可是你每次都证明，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厉害。” “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竟然有你这样了不起的人物？” “宝华长公主过奖了，我不过是一个被埋在土里的废物老头子罢了。哪里还谈得上了不起，又哪里还算得上是个人物呢。” 叶泠鸢哈哈一笑：“这么一说，咱们俩还挺有缘分的。” “你被埋在土里，我也被人埋在土里。” “埋了七天，脖子都被切了一半那种，脑袋都快要掉下来了……” 想起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手忙脚乱给自己缝脑袋的一幕，叶泠鸢也不禁摇头。 苏义道声音中的笑意越发浓厚：“这样的经历，一般人可是没有。所以宝华长公主才是个奇女子啊。” 两个人就站在这里，好像是惺惺相惜一样，彼此恭维起对方来，听得威武军上下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还要不要把叶泠鸢当敌人看。 第561章 拖延时间的不止一个 叶泠鸢一边跟苏义道东拉西扯地拖延时间，一边留意着她的瘟疠蛊对苏义道的作用。 刚才那个御林军小队全军覆没，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变成了脓水和烂肉，就是瘟疠蛊造成的。 上次杨家偷袭她的时候，叶泠鸢用过它的低配版五毒蛊，成效斐然，直接废掉了杨家精心培养的私兵。 和五毒蛊相比，瘟疠蛊的毒性更强，传染性更强，而且传染的对象越多，所形成的脓水血肉效果就会越发增强。 五毒蛊传染到一定人数之后，毒性就会开始削弱。 这种大杀器叶泠鸢轻易不会使用，除非是被多人包围，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拿出来。 今天因为事关重大，叶泠鸢才把刚刚苏醒不久的瘟疠蛊派上战场。 但是令叶泠鸢失望的是，这么半天了，苏义道就这样踩在脓水中，却完全没有中蛊的迹象。 瘟疠蛊的母蛊反馈是，蛊虫宝宝根本无法进入苏义道的身体。 哪怕是从鞋子的缝隙中渗透进去，接触到了苏义道的皮肤，也无法钻进他的毛孔。 难怪苏义道有底气踩着那些污水走过来，并且丝毫不在意地站在污水里，要跟叶泠鸢谈一谈。 叶泠鸢心中一惊。 这不是和戚长阙一样吗？ 难道这个苏义道，竟然和戚长阙同样强大不成？ 这个推论让叶泠鸢握紧了拳头。 要真的是这样，她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戚长阙了。 叶泠鸢很想走过去，用力摇晃戚长阙，像是琼瑶剧里那样大喊：“戚长阙，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但是越是如此，叶泠鸢越不能表现出畏惧退缩。 她嘴角弧度微微变化，对苏义道的夸赞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当不起……哦，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叶泠鸢的目光扫过苏义道背后神色各自不同的威武军，“抱歉，我好像不应该在他们面前这么问。” 苏义道摆了摆手：“没关系。不过现在，你还是叫我苏义道好了，就像是你，不也已经是叶泠鸢了吗？” 两个人又过了一招，不分胜负。 叶泠鸢是表示她知道，眼前这个苏义道不是原来的威武大将军苏义道。 如果让威武军知道这个真相，那些对苏义道忠心耿耿的部下还会这么听话吗？ 而苏义道却告诉叶泠鸢，就像是她成了这个世界的叶泠鸢之后，便没有人能够对她的身份提出质疑一样，他现在已经是苏义道，谁质疑也没有用。 叶泠鸢默然。 正如苏义道所言，她如果公开揭发苏义道换了芯子，根本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很荒谬不经，她对苏义道本人也不熟悉，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所以并没有什么意义。 当初凤陵阁那个姓杨的弟子和叶允成的二弟媳娘家的侄子合伙要污蔑叶泠鸢野鬼附体——哦，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污蔑，因为叶泠鸢身体里面确实换了个灵魂——结果怎么样呢？ 根本没用！ 这也是为什么叶泠鸢早就发现了不对，却没有开口揭穿的原因。 她刚才说出来，只是想点一点苏义道，让他有所忌惮。 结果苏义道也是老奸巨猾，根本就不带一点怕的，而且还笑眯眯地用叶泠鸢的情况做了一个还击。 这是叶泠鸢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当着她的面指出来她不是原来的叶泠鸢的人。 之前那种吵架时候话赶话喊出来的，或者为了利益诬陷她的那些不算，因为那些人自己心里都不相信，只是为了打击叶泠鸢才故意这么说而已。 当时他们都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恨不得让叶泠鸢即刻去死。 苏义道则不同，他说起的时候云淡风轻，还带着笑意，似乎这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然而叶泠鸢知道，苏义道的威胁可比李氏和那个姓杨的凤陵阁弟子他们要大多了。 叶泠鸢心中警铃大作，对苏义道的警戒程度再次提高，脸上还是得维持和煦的模样：“苏大将军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早知道当初接到大将军府送来的拜帖时，我就应该亲自去登门拜访。” “那样就能早点认识苏大将军，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忘年之交呢。” “我也很遗憾。不过那个时候就算是宝华长公主不嫌弃，我也应该是在津口，无缘相见啊。” “好在该相见的终究会相见，对不对？” 苏义道声音中的笑意已经消失，如果仔细去听，还会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股令人想要退避的阴冷气息。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叶泠鸢却是亲自体会过，那就是黑市阴魔的气息！ 叶泠鸢突然发现了什么，向后一步就来到了戚长阙身边。 果然，戚长阙的身体周围汇聚的阴魔气息前所未有的浓厚！比她在黑市见过的那个最强大的阴魔气息还要浓厚十几倍，甚至可能更多！ 原来拖延时间的并不只有叶泠鸢一个！ 苏义道同样也在等待！ 第562章 进退两难 叶泠鸢的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就抓出火焰符纸丢了出去。 涅盘火的火焰在空中盘旋燃烧，周围的阴魔气息纷纷躲避，但是戚长阙身上的阴魔气息却并没有减弱，反而好像还在增强。 苏义道轻声笑了起来：“宝华长公主可真是关心则乱。”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很怕你，一直躲着你，但是它们既不敢选择你，也不能选择我，更看不上那一群孱弱的羔羊……” 叶泠鸢回头看了威武军众人一眼。 他们知道苏义道口中“孱弱的羔羊”是在说他们吗？ “那么剩下的就是唯一的选择，哪怕再难再险，也只能往前冲。” “刚才它们还有些在犹豫，不过你这涅盘火一出来，它们不前进就要被烧死，你觉得它们会怎么做？” 叶泠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要是按照苏义道这种说法，那她放出的火焰还起了相反的作用？ 不但没有将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强大的阴魔给吓走，还逼得它们不得不主动钻进戚长阙的身体里？ 但是叶泠鸢本能地不相信苏义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苏义道应该不吭声，或者假装焦急，让叶泠鸢多用几张火焰符纸才对。 可是叶泠鸢又能感觉到戚长阙身上那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在不断增强。 这种局面，叶泠鸢真的是进退两难。 而且，叶泠鸢也差不多明白苏义道的真正目的了。 他真正觊觎的，是戚长阙的身体！ 年轻、强大、尊贵！ 如果他能够像穿戚夫人的身体一样，像穿苏义道的身体一样，穿上戚长阙的身体，那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没错，叶泠鸢已经认出来，苏义道的身体中已经不是他本人，而是那个在黑市中出现的诡异老头，可山先生！ 她跟戚夫人相处过几天，早就觉得戚夫人举止奇怪。 明明戚夫人长得花容月貌，初一见面让人感觉娇媚风情，可是如果相处时间长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有时候会做出一些根本不像是女人会做的动作，说出一些完全不符合女人身份的话。 叶泠鸢不知道黑市其他人有没有怀疑过戚夫人，但是她本身穿越借尸还魂的经历，让她对这方面十分敏感。 所以那几天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戚夫人的各种细微表情和小动作。 后来更是阴差阳错地发现了可山先生的秘密，才知道这一切古怪都是因为，戚夫人体内是一个老头子的灵魂。 这次苏义道出现，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盔甲内，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叶泠鸢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却没有往可山先生身上想。 直到苏义道站在叶泠鸢面前，感觉到他周围凝聚不散的阴魔气息，再想想之前他说话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语气，叶泠鸢才突然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苏义道会被刺戚长阙，当然是因为现在的苏义道已经不是真正的苏义道！ 为什么苏义道和他的威武军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并且公然进攻天恩坛，声称要推翻傅家皇朝，拥护戚长阙为主？ 当然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现在的苏义道和傅遗爱、傅明珠在暗中达成了协议，互相合作！ 现在，整个事情的脉络已经清晰地摆在了叶泠鸢面前： 可山先生自己的身体衰老不堪，戚夫人的身体又是一个女人，所以他想要得到一个年轻健康最好还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身体。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能力，想要占据谁的身体就能占据，叶泠鸢现在也不知道。 根据她所知的信息，只能猜测可能跟阴魔的特性有关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估计在暗中已经窥伺了很久，甚至可能已经出手不止一次，只是没有成功。 比如说，用戚夫人来实施美人计——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就算是戚夫人那具身体风华正好的时候，戚长阙都没有看上呢？ 比如说，想办法用黑市需要灵火火种的借口，把戚长阙骗到黑市中，提前设下陷阱；很明显，仍然是没有成功。 而在叶泠鸢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有更多次的失败。 而这一次，可山先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和傅明珠、傅遗爱他们搭上了关系。 这次立后大典，根本就是为戚长阙准备的一个陷阱！ 想明白了这一点，叶泠鸢心中升起一阵自责，更多的则是对傅明珠和傅遗爱的憎恨，以及对面前这个披着苏义道外壳的可山先生的杀意！ 第563章 战斗 叶泠鸢感到自责的是，她虽然没有为傅明珠说情，只是提了提这件事，但实际上也已经起到了推动作用。 戚长阙之前已经拒绝了，后来又答应，肯定有她提过的因素。 谁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来暗算戚长阙，而且竟然成功了！ 不过，如果苏义道死了，戚长阙的威胁就解除了吧！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这一点，叶泠鸢还是懂的。 至于那些正在努力控制戚长阙身体的阴魔…… 叶泠鸢抓起了戚长阙的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看起来是要给他诊脉，实际上却借着背身挡住苏义道视线的机会，把一直戴在自己手腕上的芙蓉纯阳珠手链物归原主。 阴魔怕涅盘火，但是涅盘火不能直接丢在戚长阙身上烧吧。 所以叶泠鸢就想起了这串手链。 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到戚长阙，但是总得试试看吧。 “你在干什么！”叶泠鸢把戚长阙的手放下来，刚刚转过身，就听见了苏义道的怒喝。 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镇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苏义道，竟然开始发怒了。 叶泠鸢心中一喜，这证明她做对了，让苏义道感受到了威胁！ 凡是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坚持的！ 当着千余人的面，叶泠鸢双手用力，嘶啦一声，将身上华丽的大礼服撕开！ 耗费千金的长公主礼服，绣金描银，点珠缀宝，却被这个面色冷肃的少女随手脱下，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一样，一件一件丢在了一边。 直到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紧身衣，叶泠鸢才反手拔出了短剑，摆出了随时准备动手的姿势，冷冷地看着发怒的苏义道。 苏义道也一把扔掉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国字脸。 这还是叶泠鸢第一次看见苏义道的真容。 苏义道看起来四十来岁，眉毛很浓，眼睛不是很大，留着短须，肤色白皙，一看就是位成功人士。 不过现在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整个眼白似乎都被淹没了，看起来十分诡异。 同样是被可山先生占据身体的戚夫人，可没有出现这种情形。 “看来只有请你去死一死，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苏义道用红红的眼睛盯着叶泠鸢，长刀缓缓举起。 背后的威武军一阵骚动。 他们数千人在这里，怎么能让主将亲自与敌人单打独斗，而他们袖手旁观？ 留在后方的副将大声请示：“大将军，兄弟们请战！请您下令！” 苏义道没有回头，声音严厉地阻止：“都不许过来！这是本大将军的命令！” 他已经确定了，这地上的脓水之中，确实是有无数极为细微、肉眼难以看见的活物在不停活动。 只要露在外面的肌肤接触到这些脓水，就会被这些活物钻入体内。 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可以把人化成脓血烂肉的剧毒。 普通人可不是他，根本无法防御和抵抗。 现在地面上已经到处都是这些脓水，想要过来完全没有绕路的可能。 那到时候威武军那些将士就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更关键的是，他也看出来了，死的人越多，这些脓水就越多，就能够沾染更多的人，然后再死……这种循环下去，到时候整个天恩坛上，哪里还能有其他活人站着？ 与其让这些威武军的士兵们来给叶泠鸢帮忙，倒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至少这几千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士兵，也还能算是他的一个助力，万一需要的时候，还能发挥一下作用。 苏义道心中的想法，威武军上下哪里能看出来？ 他们只以为这是自家将军顾念他们，而且出于军人的尊严，不想以多欺少，才会在明明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选择与叶泠鸢单打独斗，公平决战。 这让很多威武军士兵看向苏义道背影的眼神都更加崇敬了。 叶泠鸢也没有时间关注这些威武军士兵是什么想法，她已经从苏义道身上感到了威胁。 不知道是可山先生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还是苏义道本人的实力太强，才会让叶泠鸢有这种直觉。 但是，战斗这种东西，叶泠鸢可是从来都不带怕的！ 她手中的是短剑，苏义道手中的是长刀。 她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苏义道是四十出头的壮男。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苏义道都比叶泠鸢更有优势。 但是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的时候，叶泠鸢的目光同样锐利，锋芒毕露，没有一点畏惧之色。 而且接下来，首先行动的也是叶泠鸢！ 她身体向前倾斜，短剑反手握紧，脚尖一点，整个人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苏义道喊了一句“来得好”，就挥着长刀迎了上去。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再采取中途变线的做法，而是在空中相遇。 短剑划出的弧线，简单直接，携带着金刃劈风的声音，向着苏义道的面门刺去。 苏义道身高刀长，看起来很轻松地就挡住了这一击。 短剑刺在了长刀上，发出清越的金石交击之声。 接下来，叶泠鸢的身影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只能听见骤雨般的击打声。 凭借着风蛊的帮助，叶泠鸢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实力，势必要将苏义道刺杀在天恩坛顶！ 第564章 机会 这样的叶泠鸢，让威武军上下全都瞠目结舌。 他们没有想到，身份如此尊贵的宝华长公主，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如果让他们与叶泠鸢单挑，当场躺在地上的，只可能是他们。 连看都看不见对方的动作，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还好是大将军。”副将身边的一名亲兵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脸庆幸地说。 但是副将并没有接口，只是皱着眉，目光一直盯着苏义道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泠鸢的动作很快，但是苏义道的动作也不慢。 每次叶泠鸢的攻击，到最后都会被他用长刀挡住，或者凭借矫健的身法躲过。 在适应了叶泠鸢的速度之后，他甚至还有几次发起过反击，试图凭着自己经验丰富、刀长力大的优势，给叶泠鸢造成伤害。 可是这些反击对于能够操控风蛊的叶泠鸢来说，完全没有起到任何威胁。 “刘副将，这样下去不行啊。”威武军中自然也不乏眼力好的，能够看清楚对面两人的战斗情形。 他们互相看到对方的担忧之后，就小声嘀咕了一会，一起来找现在威武军的最高指挥刘副将来提建议。 “公主的速度太快了。” “对，现在完全是她压着大将军在打，大将军一直在采取守势。” “但是咱们都是打仗的，都知道，久守必失啊。”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将军吃亏啊。” “对啊，刘副将，要不我们过去帮忙？” 刘副将仍旧紧紧地盯着两个正在战斗中的人，嘴里却严厉地喝止：“闭嘴！大将军刚才的命令你们没有听到吗？” “谁敢违背，军法伺候！” “那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大将军被人给害了，以后传出去，整个威武军都要变成天下最大的笑柄了。” “要不然，我们人不过去，但是派弓箭手动手。反正我们也没有上去，也不算是违背大将军的命令啊。”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刘副将终于回过头来，眉毛皱成了一团，仿佛有什么重大的疑难一样。 “可是你们难道不担心大将军以后出门被人笑话？” “说他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武，输了也就罢了，却因为输不起，让自己的手下射冷箭帮忙，是个卑鄙小人？”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众人。 是啊，堂堂威武大将军，打不过别人也就算了，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并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但是如果他们射冷箭的事情传了出去，大将军的脸面才是真正的丢光了。 “那怎么办嘛！”对苏义道最忠诚的队长急得直跺脚，“这也不是什么比武切磋，点到为止！看那个公主的架势，是非要杀了大将军不可啊！” 就在威武军这些人争论为难的时候，叶泠鸢的短剑再次逼近到了苏义道的面门。 她身法轻灵玄妙，经常会在苏义道根本想象不到的方位出现，速度又快，根本防不胜防。 苏义道却十分沉稳，在几次尝试性地反击未曾建功的情况下，干脆选择了全盘防守。 反正他个高、胳膊长、刀也长，拥有的战术半径要比叶泠鸢更加广阔，只要小心提防，就能把叶泠鸢的攻击都拦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叶泠鸢的短剑再次被苏义道的长刀架住，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明明剑尖距离苏义道的脸不超过一尺半的距离，可是这个距离却像是天堑一样，难以逾越。 苏义道的防守太稳了。 而苏义道拦住叶泠鸢之后，神情也很平静，完全没有把这又一次危机当回事。 叶泠鸢嘴角轻轻勾起。 按照之前的许多次惯例，在进攻被挡住之后，她就会飘然远遁，拉开距离，然后再次寻找空隙，凭借可怕的速度切入进来，发动下一次攻击。 叶泠鸢的身影在苏义道眼前消失。 下一个瞬间，苏义道的眼神猛然变了！ 这一次，叶泠鸢没有退却，而是直接侧身，用肩膀向着苏义道胸前撞了过来！ 苏义道布满血丝的眼睛猛然一震，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杀机。 这就是他在等的机会！ 叶泠鸢的速度很快，他跟不上，没错。 但是这种狂风暴雨般的速度能维持多久呢？ 她总有身体或者精神疲惫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苏义道开始掌握主动的时候。 现在看来，叶泠鸢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状态维持不久，所以才会选择冒险。 但是，她凭什么选择这种贴身肉搏的战斗？ 就是因为她速度快、武器短吗？ 她知不知道，贴身肉搏的战斗才是苏义道最擅长的！ 一个从小兵做起的大将军，经历过多少战役，又有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这根本不是小姑娘能够知道的！ 苏义道红红的眼睛里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第565章 烤熟了 叶泠鸢找到了苏义道防守的漏洞，假装离开，下一秒却杀了个回马枪，利用自己速度快的优势，直接撞入了苏义道怀里。 苏义道早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快，必然不能持久；为了破局，必然就要行险。 行险，那就是他的机会。 他本身经验已经足够丰富，现在这具苏义道的身体更是被原主刻意打磨了几十年，健壮有力，身手不凡，两者优势的结合，绝对要给叶泠鸢一个好看！ 之前跟叶泠鸢“谈一谈”，一个是拖延时间，让阴魔暗中对戚长阙下手，控制住戚长阙的肉身；另一个则是他已经认出来，叶泠鸢就是那个“王三娘子”，而戚夫人留在她身上的灵丝却不见踪影。 王三娘子的神出鬼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他也完全没有从王三娘子身上看出来易容的痕迹。 这让他觉得叶泠鸢有点神秘莫测，不知道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藏在暗处。 为了不让这次行动出现什么意外，他才决定尽量不跟叶泠鸢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怕了叶泠鸢。 相反，不管是谁，只要是挡着他的路的，都必须死！ 苏义道双臂张开，仗着自己自己穿着铁甲，根本不介意被叶泠鸢撞一下。 叶泠鸢最难对付的就是速度太快，他想要抓住叶泠鸢，几乎不可能。 但是她自投罗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时候他正好将叶泠鸢擒住，一击必杀！ 苏义道嘴角刚刚泛起一丝隐淡笑意，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见了，叶泠鸢在即将撞到他身上的时候，身体在空中一个急速旋转，肩膀往外边一偏，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向前轻飘飘地拍了出去。 而那只手上，一团电光正在滚动，银白色的光芒越来越刺眼，而电流的滋滋声也越来越大…… “你他娘的……” 你他娘的心怎么这么黑！手怎么这么黑！ 苏义道心中的郁闷和惊慌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选择他素来不屑的粗话来发泄。 一句话还没有骂完，那团电光已经脱离了叶泠鸢的手，被按在了苏义道的铁甲上。 电光大放！ 一时间整个天恩坛上方大半个空间都被刺眼之极的银白色光芒笼罩。 距离近些的威武军都不得不伸手遮着眼眉，免得被强光刺坏了眼睛。 而身处强光最中心的苏义道，却一个字都骂不出口了。 强烈的电流沿着铁甲展开，迅速抵达苏义道全身四肢，在他的身体里奔流冲撞。 麻痹、剧痛席卷了苏义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手中的长刀都无法握紧，当啷一声掉在了天恩坛的石板地面上。 但是这样一声，在天恩坛上下几乎同时响起的几千人惊呼声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叶泠鸢没想到电光符纸的威力会这么大。 她出手的同时就已经飘身远离，谁不知道有人被雷劈的时候要躲得远远的啊。 但是叶泠鸢当时丢出去的电光球比足球还要小一点，没想到落在苏义道身上之后，竟然扩张成了一间屋子那么大！ 而被笼罩在电光中的苏义道到底怎么样了，叶泠鸢都不知道。 她只能退到戚长阙身边，心中还有些不安，害怕这些电光会波及到戚长阙身上，发生什么意外。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过了好大一会儿，刺眼的电光才慢慢变淡，越来越小，露出了站在电光中心的男人身影。 叶泠鸢皱了皱眉，苏义道竟然还活着，还站得这么稳当？ 他可是穿着大铁桶，正是最好的导体，怎么会电都电不死？ 叶泠鸢眯着眼睛，在强光消失后适应了一会儿，才又定睛往苏义道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的电光并不是没有起作用。 苏义道身上的铁甲已经出现了很多焦黑的痕迹，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露在外面的那个脑袋。 他的头发全都炸开，一根根向着外面张开，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 而苏义道的脸上也是焦黑一片，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在不停向外流血。 风蛊还送来了淡淡的烤肉香……所以，铁桶中的苏义道，是已经被烤熟了吗？ 紧紧盯着苏义道的不仅是叶泠鸢，还有天恩坛顶部的千余威武军。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苏义道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 Duang！Duang！Duang！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铁甲就掉下来一块两块。 只是走了四五步，苏义道身上的铁甲就已经几乎掉光了。 接下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身体状况，让威武军中不少人都惊呼出声。 苏义道身上在冒烟！ 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形状，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布片，勉强挂在他身上； 而这些布片下露出来的皮肤更是焦黑一片，更可怕的是，还有几块焦黑的血肉从他胳膊上、胸口处脱落，摔在地上； 那些血肉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现在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地方竟然能看见森森白骨都暴露在外！ 第566章 这不公平！ 威武军中已经有很多人眼睛里都带上了泪光。 “大将军！” “大将军！” 看着这么凄惨的大将军一步步向着他们走过来，威武军众人更是又心痛又愤怒，一时间群情汹涌。 “请大将军下令！杀了那个女人！” “对，杀了那个女人！” 苏义道沉默地走到了威武军队伍前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焦黑的面庞，炸开的头发，七窍流血的惨象，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也让不少士兵都呜咽出声。 “老刘，带大家回去。”苏义道的语气平静之极，一点儿都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更听不出一丝怨愤怒气。 刘副将惊诧地看着他。 “回津口……”苏义道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弓着身子，仿佛十分痛苦，但是嘴里却还是继续说，“再也不要……来京城……” 刘副将面色大变，心中的某些猜测更是冒出头来。 “大将军，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刘副将看着苏义道全身上下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对刚才那电光的威力感到震惊恐惧。 如果被电的是他，只怕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苏义道抬起头，摆了摆手，焦黑的脸上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但是听声音还是很疲惫：“不用……你们……现在……就走……” 说话的时候明显中气不足，这在苏义道这种实力的人物身上，可是很少出现的现象。 可见这次苏义道受的伤绝对不轻。 刘副将想要上前扶住他，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来。 就现在苏义道全身都被电焦了的情况，说不定他碰一下，苏义道就得掉好几块肉。 “可是，我们走了，大将军你呢？” 刘副将自然听出来了苏义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那个猜测也越来越明晰，痛苦和不舍让他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明明是视死如归的铁汉，却露出了小儿女的一面。 苏义道笑了一声：“我？我做了……什么，你们……也看到了，我……怎么……能走？” 他转头去看叶泠鸢，以及被叶泠鸢挡在身后的戚长阙，目光更加坚定了：“你们……走吧，守好……津口，以后……都……小心些，不要……再……随便……进京了。” “以后……不到……京城……危急关头，就不要……随便……听人……调令……入京，记住了吗？” 刘副将眼中的泪都要冲出眼眶了：“可是，可是，大将军，这一次也不能怪你啊！” 他们威武军驻扎津口，本来就是为了戍守京城，所以接到陛下暗中派人送来的旨意，就立刻拔营而起，星夜兼程； 进了京城之后，也都是听从皇帝的命令行事，有什么责任，也不应该归到大将军头上！ 刘副将已经听出来了，大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却十分不满，现在更是隐隐有了死志。 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能算是大将军的责任！ 分明是皇帝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大将军，才会有之前大将军带兵谋逆的举动！ 为什么到了最后，皇帝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却要大将军用性命谢罪？ 这不公平！ 苏义道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快走！” 刘副将禁不住哭出了声：“大将军！” “所有……人，听……我……苏义道……命令……”苏义道慢慢挺直腰，看着眼前一个个都在流泪的士兵，“去，去，去……护驾！” 刘副将愕然抬头，看着改了口的苏义道。 “陛下现在身陷险境，我威武军受陛下恩遇，必以死相报！”苏义道说话流畅起来，语气也明显变得不同，“所有儿郎，听我号令！” “后退！撤下天恩坛！保护陛下！” 就在所有威武军士兵听令后退的时候，苏义道叫住了刘副将，“老刘，你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刘副将神色变幻，最后还是答应了一声，留在了天恩坛上。 威武军训练有素，很快就排着队列，整齐有序地退到了天恩坛下方。 一时间，广阔的天恩坛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叶泠鸢和戚长阙在东南方的角落，而苏义道和刘副将在正南方的台阶口上。 苏义道往下走了两级台阶，见刘副将没有跟上来，就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刘副将这才挪动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叶泠鸢还真是心狠手辣。”苏义道语气中还有余悸，“差点就要把我电得灰飞烟灭。” “不过，还好我挺了过来。” 见刘副将没有说话，苏义道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老刘，你不为我感到高兴？” 刘副将依旧沉默。 “这可就不太好了啊。”苏义道停下脚步，回头看比自己高了两个台阶的刘副将，“老刘，你这是有什么地方对我不满吗？” 刘副将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苏义道。 “真的不想因为这个杀人。” 苏义道叹了口气，“都怪叶泠鸢，要不是她把我电得半天没有缓过来，也不至于让他又醒过来，给我添麻烦。” 他轻声嘀咕着，而身后的刘副将身体一僵，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和恐惧。 下一刻，刘副将就举起了一只手。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第567章 焚尽万物 看着倒在台阶上的刘副将，苏义道摇了摇头，也不管因为动作稍大而掉下来的一块头皮，他悲悯地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叶泠鸢和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这边发生的一切，但是却根本没有插手要管的意思。 威武军内部的事情，她一个外人算是哪根葱，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有能耐去管？ 哪怕看起来苏义道本身的灵魂还没有消散，也有着强烈的意愿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叶泠鸢现在能保住戚长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苏义道身上的两个灵魂之争。 根据刚才的经验，可山先生不怕涅盘火，好像还有控制涅盘火的手段，但是却被雷电克制。 说来也是，以前听过的那些鬼故事里，再厉害的恶鬼，不也怕雷劈吗？ 可山先生就是个恐怖的老鬼。 刚才被她用电招待了之后，应该是灵魂直接受到了打击，所以才会给苏义道本人的灵魂以机会，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可惜的是，这个时间太短了，还没有来得及做点什么，就又被压制。 反倒是把威武军中比较聪明稳重的这个刘副将给害死了。 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阴魔就是无敌的，刘副将死得是挺可悲的，别人只会以为他是自刎而死。 就在叶泠鸢脑海里各种念头起伏的时候，苏义道也回过头来，抽动黑乎乎的脸，做了个笑的表情：“见笑了，没想到宝华长公主这么厉害。” 叶泠鸢同样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关系，以后就能想到了。” 苏义道就这样站在比天恩坛低了几级的台阶上，非常随意的样子：“看来你是不会容许我占据戚长阙的身体了。” 叶泠鸢也同样漫不经心：“这种事情，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 苏义道呵呵笑了起来：“要是早知道宝华长公主这么有趣，我早就应该来拜访，跟你交个朋友。” 叶泠鸢撇了撇嘴：“那还是免了吧，我对糟老头子没有兴趣。” 她挑了挑眉毛，看了仍旧闭目不醒的戚长阙，“我只喜欢这种。” 苏义道啧啧了两声：“你就知道他不是个糟老头子？” 叶泠鸢嗤了一声，没有继续搭理他。 “或者说，宝华长公主你只喜欢这个皮囊，并不在乎其中的人到底是谁？” “这样说来，要是我能占据这个身体，不就能够迎娶宝华长公主，与你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苏义道说着说着，居然还好像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到时候，我们可以生五个儿子，两个女儿，看他们承欢膝下，岂不美哉？” 叶泠鸢冷冷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是不明白，这种连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没有了的老头子，居然还有心思来调戏她，还自己在那里YY个没完，真是非要挂起来才能老实？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叶泠鸢心中就是一惊，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 这个糟老头子煞费苦心地谋划，就是为了占据戚长阙的身体，这么关键的时刻，被她阻止，他怎么会不焦急，反而有闲心跟她在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叶泠鸢立刻转身，想去检查一下戚长阙的情况。 但是她刚刚一动，就感觉到周围温度急剧升高，眼角也看见红光大盛！ 这种气息，叶泠鸢毫不陌生，是涅盘火的气息！ 风蛊传来的气息告诉叶泠鸢，苏义道同样丢出了一团涅盘火，正向着她背后扑过来！ 果然和叶泠鸢判断的一样，苏义道不但不怕涅盘火，还能操控涅盘火！ 来不及思考其中原因，叶泠鸢需要决定的是，躲还是不躲——当然要躲，她又没有戚长阙的本领，每天都被涅盘火焚烧，痛入骨髓却还是活了下来。 但是如果她躲开，从这团涅盘火的轨迹来看，它就会落在戚长阙身上。 戚长阙醒着的时候，当然是不会害怕这样一团涅盘火，可是现在他昏迷不醒，还能不能免疫，叶泠鸢没有把握。 所以只能冒险抱着戚长阙一起躲了！ 看起来是好几次权衡利弊，实际上在叶泠鸢脑海中却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 作出决定后，叶泠鸢不再犹豫，直接捞起戚长阙，飞身而起。 涅盘火从叶泠鸢的脚底掠过，砸在了天恩坛的城墙上。 然后叶泠鸢就看见百炼烧制的巨大青砖燃烧了起来。 之前经常听到涅盘火焚烧万物的说法，但是这么久了，叶泠鸢还是第一次看见涅盘火真的开始焚烧什么东西。 涅盘火的颜色跟普通火焰不一样，没有蓝色火焰，也没有黄色火焰，就是一蓬赤红色如同血光的火。 燃烧起来的时候火势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没有普通火焰在风中摇曳的姿态，就像是一个安静而骄傲的贵族公子。 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被涅盘火烧起来的那些青砖，已经无声无息地变成灰烬。 而涅盘火还在向着四周安静地延伸。 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叶泠鸢相信，它会把整个天恩坛都烧光！ 就在这时，叶泠鸢怀中的戚长阙身体猛然一震，不等叶泠鸢查看，戚长阙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第568章 底牌 戚长阙眼睛还是紧紧闭着，但是嘴巴里却开始向外疯狂喷血。 并不是一口，而是一口接一口。 随着不停吐血，戚长阙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苍白，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不少。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戚长阙现在的伤正在不断加重。 按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这位强大俊美的帝师大人可能就要当场薨逝。 叶泠鸢也被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的身上脸上都被喷上了不少血，就准备带着他离开。 有苏义道在这里，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帮戚长阙，既然已经搬动了他，就干脆带着他回阴阳塔去。 阴阳塔肯定安全，还有几十名弟子在。 那些弟子虽然不能修炼，但是使用戚长阙教给他们的手段肯定比叶泠鸢熟练。 苏义道要是有本事硬闯阴阳塔的话，也不至于煞费苦心地设下这个陷阱了。 “你是想要他死吗？”苏义道连忙阻止。 他一伸手，那边的涅盘火就安静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了一截缺漏的城墙。 叶泠鸢不打算听他说话，抱着戚长阙就向下跳。 “你这样，走到半路，他就会把血吐光，死在你怀里。” 苏义道从台阶上往下走，看着步子并没有太快，但是却跟叶泠鸢同时来到天恩坛脚下，并正面拦住了叶泠鸢。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 苏义道的速度她知道，刚才就算是故意卖破绽想捉住她，但是慢就是慢，怎么现在却能拦住了她的去路？ “别这样看我，只是一点小技巧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如果不看苏义道现在的模样，只听他说话，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有素养、脾气很好的中年男人。 但是现在苏义道，跟一团烧焦了的尸体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跟这种声音和语气就很不协调了。 “我想要的是戚长阙的身体，而不是一个死人。” 苏义道解释说。 “你见过阴魔附身死人吗？” 叶泠鸢冷下脸：“我想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抢占身体。” 苏义道认真地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他的性格看似温和，实际上很骄傲。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会这么选。” “不过你也看见了，苏义道现在还没有死，还在跟我争。” “刚才我被你电得全身麻痹，他就趁机抢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就算是我附身在戚长阙身上，也不等于戚长阙就真的输了。” “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得把这具身体治好，然后戚长阙大可在这段时间里养精蓄锐，然后找到时机抢回自己的身体。” “这本来就是他的身体，他比我更有优势。而且你也知道，他比苏义道的实力强大得多，还能使用灵力，到时候我们两个谁赢谁输还不好说呢。” “要是戚长阙赢了，不就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了吗？” “可是你要是坚持把他带走，在半路上他就会死掉，彻底地死掉。” 苏义道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所以你不觉得，应该给他机会，让他试试看？还是你觉得，他连我这样的糟老头子都争不过，最后会一败涂地？” 叶泠鸢刚开始还想不听他说任何话，直接离开，可是苏义道说着说着，她竟然有些抬不起脚了。 苏义道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如果戚长阙能选择，他会愿意选择让苏义道附身然后两个人在自己身体里决战，还是选择宁愿死也不让苏义道得逞？ 要是自己执意带他走，结果他死在了半路上……想一想叶泠鸢都觉得呼吸不畅。 苏义道脸上露出了隐秘的得意之色。 只是他现在的脸一片焦黑，还夹杂着伤口流出的血，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 趁着叶泠鸢在原地犹豫，苏义道的身影突然一个闪烁，就出现在了叶泠鸢面前，一拳就击中了她的腹部！ 这一击的力量极强，要不是金刚蛊自动激发，只怕这一拳就能够将叶泠鸢身体打穿！ 但就算是金刚蛊给了叶泠鸢极高的防御，她还是被这股力量打得无法控制地向后翻滚，怀中抱着的戚长阙也在翻滚过程中脱手坠落。 苏义道疾步追上，一把接住了戚长阙，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狂喜。 他反手一掏，一张血红色的符纸就被用力按在了戚长阙的胸口。 戚长阙一直在吐血，就没有停过，身上的白衣几乎都变成了红衣。 符纸一接触到衣服上的血，立刻就燃烧起来，其上黑色的线条瞬间开始向外延伸变大，一眨眼就化成了九条黑色大蛇，在戚长阙身上游走起来。 叶泠鸢好不容易借着风蛊的帮助，找到了身体的平衡，安然落地，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 之前可没有发现苏义道的速度有这么快！ 而刚才苏义道的靠近，几乎是闪现的感觉。 所以之前的战斗中，苏义道还是藏了底牌，就是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用出来，一举定乾坤！ 大部分女孩子都怕蛇，叶泠鸢虽然不至于见了就跑，但是看见那九条充满了邪恶意味的黑蛇，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毛。 戚长阙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胸口的血色符纸不停闪烁着，九条黑色大蛇在他全身上下不停游动，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第569章 请动手吧 叶泠鸢发现，这九条黑蛇好像在不断变大，而它们每次变大一点，戚长阙的呼吸就微弱一分。 “不用担心。”苏义道抑制着自己眼神中的贪婪和炽热，说话的语气仍旧是那样彬彬有礼，“我不会让他死的，毕竟他如果死了，这具身体也就废了。” 但是戚长阙太强，强到如果不把戚长阙所有的力量吸干，他根本不敢贸然开始附身。 这张蛇龙九变符就是专门为了这种情况准备的。 等这九条黑蛇吸收了戚长阙体内所有的灵力，进化成龙，就是他行动的时候。 叶泠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如果是上辈子那些了解她的人，都会从她这种极致冷漠的状态看出来，她是要全力以赴，大开杀戒了。 蛊虫宝宝对苏义道无从下手，但是可以给叶泠鸢加各种buff啊。 平时不舍得用，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用，留着干嘛？ 真要是让可山先生那个糟老头子占据了戚长阙的身体，然后跟她说什么迎娶的事情，叶泠鸢要恶心死！ 就在叶泠鸢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御林军和威武军从四面逼近。 两边合起来三四千人，把叶泠鸢围在了中央。 苏义道和叶泠鸢相对而立，隔了十来丈的距离。 在他们中间的空中，戚长阙漂浮着，一动不动，任由那九条黑蛇抽取着他体内的力量。 傅明珠被自己的护卫们保护着，走到了最前方，看着空中的戚长阙，一脸喜色。 “苏大将军，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苏义道转过头，全身焦黑、到处伤口的样子，尤其是脸，好像是刚刚被人从火堆里拉出来一样，让傅明珠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苏义道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苏义道眼中微光一闪，仍旧一片温润地开口：“我既然在陛下和镇国大长公主面前做了承诺，当然就要做到。” “幸不辱命。” 傅明珠喜形于色：“那什么时候可以让皇后来举行仪式？” 苏义道轻声笑了起来：“现在就可以。” “不过，你问过皇后了吗？她愿意接受这份力量和这个身份吗？” “当然。”傅明珠笑了，这世界上有谁会拒绝变强，拒绝登上高位？ “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个过程并不舒服，而且一旦心中产生抵触，就可能遭到反噬。” “到时候不但无法成功得到力量，还有可能无法脱身，被拉入漩涡，十分危险。” “还请几位想好了，决定了，我再为皇后举行仪式。” 对于之前就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的内容，傅明珠浑不在意，只是让身边的亲卫去请人过来。 凤骊作为今天大典的另一个主角，也是盛装打扮后，一直在天恩坛边上的殿中等候。 现在得到邀请，立刻就带着人赶到了现场。 今天的凤骊穿着金红色的凤袍，头上戴着九尾凤钗，圆润的珍珠串成的链子，挡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漂亮的下巴和一双朱唇。 她站在傅明珠和傅遗爱身边，听着傅明珠问的问题，面无表情地回答：“陛下有旨，母亲有意，我自然会尽力而为。” 苏义道看了她一眼：“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全心接受！” “一旦心中有一丝不愿，就可能会身死当场。” “皇后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傅明珠轻轻推了凤骊一把：“去吧，娘相信你。” 凤骊沉默地向前走来。 长长的礼服在地面上拖动，礼服上绣着的凤鸟图案随着她的走动反射出点点光芒，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而皇后雪白的面庞上，看不出一点喜悦或者愤怒的变化。 凤骊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空中的戚长阙。 她看不见戚长阙的表情，但是从戚长阙身上染满了鲜血的衣袍和那九条黑色蟒蛇的样子就知道，现在戚长阙的状态很不好。 凤骊深深地吸了口气：“请苏大将军动手吧。” 苏义道看了她一眼，再次对傅明珠和傅遗爱说：“一旦开始，生死自负，你们都考虑清楚了？” 傅遗爱点头：“朕考虑清楚了，请苏大将军开始吧。” 苏大将军已经有了控制涅盘火的办法，这个大梁终于不再需要一个骑在皇帝头顶上的帝师。 现在趁着戚长阙昏迷不醒，将他体内的一部分力量抽出来给凤骊。 之所以选择凤骊而不是他，也不是傅明珠，是因为凤骊在凤陵阁系统学习过那些手段，能够把这些力量发挥好。 而凤骊也会凭借这些手段，宣称她得到了神鸟传承，成为下一代帝师。 这样，帝师之位就回到了皇室手中。 以后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将帝师这个位置彻底取消，将所有权力都收回到他的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傅明珠会同意苏义道计划的主要理由。 第570章 牵制 叶泠鸢眼睛中的杀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他们这样公然分配着利益的样子，简直是把戚长阙当成了一头肥猪！ 真的当她死了不成！ 苏义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叶泠鸢一眼：“还有这位宝华长公主，还得劳烦陛下和镇国大长公主看紧了。” “要不然仪式一旦开始，我和皇后就都不能分心走神，到时候被人随便一干扰，就会被反噬，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傅明珠面色不善地看着叶泠鸢：“本宫自然知道。” 不需要苏义道多说，她不知道多想杀了叶泠鸢呢。 刚才那一队中毒而死的精锐士兵，可是她和叶允成在暗中练出来的，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不仅耗费了很多金银财物，还有更多的精力和感情。 傅明珠原本是打算把这些人都培养出来之后，每一个老兵都可以成为未来的军官，派出去到各地军队中带队。 到时候把那些隐隐然有割据之势的将军先后调回京城，直接就能提拔这些中层军官上来，这样就能比较平缓地收回兵权，然后才能做很多事情。 所以每一个士兵都很值钱！ 可是在叶泠鸢手里，就像是药老鼠一样，随随便便就给她毒死了一个小队二十多人。 傅明珠当时心都在滴血，但是没有办法对付那种恐怖的剧毒，只能忍了下来。 这让她对叶泠鸢的恨意再次加深，恨不得能把叶泠鸢给碎尸万段，才算是解气。 现在又被苏义道叮嘱，傅明珠看着叶泠鸢的目光都恨不得抹上毒药，让叶泠鸢直接暴毙就好。 “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叶泠鸢有机会破坏皇后的传承仪式！” 傅明珠对身边的亲卫头领吩咐了一句。 亲卫头领的脸都快成苦瓜了。 别的亲卫或者御林军在后面，不知道在天恩坛上发生了什么，他可是站在最前面，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二十多人的精锐小队，配置都是全的，去抓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结果却是精锐小队化成了脓水和一块块认不出原来面目的肉块，小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样的对手，他就是带着更多的人去，又有什么办法？ 但是亲卫头领知道，这件事情对傅明珠很重要，他如果稍微有些犹豫，都会在傅明珠心中被打入另册，回头不是被发配到冷门位置上，罢置不用；就是被找个机会灭口。 他只能忍着心中的恐惧，点了一半亲卫，加上二百多名御林军，直接围成了一个圆形，从所有方位向着圈里的叶泠鸢一点点逼近。 而亲卫头领自己则站在上风口上，提心吊胆地看着士兵们举着长枪在前，弓箭手在后，一步步向叶泠鸢走去。 刚才精锐小队那些同袍几乎是同时中毒发作的，这种大规模的放毒，必然要利用风向。 否则药物被吹回自己身上，死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所以亲卫头领的想法就是，豁出去那些下风头的士兵去牺牲，但是总有上风头这一半士兵能活下来吧？ 只要让士兵们靠近了，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她一个？ 眼看到了弓箭手的攻击距离，亲卫头领便开始下令。 “弓箭手一队，发！” 弓箭手做掩护，整个队伍按照平时训练的节奏向前行进。 虽然早就预料到弓箭可能对叶泠鸢没有什么威胁，但好歹人多，箭矢如雨落下去，她总得躲吧？那不就没有时间下毒了？ 可是真的当近百支箭矢还未飞到叶泠鸢身边就已经纷纷落地的时候，亲卫头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时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连弓箭都无法对她有任何伤害？ “弓箭手二队，发！”亲卫头领咬着牙，继续指挥队伍前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不管在呢么样，他们这些士兵被训练出来，就是为了有一天杀敌拼命。 不可能因为敌人强大，就未战先退。 亲卫头领知道，在傅明珠他们心里，在这种关键时刻，就算是所有士兵都死光了，只要能够缠住叶泠鸢，让皇后的传承仪式完成，都是值得的。 他必须执行傅明珠的意志！ 在亲卫头领的指挥下，箭雨丝毫未停，一直向着叶泠鸢泼洒而去。 叶泠鸢从开始的毫不在意，到后来的出手招架，再到后来辗转躲避，神色越来越难看。 而亲卫头领的表情却慢慢兴奋起来，紧急命令手下去运送更多的箭矢过来，并调动更多的弓箭手准备接班。 如果远程弓箭能够牵扯住叶泠鸢，那就不必用士兵们的性命去填这个坑。 实在是之前天恩坛上那些同袍们死得太惨了…… 看着已经一边躲避，一边用剑格挡箭矢的叶泠鸢，傅明珠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派人催促苏义道开始动手。 苏义道经不起催促，终究是点头同意。 第571章 祭祀舞蹈 凤骊走到了苏义道面前，按照他的要求，盘腿坐下，开始运转在凤陵阁学过的修炼心法。 虽然他们这些弟子无法感知到灵气，所以也就无法吸收灵气转化为属于自己的灵力，使用各种法术，但是这些修炼心法却是每一个凤陵阁正式弟子必须学习掌握的。 这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当中某个人有机缘接受凤鸟携带而来的传承时，就能够第一时间将其中巨大的力量吸收，顺利驾驭，成为新任凤陵阁主； 而不是束手无策，被这种普通人承受不了的蓬勃力量撑爆了身体，当场毙命。 哪怕这种机会很小很小，可是能够拼命考入凤陵阁，成为正式弟子的人，哪个不是胸怀大志？ 更别说在凤陵阁三年学习期间，经常亲眼看见凤陵阁主飞行绝迹、呼风唤雨、翻山倒海的惊天之能，只会让他们更加坚持自己的梦想，更加想要成为阁主这种天人一样的存在。 凤骊就更别说了，她是从小就生活在凤陵阁中的，身边都是对凤陵阁主崇拜到极致的下人，才会以女子之身，拼命学习各种本领，早早地就考入了凤陵阁中。 她心高气傲，就连同学中的那些男子也都不放在眼里，一心一意只看着戚长阙，想的就是成为能够与戚长阙比肩、一起站在世界之巅的女子，所以凤陵阁中的每一门课程都用尽全力去学习。 最基本的修炼心法肯定是练得滚瓜烂熟。 只是因为大环境的原因，凤骊和别人一样都无法感知到灵气的存在，平时想要体会一下自己修炼心法的作用，只能用阁主赐下的灵晶罢了。 现在苏义道提出要求，她立刻就收拾情绪，运转心法，进入了修炼状态。 苏义道轻轻点了点头：“资质不错。” 说完，苏义道就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站在距离戚长阙不远的空地上，举起双手，全身随之舞动起来。 一边舞动，脚下还一边前行，围绕着戚长阙转了一个大圈。 转圈舞蹈的同时，苏义道嘴里还发出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有时像是鸟鸣，有时像是龙吟，有时像是虎啸……千百种不同的声音在他口中发出，好像是触动了什么，竟然引发了无数回声。 一时间，空中响起了各种鸟兽的鸣叫声，而且这些声音中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随着它们一起从上方降落下来。 所有人都感到了这股子沛然伟力，整个天地似乎都变得狭窄凝固了，每个人都觉得呼吸不畅，仿佛陷身于深深的泥淖之中，压抑而沉重。 傅明珠的脸色很复杂，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振奋。 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娇贵公主，手无缚鸡之力，被那些小人欺负也无法还手。为了给父兄报仇，她跟着士兵们一起训练，一起习武，也能够骑马冲锋，不逊于人。 面对这种天地带来的压力，傅明珠昂起了头，用自己的力量与之抗衡。 傅遗爱却不一样，天空中的压力降下来的时候，他猛然感到身上一重，双腿都是一软。 如果不是身边站的是最心腹的大内侍卫，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扶了他一把，也许傅遗爱当场就要跪在地上，丢个大丑。 这让傅遗爱看向苏义道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冷意。 在这样敏感的地方，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态跪下，会让人怎么想？ 世人会不会觉得他得不到天地和祖宗的庇佑，会不会觉得他无能昏庸？ 再往深里想一想，他这个傅家嫡系、大梁皇帝抵挡不住天地的压力，反倒是苏义道在天恩坛这样本应该是傅家皇帝祭祀天地祖宗的地方，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这正常吗？ 苏义道现在的这种舞蹈，很明显是一种非常古老玄奥的祭祀手法。 但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恩坛！ 天恩坛，是大梁建国之时专门修建的。 当时的开国太祖接受了高人指点，在天恩坛下布置了高明的阵法，只有傅家皇帝才能使用天恩坛，其他人就算是篡位，也不可能在天恩坛得到天地和傅家祖宗的赐福； 同时，能够在天恩坛主持祭祀仪式的也只有凤陵阁主。 可是现在苏义道却能够在这里祭天，并且明显是得到了天地的回应，百兽百禽的鸣叫，以及天地降下的伟力，都是证据。 这说明什么？苏义道身上有傅家血脉？ 所以苏义道主动找上来与他们合作，是真的只为了谋夺戚长阙的身体，而不是其他？ 如果他真的占据了戚长阙的身体，又能够得到傅家祖宗的承认，那不是自己就能给自己通过认证，坐上龙椅，占据这万里江山？ 傅遗爱越想越觉得苏义道可疑，努力掩饰着眼底的杀机。 第572章 成功近在咫尺 苏义道现在正忙着，也没有空闲去留意别人对他的观感。 苦心筹谋这么多年，到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成功近在咫尺，他哪里有精力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要顺利完成这次祭祀，就能顺利占据戚长阙的身体，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苏义道围着戚长阙转了九圈，天空中的鸟兽嘶吼越来越狂暴，似乎真的有无数恐怖生物就在天顶上，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遮住，想要冲下来吞噬所有人一样。 官员中已经有很多抵挡不住这种压力，摔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还有更不堪的已经倒地昏迷不醒。 武将勋贵们也没有好多少，毕竟大梁已经传承千年，有不少勋贵也过了百年，早已没有人能够如他们那些拼杀得到爵位的祖先一样，身经百战，实力强大。 放眼望去，官员群体集中的地方，倒是有一大半都矮了下去。 御林军中也是如此，九成九都倒地不起。 倒是傅明珠的亲卫、威武军和皇帝的大内侍卫们还好一些。 尤其是围攻叶泠鸢的那些士兵，一波波地上前，拼命地射出几波箭矢之后就退下来，让队友们继续，表现出了极强的韧性和强壮，让傅明珠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而叶泠鸢好像也累了，舞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偶尔还会有几支箭矢成为漏网之鱼，让她好几次都差点被射伤。 凤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头上的九尾凤钗猛然飞起，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长长的头发就像是被狂风吹动一样，在身后飘扬成了一面黑色的旗帜。 一股旋风在她身边吹起，围绕着她的身体盘旋，越来越急，把她的红色凤袍吹得猎猎作响。 空中，戚长阙的身体也同样被风吹动，沾着大片血渍的衣袍同样在风中狂舞。 谁都能看出来，凤骊正在从戚长阙身上吸收他的力量！ 苏义道不再围绕着戚长阙转动，而是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双手摆出一个古奥的姿势，嘴里的声音拖长，好像是在吟唱什么古老的歌谣似的。 虽然不知道他发出的这些声音是什么意思，但是随着他的吟唱，盘绕在戚长阙身上的九条黑蛇同时昂起头来，向着空中吐出信子，发出了好像痛苦又好像愉悦的嘶嘶声。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九条黑蛇的身影越来越凝实，竟然是硬生生地从符纸召唤出来的虚影，变成了九条真正的大蟒！ 九条大蟒凌空飞起，在空中游动着，开始蜕皮！ 它们真的要化龙了！ 苏义道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终于，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他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黑眼珠已经完全消失！ 赤红的双眼中，无数细细的红血丝不停游动，刹那间汇聚成一滴鲜血，沿着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苏义道伸手一抹，将这滴血用指腹托住。 戚长阙的身体也好像是被什么操纵一样，从空中缓缓降落在他面前。 苏义道将伸出那根托着血滴的手指，就像是托着什么千钧重物一样，向着戚长阙的身体一点点接近。 空中嘈杂的禽兽嘶吼声突然消失，天地一下子肃静起来，万籁无声。 只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将戚长阙、凤骊和苏义道三人的衣衫头发吹得剧烈抖动，可是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士兵们，却根本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夏日炽热的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正中！ 就在这一刻，一条条红线从不同的方向划过天际，同时落在了苏义道托着的那滴血珠上。 轰隆隆！ 地面猛然晃动，下方传来巨大的响声，好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用力奔腾。 没有防备的众人几乎都被晃得站不住脚，扑通扑通摔倒。 苏义道却好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身形不动，面色凝重，将指腹上已经变大了好几倍的血珠举起，用力按在了戚长阙的眉心！ 就在他的指头和戚长阙的眉心接触的那一刻，心中突然萌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苏义道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戚长阙，心念电转，猛然回头！ 就看见刚才还包围着叶泠鸢的所有士兵都倒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起身，而叶泠鸢却已经漂浮在空中，双手端着一个奇怪的武器，武器一头指向了自己。 就在苏义道回头这一瞬间，叶泠鸢脸上绽放出冰冷的微笑，手指用力扣下扳机。 砰砰砰！ 黄橙橙的子弹伴着火光，从枪口飞出！ 叶泠鸢距离苏义道不过五百米，完全在她擅长的射击范围之中。 三颗子弹，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来到了苏义道面前。 一颗瞄准眉心，两颗瞄准胸口。 除非是苏义道还能再用处偷袭戚长阙时候那种瞬移的能力，普通的躲避身法根本没有用。 叶泠鸢假装被这些士兵牵制，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关键时刻！ 只要苏义道一死，其他人不足为惧！ 第573章 这不是地龙翻身 苏义道也算是见多识广，认识很多世人不知道的奇异事物，见过很多世人从未听闻的奇闻轶事，但是却根本看不出来叶泠鸢手中那个长长的黑色棍子一样的武器是什么。 直到三颗子弹出膛时，他才明白那是一种暗器。 而且这暗器速度太快，简直如同风驰电掣，一眨眼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只凭刚才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就能知道这暗器威力很大，绝对能够置他于死地！ 苏义道心中升起强烈的怒意，还夹杂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悲伤。 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遇到这种可怕的暗器，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这就是上天的意志？ 不！他绝不认命！ 苏义道的手仍旧按在戚长阙的眉心，但是身体周围却冒出了一片红光。 三颗子弹射在红光上，就像是陷入了什么沼泽一样，速度顿时降了下来。 但是苏义道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红光闪烁，渐渐黯淡下来，三颗子弹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苏义道脸上身上也有大量的血肉随着掉落，露出了里面红彤彤的肌肉组织，看起来就像是被剥了皮，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 有些胆小的女眷刚刚坐起来，看见苏义道这个恐怖的模样，连叫都没有叫一声，直接“嗝”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苏义道脸上甚至有一小半都露出了森森白骨，配合他现在的整体造型，确实很有冲击力。 叶泠鸢皱着眉，没想到苏义道竟然能挡住子弹的冲击。 但是，她的子弹多得很！ 眼看着叶泠鸢又把那个黑长条暗器举到了眼前，出暗器的那一头对准了自己，苏义道亡魂大冒。 刚才那种护盾，已经消耗了不少他储存的灵晶。 现在的他也和普通人一样，无法感知到灵气，不能修炼，施展手段全靠以前积累下来的灵晶，否则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暗算戚长阙呢？ 如果叶泠鸢再来几次暗器，他光是保护自己就得把灵晶耗光。 这一代的傅家皇室也真是无能透了，连一个小姑娘都控制不住，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苏义道刚想做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啧啧，就这点本事？” 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说话的是谁，苏义道就感到胸口一痛。 低头看时，就看见一只染着血的手掌从他胸口伸了出来…… 骨节分明的五指缓缓摊开，掌心中躺着的，是一颗血红色的心脏，犹自跳动不休。 苏义道眼睛中的茫然闪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 “怎么会？”身后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苏义道的问话，笑声再起，“怎么不会？老师，我等你很久了啊。” 温柔的男声说话的同时，五指收回，轻轻一握。 血水和渣滓从指缝中间流淌而下。 不等苏义道回答，他的身体就被大力撕成了两半，然后被人随意地丢在了一边。 苏义道倒下后，露出了身后修长的身影。 除了本来应该昏迷不醒任人宰割的戚长阙之外，还有谁？ 玄衣广袖，金冠垂緌，眉宇间风云汇聚，眼眸中雷霆闪耀！ 他举起一只手，完全不在乎手上淋漓的鲜血，也丝毫不介意脚边被撕成两半的尸体。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那九条刚刚蜕完皮，额头已经冒出两个凸起的黑蛟一起发出了凄怆的哀鸣。 五根染着血的手指轻轻一收，九条黑蛟就越变越小，一起落入了手掌之中，然后退回了当初出现时候的虚影模样，很快消散在了空中。 “呜……咳咳咳……”凤骊捂着胸口，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戚长阙，嘴角不停地向外溢血。 苏义道的死，让原本流向凤骊的庞大力量突然中断。 这让全心运转修炼功法，全身心驾驭身体内新增力量的凤骊当场遭到反噬，吐血不止。 刚才那些鸟鸣兽吼全都消散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脚底下大地的隆隆震动声却变得越来越大，地面摇晃的幅度也同样越来越明显。 叶泠鸢把枪收回了空间，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反转来得太快，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地面的颤抖已经太剧烈了，简直就像是海浪一样，起伏不定。 天恩坛都在晃动，周围的大殿上瓦片也在不断地掉落。 到处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不少人都在喊“地龙翻身了”…… 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已经完全失去了秩序，每个人都在想办法找到安全的地方保住自己的命，还有谁惦记着要跟戚长阙和叶泠鸢作对？ 叶泠鸢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这种常年练功的，脚下都稳着呢。 就算是震得厉害了，她也能用风蛊帮忙，离开地面飘着。 只是当她看向戚长阙的时候，却发现戚长阙的目光并没有转过来，而是整个人都飘到了空中，举起了双臂。 “大家不要跑了！” “这不是地龙翻身！” 随着戚长阙的喊声，地面的震动渐渐停止，刚才还惊恐莫名、四散奔逃的人们也纷纷停住了脚步，仰头望向空中的戚长阙。 果然是帝师大人，在这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玄衣广袖的戚长阙凤眸中闪过寒意：“这是涅盘火！” “傅家违背凤陵会盟约定，暗害帝师，天地震怒，神鸟降罪，涅盘火失控，你们跑到哪里，都是同样要死。” “与其疲于奔命，到头来还是化作飞灰，不如现在就让本座送诸位一程。” 第574章 两不相欠 刚刚感激地仰望着空中的戚长阙，觉得安全了的众人：…… 叶泠鸢一听说地下震动奔腾的是涅盘火，整个人就绷紧了，立刻离开了地面，飞到了空中。 虽然知道这样会让很多人注意到她，甚至对她嫉妒恨，但这个时候，叶泠鸢也顾不得了。 她刚刚亲眼目睹过苏义道放出的涅盘火将天恩坛上那些巨大结实的青砖瞬间无声融化的场景，对涅盘火的威力心有余悸。 毕竟她可不是戚长阙或者苏义道，没有本事控制涅盘火，一旦被火焰卷上一下，什么蛊虫宝宝也都救不了她。 为了躲避随时可能从地下冒出来的涅盘火，叶泠鸢直接飞得老高，落在了大殿房顶上。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来追究她这种做法的不敬之罪了。 刚坐下来，就听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竟然是小九身手利落地爬了上来。 “小九？你怎么还在这儿？其他人呢？” 小九看见叶泠鸢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 “我刚才擅作主张，让他们回去了。”小九回答，“就是我自己留了下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小姐的忙。” 之前叶泠鸢是摆着公主整套卤簿过来的，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下人们没有资格进入天恩坛附近，只能在外边分别等候。 马车都是按照各自的品阶停放，叶泠鸢的身份算是前几位，所以马车离天恩坛也很近。 小九更是找了理由偷偷地溜了进来，在天恩坛边上观察着。 因为叶泠鸢提前就说了，她感觉京城这些天情形不太对，还专门让小九找了好几个地方作为退路，所以小九也格外警惕，尤其是这种大场面，各种势力都到场，正是闹事的好时候。 结果还真被小九猜中了。 后面真是大乱起来，威武军都开进来了，小九很担心叶泠鸢受到波及，但是也没有办法，摸不进来，只能在远处偷偷藏在大殿顶上踅摸。 幸亏叶泠鸢的衣服显眼，而且位置也特殊，小九才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分辨出来。 但是看见又怎么样呢？ 小九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些什么，急得在房顶上来回乱爬，还好叶泠鸢并没有吃什么亏。 刚才叶泠鸢被那些士兵围着射箭的时候，小九都已经从房顶上溜下去，准备偷偷潜伏到附近去偷袭了。 “但是我想到了，小姐你是在等机会，所以我又忍住了！”小九虽然不知道风蛊的存在，却是对叶泠鸢的身法速度很了解的。 因为叶泠鸢曾经专门在演武场上教导过小九几次，还有叶泠鸢在天恩坛上打苏义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被弓箭压制。 如果弓箭手真的对叶泠鸢有威胁的话，叶泠鸢早就先下手为强，或者远遁躲避了。 果然后来到了关键时刻，叶泠鸢就摸出了一个奇怪的武器，把苏义道给打得十分狼狈。 “小姐，我们走吧。” 小九飞快地交代了一下，就催着叶泠鸢离开，“刚才帝师大人说的话……” 这句话才说了一半，两人就被天恩坛周围冒出的火光惊呆了。 那种赤红色静静燃烧的火焰，正是叶泠鸢曾经见过的涅盘火。 火焰中，不管是建筑还是人，都是瞬间融化。 “小姐，我们快走吧！” 叶泠鸢皱着眉头，看着空中漂浮的戚长阙。 而在这个时候，戚长阙也抬起了头，向着叶泠鸢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然距离有点远，叶泠鸢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是莫名地，一种陌生感涌上了叶泠鸢的心头。 自从戚长阙醒来，掏出苏义道的心脏，亲手将苏义道撕成两半，叶泠鸢就觉得这个戚长阙她好像不太认识了。 现在戚长阙悬在空中，漠然地看着下方众人狼狈奔逃，随手一挥，就是一团涅盘火，将试图离开的人化为飞灰。 这个样子，和以前叶泠鸢曾经依偎拥抱、亲吻厮磨过的戚长阙，判若两人！ 在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了叶泠鸢的存在。 叶泠鸢站在大殿顶上，遥遥地看着空中那个身影，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难过多一些，还是释然多一些。 从开始跟戚长阙认识，到后来戚长阙两次提亲，再到后来两个人身体很亲近，叶泠鸢心里始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脚下没有踩着地，稍微一用力就会掉下去一样。 可是戚长阙的颜值太能打了，只要面对他，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就忍不住会偷偷放纵自己。 似乎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这种享受是短暂的，稍纵即逝，如果不抓紧时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戚长阙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醒来，显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准备。 他之前推辞不同意举办立后大典，都只是欲擒故纵，让傅明珠他们相信，他对傅明珠他们的阴谋毫不知情。 然后借着叶泠鸢提起的机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将计就计地引出了这些针对他的行动。 叶泠鸢却像个傻瓜一样绞尽脑汁、假作镇定地和苏义道、傅明珠周旋，想要保护他！ 想了想，叶泠鸢哑然一笑，算了，帝师大人早就给过了不菲的报酬，到此为止，两不相欠。 叶泠鸢转身，从大殿顶上一跃而下，大步离开，将正在燃烧和哭喊的天恩坛丢在了身后。 第575章 抽条 小九虽然让其他人都提前离去，却也细心地留下了两匹最好的马。 两个人骑着马飞快地沿着官道奔驰而去。 叶泠鸢已经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套骑装穿上，混在慌忙奔逃的人群中，一点儿也不扎眼。 这些能逃出来的，都算是今天的幸运儿，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那个恐怖火焰地狱，谁还有心情去看其他同路人？ 就连叶泠鸢她们主仆中途改道，拐上了小路，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等到周围没有了其他人，叶泠鸢就停下了马，对小九说：“我不准备回京城了。” “小九，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你回去把咱们自己的人都安排好。” “就按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方案来，愿意跟你走的，就把他们安排到一起，然后好好训练培养；不愿意的，给他们安家费遣散，但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的下落。” 小九的脸色难看起来，跳下马抓住了叶泠鸢的马缰，好像如果不这样，叶泠鸢就会拍马消失一样：“小姐，那你要去哪儿？” 叶泠鸢笑了笑：“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她本来就不喜欢权贵后宅的生活，圈子小，屁事多，每天都有浪费人生的感觉。 只是因为继承了这具身体留下的种种，不得不给原主一个交代。 现在已经知道，原主并非叶允成和傅明珠的女儿，反倒可能是他们对头留下的孩子，就没有理由再继续跟叶家那些人敷衍周旋下去。 叶允成已经死在了她手里，傅明珠和傅遗爱今天也难逃一劫。 大梁接下来就是大洗牌的时候，她这个所谓的宝华长公主身份会很尴尬。 戚长阙露出了他的冷酷面目，叶泠鸢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趁着他现在没有腾出手来远走高飞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那串所谓的定情信物芙蓉纯阳珠也已经还给了他。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之前想到戚长阙看着自己仿佛陌生人一样的神态，叶泠鸢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是现在想起来能够抛下这一切，去这个陌生而神奇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她反而轻松了起来。 所以其实他们两个都并没有付出真心，也就彼此都不要责怪对方，就此作别，各自欢喜，挺好。 想到这里，叶泠鸢刚才还堵在胸口的那股气也散开了。 叶泠鸢觉得云淡风轻，可是一抬眼却看见小九的眼睛都红了。 “哎哟，这么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哭鼻子呢？” 叶泠鸢开了个玩笑，想要让小九开心些，没想到反而逗得小九真哭了。 没办法，自己的人自己哄，叶泠鸢只好跳下马来，拍了拍小九的肩膀：“放心，我把事情办完就会回来的。” 小九这些天吃得好过得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身高就已经超过了叶泠鸢。 就是特别瘦，瘦得肩膀都硌手。 叶泠鸢摸着小九的肩膀，皱起了眉头：“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吃饭吃肉，好好休息，瘦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有力气做事？” “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小九连忙摇头：“没有，爹娘都有月银，而且小姐您还经常给我东西，什么困难都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瘦？” 叶泠鸢说着，又捏了捏小九的腰。 太细了，感觉好像两只手就能掐过来。 小九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说话都有些气息不稳：“不是，我吃的不少……就是，就是在抽条。” 叶泠鸢恍然大悟，不过还是习惯性地揉了揉小九的脑袋。 只是以前伸手就能够到的头顶，现在都需要稍微踮脚才行。 啧啧，这才是见风就长吧，这才几个月，恐怕长了有十几厘米了。 长得这么快，难怪营养跟不上，会这么瘦。 “好好吃饭，让你爹娘多给你吃点好的。”叶泠鸢从身上摸出来一个盒子塞到小九手中，“别舍不得花钱，呐，拿着，跟他们说，这是我说的。” 小九不解地打开盒子，小脸瞬间被映照得一片金黄。 “小姐，这么多，我不能要！”小九吓得连忙把盒子盖好，想要还给叶泠鸢。 之前叶泠鸢让她去准备后路的时候，已经给了很多，根本就没有花完，也不肯收回去，只说是留着备用。 现在又给了这么多，将近百两黄金，根本就用不完。 这实际上是从空间中取出来的。 叶泠鸢空间里本来就存了不少金银珠宝，之前又从黑市扫荡了一大批，给小九这一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拿着啊。”叶泠鸢当然不会收回去，“你是不是害怕收了我的钱，我不在的时候就不能偷懒了，才不肯答应的？” 明知道叶泠鸢是开玩笑，小九还是有点急了：“小姐！” 叶泠鸢笑着伸开双臂，用力把小九抱在了怀中：“好好在京城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着骑着马越来越远的背影，小九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第576章 雨梦湖 六月的雨梦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湖面上有不少渔船穿梭忙碌，凭着鱼获维持生计。 时不时也能看见一艘华美的画舫在湖面上缓缓漂行，丝竹声和笑闹声从中传出，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一群水鸟被画舫惊动，扑棱棱四下飞起。 其中一只飞到了湖边红色小楼的三层窗边，歪着头向窗子里看去。 坐在窗边的年轻客人闻声转头，长眉斜飞入鬓，桃花眼含笑，竟是个格外俊美的少年。 一人一鸟对视了片刻，小二端着托盘过来，被惊动的小鸟瞬间展翅飞去。 “公子，您的菜齐了。”小二摆好饭菜后，弯了弯腰离开，再次变形成男子的叶泠鸢才慢悠悠地开始动筷。 这里是大通州，距离京城不过一日行程，却是个水陆交通枢纽。 只要是从南方上京，必然经过大通州，因为大通州拥有最大的码头，已经围绕这个码头形成了一整套产业链。 叶泠鸢想要南下荆襄，最舒服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走水路。 那就绕不开大通州。 不过叶泠鸢并不着急赶路。 她现在已经没有戴着那串芙蓉纯阳珠，离开京城之后，就在一个热闹的镇子上卖了马。 这个年头，马可不是随便什么有钱的人都养得起的，好马更是稀缺资源。 叶泠鸢的马都是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每匹马都有烙印和编号，不卖掉就是最大的身份标志，一找就能找到她。 卖掉马之后，她步行出了镇子，在没有人的地方用变形蛊改变了容貌，更换了衣服，就连身上的熏香和发饰都换了。 这样一般的手段基本上就找不到她了。 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 别的人她倒是不怕，傅明珠和傅遗爱这种主谋，戚长阙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就更别说有余力来追寻她的行踪了。 叶泠鸢只是害怕戚长阙抽风。 她不知道这个冰冷漠然的戚长阙会不会因为发现她失踪，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或者背叛——蛇精病和变态叶泠鸢可是见过不少，他们的思维方式跟常人不一样，完全无法理解。 就当是戚长阙说的那几句话来看，叶泠鸢感觉，他距离变态不远。 所以还是要提防着，万一他要是脑子抽了，要找她麻烦怎么办？ 不过现在改换容貌之后，被戚长阙找到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而且接下来戚长阙也要去凤梧继续下半年的值守，到时候隔着江，又不是一个国家，戚长阙就算是想找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以现在叶泠鸢也不着急，就像今天，她还专门跑来雨梦湖边上赏景吃饭，并不准备马上雇船南下。 叶泠鸢想等一等从京中传来的消息。 大通州距离京城这么近，这一天的时间，京城中发生的大事也该传过来了。 果然，就在叶泠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时候，一楼有人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很快，一楼大堂中正在讲萧家军三破北蛮故事的说书先生就拍了一下响木，宣布暂停休息一下。 叶泠鸢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说书先生匆忙起身，跟着小二走下了讲台。 两刻钟之后，说书先生才返回，下面的熟客都在跟他开玩笑，说以为他掉到了恭桶里，正准备叫小二去捞他。 说书先生跟他们逗了几句嘴，才上了讲台，用力一拍响木：“诸位客官，敝东刚刚接到从京城传来的最新消息，京城中发生了大事！” “天大的大事！” “昨日立后大典时，威武大将军苏义道起兵谋逆，围攻天恩坛，弑君造反！” 接下来，说书先生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把整个天恩坛事变讲了一遍，关键时候还卖关子，挣了一大波打赏，才肯把结果交代出来。 “多亏了帝师大人，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诛杀叛贼，火烧叛军！” 叶泠鸢端着酒杯，一边听一边饮酒。 结果并没有出乎叶泠鸢的预料，傅明珠和傅遗爱被当场烧成了飞灰，文武百官倒是没有太大损伤，除了某些摆明车马是保皇一派的死忠份子被烧死之外，大部分人都得以保全性命。 嗯，鼎鼎大名的叶宗彦叶相也安然无恙。 不知道是这位老奸巨猾早有准备，还是运气好，叶泠鸢更倾向于前者。 这一次傅明珠和傅遗爱一死，整个朝廷就又落在了叶宗彦手中。 有时候只看结果，也能倒推出不少有趣的东西。 叶宗彦这种体量，叶泠鸢又曾经跟他交易过一些消息，他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现在叶宗彦能够安然无恙，还成了最大受益者，他到底跟谁站在了一起，不就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在政坛上，这种推测甚至都不需要证据。 下面有人大声问：“不是说是立后大典吗？皇帝和镇国大长公主都被叛贼害了，那皇后呢？” “对啊，我听说皇后是镇国大长公主失散多年的亲女儿，还是凤陵阁唯一的女弟子，容貌又美，实力又强，实在是可惜了。” 对于这个问题，说书先生也有些为难，他接到的消息中完全没有提到这位差点登上皇后之位的贵女最后是什么结局。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连忙宣布了另一个重量级消息：“帝师大人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位嫡系皇孙！” 第577章 庶兄之死 这个消息果然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兴趣，纷纷打赏，催促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一个没有正式迎娶的所谓皇后，而且还是前任准皇后，怎么比得上即将管理这个国家的下一任皇帝重要呢？ 前者已经完全不会再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刚才问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已； 但是后者，却会决定之后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说书先生看到这个效果，十分满意，谢了一圈打赏之后，才继续讲了下去。 就连叶泠鸢也对他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短短一两天的时间，戚长阙就找到了合适的新帝人选？ 这个速度，要是他没有提前准备才怪了。 不过这所谓的什么嫡系，又是从什么地方算起来呢？ “这位皇孙，如今已经十七岁了。”说书先生用特有的语气讲述着。 “说起来他的身世，也令人唏嘘。” 原来这位刚刚被找到的皇孙，乃是先帝庶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先帝与其正妻鹣鲽情深，后宫并没有太多嫔妃，膝下更是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这个嫡长子。 在嫡长子刚刚一周岁的时候，先帝就昭告天下，册封其为太子，爱重之心，可见一斑。 这就是先太子傅明台。 但是再怎么美满的夫妻在一起过日子，也总有拌嘴吵架的时候。 这对大梁至尊夫妻也不例外。 结果就是因为这次吵架，先帝冲动之下宠幸了一个宫女，就有了一个庶子。 这就成了插在这对恩爱夫妻心口的一根刺，根本不能碰，碰一下就疼痛万分。 皇后因此卧床很久，先帝迁怒于这个宫女，把她丢进一个无人居住的宫殿，任其自生自灭。 偏偏这个宫女出身贫寒，只因为容貌出众才会被采买入宫，性格很是坚韧，也受得住贫苦，竟然在冷宫中活了下来，还生下了儿子。 按说熬到这一天，这宫女也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谁知道皇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病重不起，形容消瘦，却又恰好再次有了身孕，每天吃饭都吃不下。 这一下皇帝连看一看自己这个庶子都不愿意，更不要说给他们什么照顾了。 不久之后，皇后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后来的镇国大长公主。 孩子一落地，就被喜不自胜的皇帝取名为明珠，当场封为明珠公主。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傅明台和傅明珠兄妹在皇帝皇后的悉心爱护之下，日渐长大，成为了京城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仁爱太子和聪明公主。 谁也不知道，在皇宫之中，还有一位仅仅比太子小了一岁的庶子存在。 皇帝自己也好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至于说庶子分封、建府、娶亲这些人生大事，更是提都没有提过。 听得下面的客人们一个个啧啧称奇，虽然不敢公开对先帝评头论足，但是不少人都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 说书先生突然提高了声音：“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位被当成明珠捧在手心的公主心血来潮，离开了内侍宫女们的扈从，自己偷偷跑到后宫偏僻角落去玩耍。” “回来时一身狼狈，说自己遇到了一个陌生少年，对她欲行不轨，而且还未曾净身。” “皇帝皇后大怒，命侍卫去把人抓来，才知道竟然是那个久已忘记的庶子。” 这一下酒楼里可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人说这肯定是那个庶子年少慕艾，冒犯了当时的明珠公主； 也有人说明珠公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还未及笄之时就已经声名远扬，素以机敏聪慧着称，结交了不少年少英杰，怎么会在皇宫之中反而被人欺负，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但是不管怎么样，皇帝皇后自然是偏向明珠公主的。 在明珠公主伤心欲绝的哭声中，皇帝痛骂了庶子一番，命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五十。 然后这个可怜的庶子当天晚上就死了。 “死了？”看客们激动了起来，“可真够狠的啊！” “他死了，又是怎么有的孩子？” “你傻了吧，肯定是死之前就已经有了啊！” “可是先帝不是根本没有管过他吗？谁给他娶的妻子？” “嗐，看你这问的，傻不傻？他在后宫住了十几年，那么多宫女，总得有几个空虚寂寞的看上他吧？” “那倒也是……” “不过这位镇国大长公主，可是从小就不是什么善茬啊。” 既然知道傅明珠和傅遗爱都已经死了，而且继位的将是被她害死的庶兄之子，很多人说话就不再那么忌惮了。 说话这位提起傅明珠的时候，语气可不是那么平和，估计是有什么仇，以前不敢吭声，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贬低傅明珠了。 “我看她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位庶兄还活着，容不下人家，故意设计要害人性命。” “至于不至于？明珠公主和太子是什么身份，一个根本就没人知道的庶子，又有什么威胁？犯得上这样故意陷害他吗？” 下面争论了起来，不过各执一词，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 倒是叶泠鸢心中一动。 第578章 动机 很多客人都在讨论这位惨死的皇子到底有没有对傅明珠有所冒犯，但是叶泠鸢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 刚才也有人说了，傅明珠可不是个善茬，还没有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名声响亮，聪明机敏，交游广阔，眼光独到，得到了不少赞誉。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因为傅明珠重来了一次，对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都能提前知道。 所以傅明珠突然独自跑到冷宫，那么巧就碰到了在皇宫中悄无声息地活了十几年的庶兄，然后庶兄就那么眼瞎看不出来她的衣饰气质不是普通宫女，竟然色令智昏到去冒犯傅明珠？ 对于这件事，叶泠鸢更倾向于要么就是傅明珠钓鱼执法，要么就是傅明珠故意陷害。 目的就是要弄死这位庶兄。 酒楼中反对傅明珠陷害庶兄这一观点的客人们认为，虽然是同父兄妹，但实际上，皇后所出的嫡子嫡女，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比那位根本没正式见过父亲的庶兄不 知道重要多少倍，因而傅明珠没有动机去陷害庶兄。 害死庶兄对傅明珠来说，有什么好处？ 看过很多重生小说的叶泠鸢可不这样觉得。 因为这位庶兄死了，所以在世人眼中，他这一生都不值一提，完全无法与傅明珠相比，才觉得傅明珠没有动机害他。 但反过来想一想，傅明珠这样做，恰恰说明在她重生前的那一辈子里，这位庶兄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极大地伤害了她的利益，才会让她特意去除掉庶兄。 再想想这两辈子，傅明珠父兄的死都没有能够避免，这让傅明珠身上一直有一种无法消去的戾气。 按照常理来说，傅明台这个太子意外死亡，先帝就算是再不喜欢那个庶子，也只能把皇位传给自己这个唯一活着的儿子。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想要把皇位传给外人，哪怕是亲侄子，也比不上不亲近的儿子。 所以在傅明珠的上辈子经历中，应该是这位庶兄意外地当上了 皇帝。 可想而知，有过这样悲惨童年经历的庶兄当上皇帝之后，对傅明珠这个嫡母所生的妹妹是什么态度。 傅明珠不被皇帝所喜，以前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态度会有什么变化？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太过常见。 而傅明珠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又怎么能接受得了这种落差？ 这样子的话，傅明珠对这位庶兄怀着不满甚至恨意就都是很合理的了。 也许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傅明珠重生之后，决定提前把这个庶兄扼杀。 她父母兄长都在，想要弄死野草一样的庶兄，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需要一个委屈的表情，几滴眼泪，就能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叶泠鸢不禁笑了起来。 但是不知道傅明珠有没有想过，庶兄死了，她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善啊。 因为如果其他人当皇帝，只怕还不如庶兄呢。好歹庶兄也算是与她同一父亲，其他人可是根本就没有这层香火之情了。 而且傅明珠这样做，还给了叶宗彦机会，让他有非常合理的理由插手到新君选择之中。 叶宗彦选择傅明春，肯定是因为傅明春能够让他攫取更多权力，获得更大利益。 傅明珠同样过得十分不如意，最后甚至要诈死埋名，躲在暗处练兵等待时机。 叶泠鸢怀疑，如果不是当时借了戚长阙的东风，傅明珠夫妻二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 指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叶泠鸢不期然地想起了萧搏威萧六郎。 傅明珠重生之后，盯上了萧六郎，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萧六郎英俊又文武双全，还因为他是萧家那一代最优秀的子弟。 萧玉堂说过，如果萧六郎不出意外的话，带兵驻守长仙岛的，原本应该是他，而不是萧玉堂的父亲萧搏虎。 所以在傅明珠的上辈子，可能大梁声名赫赫的北卫大将军，就不是萧搏虎，而是萧六郎。 傅明珠看中的，是萧六郎北卫大将军的身份！ 她想要掌兵 。 因为她知道这样才安全。 但是萧六郎心里喜欢的却是当时在京城学习交流的凤梧王女司曳菡。 所以后来萧六郎残废了，一生尽毁。 而傅明珠也对司曳菡恨之入骨。 也许她到现在还会觉得，如果不是司曳菡破坏，她可能早就嫁给了萧六郎。 有萧家撑腰，足以与兰亭侯抗衡，她就能够在与叶宗彦的斗争中占据上风，为父母兄长报仇。 而不是不得不选择叶允成，牺牲自己嫁入叶家，委屈自己却始终报仇无望。 这么一想的话，傅明珠看见叶泠鸢小时候慢慢长开后，与司曳菡越来越像的那张脸就无法忍受，最后直接用毒药给她弄了个大胎记的行为，也就有了根由。 可惜的是，傅明珠已经死了，不能知道那个被她陷害而死的庶兄还留有血脉，并且皇位终究还是从她手里失去，落入了庶兄一脉。 如果她泉下有知，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把整个房间的东西全都砸一遍。 第579章 游龙号 很多客人都想知道，这位幸运的皇孙殿下的情况。 说书先生其实所知也不多，但是他是专业人士，只知道几句话就能编出一大堆，当时就在讲台上一通渲染。 叶泠鸢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皇孙，自小聪慧无双，生母乃是宫中宫女，与其祖母是同乡。 说书先生把这位与先帝庶子与宫女私下钟情、暗结连理的故事，几乎讲成了《西厢记》。 反正下面那些客人听得津津有味。 与《西厢记》不同的是，男主没有抛弃女主，却是被杖责而死；却同样没有给女主名分，还给女主留下了一个遗腹子。 在说书先生的嘴里，这位女主格外坚贞坚强，冒着生命危险，决定为不幸去世的夫君生下这唯一的血脉。 但是一个宫女，未曾被皇帝宠幸过，却怀了身孕，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向皇帝禀明这是谁的孩子，只怕皇后和明珠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于是这位女主就想办法逃出了皇宫…… 听着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述，叶泠鸢觉得，这不要三五天是听不完这个大女主宫斗长篇故事了。 她虽然不急着赶路，但是也没有兴趣在这里一直听下去，知道了京城里现在的情况也就够了。 接下来，叶泠鸢的计划是去荆襄之地，弄明白郑家和这具身体有没有关系。 如果师偃真的是郑家子弟，也是这具身体的生父，那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做的——报恩，报仇，反正是了结因果。 等把这具身体的因果还完了，叶泠鸢就可以放心地游历天下，看想看的风景，走想走的路，遇见有趣的人，做些有趣的事。 悠闲此生。 上辈子从事特殊工作，虽然见识到了很多普通人见识不到的风景，但是也背负着普通人无法体会的巨大压力。 稍有不慎，就是身死事败。 所以哪怕是休息时间，叶泠鸢也不敢完全放松，总是要不停地锻炼自己和蛊虫宝宝，提高自己的实力，整个人总是绷得紧紧的。 现在终于不用再为了任务而劳心，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感觉就像是脱去樊笼归自然的鸟儿一样，轻松自在，身心愉悦。 从酒楼上下来，叶泠鸢就去往了距离不远的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就连夏日的炎热都好像更加重了几分。 苦力们很多都只穿着犊鼻裤，露出黑魆魆的身子，扛着比自己身体都更庞大的货物，踩在船舷与码头之间的踏板上，让踏板都上下晃个不停。 看得叶泠鸢心里都有点发毛。 叶泠鸢在码头上张望了几眼，就有掮客过来搭讪，询问她是否要乘舟出行。 “今日去襄阳的船有吗？”叶泠鸢倒是不在乎他赚几个中介费，只要老老实实地不要耍什么小手段就行。 “有的，有的，公子您要什么样的呢？” 掮客非常热情，“有小船有大船，可以自己包一艘，也可以与别人同乘，还有那种最大的，是荆襄郑家自家的游龙号，专门运送客人，船上有专人做饭，有单间住宿，还有各种下人伺候。” 他对着叶泠鸢挤了挤眼睛，做出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只要公子囊中丰裕，基本上是您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叶泠鸢还真是第一次了解这个世界的水上运输行业，就让掮客仔细说说，好让她对比一下。 掮客大概是看得出她变形后的这个形象容貌气度都不是普通人，身上的衣服配饰也都是上上等的，所以非常有耐心，一一地把这种远途客船情形详细介绍了一遍。 小船的话，就是那种船夫一家两口或者三口划的小船，船娘做饭，客人和船夫一家都住在船舱中，难免就有些逼仄。 而且一般来说，路上吃的就是鱼，没有太多其他的蔬菜米面。 “小船速度也慢些，从咱们这儿到襄阳，要七八天的时间。” 与其他客人合伙雇佣的是那种中型的客船，两三个船夫一起划桨，船体也宽阔一些，不过多半也是没有单间的，大家挤在一个大船舱里，随便滚在大通铺上睡了就是。 要是想要舒服一些，反而还不如自己单独包一艘小船。 当然，更舒服的还是乘坐游龙号这样的超级大船。 说起游龙号，掮客都眉飞色舞，一脸兴奋：“公子应该是第一次坐船出远门吧？” 他指着一个方向让叶泠鸢看，“您看，那边那个最大的，就是游龙号，正好今日就要开船，船上还有几个位置，您这样的身份，乘坐游龙号才是最合适的。” 叶泠鸢还真没有留意码头上的船只，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在这么多停泊的船只之中，有一艘巨无霸一样的大船，格外显眼。 远远地就能看见，这艘船有上下两层，船头到船尾估计有四五十米，船头插着绣着龙纹的三角旗帜，上面写着“郑”字，船边上还站着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神情剽悍，随时都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附近的船都被它衬托得像是发育不良的幼儿一样。 荆襄郑家的船，那不是正好？ 第580章 金子如流水 叶泠鸢现在的人设是风流贵公子，自然是不能与那些不知什么身份的乘客去挤大通铺的。 而她望向游龙号那充满好奇和向往的目光，已经说明了她的选择。 掮客对此毫不意外，基本上十个人看见游龙号就有十个感兴趣，不过一说价格，就得有三两个不舍得出船资。 但是眼前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只身上这件长衣，薄如蝉翼，色作雪白，照在青竹色直缀衣袍外，平白增添了好几份飘然气质，拿出去卖，都能换到两人的船资。 果然，当他委婉地表明从大通州到襄阳，五天的船资要二十两银子后，这位公子完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多，不多，那就去游龙号上看看！” 掮客十分满意，这单生意要是成了，他自己都能拿到五钱银子，抵上他一天的收入了。 对于游龙号，他很有信心，只要上去了，就不会再下来。 果然，这位公子站在游龙号最前方宽阔的甲板上看了一会儿风景，又绕着船走了一圈，就十分爽快地掏了二十两，而且又定下了一间天字号的房间，为此又加了十两银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掮客不停地弯腰道谢，“下次公子到大通州码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小的赵七！” 游龙号专门有伶俐的小厮和俏丽的侍女候在一边，为客人引路。 叶泠鸢就被一个鹅蛋脸、嘴角生着一颗小痣的侍女带着上了二楼，进了她的天字五号房。 走过来的时候，叶泠鸢看了，这二层有十二个房间，分列在过道两侧，两两相对，应该都是天字号。 叶泠鸢的五号房在靠着船尾这头的第二个，隔壁就是四号房和六号房。 房间倒也不小，大概有十四五个平方，有床有衣柜。 朝向河水的一方开了窗户，窗下摆着桌椅。桌子上的文房四宝、茶盏茶叶都已经准备好了。 角落里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摆放着恭桶，算是卫生间。 叶泠鸢过去看了，恭桶中已经提前铺好了香灰，还算是比较细心。 总的来说，舒适度是足够了。 内河也没有太大的风浪，如果不想出去和人交际，只在房间里呆着，都不会太憋闷。 叶泠鸢又问了一些游龙号的基本情况，得知这确实是荆襄郑家自己的客船。 每五日从大通州到荆州、襄阳对发一艘，两艘游龙号相对而行。 船上有郑家的管事和护卫，一路关卡都不敢冒犯，每日定时有饭菜供应，可以去一楼花厅一起吃，也可以让人送到房间里。 如果嫌房间里热，想要冰块，只要加钱也能得到。 楼下的房间比这里要小一大半，只有床和恭桶，但是已经比那些大通铺的客船舒服多了。 那种房间要加三两银子。 叶泠鸢给了赏钱，把侍女打发走，在心里算了一下这艘游龙号一趟只是载客最少也能挣一千两银子，不由啧啧赞叹。 现在估计也没有什么客货不能同运的规矩，郑家的招牌在这里，就算是运了些什么珍贵的货物，只怕也没有人敢查。 这么一算，跑一趟船可是能赚不少钱啊。 这还仅仅是随便两艘客船而已，垄断了大部分大梁水路交通，郑家可以说是每天坐着什么都不用干，就有金子像流水一样流进家里。 而这样的好日子，已经持续了上千年。 想都能想到，郑家该积累了多么庞大的财富！ 但是在大梁的四大千年世家中，郑家都不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原来是京城杨家最为耀眼，因为他们就在京城，能够直接影响到中枢运转；但也正是因此，杨家不肯安分，招来了杀神之祸。 傅明珠带兵攻打杨家族地其实倒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死一个家主和一些长老，并不能让这样的千年世家伤筋动骨，真正对杨家造成根本性打击的是，戚长阙改扮的那个黑壮大汉偷走的什么神鸟血之类的东西。 相比起来，郑家这种低调发大财的做法就聪明多了。 叶泠鸢也不急着去打听什么，先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船身震动后，才收拾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她推开门，正好斜对面的房间也有人开门出来。 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人，不过能在游龙号上住天字号的客人，起步就要花三十两银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普通人。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客气地互相点头致意。 两排房间中间的通道只有一个出入口，就在船头方向。 而叶泠鸢的五号房再往里就是六号房，已经是比较靠里面的房间了。 俩个人没有别的方向，都向着通道出口走去。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叶泠鸢也不想主动跟谁太过亲近，也就只是比他慢两步走在后面。 第581章 惬意 中年人在前面，叶泠鸢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只差了几步距离，先后走出了二层船舱，来到了二层的船头甲板。 游龙号已经启动，正在慢慢加速，两岸百姓即使是不止一次看见这艘巨大的客船，可是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投来震惊和羡慕的目光。 傍晚的风夹杂着水汽，吹在人身上，将白日的暑气洗去了大半。 这就是走水路的好处，夏天没那么热，冬天没那么冷。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一层二层的甲板上，都有不少客人出来乘凉。 乘客大部分都是男子，也有少部分携带了自家女眷。 好在能花三十两银子买个船票的人，多少也都见过点世面；而且大梁对于女子的限制也不是那么严苛，所以也没有人过多打量。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叶泠鸢仍旧习惯性地激发了风蛊，先摸清各路人马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人对自己心怀恶意。 从船头到船尾四五十米的距离，三三两两地散落着三十来个客人和两名护卫。 叶泠鸢站在船头，看似吹风，实际上却把风蛊传来的动静都记在心里，作为接下来对环境和各种人物身份目的进行判断的参考。 和叶泠鸢几乎同时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他住的房间应该是九号。 叶泠鸢留意过了，二层的房间从通道入口的一侧开始排序，从一到六，是叶泠鸢所住的一侧房间编号；然后六号对面的房间是七号，那一侧的房间从里到外排序，是七到十二号。 这个男人能住在二层，显然是不缺钱的；确实，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不便宜，腰间的玉佩成色很不错，拿出去也是几十两银子的好东西，就连腰带上镶嵌的珍珠也都个个圆润，光泽明亮，不是便宜货。 但是仔细看去，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 叶泠鸢看见他，就想起公主府那些家生子、经验丰富的管事，无他，走路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东张西望，脖子和腰也挺不起来，好像随时都准备着被主子叫过去使唤一样。 其实贵人家的管事当中也有很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但是这个中年男人却缺乏那种果断的气质。 分析推测身边各种陌生人的职业和性格，从而推论出其喜恶，设立其人格，构架其行事准则，这是叶泠鸢的职业病。 作为第一个出现在叶泠鸢视野中的乘客，中年男人就成了叶泠鸢第一个分析对象。 一层突然喧闹起来，叶泠鸢往下看，正好看见几个伙计在一楼甲板上忙活着。 他们搬着桌椅放到了甲板边上，然后送上了好几坛酒，以及一桌子酒菜。 四五个豪迈大汉哈哈大笑着在桌椅边上坐下来，开始叙旧举杯，一边吃一边聊，似乎很高兴，声音传出老远，二层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泠鸢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中年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着下面骂了句“粗俗”，看起来对这样的行为举止很是不屑。 不过也有不少人好奇地看着下面这些人吃吃喝喝，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开始叫二层的伙计，也想要让他们如法搬出桌椅来，在甲板上一边吃饭聊天一边欣赏两岸风景。 郑家的伙计才不管有谁看不惯，只要打赏给到位，他们的动作就够快够利落。 那边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儿子叫了一桌菜，这边也有一个带着下人的华服公子点了一桌酒菜，叶泠鸢正好也饿了，也招呼伙计给自己上一桌。 三张桌子在宽敞的甲板上沿着靠河心一边的船舷摆开，酒菜飞快地送上来，一时间香气四溢，看得其他客人也都开始动心起来。 没多久，又摆上了好几桌。 河风吹拂，两岸灯火渐起，俏丽的侍女轻盈地捧灯而来，在桌边一一安放。 一队乐伎翩跹而来，笛声悠扬，丝竹悦耳，整个游龙号都充满了盛世升平的气氛。 不少客人都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叶泠鸢也慢条斯理地一边吃饭，一边喝两口小酒，偶尔还把手伸出去，搭在船帮上合着音乐节奏轻轻敲击，确实十分惬意。 坐在高高的大船上，吃菜喝酒吹风听音乐，一个人悠然自得，再也不用考虑跟傅明珠争什么，不用小心提防暗处的算计，轻松自在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叶泠鸢感觉到有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一回头，却发现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目光灼热，还在偷偷地咽口水，竟然是馋了。 见叶泠鸢看他，少年也没有害怕，反倒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叶泠鸢这个形象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眉眼风流，桃花眼微微含笑，向着少年招了招手。 第582章 人心莫测 看见叶泠鸢的动作之后，少年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了勇气，就向着叶泠鸢走了过来。 “小哥儿，麻烦给他拿套碗筷。”叶泠鸢叫了船上的伙计一声。 少年的脸涨红了，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 叶泠鸢笑得很灿烂，这种笑容让人很容易升起好感。 “这有什么？能上到二层的人，谁也不缺吃个酒菜的钱。不过是看着小兄弟面善，一见就让人欣喜，故而相邀。萍水相逢，这便是缘分。” “走遍不曾走过的山水，遇见不曾遇见过的各种人等。高兴时就与两三意气相投者痛饮，愤怒时就拔剑杀人，这不就是男儿游历天下所应为之事吗？” 叶泠鸢几句话一说，少年眼中便闪耀起了光芒。 哪个男孩子年轻时候，没有仗剑走天涯、畅饮交豪杰的梦想呢？ “如此，便多谢兄台好意了。”少年拱手行礼，说话动作却像是小孩子在模仿大人一样，眼神里也都是兴奋。 叶泠鸢没有流露出一点异色，而是像对待成年人一样非常有礼貌地招待了这个少年。 少年越发兴奋，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情况都和盘托出。 “韩大哥，你是我十五年来所见过的第一流人物！”少年自称名叫司俊伟，乃是京郊万安县人，这次是去襄阳投亲。 而叶泠鸢则自称姓韩，单名为飞，读书习武一段时间之后，小有所成，被师长安排游历天下，增长见闻。 司俊伟听得十分羡慕。 一看叶泠鸢的衣着打扮、谈吐气度，就知道这位韩飞公子出身不凡。也只有这样的出身，才能够有这样的能力和财力，让家中子弟去做这种游历天下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振奋起了精神：“等我过几年，也要像韩大哥这样去游历天下！” 那可真的就是独自仗剑行走天涯了，实在是令人向往的壮举。 叶泠鸢点头夸赞他：“好，有志气！” 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司俊伟高兴得不得了，咧着嘴露出了满嘴白牙。 就在他笑得开心的时候，突然有人匆忙赶来，叫着他的名字：“俊伟！” 司俊伟的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飞快地站起身，就好像逃课的学生被班主任抓了个现行似的。 “五哥。”他低着头，对快步走到他面前的青年解释，“这位韩大哥……请我吃饭……” 叶泠鸢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只是含笑看着这对兄弟。 过来的青年将近二十岁，白净面皮细长眼睛，看起来很斯文，不过现在满脸不悦。 “不是跟你说了，人心莫测，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话吗？”被称为五哥的青年这句话一说，叶泠鸢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冷冷的。 这话说的，好像叶泠鸢就是那个心怀叵测的人，要从他们身上算计什么似的。 但凡是有点家教的，都不会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话。 叶泠鸢从袖子里拽出来一把折扇，抖了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这位兄台，你教训弟弟我管不着，但是说话注意点。” “什么叫人心莫测？” “就你这样子，我还能贪图你些什么？” 叶泠鸢斜着眼睛把这个五哥从头看到脚，“你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值得我算计一下？” 她眼神中的鄙夷简直都要满溢出来了，根本不需要再说什么，就足以深深刺痛敏感者的内心。 不管是司俊伟还是这个五哥，他们身上的衣服佩饰也不算寒酸，但是跟叶泠鸢一比，却是相差太远。 叶泠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值几分几两，配不配我来算计你们。 五哥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泠鸢不但衣饰华美，更重要的是气势逼人，腰间还挂着宝剑，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 让他阴阳几句他敢，但是让他真的跟叶泠鸢正面对上，他却没有那个胆量。 他只能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拍在司俊伟肩膀上：“走啊！没听出来吗，人家根本看不起咱们！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啊？” 怨念值嗖嗖嗖地往上涨了不少。 叶泠鸢转过头，给了司俊伟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兄弟，我看你额角峥嵘，大方坦荡，以后必然出人头地。” “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说着，叶泠鸢还瞥了五哥一眼，就差把“我就是看不起你一个而已”的话写在脸上了。 司俊伟的眼睛都快要发光了：“多谢韩大哥鼓励，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习武，再过几年，我也要像你这样，仗剑游历天下，做一个好男儿！” 叶泠鸢哈哈大笑，对着司俊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完全不管边上五哥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色。 第583章 不会善罢甘休 司俊伟的豪言壮志刚说完，就又挨了一下。 这一次是被五哥用力照着后心砸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五哥，你干什么？” 五哥非常粗暴地拽着司俊伟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啰嗦，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了！” 司俊伟顿时回过了神，收起了刚才的不满，对着叶泠鸢行礼告辞。 看着被拽走的司俊伟，叶泠鸢嘴角浅浅勾起，眼神中满是耐人寻味。 这对兄弟刚才就在甲板上，距离叶泠鸢不远，他们说的话自然也逃不过风蛊的传送，进入了叶泠鸢的耳中。 当时司俊伟十分艳羡地说：“这游龙号还只是郑家的二等船只，就这么宏伟巨大，真不知道那一等船只又该是什么模样。” 五哥跟他一起伸着脖子往下面看，嘴里也说：“我刚才算了一下，这一艘游龙号，五日就能挣一千多两银子。” “一个月便是六千两。” “两艘游龙号，一个月就是一万两千两！” 五哥说出的这个数字简直是震惊了他们两个。 司俊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一万两千两？” “对！”五哥握住了司俊伟的手，语气十分热切，“俊伟，咱们一家人一年花用也不过数百两，这两艘船，一个月就能挣下咱们一家几百年的花用！” “你这次到了郑家，成了那郑家嫡系子孙，以后该有多少荣华富贵等着你享用啊！” 就是那句司俊伟到郑家会成为郑家嫡系子孙的话，引起了叶泠鸢的注意，所以后来司俊伟被酒菜馋得在暗中盯着叶泠鸢这边流口水的时候，叶泠鸢就把他叫过来一起吃。 想的也不过结交一下司俊伟，说不定需要的时候就能够以他朋友的身份，去郑家走一走，打探一下她想知道的消息。 其实就是随手划拉一下，能派上用场最好，派不上用场也没关系，不过是些酒菜，不值几个钱。 可是那个五哥赶过来的时候，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要把他的珍宝偷走的小贼一样，就有点意思了。 而且他看着司俊伟的眼神，那真是羡慕嫉妒恨都有。 这其中到底蕴藏着什么内情，叶泠鸢还真是有点好奇，不过也仅仅就是好奇而已。 她的风蛊只是用来自保，而不是用来当狗仔打探别人隐私的。 五哥和司俊伟的背影消失在了船舱入口，看起来是回他们的房间去了。 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叶泠鸢就听见两个护卫行礼问好的声音：“队长！” “二层怎么样？”沉稳的青年男声问询。 声音浑厚，充满磁性，还有点泡泡音，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队长，二层安全，没有什么。” “不能松懈。”队长叮嘱，“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的声音不大，尤其是丝竹之声飘荡，还有几名舞姬也出来献舞的时候，根本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叶泠鸢听见队长的叮嘱，神情微动。 什么人不会善罢甘休？这游龙号可是荆襄郑家的产业，竟然也有人敢捋虎须？ 叶泠鸢可是仔细观察过，这艘游龙号上单单是护卫就有二三十名，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眼神凶狠，身上都带着刀剑，可不是那种装样子的货色。 这样的力量对付宵小之辈，绝对够了。 至于那些在水上讨生活的水匪，荆襄郑家肯定是能收服就收服，不能收服就按照江湖规矩定下买路钱，相安无事。 杨家有私兵，范家有私兵，没道理这纵横水域的郑家没有私兵。 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水匪敢跟郑家对着干，郑家肯定不会手软。 没有这种实力和魄力，郑家怎么可能延续千年不倒？ 所以叶泠鸢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跟郑家作对？ 看郑家这个护卫队长谨慎的样子，对方应该还是很有实力的。 就在叶泠鸢思考的时候，那位队长已经带着两个护卫沿着甲板转了一圈，从船尾向着船头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从船尾那些乐伎舞姬跟前走过的时候，其中好几个漂亮的都向着他投去了热情的眼神，眼神里的钩子清晰可见。 叶泠鸢正好回头看见，不由地轻声笑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笑，那个队长就转头望了过来。 耳力不错，看起来也有点本事。 叶泠鸢并没有慌乱，而是挑了挑眉毛，对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她现在的形象，配上这样潇洒痞气的动作，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至少刚才还想要勾引队长的几个女子，也毫不吝啬地向着叶泠鸢抛来了秋波。 身材高大魁梧的队长打量了叶泠鸢几眼，突然加快脚步，直接向着叶泠鸢走了过来。 第584章 同样没有恶意 跟在队长身边的两个护卫脸色都变了，连忙追了上去，看着叶泠鸢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好像他是什么危险分子一样。 叶泠鸢自己却十分放松，一直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毫不在意地把杯子里的酒喝光，把酒杯轻轻放在了桌上，嘴角的笑都没有消失。 说实话，这位队长外表算不上英俊，虽然身材高大，但是脸上却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占据了半张脸。 从疤痕凸起的程度就能看出来，当初他脸上受的伤很重，整个真皮层被完全切断，应该是到了骨头，所以就算是最后长了起来，那些外翻的血肉也无法回去。 这就让他左半边脸上就像长了一个大嘴一样，还是一个两片嘴唇向外翻的大嘴，要是半夜看见，烛光照着，肯定能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 加上他行走之间，身上的肌肉线条被薄薄的夏衫暴露无遗，一条胳膊比那些舞姬的腿都要粗。 所以当这么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让好几个客人都忍不住屛住了呼吸。 “这位公子。”这样一个大汉就站在叶泠鸢桌边，低头俯视着叶泠鸢，抱拳发问，“在下是游龙号护卫队长陈锋，敢问公子贵姓？” 叶泠鸢见他倒是不像面相那么凶恶，还挺有礼貌，就站起身来，同样抱拳回礼：“我姓韩，单名一个飞字。” 陈锋的声音很好听，如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话，叶泠鸢会想象出一个儒雅温和、细致周到，年龄二十七八的青年形象。 结果他本人站在叶泠鸢面前一开口，让人感觉格外违和。 “韩公子的路引，能否让在下看一看？”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几桌的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这边。 能够花三十两银子来乘坐游龙号的人，都是有身份的，陈锋这样公然索要路引，对于某些要面子又自恃有些来头的人来说，很容易被当成挑衅看不起。 而且在游龙号上，确实也很少去查询某个乘客的身份信息。 谁敢在水面上跟郑家的人过不去，那可真是找死了。 怎么今天突然开始查客人的路引，而且这么多人不查，这个护卫队长就直直地奔着叶泠鸢过来了？ 怕不是这个看起来风流英俊、身价富贵的公子，真有什么不对吧？ 不少人看向叶泠鸢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 叶泠鸢苦笑一声：“陈队长，我刚才只是笑了笑，并无恶意，你又何必故意如此，让这么多人把我当成歹人呢？” 好在叶泠鸢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早就习惯了变更身份的时候准备好一系列的材料，提前就已经伪造了一批路引。 她一边从“袖子”里摸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递给陈锋，一边环顾四周，对每个看着她的人微笑点头，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要是被大家把我当成坏人，接下来这几天，我可怎么在船上与大家相处？” 陈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嘴里却说：“韩公子，你误会了。在下同样没有恶意。” 叶泠鸢嘴角抽了抽，这个“同样”就用得很有灵性了。 “只是突然发现船上还有韩公子这样一个高手，又是惊又是喜，所以特意过来确认一下韩公子的身份，以免之后有什么冒犯。” 这是把叶泠鸢当成了重点关注目标了吗？因为发现她实力比较强，担心她在这几天的旅程中仗着自己的本事不守规矩？ 陈锋把路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正反两面检查了一遍，实在是没有找出什么破绽，才把路引还给了叶泠鸢。 看他那样子，好像还真不是专门过来找茬的。 难道他刚才说的那个“不会善罢甘休”的人，也是个实力很强的青年男子？ 或者他只知道有人要来做什么，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子？ “职责所在，若有冒犯，还请韩公子多多包涵。”陈锋倒是把规矩都做到了细处，根本不会在这个方面落人口实。 一个声音儒雅温和、外表粗犷凶悍、行事细致周密的护卫队长。 虽然还不知道他武功如何，但就目前所知道的这些信息，叶泠鸢觉得这个陈锋已经算是个杰出人物。 这样的人物在郑家就仅仅是一个客船上的护卫队长？ 那郑家得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啊。 叶泠鸢也笑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看着陈锋离开，没有对叶泠鸢怎么样，其他客人才松了口气。 交了三十两银子，结果却跟歹人一起吃住的话，他们可受不了。 很快，游龙号在一个水湾中停靠下来。 就算是游龙号这么大的船，也不愿意冒险在晚上行驶。 这边的码头不大，不过也有不少摊位点着灯在码头边上营业，想要趁着天黑客船泊岸的机会多赚些钱。 有兴趣的乘客就下了船，在码头上转了几圈。 不过码头实在太小，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很快就都回来了。 叶泠鸢没有下去逛，她一直在甲板上坐着，直到夜深也没有回房间。 她就坐在船舷旁边，一只手随意地伸出去。 夜半的水汽从她的指缝中轻轻流过，就像是河水缓缓流淌一样。 这些掺杂了各种烟火气息的水汽，就是她的人鱼蛊宝宝成长需要的一种主要材料。 第585章 你想听什么 叶泠鸢这么晚还没有回房间，就是想多收集一些烟火水汽，给刚刚苏醒没多久的人鱼蛊宝宝吃。 人鱼蛊，使用后能够在水中自由游动，不会窒息，而且身姿优美，速度也够快。 这是一种非常难以培育的蛊虫，叶泠鸢当初可是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才培育出来，在空间中被关了那么久，人鱼蛊宝宝都快饿死了。 之前在庄子里，后院那些池塘太小，能提供的水汽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现在好不容易能饱餐一顿，所以到现在人鱼蛊宝宝还不舍得让叶泠鸢回去。 反正现在回去房间里也没有甲板上凉快，叶泠鸢也就独自坐在船舷边上，直到陈锋又再次上来巡逻看见她。 “韩公子。”陈锋的脚步在叶泠鸢面前停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 叶泠鸢懒洋洋地靠在船边，声音都带着慵懒的味道：“陈队长也不休息？” “职责所在，不敢偷懒。” 叶泠鸢又听见了这个“职责所在”，忍不住笑了起来：“陈队长是不是曾经从军？” 总觉得陈锋这个人在细致之外，还有几分油滑，就算是当兵，也肯定是那种老兵油子，而不是规规矩矩的那一种。 就像现在，他说个什么都是“职责所在”，提前就占据道德制高点，立于不败之地。 陈锋倒是不否认：“从军十年。” 他挥了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队员们继续巡逻，他却和叶泠鸢一样，双臂架在船帮上，面对着黑漆漆的河面，开始跟叶泠鸢聊天。 “不过回来之后，就发现家没了。” 家里父母已经不在，妹妹据说远嫁他乡，小院已经荒废，房屋坍塌，满院子长满了荒草野花，兔子狐狸都在院子里随意出入。 他一个人无牵无挂，又恰逢昔日同袍在郑家做事，就进了郑家。 叶泠鸢不知道陈锋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讲起了这些比较隐私的事情，所以只是懒懒地听着，偶尔嗯嗯两声作为反馈，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陈锋看着她这幅做派，鼻子里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贵家公子，根本就不会知道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苦，我跟你说这些，还真是浪费。” 叶泠鸢哈哈了一声：“我只是觉得，陈队长你英雄了得，最不需要的就是廉价而没有意义的同情。” “怎么就扯到我不知道民生疾苦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贵家公子，我小的时候吃过的苦头，不见得比你少。” 要不然她好好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去做那种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勾当？ 练武容易啊还是练枪容易？还是学习各种特工手段容易？揣摩人心、察言观色的本事，难道是天生的？ 更别说她从小就要跟着家里的长辈去养蛊虫。 那可是经常要吃住在野外，有时候是钻深山老林，有时候是去孤村废墟，有时候去水边沼泽，动不动就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几个人，就更别说吃好喝好了。 她小时候受过的苦，经历的危险，可不见得就比这些普通百姓少。 叶泠鸢侧过头，对着陈锋挑了挑眉毛，“再说了，难道吃苦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你上过战场，会因为敌人是个贫苦百姓就对他手下留情？” “这种经历，跟喜欢你心疼你的小姑娘说一说就好了，应该效果不错。” “拿到外面来说，你想听什么？” 陈锋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才悻悻然地说：“老子以后一定要娶个伶牙俐齿的娘们，生个能说会道的儿子，要不然出门被人欺负，都还不了嘴，太憋屈了。” 叶泠鸢失笑，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谁欺负他了？ 这位陈队长还不算能说会道？只不过是她见过的套路太多，没有跳进他准备的那些话术里而已。 但是陈锋还不是迅速反应过来，一番自嘲就轻松摆脱了刚才的困境？而且还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陈锋往叶泠鸢身边挪了两步：“这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叶泠鸢感受着人鱼蛊宝宝传递过来的满足情绪，收回了手，伸了个懒腰：“陈队长是见多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可是我还是第一次坐船，还是这么大的船，自然觉得很有意思。” “韩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带个下人伺候？” “陈队长你这是开始查我了？”叶泠鸢似笑非笑地回头看陈锋，正好看见他左边脸上的那条伤疤，不由啧啧了两声，“这是哪位的手艺，也太粗糙了，明明不需要留下这么大的疤。” “好好的一张脸，都给毁了。” 说实话，陈锋这张脸如果没有疤的话，还真是一张英气勃发的硬汉面孔。 叶泠鸢有个闺蜜，就是王三娘子那张脸的原主，就特别喜欢这个调调。 如果她来到这里，看见陈锋完好的面孔的话，绝对会犯花痴。 陈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不以为意地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好看不好看？” 当时跟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还活着，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第586章 红娥，雪儿，吴老爷 叶泠鸢不知道陈锋接近自己是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人鱼蛊宝宝已经吃饱了，她也就该回去了。 她跟陈锋打了个招呼，就返回了船舱之中。 船舱走道中铺着地毯，走过去没有什么声音。 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灯笼，也照亮了走道。 风蛊习惯性地在周围盘旋，将周围丈许范围内的动静都传入了叶泠鸢的耳中和脑海中。 这是考虑到周围都是客房，而且也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泠鸢不想得知某个房间里有几个人是什么姿势这种东西，所以才有意控制了探查距离； 但是叶泠鸢也不可能因为尊重别人隐私就放弃使用风蛊，把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境地。 她从小的家庭教育，到后来的职业生涯，全都告诉她，无论走到哪里，哪怕是自己已经非常熟悉的地方，也必须事先打探清楚没有埋伏和危险才能进入。 没想到叶泠鸢已经这么收敛，还是免不了听见了一些儿童不宜的声音。 叶泠鸢的眉毛都没有动一动，只是确认了自己的房间和四周没有危险之后，才开门进屋。 河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窗帘在风中轻轻飞舞。 叶泠鸢走到窗边，对着外面看了一会儿，才关好门窗，拉上窗帘。 这个晚上还算安静，如果不算隔壁某个房间几乎没有停止过的声音的话。 第二天早上，叶泠鸢在晨光熹微中醒来，走出房门，就看见走道上站着两个漂亮侍女。 两个侍女看见叶泠鸢就是眼前一亮，向她迎来。 走路能走得又快又好看，也是种本领。 杏眼桃腮的侍女比同伴快了半秒，抢先站到了叶泠鸢面前：“韩公子早，红娥伺候您梳洗。” 叶泠鸢惊讶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游龙号上还有这种服务？ “不必不必，怎么能劳烦两位美女姐姐呢。还请红娥帮我叫人送点温水过来就好。” 红娥幽怨地瞥了叶泠鸢一眼，好像在看一个负心郎一样。 被红娥挡在身后的侍女肌肤如雪，努力从红娥身后探出头来，欣然应答：“韩公子，红娥姐姐不愿意，雪儿去帮你叫水。” 红娥反手推了雪儿一把：“你个浪蹄子，还不快去？” 雪儿笑嘻嘻地提着裙角，飞快地跑出了走道。 叶泠鸢也大概知道她们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了，大概还是自己这个风流贵公子的人设发挥了作用。 昨天陈锋对自己的忌惮和敬畏，又让她们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没有本事的纨绔，所以对自己这个韩公子生出了什么期待。 也许是想赚钱，也许是想来个露水姻缘，野心更大一点的，说不定还想着进入她“韩家豪门”当个小妾之类的，总比在游龙号上做一辈子的侍女要强得多。 可惜啊，叶泠鸢也是个女子，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给她们。 顶多是看她们服务态度不错，多给点小费。 雪儿刚走，红娥就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挨挨擦擦地往叶泠鸢身上靠：“韩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叶泠鸢哭笑不得，只能抬了抬胳膊挡住她：“还不错。” 红娥顺势就抱住了她的胳膊，娇声说：“红娥去给公子收拾一下房间。” “不用不用。”叶泠鸢可不想让随便什么人都进自己的房间，这种看起来娇滴滴的侍女也不例外。 天知道这种美丽柔弱外表之下藏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叶泠鸢把胳膊从红娥的胸怀中抽出来，“等会儿热水来了敲门。” 说完就往房间里走。 她真没有跟同性腻歪的爱好。 红娥急忙追上来，伸手就想拽叶泠鸢的衣袖，却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衣袖就从她手边飘走了。 还想说什么，那个修长的背影已经毫不留恋地推门入内，只留给她一个关上的房门。 红娥站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嘴巴撅起。 隔壁房门打开，一个胖子走了出来。 他显然已经听了有一会儿，知道刚才红娥跟那位韩公子说了什么，肥胖的脸上都是油腻的笑容：“红娥姑娘，麻烦你来帮我收拾一下房间。” 红娥正在气恼的时候，偏偏遇到这样没有眼色的人撞上来，当时就给了胖子一个白眼：“吴老爷稍候，红娥这就去叫人来帮你收拾房间。” 收拾房间自然有婆子们去做，她们这些侍女可不是干那种粗活的。 胖子笑嘻嘻地一把抓住了红娥的手腕，胖胖的手指还在她的皮肤上搓了两下：“吴老爷就喜欢红娥姑娘去收拾。” “只要做得好，老爷有赏。” 红娥用力甩开了那只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的胖手，脸上的笑容要多假有多假：“多谢吴老爷垂爱，不过红娥现在还有活儿要做。” “等会儿会有其他人来给吴老爷收拾房间，红娥这就告退了。” 说着就匆忙行礼，像是逃跑一样转头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吴老爷看着她的背影，胖胖的脸上笑容一点点加大。 第587章 不就是两个小妾 红娥刚跑出来，就看见雪儿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大桶水过来了。 “红娥你怎么出来了？”雪儿原本脸上还有些焦急，可是看见红娥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有得手，顿时笑出了声，“你把我都赶出来，也没有落到好处吧？” “早说了，韩公子那种人，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除非是咱们姐妹一同……” 红娥想起刚才韩公子那种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气得直咬牙：“那个薄情的东西，送上门来都不肯吃，枉费你我姐妹昨晚为他辗转难眠！” 雪儿看着两个粗使婆子敲开了五号房门，将热水抬了进去，对着红娥示意：“那你这会儿不去看看韩公子？” “哼，你以为我傻？这样上赶着，人家更不会把我们这种身份低贱的女子放在眼里。” 红娥抿着嘴唇，“非要让他看看我们姐妹的本事不可！” 雪儿叹了口气：“红娥，你的心太高了。像韩公子这样，容貌俊美身份高贵实力高强的大家公子，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倾城红颜，咱们这点姿色，只怕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还不如踏实一点，找个有些钱的老实人家，正妻人善心好的，去做个妾，这辈子不用在船上漂泊，老死不能归乡，就足够了。” 红娥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已经气呼呼地走远了。 看着同伴的背影，雪儿摇了摇头。 叶泠鸢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在纠缠她的两个侍女怎么没有再出现，不过能少点麻烦，她还是很乐意的。 隔壁那个吴老爷跟红娥在门外的对话，叶泠鸢也听见了。 估计就是因为吴老爷，才让这两个漂亮侍女不敢过来。 而这位吴老爷，也就是昨天晚上几乎通宵制造声音的参与者之一。 之前叶泠鸢也以为这个体型肥胖的家伙只是个好色之徒，但是现在她的看法改变了。 洗漱完毕之后，叶泠鸢换了一身衣服，摇着折扇就上了船头。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虽然同在一艘船上，但是一层和二层的乘客却几乎没有来往。 不过是七两银子，就好像在两者之间划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叶泠鸢站在船舷边上眺望的时候，一层甲板上也正有几个人在说话，他们抬起头，正好和叶泠鸢的目光相遇。 可是叶泠鸢刚想对他们笑着打个招呼，就看见那几个人同时转头，就好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这是什么反应？ 叶泠鸢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不？这也谈不上仇富吧？还是昨天晚上二层有人往下扔粑粑了？ 想不明白的叶泠鸢只能摇头。 游龙号趁着清晨凉快，早早地开动，驶出了这个小小的港湾。 庞大的船体在河道中央行驶，各种船只纷纷躲避。 就算不看船头那代表着郑家的旗帜，只看这么大的体型，就没有什么船敢靠近。 二层船舱中的乘客有不少都趁着早晨天还不太热的时候出来透气。 船舷两边三三两两地站着人，叶泠鸢看过去，看到了司俊伟和五哥兄弟两个，还有昨天那个七号房间的客人，外表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还有另一个能认出来的就是住在叶泠鸢隔壁六号房间的吴老爷，这个胖子左拥右抱，两个小妾模样的女子都靠在他身边，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像是觉得看自己小妾的男人太多了，吴老爷环顾四周后，反手在身边丰腴一点的小妾身上拍了一巴掌：“走，回去房间里陪老爷！” 他一转身，两个小妾就一左一右挨着他的胳膊，十分乖巧地低着头，跟着他进了船舱。 “娘的，这俩小娘们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可是身子是真勾人。” “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就是两个小妾嘛，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都不害臊地贴在男人身上，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还装模作样地戴着面纱，装什么装？” “昨天晚上你们听到没有？他们房间里可是叫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倒装得像大家闺秀一样，嗤，当谁不知道她们是什么玩意儿呢！” 叶泠鸢还以为有点钱的男人会稍微含蓄内敛一些，没想到那边几个男人一张嘴就是这么强烈的嫉妒。 她看了看那边，正在背后议论的几个男人，两个看起来是学过武的，从他们的站姿就能看出来，下盘比较稳，在晃动的船上都安然不动；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比陌生人近，这说明他们是一起的。 前面两个对吴老爷的小妾垂涎三尺的就是这两个。 最后说话一股子猥琐味儿的男人，出乎意料地长得还可以，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也很体面，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第一眼看过去，叶泠鸢会觉得他是个有钱有涵养的中年男人。 这三个人按说都不至于在平时生活中缺少女人，怎么说的话和看女人的眼神都这么让人想打他们呢？ 第588章 李梦桂 “哎，你们注意了没有，一层有两个小姑娘……”中年男人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听那语气叶泠鸢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跟他站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点的男人，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更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了。 三个人嘿嘿嘿笑了一会儿，就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快活得不得了。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快看快看！”中年男人指着一层的甲板对身边的人喊。 叶泠鸢皱了皱眉，也往下面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层甲板上刚刚走出来的三个女人。 看起来是一家三口，年纪像是母女三人。 母亲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两个女儿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虽然从后面的角度看不见三人的长相，但是背影来说母亲身姿窈窕，曲线玲珑；两个女孩子还在抽条，都是瘦瘦的，手长脚长的，以后应该也能长得挺高。 那个中年男人还在唾沫横飞地向两个同道好友介绍这母女三人的容貌，尤其是对那对姐妹花赞不绝口，说以后肯定是绝代佳人。 两个青年男子被他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过他们更有兴趣的却是那个母亲。 但是——母亲和两个女儿都是穿的素服，这三个禽兽看不出来吗？ 家里有丧事，这些禽兽都不留口德，真是欠收拾了。 听着这三个禽兽在那里低声议论等会儿下去一层，如何制造意外与那母女三人结识，到时候怎么样一亲芳泽，最好是能够想办法，把这母女三人分别收入他们的后宅之中，叶泠鸢心中都有点想杀人了。 难怪刚才叶泠鸢从二层往下看的时候，那几个一层的乘客根本不想搭理她呢，只怕是之前这中年男人就已经对人家母女三人用目光或者什么表露了不轨的念头了吧。 叶泠鸢实在不想再看这几个污了她眼睛和耳朵的禽兽，转过头去，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隔了两个位置，有人正在看书，听见动静就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泠鸢。 叶泠鸢客气地向他点了点头，对方回以微笑。 看到叶泠鸢也向他笑了笑，对方直接拿着书站了起来，走到叶泠鸢跟前，把边上的椅子往叶泠鸢跟前挪了挪，坐到了叶泠鸢身边。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李梦桂，吉水城人士，此番前往荆州。” “见兄台风姿俊秀，气质不凡，心生仰慕，故而前来，相与兄台交个朋友，希望兄台不要嫌弃在下冒昧。” 李梦桂中等个子，容貌并不出色，不过他举止坦荡，读书的时候还很有几分认真专注的状态，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叶泠鸢也没有拒人千里：“在下韩飞，京城人士，此番前往襄阳。” “多蒙李兄青眼，旅途之中能够有谈得来的朋友，也是一大乐事，有什么冒昧的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倒是觉得对方都比较好相处。 接下来两个人就随便聊了起来，聊得也很随意，没有什么主题，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叶泠鸢这才发现，李梦桂这个人还真是走过不少地方。 不像叶泠鸢，原主没有出过京城，她呢，最远就是跟着叶允成去了一次崇福寺，还是行色匆匆，不是被人暗害就是动手杀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周围的人文景观和风情习俗。 李梦桂却是去过东边的海边，去过北边的草原，去过西北的沙漠，还去凤梧王朝，跑了不少地方。 “我就是喜欢游走天下，品味世间最美的风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仿佛回忆起了所见过的美丽风景一样。 叶泠鸢莫名地觉得他那个笑容有些怪怪的。 不过再看李梦桂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只剩下温和憨厚。 叶泠鸢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不够多，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听李梦桂说。 不过李梦桂有时候也会问一问京城的事情，比如说他就很好奇，传说中的京城四大美女都是谁家的小姐，真的很美吗？ 镇国大长公主竟然以女子之身带兵平乱，扶持侄儿夺回皇位，听说她还很年轻，长得也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显然李梦桂还不知道京城天恩坛刚刚发生的大事，这也很正常，这个年代又没有电话电报、报纸电视，更没有网络抖音，消息传播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的。 不过如果李梦桂昨天去码头那间酒楼听说书的话，这会儿应该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对于这种问题，叶泠鸢统统回答听说过没见过。 把人家养在深闺，偶尔出门参加女眷聚会才被她碰见的那些千金小姐的容貌拿出来，满足陌生男人的好奇心，完全没有必要。 “李兄为什么对这些贵人家的女眷这么感兴趣？”叶泠鸢跟李梦桂开玩笑，“可是想要娶一个高门妻子？” 李梦桂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韩兄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出身平常，容貌平平，高门千金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对话，但是叶泠鸢却感觉到突然有一笔不小的怨念值进账。 这句话戳到李梦桂的什么要害了吗？ 第589章 敬而远之比较好 娶个高门妻子，就戳到李梦桂的要害，让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念？他是经历过什么？ 叶泠鸢一瞬间就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出了四五个不同类型的故事。 不过萍水相逢，也没有理由去追究人家曾经的伤心事，他不喜欢听就不说了呗。 叶泠鸢非常自然地换了个话题：“其实现在京城有些乱，我才躲出来的，正好也能四处走走，开开眼界。” “像刚才李兄说的那些地方，很多我都只是听人说过，或者在书中看过，自己没有亲自去过，始终是隔了一层。” 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曾经跑遍了地球各个角落，包括自己家的大好河山，但是在这里，有些地方和现代社会相同，有些地方却明显有了区别，不能完全等而视之。 “李兄看起来这么年轻，却已经走过这么多地方，真是了不起啊。” 本来想夸夸李梦桂，消除一下他的怨念，结果话音刚落，叶泠鸢就又看见怨念值加了一大笔。 我艹，这浑身都是雷吗？你家是雷公后代吗？雷系天灵根？这又怎么刺激到你了？ 叶泠鸢觉得，她不适合跟李梦桂做朋友，还是彼此保留点距离比较好。 要不然好好地聊着天，她还觉得自己在夸赞对方的时候，结果被对方从哪儿摸出个大铁锤，哐哐哐地把她给砸死了……那就太冤了。 李梦桂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叶泠鸢解释：“我与韩兄一见如故，也就不瞒你了。” “先父曾经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我与她年幼相识，青梅竹马，原以为能够今生厮守……谁知天意弄人，后来我家道中落，她家却飞黄腾达，再见面时……竟是物是人非……” 这个故事刚才已经在叶泠鸢的猜想之中，也是最为俗套常见的狗血故事。 “这些年，我一直不曾娶妻，反正家中也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再催我管我，我便周游天下，走遍大江南北。” “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种痴念，如果当初不曾有这样的变故，也许今日我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模样。” “所以韩兄刚才说到这些时，我也不免有些伤怀，倒是让韩兄见笑了。” 这样的话，因为叶泠鸢说到娶个高门妻子、羡慕他周游天下，心中有所感触和不甘，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么容易被戳到情绪雷点的性格，最少也是个心胸狭窄。 跟他做朋友肯定会很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发他的怨念，积累多了他说不定就会对你暗戳戳地有了很多不满。 当你还一心一意地把他当朋友对待的时候，说不定对方心中已经当你是个讨厌的人了，偏偏他还不离开，还要继续跟你伪装，等到某个无法伪装的时候突然翻脸。 麻烦，太麻烦，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叶泠鸢心中把对李梦桂的评价调低了两档，列入了不能继续来往的名单。 她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跟李梦桂聊天的节奏和语气都没有一点异常。 正好刚才那三个男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他们的方向，还真是要从楼梯下去一层，想要打什么主意，不用说叶泠鸢也能知道。 一层的人不能随便上来二层，但是二层的人可以随意去一层。 叶泠鸢貌似不经意地往下看了看，刚才那母女三人还在一层的角落里说着什么，年纪小的那个女孩趴在母亲的怀里，好像是在哭。 年纪大点的女孩和母亲一起轻声安慰着她。 这样正处于困境中的一家人，可能还在为刚刚去世的亲人伤悲，那三个禽兽难道就没有一点生而为人的同理心？ 顺着叶泠鸢的视线，李梦桂看见了那三个母女，愕然地回头看叶泠鸢：“韩兄这是……”他压低了声音，“虽然那几个女子看起来都颇有几分姿色，但是她们身着素衣，想必是家中有亲人去世……韩兄……” 看着李梦桂欲言又止想要劝自己的模样，叶泠鸢对他的评价倒是比刚才高了点。 至少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那三个禽兽一样，被小头支配大头。 “李兄你想到哪里去了。”叶泠鸢十分无语，“只是看着刚才那几个人似乎是冲她们去的，觉得有些不妥。” 就算是她现在是个男人，也是个年方弱冠、俊美风流的贵公子形象，跟那母女三人，年龄和身份都搭不上好吧？ 李梦桂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还请韩兄恕罪，等会儿我请韩兄喝酒，向韩兄赔罪。”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那三个男人竟然真的就到了一层，并且直接就向角落里的母女三人走去。 叶泠鸢的眼神有些冷。 李梦桂也满脸不悦：“太过分了！” 第590章 不关心这个 那母女三人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三个大男人，脸上满是惊惶，就连隔了这么远，叶泠鸢和李梦桂都能感觉到。 要不然李梦桂也不会说他们三个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他们对人家母女三个说了些什么——叶泠鸢对于这种场合的话，根本没有兴趣听，无非就是那些假惺惺的内容，但是谁都能闻到这些虚伪的话下面隐藏着的不堪和贪婪。 叶泠鸢怕自己听到了之后，当场就忍不住要下去揍人。 李梦桂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游龙号不是声称只要上了船，就安全无虞吗？” “郑家那么多护卫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几个调戏良家妇女？” 等到看见下方母女三人试图离去，却被那几个男人像是戏弄什么小宠物一样从不同方向堵住去路，不得不三人挤在一起的样子，李梦桂勃然大怒。 他大步走到二层的护卫面前，指着下面让护卫看：“这种事情你们都不管的吗？” “三个弱女子，花费六七十两银子，搭乘你们的游龙号，不就是图个平安吗？” “结果没有被水匪路霸欺凌，却在游龙号上被其他客人这样调戏，以后还有女子敢独自来乘坐游龙号吗？” 李梦桂一番话说得护卫连连赔礼，飞快地跑了下去。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护卫过去，把那母女三个护送回了船舱。 那几个男人有些悻悻然，但是却不敢跟郑家的护卫公然发生冲突，只能嘟囔着回到了二层。 李梦桂早就在他们往周围打量，寻找坏他们好事的是什么人的时候，就已经拉着叶泠鸢躲进了船舱之中。 “我住十二号房，韩兄是在哪个房间？” 十二号房就在船舱入口，一进走道就到了。 “我住在五号房。”叶泠鸢如实以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留心就都能知道。 李梦桂兴致盎然：“韩兄稍等我片刻，我有一壶好酒，等我拿了，与韩兄同饮。” 他打开房门，匆匆地跑进去，不到片刻就提着一个酒壶走了出来，要去叶泠鸢的房间找她喝酒。 从船舱入口，到叶泠鸢的五号房，也就是一二十米的距离。 因为走道不见阳光，所以日夜都点着灯，让叶泠鸢有点想起黑市的情形。 不过黑市的通道里点的是火把，黑暗中藏着阴魔，船舱中墙壁上挂着的是十分精致的宫灯，宫灯下还站着两个俏丽侍女，却已经不是叶泠鸢见过的那两个了。 李梦桂跟着叶泠鸢进了五号房，十分羡慕地说：“韩兄，你看刚才那两个侍女的眼睛，都快要长到你身上了。” 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他们两个并排前行，那两个侍女眼睛里却只有韩飞一个人。 韩飞走到哪里，她们的眼神就跟到哪里，而且眼神里都带着钩子，好像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手来，把韩飞拽到她们的怀里搂住不放。 李梦桂打量着叶泠鸢的房间，和他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布置。 “韩兄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又显然出身不凡，这些侍女都想要能够一亲韩兄的芳泽，然后好跟着韩兄下船，脱离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涯呢。” 李梦桂拿叶泠鸢开玩笑，语气却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她们在船上的日子不好过吗？”叶泠鸢却是不怎么了解这些外边的事情，只是听李梦桂的话，好像这些侍女并不是她以为的服务员那么简单。 李梦桂哼了一声：“卖身为奴，任人驱使，身不由己，在船上只要有客人出够价位，就能与她们春风一度，你说，好不好过？” 叶泠鸢是真的有些意外了，这不就是船妓了？ “郑家还做这种营生？” 李梦桂惊讶地看着叶泠鸢：“韩兄看来真的是不经常出来，对这种事情都不了解。” “郑家当然看不上这种皮肉钱，但是郑家正儿八经的子弟也不会来管这种小事啊。” “你以为游龙号就是郑家人在管吗？错了，这不过是那些人想尽办法从郑家租用的，打着郑家的旗子，走在郑家打通的水路上，然后每年每月交多少钱给郑家就行了。” “小小的两艘船，一年挣个几万两银子，根本入不了郑家嫡系的眼。现在也不过就是郑家某个旁支派个账房在船上记账，回头分银子就行了。” “至于这两艘游龙号怎么经营，现在的郑家人可不关心这个。” 叶泠鸢明白了。 郑家想必抽成不少，但是并不参与实际运营，只要掌握好账目不被人糊弄就行。 而租船的人为了多赚钱，就会想尽各种办法，比如说偷偷夹带一些货物啊，在船上安排年轻貌美的船妓啊，都是其中常见的手段。 “那郑家现在关心什么？”叶泠鸢虽然同情这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但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这种情况的存在太多了，她根本救不过来。 而且说个不太好听的话，就像是之前那两个红娥和雪儿一样，她们想要的，叶泠鸢也给不了啊。 她是个女人！ 把人家领回去，然后再告诉人家自己是个女人，然后跟人家讲女人要自强，不要把依附男人当成改变命运的机会？ 脱离时代背景，非要人家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人做事，那不是救人，是为难人！ 第591章 他骂我是狗 “郑家人现在最关心的……”李梦桂也不见外，自己在窗前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把酒壶往桌上一搁，嘿嘿一笑，“当然是如今某位郑家老夫人的家产继承问题。” 叶泠鸢坐在了李梦桂对面的圈椅上：“这有什么好关心的？难道这位老夫人没有自己的儿孙吗？” 家产继承都是有规矩的，虽然不同时代和社会的规矩不一样，但总归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孙。 除非是没有子女，俗称绝户的，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会有人想要吃绝户。 叶泠鸢以前的现代社会有完整的相关法律，都不能彻底杜绝这种情形的存在；现在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经常凌驾于法律之上，只要打着家族的旗号，吃绝户甚至也能够理直气壮。 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繁衍千年，内部肯定早就很多地方都烂透了。 吃个绝户什么的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小事一桩。 李梦桂听着叶泠鸢的分析，眼神中也闪过异色。 这就是他从韩飞身上感觉到的特别之处。韩飞看起来好像对京城之外的世界很不了解，但是一旦说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却总是能够非常犀利地点到关键之处。 也许这就是高门大家培养子弟的独到之处？先带着他们读书、通晓各种知识、学会各种本领，然后到了一定的年龄，再让他们出来游历天下，增长见闻？ 等到他们返回家中，将这些年的学习与游历所见所闻融合贯通，就会成为这世间最优秀的一批风云人物。 若是当初他的家族不败落，他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机会，成为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让他回到过去，再成为那个纯真善良的少年。 李梦桂带了酒，叶泠鸢就叫门外的侍女让人送几个下酒菜进来。 温度已经渐渐升了起来，好在房间里太阳照不进来，窗边又有风，还不算是太热。 两个侍女进来送菜的时候，还故意俯下身子，将雪白的脖颈和胸口展现在叶泠鸢面前，结果一抬头，发现叶泠鸢的视线根本就没有在她们身上，只能一脸幽怨地离开。 李梦桂哈哈大笑：“我原以为世间男儿没有不好色的，哪怕是不贪恋美色，见到美景如许，总也要看上几眼，没想到真的有韩兄这样的君子存在，失敬失敬啊！” 叶泠鸢心想，她自己也不是没有，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看？ 欣赏美女的事情她也做过，但要是盯着美女的某些部位移不开眼，那她才真是出问题了。 两个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天吐槽，气氛倒是慢慢好了很多。 叶泠鸢随口问李梦桂为什么会对郑家的内部事务这么了解，李梦桂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我在郑家有个朋友。” 看着他的笑容，叶泠鸢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你不会告诉我，那位朋友是位美女吧？” 李梦桂笑而不答。 这就是默认了，而且还带着某种暧昧的气息，想来不是什么很清白的关系。 叶泠鸢也哈哈大笑：“李兄还有这样的风流手段，失敬失敬。” 李梦桂也要有些感慨：“世间女子都不容易，就算是高门大户，锦衣玉食，也有不少难有多少欢颜。” 他对着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只要让她们开心点，为兄也不惜此身啊！” 叶泠鸢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李梦桂了，之前还是被初恋伤害，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的样子，现在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勾搭良家妇女的惯犯。 不过这都是人家两厢情愿的事情，叶泠鸢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 都是成年人了，只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行。 李梦桂喝得兴起，直接站起身来，对着窗外大声唱起歌来。 唱得倒是不错，几乎都能赶上专业人士了。 可惜的是，能够欣赏的人不多，隔壁更是直接大骂：“嚎什么嚎，吵死人了！谁家养的，还不管管？” 李梦桂一脸懵逼地看着叶泠鸢：“他骂我是狗？” 叶泠鸢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隔壁的吴老板，对美女很热情，对汉子却是另一种狂野啊。 李梦桂好像是有点喝多了，反应有些迟钝，现在才开始生气：“好大胆，竟然敢骂我！看我不揍死他！” “不至于不至于。”叶泠鸢这才准备阻拦，喝酒狂歌，就算是被人骂了，一笑置之就完了，不失为率性轶事。 没必要去跟人较真，毕竟是真的吵到了人家。 而且喝酒喝多了跟人打架，这种事情一说出去，整个格调就低太多了。 可是李梦桂几乎是两步就跳到了门口，已经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叶泠鸢心中咦了一声，这李梦桂的轻功可真不错，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身手。 不过也不奇怪，没有点能耐，怎么能走遍天南海北呢？ 第592章 你有本事骂我有本事开门啊 叶泠鸢出去的时候，李梦桂已经在用力敲六号房的房门了。 房间里传来吴老板恼怒的声音：“谁？” 李梦桂大声回答：“你有本事骂我有本事开门啊！信不信你出来我就打爆你的狗头！” 呼啦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拉开，吴老板胖胖的身躯出现在门后，脸色黑沉沉的：“你说谁狗头？有本事你动手试试？” 李梦桂个子只能算是中等，体型也很瘦，吴老板站在那儿，简直抵得上他两个人，所以一点儿都不怕李梦桂。 叶泠鸢连忙过去劝阻：“对不住对不住，他喝多了……李兄，李兄，一点儿小事，回去再说……” 她话还没说完，李梦桂就一巴掌推在了吴老板胸口。 体型肥胖的吴老板竟然被他推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李梦桂又是一巴掌推在他胸前，就这样一巴掌接一巴掌，硬生生地把吴老板推到了房间里，最后砸到了床上。 吴老板的两个小妾像是被吓傻了，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叶泠鸢却不愿意进别人的房间，只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发现里面的布局和自己房间里一模一样，只是吴老板的床上比较凌乱，两个小妾身上披着的纱衣也有些不整齐。 可能刚才吴老板正在跟两个小妾做什么晨练运动，结果被李梦桂的嚎叫打断了兴致，才会那样气急败坏。 没想到李梦桂喝多了之后酒品这么差，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 叶泠鸢觉得确实不能跟李梦桂这样的人做朋友。 还好李梦桂好像还有点理智，只是把吴老板推倒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做什么。 李梦桂嘿嘿笑了几声，转身就踉踉跄跄往外走：“韩兄，你放心，我就是教训他一下，不会怎么他。” “居然敢骂我是狗，不教训教训他，回头不就敢骂我家祖宗了？” “今天要是不教训他，传出去大家不都以为我好欺负？” 二层的护卫来得还算快，刚想问问吴老板怎么样，结果这个胖子就黑着脸说了一句：“滚！” 然后就当着大家的面，把房门用力关上，发出了砰然巨响。 叶泠鸢一回头，就看见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人探出头来围观，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尴尬。 谁知道喝个酒能闹出这种事儿来，这个李梦桂真是…… 头痛的叶泠鸢只能请两名护卫帮忙，把李梦桂送回他自己的十二号房间去休息。 李梦桂还笑嘻嘻地回头跟叶泠鸢挥手：“韩兄，等晚点儿我再去找你。” “算了，你还是不要来了。”叶泠鸢毫不留情地回答，“我怕你再跟隔壁打起来，到时候连累我。” 李梦桂哈哈大笑：“韩兄何其无情！” 叶泠鸢骂了一句：“你又不是美女，对你有什么狗屁的情！” 回到自己房间里，关好门之后，叶泠鸢就先把房间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小心无大错。 她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不能相信任何陌生人。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叶泠鸢才洗了洗手，坐在刚才李梦桂坐着的位置，望着窗外，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中午叶泠鸢就在房间里吃了饭，有风蛊在，她不必用冰就能避免暑热，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得跟大家一样怕热，免得被人从细节中发现什么异常。 没事的时候，叶泠鸢就在从空间里找几本书看看，还把收藏的游戏机拿出来玩了会儿，玩到没电就丢了回去。 更多的时候，叶泠鸢还是在思考来到游龙号上见到的那些人和事。 其实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背后却隐藏着一些值得探究的东西。 只是如果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如果不牵涉到叶泠鸢身上，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叶泠鸢一般也不想去管。 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她躲也躲不过去了。 正午温度最高的时候，游龙号又在岸边停了下来。 这个小码头规模不大，但是岸边的柳荫很漂亮，游龙号有一大半能够藏在柳荫中。 岸上的人看见游龙号，眼睛都开始放光，这艘船上都是有钱的客人，是他们最喜欢的大主顾。 叶泠鸢却没有出门，有人敲门她也只当自己睡着了，不愿意去理睬。 晚上的时候，叶泠鸢终于出现在甲板上，却听说李梦桂喝醉后在房间里不安分，爬到桌子上不知道想干什么，结果不小心从桌子上摔了下来，把脚给扭了。 叶泠鸢抽了抽嘴角，对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侍女笑了笑：“多谢多谢。” 侍女接过叶泠鸢给她的碎银时，竟然还伸手在叶泠鸢的手心里挠了挠。 叶泠鸢看她的时候，这个大眼睛樱桃嘴长相很古典的美貌侍女丝毫没有羞涩，眼神里写满了邀请。 无语地将手收回来，在侍女迅速转为失望的眼神里，叶泠鸢决定去看望一下李梦桂。 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她和李梦桂算是朋友，至少是酒肉朋友。 如果接下来李梦桂做了什么，别人肯定会怀疑他们是同伙！ 第593章 警告 李梦桂是一只脚跳着来给叶泠鸢开门的。 叶泠鸢瞄了一眼他的脚踝，闻着房间里浓郁的膏药味，按照探望朋友的流程走了一遍。 “没事没事，一点小问题，过两天就好了。”李梦桂看着叶泠鸢把一包京城着名的糕点放在自己床边，笑着问，“你竟然还随身带着糕点？” “本来是买来自己吃的，结果你现在扭伤了脚，不能随便出门，我就想着拿过来，你饿了的时候垫垫肚子。” 叶泠鸢很随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心意到了就行。” 李梦桂点头：“心领心领，多谢韩兄。” 叶泠鸢走到了窗户边上，对着窗外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李梦桂有些不解，跳过来也往窗外看去：“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好看的。”叶泠鸢转过身，看着李梦桂，眼神中有些别的意味，“李兄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李梦桂眨了眨眼睛：“不就是水吗？看了几天了。” 叶泠鸢扯了扯嘴角：“有些风景自己看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好看，不过总有那没见过的人，想要领略领略，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兄你说是不是？” 李梦桂的眼神也有些变了，他看着叶泠鸢，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韩兄说的也有道理。” 叶泠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梦桂的全身不由绷紧。 他自负轻功过人，一直以来从没有遇到过能够比他速度快的人，可是叶泠鸢刚才拍他的动作，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叶泠鸢的手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也就是说，如果刚才叶泠鸢想杀他，他根本躲都躲不开。 李梦桂沉默了。 “李兄走遍天下，看遍风景，自是比我要见多识广。我也不敢冒昧劝李兄什么，只能提醒李兄一句，我与李兄萍水相逢，能够一起吃菜喝酒，也算是有些缘分。” “希望以后再见到李兄的时候，还能与李兄同饮同行。” 说完，叶泠鸢就含笑对李梦桂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不警告李梦桂一下，只怕他还不知道收敛，还想打什么歪主意，把她也拉下水呢。 要是李梦桂聪明点，改变计划不牵连叶泠鸢，叶泠鸢也懒得管他的闲事；但如果他一意孤行，非要把叶泠鸢拉下水，那叶泠鸢就要让他尝尝自寻死路的滋味。 开始的时候叶泠鸢还不能确定李梦桂有没有问题，只是直觉不对。 但是刚才听说李梦桂扭伤了脚踝不能走路，叶泠鸢就确定了，他肯定是有什么计划。 今天李梦桂可是无意间在叶泠鸢面前展示了一手很不错的轻功，有这样轻功的人，会从桌子上摔下来扭伤脚？ 叶泠鸢自己就是擅长轻功身法的人，常年在风蛊加持之下飞檐走壁，甚至有时候飞天而行，那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种本能。 就算是喝醉了，李梦桂都不可能这样扭伤脚。 所以这只能说明，李梦桂有什么计划要开始实行了，扭伤脚只是一种掩饰，让大家都以为他没有办法走路，提前就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是在游龙号上众人眼中，船上跟李梦桂走得最近的就是叶泠鸢。 李梦桂会不会就是想要让叶泠鸢背黑锅，才会故意接近她呢？这可真不好说。 所以叶泠鸢索性单刀直入，直接当面敲打了李梦桂一通。 对不住，如果是想让叶泠鸢替他背锅，那麻烦你自己先把锅收回去，否则我就要砸锅掀桌，说不定还要杀人呢！ 感受到怨念值嗖嗖上升，叶泠鸢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晚饭都吃得香了很多。 晚上游龙号停泊的地方，不再是那些小码头，而是一处不亚于大通州的繁华大码头。 码头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力夫们赤裸着上身背负着重重的货物，像是一只只工蚁，在船和码头之间来回穿梭； 推着小车的小摊贩、提着篮子的小孩，在人群中寻找着可能成为自己客户的行人； 不远处，与他们的拮据、辛苦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一辆辆豪华辉煌的马车，被成群的下人簇拥着的贵妇人或者官员，神色自得地从马车中上下——他们的表情和另一边那些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叶泠鸢站在船舷边上，隐藏在黑暗中，看着下方的一切，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想要改变些什么，但是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有人来到她身边，叶泠鸢仍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韩公子在看什么？”陈锋的声音还是那样充满磁性。 叶泠鸢没有回头：“人生百态。” 陈锋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贵人眼中的人生百态了？” “就这么从上往下，高高在上地看一看，就都懂了，明白了，是吧？” 叶泠鸢站直了身体，转头看着他：“别把你的那些不如意往我身上套，谁欠你的怎么着？” 第594章 大铁锤 叶泠鸢不知道陈锋先后两次跑到自己身边跟自己套话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但是她能够感受到刚才陈锋笑声中的淡淡敌意和明显的嘲讽。 他是在说，叶泠鸢高高在上，嘴里说着看人生百态，实际上只是把下面那些生活艰辛的普通百姓当成工具人，就只是为了知道书上或者长辈说的这个词，并没有真正地关心过这些普通人的苦难。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叶泠鸢有身份有能力的时候，并没有为改善这些下层百姓的生活做出过什么努力。 但是陈锋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指责叶泠鸢的呢？他有什么资格把对这个社会高层的不满发泄在叶泠鸢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正义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你觉得这个世道不公平，你可以去京城向皇帝上书，可以去找叶相提意见，还可以去你所在地的官府表达不满，这些才是真正有效的方法，你做了吗？” “你没有，你只敢把这些不满和怨气发泄在我的身上。为什么？因为我单身一个人，因为我看起来有武功，但是独自一人在你的地盘上，所以你觉得我好欺负。” 叶泠鸢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陈锋的面前，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陈锋感觉到了叶泠鸢要动手，但是并没有躲。 他也想看看，这个给人感觉总有哪里不太一样的韩飞，到底有多大本事。 早就做好了动手准备，可是当叶泠鸢出手的时候，陈锋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只拳头就已经重重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就像是被大铁锤击中了一样，陈锋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黑色、红色各种色彩交织变换，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同时他还感受到头晕、恶心想吐…… 经验丰富的陈锋知道，这是被人一拳就打伤了颅脑，轻了要休养半日，重了说不定就这一辈子就完了。 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狗日的韩飞，下手可真狠啊。 叶泠鸢一拳就把魁梧凶悍的陈锋打倒在地，这让整个二层甲板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两个护卫匆忙跑了过来，看见陈锋倒地不起，望向叶泠鸢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愤怒。 叶泠鸢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看着他们两个。 如果他们两个敢对叶泠鸢出手，叶泠鸢也同样会让他们躺下来休息休息。 也许是陈锋倒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的惨状吓到了他们，也许是叶泠鸢冰冷的眼神和等待的神态让他们感觉不妙，两个护卫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动手。 一个护卫看着陈锋，另一个护卫飞快地跑走了，应该是去叫人。 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从下面赶了上来。 叶泠鸢没有走，而是找了个空闲的椅子一坐，好像不是她把陈锋打倒的一样，就在边上看了起来。 来的人当中有大夫，蹲下来去摸陈锋的脉，还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没有大碍，休息半天就差不多了。” 这个结论一出，这群人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陈锋是游龙号的护卫队长，也是整个游龙号上实力数得上前三的人物，如果陈锋被打坏了，护卫队的实力就要下降一大截。 主要是之前收到消息，这一趟行船有些要小心的地方，据说是某些跟郑家有仇隙的水匪纠结在一起，要找游龙号的晦气。 要是这个关头陈锋无法作战，可是个麻烦。 见陈锋只是需要休养半天，游龙号的管事松了口气，这才去看边上的叶泠鸢。 护卫早就告诉了他，是这个韩飞将陈锋打成这样的。 管事虽然心中不愉，却还是对着韩飞抱拳一礼：“韩公子，陈锋无礼冒犯，我替他向你赔罪。” 叶泠鸢知道，人家说得好听是赔罪，实际上就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对护卫队长动手。 “赔罪是要赔的。”叶泠鸢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也不管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周围这些人的脸色变化，“不过是陈锋惹的事，自然也是要他来赔罪，与你无关。” 管事倒是没有表现出怒色，看得出来见识多了这种事情：“陈锋是游龙号的人，他冒犯客人，自然是我管束不力，该是我的责任。” “是吗？”叶泠鸢也不是菜鸟，不至于被他这一句话就给软化了。 跟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你一直很通情达理，那么就算是你利益受到伤害，别人就还是要求你继续通情达理，不能用其他手段来扞卫自己。 必须在关键时刻奋勇出击，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线不能触碰，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规矩来。 “要是管事这么说，我就不免要问一句，在游龙号上，站在船上看看码头上的人情百态，是不是有错？是不是应该被护卫队长过来冷嘲热讽？” “还是根本上，有钱买游龙号的船票，有钱在船上悠闲旅行，就是我的不是？应该被陈锋队长当成坏人来对待？” “我跟他很熟吗？没有邀请他的情况下，他一次两次地过来盘问我的身份就算了，还要对我的行为指指点点，当面嘲讽，我没有打掉他满嘴牙，都算是看在郑家的份上。” 第595章 真是神了 管事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尴尬，如果这位客人没有撒谎的话，陈锋所作所为是有些过分了，遇到这种脾气不好的，给了他一拳，又没有把他打坏，管事都没有理由替他讨回公道。 叶泠鸢笑了一声，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我打了他，这个责任我承担。药汤的钱，我掏。” “不过还请管事等他醒来，问清楚当时的情形之后，让他去向我道歉。” “要不然以后有谁还敢来乘坐游龙号？稍微有点钱就被护卫队长敌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身武功能够自保。万一要是到了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被护卫给收拾了，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底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 叶泠鸢最后这段话，把管事说得脸都白了。 “韩公子慎言！我们郑家传承千年，可不会放着自家的声誉不要，做出这种没有王法的事情！” 管事厉声保证，“等陈锋醒了，我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要是让叶泠鸢最后那段话传出去，不说游龙号还能不能赚钱的问题，只说郑家的名声被影响，上面查下来，他不但保不住游龙号，说不定全家都要遭殃！ “哦，看来你对郑家的声誉还是很在乎的嘛，那就好，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帮你们郑家对不对？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对郑家有什么不满。” 叶泠鸢笑眯眯地说。 管事赔着笑，心里却连连叫苦。 他哪里算得上是郑家人啊，不过是租用了郑家的船只，真正目的也不是赚钱，只是想和郑家搭上关系，万一有什么事需要求到郑家门上，也好有个路子。 为此，哪怕郑家拿走了利润的七成，他都不敢有一点意见。 没有跟郑家打过交道的人，可是不知道郑家的手段有多狠厉！ 这数千里的运河水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跟郑家过不去的白骨！ 管事深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似乎要把她的容貌牢牢记在心里。 面对他审视的目光，叶泠鸢的反应十分平静。这也让管事对叶泠鸢的评价又提高了一层。 冲动打人的人很多，能轻松打倒陈锋的人也不少，不过在被这么多人围着施加压力的时候，还能这样镇定的就不多了，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这种从容镇定，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 管事也见过一些郑家公子，论起派头富贵，当然是超出这个韩飞；但是论起这份镇定气度，却是远远不如。 有了这样的判断，管事对叶泠鸢的态度就恭敬了不少。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韩公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交好对方要比得罪对方更划算。 对于他们这种商人来说，越是有钱，就越是惴惴不安，想要寻找能够庇护自己一生的靠山。 所以他们不仅仅对各种世家子弟表达善意，还会对一些虽然现在落魄但是有潜力的贫困书生提供帮助。 像这位韩公子明显不是寻常人，就更不能得罪了。 “韩公子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妥当。”管事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腰身弯下的弧度也加深了，“不管是郑家还是游龙号，都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冒犯客人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看着管事的态度变化，脸色一个个都很复杂。 原本还以为管事会为陈锋出头，结果这个韩飞就说了几句话，就把管事吓成这样？ 叶泠鸢也看出了几个护卫眼神中的不满，看起来陈锋在护卫队中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 她走到大夫跟前，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握住了陈锋的手腕。 边上一个护卫忍不住想要阻拦：“你干什么？” 叶泠鸢没有理他，只是让长春蛊发挥了一成的水平，帮助陈锋快点清醒。 陈锋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只不过是被叶泠鸢故意用了点巧劲把他震晕了而已。 叶泠鸢也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对于陈锋这种明显有些个人经历所以导致行为有些偏激的人，教训一下就够了，还不至于非要杀了他不可。 现在管事的已经给出了态度，叶泠鸢也就着台阶下来，治好陈锋的头晕呕吐，也不用休养半天，就能还给他们一个活蹦乱跳的陈队长。 叶泠鸢估摸着时间，用力一拉，陈锋就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来。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圈人都围着他，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惊讶，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干什么？” “咦，真是神了！”一个年轻的护卫震惊地问，“队长，你感觉怎么样现在？” 陈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被人一拳就给打晕了……还被这么多人围着，显然大家都知道了……真他么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不过刚才挨打的时候，头晕恶心的情况很严重，他躺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担心，结果怎么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呢？ 第596章 夜半惨叫 “对不起！我不该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在韩公子身上，是我行事荒谬，言语错乱，冒犯韩公子，该打！”陈锋深深弯下了腰，向叶泠鸢认错赔罪。 听说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又受到了管事的严厉批评，还得知是叶泠鸢再次出手让他醒来，虽然不知道陈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向叶泠鸢赔罪的态度却十分端正，看起来诚意十足。 叶泠鸢又不是人生导师，也不负责解决每个人的心理问题，她只要别人不要惹到她头上就行。 陈锋认了错，看起来很诚恳，叶泠鸢也就点头表示揭过。 “我性格冲动，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打了陈队长，还请你不要跟我记仇。”叶泠鸢微笑着回答。 陈锋苦笑：“我敢吗？” 都已经挨了一拳头，谁是什么水平，他们两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数了。 就叶泠鸢那种出手他连看都看不清楚的实力，他是吃错了药才会跟叶泠鸢继续过不去。 他相信，要是他还敢说点什么对方不爱听的，估计就不是一拳撂倒那么简单了。 叶泠鸢哈哈一声：“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啊？” 陈锋揉了揉脸，到这个地步还在挑他的字眼，可见这个韩公子的心眼也真是不大。 叶泠鸢对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开玩笑的，都是男人，这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陈锋也连忙点头：“是，是，回头我不值日的时候，请韩公子喝酒。”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这样大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二层的乘客出来围观。 之前虽然看着叶泠鸢身上佩剑，却只以为这是富家公子的爱好，装个什么剑客过过瘾而已。 结果这个一看就很不好对付的大块头疤脸队长竟然被叶泠鸢一拳干倒，起来还得认错赔罪，那这位就是真有功夫在身了。 而且脾气也不太好，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叶泠鸢往船舱里走的时候，那几个站在船舱入口的客人都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好像她身上长着刺，离近了就会被扎伤一样。 对于这种变化，叶泠鸢乐见其成。 总比人人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有事没事就想利用她一下，算计她一下，要好得多。 不过这个晚上，注定无法平静。 叶泠鸢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一声惨叫。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立刻惊醒，第一时间就用风蛊检查周围，发现没有人隐藏埋伏之后，才开始起身，同时让风蛊一圈圈放大检查范围，寻找声音来源，搜集相关信息。 风蛊很快就确定了声音的位置，就在叶泠鸢的斜对面，七号房间。 说来叶泠鸢也认识七号房间的客人，那就是最开始曾经和她搭话的司俊伟，以及那个匆忙赶来把司俊伟拉走的五哥。 不过惨叫的声音却是一个女子。 风蛊的检查结果是，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形存在，位置是在床上，而且已经没有了呼吸。 叶泠鸢穿好衣服，听到走道上已经有了几个人的脚步声，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值夜的护卫已经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游龙号的护卫们还是非常敬业尽责的。 “怎么回事？” “好像有女人在叫。” “叫得好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谁的房间？” “好像是最里面的房间。” 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少客人都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旅途漫漫，发生点意外，只要不在自己身上，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大部分人都是抱着乐子人的心态去看热闹的。 二层总共也只有十二个房间，叶泠鸢心里数了数，至少有七八个房间有人出来，但是也有几个房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这就有点反常，毕竟外面都这么热闹了，一般人很难忍住不出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 除非是有特别的原因。 “怎么回事？”陈锋从走道的另一头带着人走了进来，脸色十分严肃。 他这两天都在担心船上会出事，整个人都有些暴躁，现在真的出事了，反而觉得好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解决问题就行了。 两名护卫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就是这个房间里有女子惨叫？” “对，啊啊啊的，然后还喊了两声救命，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作为七号房间的隔壁，八号房间的客人抢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实在是他听得太清楚了。 大半夜的把他吓了个半死，想想就生气。 “去敲门。”陈锋对两层的每个房间都住了什么人了然于胸。 这个八号房里住的是兄弟二人，根本没有女人同行。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叫了船上的侍女入内伺候，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更应该进去看看情况了。 叶泠鸢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她之前跟陈锋说的“人情百态”，也不仅仅是贫富差距，还包括各种人心微妙。 这是叶泠鸢觉得到老都要一直学习和揣摩的东西。 就像现在，护卫敲门的时候，有些人的细微表情或者小动作，就能够暴露出他们的秘密。 第597章 死人了 叶泠鸢知道，房间里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女人，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的司俊伟和他的五哥却不知去向，所以不管怎么敲门，都不可能有人来开的。 她是靠着风蛊传递的空气流动情况，根据她多年的专业训练和经验得出的结论。 可是在这个昏暗的走道里，也有其他人知道不会有人来开门的话，又是凭着什么手段呢？ 接连敲了几次门，包括在门外大喊都没有开门后，陈锋果断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退开。 在众人或震惊或期待或兴奋的目光中，陈锋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加速冲过去，Duang！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所有二层的房间布局都是一样的，七号房最靠里，面积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同样是一开门就能看见大部分房间，包括对着门的窗户、靠墙摆放的床，都是一眼就能看全。 所以门口好几个伸长脖子的客人都是直接看见了满床的鲜红，和躺在那片红色之中的赤裸女子。 这一下尖叫的人又多了两个。 男人尖叫起来，一点儿都不比女人声音小。 叶泠鸢皱着眉头，把就在自己身边疯狂尖叫的男人拽起来用力一捏：“闭嘴！” 感觉自己肩膀都快要被捏碎了，疼痛终于超过了恐惧，把男人的理智拽了回来。 他畏惧地看了叶泠鸢一眼，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还记得睡觉前，就是这个人把那个疤脸的护卫队长都打倒了，他要是不听话，也许对方也会给他一拳，让他安静下来。 陈锋看见眼前的一幕，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他回头对走道上的客人们挥了挥手，就像是驱赶一群苍蝇：“死人了，没什么好看的，都赶快回自己的房间，别四处乱跑，免得被牵连进去。” 有几个胆小的听了连忙就跑进自己房间，用力地把门关上了，好像这就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和清白一样。 但是也有几个胆大的，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动，还是伸长脖子往屋里看：“我记得这房间里是一 对兄弟在住。” “哇，那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是不是他们杀了人，干脆跳窗跑了？你看，窗户都是开的。” “大热天的，谁房间里的窗户不是开的？” “那他们人呢？” 对这些无聊的客人，陈锋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护卫看好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自己入内去查看。 出乎他意料的是，床上死去的女人，并不是船上任何一个侍女。 叶泠鸢退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刚才也认出了死者的身份。 是一层那母女三人当中的母亲！ 叶泠鸢坐在窗前，脸色不太好看。 为什么她会死在二层司俊伟他们的房间里？ 司俊伟他们兄弟两个又去了哪儿？ 这里可是船上，不是在陆地上，随时往窗户外一跳，就能偷偷溜出去做点什么再回来。 游龙号上这么多护卫，晚上都有人专门轮流值班，防的就是水匪盗贼。 司俊伟兄弟两个是自己下了船，还是偷偷去了哪儿，或者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现在都没有证据，无从判断。 一层的客人没有二层客人的邀请，是上不来二层的。 这个一层的女客人是怎么上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司俊伟兄弟的房间里，为什么会赤裸而死？ 是不是今天那三个盯上他们母女的禽兽所为？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叶泠鸢只觉得一层迷雾笼罩在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个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入睡，又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早上，到了时间，游龙号却没有开船出发，因为船上出了命案，连夜报到了码头所在地的官府。 叶泠鸢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穿着水火服的捕快站在门外的走道上，看见每一个客人都要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你是五号房的韩飞是吧？” 一个捕快拦住了叶泠鸢，同样把他从头发丝到鞋子尖都看了一遍。 叶泠鸢点了点头。 “跟我来。”捕快带着叶泠鸢往外走，走到了出口，推开了一号房的房门。 “进 去。” 叶泠鸢走了进去，就看见房间里坐着三个男人。 中间的男人穿着捕头的服饰，大概四十来岁，留着小胡子，看起来有几分精明。 边上陪坐的是游龙号的管事，一脸苦涩，看见叶泠鸢，还是对她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另外一边，则是一个书办坐在桌边，拿着笔，看样子是随时要记录他们的谈话。 “诸位好。”叶泠鸢问候了一声，主动自我介绍，“我是韩飞，来自京城，要去襄阳，住在五号房。” 管事对捕头示意，叶泠鸢没有撒谎：“韩公子，这位是咱们福堤县六扇门银章捕头图大人。” 说起六扇门，叶泠鸢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傅遗爱建立六扇门，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结果他现在身死之后，六扇门还能存在多久，倒是成了一个问题。 “见过图大人。” 反正人不是叶泠鸢杀的，她的路引也是货真价实的，就算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来了，叶泠鸢也没有什么畏惧。 第598章 眼睛抽抽 盘问这种事情，叶泠鸢很熟。 她被专门培训过如何应对，也被各种国家暴力机关人员盘问过，自己也盘问过很多同行，所以图捕头问的每一句话，她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叶泠鸢不能表现出非常擅长应对这种问话的样子，因为这会让提高办案人员对她的怀疑；也不能表现出老实憨厚、有问必答的模样，因为这不符合她目前韩飞韩公子的人设。 好在叶泠鸢经验丰富，把一个出身高贵天性聪慧的富家公子演得十分逼真。 对于她看见了死者的容貌这一点，叶泠鸢坦然承认。 “我是习武之人，眼力耳力都不错，房间里灯火通明，所以当时就已经看到了死者的模样，也认出了她是一层的住客。” 图捕头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就有些玩味：“韩公子，你应该是没有怎么下去一层走动，怎么会知道死者是一层的住客？” 他们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对死者的身份以及在船上有所来往的客人，都做了详细的调查。 因为死者三人的特殊，这船上有不少男人对她们动了心思。 只是表现的手段有些人比较直接，有些人比较委婉，有些人比较粗鲁，有些人则讲究一些而已。 图捕头以为叶泠鸢一眼就认出了死者的身份，是因为她也是暗中对这三个女子有所觊觎的男人之一。 叶泠鸢并没有替那三个男人隐瞒的意思，非常客观地描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图捕头倒是有些意外，要是按照叶泠鸢的说法，那这个韩飞倒是船上难得的君子了。 就是不知道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不过看看韩飞的容貌气度，想想他的出身地位，这对母女的姿色虽然不错，但是年龄不是大了些就是小了些，入不了人家贵公子的眼，也是正常。 图捕头翻了翻手中的纸张，这上面记载了当天晚上护卫听见声音后赶到时，哪个房间有客人出来，以及客人出来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在刚刚死人之后就能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客人，嫌疑会小一些。 因为杀人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换上干净衣服，需要的时间可不少，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那么快出现在人前。 所以这些第一时间出现在走道上的客人，是嫌疑最小的。 叶泠鸢回答完所有的问题之后，就被客气地送出了房间。 走到甲板上，护卫们的数量明显增加了。 陈锋正站在船头，一脸晦气。 这次是叶泠鸢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那个女人死了，和她同行的两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陈锋想翻白眼，但是又想起之前挨的一拳，又控制住了，所以显得表情很古怪。 叶泠鸢嗤笑了一声：“怎么着？昨天一拳把你的眼睛打坏了？怎么抽抽起来了？” 不等陈锋回答，叶泠鸢又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不对啊，我好像是打的另一只眼睛，怎么挨打的那只眼睛没事，这只眼睛却出了问题？” “呀，是不是你的眼睛本来就有问题，被我一拳打好了？” “要不然我再给你一拳？帮你把这只眼睛也治好？” 陈锋被叶泠鸢这一番话说得对着她拱手求饶：“得了得了，韩公子放过我吧，你要是再给我一拳，我怕是这饭碗都端不住了。” “那我刚才问你问题，你那是什么表情？” 陈锋叹了口气：“如果你这半天时间，就已经被快十个人问过了同样的问题，你的眼睛也会抽抽。” 叶泠鸢是真的有点惊讶：“这么多人关心她们？” 但是很快叶泠鸢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们倒是有眼力，想要趁火打劫？” 两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多半家里也没有了男性长辈，在船上唯一的女性长辈又出事身死，接下来的命运就像是风中飘絮一样，不知所归。 这个时候下手，可能用很小的代价，就能轻松将两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不管是纳入自己的后宅，还是将其转手出卖、送人为自己谋取利益，都是大赚特赚。 虽然叶泠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但是不计代价帮助别人的好人，总归是少数。 陈锋看了叶泠鸢一眼，没有说话，可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传达到了：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叶泠鸢哈哈一笑：“至少我比他们长得好看吧？” 陈锋一滞。 这话没毛病。 韩飞此人卖相一流，身材修长，容貌俊美，风度翩翩，武艺高强，看起来又有钱有出身，而且还很年轻。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比其他男人更优秀。 两个小姑娘如果真的非要在船上选个男人依靠的话，选韩飞确实比选其他人都更好。 想到这个答案，陈锋心中更不爽了。 他这么大把子年纪了，还没有娶到媳妇，像韩飞这种坏人，却随手都可以得到很多女子芳心。 这个世道，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公平啊！ 第599章 我错了 叶泠鸢所谓的她比其他男人好看这种优势，当然是在开玩笑。 她就是觉得失去了依靠的两个小姑娘如果没有人管，可能就会堕入悲惨境地。 别的事情叶泠鸢也许做不到，但是庇护两个小姑娘，让她们安全回到亲人身边，叶泠鸢还是力所能及的。 “我家中的丫鬟比这两个小丫头好看十倍，我对她们可没有什么兴趣。”叶泠鸢也不算是吹牛。 要是论起美貌，小九真的要比这两个小姑娘更胜一筹，叶泠鸢也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小九的美貌得到什么好处呀。 收下小九的卖身契，出发点也是为了保护小九。 要不然小九他们那种普通人的家庭，根本保护不住小九。 现在其实也是类似的情景，两个小姑娘因为年幼漂亮，才会被这么多人觊觎。叶泠鸢伸个手，就能把她们捞出苦海，免于堕落。 “陈队长如果能够把她们两个护住，我就不管这样的闲事了。” 陈锋自嘲一笑：“我？我家无余财，身份卑微，只有两只拳头和一身武功，可是总不能为了她们两个，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到时候难道让两个小姑娘跟着他一起上海捕文书不成？ 那才是真的害了她们两个。 叶泠鸢冷笑着看他：“我还以为你那一肚子怨气，到了重要关头，会拍案而起，结果也只是站在边上，说几句悲悯的话，而不采取行动吗？” 之前陈锋看她在船上高高地俯视码头上那些苦力和摊贩，不就是用这种话来讥讽她的吗？ 现在真的有事了，陈锋的选择何尝不也是如此？ 陈锋的脸涨得通红，想起当时自己所说的话，和现在自己的态度，愣了一会儿，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好响，听得叶泠鸢都想揉揉自己的脸。 “我错了，韩公子。”这一次陈锋认错的态度可比之前去向叶泠鸢认错道歉的时候真诚多了。 “别，别，别这样。”叶泠鸢连忙阻拦，“到时候又让你的那些队员觉得，我在欺负你。” 陈锋羞愧无地，向着叶泠鸢拱手求饶：“韩公子，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取笑我了。你是真的想帮她们姐妹吗？” “我跟你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人家本来就是穿的孝服，在服丧期间，又有亲近长辈去世，我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陈锋也觉得叶泠鸢不至于这样无耻。 “韩公子，你可要想好了，刚才问我的人可不少，其中有两个来头不小。你要是跟他们抢人，很有可能会给你家里惹上麻烦。” 她家里？ 叶泠鸢突然笑出了声。 她的娘亲傅明珠吗？她的爹爹叶允成吗？他们要是有本事去找这对夫妻，那就去啊。 还有她的兄长傅遗爱……这地狱三人组绝对会热情招待他们的。 嗯，曾经跟她最亲近的还有她的前未婚夫、凤陵阁主、两国帝师戚长阙。 这个谁有胆量去找他麻烦，叶泠鸢绝不阻拦。 “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期待了。”叶泠鸢勾起嘴角，笑容在陈锋眼里有点邪恶，但是却莫名地吸引了陈锋的目光。 陈锋暗地里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目光从叶泠鸢的脸上挪走。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在游龙号上连续待了半年都没有回家，长期不跟怡春院、醉红楼这些地方的小姐姐交流感情，才会突然产生幻觉，觉得刚才的韩飞好像特别好看…… “你既然不怕，那我也不拦着你。”陈锋转头不看叶泠鸢的脸，声音都有些粗暴，“反正你是客人。客人跟客人闹矛盾，哪怕动了手，只要不出什么大事，我们护卫队也管不了。” “明白了。”叶泠鸢笑眯眯地向陈锋点了点头，对着他挥了挥手，“那就不打扰了。” 叶泠鸢人都走过了陈锋身边，却突然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抬胳膊，拍了拍陈锋的肩膀，“回头一起喝酒。” 陈锋刚刚松了口气，就被叶泠鸢拍得吓了一跳，好悬一口气没有憋在嗓子里，用力咳嗽起来。 “啧啧啧，老陈啊，你这身子有点虚啊，得好好补补啦！” 叶泠鸢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听见他的咳嗽，还大声“关心”了陈锋一句。 这句话声音实在大，几乎所有二层甲板上的人都能听见。 各种古怪的眼神几乎同时都落在了陈锋身上。 陈锋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叶泠鸢给坑了，气得直拍船帮：“韩飞，你给我说清楚，我身子怎么虚了？” “好好好，我替你保密，替你保密，谁问我都说你身子壮着呢！” 叶泠鸢人都走到甲板另一侧，隔着船舱都看不见了，还没有忘记继续回答陈锋的话，而且又把坑挖得深了一点。 陈锋欲哭无泪，不管看谁，谁都赶快躲开他的眼神，这越发证明了这些人相信了叶泠鸢的话！他敢保证，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这些人就会立刻凑在一起，点评他的身子有多虚！ 啊啊啊啊啊，他刚才是怎么会相信韩飞是个诚恳可靠的男人的呢！ 第600章 示好 叶泠鸢没有直接去一层，她绕了一圈，看了看下面没有什么动静，又回到了二层的船舱里，敲响了一号房间的门。 门开后，图捕头看见是叶泠鸢，不禁有些惊讶：“韩公子？” 叶泠鸢一脸严肃地向他点头示意：“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跟图捕头说一下。” 图捕头示意正在接受盘问的客人可以离开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图捕头、书办和管事三个人的时候，叶泠鸢才说：“图捕头，死者与两名少女同行，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两个少女是死者最亲近的人，说不定知道一些她们觉得很普通，但实际上却涉及这次案件真相的消息。” “刚才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陈锋队长，听他说起，今日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有八九个人向他询问过那两个少女的情形。” “陈队长觉得这些人都是觊觎两个小姑娘的美貌，但是我却担心，他们当中会不会有真凶或者帮凶，试图打听消息或者接近两个小姑娘，完成他们的目的呢？” 图捕头听叶泠鸢说完，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大：“看不出来，韩公子竟然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哪。” 叶泠鸢心中皱眉，对这个捕头的轻佻语气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这个社会，这种男人不是少数，叶泠鸢也没有跟他详细解释的兴趣。如果他这样想，能够让他对那两个小姑娘多点关照，那就这样想好了。 “韩公子的提议很有道理。”图捕头扬声叫人进来，问他们现在有没有人在看着那两个小姑娘。 结果就是几个捕快都摇头，一脸茫然。 图捕头也不知道该夸自己的手下不爱女色，心地善良，还是骂他们愚蠢如猪，连受害人最亲的人都不看着，万一漏了什么线索，可不是耽误了断案？ “去，派两个机灵的懂事的去保护那两个小姑娘。”图捕头看了叶泠鸢一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谁家婆娘胆子大嘴巴伶俐的，叫过来陪着她们，别让那些不长眼的冒犯了。” 事情吩咐了下去，图捕头看着叶泠鸢的眼神充满友善，意思是这事儿办得周到吧？ 叶泠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图捕头对自己的态度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不管是因为什么，能达到她的目的就好。 叶泠鸢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图捕头果然是经验丰富，行事缜密，令人敬佩啊。” 图捕头矜持地一笑：“不敢不敢，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的，只是手熟罢了。” 管事看着两个人的样子，连忙提出请他们吃个饭，理由都是现成的：为了调查这个杀人案，福堤县六扇门的这些人天还不亮就来了，一直忙活到现在。 “图捕头和诸位班头都辛苦了大半天了，就算是有再紧急的事情，也要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去做。” “我已经让厨下准备了饭菜，务必请图捕头和贵属先用了饭，不能饿着肚子为百姓做事啊。” 管事盛情殷殷，图捕头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管事赶快又赔着笑邀请叶泠鸢去作陪。 看着图捕头的眼神，叶泠鸢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图捕头一声令下，除了看守现场和保护两个小姑娘的人手不能暂离之外，所有来游龙号的衙役们都跟着侍女们去了下面船舱吃饭去了，书办都起身离开。 天字一号房之中，只剩下了管事、图捕头和叶泠鸢三个人。 他们就在这里单独开设一席。 管事自我介绍姓赵，并非郑家人，只是与郑家有亲，才能够租用游龙号运客。 游龙号确实能赚不少钱，但是七成都要交给郑家，实际上落到赵管事手中的就不是太多了。 “但是能跟郑家保持这么一个稳定的关系，已经很值得了。”图捕头点出了其中的关键。 很多商贾家财万贯，那又如何呢？遇到一个两个贪婪凶狠的书吏，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所谓破家县令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图大人说得对，能用钱买到平安，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也不知道赵管事曾经经历过什么，感慨之语很有几分发自肺腑。 两个人说了几句，才想起来差点冷落了叶泠鸢，连忙转头开始和叶泠鸢聊天。 叶泠鸢听着图捕头和赵管事的话，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对自己示好。 这两个人应该是听到了京城大变的消息，但是对其中的内情不是太了解，所以想要从自己这里打探一下。 毕竟刚刚登基没有几个月的皇帝突然死于本应该保卫京畿卫护皇帝的威武大将军之手，同时遇难的还有镇国大长公主以及不少朝廷官员，这就是天塌了啊。 对于官场上的这些老油子来说，又要面临一次站队的选择。 每次站队都是机遇，也是危险。 那些曾经看好傅遗爱、傅明珠，毫无保留地选择支持的官员，现在都绞尽脑汁地想要寻找新的靠山； 那些在明处暗处支持叶宗彦的官员，现在却个个喜形于色，仿佛已经看见了他们这一派飞黄腾达的明天； 当然，还有大批的中立官员，在为了大梁未来的走向而烦恼忧虑。 图捕头身在六扇门，显然是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靠山，才能安心。 第601章 试探 知道了这两个人的诉求，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叶泠鸢就心中有数了。 说别的可能叶泠鸢知道的不多，但是说起来京城中的局势，那些显赫人物的立场和利益，她可是知道的太多了。 她曾经的身份，就是大梁最顶层的，身边都是戚长阙、傅明珠、傅遗爱、叶宗彦、兰亭侯这样的人物，就连她的手下败将，也是沈皇后的娘家、傅逸轩这样的亲王…… 这么一想，叶泠鸢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很牛叉，在这些人面前，随便扒拉点什么东西出来讲讲，那都是大梁最顶级的隐秘啊。 赵管事和图捕头原来也只是随便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从这个看起来出身不凡的贵公子这里打听到点什么。 谁知道越听越是心惊。 杀害刚刚登基的新帝的真凶，竟然是威武大将军苏义道。 苏义道疑似被人控制，背叛了帝师大人，在天恩坛大典之中突然发难，率兵围攻天恩坛，首先偷袭了帝师大人。 “当时我是亲眼看见的，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天际飞过来好几条红线，和他手中的血滴融为一体，就对帝师大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叶泠鸢把男人喝醉酒之后吹牛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就差没有拍着胸脯指天发誓了。 “这不可能吧。”赵管事不可置信地问，“帝师大人是何等人，那是神仙一样能够飞天遁地、翻山填海的人物，苏义道虽然也是凤陵阁出身，却始终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办法伤害到帝师大人呢？” 图捕头却比他知道的东西多一些。 他神色凝重地说：“我听说，当初凤陵阁第一任阁主为了后世子孙和百姓能够安然无恙地生活，将当时最有实力的几个大家族都聚集在一起，商议九日，才定下了凤陵会盟的誓约。” “誓约定下规矩，从此之后，凤陵阁主为两国帝师，两国皇帝必须以其为师，不得冒犯忤逆；但是凤陵阁主也不能干涉世俗朝政。” “当时的第一任凤陵阁主担心后世传人身具逆天之力后，失去了敬畏之心，妄自尊大，行悖逆之事，就留下了能够克制凤陵阁主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手段，但是我偶尔听人说过，应该是和凤鸟的血液有关。” “说不定苏义道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这种专门克制帝师大人的手段，他手中拿的那滴血很可能就是凤鸟留下的神鸟血液！” 叶泠鸢之前也是这样推测的。 因为当初杨家伏击她们一行，引出了戚长阙之后，就有四个老得都快要不行了的糟老头用自己的性命激发了所谓的神鸟翎，给了戚长阙重重一击。 神鸟翎被激发的时候，也同样是有好几条红线从天空飞过，和苏义道动手时候的情景非常相似。 叶泠鸢深深点头，表示赞同，并且毫不吝啬地恭维了图捕头几句。 图捕头嘴里客气着，脸上却是笑成了花。 这个韩飞能知道这么多机密消息，身份自然也就不用多说，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新帝突然驾崩，他一手创立寄予厚望的六扇门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谜。 其他人都能慢慢等，图捕头作为六扇门成立后的得益者，却没有这样的时间和从容。 当初为了六扇门独立办案的权限，图捕头可是跟着京城走，得罪了福堤县不少官员。现在要是上面的六扇门倒了，他的捕头也就当到头了。 奈何图捕头原本引以为援的京城六扇门，这几天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这种安静，比打打杀杀更可怕。 “那现在京城是个什么章程？”图捕头虽然极力控制，还是流露出了些急躁。 叶泠鸢摇头：“天恩坛出事的当天，我就离开了京城，如今也是听别人在外面说了几句，并不知道如今京城是什么情形。” 图捕头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句不怕两位笑话的话，福堤县离京城不远，但凡有什么风波，都躲不过去。” 福堤县县令是叶宗彦的人，当初图捕头也是在他手下做过一年多。 只是后来新帝登基后，六扇门成立，说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管辖，实际上六扇门总捕头却是直接对新帝负责，六扇门的地位一下子就被拔高了很多。 连带着图捕头的身份也不一样了。 当时图捕头觉得新帝青春正茂，又有傅明珠这个手握兵权的亲姑姑辅佐，还有帝师大人这个妹夫帮忙，叶宗彦绝对不是对手。 为了仕途前程，图捕头就很是跟县令对着干了几次，给县令弄了好几次没脸。 这要是真的六扇门随着新帝的驾崩而解散，县令非要弄死他不可！ “韩公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图捕头已经病急乱投医，借酒遮脸，直接抓着叶泠鸢哀嚎起来。 叶泠鸢还没有说话，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衙役匆忙入内，趴在图捕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图捕头的脸色顿时大变，眼神更是闪过凶狠。 第602章 头号大敌 图捕头刚豁出去脸皮，抓着叶泠鸢的袖子嚎叫着求她拉自己一把，就有衙役赶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让图捕头面色大变，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意。 衙役声音很低，但是搁不住叶泠鸢就在旁边，不借助风蛊，都能听清楚常人听不到的内容。 “太爷来了。还带了王家旺那帮子人！” 衙役就是说了这两句话。 显然，这两句话的重点就在这两个人，太爷和王家旺身上。 叶泠鸢已经不是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小白，知道太爷并不是某个人的长辈，而是大梁官场对本县县令的一种称呼，王家旺她不知道是谁，但是看图捕头的脸色就能猜出来，肯定不是跟他关系多好的人就是了。 福堤县的县令带着王家旺来游龙号了。 赵管事能在图捕头跟叶泠鸢拉关系的时候在场，不必躲出去，很明显跟图捕头算是自己人。 图捕头既然想要求叶泠鸢帮忙，就没有瞒着：“杨县令来了。” “还带着王家旺那个狗东西。” 赵管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还是挤出了笑容：“既然如此，咱们得去迎接，不能失礼啊。” 叶泠鸢刚想说她就不用去了。 要是跟着这两个人一起去迎接杨县令，不就是等于已经告诉对方，她已经选择支持图捕头了吗？ 她又不是利益相关者，没有必要站队。 图捕头却提醒了一句：“韩公子，我们这位杨县令，出身京城杨家，身份不凡，自诩风流，最是喜欢那些还未长成的小姑娘。” 赵管事害怕叶泠鸢不信，也出声证明：“之前为了打通这条航道，能在福堤县码头停泊补给，我曾经专门拜会过杨县令。” “他当时索要的礼物中，就有八名十一岁到十三岁的美貌童女。” “但是第二年我再去他府上拜年送礼的时候，那八名童女已经只剩下两个还活着。” 叶泠鸢听见杨县令专门喜欢这么小的女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面色不虞了，等到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表情就彻底黑了下来。 “那六个呢？不会死了吧？”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但是叶泠鸢还是无法相信，堂堂一县父母，会这么恶毒残忍。 喜欢年龄小的女孩子，勉强还能说是时代不同，毕竟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岁成亲生孩子的都不算少。 可是到底怎么对待这些女孩子，才能让她们以这样的速度凋零枯萎？ 如果图捕头和赵管事没有撒谎，这种禽兽怎么配当父母官？ “韩公子可是无法相信？”图捕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毕竟我们那位县太爷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四大世家出身的俊雅郎君，谁能知道背地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要不然我一个捕头吃饱了撑的，跟顶头上司对着干？” 他也是被王家旺给坑了啊！ 查案子查得太深入，最后查到了县太爷的头上。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事情已经捂不住了。 县太爷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毁掉县太爷的官声，踩着县太爷的官帽和性命来换取他自己的前程。 图捕头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正好六扇门独立，他索性一条道走到黑，找了杨县令好几个错处，但还是没能把杨县令赶走。 毕竟杨县令出自千年世家之一的杨家，就算是杨家衰落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够对付的。 现在六扇门又要倒了，图捕头这些天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心急如焚。 一闭眼睛就看见杨县令扭曲的笑容，看见自己一家都被抓进监牢，妻女被人凌辱，自己受尽折磨又无力挣扎的恐怖场景。 现在就算是叶泠鸢只能给他一根稻草，图捕头也会紧紧抱着不放，因为他太渴望摆脱这种快要窒息的恐惧感觉了。 已经快到正午了，从轿子上下来的杨县令一身都是汗，脸色也很难看。 等到他看见来迎接他的不仅仅是图捕头和衙役，还有游龙号的赵管事，以及一位气宇不凡的年轻公子时，神情就更阴鸷了。 果然如王家旺所禀报的那样，图津南大半夜的跑上游龙号来查案，这么殷勤，就是想要抱上郑家的大腿，继续跟他对着干！ 现在六扇门自身难保，正是跟图津南算账的好时机，如果错过了，打蛇不死，赔上性命身家的可就变成了他！ “图捕头不辞辛劳，星夜赶来，这么长时间，想必已经把命案查清楚了？” 正如图捕头了解杨县令的癖好弱点一样，杨县令同样对这个头号大敌知之甚深。 图津南一家世代都是捕头，他在福堤县盘踞多年，爪牙众多，之前很多任县令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架空攫取了大半权力，不得不与他妥协。 等到杨县令来到福堤县之后，图津南更是想把他当成一个摆设，几次争锋，各有成败。 本来杨县令还想着找个机会双方和解，互相合作，一起进步，总比这样对着耗要强得多。谁知道人无打虎意，虎有伤人心，图津南却背地里暗算他！ 要不是他背后有杨家，跟前有王家旺帮衬，说不定真的就在这阴沟里翻船了。 后来他几次想要动手，都因为顾忌着六扇门的威势，只能暂且观望。 现在时机送到了自己面前，所谓天予不取，必遭祸殃！ 杨县令和图捕头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叶泠鸢站在一边，脑海里都开始响起武侠片中刀剑铮铮撞击的配音。 第603章 不是废物 刚才杨县令一见面，没有寒暄，也没有跟赵管事和叶泠鸢认识一下的意思，直接就拔刀出鞘，指向了图捕头。 虽然图捕头现在名义上是六扇门的银章捕头，归刑部和大理寺管辖，但是事实上，因为六扇门是新生事物，很多手续和规章制度还都不是太完善，所以也并没有人给出严格的界定，规定各州县的捕头就不受当地行政长官管了。 六扇门强势的时候，图捕头敢跟杨县令对着干，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是现在六扇门寂然无声，前途未卜的时候，如果图捕头还敢顶撞杨县令，杨县令就会立刻调动福堤县的一百多士兵和县衙的人手，当场把他拿下。 等落到了杨县令手里，那就是想怎么炮制图捕头怎么炮制，要什么口供有什么口供。 这些，对于图捕头这个老油条来说，都是了然于胸的事情。 所以图捕头不得不虚与委蛇，表现出对杨县令的尊重：“大人，这个案子有些蹊跷，目前还在查，不过我们已经有了一些重要发现……” 杨县令刚刚三十出头，相貌清秀，仪态是标准的世家公子模样，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好像是用刻度尺量过一样。 但是他的眼神，让叶泠鸢感觉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图捕头和赵管事说的那些话，让叶泠鸢对他的印象有些先入为主，总觉得他有些变态的爱好。 所以就觉得杨县令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杨县令一听，直接就打断了图捕头的话，沉着脸喝问：“这可是游龙号！是荆襄郑家的游龙号！” 他背着手在甲板上走动。 中午时分，正是最热的时候，外面根本没有几个人，就连值守的护卫也都躲在船舱口的阴影里不肯出来。 杨县令白皙的脸被晒得通红，汗水从整齐的鬓角往下流淌。 赵管事连忙上前：“杨大人，请到房间里叙话。” 杨县令瞥了赵管事一眼，跟着他往二层楼梯上走：“赵管事，本官素来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竟然能犯下这样的大错！” “虽然游龙号是租给你们使用，可是外面的人哪里知道？还不个个都以为这是郑家的产业？这些客人花费数十两银子来乘坐，不就是觉得有郑家的庇护，会一路平安？” “你却连客人都保护不了，让无辜者惨死，这要是传了出去，对郑家的名声是多大的伤害，你可知道？” “本官已经写好了书信，向郑世叔禀明此事，到时候你该怎么向郑世叔交代，你且好好想想吧。” 杨县令说完话，正好天字一号房也到了。 赵管事苦着脸请他入内。 一进去，房间里冰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舒爽地长吸了口气。 靠墙那座巨大的冰山旁，正有两个侍女摇着扇子，把袅袅生气的白色雾气轻柔地扇动起来，吹向房间的各个方向。 杨县令满身大汗一下子就下去了大半。 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最中间的主位上，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个子站在他背后，一叠声地催促侍女去斟茶倒水：“真是没有点眼力见，我家太爷都来了，你们还杵在那里等什么？” 赵管事对跟进来的两个侍女点了点头，没有跟这个杨县令跟前最大的狗腿子王家旺计较。 房间总共也就四把椅子，正好杨县令、图捕头、赵管事和叶泠鸢一人一个位子。 王家旺长着一双三角眼，典型的小人长相，但是他本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好像还故意在突出自己的这个特色。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小人，但是叶泠鸢以前曾经听某位政坛大佬闲聊时说过，上位者最关键要会用人，用君子也用小人。 君子有君子的用途，小人有小人的用法。 学会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是上位者必修的一门课程。 现在看来，杨县令也是这种理论的支持者，他对王家旺这个小人并没有什么排斥的表现。 哪怕刚才王家旺呵斥侍女的做派显得粗鲁又没有格调，杨县令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儿不悦。 赵管事坐在一边，脸色阴沉沉的，这次是真的不高兴。 杨县令刚才说的话，可不是简单的敲打，简直都能算得上是威胁了。 赵管事无法确定杨县令是不是真的有这种能力，能跟郑家家主说上话。 要是真的，那收拾赵管事实在是轻而易举，不过是解除游龙号的租约而已，就能立刻把赵管事打回原形。 但是赵管事不敢赌。 杨县令这是逼着赵管事，不许插手他和图捕头之间的争斗。 就是这么一见面的功夫，杨县令已经指责了图捕头办案不力，废掉了赵管事对图捕头的助力。 叶泠鸢不得不承认，这个疑似变态的杨县令，并不是个废物。 接下来，不等赵管事和图捕头开口，叶泠鸢就主动自我介绍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要是让图捕头开口，那在杨县令眼里，肯定会把叶泠鸢身上盖上图捕头同党的印章。 “在下韩飞，京城人士，去往襄阳游玩。游龙号上发生的命案，我有些想法，提供给图捕头供他参考，不想在这里遇到县令大人。” “福堤县上下如此认真勤勉，想来托赖县令大人和图捕头的福，这个案子也很快就会告破。” 叶泠鸢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她可根本没有利益在其中。 伸手拉那两个小姑娘一把纯粹是路见不平，她自己也不是做不到，犯不着为了这个卷到这摊子浑水里。 第604章 算计利用 叶泠鸢这番摘清关系的话一说，图捕头看着她的眼神就透出幽怨来。 但是都是成年人，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处于韩飞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贸然因为几句话就甘愿给别人当刀，跟一位实权中县县令为敌。 怪只管杨县令来得太是时候。 如果杨县令来得再晚个半天，让他找到办法说服这个京城贵人家的公子就好了。 图捕头心中叹息的时候，杨县令看向叶泠鸢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韩公子请坐。”杨县令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对叶泠鸢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亲近，“京城人士，那便是本官的同乡啊。” “姓韩，可是与叶相夫人娘家有亲？” 杨县令是从叶宗彦手下考上进士的，按照大梁的官场规矩，他就算是叶宗彦的门生。 很多人对此十分羡慕。 叶宗彦当了几十年宰相，在官场上势力之广，没有第二个人能抗衡。 作为叶宗彦的门生，杨县令得到的好处可是数都数不尽。 听见叶泠鸢的假名字，第一反应也是想起了叶宗彦的妻子、兰亭侯的幼女韩玉儿的亲戚。 叶泠鸢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在下哪有这个荣幸？” 她之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假名，也是跟着韩叶来的。 谁曾想到还有个韩玉儿呢。 杨县令稍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拉着叶泠鸢问了不少京城的见闻。 从叶泠鸢的回答当中，他能够确定，叶泠鸢没有撒谎，她确实是在京城生活了很长时间，而且也确实认识很多权贵人家。 虽然杨县令想不起来京城那两家姓韩的官员谁家里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年轻人，但是在杨县令心中，已经把叶泠鸢放在了和他平等对话的位置上。 出身有了，人脉有了，头脑清醒，反应敏捷，相貌出众，这样的人以后怎么都不可能混得差了。 提前交好是必然的选择。 “韩公子一看就是英才俊逸，眼光独到。你向图捕头提了什么意见，能否让本官也倾听一下？” 杨县令直接就把赵管事和图捕头当成了背景板，眼里好像就只有叶泠鸢一个。 叶泠鸢微微一笑：“杨大人过奖了。受害者身边还有两位年幼亲人，如今孤苦无依，我是担心她们遭到再次伤害，所以恳请图捕头派人保护她们。在真凶被抓获之前，不要让人随便接近她们。” 图捕头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赶忙接话：“韩公子提醒得很及时。” “那两位小姐年龄还小，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偏偏又生得美貌，住在一层，没有了长辈照顾，不少人都不怀好意。属下已经让人将家中女眷叫了过来，跟她们住在一起，护着她们，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她们去。” 叶泠鸢慢慢转过头，看了图捕头一眼。 她是故意没有提两个小姑娘的性别、年龄和容貌，而且故意表示出自己对两个小姑娘的关注，以免杨县令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是图捕头却跟她做法恰好相反，不但说出了小姑娘的性别、年龄和容貌，还特意强调不少男人都对她们有觊觎之心，这能不让杨县令好奇吗？ 如果杨县令真的对这种类型的小姑娘情有独钟，忍不住要看看，一看结果就动了心——好，这下子杨县令和叶泠鸢之间就出现了矛盾。 到时候叶泠鸢还能选择中立吗？ 叶泠鸢的眼神中冷意凌冽。 她可以选择帮谁或者不帮谁，但是绝对不会接受被别人利用或者算计成为别人的刀。 图捕头的想法很好，但是他就没有想过，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来利用叶泠鸢？ 面对叶泠鸢的目光，图捕头一脸愧色，暗中把大拇指放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不停地用指肚点着手背，表示向叶泠鸢磕头赔罪。 可真是个厚脸皮的老油条。 他哪里会觉得羞愧，不过是用这种手段表示自己被迫无奈，想要糊弄过去罢了。 叶泠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头转了回来，不再看他那张脸。 杨县令也已经明白了图捕头的意图。 “图捕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要等到韩公子提醒才能想到？你也是积年老人，办公查案都是做了多少年的，怎么能犯这种简单的错误？” “那两个小姑娘既然是死者身边最亲近的人，说不定她们就知道一些与案情有关的秘密，你不是首先就应该去询问她们，然后把她们两个安排在没有人能够接触的地方好好看管保护起来吗？” “幸亏是韩公子提醒了你，要是按照你的做法，说不定现在受害者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杨县令立刻抓住机会，狠狠痛骂图捕头。 图捕头只能站起来垂着双手，低着头，做出一副悉听教诲的样子：“是，是，大人说的是，对，多亏韩公子提醒，属下已经派人保护她们了。” “不过你现在的安排还是有问题。”杨县令一脸沉思地说，“她们在一层，周围各种闲杂人等太多，不如安排到二层来，好就近保护她们。” 图捕头嘴里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看看，他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杨治城怎么可能不动心呢？这不就是找到理由，要把两个小姑娘叫过来看看吗？ 到时候看中了，当然还要找理由把这两个小姑娘收到自己后院里。 呵呵，看看到时候，这位韩飞公子到底会怎么办！ 第605章 交给韩公子 杨县令这次是带着自己的人来的，只需一声命令，就有人去执行。 没有多久，那两个小姑娘就被带到了天字一号房，出现在了四人——算上王家旺的话，就是五个人——的面前。 杨县令看见这两个小姑娘的时候，眼睛明显都亮了起来。 这也让叶泠鸢确定，图捕头说杨县令喜欢年纪小的漂亮姑娘，不是瞎编乱造的。 两个小姑娘很紧张，互相拉着手，眼神都带着恐惧，听说这是县令和捕头，要查案寻找凶手的时候，泪珠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掉。 杨县令在那里急得搓手，要是没有其他人在，叶泠鸢觉得他可能就已经忍不住要亲自上去安慰这对小姐妹了。 “大人，您也看见了，她们这样的年纪容貌，留在一层，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打她们的主意。” “不过放在二层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图捕头一脸沉思，“那个凶手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藏在二层。要是这两个小姑娘再遇到点什么意外，岂不是让人太过遗憾？” 杨县令看看这对小姐妹，又看看叶泠鸢，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图捕头说的也对，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她们交给韩公子。” “韩公子武功高强，绝对能够保护好她们两个！” 图捕头本来想引导杨县令，让他自己提出把这两个小姑娘暂时送到县衙保护。 把肥肉放在狗面前，它能忍多久？ 只要杨县令迈出第一步，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图捕头就不准备掺和了，免得把这个韩飞得罪个彻底。 谁知道杨县令竟然有这样的决断，顶得住诱惑，主动把到嘴的肥肉让给了别人。 他真是改了性子了？ 图捕头心中发狠，他就不相信找不到机会！ 叶泠鸢也没想到杨县令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现在这个时代，可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 叶泠鸢现在的身份是来自京城的贵公子，是个二十岁的男人，把两个小姑娘塞到她的住处，和她同吃同住，说是让叶泠鸢保护她们，其实不就是把这两个已经没有依靠的小姑娘交给她，任她处置了吗？ 这件事情要是真的按照杨县令说的办，这两个小姑娘以后也就没有什么男人敢娶她们为妻了。 但是有趣的是，在场的几个男人，没有一个反对。 图捕头是知道叶泠鸢本来就是看这两个小姑娘可怜，杨县令的提议也许正中她下怀呢？他要是出头反对，那不是自己跳进了给杨县令挖的坑？ 赵管事就更别说了，他连图捕头的事情都不敢插手了，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的事情？ 王家旺那就是杨县令的狗。 所以，这两个小姑娘的命运就在这么几句轻飘飘的对话中被决定了。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征求过她们本人的意见。 想想真是可悲可怜。 叶泠鸢心中感慨，但是却没有推脱。 她推出去容易，这两个小姑娘再脱身就难了。 反正她又不会对这两个小姑娘做什么，只要到了襄阳下了船，把这两个小姑娘往她们的亲人那里一送，她这次好人好事就算是做完了。 担一点风流名声，不值一提。 叶泠鸢笑着对杨县令拱了拱手：“杨大人有命，在下岂敢不从？” 杨县令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孰轻孰重。而且从叶泠鸢欣然接受的反应中，竟然还有一种找到了知音同好的喜悦。 和叶泠鸢对视了一眼，杨县令自觉有些惺惺相惜，笑容也有些“你懂我懂”的意思：“如此，就请韩公子多多辛苦了。” 说完就自己笑了起来，“辛苦，辛苦。” 两个这么漂亮的小美人，韩飞可不是要多多辛苦了吗？ 叶泠鸢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以此为理由告退：“杨大人，图捕头，赵管事，我先带她们两个到我房间安顿一下，晚上我请客，到时候务必都要赏脸啊！”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叶泠鸢退出了房间，两个小姑娘一脸茫然和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叶泠鸢的五号房间。 房门关闭，将几个衙役和侍女们探究的目光也都关在了门外。 叶泠鸢转身坐下，脸上刚才那种应酬时候虚假的热情笑容变成了淡淡的神色：“你们也坐吧。” 两个小姑娘看她变脸，更是惊恐，互相靠在一起，就像是两只小羊羔一样。 叶泠鸢怀疑自己要是往她们跟前走一步，她们两个就得缩在墙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不必害怕。”叶泠鸢放缓了声音，“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听说有不少人想打你们主意，所以请图捕头他们帮忙，把你们保护起来而已。” “杨大人和图捕头都信得过我，你们也可以相信我。” 两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叶泠鸢，将信将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无辜纯真。 要是叶泠鸢真的是个男人，说不定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可是叶泠鸢是个女人，爱好是男人，所以对这种美景完全没有任何心动。 她见自己的话说完了，两个小姑娘还是那个样子，索性就不再说话，直接拿出一本书，坐在窗边看了起来。 第606章 行刺 叶泠鸢知道，这个时候越关心她们，她们可能越紧张，越警惕。 所以她直接就放着这两个小姐妹不理，只管看自己的书。 果然，没过多久，两个小姑娘就不再缩在一起，而是开始偷偷打量她。 等到发现她们怎么打量，叶泠鸢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的胆子好像也大了一点，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只是这么小的房间里，她们自以为是窃窃私语，其实在叶泠鸢的耳朵里，就跟正常说话没有区别。 两个人在偷偷议论叶泠鸢，小点的说她很好看，看起来不像坏人，大点的却说姑姑和母亲都说过，男人越是好看越是会骗人。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聊的，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十万八千里。 从男人的外表和内心的关系，扯到了她们去世的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又扯到了姑姑被人欺骗的悲惨经历，最后结尾又神奇地跳回了原本的话题，到底能不能相信叶泠鸢这个陌生“男人”。 这一波偷听下来，叶泠鸢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年龄、名字、祖籍、目的地，以及一些她们的家庭亲人和简单的经历。 叶泠鸢在心里轻轻摇头，不知道这样单纯柔弱的小姑娘的姑姑为什么会被杀害。 能够把孩子养成这样的，要么就是家人都太厉害，用不着她们动脑子；要么就是家人同样的单纯，教不会孩子耍心机。 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的家人属于是哪种情况。 叶泠鸢见她们胆子大了，已经开始坐直了身体，四处打量她的房间，心中突然起了点促狭之意，一下子站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低声尖叫之后，同时往后一靠，仿佛叶泠鸢要对她们做什么似的。 叶泠鸢没有看她们，一脸淡然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叫来侍女，点了一堆吃的。 等她走回房间另一头的窗户跟前继续读书后，两个小姑娘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们好像觉得刚才叶泠鸢没有对她们做什么，之后就也不会，所以她们现在安全了。 叶泠鸢刚才故意吓她们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 对于两个已经开始偷偷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小姑娘，她只当是不知道，眼睛都好像粘在了书上。 没有人关注，两个小姑娘反而更加自在一些。 她们好像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看见点什么都觉得稀奇，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叽里咕噜地低声议论着。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了。 叶泠鸢知道门口是送饭菜过来的，抬起头对着房门示意两个小姑娘去开门。 两个小姑娘先是被敲门声吓了一跳，又看见叶泠鸢的动作，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犹豫了一会儿，她们才小步走到门后，细声询问：“谁呀？” “小的是送菜的。”门外的人回答。 叶泠鸢慢慢站了起来。 窗户几乎是正对着房门，她站起来之后，也就是正面向着房门。 见叶泠鸢没有阻止，两个小姑娘轻轻地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手中提着食盒，看见两人就赔笑说：“两位小姐，你们的菜来了。” 两个小姑娘脸上泛起红晕，她们跟外人打交道的次数很少，就连这样正常的对话都没有几次，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她们发愣的时候，小厮的手往腰上一摸，一点寒光随着他猛然向前挥动的手臂刺向了最前面的小姑娘！ 噗！ 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 只是被刺中的不是开门的小姑娘，而是持刀想要伤人的小厮。 叶泠鸢不知道怎么地一闪就出现在了门口，挡在了两个小姑娘身前，握住了小厮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一拨，那把短刀就转了方向，深深地刺入了小厮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中。 小厮猝不及防，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反杀，又惊又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两个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地一起尖叫了起来。 虽然是小姑娘，但是尖叫起来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小。 叶泠鸢都差点去捂耳朵。 走道上的衙役捕快也发现了异常，迅速冲了过来。 天字一号房房门也豁然打开，图捕头第一个出现在门外。 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五号房间门前已经被团团包围。 “怎么回事？”图捕头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 叶泠鸢扭着小厮的手臂：“送饭的，行刺。” 她看了一眼两个抱在一起啜泣的小姑娘，“目标不知道是她们俩还是我。” 赵管事脸色铁青：“这不是游龙号的人！” 幸好不是，要不然他也要跟着担责。 “把人拿下！”图捕头精神一振，“竟然这样大胆妄为，好好审一审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愁着找不到真凶，结果就有人跳出来了。 这个小厮很可能就是之前杀害那个女子的凶手或者同党。 捕快们上前把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图捕头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刚才杨县令还以没有抓到真凶为借口向他发难，这下可好，能堵住杨县令的嘴了。 刚想到杨县令，杨县令就来了。 图捕头暗中鄙视杨县令胆小怕死，直到杀手被绑好才敢过来。 杨县令直接下令：“图捕头那边还要抓之前的杀人凶手，忙不过来，王家旺，你也是皂班头目，不能偷懒。” “本官命令你，将这个刺客带下去好好审问！” 第607章 你们想一想 图捕头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想要发脾气，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没关系，王家旺是个什么材料难道他还不清楚吗？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就算是把人交给他，他能审问出来个狗屁！ 这可是刺杀韩飞本人的杀手，到时候要是给不了韩飞一个合理的答案，杨县令还会为了王家旺去得罪这个明显来头不凡的韩飞？ 不管是舍弃王家旺，还是得罪韩飞，都对图捕头有利。 捕快们脸上都是不忿，但是图捕头摆了摆手：“把人交给王班头。”他们也只能照做。 图捕头甚至还对王家旺露出了关切的笑容，“王班头，人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可千万要好好去做。” “不要让大人失望，不要让韩公子失望啊。” 图捕头和善的话语里蕴含的恶意扑面而来，王家旺那张总是挂着小人笑容的脸都僵了一下。 “图捕头放心！”他嘿嘿一笑，示意跟他来的衙役接手了被绑成粽子的杀手，“我这就去审！肯定让他老老实实交代！” 人都是血肉之躯，都会怕疼，王家旺就不相信严刑拷打之下，会有人不招供。 这件事情办好了，县令大人有赏不说，说不定那位来自京城的贵公子都能给他点好处呢。 王家旺转头对赵管事笑了笑，“还有，还要劳烦赵管事带着我的人去问一问，这人既然不是游龙号的人，是怎么上来，又怎么能提着韩公子要的饭菜过来敲门的。” 不得不说，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侥幸，王家旺的思路也很清晰，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愚蠢，像个小丑似的只知道无脑巴结杨县令。 他甚至还看了门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姐妹一眼。 叶泠鸢猜他还想询问这两个小姑娘，是不是跟什么人有仇，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可能对她们这么穷追不舍。 不过王家旺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带着杀手离开了。 王家旺不问，叶泠鸢是要问的。 她关了房门，就看见那两个小姑娘又恢复了之前雷劈过的鹌鹑模样，挨在一起互相取暖，给彼此勇气。 “死的那个是你们姑姑？” 大点的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小点的就又开始哭了。 “你们也看见了，现在可能有某些人，不仅杀了你们姑姑，还想继续把你们也杀了。” “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你们两个现在可能已经去跟你们姑姑作伴了。” “现在应该明白之前杨县令把你们交给我，是为了保护你们，而不是对你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了吧？” 叶泠鸢并没有用哄小孩的语气来跟她们说话，虽然这两个小姑娘看起来很单纯，但是她们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孩。 姐姐十三岁的话，在这个时代都是开始说亲相看的年龄了。 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只是没怎么出过门，见识少，所以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单纯茫然而已。 在这种小姑娘面前，不能一味哄着，而是要树立一个权威形象，她们就会习惯性地选择服从。 “如果我们不尽快把这些人找出来，之后你们还会遇到这种刺杀。” “但是我不可能随时跟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一辈子。” “等到游龙号到了襄阳，我就该下船了。” “我跟你们素昧平生，也就只能在船上保护你们这段时间。下船之后，他们要是还追着你们不放，我就帮不上你们了。” 两个小姑娘虽然没有吭声，但是姐姐却始终抬着头，认真地听着。 叶泠鸢也继续冷静认真地跟她们分析事态。 “而且如果你们去投奔亲人的话，那些人会不会连你们的亲人也给杀掉，还不得而知。” “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因为什么，跟什么人结了仇，到了什么程度，所以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 “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游龙号上就把凶手抓出来，一则为你们的姑姑报仇，二则永除后患，保证你们以后能够平安生活。” “你们想一想，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而你们又知道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说完这段话，叶泠鸢也不催促她们，只是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给你们的。” 她跟图捕头赵管事刚吃吃喝喝，还不饿，当然是给这对姐妹点的饭菜。 想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长辈照顾之后，这两个胆小的小姑娘应该是吃不好睡不好。 叶泠鸢也不跟她们嘘寒问暖，直接转头就回到桌子前面，继续看书去了，连多看这对小姐妹一眼都没有。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问个没完，两个小姑娘越紧张害怕。 像这样不看她们，不管她们，不问她们，她们才能感到一点安全感，才能慢慢地把头伸出来，开始冷静思考。 果然，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动了起来。 她们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肚子确实饿了，打开盖子的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好像长了钩子一样，拽着她们的目光不停地往那边看。 而且这个男人在房间另一边，看都不看她们，所以她们吃点东西，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第608章 私下会面 小姑娘吃饭都悄无声息的，好像生怕动静大了，就会把叶泠鸢给招惹过来一样。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把餐具收拾好，放回了食盒里，餐桌也擦干净，才又悄悄地踩着地毯退回到角落里。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抱在一起发抖，而是坐在两把挨着的椅子上，头贴着头低声商议起来。 说是商议，其实都是姐姐在说，妹妹在嗯嗯附和。 至于说低声……跟在叶泠鸢耳朵边说没有什么区别。 “姐姐，这个男人好像……不是太坏，还挺……好看的……” “你知道什么？娘亲都说了，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越不能相信，你都忘了吗？” “可是他看我们的时候，我不觉得恶心讨厌。跟那些男人不一样。” “你管他一样不一样，只要是男人，就要防着，姑姑说的话你也忘了？” 一说起“姑姑”这个词，妹妹就哽咽起来：“姑姑……姑姑……我想姑姑了……” 看起来她们跟姑姑的感情很不错。 叶泠鸢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杀了那个女人，从第一印象来看，那就是个最最普通的大梁女子，除了有七分姿色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凶手和这对小姐妹才知道答案了。 姐姐的声音也有些带着哭腔，抱着妹妹安慰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昨天不是说，看见姑姑在船上跟别的男人私下见面吗？”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叶泠鸢精神一振，竖起了耳朵。 “就是很平常很普通的样子。”妹妹好像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但是怎么都描述不出来，急得声音都提高了。 姐姐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叶泠鸢，发现叶泠鸢动都没有动一下，才示意妹妹小点声。 “那人应该是船上的客人，你好好想想，后来有没有又见到他。” 妹妹使劲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没有。自从那几个男人堵着我们不让走之后，姑姑不就不让我们出门了吗？” “我怎么能见到别人呢？” 姐姐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叶泠鸢身边，用比蚊子叫大一点的声音跟叶泠鸢说话：“见过公子。” 叶泠鸢也不敢逗她，免得又把这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小姑娘吓得缩回去。 她一脸正义地看着姐姐：“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吗？” 姐姐把妹妹见过姑姑在船上和别的男人私下会面的事情说了一遍：“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姑姑遇害有没有关系。” “做得很好。”叶泠鸢夸了一句，发现那边妹妹也抬起头来偷偷地看自己，就又补充了一句，“姐姐很勇敢，妹妹很聪明，你们都很好。” 就是这么简单的赞扬，两个小姑娘脸上就都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叶泠鸢心中叹了口气，脸上保持着正义的神色：“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个人的身高、胖瘦、黑白，穿什么衣服，走路或者说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妹妹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起来。 “他大概有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但是也不矮，比姑姑高这么多……”妹妹伸手比划了一下，叶泠鸢估计那有十厘米左右，她们姑姑大概一米六多一点，这个男人的个子在大梁男人中算是中等偏上了。 “身材不胖不瘦，脸色还算是白净，穿了一身西府青绫的衣服，鞋子应该是在铺子里买的。” 叶泠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着妹妹赞许地点了点头。 西府青绫是西北那边庆阳府出产的绫罗，在夏天的衣服料子里算是比较平价的；这个时代的男人，一般情况下，鞋子都是由家人手工制成的，在铺子里买鞋子，也能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这个男人的身份——没有家人，经济状况一般。 这和他的衣服价位也是协调的。 这种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舍得坐游龙号这样的豪华大船，毕竟上来就是二十多两银子。 但是他在船上跟死者会面，要么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咬着牙花了这么多钱上来，要么就是他不是乘客，而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虽然说妹妹动不动就哭，但是其实她还是挺细心的，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就能够想起这么多细节。 要是好好培养的话，也不会是这个胆小茫然的样子。 叶泠鸢再次点头：“很好。” 她站起身来，假装看不见两个小姑娘紧绷的身体，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去请你们图捕头过来。” 捕快知道图捕头和杨县令都对这位韩公子非常尊重，立刻飞快地跑了过去。 图捕头很快就来了，叶泠鸢把两个小姑娘说的话跟他讲了一下，图捕头立刻命令手下去按照妹妹所说的去排查。 尤其是重点排查一层的客人和游龙号上的各种工作人员。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禀报，游龙号上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个后厨帮工，但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图捕头有点生气。 他刚才是在审问那三个曾经去一曾纠缠死者和两个小姑娘的乘客，但是那三个乘客也都不是什么没有背景的人，搞得他有些骑虎难下，心里正烦躁呢。 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线索，结果刚刚知道就断了！ 第609章 对你们没有兴趣 图捕头心中烦躁，但是也只能怪自己的手下无能。 之前这两个小姑娘可是在他的手下看护之中过了大半天，结果一个字都没有说，到了人家韩公子这里，立刻就说出了一个这么有价值的线索。 要是早点知道这个线索，说不定那个人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直接就能把他抓住。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的嫌疑很大。 两个成年男女私下相会，多半都是有私情。有句话叫做“奸生杀，赌生盗”，他当了这么多年捕头，见识过太多因为奸情而杀人的案子了。 “对了，图捕头，七号房间那对兄弟找到了没有？” 图捕头脸上更加愁苦。 这是本案的又一个重大疑点。 要是那个逃跑的后厨帮工杀人的话，为什么死者会在七号房间的床上，全身一丝不挂而死？ 所以最开始他们怀疑的对象就是司俊伟和他的五哥，可是到现在为止，捕快们已经把游龙号搜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图捕头都怀疑这两个人也已经被人杀了，顺手丢进了水里。 “我已经派人去县里找水性好的人来帮忙，看看能不能从水里找到什么。” 叶泠鸢也只能跟他说一声“辛苦”。 回到房间里，两个小姑娘睁着四只大眼睛看着叶泠鸢，似乎期待着她能说点什么。 叶泠鸢有点想笑：“你们睡会儿吧。” 两个小姑娘顿时像要被送上屠宰场的羔羊一样，面色惊恐，又一次互相抱在了一起。 姐姐鼓起勇气：“公子，我，我陪你，你能不能不要……芝云年纪还小……” 叶泠鸢哭笑不得：“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我对你们没有兴趣，明白吗？” 她指了指床，“我是担心你们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让你们去睡会儿。” “我要保护你们，所以不会出去，但是也不会动你们一根头发，明白吗？” 叶泠鸢无语地看了她们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两个小姑娘被她说得都脸都红了，低着头就像是被班主任批评了的小学生。 叶泠鸢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又对着窗户看书去了。 她一转过身，两个小姑娘就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尴尬的同时又有几分如释重负。 她们虽然单纯，但又不是傻子，这半天来那些男人看她们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她们心中有数。 现在叶泠鸢越是不搭理她们，她们越放心。 但是在这样一个陌生而且年轻的男子房间里，已经是她们能承受的极限，当着这个男子的面躺到对方床上，她们根本做不出来。 那跟和陌生男子肌肤相接又有多少差别？ 叶泠鸢听着房间角落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舒缓，回头一看，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互相靠着肩膀睡着了。 她也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呢？ 就让她们这样靠着睡吧，随便她们怎么做，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叶泠鸢都不准备干涉。 不过是无法看着两个小姑娘堕入深渊罢了。 其他的，叶泠鸢也没有什么执念。 两个小姑娘一觉睡醒，天色都已经暗了，房间里点起了烛火，那个韩公子还是背对着她们在看书。 莫名地两个人心里就踏实了起来。 晚饭时候，叶泠鸢问她们两个是出去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两个小姑娘选择了后者，叶泠鸢又让人把饭菜送到了房间里。 之前送来的饭菜，叶泠鸢留意了，她们只吃了其中的一道素菜，没有动荤菜一筷子。 这是按照守孝的规矩来的，所以叶泠鸢这次给她们点了两个素菜。 吃饭的时候，叶泠鸢发现两个小姑娘用餐的礼仪都很不错，应该是在家里专门学过。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她们原本的家庭条件不错，而且家中对她们也不是撒手不管。 吃完饭，叶泠鸢又去看书，一晚上也没有跟她们搭话，两个小姑娘倒是慢慢有点活泼起来了，开始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走动。 虽然还是不敢到叶泠鸢身边去，仿佛叶泠鸢周围是什么不能触及的禁区似的。 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两个小姑娘又明显紧张了起来。 叶泠鸢心中暗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书站了起来。 她刚刚站起来，斜对角的两个小姑娘就像是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跟着跳了起来，而且还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轨举动。 叶泠鸢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别那个样子，好像我要欺负你们一样。” 她指了指床，“你们晚上要不要在床上睡？” 两个小姑娘一起摇头，节奏完全一致。 “行，那我也不勉强。”叶泠鸢把床上的薄被抖开，自己坐了上去，“我睡床上，你们想睡地毯也行，想在椅子上睡也行。” “那边有水，自己想洗漱就去洗漱。” “晚上有事情就说话，记住不要偷偷摸上床来偷袭我。” 两个小姑娘正在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突然听到最后一句话，愣了半天，姐姐才小声表示疑问：“我们为什么要偷袭你？” 妹妹也跟着说：“你又不欺负我们，我们不会偷袭你。” 叶泠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的很纯洁，她这个从现代社会过来的女人，不该调戏这样的小羊羔。 第610章 跟了韩公子吧 叶泠鸢躺在床上，听着地毯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她越是不插手两个小姑娘的事情，两个小姑娘才会越自在。 之前叶泠鸢还担心她们俩脾气倔，非要坚持不跟男人同屋，事情就会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知道是她们足够聪明，感觉到叶泠鸢能保护她们，还是太胆小，不愿意也不敢反对，反正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等到夜深人静，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叶泠鸢听见两个小姑娘开始低声说起话来。 声音很低很低，全都是气声交流。 如果换个普通人，就算是在两尺距离，也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可惜的是，叶泠鸢不是普通人。 所以姐妹两个人的对话全都被叶泠鸢收入了耳中。 “这个韩公子好像是真的没有要对我们做什么。” “嗯，他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是啊，今天要不是他冲过来，说不定姐姐就要被刺中了。” “那些人杀了姑姑！肯定是那些人！” “我又想姑姑了……呜呜呜……” 两个小姑娘又哭了好一会儿，听得叶泠鸢心中又是同情又是无语。 这个年龄，她当初就已经开始杀人了，结果这两个还在因为自家姑姑被杀而哭泣，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替姑姑报仇吗？ 唉，女儿家养得这么柔弱，以后要是嫁了人，被人欺负，是不是就只会忍着默默流泪啊！ 好不容易她们不哭了，又开始低低地说话。 “现在想起来，姑姑那天晚上出门的时候说的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姐姐低声说，“你还记得当时姑姑说了什么吗？” 妹妹记性显然不错，回答得很快：“姑姑说，她要出去一下，如果晚点还不回来，就让我们……看好行李，尤其是父亲留下来的书，一定不能弄丢？” 她吸了口气，“姐姐，姑姑以前跟我偷偷说过，要是有一天找不到她了，就拿着父亲留下的这些书去襄阳，把书送到郑家，会有人来照顾我们的。” 姐姐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叶泠鸢心头一动。 她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那个女人似乎对自己出事早有预料。 是不是跟她们说的那些书有关系？ 而且还让她们去找荆襄郑家，她们跟郑家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们是郑家人或者郑家的亲戚，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上了郑家的游龙号，就应该主动向赵管事表明身份，那样的话，也许那个女人就不会死，就算是出了事，这两个小姑娘也不至于落到无人照顾的下场。 这么简单的事情，死去的女人却没有这么做，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重点当然就是“书”。 叶泠鸢想起来，这两个小姑娘被送到她房间里来之后，那些捕快就把她们的行李也都送了过来。 行李很简单，就是几个包袱和一个书箱。 她们说的书，应该就在其中。 “姐姐，你知道父亲留下来的是什么书吗？为什么姑姑说送到郑家，就会有人照顾我们？” “我也不知道。” “郑家的人真的会照顾我们吗？” “姑姑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会吧。” “书很值钱吗？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照顾我们？”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我就是听说郑家有很多人……他们是千年世家，规矩肯定很多……我怕他们不喜欢我们，怕他们欺负我们……” 妹妹声音有些低落，“而且姐姐你也该说亲了，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嫁到很远的地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面？” “你可真能想。” “姐姐，你说杀害姑姑的凶手，是不是就是冲着那些书来的？” “我不知道。” “他们要是想要那些书，会不会一直不放弃，非要弄到手不可？” “也许吧。” “那他们真的会像韩公子说的那样，一直追杀我们吗？” “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现在姑姑也死了，可是我们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也许过不了几天，姐姐，我也会死的。” “瞎说什么！赶快睡觉吧，别乱想了！” “姐姐，我们把书给韩公子，让他照顾我们好不好？” “行了行了，别想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为什么要早起？” “难道你想要让韩公子起床的时候，看见你还在地上躺着？裙子都掀到大腿？” “啊！” 叶泠鸢听见妹妹一阵慌乱，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在整理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妹妹又很低声地说了一句：“其实看见也没关系。” “你这丫头，是皮子痒了吗？脑袋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久没有收拾你了？”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反正我们都已经跟韩公子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了，还会有别的男人肯娶我们吗？” “瞎说什么，韩公子可是柳下惠一样的正人君子，连我们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但是外面的人相信吗？” 姐姐沉默了。 “所以我们干脆都跟了韩公子吧。” “韩公子长得好看，身份不凡，人品也好，咱们两个都跟了韩公子，以后也不用担心嫁人之后就得分开了。” 第611章 鼓噪 要不是见过世面，经验丰富，叶泠鸢都差点惊得翻身坐起。 这个看起来十分胆小懦弱的爱哭包妹妹，竟然能说出这样惊人的话来。 要是叶泠鸢真的是个男人，这会儿肯定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娥皇女英，齐人之福，一对容貌相似、姿色不凡的姐妹花，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后宅爱宠啊。 可惜，叶泠鸢是个女人！ 这对她来说不是福利，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哭包心思竟然如此狂野，令叶泠鸢都不由惊叹。 姐姐大概也被震慑住了，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睡觉！” 早上，叶泠鸢刚刚翻了个身，睡在地毯上的姐妹两个就像是被吓到的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 妹妹还急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叶泠鸢无语：“起来了？叫人送水过来吧。” 姐妹两个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确定没有人等在外面要杀她们之后，才低声叫了走道上值守的侍女。 叶泠鸢多看了妹妹一眼，妹妹的脸就红成了一片，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还策划着要两女共侍一夫。 “我要去问问案子的事情，你们是在房间里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去？” 两个小姑娘连忙回答：“我们也去。” 叶泠鸢出门的时候，图捕头他们临时办公的天字一号房门口站了不少人，基本上全都是二层的乘客，一个个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随口一问才知道，这些乘客是来找赵管事和图捕头的，因为调查命案，游龙号已经在福堤县码头停留一天了。 乘客们都等不下去了，过来催促早点开船，理由各种各样，反正都是说如果不开船就会耽误他们的要事。 但是图捕头说，人命大案，他做不了主，让他们去找杨县令。 杨县令又不像是图捕头一样，就留在游龙号上查案。 昨天中午他来了一次，把那个杀手抢走给了心腹王家旺，又对图捕头阵营的友军进行了拉拢打压和分化之后，就匆忙回去了。 游龙号上条件再好，能有他的县衙舒服吗？ 就连叶泠鸢礼貌性的邀请都暂时婉拒了，说他才是地主，不能让叶泠鸢破费请客，邀请叶泠鸢今天中午到福堤县赴宴。 这些乘客作为二层的客人，虽然没有证据怀疑不到他们身上，但是因为杨县令给图捕头的压力，图捕头现在不许他们擅自离开游龙号，免得真凶就在他们中间，趁机逃跑。 连船都下不去，他们怎么去找杨县令？ 所以也只能在这里鼓噪表达不满。 人一多，话就多，难免说到了死者，有些人的嘴巴就不是那么注意分寸了。 “这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肯定是那个女的跟七号房间的兄弟两个有些不清白，然后兄弟两个争风吃醋，不小心把她给杀了，两兄弟见出了人命，就跑掉了。” “现在这些官老爷不去抓真凶，反而把我们关在船上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都光着躺在男人床上了，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奸情暴露，才会被人杀了。” “也不知道这一两天都查了个什么！” “就知道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出气，不去抓凶手，也不让我们走，难道我们都不用回家，不用吃饭的？” “是啊，船倒是停了，肚子总不能停了吧？这一天吃饭都要多花好几两银子，这些花销衙门管吗？” 两个小姑娘低着头跟在叶泠鸢身后，听到这些人对姑姑的议论，眼睛都红了。 但是她们也知道，作为女子，在这种地方根本就不能开口。 不开口还好，这些男人还有几分忌惮；要是一开口，他们就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最恶心的脏水往她们身上泼。 到时候她们就是死，在世人眼里都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同情支持她们。 这些都是姑姑教给她们的。 可是当她们看见人群中那几个曾经见过的脸时，听着那些人嘴里说的话，还是忍不住了。 “那就不是个什么良家好女子。”中年男人假装压低声音，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出事之前我就看出来了，那个女人不安分，果然，死在了男人床上，身上一丝不挂，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那天我们都看见了，她带着两个小的从一层甲板上走过来，那腰扭的，谁看见都想摸一把……” 年轻男人语气轻浮地说，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比划着。 “在我们面前还装得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结果晚上就光着身子死在了男人床上，可真是笑死个人。” 叶泠鸢脸色沉了下来，她认出来这三个人就是那天从二层下去调戏姑侄三人的乘客。 听图捕头的意思，不是把这三个人都列为嫌疑人进行审问了吗？怎么他们安然无恙，还有精力在这里大放厥词？ 背后的两个小姑娘都已经开始啜泣了。 叶泠鸢带着两个小姑娘走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现在三个人站在边上，叶泠鸢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小姑娘拉着手低头抽泣，这些人当然也都看在了眼里。 有的人已经闭上了嘴巴，一脸尴尬。 有的人却好像来了劲头，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图捕头还专门把我叫过去，问我有没有调戏那个女的。笑话，我又不是没有钱，没见过女人，会对这种不守妇道、抛头露面、故意勾三搭四的女人有兴趣？” “我就跟图捕头说了，这种女人，就是脱光了躺在我床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我还怕她有什么病，传给我怎么办？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女人等着我回去宠爱呢！” 中年男人提高声音，显然就是故意说给两个小姑娘听的。 第612章 骑虎难下 叶泠鸢回头对着哭泣的两姐妹喝了一声：“哭什么哭？” “看着点！” 两个小姑娘被她声音中的严厉吓住了，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里还有泪花闪烁。 “别人欺负你污蔑你羞辱你的时候，哭什么用都没有！” “你就要像我这样！” 叶泠鸢面沉如水，径直走到一脸得意的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见他面色不好，来势汹汹，顿时就怂了，想要往后退。 叶泠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啪的一个大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怎么打人……”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叶泠鸢反手又是一下，手背抽在了他另半张脸上。 就在两个小姑娘震惊的目光中，叶泠鸢正反手连续不断，噼里啪啦抽了几十个耳光下去。 最后直接一腿撩起，正中他要害，疼得中年男人全身都缩了起来。 中年男人从开始的震惊、愤怒、凶狠、暴跳，到后来被打得哭嚎、哀求、认错、大哭，全都被她们看在了眼里。 妹妹眼睛里的泪花还没有彻底消失，却双目发亮地盯着叶泠鸢，就像是看见了天神一样。 姐姐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试图把她挡在身后。 叶泠鸢把手中提着像死狗一样的男人往外一丢，男人越过船舱入口，直接落到了甲板上。 听着那砰的一声，再看着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的男人，刚才还说得起劲的乘客们都打了个寒颤，感觉盛夏突然有凉意从尾椎骨冒了起来，谁也不敢再说一个字。 “看见了吗？”叶泠鸢回头对姐妹俩冷笑，“现在你要再问他们，你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你姑姑一个不好。” 叶泠鸢的目光从面前这些乘客身上扫过去，后面的几个乘客已经开始偷偷溜走。 前面的几个乘客被她凌厉凶狠的眼神一看，吓得个个都闭紧了嘴巴。 “怎么？刚才在背后造谣污蔑死者的时候，不是都很伶牙俐齿吗？怎么现在不说了？接着说啊！” 叶泠鸢往前一步，走到了那两个跟着中年男人骚扰过死者的两个年轻人面前，刚才除了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他们两个说得最欢。 “你别过来啊！”身材高一点的青年色厉内荏地指着叶泠鸢叫，“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叶泠鸢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指就是用力一撇。 骨头折断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再看那个捧着手鬼哭狼嚎的青年，周围的人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了。 这个韩公子之前一直看着都很和善，没想到一旦发起脾气来这么暴躁，打起人来这么狠。 天字一号房的房门打开，图捕头带着笑的脸出现在门口：“韩公子，哎呀你来的正好，杨大人刚才还派人来，说已经定下了酒席，让我务必要请到你这位贵客啊。” 他热情地迎上前去，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刚才的动静，也没有看见就在门口涕泪横流全身哆嗦的青年。 这种做派摆出来，谁还不知道他的立场？ 刚才还想趁着人多逼图捕头早点放游龙号离开的客人一个个都灰溜溜地往后退。 叶泠鸢带着两个小姑娘进了一号房，图捕头的脸色就拉了下来：“一群什么东西！” “人命关天的大事，在他们眼里难道还不如赚点钱重要吗！” “人都不在了，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公然撒谎造谣，要不是顾忌着这身衣服，我早就忍不住要去揍他们了。” “还是韩公子你出手果断，让我也跟着出了一口闷气。” 图捕头说的话，让两个低着头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两眼，看样子是觉得这也是个好人。 叶泠鸢才不会被这种不费一分钱的好听话骗住，图捕头要是真有这种打抱不平的想法，早就让捕快们动手把这些人驱赶走了。 “怎么，看来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 要不然图捕头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唉，现在是七号房原来的两个客人到现在都找不到，那三个调戏过死者的客人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杀人，凶杀现场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再不行的话，只能当悬案处理了。” 图捕头也很苦恼。 甚至他都有些后悔，当初接到报案的时候，不应该看在赵管事的份上，一时冲动就亲自带人前来，结果现在骑虎难下。 定为悬案，杨县令肯定要以此为借口向他发难，指责他无能，然后处置他； 可是不定成悬案，难道能随便找个人屈打成招说是凶手？ 他倒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但是游龙号上这些人，找不到合适的啊，除非是到县里找个顶罪的，但是又怕杨县令就等着他这一手，到时候被抓住了把柄，他可能就不仅仅是丢官，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能让我去看看死者的遗体吗？”叶泠鸢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是没想到图捕头他们这么无能，折腾了一两天，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这两个小姑娘说的书是什么书，叶泠鸢只是有点好奇，但是她们和郑家之间的联系，才是叶泠鸢最感兴趣的地方。 如果能够查清楚这个案子的真相，她就可以借助两个小姑娘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郑家走一趟，弄清楚师偃、韩叶是否和郑家有关了。 第613章 堂兄弟 另外，叶泠鸢也有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李梦桂。 李梦桂轻功很好，又在事发之前提前假装自己崴了脚，是不是有意制造证据，消除杀人嫌疑？ 而且再想一想，之前李梦桂主动和叶泠鸢搭讪，正是叶泠鸢听见那三个男人在背后对死者姑侄三人不堪入耳的议论的时候。 是不是李梦桂本来就很关注这姑侄三人，所以才会注意到叶泠鸢对着三个男人的反感，才过来跟叶泠鸢搭讪？ 不过现在叶泠鸢连死者的遗体都没有见过，也无法确定其死亡原因，如果就这样去贸然质问李梦桂，根本没有证据支持。 说起死因，图捕头更是愁眉紧锁。 他看了一眼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口。 叶泠鸢看了出来，就请他将之前陪着两个小姑娘的衙门女眷再请过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先跟两个小姑娘在一起说说话。 “等会儿我弄清楚了，会告诉你们的。”看着叶泠鸢对两个小姑娘温和说话的样子，图捕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图捕头连忙摇手，只是没有想到这个韩公子还真是怜香惜玉。 他是经验丰富的，只看两个小姑娘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从这个角度来说，韩公子算得上是一个君子。 不过要说这韩公子对这对姐妹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图捕头也是不信的。 他就是男人，从来不相信什么男人救美人只是单纯的打抱不平。只是有的人性急些，有些人却喜欢那种慢工出细活的调调。 不过这些东西，心里知道就行了，既然人家喜欢这么玩，他又何必戳破呢？ “刚才不让那两个小姑娘听，是因为这个女子死得太惨了。” 图捕头摇头叹息，“不仅被人强行侵犯，而且在事后还被虐杀。” 图捕头也是盼着这位大有来头的贵公子能解决自己的困境，所以把这两天的调查结果全盘托出。 这姑侄三人也是在大通州上船的，当时自称姓林，是京畿人士。 姑姑林卫氏，两个侄女是她哥哥卫家的女儿，也是要到终点襄阳去。 谁也没想到会在船上发生这样的意外。 司俊伟和他的那个五哥是京城边上白水村人士，图捕头派人快马赶去京城查了，确实有这么两个人。 司俊伟原来不叫司俊伟，叫郭俊伟，他在家族中排行第九，大家叫他郭九。 因为他从小生得白净，和家族中堂兄弟都不像，也不像是庄稼人，所以经常被同村人取笑，说他是捡来的，不是郭家的种。 那个五哥是他的堂兄郭俊海，是他们家族当家人的小儿子，平素很是得宠。 这对堂兄弟平时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郭俊海不喜欢郭俊伟的小白脸长相，也不喜欢郭俊伟那对曾经在外地当过奴仆后来自赎自身回到老家安身的父母。 所以郭俊海经常带着一群小尾巴围堵郭俊伟，打过他不知道多少次。 可是郭俊伟的父亲却每次都责怪郭俊伟不对，从来不替他出头，所以郭俊伟恨透了这个堂兄。 后来有一天，郭俊伟趁着冬天晚上没人的时候，把出来上茅厕的郭俊海推进了茅坑，差点把郭俊海淹死。 结果就是郭俊海病了一个冬天，郭俊伟被父亲吊在房梁上打，差点没命。 堂兄弟两个算是从此成了仇人，见了面都不会互相打招呼的那种。 叶泠鸢“嚯”了一声，表示对这种兄弟情的赞叹：“那都这样了，怎么还会一起出门？而且就他们两个吗？” 这两兄弟一看都是没有什么外出经验的菜鸟，有什么事情不让家中老成稳重的人来，却非要两个毛头小伙子出马？ 而且连个长辈都没有，却让两个菜鸟坐船远行千里，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他们两个偷偷跑出来的？家里人不知道？” 图捕头摇头：“不是私自跑出来的，这两个人的父母至少是知情的。” 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两家父母的嘴都很严实，坚持说是两个人去山里走亲戚去了，被亲戚留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完全不承认他们来了大通州，要坐船去襄阳。 而且看他们两家的条件，在乡间也算是有田有房有牛的小康人家了，可是让他们掏出五六十两银子给两个孩子坐游龙号，却根本不可能。 “这就有意思了。” 不应该出现在游龙号上的人。 这样的家庭条件，难怪司俊伟那天看见叶泠鸢点的菜，会偷偷在边上流口水。 不过叶泠鸢记得，当时司俊伟的衣服打扮，可不显得寒酸，和其他乘客的打扮水平差不多。 郭俊海也是如此。 这样一算，衣服鞋袜又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加起来将近一百两银子，对于郭家那种家庭来说，可是一大笔巨款。 如果没有理由，他们绝对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 因为不是在福堤县范围，图捕头派去的人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抓起来拷打审问，只能从侧面打听。 这才知道，十几天之前，村里曾经来过几辆很气派的马车，去了郭俊伟家。 村民很好奇，纷纷跑去围观。 郭俊伟的父母只说是原来效力的主家正好有人路过白水村，就派了管家来看看他们。 村民说，那几辆车子里拉的都是礼物，大部分都留给了郭俊伟家，还有一部分就送去了郭家当家的族长家里，也就是郭俊海家里。 叶泠鸢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 第614章 下船 所有的不合理，在加上了这么一个前置条件之后，就都有了解释。 郭俊伟父母原本的主家送去了那么多东西，对于奴仆来说，就算是重礼了。 给奴仆家送重礼，肯定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显然，郭俊伟和郭俊海这对堂兄弟上了游龙号，就与此有关。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必须这对看起来既不聪明也没有什么出门经验的堂兄弟去做才行？而且为什么郭俊伟说自己叫“司俊伟”？ 随便给自己改姓，那可是大事。 而且“司”这个姓，是个偏冷门的姓，还是凤梧王室的姓氏，不得不让人有所联想。 而这对兄弟在船上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离奇地消失不见了，生死不知，只在房间里留下了一个赤裸的女尸。 “尸体已经被送到了福堤县的义庄，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炎热，用不了几天就得开始腐烂……”图捕头再次叹气，福堤县的仵作老眼昏花，做出来的验尸陈条没有一点儿价值。 只说是先奸后杀，还是虐杀。 这个结论不需要仵作，图捕头自己肉眼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要是韩公子能从尸体上看出来点什么，那是最好。 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尸体的样子可是不怎么好看，而且天气热，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开始变形生蛆，到时候韩飞自己顶不住，可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叶泠鸢倒没有想这么多，尸体她是见多了，这也是养蛊虫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要研究蛊虫宝宝对人体的作用，也不是每次都有那种丧心病狂罪该万死的活人供她使用的。 再说，她还专门系统地学过中医西医，又精通各种杀人手段，充当一下仵作，也能胜任。 她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真凶，然后自然而然地把这两个小姑娘送到郑家，然后找个理由在郑家住一段时间，把她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查清楚。 既然叶泠鸢自己都不介意，图捕头就更乐得有人帮忙，很痛快地答应了带她去看尸体。 “那两个小姑娘留在船上，会不会再被刺杀？”叶泠鸢随口提了一句。 图捕头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提议将两个小姑娘带上，一起去福堤县走走，也让她们散散心。 其实心中越发觉得这人心软，倒是可以考虑从这方面下手拉拢拉拢。 叶泠鸢和图捕头准备去福堤县，让人去请那姐妹俩一起去，结果竟然没有请动。 看着捕快无奈的表情，叶泠鸢亲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这对姐妹又在角落里挤在一起，头都不抬，背后就是她们的行李——书箱就在其中。 叶泠鸢明白了她们在担心什么。 她想了想，对捕快说：“等会儿我们要去福堤县赴宴，能不能劳烦这位兄台，让人看好我的房间，不许其他人入内？” 叶泠鸢拿了一锭银子塞进了这个捕快手中，低声说，“我可不想晚点回来，发现自己床上也躺了个死人。” 这个捕快一直跟在图捕头身边忙前忙后，应该是他的心腹。 这种小事，有时候也不需要去找图捕头，直接找这种人就能办好。 捕快捏了捏银子，本来就很恭敬的脸色更加热切：“韩公子您放心，我这就叫几个兄弟来守着，一只苍蝇也不让它飞进去！” 这次，叶泠鸢再叫这对小姐妹出去，她们的态度就开始犹豫了。 “姐姐，我想下去，船上晃得我头都是晕的。”妹妹低声说了一句。 姐姐这才同意了，拉着她的手一起向叶泠鸢行礼道谢。 图捕头找了两辆马车，叶泠鸢带着姐妹两个乘坐一辆，从码头出发，向着福堤县城驶去。 确实如妹妹所言，在船上待久了，脚踩到地面上都觉得还在晃。 两个小姑娘坐在叶泠鸢对面，照例挤在一堆，低着头不敢看叶泠鸢。 叶泠鸢也是很无语，她对这两个小姑娘还不够好吗？一门心思地帮忙抓凶手，出门还担心她们两个没人保护被人刺杀，还要找理由把她们带在身边。 刚才图捕头听她这么说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什么大情圣一样。 结果她们俩还是这个样子，好像看她一眼就会出什么大事似的。 谁家姑娘养成这样？害羞胆小到这个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想了想，叶泠鸢也没有再跟她们说什么，说多了只怕还要把人吓到。 反正就是她进入郑家的工具人，只要得到她们的信任和好感就行了。 义庄就在城外，大白天的都让人觉得阴森。 看守义庄的老头子提着白灯笼，耳朵又聋，看着跟恐怖片里的NPC差不多。 两个非要跟过来的小姑娘吓得仅仅跟在叶泠鸢身后，每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成就达成。 林卫氏的尸体还没有收敛，摆在一张长桌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白中发青的脸。 “姑姑！”两姐妹飞奔过去，趴在桌子边上，放声大哭起来。 姐姐把妹妹抱在怀里，两个人头顶着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叶泠鸢等她们哭了一会儿，声音稍微小点的时候才走过去：“节哀吧。事已至此，哭也没有用，你们到边上去等等，让我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615章 至少不全是 叶泠鸢把白布拉开，露出了下面的尸体。 之前她只是在门外看了一眼，看见床上的死者光着身子躺在血泊之中，全身都是鲜血。 现在在近前看，就能看见死者四肢都被砍断，心脏被挖出，全身几乎都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这种惨烈程度，即使是在叶泠鸢所见过的尸体之中，都能排在前列。 凶手跟她有多深的仇恨，杀了人还不够，还要这样对待她？ 叶泠鸢拿出了提前就准备好的干净白布，蒙住了口鼻，又取出白手套戴在手上，开始验尸。 一开始做正事，叶泠鸢就自觉地收起了心中的各种杂念，全神贯注起来。 “让人记录。” 叶泠鸢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口述：“死者女性，年龄在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高约四尺八寸五，肤色白皙，未曾生育过。” 图捕头听着听着，脸色就越来越奇异。 别的且不说，这没有生育过也能看出来，这位韩公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示意手下赶快记下来，也许真的能从尸体上找到什么重要线索，抓到凶手，那杨县令就没有借口对他发难了。 “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流血过多。” 叶泠鸢已经大致理清楚凶手的整个行动： 把林卫氏用某种方法弄到了七号房间，然后先奸后杀，在林卫氏还清醒的时候，用刀把林卫氏的四肢全都砍断，看着她一点点把血流光，然后将林卫氏的心脏挖出来带走。 “凶手为两名男性，一个身高五尺二寸左右，一个身高五尺四寸左右。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斩断林卫氏四肢的时候用的是右手，但是挖心的时候，刀痕证明，是左手所为。 斩断四肢的手法更注重力道，全靠着力量用刀；但是挖心的手法，却明显更加精巧，没有一刀多余，而且对心脏的位置非常了解，和斩断四肢的不是同一个人。 图捕头先是一惊，听了叶泠鸢的解释之后又是一喜：“这是不是说，郭家那对堂兄弟就是凶手？” 尸体出现在郭家兄弟的房间里，杀人的凶手又是两个男人，叶泠鸢说的年龄和个头，也差不多能跟郭家兄弟对上。 要是真的，那他就能结案，接下来就是发通缉文书，寻找郭家兄弟二人就行了。 “不是他们，至少不全是他们俩。” 叶泠鸢摇了摇头，“我更倾向于认为，那个斩断死者四肢的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但是用刀精准地挖出死者心脏的，却另有其人。” 她见过郭家兄弟，那两个人就是普通人，吃饭拉扯之间的动作，就已经能够看出来他们的手绝对不会那么稳定精准，完全不可能有那样精妙的刀法。 叶泠鸢的论断让图捕头的脸色也严重了起来。 这种高手作案，抓获的难度就有点大了。 “难道是那个逃走的帮厨？”图捕头喃喃地问。这个问题，叶泠鸢就回答不了了。 叶泠鸢验尸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她结束的时候，发现那对姐妹就坐在角落里，像是两个小木偶一样，半天都没有动弹的样子。 “好了，走吧。”叶泠鸢洗干净了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上了马车，去往县城中赴宴。 杨县令设宴的地点是在县衙后面自己家里，这就要带着礼物才好登门了。 叶泠鸢刚才验尸的时候，图捕头就已经让手下去县里买了，这会儿一行人直接去了杨家。 进到正堂，不仅杨县令迎了出来，站在杨县令身边的还有他的夫人。 叶泠鸢在京城见过各种贵女，一眼就看出来，这位杨夫人也是出身那些贵族家庭，仪态礼节都是上等。 刚刚进了正堂坐下，杨县令就让人去叫自己的儿女出来拜见。 看见杨县令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儿时，叶泠鸢有点明白为什么杨县令这么热情，而杨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有几分审视了。 这是在挑女婿啊。 叶泠鸢有些尴尬。 下次不能用这个海王同行的外表了，太招人。她才学了几分皮毛，就有人看上她了。 挑女婿这样重要的事情，连个背调都不做，不是太轻率了吗？一张脸就这么有用？ 难怪那个渣男天天自诩是007，走到哪里都不缺美女投怀送抱。 为了让杨夫人和杨小姐知难而退，叶泠鸢故意开始讲述今天验尸的事情，讲得十分详细，才讲了没几句，一身贤淑的杨小姐就捂住了嘴巴，眼神惊慌。 叶泠鸢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义正词严地谴责着凶手，杨小姐都快要吐了。 最后还是杨夫人瞪了杨县令一眼，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把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带走了。 图捕头忍着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好在杨县令看起来还有几分度量，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对叶泠鸢有什么不满，接下来的宴席还是十分丰盛，据说是福堤县最好的酒楼专门派来的大厨亲自掌勺，专门招待韩飞公子这位京城来的贵客。 卫家两姐妹就在他们隔壁的房间里，专门给她们设了一桌。 隔着花窗就能看见她们，而且这里还是县衙，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叶泠鸢用风蛊听着那边的动静，直到吃完饭，才带着她们又返回了游龙号。 第616章 别让他跑了 坐了这么久的车，又在义庄哭了一场，两个小姑娘回来就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就连挤在一起窃窃私语都不做了。 但是叶泠鸢让她们上床上睡会儿，她们还是不肯。 没办法，叶泠鸢只能任由她们挤在房间角落的地毯上，盖了一张薄被子，头挨着头睡了。 打量了这对始终挤在一起的姐妹几眼，叶泠鸢出了门，让门外的捕快警醒着些，自己却去了图捕头的房间。 听叶泠鸢说了李梦桂身上的疑点之后，图捕头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 “那他就有可能是凶手之一！” 要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为什么李梦桂会事先就开始假装受伤，除非他知道接下来船上会发生什么，才会这样做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叶泠鸢提醒了图捕头一句。 图捕头脸上露出狠色。 没有证据有什么关系，只要李梦桂不是之前那三个男人那种有不能得罪的背景，他就能让李梦桂老老实实招供。 “你先派人盯着他，不要让他跑了。”叶泠鸢建议，“我想去看看现场，如果能找到什么线索就好办了。” 图捕头眼中闪过精光，当即让人带叶泠鸢去七号房，自己去安排人手，盯着李梦桂。 七号房间门口一直有人守着，不许其他人入内，所以房间里还保持着当时的模样。 床上大片大片的血渍已经变黑，依稀还能看见一个人形，那就是当初林卫氏躺着的地方。 周围的地上已经满是脚印，叶泠鸢空间里虽然有相应的设备，这会儿估计也提取不出来有用的信息了。 倒是床单上，也许还有机会提取到有效的指纹。 叶泠鸢也不多说，直接戴上手套口罩，从空间拿出工具就开始操作。 别问为什么叶泠鸢会有这些东西，问就是特工多才多艺，各种常备。 经过叶泠鸢一点点寻找，终于提取到了一批指纹。尤其是在窗框上，找到了两枚半有效指纹。 叶泠鸢早就怀疑过，林卫氏出现在七号房间可能是被人从窗户外边带进来的。 因为按照游龙号的规矩，二层算是贵宾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都必须有两名侍女在走道上守候，随时等待客人的吩咐。 二层的船舱入口也必须十二个时辰都有护卫队员守着，防备意外发生。 哪怕是晚上都要有人轮流值守的。 可是这些侍女和护卫都说晚上值班没有溜号，却根本没有看见林卫氏进入二层船舱。 图捕头调查的时候也问了，甚至没有人看见林卫氏从一层上来。 所以他们也是怀疑凶手通过窗户把林卫氏弄到了七号房间。 这样的话就只能从外面光秃秃的船身上经过，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凌空飞度，不留下痕迹。 但是图捕头他们的人吊着绳子下去检查了，七号房间的窗户外面，并没有找到使用轻功过来必然留下的脚印之类的。 所以只能把这种猜测压在肚子里。 但是现在窗户上这几枚指纹，却给了这个猜测足够的支持。 叶泠鸢比划了一下，模拟着当时指纹主人的姿势，心中有所明悟。 接下来，她又仔仔细细地把窗户周围以及窗户下方的船身都做了检查，才脱下一身装备，出了房间。 叶泠鸢刚想要去找图捕头，告诉他自己的发现，却听见一阵吵闹，好几个人一叠声地在喊“别让他跑了”、“抓住他”。 “怎么回事？”叶泠鸢顺手拦住了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捕快询问。 捕快一脸焦急：“是那个凶手！” 叶泠鸢吃了一惊，她刚才在七号房间里检查现场太专注了，竟然没留意外面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 凶手竟然被发现了？ 帮着叶泠鸢守门的两个捕快看见她出来了，也都急忙跑了过来：“韩公子，你出来了就好，老大叫我们支援呢！” 叶泠鸢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并不是急着去支援，而是要去抢功啊。 这个案子这么大，要是能在抓凶手的时候掺上一脚，那可就是资历和功劳啊。 她也不想当着别人上进，就点头示意让他们快去。 房门拉开了一条缝，姐姐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一看见叶泠鸢，顿时放下心来，从背后把妹妹也拽了出来。 叶泠鸢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别的时候那么胆小，听见抓到凶手就突然胆子变大了？ “走吧，去看看。” 既然两个人都出来了，叶泠鸢也想知道到底凶手是何方神圣，索性就带着她们上了甲板。 看见被捕快和护卫们围在中间的人，叶泠鸢眼睛就轻轻眯了起来。 竟然是李梦桂。 “大胆贼子，你杀害林卫氏，还敢拘捕？” 图捕头站在几个捕快中间，一脸正义，“你看看周围，今天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束手就擒，我还能看在你识时务的份上，让你少受点苦楚！” 李梦桂手中握着一把柳叶刀，神色激愤：“林卫氏不是我杀的！” “到了现在你还狡辩？不是你杀的，我只是派两个捕快去敲门，你为什么要越窗而逃？” 图捕头根本不给李梦桂继续说话的机会，就命令所有人动手，将他拿下。 第617章 我真的没有杀人 图捕头倒是打着不想让李梦桂多说下去的主意，但是奈何他的手下不争气，一群人加上游龙号上的护卫，都抓不住李梦桂一个。 实在是李梦桂身法过人，身法宛若游鱼，在人群之中往往只是一扭一晃，就从围堵中溜了出来。 要不是图捕头比较谨慎，在开始行动之前让游龙号离开了码头，驶入了河中，这个时候李梦桂肯定已经从船上跳到码头逃跑了。 但是游龙号体型庞大，甲板宽阔，捕快加上护卫，再加上出来看热闹的二层客人，以及一些侍女，都站在外面，仍旧有很大的空间供李梦桂辗转躲避。 这也就给了李梦桂为自己辩白的机会，他一边逃跑一边喊：“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图捕头脸色铁青：“既然如此，那你就放下武器，把事情说个明白。” “若是你真的没有杀人，我们当然也不会冤枉你。” 李梦桂又不是第一天出来走江湖，怎么可能被人空口白牙就哄得相信？ 他不但没有相信，反而跑得更快了，直接就爬到了游龙号的桅杆上。 一众人等看着他像是一只猴子一样，顺着桅杆飞快往上爬，都惊呆了。 这下还怎么抓？别说他们不会爬，就算是会，李梦桂已经占据了高处，他们也不敢去冒险啊。 李梦桂直接扒在桅杆上，居高临下地喊了起来：“图捕头，我真的没有杀人！” 图捕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按下心中的杀机，让一个大嗓门的捕快来跟李梦桂对话：“你没有杀人，为什么刚才我们敲门你不开门，却从窗户逃跑？” “因为我怕你们误会，把我当成凶手抓起来！” “可笑！为什么别人不怕我们误会，只有你害怕？” 李梦桂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他当初为了做某件事，提前假装崴脚被人发现了，担心六扇门知道了这件事，怀疑到他身上吧。 那不就等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杀人嫌疑扣到自己头上了！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叶泠鸢，在她身边，还有两个拉着手靠在一起的小姑娘。 李梦桂立刻指着叶泠鸢叫了起来：“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韩兄啊！” “当初那几个人去调戏林卫氏的时候，我还跟韩兄说这样做不对呢。” “连这种事情我都不会去做，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客人呢？” 叶泠鸢感受着全场投来的目光，无奈地摊了摊手：“李兄啊，我只能证明你当时是看不惯那些人的行为，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别的事情我又不知道。” 看李梦桂这样子，确实不像是杀人凶手，但是他为什么要心虚逃跑呢？ 李梦桂大声喊：“韩兄，自从你那天警告了我之后，我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叶泠鸢无语：“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跟图捕头说呀。” “我怕他把我抓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拷打之后，让我承认自己杀人啊！” 图捕头怒斥：“胡说八道！” “本官要是那种人的话，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在这里查案吗？随便抓几个客人严刑拷打不就行了？之前他们三个被请过去询问，还不是好好地放了出来？” 图捕头一脸义正辞严，可惜李梦桂却根本不相信。 他太知道那些官府中人是什么德性了。 “李梦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图捕头没有耐心继续在这里陪着李梦桂玩这种把戏，“你喜欢被人当成猴子围观，本官可没有这个爱好。” “你若是继续逃跑，不配合官府调查，那就不要怪本官直接把你当成凶手对待！” “本官一声令下，就能将县衙的一百多名弓步兵调过来，到时候弓箭其发，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还有，你现在也别想着跳水逃生，本官已经下令，游龙号所有水手随时听候调遣。” “只要你跳水，这些水手就能把你捞上来，到时候你就是杀人潜逃，被捕归案！罪加一等！” 负责喊话的捕快一个字不漏地把图捕头的话喊了一遍，李梦桂在桅杆上迟疑了一会儿，见图捕头已经不耐烦地准备让人下船调兵，急忙阻止。 “我下来可以，配合你们调查也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许对我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本官不喜欢有人跟本官讨价还价！” “你不下来正好，等会儿弓箭手来了，就在这里守着，只要你敢下来，就乱箭射死！” 李梦桂虽然知道图捕头这多半是在恐吓自己，但是他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水里被埋伏了，陆地被包围了，他就算是轻身功夫一流，也顶不住弓箭围射、水中围捕啊。 “我这就下来，你们别动手。” 李梦桂知道这样拖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只能从桅杆上一跃而下。 不少看热闹的都被吓了一跳，发出了惊呼声。 从这么高的桅杆上跳下来，这不是找死吗？难道这小子害怕被用刑，干脆选择了自尽？ 就连守在桅杆下面的捕快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砸中，赔上了性命。 李梦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眼看就要直直地砸在甲板上的时候，脚尖却在船舷上一点，整个人就像是穿梭在雨雾中的燕子一样，猛然横掠出去，直接飞向了船尾方向。 第618章 我会记得你的 图捕头早就提防着李梦桂逃跑，见状就大声呵斥：“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但是刚才最近的那几个捕快因为害怕被李梦桂掉下来砸中，都纷纷后退，而其他捕快都在更远的地方，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刚才还有模有样的包围圈，现在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个缝隙，李梦桂直接从这个缝隙中就蹿了出去。 图捕头急坏了，如果就让李梦桂这样跑掉了，那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就绝对保不住了！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飞掠如电的李梦桂突然身形一个趔趄，扑通一声就栽了下去。 “快！抓住他！” 图捕头眼睛一亮，用尽全力大声命令。 边上的捕快也大喜过望，冲上去用铁尺对着李梦桂腿上就是一下。 他们生怕李梦桂再跑了，用力很大，李梦桂的腿骨当场就被砸断。 李梦桂躺在地上，疼得打滚：“别打了，别打了。” “让你跑！让你跑！你不是跑得很快吗？接着跑啊？” 图捕头都忍不住过去给了他一脚，心中后怕得很。 要不是李梦桂半路上突然栽倒，这会儿说不定他就已经逃到船尾，趁着水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往水里一跳，这么宽阔的河面，到时候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他。 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往前挤，叶泠鸢倒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过随即，她就感觉到袖子被人拽了拽，低头一看，正看见姐姐的刘海。 姐姐伸着手抓着他的衣袖，头都不敢抬，不敢看叶泠鸢的脸，但还是低声开口说：“韩公子……我们能去……看看……那个人吗？” 妹妹也学着她的样子低着头，不过说话就流利多了：“就是他害了姑姑吗？我要记住他的样子！” 叶泠鸢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们跟上来。 走到人群边上，叶泠鸢两只手一扒拉，前面看热闹的就被迫让出了一条通道。 被推开的客人刚想发脾气，回头看见是叶泠鸢，顿时挤出了笑脸，乖乖地往后退去。 叶泠鸢打人的画面，他们可是记得清楚得很。 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里面，叶泠鸢看见李梦桂已经面目全非，她转头对姐妹两个啧啧了一下：“他妈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了，你们估计也不行。” “不过看看就看看吧。” 叶泠鸢总是觉得，李梦桂虽然有很多可疑之处，却不像是凶手。 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让图捕头下不来台。 两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拉着手走到了李梦桂身边。 李梦桂被扭着胳膊跪坐在地上，脸上已经高高肿起，两只眼睛都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刚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就有两颗牙齿掉了出来。 姐姐半蹲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杀姑姑？” 李梦桂牙齿都在漏风：“我木有哈人……不系我……” 姐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推了李梦桂胸口一把：“我会记得你的！” 她力气不大，李梦桂又被控制着，所以也只是把李梦桂推得晃了一下，什么伤害也没有造成。 所以捕快们也只当没有看见。 受害者家属殴打凶手的事情他们见多了，这种程度连挠痒都算不上吧。 也就是两个小姑娘，要是换了那些中老年妇女，这会儿李梦桂的脸早就已经被挖烂了。 见这个小姑娘很生气的样子，最后却只是推了一把说了一句狠话就算结束了，捕快们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太软和了这性子。 但是大家心情都很好。 忙活了两天，总算是有了点成果和功劳了。 李梦桂被拖着走，样子十分狼狈。 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叶泠鸢。 “看什么看？”叶泠鸢没有说什么，边上的捕快倒是伸手给了李梦桂脑袋一下。 李梦桂脸上带着怨恨：“韩兄，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方才你暗算我？”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暗算你？” “别装了，韩兄，刚才那个砸中我腿弯的暗器，就是从你的方向飞过来的。” “难道你想要告诉我，不是你动手，而是这两个踩死蚂蚁都要尖叫的小丫头干的？” 叶泠鸢恍然大悟：“我刚才丢了个果核而已，难道砸中了你？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个眼尖的捕快发现了不远处真的有个拇指肚大小的果核，立刻跑过去捡了起来，笑嘻嘻地拿给李梦桂看。 李梦桂面色惨淡，看着叶泠鸢的目光却变得充满了敬畏。 轻飘飘的果核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力量，这是绝世高手啊！他怎么这么倒霉！ “报应，报应，都是报应。”李梦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闭着眼睛念叨了两句，就再也不做声了。 大家这才知道，刚才李梦桂眼看就要逃掉的时候突然栽倒，竟然是被叶泠鸢给打中了。 图捕头感激地过来对叶泠鸢道谢：“若不是韩公子及时出手，真的就会让这个贼子跑掉了。到时候县令追究下来，我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619章 一条大鱼 叶泠鸢觉得李梦桂身上应该有事，不然不会那么心虚，见捕快敲门就跳窗逃跑，但是他不像是杀害林卫氏的凶手。 最明显的一点，刚才李梦桂逃跑的时候，绝对是竭尽全力了，也确实表现出了非常出色的轻功； 但是这种程度的轻功，是做不到带着林卫氏一个成年人从船身外飞跃而过跳进房间又不留痕迹的。 其实，叶泠鸢觉得，除非是戚长阙或者她这种能够借助非自然力量的，再怎么厉害的轻功也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一定是存在某种手段，只是她还没有想到。 叶泠鸢倒是没有想去旁听审问李梦桂，免得图捕头觉得自己想要插手他的工作； 而且那样也会落下口实，等到杨县令给图捕头施加压力，图捕头顶不住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以此为理由把叶泠鸢拉下水帮他扛。 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脏污事，叶泠鸢实在是没有掺和的打算。 结果图捕头倒是主动来找叶泠鸢了，告诉她李梦桂不肯承认自己杀人。 “不过，他也是一条大鱼。”图捕头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假装没有看见那姐妹两个偷偷抬起来的脑袋：“他身上真的有案子？” 图捕头哈哈一笑：“没错！韩公子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个臭名昭着的采花贼叫千里梦的？” 叶泠鸢摇了摇头，她对这个世界的江湖知之甚少。 图捕头也不惊讶，采花贼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冒犯那些真正贵族家庭，所以韩公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李梦桂就是那个千里梦！几年前就已经在刑部通缉名单上排在前列，但是他为人狡猾，每次作案都不露真面目，轻功又很好，所以一直没有落网。”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会上了游龙号，还落在了我们手里！” 只是一个千里梦就是份不小的功劳，图捕头心中的压力顿时化解大半，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大不相同了。 “所以他上游龙号，是盯上了船上某个女子？”叶泠鸢猜测。 图捕头摸了摸胡须，嘿嘿一笑：“韩公子果然聪明，说到了点子上。” “这李梦桂是在大通州偶遇林卫氏，当时就看上了眼，准备对她下手。” “谁知道林卫氏带着两个侄女上了游龙号，他就也跟着买了船票上来。结果一层的房间没有了，他便选了二层。” “他特意选了十二号房间，就是因为紧挨着船舱出入口，行动方便。” 叶泠鸢想了想船上的布局，十二号房间朝向河面的窗户距离甲板不过几米，距离下方林卫氏三人的房间也同样是三四米，以李梦桂的轻功，轻轻松松就能够跨过。 这样的话，不管是去踩点还是去采花，都不容易被船上的护卫发现。 “那他之前假装崴脚，就是准备当夜行动，事先给自己制造理由，免得事发后被人怀疑？” 这也是因为在船上。 如果是在陆地上，李梦桂采花之后就可以立刻远扬千里，不怕被人抓住。 可是船上四面都是水，而且游龙号上到处都是护卫，一不小心被围住就有被抓的危险。 所以李梦桂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万一被发现，他也好以自己脚崴了不可能做这种事来避免别人的怀疑。 哪怕用不上，也比万一出事了被人揪出来要好。 这个性格真的是挺谨慎的。 难怪作案这么多年，流窜天下这么久，都没有被人抓到。 但是这样谨慎的人，为什么在船上出了凶杀案之后没有选择当即离开呢？ 别说是因为图捕头他们不许客人擅自离去，都已经是刑部通缉重犯了，还在乎这个？这两天之中，他想跑肯定有很多机会。 叶泠鸢问图捕头，图捕头哑然。 他只顾着高兴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么重要的问题。 可真是在外面丢脸了，韩公子这会儿肯定在心里觉得自己办事不细致！ 图捕头的脸色阴沉下来，匆忙告辞，显然回去就是要给李梦桂上更多措施。 但是叶泠鸢不会同情李梦桂。 犯案多年的采花贼，不知道玷污了多少女子的名节，又害死了多少女子，受什么折磨都是应该的。 正如李梦桂被抓住的时候说的那样，“都是报应”！ 但是这也证明了之前叶泠鸢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采花贼的行动模式中不包括先奸后杀。 更不包括虐杀挖心！ 叶泠鸢相信她能看出来的，图捕头这个老油条更能看出来。 但是他会不会继续找下去，非要挖出真凶不可，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真凶并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继续查下去很有可能徒劳无功，这对于图捕头来说就不划算了。 倒不如直接把李梦桂按成真凶，说他因为某种原因，对林卫氏先奸后杀，残暴虐尸，干脆省心啊。 叶泠鸢回头，就看见两个小姑娘又低着头凑在了一起。 真是受不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害羞内向的小姑娘。 叶泠鸢在心里跟自己说，她又不是人家的父母，没有必要管太多。 能保住她们平安，就已经对得起她们了。 第620章 就爆了 虽然叶泠鸢其实也很想找到凶手，但是考虑到案件已经发生了两天仍旧没有什么有力的线索，凶手只怕早就收拾干净了所有的痕迹，找到他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 所以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她的责任，虽然有些遗憾的感觉，但是世事不就是如此？ 一直到晚上，图捕头都没有再来找叶泠鸢。 这也让叶泠鸢隐隐有了猜测。 只怕李梦桂是要把这个案子顶下来了。 在心里摇了摇头，叶泠鸢继续看她的书，继续当两个小姑娘不存在。 晚上的时候，客人们收到了通知，真凶已经抓到，命案已经了结，游龙号明天就可以正常离开了。 几乎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喜悦轻松，被迫羁留在船上数日，乘客们早就受不了了。 叶泠鸢听说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吃完晚饭之后，叶泠鸢终于对两个小姑娘说话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们家里还有亲人吗？在什么地方居住？要不要我把你们送过去 ？” 姐姐抬头，小声地回答：“父亲和母亲已经都去世了，就剩下姑姑一个亲人，她原来是打算把我们带回老家，结果姑姑也出事了。” 看来这两天的相处还是有效果的，至少现在姐姐敢跟叶泠鸢说这么长的话，也不结巴也不紧张了。 “那你们有地方去吗？” 姐姐摇了摇头。 妹妹抱紧了姐姐的胳膊，看起来有些害怕。 叶泠鸢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那你们到了襄阳该怎么办？” 她对两个小姑娘摆摆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看你们可怜才帮你们一把，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把你们带在身边。” “你们有什么打算的话，就告诉我，我尽量帮你们安定下来，其他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叶泠鸢可不喜欢给人当保姆，这么两个胆小爱哭的小姑娘，她是想不开了才会揽到自己身上。 姐姐有些失望的样子，低声说：“我听姑姑说，荆襄郑家有先父的朋友，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去郑家找他。” 叶泠鸢等的就是这 句话。 她点了点头：“那就好了，郑家这么有实力的大家族，帮你们两个小姑娘安身还是没问题的。” “等船到了襄阳，我就送你们去郑家，安顿好你们之后，我再走。”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郑家探查，还能跟郑家搭上关系，慢慢把师偃和韩叶的事情查个清楚，给原主一个交代，然后她身上这些责任就算是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那就是真正的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 只是想一想那种自由的快乐，叶泠鸢嘴角的笑就忍不住。 妹妹把头埋在姐姐胳膊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泠鸢听见了，但是她不在乎。 还是姐姐比较有礼貌，知道向她道谢。 既然两个小姑娘还是选择在墙角挤着睡，叶泠鸢就不客气了，自己洗漱上床，舒服地伸张四肢，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滚了几下，抱着被子惬意地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 妹妹在角落里抱紧了姐姐，两只手用力掐下去。 姐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 到了半夜，外面又吵起来了。 叶泠鸢坐起身来，无奈地叹气。 这游龙号是不是有什么诅咒，怎么这么不安生呢？总是大半夜的闹什么闹？这次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等她穿好衣服出了门，才知道她说中了，真的有人死了。 不过这一次是李梦桂。 本来应该把李梦桂带回福堤县看管的，但是因为他被严刑拷打之后，大夫说不适合立刻移动，最好是休息一个晚上再说。 于是图捕头就安排了心腹在船上看着李梦桂，自己回了家。 这一连几天扎在游龙号上，图捕头实在是憋不住了。 谁知道后半夜里，李梦桂突然喊叫着说心口疼，那几个看守他的捕快还以为他又耍什么花样，想要找机会逃跑，就没有理他，还在边上冷嘲热讽了几句。 李梦桂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然后突然之间，就爆了！ 叶泠鸢听着捕快心有余悸的描述，也被他这个词儿给震惊了：“什么叫爆了？” “就是整个人胸口都炸开了啊！” 说话的捕快声音都带着哭腔 ，但他已经是几个捕快当中最坚强的一个了。 其他几个都在走道上呕吐呢。 听到声音出来的客人看见他们的样子，都有好几个干哕起来。 就连护卫都有人捂着嘴落荒而逃。 因为这几个捕快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不说，头发上、衣裤上还都挂着大.大小小的肉块以及一些疑似内脏的碎块。 普通人谁受得了这个画面啊！ “派人去禀报你们图捕头了没有？”叶泠鸢皱着眉头问。 “去了去了。”图捕头的这个心腹还算是清醒机灵的，倒是没有耽误正事。 他甚至还知道向叶泠鸢求援，“韩公子，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我们老大来了，我们没办法交差啊。” 作为图捕头的心腹，他很清楚图捕头是准备将李梦桂当做杀人凶手报上去结案的，这对于现在的图捕头有多重要，他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李梦桂却突然死了，死在了他们看守之下。 要是图捕头因为这个而被扒下了官衣，他们这些人也都落不了好！ 第621章 说翻脸就翻脸 看守李梦桂的捕头求叶泠鸢去看看现场，找出李梦桂的死因，好让他们在图捕头赶来之后能够交差。 今天叶泠鸢验尸的时候，他也在场，知道叶泠鸢有些他们不懂的手段。 叶泠鸢沉默了一下，风蛊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埋伏，天字一号房里也不是什么陷阱，才慢慢地说：“我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原因。” “多谢韩公子，多谢韩公子！” 捕快喜出望外。 韩公子身份这么尊贵，竟然还能给他这个面子，愿意帮他的忙，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实在是找不到原因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他们几个运气不好啊！ 叶泠鸢回到房间里，戴上口罩、头巾、手套、鞋套、围裙，把自己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看刚才那几个捕快的样子就能想象出来现在天字一号房间里是个什么地狱场景，不把自己包裹好，到时候她弄得满身血肉，在船上洗个澡都不方便。 而且万一要是李梦桂再有个什么血液传染的疾病，她可不是要中招？ 叶泠鸢走出去的 时候，所有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打扮。 根本不在乎这些目光，叶泠鸢径直走进了天字一号房。 李梦桂这种采花贼，谁知道他的血液干不干净，叶泠鸢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一走进房间，叶泠鸢就低声吹了下口哨，现场可真是够劲爆的。 李梦桂的尸体就躺在墙角，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用血肉组成的九十度扇形，半径大概有三米。 也就是说，当时在房间里的捕快们，基本上没人能躲过这次血肉爆炸。 真是悲惨噢。 叶泠鸢不管脚下那些足以让很多人发毛的感觉，走到了李梦桂的尸体跟前。 李梦桂的整个胸膛都被炸得粉碎，敞开着露出了其中的白骨和碎裂残留的器官。 叶泠鸢从空间中拿出各种仪器，对着李梦桂的尸体就是一通扫描检查。 很快，她就眼睛一亮，拿着放大镜和镊子，从地面上小心地夹起了一个小东西，放在了证物口袋中密封保存了起来。 接下来，叶泠鸢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到了 好几个类似的物品。 高科技就是好啊，要不然还要用手亲自在尸体和各种残渣中摸来摸去地找，浪费时间不说，还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小的东西。 叶泠鸢心里也大概有了结论。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图捕头也赶了过来。 大夏天的，就看见他满头都是汗，衣服背后也湿了一大片，脸色更是很难看。 “又劳烦韩公子了。”一看见叶泠鸢，图捕头的表情立刻热情起来。 叶泠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这人呢，就是不能对别人太友好。要不然很容易让别人忘乎所以，搞错身份。 她虽然找图捕头帮了个忙，把卫家这姐妹两个要了过来，但是后来她却帮了图捕头不少忙，已经足以回报。 可是这个姓图的是怎么做的呢？ 他有事的时候，就想要拉叶泠鸢下水，帮他扛着杨县令的压力；觉得抓到了李梦桂可以顶罪结案的时候，就躲着叶泠鸢，一声不吭回了福堤县，生怕叶泠鸢坏了他的好事，连说都不愿意跟叶泠鸢说一声下午的审讯 结果。 要不是大夫说李梦桂不能搬动的话，图捕头肯定是当场就把人带回福堤县押进牢里，直接把案子办成铁案，快刀斩乱麻了。 现在李梦桂一死，他手里的牌没有了，又开始对叶泠鸢亲热起来了。 叶泠鸢不想搭理他，只想对他呵呵一声。 世代都在当捕快的图津南又怎么会在乎她这一点脸色呢？ 他追上了叶泠鸢，一脸笑容：“下面的人真是不懂事，竟然又劳烦韩公子。” 叶泠鸢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也是外行，查不出什么东西，白跑一趟，让图捕头失望了。” 图捕头知道是自己之前的态度变化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心中暗骂的同时，脚下却只能加快速度，追上叶泠鸢进了五号房间。 “韩公子这样的英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叶泠鸢刚把手套口罩摘下来，就听见图捕头这么说，转头笑着看他：“看出来看不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把我当成你手下的仵作了吗？” 图捕头就是一愣，没想到一直都对他很客气的 叶泠鸢会突然翻脸。 这人是属狗的吗？ “韩公子，你误会了。”图捕头脸上堆起笑容想要解释，“可能是刚才我有点着急，说话没有注意，但是我确实是没有任何冒犯你的意思。” 仵作可是贱业，把一位贵族公子当成仵作使用，不管说到哪里，都是他不对。 但是图捕头心中也很委屈啊。 之前他也没有这种想法，不是你自己跳出来说会验尸，要去查看尸体的吗？ 现在却又开始不高兴，好像是他逼着贵公子干这种低贱的事情一样。 “我跟你说得着吗？”叶泠鸢感受着空间里突然飞涨的怨念值，就知道图捕头嘴上认错，实际上心里怨气满满。 “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了，其余不能帮的我也无能为力。” “我不过是个坐船的客人，既不是福堤县的衙役仵作，也不是图捕头你的亲朋好友，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找我了。” 一件杀人案查到现在都没个头绪，稍微有个顶罪的机会立刻就把她丢在脑后，这种人，叶泠鸢也懒得跟他再打交道。 第622章 这是个疯子 叶泠鸢说着，就打开房门，示意图捕头出去。 图捕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恼怒。 他在福堤县就是地头蛇，就算是那些县太爷，也都不敢这样对他说话，今天竟然被一个年轻人如此羞辱，脸上怎么能挂得住？ “韩飞！本官……” 叶泠鸢一听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当即往前一步，揪住了图捕头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推，腾腾腾几步，就把他推到了外面的墙上。 被硬生生推得撞到墙上，发出通的一声，图捕头疼得脸都开始抽抽了。 “姓图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就你这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也敢在我面前自称本官？” “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六扇门的总捕头，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地给我行礼问好，我不让他起来，他就给我一直弯着腰等着！”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小喽喽在我面前摆架子了？” 这么大的动静，引得周围的人全都跑了过来。 捕快们围了上来，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之前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两个人突然闹翻了。 “放开我们老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亲疏远近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好几个捕快就冲上前来，想要拉开叶泠鸢，把被她死死按在墙上一身狼狈的图捕头给救出来。 叶泠鸢冷笑一声，一只手按着图捕头，另一只手砰的一拳，就砸在了冲在最前面的捕快脸上。 也正是那个请叶泠鸢去替李梦桂验尸的捕快。 他既然选择了跟叶泠鸢对着干，叶泠鸢当然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这一拳就把这个年轻力壮的捕快打得飞起老高，直接撞翻了好几个同伴。 也有捕快比较阴险，趁着叶泠鸢被这边吸引了注意力，两个人偷偷从背后扑了过来，想要抱住叶泠鸢的腰，把她给摔倒。 但是叶泠鸢有风蛊帮助，和自带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也没有太大区别。 两个人刚刚扑出，叶泠鸢一条腿就向后弹了出去，同样 是砰砰两声，两个人几乎同时被踹中胸口，呼吸瞬间凝滞，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直接就撞到了墙上，然后软塌塌地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 “别，别动手。” 图捕头眼神惊骇，他知道叶泠鸢身怀不俗的武功，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叶泠鸢的战斗力这么高，而且一看就知道，实战经验也很丰富。 这样的人物，除非是他真的要跟人家结为死敌，调动所有手下和县里的士兵，不计代价将其置于死地，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对付。 关键是他这会儿就在人家手里呢，真要是想撕破脸，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韩公子，韩公子，不要跟他们计较，他们没有见识，脑子不好使！” 说着图捕头就冲着外面喊，“都给我滚！我跟韩公子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手！” 叶泠鸢冷笑起来：“我为什么不跟他们计较？因为他们弱小？因为他们身份卑微？所以我就该忍着？” 图捕头心中直叫苦，他要是知 道这是个疯子，怎么也不会得罪这人啊！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图捕头只能不停认错。 正常人还能讲道理，可是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已经不准备讲道理了啊。 真是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他了，突然就变成这样，肯定是有点什么大病。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是我错在不该帮你，不该让你觉得我太好说话。” “错在让你以为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手下，任你摆布的小人物，是不是？” 图捕头连忙摇头为自己辩解：“韩公子，你误会了，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敢对您不敬啊？” “您看看，您之前只是提了一句，我不就赶忙让人把那两位小姐给保护好了，一点儿都没敢怠慢，也不曾让任何人冒犯她们……” 叶泠鸢对他呲牙一笑：“你这是在告诉我，我欠你人情？还是威胁我，你能把人给我送过来，就能再把人给我带走？” “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帮的那 点忙，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做到？” “你信不信我去找杨县令，他同样要对我客客气气，把我要的人送到我手里。” “你啊，到底是眼界太小，格局太小，出身和经历决定了你就算是用尽心机，也不可能走得太远。” “你还跟杨县令斗？我看你必败无疑！” 图捕头心里都快把叶泠鸢骂死了，但是嘴里再也不敢硬气。 “是是是，小人没有眼力，做事没有章法，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给我一个机会，让小人好好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叶泠鸢冷笑一声，“你这种积年老吏是什么德性我清楚得很，阴狠隐忍，背后害人是好手。” “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要是安分些，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不安分，想要在后面耍点小聪明小手段，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家老小都灰飞烟灭。” 图捕头心头一震，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小想法好像都被对方看透了，一时间竟是满眼惊恐。 第623章 结案 图捕头被叶泠鸢突然发疯的样子吓得不轻，不管叶泠鸢说什么，他都是乖乖接受，没口子的认错，把所有的不对都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看出来叶泠鸢眼神中的冷意，感觉要是真的硬要跟对方较个高低的话，对方可能真的会把他给杀了。 “都是小的不对，不该忘记尊卑上下，冒犯了公子，请公子原谅。” 口水都快说干了，图捕头才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松了松，他的呼吸通畅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叶泠鸢说：“错了就只用嘴巴认错这么简单？” 图捕头心中又骂了几句，嘴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当然不是，当然不是，这次劳烦公子太多，心中不安，请公子务必收下小的一片谢意！” “纹银五百两。” 图捕头咬着牙开出了价码。 “哎呀，咱们图捕头什么样的身份，真心真意的感谢，怎么会才只五百两呢？”叶泠鸢笑着，眼神一片冰冷，握在图捕头脖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千两！” “图捕头是觉得 我的身份不够，不配更好的谢意是不是？” “两千两！两千两！”图捕头快要崩溃了，“再加上县里的一百亩上等良田！” “这多不好意思啊。”叶泠鸢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放开了图捕头的脖子，向后退了一步，伸出双手给图捕头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看，图捕头可真是一心为公，大半夜的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连衣服领子都乱了，真是让人敬佩啊。” 图捕头只能在心里痛骂，脸上不敢带出一点不满。 他还以为两天相处已经摸清了这位韩公子的脉，后面就能够利用他的性格，引导他成为自己的刀去对付杨县令，结果今天才发现，这位韩公子是个疯的啊！ 关键人家还有背景有身手，根本不能得罪。 这种人图捕头只想敬而远之，再没有任何利用的心思了。 叶泠鸢一松开他，他就连忙后退，直到躲到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捕快身后，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图捕头先忙吧，不过记得把你说的谢意早点送过来啊。” 叶泠鸢 笑眯眯地看着他，“要是你忘了，我还得去提醒你，到时候就不好了。” 图捕头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能乖乖点头，连声承诺。 别看眼前这几个捕快都是大个子，但是根本给不了图捕头什么安全感。 图捕头本身功夫不高，但是经验丰富，眼力还是有的。 就刚才叶泠鸢动手那几下拳脚，这些人全都一拥而上，也根本不够人家几拳打。 图捕头心中懊悔，明明开始相处得挺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就是因为他躲了一下午，还有心里轻微的一点怠慢，就招惹了对方？ 在委屈恼恨的同时，图捕头心里更多了不少敬畏。 叶泠鸢也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空间里增加的怨念值，感受着心中的舒爽，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回到房间，姐妹两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看什么看？”如果是看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关键是她们时不时地就偷偷从背后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让对于视线十分敏感的叶泠鸢感觉到背上好像长了 草一样。 被叶泠鸢这样凶巴巴地质问，两个小姑娘果然瑟缩了一下。 但是没过多久，姐姐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那个人死了？他是不是真凶？” 叶泠鸢瞥了她一眼，姐姐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叶泠鸢用手比划了一下，“胸口开了这么大一个洞，从前面就能看见后面的墙，不死能行吗？” “至于他是不是真凶，谁知道呢。” “你们如果想知道，就去问问图捕头，也许他会告诉你们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叶泠鸢的回答让她们感到失望，两个人就又挤在一起，不做声了。 “明天船就要继续出发了，你们姑姑的遗体暂时就寄存在福堤县义庄里吧。” “等会儿我跟图捕头交代一声，让他派人去处理好，等到你们安顿下来，有了落脚的地方之后，想要把她迁回去安葬，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两个小姑娘又又又哭了…… 叶泠鸢刚刚还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看来她们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排。 虽然李梦桂死了，但是图捕头显然并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打算。 也许原来曾经有，不过在叶泠鸢这里碰了钉子之后，他就直接放弃了。 这样无能的捕头，叶泠鸢不知道福堤县这么多年有多少案子都是这样糊涂处置的。 但是看在图捕头真的按照承诺送来了两千两银子和一百亩上等良田的地契之后，叶泠鸢也懒得追究下去。 毕竟这个案子的真正苦主都只会天天哭哭哭个没完，一点儿也不着急抓到真凶，她这个路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图捕头见叶泠鸢收下礼物之后什么也没再说，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个案子，他觉得叶泠鸢知道的内情都比他多。 但是人家身份不同，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能收下东西闭嘴不说话，就已经对他是一种帮助。 接下来他只要把昨天的结案卷宗修改一下，就说真凶采花贼千里梦被抓之后，对杀人虐尸的罪行供认不讳，趁着夜半畏罪自尽，就可以结案交差了。 至于那对姐妹花，只能便宜姓韩的小子了。 第624章 想跟着你 整个游龙号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在乎命案最后的结果，他们只想让游龙号赶快出发，离开这个充满了血腥和晦气的福堤县码头。 第二天早上，游龙号终于再次起航的时候，甲板上的客人竟然有好几个都发出了欢呼声。 本来自己包一条小船去襄阳那边，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愿意花二三十两银子上游龙号的，图的就是个安全和享受。 结果出了命案，被迫羁留他乡，每天被监视着不许随便走动，不许下船，这些喜欢舒服享受的乘客，谁受得了啊。 现在船终于开了，一驶出码头，进入宽阔的河面，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心旷神怡，天高地阔。 “现在案子已经结了，你们两个再住在我房间里，也不太合适，你们有什么打算？” “是回去一层你们原来的房间去住，还是找赵管事商量一下，加点钱搬到二层来？” 一层房间小，乘客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客。 她们两个小姑娘没有大人带着，住在下面有 点不安全。 要是她们愿意搬到二层来，不在乎一号和七号发生过命案的话，叶泠鸢也愿意去跟赵管事说一声。 “其实，这次出事，游龙号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他们应该赔偿你们两个才对。” 叶泠鸢一直没有开口，也是想看看赵管事会怎么处理，以及这两个小姑娘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到了现在，两边竟然都没有人提起。 也是有意思。 两个小姑娘没有想到，可以说是因为她们年纪小涉世未深不懂，可是赵管事不应该不懂啊。 他这是打算怎么着？ 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混过去？能租用游龙号这样的大老板，不差这点钱吧。 听了叶泠鸢的话，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姐姐低声说：“我们有钱。” 叶泠鸢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真是有点惊讶。 “你们有多少钱就说有钱？” “够你们两个什么也不做，安然享受到老吗？” “够买房子买地养家糊口，配置嫁妆，体面出嫁，一辈子都不用为吃喝 发愁吗？” 姐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叶泠鸢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多少钱啊这么有自信？” 眼看姐姐就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叶泠鸢连忙伸手阻止：“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但是我得跟你们说，你们有钱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你们两个现在连个可靠的长辈都没有，年纪还这么小，本来长得好看已经被不少人打主意，要是再让人知道你们还有不少钱，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姐姐看了看妹妹，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叶泠鸢，好像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了。” “既然你们有钱，那你们要不要搬上二层来住？” “我们能不能还住这里？”姐姐小心翼翼地问。 叶泠鸢睁大了眼睛：“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傻啊，之前是为了保护你们，没办法才让你们跟我挤在一个房间里。” “现在没事了，你们自己住不好吗？” “要不然别人都以为我跟 你们有什么不清白的关系，你们以后还怎么嫁人？” 妹妹拽了拽姐姐的衣服，姐姐低着头说：“我们两个……想跟着你。” “能睡好觉。” 叶泠鸢嗤笑一声：“天天挤在角落里，谁在地毯上，那叫睡好觉？” “房间里的大床不舒服吗？” 两个女孩子不说话，用头顶心对着叶泠鸢，态度很明显，她们坚持自己的态度，不想改变。 “你们别是赖上我了吧？”叶泠鸢吃惊地问，“我可跟你们说，我对你们这样的黄毛小丫头没有兴趣。” “个子又小，胆子也小，动不动就哭，说话声音还没有蚊子叫的声音大。” “跟你们在一起有多累你们知道吗？” “而且要是我真的把你们留在我身边，那些人肯定都以为我们在房间里就已经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的清白名声就都毁掉了。”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们就死心吧。” 妹妹从姐姐怀里伸出头来，气呼呼地说：“我们有钱！很多钱！ ” 叶泠鸢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我也有钱，比你们钱更多！” “我们……我们以后长大了会很漂亮的！两个人都很漂亮！”妹妹瞪大了眼睛怒视叶泠鸢。 叶泠鸢对她挑了挑眉毛：“以后，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 “反正我现在就已经很英俊，走到哪里都有很多漂亮聪明的女孩子喜欢。我家里也在给我说亲，肯定都是那些出身高贵、读了很多书、素养非常优秀、容貌气度都很出众的女子。” “重要的是，她们已经长大了，不用我等好几年。” 叶泠鸢的语气充满了恶劣的意味，显然不但不准备让着她们，还是故意在气她们。 妹妹的脸都气红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叶泠鸢，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跟叶泠鸢拼命似的。 姐姐无奈地抱着她拍了拍：“不生气，不生气。” 叶泠鸢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出来她生气了一样，或者是根本就不在乎，直接就开门叫了门外的侍女进来，跟她们说，请赵管事来一趟。 第625章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赵管事对叶泠鸢的态度比之前还要谦恭好几倍。 这些天杨县令和图捕头对叶泠鸢是什么态度，他看得很清楚。 尤其是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掐着图捕头的脖子连打带骂，图捕头都不敢有一点不满，事后还给人家送来了厚礼赔罪。 那两位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一个小小商贾，又怎么敢有什么冒犯？ 所以在叶泠鸢面前，他就像是见到了郑家那些嫡系子弟一样，恭恭敬敬，垂着双手，一副随时听候吩咐的模样。 “赵管事，如今案子已经结了，这两位客人也不用我继续保护下去，你是不是应该给她们安排个合适的房间去住？” 赵管事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是是，韩公子说得对。” “正好二层还有一间空房，两位小姐随时可以搬进去。” 叶泠鸢握着一本书，随意地问：“不会是一号房和七号房吧？” “不是不是。”赵管事赔着笑，“怎么可能让两位小姐去住那两间呢？” 其实游龙号上每次都会留两个房间备用，不过不是 天字一号房这种最容易被有钱人点名要的房间，而是八号房间和十一号房间。 叶泠鸢摆了摆手：“那好，快点带她们两个过去吧，每天都在我房间角落里挤着睡，我家丫鬟都没有这么可怜兮兮的。” 赵管事连忙叫人来帮着姐妹俩搬行李。 妹妹拽着姐姐的衣袖，出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叶泠鸢一眼。 两个人搬到了对面的八号房间。 赵管事见已经办完了，就笑着向叶泠鸢告退。 叶泠鸢头也没抬，眼睛盯着书：“对了，赵管事，这两个小姑娘家人在船上出了事，咱们游龙号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要不然被传出去，只怕是会影响以后游龙号的生意啊。” 赵管事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汗：“是是是，多谢公子提醒。” “小的并不是不舍得出钱，只是之前人多眼杂，要是让人知道了她们两个这么小的女孩子拿了那么多钱，怕是有人要生出坏心。” “所以想着到了襄阳，等船上的客人都走了，再把钱送到她们的住处。” 这话听着 挺有道理，但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刚开始的时候不敢给她们赔钱，怕有人打他们主意也就算了，但是后来叶泠鸢把她们接过来之后呢？ 叶泠鸢也不戳穿他的谎言。 又不是什么仇人，没必要搞得这么绝。 钱到位了就行。 赵管事的速度很快，直接送了一百两银子给两个小姑娘。 一条人命在这个时代，能换回一百两，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叶泠鸢夸奖了他几句，说他是良心商贾，好好做事，积德行善，以后肯定会有福报。 这个晚上，终于没有人再死了。 叶泠鸢难得睡了一个安生觉。 早上起来到甲板上透气的时候，看见几乎所有二层的客人都出来了，包括两个小姑娘都在角落的桌子上坐着吃早饭。 现在大家也都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有人护着，之前想要调戏她们的三个人都不敢多看她们一眼，生怕叶泠鸢过来揍他们，其他人就更不想惹麻烦了。 陈锋带着人站在甲板边上，看着这一切，神色有些复杂。 这个韩飞一如既往地嚣张，不仅打 了他，还打了其他客人，还打了图捕头，结果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就连赵管事都对他毕恭毕敬。 人和人真的差别太大了，从生出来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生的差距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 他搭在船舷上的手不禁用力，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憋得有点厉害，所以都留在甲板上不舍得离去。 经过了这几天的同行，以及“共患难”的经历，不少客人之间已经熟稔起来。 叶泠鸢就看见那个胖胖的吴老板，也就是她隔壁六号房间的客人，在不停地跟其他客人打招呼、说笑，很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样子。 不过他那两个身材很好的小妾却没有出来。 吴老板胖胖的脸上全都是笑容，哪怕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看起来也还是精神抖擞。 “吴老板，你这是有什么好事吧？” 在他从叶泠鸢桌子附近经过的时候，叶泠鸢突然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吴老板愣了一下，笑容更大了：“韩公子见笑了，只是一点商家的蝇头小利。” “哦？ ”叶泠鸢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上下打量着吴老板，“是不是之前我什么时候冒犯过吴老板？” “韩公子说哪里的话？”吴老板吓得小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没有的事啊！” “那为什么你都快转一圈了，几乎每个桌子每个房间的客人都去拜访攀谈过了，却跳过了本公子？” “是本公子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还是你觉得本公子囊中羞涩，没有资格跟你谈点什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叶泠鸢拉长了声音，脸上也是笑容，可是整个甲板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在谈笑的客人们纷纷都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有点什么声音就会被波及。 吴老板连忙弯腰行礼：“韩公子恕罪，小的早就仰慕公子的风范气度，有意前来拜见，只是身为区区商贾，自惭形秽，不敢污了公子的眼睛，才没有敢过来。” “还请公子多多原宥，是小的失礼了，小的向公子赔罪。”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反派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些酒喝了吧。” 第626章 我帮你 叶泠鸢一伸手，叫来侍女，让她把船上最烈的酒送上来。 然后看着她倒了三大杯。 叶泠鸢指着桌上的三杯白酒，示意吴老板喝了。 吴老板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杯子是大杯，一杯就是三两，三杯就是九两。 还是最烈的好酒。 三杯下去，他当场就得躺倒。 可是如果不喝——吴老板一抬头，就看见叶泠鸢似笑非笑的眼神，眼底那种冰冷和疯狂，让人望而生畏。 犹豫了一会儿，吴老板刚准备说话，叶泠鸢就抢先爆发了。 她手中捏着的酒杯往前一扔，直接砸在了吴老板额头上！ 叶泠鸢的力气多大，吴老板头上立刻就破了一个口子，白酒洒在上面，疼得他嗷得一声就叫了出来。 偷偷看着的客人们都吓得一个激灵。 “给你脸你不要脸是不是！”叶泠鸢对这种台词并不陌生，张嘴就来，显得格外熟练。 “你在这二层来回乱窜，每个房间的客人都去拜访一遍，就是把老子给漏了，就是想给老子难看是不是？” “你不 是说知道错了，要给老子认错赔罪吗？老子也没有难为你，就是让你喝上三杯酒，就一笔勾销，你还敢在这里犹豫？” “怎么着？是准备跟老子对着干，想看看老子能不能收拾你？” 陈锋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些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越说越离谱了，哪里像什么京城贵公子，完全就是一股子江湖悍匪的架势嘛。 这样公然对船上的客人行凶，真是当他们这些护卫队员不存在啊。 哪怕是赵管事特意叮嘱过他不要招惹这位，陈锋也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叶泠鸢砸在吴老板脸上的那一下，就好像是砸在了他的脸上。 吴老板的脸上满是尴尬和恼怒，下意识地向着四周张望。 可是刚才还跟他把酒相谈甚欢的那些人，却一个个都把头转了过去，躲避他的目光。 陈锋的脸上更痛了。 吴老板捂着头，叶泠鸢嘲讽地说：“怎么？没找到什么人能帮你吗？你刚才不是这边喝杯酒，那边握个手，看起来很风光吗？” “就跳过本 公子不来打招呼，你心里很爽是吧？觉得这样能显得你是个人物，能孤立本公子，把你给显出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吴老板掩住眼睛里憎恨的光芒，决定先暂时低头，晚点再跟这个狂妄无知的公子哥算账。 陈锋刚刚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只是眼神不是那么安静。 “知道错了就好。”叶泠鸢把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的侍女叫过来，“再给吴老板斟三杯酒。” 一溜六个白色瓷杯排在叶泠鸢桌子上，每个杯子里都是满满一杯酒。 “刚才是三个，现在呢是六个。” “要是你再敢跟老子拖拖拉拉，那可就不止六个了。” 吴老板惊恐地咽了口唾沫，六杯一斤八两，他还能不能活？ “韩公子，韩公子，我酒量不好，能不能少喝点？”他乞求地看着叶泠鸢。 叶泠鸢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老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认错赔罪还能讨价还价挑三拣四的！” “你不喝是吧？我帮你！” 说着她一把就抓住了吴老板 的肩膀往前一拖，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按在了船舷上。 另一只手拿起了酒杯，对着吴老板的嘴巴就灌了下去。 吴老板想要挣扎，但是叶泠鸢的手指猛地收紧，他立刻眼前一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力气去挣扎，只顾着张大嘴巴用力呼吸了。 叶泠鸢冷笑着，直接就把一杯白酒倒了进去。 吴老板呛得直咳嗽，叶泠鸢也没有一点儿手软。 等到六杯酒灌完，吴老板已经鼻子嘴巴都在往外流酒，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死一样。 叶泠鸢手一松，他就沿着船舷滑落下来，趴在地上连吐带咳，狼狈无比。 刚才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其他客人，现在也一个个脸色刷白，战战兢兢。 尤其是之前曾经想要调戏林卫氏姑侄的那几个男人，两条腿都是软的。 他们倒是都有些背景，所以图捕头虽然把他们弄过去审问，最后还是没有把他们打成凶手。 但是这个韩飞看起来可不是个讲理的人，要是那姐妹两个给他吹吹枕 头风，他会不会针对他们？ 叶泠鸢感受到背后那些人或惊恐或愤怒的目光，就当做不知道。 既然当了反派，那就要坏到底。 再说，对付吴老板这种人，她再坏一点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叶泠鸢蹲在吴老板身边，笑眯眯地问：“吴老板，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老板整个人都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哪里还能回答这个问题。 叶泠鸢立刻就拉下了脸，起身就是一脚，踢在了吴老板腰上。 “狗东西，嚣张得很啊，我问你话都不肯回答，就这还说什么赔罪？” 陈锋实在看不下去了，抬腿就往这边走。 他身后的护卫早就看出来不对，连忙拽住了他：“队长，赵管事可是说了……” 陈锋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低声说：“再不过去，人就死了！到时候又是麻烦。” 亏得他之前还觉得这个韩飞虽然有点装模作样，但是在那些贵人当中还算是有点良知的那种。 结果现在发现，那些人都是一个样子，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第627章 闻到了什么味道 “韩公子。”虽然陈锋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气，可是说出话来，声音还是难免有些刚硬。 “吴老板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对，能否让我们的大夫来帮他看看？” 叶泠鸢听出来陈锋语气中的不满，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陈锋：“我听着你这是对我很有意见啊？” “你是准备替他出头？” 陈锋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后面有人拽他的衣服。这是他的同伴又在提醒他。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把质问的话说出口：“韩公子，我只是不想船上再出事而已，毕竟大家都想快点到家。” “再说了，要是出了事，不免也会影响您的声誉。” 叶泠鸢冷哼了一声：“一个区区商贾，就是把他杀了，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这倒不是叶泠鸢吹牛，要是亮出她宝华长公主的身份，弄死这样一个商人，真的是比碾死一只蚂蚁都随意。 不过叶泠鸢装了这么半天反派，当然不是为了杀人。 所以借着陈锋这个台阶，叶泠 鸢就势下来：“算了，看在陈队长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真是不知道死活，一个商贾在本公子面前这么跳，在船上游走交际，弄得好像这里是他家后花园一样，哼！” 叶泠鸢说着就甩了甩手，“把他抬走吧，死不了。” 陈锋脸上的疤抽抽了几下，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让人抬着吴老板去边上离开叶泠鸢的视线，找大夫来给他醒酒治疗去了。 叶泠鸢这一番凶恶的做派，把二层刚刚酝酿起来的温馨热闹气氛一扫而空。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纷纷离开了甲板，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怕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都会尽量避免出门，要不然在甲板上遇到了叶泠鸢，上前打招呼怕什么地方说不对付得罪她，不上钱打招呼又怕被扣上故意给她难看的帽子被收拾。 反倒是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卫家姐妹两个，最后才跟着叶泠鸢一起进了船舱。 妹妹又开始不停地从姐姐怀里伸出头来偷偷打量 叶泠鸢，叶泠鸢直接没有理睬她们，回去就把房门关上了，砰的一声，表明了主人对她们的态度。 哼！ 妹妹也用力把自己的房间门摔上，看着眼神空洞的姐姐，嘴角露出坏笑：“他突然这么做，肯定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我看那个姓吴的要倒大霉了。” 叶泠鸢躺在大床上，伸展开四肢，长长地呼了口气，房间里只有自己，舒服多了。 她今天这样折腾羞辱那个吴老板，吴老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等着就行了。 晚上很快就到了，叶泠鸢坐在窗前看书，灯光把她的影子映照在窗帘上，看起来很有几分悠然风姿。 夜深了，灯光终于熄灭。 停靠在码头上的游龙号一片寂静。 “这个狗东西，总算是去睡了。”吴老板歪着头，手中拿着一个长筒形状的东西按在墙上，耳朵贴在长筒另一端，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 他忍了几乎一天半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白天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折辱的仇恨，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去吧！”吴老板把墙边的箱子打开，取出了一个方块，然后不知道怎么按来按去，方块就开始扭曲变形，长出了四肢和脑袋。 如果只看剪影，很容易就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 但实际上，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个木铁制作的人偶。 吴老板在人偶的背上鼓捣了一会儿，人偶就走到窗边，一跃而起，跳出了窗外。 房间里还有两个人，穿着好看的衣裙，用轻纱蒙着脸，只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羡慕。 “真的好神奇。” “我们以后也能学这个吗？” 吴老板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人就闭上了嘴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窗外。 似乎想要看穿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姓韩的今天必死无疑！” “就算是他有一身好武功，也不可能是我这师门秘传的星铁偃甲的对手！” 吴老板继续把长筒贴在墙壁上，仔细倾听着 隔壁传来的动静。 “怎么会这么安静？难道是耳筒坏了？” 过了好大会儿，仍旧没有听见他想要的动静，吴老板把长筒拿到眼前，里外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星铁偃甲爬到隔壁，悄无声息地破窗而入，在那个折辱他的韩飞惊醒之前，就能够一刀割断他的喉咙！ 不过韩飞身手不错，也有可能察觉到动静，那就会打起来。 星铁偃甲一旦跟人打起来，动静就无法掩盖，就算是不用耳筒也能听到。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隔壁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看来是我高估他了。”吴老板有些苍白的脸上出现了阴狠而又不屑的笑容，“那小子肯定是在睡梦中就被星铁偃甲给杀掉了。” “哼，还以为他真的有多了不起呢，不过如此。” 吴老板想到隔壁韩飞现在身首异处，那张跋扈倨傲的脸上应该还残留着茫然和恐惧，就觉得身心舒畅，心中那口郁气终于得以发泄。 第628章 凶手就是他吗 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也纷纷开始出声恭维吴老板。 “吴大师，你太厉害了，那韩飞估计死了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上。” “就是，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敢得罪吴大师，真是自己找死。” “吴大师，我们以后也能有这么厉害的偃甲吗？” 吴老板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星铁偃甲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制出的廉价货色吗？咱们整个师门也就只有四个，其中两个在我手里。” “那还有两个呢？” “闭嘴，你怎么有这么多话！”吴老板恼怒地斥责，“像你这样的弟子，一点儿都不专心，就知道问东问西，能学出什么出息来？” 两个人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了，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闭嘴，缩在角落里。 吴老板脸上的笑容和得意没有维持多久，就慢慢消失了。 星铁偃甲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应该第一时间返回才对。 就只是隔壁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都该到了啊，为什么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又等了一 会儿，还是不见星铁偃甲回来，吴老板已经控制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各种猜测不断浮现。 这种等待让人感觉备受煎熬，时间被拉长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老板终于忍不住了。 “不行，我要去隔壁看看，也许是偃甲出了问题，如果不取回来，等到明天被发现，就麻烦了。” 但是吴老板看了看窗户，再看看自己这肥胖的身躯，也不由叹了口气。 他是没有办法越过这样的距离，进入隔壁房间的。 除非是让偃甲背着他…… 但是他的体重，只怕是太消耗偃甲的力量。要是再把这个偃甲也给弄出了故障，他就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想来想去，吴老板最后决定，让偃甲切开墙壁！ 反正他和韩飞的房间就是隔壁，共用一面墙壁。 这游龙号上的墙壁都是木头做的，隔音效果都不太好，让偃甲用削铁如泥的星铁刀切开，易如反掌。 这样做动静不大，而且外面的护卫和侍女 都看不见，算是最隐蔽的办法了。 反正隔壁韩飞也已经是一具尸体，等会儿只管把那具出故障的偃甲修好，等到天亮时候，他们尽可以从容下船，说是到码头上散步逛逛，就可以远走高飞。 等到船上这些人发现韩飞已经死掉的时候，他们早就改头换面，那些无能的捕快根本就找不到他们。 吴老板想好了，立刻就开始行动。 他再次搬出来一个箱子，放出了同样的一具偃甲。 这一次，吴老板在偃甲身上按了几下之后，偃甲的右手臂处伸出来的是一把黑黝黝的柳叶刀。 在吴老板的指挥下，偃甲走到墙壁跟前，举起柳叶刀，向前一划。 厚厚的木墙就像是豆腐一样，毫无阻碍地被切开。 三刀下去，木墙上就被切出来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偃甲的另一只手看似机械但却非常准确地将被切掉的木块抓住，放在了一边。 接下来偃甲的手臂四肢向内收缩，变成了一个只有两只短腿的方块，正好能通过墙上 被切出来的洞口。 偃甲走在前面，吴老板跟在后面，放轻脚步，走进了隔壁的五号房间。 五号房间里一片漆黑，吴老板嘴里骂了一句，点起了一只火折子，向着记忆中应该是床的方位走去。 先去看看韩飞的尸体，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可以放心地修理之前的第一具偃甲了。 但是刚刚走了几步，吴老板就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房间里一点儿血腥气都没有？ 他给偃甲下的指令就是将隔壁房间里的人杀死。 偃甲的习惯就是直接对要害下手，不是割喉就是直刺心脏。 这么长时间了，血该流了很多了，怎么房间里一点儿味道都闻不见？ 吴老板猛地往后退去。 突然爆发的光亮，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吴老板眼睛都被刺得睁不开了。 坏事了！ 吴老板心中大急，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他双手挥舞，十根手指在空中连连抖动，想要把两具偃甲叫回来保护自己。 可是平时使用十分流畅的偃甲 ，这会儿却完全失去了回应，任由他拼命按照师门传下来的手段催促，都得不到任何反馈。 吴老板心中充满了绝望，一时间无法决定该继续尝试控制偃甲，还是舍弃这两具偃甲自己独自逃跑。 这可是两具源初偃甲啊，整个师门都只有四具，其珍贵程度，可谓价值连城！ 没有了这两具偃甲，他在师门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成为谁都能够欺负的可怜虫。 但是如果继续停留，以韩飞的武力，直接就能把他打个半死！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的时间，他就听见有人大笑起来：“原来凶手就是他吗？” 这是，这是图捕头的声音！ 吴老板突然明白了，韩飞早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为了麻痹自己，才会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跟图捕头翻脸，然后图捕头宣布结案，游龙号恢复正常行驶。 他以为真的没有危险了，才会出去在甲板上走动，韩飞就故意找茬挑衅羞辱他刺激他，让他生出杀人的心思，晚上自投罗网！ 第629章 不解 电光石火之间，吴老板已经把这两天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明白了一切。 他睁开眼睛，发现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房间里不仅仅有韩飞这个可恶的东西，还有图捕头和好几个捕快！ 这真的是一个专门针对他设计的陷阱！ 韩飞不但没有死，还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觉得眼前的情景很有趣。 吴老板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两个贴在墙上一动不动的偃甲，胖胖的身躯猛然向后退去。 偃甲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先逃出去，再想办法把偃甲弄回去吧。 在这种生死关头，吴老板的动作分外利落，几乎是一下子就钻过了那个洞口，逃到了隔壁的七号房间。 可惜的是，他刚刚钻出来，好几只手臂就伸了过来，这个扭胳膊，那个揪头发，还有人直接跪在他的腰背上。 吴老板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当场就被按在了地上，被五花大绑起来。 看了看拿下自己的那几个也穿着捕快的服饰，吴老板 发出了一声狼嚎一样的叫声，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他堂堂偃甲大师吴忌道，怎么会栽在了这些普通人手中！ 他不甘心啊！ “要是我的两具偃甲没有出问题，你们就是再多几十个人，也都是死路一条！”当他被扭到五号房间，面对图捕头和叶泠鸢的时候，仍旧满怀不甘。 叶泠鸢哈哈一笑：“你的偃甲有这么厉害吗？” 她指了指到现在仍旧贴着墙壁静静站立的两具偃甲，“我看她们乖巧地很呢，一进来就站在墙角，乖乖地一动不动。” 吴老板也是满心不解。 如果说第一具偃甲出了故障，没有能执行他的指令，算是偶然；那第二具呢？ 明明在切割墙壁的时候，还很好用，完全在他控制之中，为什么一进到五号房间，就变成了一团死物似的，完全没有反馈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是谁抢走了他的偃甲，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失去了对偃甲的控制？ 吴老板怀疑的眼神从房间里所有人的身上掠过 ，最后还是落在了叶泠鸢身上。 “是你？你怎么做到的？” 叶泠鸢只是一笑，却不回答：“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林卫氏，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 吴老板肩膀耷拉了下来，嗓子里发出粗粗的喘气声。 “我，我没有要杀她。” 图捕头怒喝：“你还敢抵赖？韩公子早就找到了证据，就算是你不招，照样也能够定下你的罪行！” 叶泠鸢指了指窗户：“你的偃甲是怎么过来的，你自己知道。它会在船身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你也应该明白。” “而我，那天在七号房间窗外的船身上，就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不是人的脚印，手印，而是一些细小却深入的小孔，小孔之间的距离非常标准，就好像是有什么机械量着距离扎出来的一样。” “顺着这些小孔去找，就能发现，它们连接了林卫氏的房间窗户和二层七号房间的窗户。” “吴老板，还需要我说得更仔细吗？” 吴老板惨然一 笑：“这么细小的痕迹，而且还在船外面，你居然能够发现？” 就算是他不承认，现在从他的房间窗户到五号房间窗户之间，就也有这样一条小孔的轨迹。 那是偃甲贴着船身行动时，四肢转化为铁爪，扣住船身留下的。 只要图捕头他们让人去检查一下，就能找到。 这样的证据，加上他自己切割墙壁、闯入五号房间的自投罗网，已经足以让图捕头把他抓回去，列为真凶了。 他不承认，也不过就是让图捕头多耗费一些力气，让人给他上刑而已。 吴老板对自己没有信心，他知道他抗不过去那些酷刑。 所以在这些证据面前，他已经没有嘴硬的念头了。 他只是没想到，事情败露竟然是因为偃甲行走时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那么小，根本就不显眼，如果不是特意去找，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对于吴老板的疑问，叶泠鸢只是笑了笑。 她出任务的时候，如果需要，就连脚印指纹都不会留下一个，头发 也不许掉落一根在现场，更别说这种明显有规律的小孔了。 吴老板死死地盯着叶泠鸢：“就算是你发现了那些痕迹，那你又是如何把目标定在我身上的呢？” 要不是早上在甲板上，韩飞对他的种种刺激和羞辱，他也不会再度出手，也就不会落入罗网。 韩飞是怎么知道那些痕迹跟他有关系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在七号房间的窗框上找到了你留下的指纹。”叶泠鸢那天提取出来两个半指纹之后，就让图捕头和赵管事帮忙，找到了当初所有客人登船时候专门填写的个人情况记录。 虽然这种记录很简单，而且完全不去查证真假，但是填写好之后，全都有当事人的签字画押。 自然也就在纸张上留下了每个人的指纹。 对比之后，很容易就发现，这两个半指纹里，一个是郭俊海的，半个是李梦桂的，还有一个，却是吴老板的。 李梦桂和吴老板的指纹出现在七号房间的窗框上，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第630章 小小的阴沟 而且叶泠鸢从这两枚指纹的方位做出了判断： 李梦桂当时是在窗外，当时的动作应该是扒着七号房间的窗户，人在外面； 吴老板的指纹却是人在七号房间之中，似乎在伸出手臂用力做什么，另一只手扶在窗框上辅助，所以留下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指纹。 这样的话，李梦桂和吴老板就都有嫌疑。 可是后来李梦桂死了，而且叶泠鸢觉得李梦桂的反应不像是凶手。 那么吴老板的嫌疑就越来越大。 “所以你就跟图捕头演了一场翻脸的戏，让我以为这个案子真的结束了，你也不会再追查，让我放松警惕？” 吴老板恨恨地看着叶泠鸢。 他的大事就毁在这么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身上，实在是让人不甘。 图捕头的脸色有些古怪。 那次翻脸，真的不是在演戏。 韩飞是真的要收拾他，真的是在发疯啊！ 但是第二天早上，就有人给他送信，竟然是韩飞写给他的书信，说今天晚上能抓到凶手，让他赶过来帮忙。 要是不来，哼哼。 “哼哼”，这两 个字就是这样写在书信里的，只从这两个字上，图捕头就能想出来韩飞那张脸狷狂放肆的表情。 要是他不按照韩飞的安排带人过去埋伏，不知道韩飞会怎么报复他呢。 他可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再给韩飞送那么多钱和地了。 所以半是被迫半是好奇，图捕头按照书信上的要求，带了得力的人手，偷偷地赶到这里，等到夜深了才在赵管事的配合下，上了游龙号，在五号房间里等着。 那么多人看着叶泠鸢在窗帘跟前读书，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当时图捕头只想着混过这个晚上，就算是没有抓到凶手，他也不会冷嘲热讽，只求把这个疯子快点送走就好。 谁知道熄了灯之后，没多久，窗户外面竟然真的有了动静。 当时图捕头只是恍惚看见了一个苗条的人影从窗外跳了进来，手中还握着刀。 他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震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难道凶手竟然是个女子？这不可能啊！ 女子怎么可能对林卫氏先奸后杀？ 埋伏的捕快们还没有来得及 动手，那个跳进来的女子就砰的一声贴在了墙壁上，站在墙边一动不动了。 接下来就是墙壁被切开，钻进来两个人，吴老板自投罗网了。 其实到现在，图捕头还有点懵，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这个六号房间的吴老板，就是杀害林卫氏的真凶，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结案了！ 这份功劳是实打实的，六扇门如果还想在朝廷中立足，在这种关键时刻，需要的正是他这种能做实事、能立功劳的干将。 只要案子报上去，上面肯定会借势把他捧起来，他也就能够飞黄腾达！ 这个时候，韩飞之前对他的殴打翻脸，必须是计谋，是他为了麻痹真凶做出的牺牲！这体现出了他作为六扇门银章捕头的智慧和忍耐！ 所以图捕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要不然你怎么会上当？” 吴老板低下了头：“没想到我吴忌道风光半生，竟然会在这小小的阴沟之中翻船。” 图捕头对他把自己称为“小小的阴沟”十分不满，但是听到“吴忌道”这个名字的时 候，他的表情也不由变了。 “吴忌道？你就是偃师门当代门主吴忌道？” 吴老板抬起了头：“你一个小小捕头，也知道我？” 他们偃师门在千年前曾经辉煌无比，每个弟子手中都有各种不同的偃甲和人偶，利用偃甲，他们能飞天遁地，破山蹈海；利用人偶，他们能化身千万，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的偃甲门，却早已不复昔日荣光，不过是深山老林中苟延残喘的一个落魄门派罢了。 偃甲门曾经的传承秘笈大量失落损毁，各种偃甲人偶的制作方法十不存一，如果不是依靠那些传下来的偃甲和人偶，他们早就连自己的山门都保不住了。 没想到如今这世间竟然还有人知道他们偃甲门，而且还知道他是偃甲门门主。 图捕头眼睛放出精光：“六扇门早就有记录流传下来，其中列举了各种奇人异士，山门宗派，你们偃甲门也在其中。” 上面的意思是，如果发现了这些名单上的人或者宗门，就把他们送到京城，陛下有用。 凡是发现这些人并且把他们送 到京城的六扇门中人，都会得到重赏。 吴忌道一听，也是精神一振，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朝廷有什么地方要用到他们偃师门？那他如果愿意为朝廷效劳，是不是就可以免罪了？ 叶泠鸢在边上冷笑：“呵呵，图捕头，你好像忘了，发布这个命令的是谁，他现在又怎么样了。” 傅遗爱建立六扇门，原来不仅仅是要对叶宗彦手下的官员下手，还试图用这种从上往下的垂直制度，把他的命令直接发布到大梁的基层去。 然后还能通过这种垂直渠道，寻找他所需要的人才。 如果傅遗爱不死，也许六扇门真的会对他有很大帮助。 但是事实就是，他死了啊！ 死人曾经许下的承诺，还有什么意义？ 图捕头刚刚兴奋起来，就被叶泠鸢提醒了：当初发布这个名单的人，新帝傅遗爱已经驾崩，赏赐还有没有都未可知，整个人顿时就泄了气。 这种眼看着滔天富贵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心里阵阵隐痛。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在现在才出现呢？ 第631章 这是什么东西 图捕头的心情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惊喜——兴奋——失落的变化，再看吴忌道的时候，眼神也不那么热切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林卫氏，又是如何做的。” 吴忌道还没有说话，那边的捕快们就发出了一阵惊呼，然后推着两个人从洞口钻了过来。 “叫什么叫？正在审案呢，不能稳重一点吗？”图捕头劈头盖脑地骂了一句，才看见被推过来的两个人虽然穿着女子的衣裙，但是那两张脸，却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司俊伟和郭俊海！ “我……他么的……这是什么东西！” 图捕头觉得有点辣眼睛，因为郭俊海的长相实在是有点跟他身上艳丽的衣服不太匹配，但凡多看几眼，都会觉得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倒是司俊伟不太一样，他天生白净秀美，穿着一身女子衣裙，也还看得过去。 “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图捕头皱着眉头问。 押他们过来的捕快回答说：“刚才在隔壁搜查的时候，这两个人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起身，属下就怀疑他们有问题， 想把他们的面纱拽下来看看，结果他们就开始挣扎。” 捕快们当然就更觉得有问题，直接一群人上去把他们按住，撕下面纱一看，竟然是两个男人！ 图捕头把头转向吴忌道：“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忌道哼哼了两声：“他们是刚刚拜入我门下的弟子。” “那为什么要让他们穿着女装，躲在你房间里？这也是你们偃师门弟子入门必修的课程吗？” 吴忌道不说话了。 叶泠鸢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也笑着问：“俊伟小兄弟，难道是你们兄弟杀了人，所以才逃到吴老板房间里？” 司俊伟还没有回答，边上的郭俊海就急了：“不是，不是我们杀的，是吴忌道干的！” “把他们三个分开审问吧，图捕头。谁要是先说出实情，就减轻处罚；谁要是撒谎，就加倍治罪。” 叶泠鸢轻飘飘地提了个建议，图捕头点了点头。 这三人明显不是一条心，根本藏不住秘密。 二层现在的空房间足够使用，一号房间、七号房间，还有叶泠鸢现在的房 间也可以临时充当审讯室。 吴忌道留在这里，司俊伟和郭俊海兄弟两个被带了出去。 看着还没有出门就在努力为自己辩白，吵嚷着说“不是我杀的人”的兄弟两个，吴忌道的脸色越来越黯淡。 图捕头也不着急审问他，反而转头跟叶泠鸢聊起天来。 “韩公子，我听说偃师门的偃甲十分厉害，怎么它们进了你的房间之后就不动了呢？”这一点不仅仅图捕头好奇，吴忌道也很想知道。 叶泠鸢笑了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哪里有什么真正无敌的东西存在？” 吴忌道的第一具偃甲刚刚拿出来，早已用风蛊监视他的叶泠鸢就已经知道了。 叶泠鸢又不是没有见过偃甲。 叶允成的那具偃甲可比吴忌道的威风多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材料有限，能够制造偃甲的无非是竹木和金铁。 而且想要形成战斗力，没有金属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那之后，叶泠鸢就想好了怎么对付这些偃甲。 她的空间里存储的物资种类繁多，有一批强力磁石不足为奇吧？ 见到 吴忌道派出来的是偃甲，叶泠鸢就立刻取出强力磁石放在了窗边。 第一具偃甲一进来，就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过去，紧紧贴在墙边，怎么都无法挣脱。 这种情况下，吴忌道不管怎么指挥，都没有用。 第二具偃甲也是同样，被吸到了洞口旁边的磁石上，立刻变成了“乖宝宝”。 “等吴老板把我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我就把这个秘密讲给你们听。”叶泠鸢坐在椅子上，长腿叠在一起伸到窗边，神情十分惬意放松。 她这个样子，一派公子风流，哪里还有之前殴打图捕头和吴老板的那种放肆跋扈？ 到了这个时候，吴忌道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林卫氏确实是我杀的。” “但是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根本没有想杀她。” 吴忌道垂着头，声音充满沮丧。 他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更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我派偃甲把林卫氏从她的房间里偷出来，是想要问她，把我们偃师门的秘传宝物藏到了哪儿。” 图捕头诧异地问：“你们偃师门的秘传宝 物，为什么要问林卫氏？她也是你们偃师门的人吗？” 吴忌道摇头：“她不是，但是她的哥哥卫展明曾经是。” 图捕头眉头一动，卫展明这个名字，在六扇门的偃师门名单上也有记录。 是吴忌道的师弟。 “卫展明是我的小师弟，深得师父宠爱。师父临终的时候，将他最喜欢的灵慧人偶给了卫展明。” “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我是师兄，已经得了偃师门门主的位置，也因此能够掌握两具宗门传下来的星铁偃甲，没有必要跟小师弟争灵慧人偶。” 灵慧人偶，顾名思义，更加偏向于辅助，不擅长战斗。 这对吴忌道并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卫展明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将灵慧人偶控制得栩栩如生，发挥了很多新的功能，在很多场合大出风头，引起了偃师门上下的羡慕嫉妒。 “这也就算了，这是小师弟的能耐，别人再怎么嫉妒也没有用。” “可是小师弟意外去世之后，这灵慧人偶就应该归还师门，结果卫家却说，灵慧人偶不知所踪！” 第632章 人是我杀的 卫展明死后，偃师门上下都要求收回灵慧人偶，但是卫家人却说他们也不知道灵慧人偶在哪里，也许是在卫展明出事的时候失落了，被别人拿走了。 这种说法偃师门当然无法接受。 偃甲和灵慧人偶都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操控的。 如果没有被激活控制，就算是被路人捡走，偃师门特有的追踪手段也能找到。 但是如果被激活了，灵慧人偶就有掩饰自己的手段，不是控制它的偃师，哪怕是擦肩而过，都不一定能发现它。 偃师门找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最后断定，肯定是卫家有什么人激活了灵慧人偶，把它藏了起来。 等他们找到卫家的时候才发现，卫展明的妻子也在上个月病故了，只剩下林卫氏这个出嫁后守寡回家的姑奶奶，以及姐妹两个。 林卫氏决定带着两个侄女回襄阳附近的老家，投奔族里的亲人。 吴忌道觉得，如果灵慧人偶真的在她们手上的话，肯定会随身携带，带回襄阳 老家。 “所以我就追上了她们，搜查了她们的行李，却根本没有发现。” 叶泠鸢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但是你们还是觉得不甘心，所以就又追上了游龙号？” 难怪林卫氏会花这么多钱上游龙号，因为这已经算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但是她终究还是死了。 死得很凄惨，很不体面。 想到林卫氏的死状，叶泠鸢看着吴忌道的眼神就越发冰冷。 “你为了追回你们偃师门的灵慧人偶，杀了林卫氏，倒也有你的理由，但你为何要玷污她的清白？” “你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在地下遇到你的小师弟，该如何向他交代，你对他妹妹行此不轨之事的理由？” 吴忌道涨红了脸，大声喊了起来：“人是我杀的，但是我没有玷污她的清白！” “江湖上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淫贼！我堂堂偃师门门主，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龌龊污脏之事！” 图捕头面无表情：“但是仵作和韩公子都已经检查过了， 林卫氏死前曾经被人污了清白。” 吴忌道转过了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当时我偷偷溜到一层，用星铁偃甲从窗户进入她们房间的时候，她们都睡熟了，我控制着星铁偃甲，把林卫氏送到了二楼的七号房间。” “但是正好护卫队巡逻经过，他们在楼梯上下聊了会儿天，我没办法通过，只能藏在旁边等他们走了才回到二层。” “等我去七号房间的时候，林卫氏就已经……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挽回……” 吴忌道白胖的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愧疚。 但是叶泠鸢却没有任何感动。 他懊悔和愧疚的体现，就是杀了林卫氏灭口，保住他刚刚收的两个弟子？ 图捕头追问：“你说他们两个是你刚刚收入偃师门的弟子。你能告诉我，刚刚是指的具体什么时候吗？” “就是，在游龙号上，第二天的时候。”吴忌道低着头回答。 “就那 么巧，你们原来素不相识，在游龙号相遇之后你就发现他们具有学习偃师之术的天赋？而且更巧的是，他们兄弟两个都有天赋？” “而且这种天赋还高到你不顾正在追查灵慧人偶这样的宝物，抽出时间来收他们为徒？” 图捕头笑了一声，“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偃师门收徒的标准是什么，要不也让我测试一下，也许我也有不错的天赋呢。” 吴忌道沉默不语。 图捕头冷笑了一声：“这样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那我再问你，他们在离开白水村之前，有人曾经给他们家送了不少礼物，对于农户人家来说，足够他们全家花用十年不止。” “你知道是谁送的吗？为什么要给一个农户人家送这么厚的礼？” “有什么事情，需要两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农家子弟千里迢迢去办？” 吴忌道低着头不做声。 “还有，明明他们是堂兄弟，为什么到了游龙号上，却有一个改了姓，自称姓司？” “要是为了掩盖行踪身份，为什么郭俊海却还是用的原名？” “你回答不出来？” “他们不是你偃师门的弟子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这个门主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忌道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图捕头，我跟他们不熟悉是真的，毕竟才刚刚相处了两天，不知道他们的一些秘密，有什么奇怪呢？” 图捕头却没有被他这番话给蒙混过去：“对，你跟他们才刚刚相处了两天，还不熟悉，就不但收他们两兄弟为徒，还为了给他们玷污良家女子清白的行为掩饰，不惜杀害自己相处多年的小师弟的妹妹，还把他们两个藏在自己房间里，心甘情愿卷入杀人案中。” “你觉得你的做法合理吗？” “他们两个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以至于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保护他们？” 吴忌道没有继续辩解：“我对不起小师弟。” “如果不是我把林卫氏送到七号房间，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第633章 九号房间的客人 吴忌道的话，无疑是把司俊伟和郭俊海两人列为玷污林卫氏清白的人选，至于到底是谁，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卫氏醒来之后，就开始疯狂寻死，更是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灵慧人偶的下落。” 吴忌道情绪很低沉，“我害怕她吵醒其他房间的客人，就让他们两个捂住她的嘴。” “谁知道他们两个没有经验，竟然把她给捂死了。” 叶泠鸢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人是你杀的吗？” 按照他的描述，明明是司俊伟兄弟两个失手杀了林卫氏。 吴忌道一脸苦涩：“他们也是听我的命令去做，才会有后面不小心捂死人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的责任。” 图捕头都被他给逗乐了：“没看出来啊，到底是当门主的人，心眼就是多。” 吴忌道这是把自己完全给摘出来了。 玷污女子清白的不是他，他当时不在场；杀害林卫氏性命的也不是他，他只是让弟子不要让林卫氏出声。 从头到尾，他做错的 就是趁着林卫氏熟睡的时机把她偷偷绑架了，但是目的也不是为了谋财害命之类的，只是为了找回本门的宝物。 这样一来，所有的罪名都在司俊伟兄弟两个身上。 “我真是不知道你对他们两个到底看重还是不看重了。” 图捕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像吴忌道这样表面和善实际上这么黑心的人，还是让他有一种增长见识的感慨。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两处审问的人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把审问结果交给了图捕头。 “先把吴门主请到十二号房间去休息休息吧。” 十二号房间原来是李梦桂住的，现在也空了下来。 吴忌道的一身本事全在偃甲上，没有偃甲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几个捕快看管他绰绰有余。 等到吴忌道离开，图捕头才把审问记录拿给叶泠鸢看。 “那两个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哄一吓就能把什么都问出来。”图捕头已经看过了结果，和他的判断一样，审问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连动刑都没有，就已经把司俊伟兄 弟两个吓得什么都说了。 叶泠鸢看着审问记录，神情有些微妙。 “他们是到襄阳去投亲？” “竟然还是郑家的亲戚？” 记录上，司俊伟招认说，之前确实是有人往他们白水村郭家送了很多礼物，非常贵重。 带头的是一位管家，跟他的父母和族长一起关着门商量了半天，才吃了饭，带着一车队的人离开。 然后司俊伟的父母就把他叫了过去，跟他说有事情需要他去往襄阳一趟，他们不适合出面，所以要郭俊海这个堂兄陪着他一起去。 还叮嘱他说，从现在开始，他就姓司了。不管谁问，都要坚持说自己姓司。 说他从小就被父母偷偷叮嘱，在人前说自己姓郭，但是心里要知道，他其实是姓司的。 至于为什么，父母没有说，只是让他听话记住，但不要告诉别人。 司俊伟性格绵软，胆子不大，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一听说要和郭俊海两个人赶赴数千里之外的襄阳，就十分害怕。 但是到了那天，有马车过来接 了他们两个离开，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通州，给他们买了船票，让他们上了游龙号。 关键是，在大通州是有人出来接他们的！ 那个人陪着他们上了游龙号，只是平时装作跟他们不认识而已。 叶泠鸢和图捕头对视了一眼。 图捕头叫来手下：“去请九号房间的客人来。” 他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手下人心领神会。 没多久，走道里就响起了敲门声。 这半天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快成惊弓之鸟的客人其实早都醒了，只是不敢贸然开门打探，生怕又是什么杀人案件把自己给卷进去。 现在听见敲门的人自称是捕快，才有人小心地从房门内探出头来张望。 看到走道上站的果真是之前福堤县的那些捕快，他们才松了口气。 “怎么是九号房间的客人？那不是路管事吗？” “是啊，路管事很和气的一个人，不像是会犯什么事的啊。” “别说了，就不怕让他们听见了，等会儿让你去作证审问你啊？” 叶泠鸢看着被两个捕快带进 来的中年男人，果然是之前她遇见过两次的那个，看起来十分普通，放在人群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她记得昨天游龙号重新启动之后，这个中年男人也曾经出来，在甲板上坐了一会儿。 当时吴老板四处交际的时候，也到他面前说过两句话，不过好像是彼此都很冷淡，也就只是两句话。 有客人认识他，称他为“路管事”。 这也和开始叶泠鸢对他的感觉比较符合。 第一次碰见这个路管事的时候，叶泠鸢就在心中推测他的身份应该是某个大家族或者贵人高官家中的下人。 说是下人，其实比一般的小地主都更有地位影响，更能享受生活。 衣食住行都不是普通小地主能比，出入交际的人群也都是富贵之家的管事们。 因为叶泠鸢在公主府、相府、沈家等等豪门贵族家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下人，就像是《红楼梦》里贾府的赖大一家，说是下人，其实人家的孙子都已经当了七品县令了。 这个路管事的举止气味，跟那些下人太像了。 第634章 什么东西 猜出了这位路管事的身份之后，再看看他从进门到行礼问好都不卑不亢的架势，就很好理解了。 身后有大靠山，就算是做了些什么事情，人家心里也不怕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非要这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路管事很不耐烦，“下面这些小地方的衙门，做事果然没有规矩。” 图捕头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请他坐了下来。 “路管事是哪家府中的管事？”图捕头含笑询问。 路管事瞥了他一眼：“襄阳郑家。” 图捕头的眼睛闪了闪。 叶泠鸢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难怪有这样的底气。 襄阳郑家，也就是荆襄郑家，在大梁南方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福堤县还在大河北边，但要真是论起品阶来，图捕头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吏员，连正式的官员都算不上，如果放到荆襄平原，他只怕是想进郑家的大门都不够资格。 叶泠鸢都能想得到图捕头问出那个问题会得到什么回答了。 而图 捕头又不是什么强项令、黑包公，这次审问会有什么结果，现在都已经能够看到。 “能不能请问一下，路管事这次离开襄阳，去往大通州是为了做什么？” 路管事对于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笑容带着傲慢：“这是主子吩咐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下人，怕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图捕头沉下脸：“路管事，我不怕告诉你，这涉及到之前的凶杀案，如果你不说，我只能暂时将你列入凶犯同党，扣押下来审讯了。” “这位捕头大人，你这么做未免太过武断。”路管事根本不怕图捕头的恐吓，坐在椅子上安如泰山，“我这受了主子的指派出去做事，现在正准备回襄阳向主子禀报。” “我自问行事规规矩矩，没有做任何违反大梁国法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不肯把主子的交代告诉你，就成了凶犯同党？” “这世间还轮不到捕头大人你一手遮天吧？你是想要挑衅荆襄郑家的威严？” 图捕头发现，这个看起 来平平无奇的路管事，扣起帽子来可一点儿都不比他逊色。 虽然还没有过河到达荆襄郑家的地盘，但是图捕头也不敢公然向郑家宣战啊。 叶泠鸢在旁边懒洋洋地插嘴：“图捕头，这位路管事既然是郑家的人，想必是通情达理，清白无辜的，我看你也不必多问了。” “那司俊伟和郭俊海不过是乡村小子，愚顽刁蠢，他们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他们肯定是为了脱罪，才随便攀咬，将路管事扯进来想要搅混水而已，你可不要上他们的当。” “按照他们的罪行，奸杀无辜良家女子，有人证有物证，可谓是铁证如山，直接打入大牢，将罪案汇报上去，只等上面文书下来，押上刑场处斩就是。” “何必牵连无辜的路管事呢？” 图捕头只是一愣就明白了叶泠鸢的意思，顿时改了脸色，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对对，韩公子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对路管事拱手赔罪：“之前 被那两个杀人凶手迷惑，差点冤枉了路管事，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还请路管事原谅。” “这个案子跟路管事没有关系，打扰了，打扰了。” 图捕头示意手下打开房门，送路管事回去，“惊扰了路管事的清梦，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等回头案子结了，我再请路管事喝酒，专门向您道歉。” 路管事被这突然的转变弄蒙了，稀里糊涂地走到门口才明白过来，脸色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图捕头却不给他反悔改口的机会，让两个手下扶着他就出了门，自己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图捕头就对着门口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 明明司俊伟和郭俊海都说，去大通州接他们的就是这个九号房间的客人路管事，而且也是路管事叮嘱他们在船上装作不认识他，但是这个路管事却不承认。 还在他们面前摆什么郑家的谱。 “呸！一个卑贱下人，在这里装什么大爷！郑家再厉害，你也够不着姓郑！ ”图捕头气坏了，刚才路管事的眼神和口气，无不表明他根本就没有把图捕头看在眼里。 图捕头活了这么多年，被人恨过被人骂过，就是没有被人不当回事过。 他回头对着叶泠鸢竖起了大拇指，“还得说是韩公子啊，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我倒要看看，他专门去接的这两个农家小子成了杀人凶手被押进监牢之后，他还能不能那么嚣张自大，能不能向他的主子交代！” 路管事这是根本就没有弄清情况，就在他们面前摆郑家的架子。 现在他知道了，司俊伟兄弟要被当成杀人凶手判处，肯定就倨傲不起来了吧。 叶泠鸢笑了：“等着他回来求你吧。” 到时候就是图捕头出气的时候了。 果然，叶泠鸢话音未落，房间大门就被敲响了。 两个捕快一脸不解地进来说：“老大，那个路管事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 图捕头摆了摆手：“跟他说，大半夜的，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第635章 刀剑相向 现在轮到图捕头摆架子了。把刚才路管事说过的话还给他的感觉，真的很爽。 你不是说你的事情不能问，问了就是对郑家的挑衅吗？ 那你现在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敢冒犯郑家的威严。 图捕头乐得哈哈大笑，刚才路管事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架势，真是把他气坏了。 叶泠鸢却看着司俊伟和郭俊海的口供，陷入了思考。 这两个人确实是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被几个捕头一哄一吓，什么都招了。 两个人都承认，是司俊伟对林卫氏做了不轨之事。 但是关于具体的情况，两个人的口供有些出入。 郭俊海说，吴忌道提前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晚上不要关窗户，他要抓一个人来审问，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为什么不在吴忌道他们的房间，而是选择了七号房，是因为林卫氏她们姑侄三人的房间和司俊伟他们的房间在船的同一侧。 这样星铁偃甲将林卫氏控制住带出来之后，就不用绕到船头或者船尾绕一大圈 ，而是直接可以斜着往上爬，被护卫或者客人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司俊伟兄弟两个只是听说偃甲有多厉害多厉害，但是还没有见识过，所以十分好奇，等到夜深熄灯了，还是兴奋得睡不着，就在房间里等着。 果然，窗户外面传来动静，有人从窗外一跃而入，然后就直接把身上背着的人丢在了他们两个的大床上。 柔软细腻的女子身体一下子滚落到两个年轻男子的身上，把两个人都给惊呆了。 而那个跳进来的“人”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司俊伟兄弟手脚僵直，愣了好大会儿，才松开了下意识抱着这个女子的手，拉上窗帘，点亮了蜡烛。 烛光下，床上的女子更加美貌，而且身上穿的还是薄薄的中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长发披散，充满了诱惑。 把两个人看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到了这里，司俊伟和郭俊海的描述就有了出入。 司俊伟说，郭俊海醒过神来， 倒了两杯水，给了他一杯。 他喝了之后就觉得全身上下就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流，看着床上的女子，满心都是想要做些什么。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但是他在乡下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而且气质这么出众的女子，哪怕看起来比他年龄大不少，也仍然让他无法抵御那种诱惑。 就在他努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恶念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推了他一把，又好像是他自己控制不住了，反正他一下子就从床边向前栽倒，扑到了那个女子身边。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司俊伟一下子就热血上头，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自己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朦胧之间，那种感觉就像是腾云驾雾一样。 等他清醒过来，床上的女子已经醒了，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瞪着他。 如果不是她嘴里被塞着布团，身上被绑着绳子，她肯定会起来跟司俊伟拼命 。 司俊伟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十分后悔自责。 还是郭俊海安慰他，说其实没有多久，这女人也不会掉一块肉，而且她本来就是门主抓过来审问的，说不定等会儿就得杀了灭口，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而郭俊海的描述里，却没有提到那两杯水的事情，只说司俊伟一直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林卫氏，眼睛都是红的。 他很害怕，不知道司俊伟要做什么。 然后司俊伟就突然扑了上去，对林卫氏做了那种不轨之事。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刚开始只以为司俊伟是想要占点便宜，想着乡下这种事情也不少，就没有作声。 谁知道司俊伟变本加厉，竟然越来越过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俊伟已经开始了，他根本无法阻止。 林卫氏不能说话，一直在哭。 郭俊海说，他试图去拉司俊伟，还被司俊伟踹了一脚。 司俊伟说，要是他再碍事，回头他发达了，就跟他好好算账。 郭俊海就不敢 动了，而且事情结束之后，司俊伟还说，不过是一个被门主抓过来的囚徒，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女子，就算是对她做了些什么，又能怎么样？ 门主那么喜欢他重视他，等到门主审问完毕，直接把这人杀了，还有谁会知道发生过什么？ 这两个人的说法，共同承认了一点，那就是玷污林卫氏的是司俊伟； 但是也明显有好几个地方互相矛盾。 比如说，司俊伟说那两杯水，其实有暗示是郭俊海算计他的意思；郭俊海和司俊伟彼此都说是对方提起，审问完毕对林卫氏灭口就能解决问题。 这对堂兄弟的关系，真的就像是叶泠鸢第一次看见他们时候感觉到的那样，表面和谐，实际上彼此之间却是刀剑相向。 然后关于他们是如何被吴忌道收为弟子的，这两个人的说法也有点出入。 司俊伟说，吴忌道是看中了他的天资，郭俊海却说，吴忌道是看中了他的为人处世。 叶泠鸢觉得，他们两个都有点自作多情。 第636章 禹琮房郑顾氏 按照司俊伟兄弟两个的口供，他们拜入偃师门的过程非常简单。 就只是在船上偶遇吴忌道，然后“偶然”地发现，吴忌道的两个美妾其实不是人，而是用木石铁制作成的傀儡。 可是穿上衣裙、戴上面纱后，两个傀儡却行动自如，除了不怎么说话之外，几乎看不出和真正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他们两个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屡次偷窥被吴忌道发现。 吴忌道开始的时候勃然大怒，让两个傀儡把他们抓了起来，说要惩治他们偷窥女眷、轻浮无礼的行为。 但是在两人指出根本没有什么女眷，只不过是两具傀儡之后，吴忌道十分吃惊，说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能够轻易识别他的两具傀儡的人。 吴忌道对他们一番检查，震惊地发现，他们兄弟两个竟然有着修炼偃师之术的优秀天赋。 于是就开始招揽他们两个，邀请他们加入偃师门，许诺把他们培养成最优秀的偃师。日后有所成 就，就能够飞黄腾达，名震天下。 在吴忌道展示了一番偃甲的功能之后，司俊伟和郭俊海都目眩神移，十分向往，很快就答应了拜入偃师门中为徒。 叶泠鸢看了这些供词之后，只想发笑。 偃师门就算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见到两个乡下小子，就直接把他们收为门徒。 还是像之前图捕头问的那样，就这么巧，吴忌道追着林卫氏上了游龙号，就碰见了天资卓越的种子，还是两个兄弟都很合适？ 而所谓的天赋，就是能看出来那两个小妾不是人，而是偃甲？ 叶泠鸢当初都没有看出来，当然也跟她不愿意主动去观察别人的隐私有关。 她基本上能确定，那兄弟两个的“发现”，就是吴忌道故意展示给他们看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一步步靠近，最后加入偃师门。 但是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有什么学习偃师之术的天赋，吴忌道必然有其他的企图。 而且司俊伟和郭俊海乘坐 游龙号到襄阳做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接了他们的路管事还让他们假装不认识自己，路管事又是郑家的下人，这就很有些高门隐秘的感觉了。 根据叶泠鸢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以及在大梁这几个月对那些高门大族的了解，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绝对是涉及到一些宅斗阴私，所以路管事才特意叮嘱这对兄弟假装不认识自己。 这是想着到时候事发了，被设计的人也无法从这对兄弟身上，找到路管事，进而摸到他背后的主子身上。 谁知道游龙号上会发生人命案，而且这对兄弟也被卷入其中呢？ 路管事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才会直接否认和这对兄弟的关系，拒绝配合。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肯定是急得如同热过上的蚂蚁一样。 要是他家主子的计划被他给破坏了，他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那可就说不准了。 果然天刚亮，路管事就又来求见了。 这次就正式多了，送上了 郑家的拜帖。 “故襄阳公苗裔、郑氏禹琮房郑顾氏”，叶泠鸢看着这张拜帖，眉头微微一动，“图捕头，这可是郑家最最纯正的嫡支啊。” 谱系这种东西，在贵族世家之间，非常受重视。 以至于每个贵族世家的子弟，从小就要学习背诵，不仅是背诵自己家的家谱世系，还要背诵其他重要的世家大族的基本谱系。 原主作为叶家大小姐、公主府千金，从小接受的基本教育中也包括这些内容。 所以现在叶泠鸢一看帖子，就知道这个路管事的主子是什么来头了。 襄阳公，是郑家最初那位先祖曾经得到的爵位封号。 当初凤陵会盟之时，大梁有五方大势力参加，其中最强大的傅家得了天下，其他四家也瓜分到了不少利益，传承下来就是如今的四大千年世家。 郑家就是其中之一。开国之后，郑家那位先祖就被封为襄阳公。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爵位已经成为一种传统，凡是继承郑家的 家主就会接受襄阳公的封号。 不过千年之间，郑家开枝散叶，子孙无数，血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就分成了大.大小小各房，强弱兴衰各自不同。 而禹琮房则是郑家嫡支独有的名号。 据说起源于郑家的传家至宝，一块大禹治水时曾经使用过的玉琮。 郑家自称先祖曾经追随大禹治水，并一直以此为荣，禹琮房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 不过原主当初学习各个世家谱系的时候并不是太专心，对与郑家的了解也就是这些了。 所以郑家禹琮房郑顾氏到底是什么人，叶泠鸢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这是郑家嫡支某位颇有体面能够单独对外交际的夫人。 图捕头听了叶泠鸢的介绍，心中越发认定这位韩公子是京中大家出身，之前因为被打被迫送礼而残留的怨气，到此彻底消散，不敢再有任何不满。 至于路管事，图捕头也不敢太过拿捏，人家把郑家嫡支都搬出来了，他哪里敢不给面子？ 第637章 送礼 路管事再次走进五号房间的时候，态度变得非常客气。 不仅主动向图捕头打招呼，也对叶泠鸢客客气气地问好。 图捕头和叶泠鸢也都非常有礼貌地与他寒暄，就好像之前他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不快。 因为路管事并不是空手来的，而是给两个人带了礼物——一叠银票，硬通货，比什么果子糕点都更有说服力。 “图捕头英明睿智，韩公子智谋过人，将凶手捉拿归案，为死者伸冤报仇，实在是令在下敬佩不已。” “只是有些小事，还是要跟两位说明一下，免得生出误会。” 路管事坐在两人对面，神情诚恳，“在下是奉了郑家三老太太的吩咐，前往大通州，接到一位司俊伟公子，送到襄阳，与三老太太见面。” “不过此事乃是家中私事，三老太太不欲外人得知，所以在下才会隐瞒身份，在旁边陪伴，没想到遇到命案，竟然将司俊伟公子卷入其中。” “说句不该 说的话，虽然在下与司俊伟公子相识不久，但是一直觉得他为人忠厚，生性善良，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穷凶极恶之事。”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路管事这么上道，图捕头的态度也就变得和煦起来。 他叹了口气：“不瞒路管事，这个案子现在是人证和口供都有了，司俊伟在其中绝对不清白，只是罪行轻重的问题。” “我就是想帮他，也没有办法啊。” 路管事皱着眉头：“他到底做了什么？” 图捕头把司俊伟和郭俊海的口供给他说了一遍，路管事勃然色变：“他……他怎么这么糊涂啊！” 叶泠鸢和图捕头都看着路管事，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说法。 路管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等他到了襄阳，见了三老太太，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女子没有，为何会在这种事情上出了错！” “不过是一个寡妇！唉！真是……” 路管事恳求地对两人拱手，“图捕头 ，韩公子，这件事情，司俊伟确实有错，只是罪不至死，能不能请两位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 “我家老夫人必有厚报！” 叶泠鸢问了一句：“禹琮房我知道，但是郑顾氏，也就是你家老夫人，三老太太是什么来历，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路管事一下子就听出了点什么，这是对郑家的谱系有所了解的人才会问出来的。 而能够从小学习谱系的，家里必然有身份有地位。 路管事站起身来，对叶泠鸢的态度恭敬了许多：“韩公子，您不知道三老太太也不奇怪，因为我家老夫人也是这几年才回到襄阳的。” “我家三老太爷年轻时，喜欢游历天下，很少在家中居住。后来成亲之后，也一直没有返回襄阳，而是带着妻儿在泥烟湖附近隐居。” “后来三老太爷仙逝，三老太太就带着孩子继续在泥烟湖生活。” “直到五六年前，三老太太身体不适，膝下空虚，才返回襄阳族地，也 将三老太爷的遗体迁入了郑家祖坟。” “三老太太喜欢幽静，不经常出门与人交往。” “这几年没有去过襄阳的很多故交亲朋，都不太知道三老太太的事情。” 叶泠鸢点了点头，难怪原主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那个时候学习的谱系表中，还没有郑家三老太太这部分内容呢。 “我能问一问，你家老夫人跟司俊伟是什么关系吗？”图捕头好像有些纠结，“如果真的不是什么非常亲近的关系，最好就是不要插手了。” “这个案子我家县太爷可是亲自盯着的，要是有什么纰漏，他放不过我。” 司俊伟虽然不是直接杀人凶手，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恶劣，对于林卫氏的死也起到了强烈的推动作用。 其责任不比亲自动手的吴忌道轻多少。 图捕头要是敢擅自把人放了，杨县令正好抓住这个把柄，一纸文书上奏，图捕头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 “不过是个寡妇而已，我在船上早就看见 她搔首弄姿，不守妇道，要不是她勾引，司俊伟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路管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不露痕迹地塞给图捕头，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图捕头苦笑起来：“路管事，这不是钱的事。” 这个路管事是不是傻，送礼能当着韩公子的面送吗？ 那卫家两姐妹在韩公子房间里过了两夜，虽然看起来并未发生什么，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韩公子怜惜她们年幼，要养上两年再收用呢？ 要是这样的话，韩公子怎么可能放过玷污林卫氏的司俊伟？ 到时候杨县令和韩公子一起发力，他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有钱没命花有什么用！ 路管事又试了几次，见他不是装假，是真的不肯收，才悻悻然地离开了。 叶泠鸢看着他走出房间，才笑了一声：“图捕头，我怎么觉得，他并不是怎么真心想要捞人呢？” 她就不相信，这种大家族派出来在外面行走的管事，连送礼都不会。 第638章 你好狠 图捕头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被叶泠鸢一说之后脸上就显出怒容。 不想捞人就不要送礼，他又不会勒索路管事，结果路管事这样装模作样，是在耍他玩呢？ “人家是郑家的管事，看不上我这么一个卑贱小吏，不是很正常吗？” 图捕头的语气有些阴冷。 叶泠鸢知道，这下子司俊伟兄弟两个不会好过了。图捕头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易脱罪。 不过也许这正是路管事想要的？ 反正高门大族之中有些龌龊的事情，是很多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来的。 吴忌道倒是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杀死林卫氏的动机：他就是为了保住司俊伟兄弟二人。 叶泠鸢觉得他还是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我杀了人，也认了罪，该怎么判处，我都接受。”吴忌道主动要见叶泠鸢，神情坦荡，“但是我的两具星铁偃甲，希望韩公子能够还给我。” 他倒是想自己收回去，但是根本没办法，那两具偃甲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动都不动一下。 叶泠鸢嗤笑一声：“你说 的可真轻巧。” “你派两具偃甲来杀我，我将它们收服，那就是我的战利品。还想拿回去？做梦呢吧。” 叶泠鸢也不是没有看见，图捕头看着那两具偃甲的时候，眼神也不免贪婪。 但是图捕头没敢吭声问她要。 要是换了个别人，图捕头也许还敢以没收行凶工具的理由把这两具珍贵的偃甲带走，据为己有；可是在叶泠鸢这里，他敢开口，只怕就又是一顿暴打。 吴忌道倒是想得美，试图刺杀叶泠鸢未遂，居然还敢开这个口。 被毫不犹豫地拒绝，吴忌道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是他们偃师门硕果仅存的源初偃甲，如果从他手中失落，那他就是偃师门的千古罪人。 “韩公子，这两具偃甲虽然珍贵，但是没有学过偃师之术的人，根本使用不了。” “就算是留在你手中，也不过是个装饰。” “请韩公子开个价，让我把这两具偃甲赎买回来，至少可以保留给我偃师门弟子，不至于让整个传承断绝。” 吴忌道说着就跪了下去，向叶泠 鸢磕头乞求。 叶泠鸢一闪身，就躲过了他磕头的方向：“我就是留着它们做装饰，不行吗？” “我家里有各种金石宝玉，什么样的装饰都有了，但是就是没有偃甲这种独特的装饰品。” “回头放在我的园子里，请客人们来观赏，肯定是京城一绝。” “要是看腻了，我就把它们拆了劈柴烧！” 吴忌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泠鸢，叶泠鸢给了他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这让吴忌道明白，叶泠鸢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抬价，而是真的要把这两具偃甲占为己有。 “不行！这是我偃师门代代相传的至宝，你怎么能拿走？” “你们偃师门的至宝？”叶泠鸢冷笑，“既然如此，那它们入室刺杀我，你们偃师门显然脱不了罪责！” “等我明日修书一封，寄回家中，让人去刑部报案，请朝廷下旨出兵，清剿这个藏污纳垢的偃师门！” 吴忌道愤怒地瞪着叶泠鸢：“你，你好狠！” 叶泠鸢笑得恣肆：“你以为刺杀我没有成功，事情就完了吗？” “放心吧老头子，你会看见偃师门传承断绝、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的。” “如果你还能活到今年过年的话。” 叶泠鸢对偃师门的印象很不好，因为她从叶允成和傅明珠那里听说过，师偃就是偃师门的人，而那天师偃的死，直接原因就是偃师门的同门造成的。 叶允成和傅明珠的话也许会有一些不实之处，但是偃师门的参与肯定是事实。 现在看看吴忌道的年龄，应该是和师偃相近，也许当初带人围攻师偃的人当中，就有吴忌道呢！ 吴忌道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但是这对叶泠鸢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他粗粗地出了口气：“我给你钱，行吗？要是你还是不解气，就来打我一顿，行吗？” “但是不要把它们拿走，那是我们偃师门最后的依靠了啊。”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然老泪横流，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胖胖的脸上泪水流淌，看起来很有几分滑稽的感觉。 叶泠鸢对此没有任何触动。 林卫氏该找谁哭去？师偃和 韩叶又该找谁哭去？ “你为了灭口，杀了林卫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她四肢砍断、心脏掏出来？”图捕头在边上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 他刚开始看见这样的现场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林卫氏曾经辜负了什么人，那人深恨林卫氏负心，正好卫家姐妹提起有个男人与林卫氏私会，那个男人又混入游龙号，事发后逃走，所以图捕头直接就往情杀的方向去想了。 根本就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吴忌道愣了一下：“我没有这么做啊！” “我，我只是为了灭口，想保住司俊伟，杀了她就行了，又何必那么残忍？” 图捕头面色剧变，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吴忌道：“你说什么？不是你做的？” 吴忌道大力摇头：“我只是给了她一刀，刺中了她的心脏，然后就让司俊伟他们两个偷偷藏到了我的房间里，换上了两个偃甲之前穿的女子衣裙，装作是我的两个小妾躲了起来。” “我没有把她的四肢砍断，也没有挖她的心啊！” 第639章 告辞 图捕头的眼睛都直了：“你，你说什么？” 先是说司俊伟兄弟捂嘴不小心把人捂死了，然后说是自己为了灭口动手杀了林卫氏，现在又说他只是刺了一刀，没有虐尸…… 就算是图捕头一心想着找到凶手就能结案，也受不了这种变来变去的口供。万一要是上面哪天较真，仔细检查案卷，还说不定以为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呢！ 图捕头真的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刚才他为什么要多问那一句呢？直接结案了不好吗？ 现在吴忌道否认虐尸，这个案子就不圆满！怎么结案？ 要是吴忌道说的是真的，那还有一个人在他们之后砍断了林卫氏的四肢、挖出了她的心脏？ 图捕头还是第一个就想起了那个逃跑的帮厨。 难道是他在吴忌道、司俊伟、郭俊海三人离开七号房间后，偷偷摸进去虐尸？ 叶泠鸢却问了一句：“你既然是为了保护司俊伟，那么当时杀了林卫氏之后，为什么不将她的尸体抛入河中？” 图捕头觉得叶泠鸢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如 果吴忌道当时就把林卫氏的尸体绑上石头丢进河里，第二天卫家姐妹也只能发现姑姑失踪，谁也不会怀疑到是二层的客人所为。 吴忌道又不是司俊伟他们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一见到死人就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图捕头现在看着吴忌道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对之前他们的供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叶泠鸢又加了一句：“而且，我总觉得，吴门主很镇定啊，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被处死。” “是有什么保命的好办法吗？” 吴忌道和图捕头的神色都随之一变。 叶泠鸢哈哈笑了起来。 吴忌道的脸色变了，是因为她说中了真相，吴忌道肯定有什么倚仗，不会因为杀害林卫氏而被处死； 而图捕头的脸色变了，则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开始后悔不该问这么多。 “算了算了，我也不在这里招人厌恨了。”叶泠鸢挥手示意图捕头带着吴忌道离开自己的房间，“我得让赵管事来帮我把墙修好，就不留两位了。 ” 图捕头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叶泠鸢竖了竖大拇指：“韩公子您是这个……” 房间里只剩下了叶泠鸢一个人，她走过去，将两个偃甲和强力磁石收回了自己的空间里。 嗯，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吴忌道说，没有学过偃师之术的人用不了他们的偃甲，但是，叶泠鸢有秘笈啊。 偃师门围攻师偃的事情，吴忌道背后靠山到底是什么人，叶泠鸢是肯定要弄清楚的，然后该清算的，绝对不会放过。 只是这就没有必要告诉吴忌道和图捕头了。 吴忌道此人身上有很多隐藏的东西，路管事背后同样有高门隐私，至于司俊伟和郭俊海，不过是两个被利用的小角色。 林卫氏……叶泠鸢还在思索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图捕头派人来告诉叶泠鸢，他要把相关人等都带回福堤县进行审问，就不特意向叶泠鸢告辞了。 叶泠鸢自然是知道，图捕头害怕自己又捅出什么他招架不住的漏洞，所以选择敬而远之，离开游龙号，到了福堤县他的地盘，想要 怎么写案卷，怎么圆谎结案，就没有人掣肘了。 她恶趣味发作，假装不知道图捕头的担忧，专门出来送行。 “图捕头，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走道里明亮的烛光下，叶泠鸢都能看见图捕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她不但没有解释，反而更加做出义正辞严的表情，走到了图捕头面前。 图捕头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被捕快们押解的三名人犯，一开口嗓子竟然都是干涩的：“韩公子有何指教，尽请直言。” 叶泠鸢站在图捕头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图捕头，你我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今日一别，还请图捕头保重身体。” “日后我经过福堤县的时候，还要去拜访你，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图捕头眨了眨眼睛，一脸“你就是说这些吗”的表情。 叶泠鸢哈哈大笑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图捕头这才明白过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只能心里骂了一句“促狭”，挥手让人跟上：“走！” 路 管事站在人群中，看着两个被绑着手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这人有问题。 游龙号上接二连三的出事，赵管事都来找叶泠鸢喝酒诉苦起来。 “死了人，又出了好几个杀人凶手，回到襄阳，东家肯定饶不了我。” 他也不过是被雇来的管事，真正的东家又不会自己跟船。 不管有多少理由，赵管事管理不力，让林卫氏和吴忌道这样的麻烦人物上了游龙号，弄到最后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些乘船的客人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心里肯定很不满意。 回去这次事情就要传得满城风雨，死了人的船，谁还敢坐？ 赚不到钱，当然要找负责人，赵管事是船上最大的，这个责任他不背谁背？ “不知道韩公子准备再襄阳盘桓多久？我家东家最是热情好客，喜欢结交像韩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杰，到时候还请韩公子赏个脸，接受东家的邀请啊。” 赵管事显然是想要将功补过，为他们东家开拓人脉，减轻自己的罪责。 第640章 不容小觑 游龙号穿过浩荡的河面，拐弯驶入另一段运河时，赵管事都松了口气。 总算是到了大河南岸，进入了荆襄郑家影响力最大的地盘了。 “韩公子你看，这些河上的船，大船全都是郑家的。”赵管事指着河面上来往不绝的船只说。 叶泠鸢有些无法相信：“不至于吧？” 赵管事笑了笑，笑容中的意味有些复杂，叶泠鸢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准确捕捉。 “韩公子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但是这就是事实。” 赵管事的声音很平静，“在大河之南，所有水上的船只，只要超出指定规格，都必须经过郑家批准，才能下水。” “同时，荆襄平原不得有任何船厂私自制作超出指定规格的船只，一旦被郑家发现，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叶泠鸢这是真的吃惊了：“这么霸道？” “霸道吗？”赵管事不予置评，“这里只有郑家自己的造船厂才能制作各种规格的大小船只，如果到郑家的造船厂购买大船，直接就带上了郑家的批准。” “否则哪怕是从南方凤梧王朝购买的大船，也不能随便进入荆襄水域。一旦被郑家水上巡查队发现，立刻就会没收船只，羁押船上人员。” “想要把船和人领回来，最少都要交上一笔不菲的罚款。” “但交罚款都是好的，大部分时候，人放回来了，船回不来。小部分时候，人和船都回不来。” “郑家越来越大的船队，就是这样起来的。”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既然郑家这么威风霸道，你还敢跟我说这些？也不怕传到郑家耳朵里？” 赵管事先是唬了一跳，然后又笑了起来：“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郑家做过的事情说了一遍，怎么就不能说了？” “难道在京城说违反国法会被抓捕入狱，抄没家产，是对朝廷的诽谤诋毁吗？” 叶泠鸢舌尖在后槽牙上抵了抵，嘶嘶地吸了口气：“你这意思，郑家在荆襄地区，就相当于……那个？” 她用手指对着头顶的天空指了指。 赵管事学着叶泠鸢经常做的动作，对她挑了挑 眉毛：“这还用问？” 这下轮到叶泠鸢啧啧称叹了：“我一直都听说四大世家如何厉害，但是在京城的时候，可是亲自跟杨家打过交道，还亲眼看见明珠公主带兵围攻杨家，每次都是杨家失败。” “所以一直觉得四大世家不过如此。” “但是离开京城，到了这里，又听你这么一番话，才知道这千年世家的威势，真是不容小觑啊。” “想来以前我看不起杨家，觉得他们名不副实，也是我见识不够。估计在杨家祖地陇西，他们的威风应当不下于郑家。” 赵管事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个管事，为人效命，见识不多，对这些千年世家更是不怎么了解。所能说的，也就只是郑家而已。” 反正对于荆襄地区的百姓来说，郑家的影响力要比朝廷直接得多。 朝廷的那些规矩赋税，到了这里，都被郑家的规矩和各种捐费取代。 老百姓只知道听谁的能过下去，就听谁的。 官老爷们怎么安排，又是怎么跟郑家协调的，或者 干脆哪些就是郑家自己的人，哪些是识时务者接受了郑家的管派，他们没有心思去管。 只要有田种，有饭吃，老百姓就能过下去。至于头顶上是哪位老爷，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 叶泠鸢也是开了眼界。 接下来的旅途再没有出什么意外，游龙号顺利抵达襄阳城外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叶泠鸢走下游龙号的踏板，卫家两姐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这两天，卫家两姐妹终于克服了恐惧，主动来请叶泠鸢帮忙，陪她们到郑家去一趟。 理由是她们跟卫家某位老夫人有亲戚关系，以前林卫氏就计划到了襄阳，先来拜访这位郑家的老夫人，然后再返回卫家的老家。 可是现在林卫氏已经去世，她们两个年纪又小，不敢独自返乡，只能向这位老夫人求助了。 本来就有这种意图的叶泠鸢当然没有拒绝。 两个船上的水手帮忙把姐妹两个的行李抬到了码头上，立刻就有力夫上前招揽，却被叶泠鸢挥手拒绝。 叶泠 鸢伸手点了点边上徘徊的几个半大小子：“你们去帮我叫一辆好点的马车来。” 卫家姐妹紧紧地挨着叶泠鸢站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几个半大小子倒是懂些规矩，没敢盯着她们看，听全了叶泠鸢的要求之后，立刻就撒丫子往边上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辆八.九成新的马车就驶了过来。 叶泠鸢丢给为首的小子一把铜钱，看着几个半大小子笑嘻嘻地跑到一边分钱，伸手示意卫家姐妹上车。 车夫倒是个面向憨厚的汉子，上来把两个箱子放在了车厢后面，用绳子绑紧。 叶泠鸢坐在车辕上：“去襄阳城里，找个干净安全的客栈，我带着女眷，最好是有小院子的。” 车夫点了点头：“您放心！” 虽然说是要把这对姐妹送去郑家投亲，但是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一身旅途劳顿的上门，是一种比较失礼的行为。 叶泠鸢是准备以此为桥梁跟郑家的人认识之后，花一番时间打交道的，自然不能从一开始就让人印象不好。 第641章 郑家祖宅 襄阳城比叶泠鸢想象中繁华热闹。 虽然城门城墙没有京城那样巍峨雄壮，但是其规整精致，却另有一番风味。 经过城门的时候，叶泠鸢特意留意了一下守门的士兵。 人数并不多，而且看起来也懒洋洋的，对于进出城的行人车马都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 这样的士兵，如果遇到攻城，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吧。 还不如京城的守卫，虽然同样不是什么精锐之师，但是至少精神面貌要比襄阳的好很多。 是因为襄阳武备松弛，还是官场有什么因素导致的？ 这是叶泠鸢的职业习惯，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时候，总是会留意周围的细节，寻找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那些影响因素，准备不止一个退路。 襄阳城没有京城大，但是路上的行人并不少，而且能够感觉到的是，整个商业繁荣程度比京城要高不少。 路边的小摊很多，商贩脸色也没有太多焦虑，行人的衣着表情看起来也都比较轻松，至少从第一眼印象来看，襄阳城的总体气 氛属于相对不错的。 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襄阳城的管理者不是那种敲骨吸髓，将百姓压榨到极致的风格。 “公子，这是襄阳城里最好的客栈了。”马车在城中心一处繁华的街道边上停了下来，车夫让叶泠鸢看跟前那座两层小楼。 “悦客居。”叶泠鸢把小楼的招牌读了一下，随意看了看周围，见门口的小二已经笑着迎上来，就点了点头，付了车资。 车夫和小二一起把行李抬到了客栈里，卫家姐妹拉着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面纱，倒是很有几分淑女风范。 叶泠鸢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都在二楼。 收拾了一下之后，卫家姐妹就拿出了自家的名帖，请叶泠鸢去郑家投递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叶泠鸢才知道，卫家姐妹的亲戚是当今郑家家主的母亲，郑太夫人。 卫家姐妹的祖母是郑太夫人的娘家侄女，虽然隔了两房，但是也不算太远。 这么一算，卫家姐妹就是郑家太夫人的……娘家…… 表……曾孙女？ 作为家中亲戚关系简单的现代人，叶泠鸢掰着手指头都差点没算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呵呵，还说什么“先父的朋友”，叶泠鸢嘴角扯了扯。 反正就是一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亲戚关系吧，在现代社会可能早就成了陌生人，见了面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实打实的亲戚。 正常情况下，这种亲戚家里出了事，只剩下两个未成人的小姑娘，有不少心地慈善的老太太就直接接到家里养着了。 叶泠鸢估计郑家这位太夫人也很有可能会这样对待卫家姐妹。 反正郑家也不缺两个人的饭吃，养上三五年，备上两套陪嫁把她们嫁出去，也就完事了。 郑家不缺钱，不缺人，也不缺房子，安置两个表亲小姑娘，根本没什么难度。 总比把她们两个送回老家，靠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心肠的陌生族亲过日子要好得多。 也许卫家姐妹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虽然卫家姐妹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很胆小，但是 叶泠鸢却没有觉得她们真的是任人摆布的弱者。 林卫氏虽然去世了，可是卫家姐妹却在没有长辈庇护的情况下，安全地来到了襄阳。 这其中看起来有叶泠鸢插手的原因，但是叶泠鸢确信，即使没有她出手，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不过那是别人的隐私，叶泠鸢还没有探究到底的兴趣。 郑家祖宅的位置，整个襄阳城没有人不知道。 叶泠鸢一说是和郑家有亲，要去投帖，悦客居的小二的态度都更热情了几分。 听说郑家祖宅距离悦客居并没有太远，叶泠鸢洗漱休息之后，干脆步行前往。 一路上正好看看襄阳城的景色，也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的人反倒是比白天多了一些。 时常能看见一家人坐在门前摇着扇子聊天的景象，还有不少摊贩在路边走动吆喝，市井烟火气息非常浓厚。 路边巡逻的士兵懒洋洋地走动着，所到之处也没有看见百姓望风躲避，倒是还有几家商户主动给他们打 招呼、送上食水。 这样看来，这里的管理者至少不怎么让百姓痛恨畏惧。 不过随着叶泠鸢越来越靠近郑家祖宅的方位，路边的行人摊贩也明显减少。 等到叶泠鸢看见那座被店小二描述为“特别宏大”的宅院时，路边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两队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士兵在穿梭巡逻。 他们看见叶泠鸢眺望的方向后，直接就过来驱赶：“这里不许闲杂人等停留，你快点离开吧。” 叶泠鸢向他们点了点头：“我受人之托，要去郑家投帖，请问这里便是荆襄郑家的祖宅吗？” 几名士兵打量了叶泠鸢一番，大概是她现在的容貌气度和服饰打扮都不像是那种找事的人，所以很快就让开了道路。 郑家祖宅占地极广，直接整个一条长长的街道，只有郑家一户居住。 叶泠鸢估计沿着这座大宅子的一面墙走到头，得有两三站那么远。 光是一路走过来看见的角门、小门都有十来个了。 叶泠鸢要投帖子，当然是从正门的门子那里。 第642章 侠肝义胆 郑家大门看门的门子，都能有十来个。 他们就这样拖着两三条长凳，坐在凳子上靠着墙角的阴凉，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自在的样子。 叶泠鸢走过去的时候，这些人都抬起眼睛，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从头顶到脚下把叶泠鸢给细细审视了一遍。 “劳驾，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投帖。”叶泠鸢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把拜帖拿了出来。 几个门子互相推推搡搡，直到其中一个跳起来，跑到叶泠鸢面前接了帖子，还有空回头去瞪自己的同伴。 还真是活泼可爱啊。叶泠鸢在心里吐槽。 别的不说，只看这一点，也能看出郑家现在的管理已经十分松懈了。 门子是大家族的门面，凡是客人来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些人。 但是现在这些人却根本没有点规矩。 像叶泠鸢这打扮容貌气度，已经算是非常出众的了，但是这些门子见了她都没有一点尊敬，要是那些衣着普通、看起来够不上郑家富贵的客人来了，会是什么待遇？ 啧啧，搞不好这些家伙已经给郑家不知不觉中拉了不少仇恨了。 门子好不容易回过头来，看了看拜帖上的字，脸上有些困惑。 不过好歹他还知道不能问叶泠鸢，“你这们亲戚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话。 “请公子稍候，我这就进去禀报。” 门子又瞪了一眼同伴，才拿着拜帖从边上的小门跑了进去。 叶泠鸢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对同伴那么不满意了。 谁接了帖子，谁就要进去禀报。 郑宅这么大，估计跑一趟也挺费事的。 所以刚才他们才会推推挤挤，是几个人都不想在这大热天里跑那么远，才会这样互相推辞，最后挤出来一个倒霉蛋负责接帖子跑腿。 叶泠鸢在心里摇了摇头，随意走了两步，站在墙角的阴影中，打量着郑家祖宅。 等了半个时辰，刚才进去的门子才气喘吁吁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 嬷嬷看见叶泠鸢，眼前一亮，走过来和叶泠鸢行礼。 “主子说了，都是 老亲，这些年虽然少了来往，也还是至亲骨肉。既然来了襄阳，那就是到了自己家里，怎么能住在客栈？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郑家不懂礼数？” 叶泠鸢嘴角带着笑，听着嬷嬷学话，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精明伶俐的贵妇人形象。 “两位表小姐若是提前说一声，咱家人必然是要到码头迎接的。” “如今既然得了消息，就该派人去接两位表小姐过来自家住下，那外边的客栈干不干净，安不安全，谁也说不准。” 叶泠鸢摆了摆手：“这是你们和卫家两位小姐之间的事情，我只是个与她们同船的乘客，受她们所托，将她们安全送到襄阳，就算是完成了我的承诺。” 嬷嬷有些惊讶，之前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卫家的什么人，没想到竟然仅仅是萍水相逢的客人。 “公子真是侠肝义胆，令人敬佩。” 叶泠鸢微笑：“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嬷嬷如此夸赞。” 说话之间，从郑家宅子里也出来了三辆 马车以及十几个家丁，看起来这位郑家主持家务的夫人做事还是挺周到的。 叶泠鸢单独坐了一辆马车，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了郑家所在的街道，向着悦客居进发。 一路上的行人看见车上的郑家标志，都纷纷避让。 当车队停在悦客居门前的时候，悦客居的掌柜都已经听到消息，提前在门口等候。 别看来的是几个下人，可是在外面的派头，却不比什么管家女眷要小。 那嬷嬷对掌柜的点了点头：“两位表小姐住在哪里？” 悦客居掌柜早就知道叶泠鸢去郑家送帖子的事情，现在一听就知道，所谓的两位表小姐指的是谁，连忙亲自带路，将一行人引到了卫家姐妹的房门外。 开门的是姐姐，戴着面纱的小姑娘看见外面的一群人，顿时愣住了。 “卫大小姐，这几位是郑家派来接你们过去的。”叶泠鸢在外面解释。 姐姐低着头，看起来很害羞，嬷嬷脑海中却一直闪动着刚才惊鸿一瞥似的那双美眸。 清澈、 纯粹，如春日波光，粼粼生辉。 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看不见整张脸，也能想到容貌不会普通。 等到妹妹走过来，低着头向嬷嬷问好的时候，嬷嬷又下了一个判断。 这个年级小一点的姑娘，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身形和声音来说，也是上上之选。 过上几年，绝对也是个小美人。 嬷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对姐妹两个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我家夫人听说两位表小姐到了，心里特别高兴。” “老夫人前些日子还提起来，说是想家了，想念当初未曾出阁时在家中住过的绣楼，要是能见到两位表小姐，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既然都到了家里，怎么能住在外面客栈呢？” 嬷嬷一挥手，就让两个丫鬟上去帮忙收拾东西，“两位表小姐随我回家去吧，家里老夫人和夫人都惦记着呢。” 姐姐弯了弯腰，细声回答：“多谢老夫人和夫人一片盛情，只是我们姐妹身上有孝，不便到亲戚家里拜访。” 第643章 贾母风范 嬷嬷早就看见两个小姑娘身上素淡的衣服和首饰，再加上两个未成人的小姑娘出门，连个长辈都没有，竟然是在船上找了个萍水相逢的年轻男子护送，猜也能猜到其中一二。 “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这对姐妹越是推辞，嬷嬷对她们的评价越高。 至少不是那种贪图郑家富贵，不要嘴脸地死缠上来要攀附的小人。 要是这么乖巧懂事，又容貌上佳，到时候对郑家和夫人也是一种助力。 想起来的时候夫人的叮嘱，嬷嬷更加不容许两个小姑娘拒绝，直接就将两人带下了楼。 卫家姐妹两个显然没想到郑家会这么热情，眼神中有些惊慌，四处寻找着什么，直到她们看见叶泠鸢，顿时眼睛一亮。 “韩公子！” 叶泠鸢含笑对两人举了举手：“两位小姐，到了这里，我也算是做到了当初的承诺。有郑家照拂，你们之后的安全无虞，我们也就此别过吧。” “韩公子！”妹妹跑过来，拽住了叶泠鸢的衣袖，仰着头看她，“你陪我们去一趟好不好？ ” 叶泠鸢所谓的“就此别过”只是一个说辞，如果真的就这么道别，后面叶泠鸢肯定还要找其他办法，比如“偶遇”一下郑家的某位重要人物，从另个角度接近郑家。 但是现在卫家姐妹这样，就省了她不少事。 虽然心中乐意，叶泠鸢表面上还是一脸惊讶：“卫二小姐，这就不用了吧？” 还是嬷嬷过来打了个圆场：“韩公子一路护送的恩情，不仅表小姐感激不尽，就是我家夫人也感念于怀，之前还特意叮嘱我们，一定要请韩公子入府相见，致以谢意。” “韩公子可一定要随我们回去，家里都等着呢。” 两个丫鬟去扶卫家姐妹的时候，被她们拒绝了，仍旧是两姐妹牵着手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弄得两个丫鬟只能跟在她们身后，帮她们提着小点的包袱； 现在一说邀请叶泠鸢去郑家做客，护卫们立刻热情地围了上来，弄得叶泠鸢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们不用拉扯，我自己去就是了。” 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嬷嬷悄悄叫过来一个护卫， 让他先快点回去跟家里说清楚两位表小姐身上有孝的事情，以及还邀请了那位韩公子回家做客的事情，让家里好有个准备。 等到马车驶入郑家的时候，就有早就等着的管事和嬷嬷迎上来，陪着这三位客人去往正房，先去拜见郑家的那位老夫人。 老夫人的院子里站满了丫鬟，一个个都是十五六岁，容貌如花，服饰精致，放在外面，就算是小地主家的女儿都比不上。 看见来了客人，这些丫鬟也不害怕，只是在边上嘻嘻发笑，上下打量。 尤其是叶泠鸢现在的扮相俊美非凡，更是吸引了绝大多数丫鬟的目光。 她们的窃窃私语，对于叶泠鸢来说，几乎就是耳边低语。 无外乎是议论这个俊美公子是什么身份、哪家的客人、这么好看不知道有没有成亲，然后互相取笑说对方春心萌动，要不就干脆跟了这位公子走吧之类的话。 听着她们说话，就能知道这位老夫人对院子里这些丫鬟的管束并不严格，要不然她们哪里有这个时间和胆量。 倒是院子里有不 少罕见的花草，引得长春蛊蠢蠢欲动，吸引了叶泠鸢的注意。 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迎着各种打量的目光，叶泠鸢和卫家两姐妹来到了正房门前。 俏丽的小丫鬟掀起了笼着烟雾的轻纱门帘，请三人入内。 叶泠鸢假装没有看见小丫鬟抛来的秋波，让卫家两姐妹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们身后。 房间里充满了檀香的味道，哪怕开着窗户，仍旧有些过于浓郁了。 一群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绕着中间罗汉榻上的银发老夫人，这样的场景让叶泠鸢一下子想起了贾母的日常。 而这对卫家姐妹跟林妹妹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戴孝入府。 同样的，这房间里的所有人，也没有一个因此而改换素服的。 刚才外面那一院子的漂亮丫鬟，也很有几分贾母的风范。 就是不知道这郑家是不是和贾府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应该不至于吧，贾府是没有新鲜血液和固定收入，郑家却是牢牢握着大梁的水上动脉，两者的影响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叶泠鸢心中联想的 时候，卫家姐妹却被上面的老夫人拉到了身边。 来拜见长辈，两姐妹也不方便再戴面纱，所以真实的容貌也就显露了出来。 郑老夫人一手一个拉着两姐妹，看着这两张秀美精致的脸庞，笑得一张老脸犹如菊花绽放，连连道好。 但是一提起两姐妹的父母姑姑先后去世，郑老夫人又忍不住眼中闪烁着泪花。 “我的乖乖儿啊，你们可真是受苦了。”郑老夫人看起来十分伤心，“你父亲小时候，还曾经来过这里，当时我还抱过他呢……”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反倒是我这个老厌物，一直活到现在还不死……” 这话一说，边上的几个贵妇就纷纷站起来劝阻，脸色都变了。 叶泠鸢听着她们说话的口气，应该都是这郑老夫人的儿媳妇，年龄从五十多岁到三十多岁都有。 一群出去要被所有人奉承的贵妇人，围着这位老太太，好一顿哄，又是奉承又是夸赞的，才让老太太止住了悲伤。 卫家两姐妹好像是被吓到了，坐在一边愣愣的一语不发。 第644章 良善之家 有时候老年人就是喜欢折腾一下，让子孙们重视自己的存在，这样心里才舒服。 就像这位很有贾母风范的郑老夫人，算起来年纪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有这样好的精力，在这个时代来说，真的是不多见。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安抚好了，那位五十多岁的贵妇人在郑老夫人面前笑吟吟地说：“说起来，这次咱们家的两位表小姐能安全来到襄阳，还是要感谢韩公子呢。” 郑老夫人显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边上的嬷嬷就凑了上来，小声介绍了一下。 老太太抬眼看见叶泠鸢，眼前就是一亮：“这便是韩公子吗？真是好个相貌气度！” 她对着叶泠鸢招手，示意叶泠鸢上前。 叶泠鸢从进了房间，就镇定安然地站在那儿，任由这些人热闹着，哪怕没有人跟她打招呼说话，也没有一点儿尴尬不安的表现。 现在郑老夫人看见了她，她也仍旧从容淡泊，上前行礼的动作更是潇洒大方，一看就是豪门大族出来的。 毕竟豪门大族的孩子从小 就接受专门的礼仪训练，把这些动作举止都融到了骨子里。 同时又因为身份地位上的自信，才会有这种万物不萦于心的气度。 郑老夫人看着叶泠鸢的眼神顿时亲热了几分，问了叶泠鸢的姓名之后，也是问她是否和兰亭侯家有关系。 叶泠鸢笑着否认：“小子出门游历天下，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家世，免得有些不必要的烦扰。” “这韩姓是跟着母亲的姓氏，与兰亭侯家中没有任何关系。” 她直接就说了这个名字是化名，原本不肯报上真名这种有些失礼的行为，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郑老夫人连连点头夸赞：“有这个心胸和气概，日后定然不是凡庸之辈。只是等到以后可以说出身份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总是惦记，睡不好觉啊。” 叶泠鸢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人的话我记住了。” 郑老夫人越看叶泠鸢越是喜欢，直接拉着身边大儿媳妇的手问：“老大家的，你看韩公子是不是很 像老大年轻时候？” “我记得老大当年一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风采绝艳，走到哪里都有好多小姑娘仰慕呢。” 大儿媳妇正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听了郑老夫人的话，上下打量了叶泠鸢几眼：“娘，你就是看着自家儿子好，老爷他啊虽然也长得不错，但是放在韩公子面前，可就差远了！” 这种干脆利落、快人快语的作风，倒是让叶泠鸢对这位大儿媳印象不错。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大嫂，你这样说大哥，也不怕大哥知道了生气？” “他生什么气，难道我说的是假的吗？现在是个糟老头，以前还勉强能看看。现在我们俩谁都不想看见谁。” 笑声再次响起。 郑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大儿媳：“你呀，真是……都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是什么话都说！” 大儿媳不以为然：“那我们就算是当了祖母，在母亲面前不也是小孩子嘛。” “难道母亲还要笑话我不成？” 郑老夫人摇着头：“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赖皮？” 一群老中青幼的女人围着郑老夫人，叽叽喳喳地笑闹，有人给郑老夫人捶背按肩，有人在捧腹大笑，有人在调侃大儿媳，有人做出争风吃醋的样子在郑老夫人面前撒娇…… 看来这位郑老夫人在郑家的话语权还很大。 叶泠鸢觉得她现在有点刻薄，这样不好。明明是满堂孝子贤孙，长辈慈爱，晚辈孝顺，何等的良善之家，不愧为千年世家啊！ “瞧瞧你们这些破落户，客人还在呢，就闹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家嘲笑。”郑老夫人一说话，大家好像才发现了卫家姐妹和叶泠鸢被她们冷落了似的。 有几个跟卫家姐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就过去围着她们，跟她们攀谈起来；至于叶泠鸢，作为“外男”，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自觉退场了。 她刚想开口，却被那位大儿媳给抢了先。 这位个子不高、气势却不小的夫人笑眯眯地说：“韩公子，我家老爷虽然没有你这般英姿不凡，可是却最喜爱与出色的 年轻人结交。” “既然韩公子来了襄阳，那就是我郑家的客人，更何况韩公子还仗义出手，将我家两位表小姐安然护送到了襄阳，韩公子一定要让我家尽尽地主之谊，否则我家老爷肯定会怪我的。” 说着，这位夫人就不容拒绝地叫人来，带着叶泠鸢去前院拜见“老爷”。 走在郑家大宅绿荫如水的幽径上，叶泠鸢才从小厮口中知道，自己要去拜会的竟然是荆襄郑家的家主。 叶泠鸢还记得郑家家主的一些资料。 郑家家主郑通源，今年五十四岁，从未出仕，只是顶着一个襄阳公的虚衔，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在整个荆襄平原的土皇帝地位。 郑通源是嫡子，不过不是嫡长子。 据说他曾经有一位哥哥，只是生性淡泊，不喜争权夺利，年轻时候就归隐山林，所以这个家主的位置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其正妻乃是王家嫡女，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 实在是原主学习这些谱系知识的时候心不在焉，以至于现在叶泠鸢也回想不起什么来。 第645章 易容改扮 郑家面积很大，郑家家主更是日理万机。 叶泠鸢被带到前院，并没有立刻见到郑通源，而是被带到了一个偏厅之中等候。 偏厅里已经有五六个人在内，不过大概是因为其中好闻的香料，或者是因为周围精美的装饰，又或者是因为足够大的冰山让偏厅里温度宜人？ 总之这些等待着的人并没有露出什么急躁不安的神色，而是个个神情安详，嘴角带笑，偶尔还有人小声聊天。 “韩公子，家主正在招待客人，请您在这儿稍候，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这里的下人。” 小厮对叶泠鸢的态度十分客气，能够进入后宅见到老夫人的，都不是普通客人。 叶泠鸢倒是不着急，她既没有业务要拓展，也没有富贵要求人，有什么好急的呢？ 至于师偃和韩叶的身份秘密，都已经埋没了十五年，也不差个十天半个月的。 有了这种心态，她拿出折扇，坐在座位上四处打量的眼神就自如从容得多。 接下来她还非常不见外地在 偏厅中走动起来，看见什么有趣的摆件或者书画，就停下脚步欣赏，仿佛这里是她自己家一样。 其实郑通源并没有如小厮说的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他正负手站在一间密室中，面对着的方向正是叶泠鸢所在的偏厅。 墙上的几个小孔位置各不相同，足以让他看见偏厅的各个角落，将其中每个人的举止神态收入眼底。 此刻郑通源的目光注视的，就是正潇洒自如地观赏着墙上一副山水画的叶泠鸢。 “韩飞？”郑通源笑着念出了这个化名，“这样出色的人物，京城那些纨绔子弟绝对无法掩盖他的光芒，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听咱们的人提到过这样一个人。” 哪怕姓名不对，但是这个年纪容貌才华品行，加上明显不凡的出身，在京城中根本不会有多少个。 以郑家在京城的消息网，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他们发现。 除非他不是京城人。 但是从游龙号上报过来的记录来看，这个韩飞对京城近 日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甚至连天恩坛上的变故都似乎知之甚深。而且其口音也明显有京城痕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不是他真正的容貌。” 郑通源招了招手，“去请武供奉和齐供奉来。” 郑家一只脚踩在江湖上，一只脚踏在庙堂中，千年以来都是如此，供养的奇人异士多不胜数，其中这两位供奉是最擅长易容改装之术的。 这个韩飞是不是改变了容貌，郑通源相信，两位供奉一看便知。 然而两位供奉迟疑后的摇头，却让郑通源面色有些奇异。 “恕我等无能，看不出他易容的痕迹。不管是头发还是肤色，都非常自然。” “从他走路的动作和力度来看，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垫高鞋底、改变身形的道具。” “要么是他没有易容改扮，要么就是他的易容术比我们高明太多……”两个供奉都有些羞愧，显然从直觉上来说，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是后者。 郑通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这就有意思了。好，劳 动两位供奉了，多谢多谢。” 两位供奉告罪离开，密室里只剩下郑通源和一个一直沉默未曾说过一个字的中年文士。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京城太有名，而且他的易容手段又太高明，所以我们虽然能感觉得到他本人的非凡，却完全无法想到他的身份……啧啧啧，说不定是哪位我们经常听到名字的大人物呢。” 郑通源捏着几根胡须笑得颇有深意，“只是这个时候，京城那边刚刚定下新君人选，他就出现在了郑家，值得深思啊。” 中年文士仍旧不曾开口，让郑通源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郑通源也不以为忤，自己推开密室门走了出去：“来，让我们见见这位神秘的韩公子。” 叶泠鸢没想到她还没有把整个偏厅中有艺术价值的装饰品全部欣赏完毕，就有小厮过来请她，说家主现在有时间了。 “见过郑家主。”郑通源的样子比叶泠鸢想象得要年轻很多，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面色红润，目光明亮，笑 眯眯的样子十分和善，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商人，而不是手握荆襄平原的一方霸主。 郑通源向着叶泠鸢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跟前。 “好气度，好容貌。”郑通源坐在罗汉榻上，仰着头看叶泠鸢，“听说刚才内人盛赞韩公子，说比我年轻时候俊美得多。” “之前我听了还不服气，现在一见本人才知道，内人所言毫无夸张，全是事实。” 叶泠鸢失笑，微微躬身：“郑家主和夫人都拿晚辈取笑啊，这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可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来两种人啊，她原来只以为那位夫人说话风趣，没想到郑通源也毫不逊色。 郑通源哈哈大笑，伸手示意叶泠鸢在边上坐下。 “倒不是取笑你，而是当初我家夫人和我成亲时，就说是看我容貌不错，才同意的。” “她啊，到现在还是喜欢容貌出众的年轻人。” “老夫听了自然也想见识见识……” 叶泠鸢面色有点古怪，怎么到了古代，中老年人还要强行给人塞狗粮？ 第646章 忘年交 不过郑通源是这种性格也好，总比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见到她就说几句场面话就结束要好得多。 叶泠鸢坐在郑通源身边，笑着问：“这么说来，当年郑家主肯定也是风姿绝艳，才会雀屏中选，得到尊夫人的青睐啊。” “别的不说，在这方面，我与郑家主也算是有些相似的经历，可以交流交流。” 郑通源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和善风趣，但是在他面前能够这样放松坦荡地跟上节奏，敢同样风趣开玩笑的人却是不多。 郑家家主，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让世间九成九的人对他另眼相待，对他有所求必然有所畏惧。 郑通源摇了摇手：“诶，不能跟你比，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身手和侠气，居然对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伸出援手。” 他捏着自己的胡须，对叶泠鸢挤了挤眼睛，“你知道，我们更害怕的是被人算计，纠缠不休。”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韩飞的容貌肯定是假的，因为他根本就不 怕卫家姐妹是别有用心、存心攀附，甚至是某个对家设下的陷阱，为了毁掉他的名声和前途。 这种担心并不多余。 他们这样的人，在很多外人看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想要，伸手就能得到。 可是那些人不知道，在他们身边，从小就布满了各种或明或暗的陷阱，一步踏错，就万事皆休。 韩飞这种举止气度，非大家弟子不能养成。 他不可能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是在游龙号上，他却好像格外肆意妄为，根本不怕给自己造成什么后果。 那当然不是因为韩飞蠢，而是因为，韩飞不是他真正的身份！不仅仅是名字，而且包括外貌，都是假的。 这个之前就有的猜测，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郑通源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年轻的时候，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家族和未来，他说不定也会这样放飞自我…… 啧，为什么竟然有点羡 慕呢？ “郑家主说的对……”叶泠鸢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郑通源伸出手来打断了。 这位显然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性格，对于那些世家的礼仪规矩并不是特别在意。 “你我投缘，就不要这样称呼了。” 郑通源看了看叶泠鸢，“我叫你一声小友，你唤我一声老哥，如何？” 叶泠鸢哑然：“这样……不太合适吧？” 郑通源五十多了，比她大了快四十岁，而且身份贵重，叶泠鸢觉得有这么一个忘年交，压力好像有点大啊。 “诶，我刚才还觉得你爽利坦荡呢，怎么现在你就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是觉得我不配与你为友，还是对我们郑家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叶泠鸢苦笑起来：“郑老哥，是我不敢高攀啊……” 郑通源听到这个称呼，就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别管那么多！什么敢不敢的？谁说了算？我同意了，还有谁敢不同意？” 叶泠鸢心想，要是师偃真的是郑家子弟， 那年龄怎么也得是郑通源的子侄辈了。那样的话，郑通源就是她的爷爷辈，结果却闹了个忘年交，哎呀，要是以后揭穿了，该怎么见面呢！ 算了算了，调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想那么多做什么。 又不是她逼着郑通源跟她平辈论交，事实是恰好相反，到时候就算是羞愧，那也该是郑通源的事儿。 或者韩飞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跟她叶泠鸢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叶泠鸢就笑嘻嘻地对着郑通源一抱拳：“郑老哥威武！霸气！一言九鼎！佩服！” 郑通源不由地看了叶泠鸢一眼，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来，这几个词是她随口说出来，还是另有深意。 他就算是对这个韩飞第一印象不错，但也不至于上来就这么主动要跟一个能当自己孙子的小年轻当忘年交。 郑通源的长孙，今年都二十四五了，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这个韩飞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刚出头。 可是这么一个身份不凡、来历神秘的人物，在天恩坛之变 后的第一时间，就从京城赶来，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襄阳，还“碰巧”救了跟自家老母亲有亲的卫家姐妹，直接进了郑家，任谁说这个韩飞没有别的目的，郑通源都不可能相信！ 忘年交不过是个试探，可是韩飞就真的这样直愣愣地接下来了。 他就不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他的上司对他有什么猜疑？ 还是他真的有什么大靠山，谁也动不了他？ 还有，刚才韩飞随口说出来的“一言九鼎”，真的没有别的含义？鼎这个东西，可是从小世界开辟之前，就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的！ 对于傅家来说，他们这些世家，其实都是当初的竞争者，差点抢走他们皇位的对手。 哪怕过了千年，傅家对于四大世家的提防，仍旧不曾减弱。 杨家被傅明珠带兵围攻的事情，不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吗？ 郑通源看着眼前笑得十分灿烂的俊美青年，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和斗争经验都太过匮乏，怎么都无法看透其真实想法。 第647章 肯定是朝廷派出来的 郑通源和叶泠鸢两人各怀目的。 前者怀疑这位韩飞公子是朝中某位大人物易容改扮，对郑家有什么大行动，有心试探； 后者为了打入郑家打探师偃和韩叶的消息，本身又对这个世界所谓的世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也就顺着郑通源的话跟他聊了起来。 叶泠鸢有着两个不同世界的见闻，不卑不亢的态度，随意却不让人觉得冒犯的举止，就算是郑通源心中满是警惕，聊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就在他们聊得正投机的时候，管家从门外走进来，欲言又止。 叶泠鸢立刻发现了，笑着说：“郑老哥事务繁忙，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回头等你闲下来，我再陪你聊天。” 郑通源也没有勉强，而是肃容吩咐管家：“去把揽月阁收拾一下，给我这位小友居住。派几个懂事的伺候着，不许怠慢！” 在这个时候，他作为荆襄大地实际掌控者的威势，才隐隐流露出来。 管家连忙 躬身答应。 揽月阁是一处幽静却又精致的小院，小院中有一池湖水，圆润如月，故名为“揽月阁”。 这里属于前院，却又有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小门，能够直通外面的大街，出入很方便。 揽月阁历来都是家主最看重的客人入住之地，现在郑通源只说出这个地点，就已经让大管家明白了这位韩公子应当如何对待。 叶泠鸢在揽月阁住了下来，就问伺候的小厮，襄阳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以及有什么名人异士，好让她去旅游拜访一番。 “我从京城来，本来就是听说襄阳人杰地灵，来此可以增长见识的。”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叶泠鸢随手从袖子里丢出一个荷包：“赏你了，去吧。” 小厮躬身退出，走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把制作精美的金稞子。 粗略一点怎么也得有好几两金子，关键是这些金稞子样式新奇漂亮，都是些吉 利好看的小物件，若是跟几位管事换成银子，肯定能额外再多得一些。 这么一看，这位韩公子可真是财大气粗，随手就打赏了他五六十两银子……真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啊！ 不到一个时辰，荷包和金稞子就被整个送到了郑通源面前。 大管家评论说：“家主，这些金稞子的成色都是十足顶尖的，一般富贵人家很难弄到。” “而且这些金稞子的样式，跟我们在京城经常见到的那些还不太一样，更加新颖更加奇特。” 虽然同样都是些如意、祥云、飞蝠、葫芦、桃子这些带着吉祥寓意的东西，但是韩飞拿出来的这些就是更加好看，不管是线条还是造型，都与常见的那些截然不同。 大管家在郑家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眼力过人，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反正是如果把这些金稞子跟他常见的那些混在一起，谁都能够清晰地发现，这些金稞子是出自同源。 它们有着相同的气质 ，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 如果叶泠鸢在场的话，肯定会笑着告诉他，那就是现代设计风格。不同时代不同审美的人，在设计风格上有那么大的区别不是很正常嘛？ 郑通源从托盘上捏起荷包看了两眼，就顺手丢了回去。 好料子好绣工，但是这都没什么，这种荷包在他们郑家多的是，只要有点底蕴，哪家的绣娘都能绣出一堆这样的东西。 根本进不了他的眼。 倒是边上整整齐齐排着的十几个金稞子，让他注视良久。 中间还拿起了好几个，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大管家不明所以。 他把东西送来之前已经细细检查过了，除了发现这些小东西造型新颖、风格奇特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啊。 但凡是有点危险的东西，他也不可能让它们出现在家主面前的。 郑通源看完之后，伸出手来，如同透明人一样沉默站在角落的几个侍女轻轻走上前来，用温热干净的雪白布巾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涂 抹上香膏。 “这个韩飞，肯定是朝廷派出来的，而且地位还很高。” 等到侍女们退下，郑通源才抖了抖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管家凑到跟前，迷惑不解地问：“家主为什么这么说？” “韩飞气度不凡，能看出来确实不是寒门出身。可是他才多大年纪，怎么能代表朝廷来襄阳主持……这样的大事？” 大管家是跟郑通源从小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情同兄弟——甚至比大部分名义上、血缘上是郑通源兄弟的人，都更得郑通源信任和亲近。 所以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不掩饰，直接就问了出来。 郑通源指了指桌子上的托盘：“你啊，只看到了外表，没有看见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那些金稞子的外观固然奇特，但是更重要的是，它们的铸造手艺。” 大管家突然明白了什么，重新捡起了一枚金稞子仔细观察。 之前没有留意的东西，被郑通源点出来之后，现在格外清晰，看得他面色大变！ 第648章 怎么可能是巧合！ “您说得对。”大管家额头冷汗涔涔，却顾不上擦拭，眼睛仍旧紧紧盯在手中拿小小的黄金小稞子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铸造黄金的手艺，在郑家这样的千年世家中，真是不算什么，或者说，在郑家这种已经存续了千年的庞然大物眼中，太多外界都认为十分宝贵的东西，其实根本并没有那么重要。 就像刚才这些金稞子的外形风格，如果郑通源愿意，随时可以让家里养着的那些金匠去多花点心思，就能画出不少可以与其媲美甚至超越其水准的新鲜花样。 但是也有一些东西，是郑家也要非常重视的。 就比如武器铸造的能力，比如造船的技艺。 比如家族根本的传承，比如家族子弟的培养。 这些都涉及到郑家生存和发展的根本。 而大管家掌中这看起来只是漂亮小东西的金稞子，仔细查看，却隐藏着一个让他不得不震惊的秘密： 那就是铸造这些金稞子的工匠，手艺已经完全超出了郑家的水准！ 换而言之 ，如果让这些工匠去铸造武器，刀枪剑戟、弓箭利刃，都可能让这些武器的性能有明显提升！ 这才是最应该引起郑家警惕的！ 大管家将金稞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深深吸了口气，才问郑通源：“家主觉得，韩公子将这样的东西随手就赏给了下人，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 郑通源抬着头望向前方的墙壁，沉思了好大会儿：“巧合？上了那天的游龙号是巧合？” “在游龙号上碰巧遇到林卫氏和卫家两姐妹，林卫氏正好就被人给杀了，留下两个孤女，无人照顾，他打包不平，将两个孤女护送回家，恰好这两个孤女就是母亲娘家的亲戚？” “然后住进揽月阁之后，先问襄阳风土人情，名人异士，然后出手豪阔，打赏下人这么多金稞子，生怕不能引起别人关注？” “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更何况是一重接一重的巧合！” 郑通源收回目光，神色坚定，“尤其还是在这种大梁换君的关键时 刻！” “还是在……我们筹谋的时候……” “怎么可能是巧合！” 大管家听得连连点头，觉得郑通源的判断无比正确。 “对，家主说得有道理，怎么有那么巧的事？” 过了一会儿，大管家又皱着眉头问，“那他故意这样打赏揽月阁的下人，就是猜到这些金稞子会被家主发现？” “所以他是想要用这种曲折的手法敲打我们？警告我们？告诉我们说，大梁虽然皇帝死了，但是还有超越我们的实力，让我们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郑通源“嗯”了一声：“估计就是这个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谁派他过来的，估计这个时候，也只有叶相那个老狐狸才能镇得住京城的局势，想必是他从哪里找到的年轻俊杰，让他带着叶相的令旨，到我荆襄来监察动静的。” 大管家有点紧张：“那怎么办？要不要把他给……” 他举起手，比划了一个向下劈砍的动作。 郑通源想了想：“先别急。他既然敢单人匹马闯入我郑 家，在我面前还落落大方，丝毫不见畏惧之色，想必是有所倚仗。” “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是我们有人在朝堂中，傅家也早就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线在我们家里。” “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把那些潜藏已久的大鱼钓起来看看。” …… 叶泠鸢没想到，她只是为了避免留下什么痕迹，被戚长阙顺藤摸瓜找到她，所以不但换了容貌年龄和性别，就连金银都用了以前空间里存储的那些，竟然会引来这样的误会。 郑通源他们觉得那些金稞子的铸造工艺太过高明，引起了警惕——那不是很正常的嘛！现代社会高科技工业化大机器生产出来的东西，精度、标准度都远超这个纯手工的时代，不是应该的吗？ 叶泠鸢也不知道人家把她询问旅游景点和名人的举动解读成了要了解襄阳的风土人情、人才俊杰。 她只是在按照她的贵公子游历天下、出手豪阔、家财万贯的人设行事而已。 叶泠鸢做了那么多年的特工，耐心是超过大 多数人的。 想要打入郑家内部，探查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就不能那么直接了当地表现出来自己的真正目的，反而要选择另外一个方向，好像对郑家的人和事并不感兴趣，这样才会有人觉得她是局外人，说一些消息并不会引起什么后果。 于是第二天早上，叶泠鸢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照例打赏了一波之后，就准备出门。 “韩公子，韩公子，家主有请。” 还没有出发，就有小厮跑过来传话。 叶泠鸢也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忘年交”怎么大清早就闲得无聊，要找自己聊天吗？ “听说小友你要在襄阳游玩，作为地主，虽然不能陪着小友，却也可以为小友提供一些方便啊。” 郑通源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热情，让管家给叶泠鸢安排车马人手，便利叶泠鸢出行，也省得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家伙，冒犯了她。 叶泠鸢心中感叹，郑家家主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还能想着这样的小事，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啊！ 第649章 只有叶相了 叶泠鸢还真是在襄阳城里外逛了起来，一路上又是吃各种特色小吃，又是买各种有趣的小玩意，自己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然后第二天又坐车跑到襄阳城外的山上，进寺庙上香拜佛，跑到道观里跟道士论经交流修炼成仙的法门…… 听到跟着她的小厮回来禀报的时候，大管家的眼睛都差点调出来。 小小年纪，居然跟这些方外之人说得这么投缘，尤其是在跟道士们论经交流的时候，说起修炼成仙的方法更是有鼻子有眼。 说什么凡人亦可修仙，只要勤奋刻苦、坚持不懈，终有打破窠臼、飞升上界之日。还跟人家讲了个“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 小厮说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向往之色。 大管家看了他好几眼，决定找个理由把他从韩飞身边调走，同时还要把这两天跟着韩飞的那些人全都审查一遍。 要不然说不定过几天这些人全都倒向韩飞了！真是没想到，这韩飞还是一个蛊惑人心 的高手！ “你说什么？韩飞说他有一个朋友叫‘韩立’，本来就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子，然后修炼成仙了？” 郑通源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有点想不明白“韩飞”这样的言行是想要传达什么意思。 修炼？成仙？长生？ 而且还故意给这个朋友取名叫韩立，跟韩飞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念头从郑通源脑海中闪现又消失。 大管家见他陷入沉思，也静静地等着，不敢打扰他的思路。 “叶相啊，只有叶相了……”过了好半天，郑通源才长叹了一声。 这一切就都对上了啊。 如今能够稳定京城局势的，只有叶宗彦； 能有余力和脑子派出人手来监察四大世家动静的，只有叶宗彦； 对长生有所期望的，也只有叶宗彦——并且根据郑家在京城那边安插的人手传回来的消息，叶宗彦似乎之前就默许了下面几个小世家用人命堆砌制作延寿丹药的行动…… 郑通源觉得自己有点摸到这位京 城来的韩公子的脉搏了。 “有所求，那就是好事。”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容再次占据了那张脸。 “这样吧，明天请韩公子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咱们的儿郎。” 在京城来人想要敲打他们郑家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示弱。 那些贪婪的狗官，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从拼命从郑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既能饱腹，又能得到皇帝欢心，何乐而不为？ 所以要让他们看清楚，郑家是很肥美，但是肉太硬，随便乱咬，会把牙崩掉！ 反倒是如果他们肯配合，郑家也不是不能送些好处给他们。 两边一比较，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叶泠鸢不知道这些人都把她脑补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当小厮毕恭毕敬地来向她禀报，说郑家主邀请她今日一起出门，到江上去看看郑家刚刚出炉的新船时，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已经见识过了游龙号，虽然跟现代社会的游轮无法相提并论，但 是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了。 不过听小厮的语气，郑家新船好像要更加了不得。 关键是那样的场合，肯定会有很多郑家成员出现，正是她寻找合适的结交目标，探查师偃身份的一个好开头。 叶泠鸢对于自己的探查计划是这样的： 用她从吴忌道手中缴获的两只偃甲作为工具，找出来郑家对偃甲有所了解、比较感兴趣的人员，这些人有可能会对师偃的事情有所了解； 另一条路线就是弄清楚郑师玄的身份和家人，想办法和他的家人拉上关系，从这条线索上往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信息。 这两天一直装作对郑家内部没有任何兴趣，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游玩上，就是为了让郑通源他们不要发现她真正的目的。 说实话，偃甲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如果能够好好利用，作用还是很大的。 比如说像郑家这样的千年世家，叶泠鸢就不相信他们会真心诚意地臣服 于皇帝。 他们的利益和皇帝、王朝以及百姓的利益，存在着很多冲突的地方。 这样的庞然大物，已经不是某一个人的善恶能够左右，它本身对于利益的渴望足以驱使很多人成为它的奴隶，在需要的时候，杀人、造反以及反人类的各种行为都能做得出来。 那么它们怎么可能放过偃甲这种能够让自己的武装力量大幅度提高的手段呢？ 所以叶泠鸢相信，郑师玄掌握过偃师门绝技，肯定会在郑家留下深深的烙印。 可能是郑家得到了相关的技艺，也有可能是得不到而对此深深痛恨……但是绝对不会不留痕迹。 只要她去找，一定能找到。 当然，郑家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她相关的信息，但是如果他们发现，突然有厉害的偃甲出现，对郑家的大事造成了什么危害，他们会如何反应呢？ 叶泠鸢看着眼前被自己操控，灵动得与真人无异的两具星铁偃甲，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第650章 明暗配合 郑通源出行的规模，简直比皇帝都差不了多少。 浩浩荡荡的车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所经过的街道全都被郑家的私兵封锁戒严，来不及躲避的行人则跪伏在路边。 凡是胆敢抬头张望的，就会被带着武器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出手，轻的用武器抽打一下，重的直接踹翻甚至带走。 风蛊在整个街道上飞扬漂移，将它能够控制的范围全部笼罩。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锻炼和喂养，它的能力明显又提高了不少，方圆四五里地的动静，都被它传到了叶泠鸢耳中。 叶泠鸢倒是没有嫌弃它这样传过来的声音太过吵闹嘈杂，她也在有意提高自己处理这些无序信息的能力。 用最快的速度从这些信息中提取出对自己有用的内容，这才是她应该努力的方向，而不是让风蛊缩小自己的控制范围来适应自己。 所以坐在马车中的叶泠鸢就表现得十分沉默。 跪在叶泠鸢跟前的两个美婢偷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把这个变化记在心间，回去之 后她们都是要跟上面仔细汇报的。 从风蛊传递来的信息中，叶泠鸢大概了解了这次跟随郑通源前来的郑家重要成员都有什么人，甚至还对其中某些人之间的恩怨、某些人私下的个人爱好有了一些了解…… 对于那些让普通人大吃一惊的东西，叶泠鸢却没有什么反应，这样的事情她这两辈子都见得多了。 扒掉那一层高贵的外衣，很多时候，这些所谓的贵人所行所好，其实根本就不如普通人的三观更端正。 因为他们拥有的实在太多了，多得已经让他们根本不在乎对错是非。 郑家的车队出了襄阳城，来到了数十里外的一处码头。 车队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车。 专门给叶泠鸢引路的小厮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了郑通源身边。 郑通源站在一处稍高的山丘上，从这里能够俯视码头。 而且他手中还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正在眼前比划着。 郑通源身边有十来个年纪不同的男人，应该就是郑家比较核心的成员了。 他们看 见叶泠鸢被带过来的时候，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也有人面无表情，还有人笑眯眯地向着叶泠鸢点头示意。 叶泠鸢的脸上却一直挂着和煦大方的笑容，甚至还对那位向他点头的中年男子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一路走过来，穿过了一重一重的人群，受到各种目光的注视，可是连脚步都不曾有所变形，仿佛这些注视对她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根本不值得她为之多耗费一点心力。 向叶泠鸢点头的中年男子就站在郑通源身侧，看情形关系十分密切。 下一秒，叶泠鸢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她听见了风蛊传来那个中年男子压低的说话声：“父亲，这个韩飞，果然不是普通人。” “就算是大家族的子弟，也不是个个都能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举止如常的。” “可是他却连步伐都没有乱一下，而且还注意到了我的招呼。” “他绝对是大家族中的嫡系子弟，被重点培养的那种。” 就算是四大世家中，也多的是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子弟。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突然被带到千百人聚集的场合，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会有多大的压力。 胆子稍微小一点的，走路都走不好的都不少见；面红耳赤或者看似正常实则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可以说是正常；若是开口说话，有很多人都会词不达意、声音颤抖，语言混乱…… 像叶泠鸢这样被万千人瞩目却脚步丝毫不乱的，并不仅仅是天生胆大就能做到，往往还需要多次的实践，才能培养出这样的自信和从容。 “我说了，他很可能就是叶相的人，被朝廷派来，在这种关键时刻暗中监督我们郑家举动。” “出身高贵，年轻有为，又有叶相这样的大靠山，自然是从容自信，无所畏惧。” 郑通源头也没回，仍旧望着前方的码头，嘴里却低声和自己的儿子说，“襄阳太守那个黑倔头在明，他在暗，明暗配合，防备着我们呢。” 叶泠鸢的眉头动了动。 郑家人竟然把她当成了朝廷派来的监 察使？ 难怪之前郑通源对她那么热情，原来如此。 她在心里笑了一声，这可都是你们自己猜的，我什么也没说过。 叶泠鸢脚步稍微加快，沿着微微的坡度，上到了山丘顶部。 “来来来，这是老夫最近刚刚认识的忘年小友，韩飞。”郑通源满面笑容地伸手，示意叶泠鸢到他身边，同时也向周围的人介绍着她现在的身份。 “韩飞小友身手不凡，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伸出援手，将两个年幼孤女平安送到郑家，别的不说，就这份侠气，就超出世人一大截。” “那日与小友一见如故，今天就请他一起来，参加咱们新船的下水仪式。” 周围的人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脸上都露出了友善的表情，纷纷向叶泠鸢行礼致意。 “家主，太守大人来了。” 郑通源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异色：“快请，快请。” 倒是他身边那个儿子，忍不住看了叶泠鸢一眼。 叶泠鸢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她的同伙到了吧？ 第651章 强大战舰 如果叶泠鸢真的是朝廷派出来的监察使，暗中监察郑家在大梁更换皇帝这种时刻的举动是否有异常的话，她肯定是要和襄阳太守碰个面。 所以郑通源的这个儿子看叶泠鸢这一眼，大概就是觉得，“韩飞”的同伙来了，还这么若无其事，真是能装。 唉，真是冤枉啊。 叶泠鸢转头看向人群中间的通道，正有几位官吏模样的男子不急不慢地往山丘顶部走来。 陪在郑通源身边的人里面走出了一位，迎了上去。 穿着太守官服的男子大概有四十来岁，黑黢黢的脸，冷冰冰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 叶泠鸢来之前还真没有留意过襄阳太守的信息，完全不知道他的姓名出身，不过看刚才郑通源提到他时的语气用词，显然这位给郑通源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黑倔头”，呵呵，听这个称呼就知道，这位襄阳太守是个什么脾气了。 襄阳太守一行人被带到了郑通源面前，这个时候郑通源才向着他们拱手示意：“强太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 恕罪。” 这种场面话说得也没什么诚意，不过郑通源这种身份，那就不仅仅是地头蛇，简直是蛟龙在潭，无人敢撩其龙须逆其龙鳞，谁又敢跟他较真呢？ “不敢当，不过是小小太守，岂敢让襄阳公远迎。”但是这位强太守说话还真的是很强硬，“能让襄阳公的子侄过来迎接，已经是强某的荣幸。” 郑通源身边的人有好几个都变了脸色。 倒是郑通源自己，笑容如故，笑眯眯地请强太守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故意，强太守的位置就在郑通源和叶泠鸢之间。 叶泠鸢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乐子人，不管是郑家还是大梁朝廷，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地方豪强和中央政府，这种在她所来的时空中曾经存在了很多年的矛盾关系，可不是某个英明神武的官员或者皇帝就能轻易解决的。 跟着这些人看看热闹，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打探自己所需要的情报，才是叶泠鸢能做的事情。 “这位是从京城来的韩 飞韩公子。”郑通源向强太守介绍叶泠鸢，“韩公子出身不凡，身手高强，更是侠肝义胆，老夫深为敬佩，所以今日也请韩公子一起来，参加郑家新船下水的仪式。” 强太守淡淡地看了叶泠鸢一眼，鼻子里发出了一点声音，算是给出了一点反应。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韩飞”这样年轻而又不是郑家的外人身上。 “强某之前可是听人说，郑家今日下水的大船，乃是天下无双的战舰，不管是大梁还是凤梧，都无法匹敌。” 强太守黑漆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和语气一样冷，“强某真的很想看看，这样了不起的战舰是什么模样，又能为我大梁做些什么。” 叶泠鸢惊讶地出声询问：“郑家主，强大人说的是真的吗？今日下水的不是普通商船，而是军用战舰？” “而且还是能够力压天下无人能敌的强大战舰？” 她一脸兴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眼睛盯着郑通源，急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郑通源哈哈笑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夸张，不 过是大一点而已。” “只是大一点吗？”强太守冷飕飕地问。 郑通源身边的几个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是都忍了下去。 “等会儿看见你们就知道了。”郑通源笑眯眯的表情再次出现，看起来人畜无害。 叶泠鸢对现代船舶有所了解，但是对这个时代科技层面上的船却知之不多，所以虽然能感觉出来强太守那种咄咄逼人，却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就算是郑家研制出了天下无敌的战船又怎么样？ 难道还能因为几艘战舰而改变天下格局，将大梁和凤梧推翻不成？ 叶泠鸢脸上的表情真实地传达了她的想法，这倒是让一直留意着她的郑通源之子微微翘起嘴角，转过头，不让叶泠鸢看见自己嘲讽的表情。 没想到，他不去招惹叶泠鸢，叶泠鸢却不像他那么善解人意，知道进退，反而找上了他。 “这位郑……公子。”叶泠鸢隔着强太守和郑通源，对着他拱了拱手。 “在下郑崇让。”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子弟脸上都还是彬 彬有礼的。 韩飞是被郑通源亲自介绍给郑家人，并且公然宣称这是他的忘年之交，作为郑通源的儿子，郑崇让必须客客气气。 “哦，崇让啊。”叶泠鸢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让郑崇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郑崇让都三十出头了，被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年轻人这样称呼，心里那股滋味别提多别扭。 可是也没有办法。 谁让人家跟他爹平辈论交呢？ 真要是有那轻狂的，叫他一声“贤侄”，郑通源不翻脸的话，郑崇让还不是得忍着？ 郑崇让捏着鼻子：“韩公子有什么指教？” “我看崇让你刚才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不等郑崇让否认，叶泠鸢就非常坦然地承认，“我对船业方面的东西不太懂，可能会有一些看法比较浅薄，甚至错误，你可不要吝啬，有什么东西藏起来不告诉我。 到时候让我出丑，我可是要找你讨个说法的哟。” 郑崇让脸色有点僵硬，但是人家都自己承认不懂、外行、看法浅薄、甚至错误了，他还能说什么？ 第652章 脑子有点毛病 郑崇让看了看自己老父亲的脸色，得到许可之后，才勉强回答说： “韩公子太过谦虚了，这些都是些小道，只是你以前没有接触过罢了。 要不然以韩公子的聪慧，只要多看几次，就能明白其中的奥妙。” 叶泠鸢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把身段放得那么低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追问： “那能麻烦崇让你给我讲讲吗？” 她赶忙解释说，“就是涉及到郑家机密的那些就不用告诉我了，我只是想知道，今天下水的船真的是战舰吗？真的是能够无敌天下的那种吗？ 要是都是真的话，它们能有什么用？去征伐大江之南的凤梧？还是做出什么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改变天下格局？” 随着叶泠鸢的一连串问题，周围的郑家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善。 叶泠鸢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很纯真无辜，就像是真的什么也不懂，所以想要问清楚一样； 但是听在郑家人耳朵里，那分明就是变相的嘲笑： 大一点的战舰？能干什么？郑家造出来组成一支强大的水师吗？然后呢？这些水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能跨过大江去攻打凤梧，一统天下吗？ 还是能在江河湖海之中遨游，做出一些前所未有的贡献？ 都没有？ 只是让郑家的水师力量再度提高？ 哈，本来就已经是大梁最强的水师，能与凤梧水军抗衡，再强几分，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难道你们还能驾船冲入津口，带兵直闯京城，将傅家推下龙椅，自己坐上去不成？ 能够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的，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个韩飞的问话只是好奇。 刚才听到郑通源怀疑这个韩飞是朝廷暗中的监察使的，就更确信这个判断了。 郑崇让到底是没有忍住，哼了一声：“韩公子说的没错，你确实对这些所知不多。 这些战舰的价值，我也无法跟你描述太多，只能说，我们可以不对别人挥刀，但是我们手里不能没有刀，而且还不能一直 都只有老旧的刀。” 叶泠鸢一脸恍然，连连点头：“崇让你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了。 就像我从小就读书习武，研习各种本领一样，不是因为我要用这些手段去欺负谁，而是让其他人不敢欺负我。 如果他们眼睛瞎了欺负到我头上，我必须有本事把他们的脑袋挂在门上！” 这番突然杀气腾腾的话，让郑通源都忍不住看了叶泠鸢一眼。 叶泠鸢脸上的表情可跟她所说的话完全不配套。 郑通源看她的时候，她还对着郑通源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格外清纯腼腆，真的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贵公子一样。 郑通源心中暗自摇头。 这京城里派来的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难道脑子还有点什么毛病？ 不过在威慑敌人的时候，脑XX病的人发出来的恐吓效果最好，因为别人都有理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做的话要做到什么程度，可脑XX病的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时 候做，做到什么程度！ 郑通源暗暗地把心中“韩飞”的危险程度往上调了调。 必须派人严密监视，看看这人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不能掉以轻心。 一般的疯子并没有什么威胁，可是韩飞据说武功很不错，要是朝廷派来的人，那肯定还有一批手下藏在什么地方，万一要是他抽冷子发个疯…… 郑通源脑子里都有点后悔，不应该跟这样的人搞什么“忘年交”，更不应该留他住在揽月阁。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俊美如神、举止潇洒的贵公子，会突然露出那副嘴脸呢？ 之前他还考虑过，是不是要从家里挑一个合适的女孩与韩飞联姻，这样的话，他们郑家在京城就又有了一个有力的后援。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还是往后放放再说，要看仔细韩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那就不能手软。 郑通源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却被强太守打断了思绪。 “郑公子的话也让强某涨了见识。” “强某很想知道，是谁要对郑家挥刀？而郑家是出于什么用心，才会不断铸刀？” “手中有刀，岂能不用？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郑公子又准备对谁动刀？” 强太守的话一句比一句严厉，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很高，更是如同斥责。 郑崇让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说：“是谁要对郑家挥刀，难道强太守你不清楚吗？” 强太守立刻接话：“看郑公子的意思，是说强某要对郑家挥刀？还是说大梁朝廷要对郑家挥刀？想必我强某一个区区太守，手下那点子人，还看不到郑家眼里，郑公子想说的，还是朝廷吧！” 芜湖！ 叶泠鸢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这位强太守，是真的很强。 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周围全都是郑家人的环境里，就这样公开挑衅，将自己放在郑家对立面，是想要怎么样？ 没看见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官，都已经脸色发白，有个胆小的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吗？ 第653章 藏不住的 叶泠鸢觉得，能做到太守这样的职位的，应该没有真正的笨蛋。 那么强太守的所言所行，肯定都有他的用意。 他这样的挑衅，是觉得郑家不会因此而对他做什么，还是盼望着郑家真的对他做点什么？ 叶泠鸢知道的信息不够多，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但这并不妨碍她笑着插嘴： “强太守说的也有道理。我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打不过的时候只能忍着，后来学了武功，他不欺负我，我却要找他麻烦。” “所以有时候不是不想动手，只是因为考虑到各种因素，发现动手之后要么是失败，要么就是比失败更加难以收场。所以只能忍了。” 强太守倒是回头瞄了叶泠鸢一眼，不知道这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给自己搭台子。 但是既然这个人敢搭台，他就敢顺着梯子上！ 强太守黑着脸： “所以郑公子你说的铸刀、还要不断地铸造新刀，就是为了等到有一天，能够主动去找那个逼迫你铸刀的人的 麻烦？” 郑崇让黑着脸，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 “强太守，韩公子，你们两位一唱一和，是想要给郑家戴上什么帽子？逼迫郑家承认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怕只怕要真的如了你们两位的愿，首先害怕、承担不起的就是你们两位啊！” 郑崇让话语里的威胁隐隐若现。 郑家这么大的体量，就算是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又怎么样？当有人怀疑你造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造反的能力！ 大梁有那个能耐对郑家做什么？ 它若是敢动手，其他三家不用联络，都会在背后给大梁扯后腿。 到时候崩塌的只会是朝廷，而不是郑家！ 真的若是郑家想要挥刀，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个黑脸的老家伙！ 到时候整个大河以南，都会被卷入兵戈战火之中，难道这就是朝廷想要的？黑倔头如此苦苦相逼，就没想过，如果事态扩大，朝廷能承担得起吗？ 叶泠鸢可不管事态会不会扩大。 她哈哈一声， 笑得十分响亮：“崇让你这话说得可就小家子气了，堂堂荆襄郑家，千年世家之一，当初距离大梁之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如今延续千载，底蕴深厚，早已经是天下之人众所周知的庞然大物，藏是不可能藏的住的。” “到了这个程度，别说我一个平民百姓无法逼迫郑家，就算是襄阳太守，在郑家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小蝼蚁……” 叶泠鸢没有看强太守的脸色，反正他的脸已经够黑了，再黑几分也看不出来什么。 “我们能对郑家做什么？崇让啊，你真是太小看自己家了。” 叶泠鸢老气横秋地摇着头，仿佛是看到什么不长进的后辈一样，还叹了口气。 这可把郑崇让恶心得够呛，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郑通源开口了。 “小友说得对，郑家是个庞然大物，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藏着，那就是个笑话。” “倒不如索性站到最前面，让天下人都看清楚，郑家有多大体量，大家好好做个朋友，谁也别耽误谁好好过日子，不 好么？” 郑通源的声音幽幽的，似乎颇有感触。 强太守哼哼了一声：“好好过日子？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就有些人，看不得老百姓好好过日子！” 叶泠鸢挑了挑眉，这句话，好像就指向有点明显了。 是郑家做了什么，让襄阳太守如此义愤填膺，在郑家新船下水的好日子，处处找麻烦，甚至还有几分完全不怕撕破脸的狠劲？ 强太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是强硬，但不是傻子。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点到即止。 在这荆襄之地，郑家的力量无人能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襄阳太守——想到这里，强太守忍不住看了叶泠鸢一眼，想起刚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么说他的——就算是真的死了，朝廷也很难为他做点什么。 郑崇让在郑通源的儿子当中虽然不怎么出色，但是刚才说的话也没错，他们要是过了线，确实承担不起被郑家反噬的后果。 见他不再说话，郑通源举了举手，示意下面的人开始。 盛夏的早晨， 山丘上虽然有风，却感觉不到什么凉意。 尤其是一堆人站在一起，边上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围成一圈，看着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不过山下也不好多少，往山丘上来的道路两边，站满了郑家的族人。 凡是能跟到这里参加新船下水仪式的，在郑家已经是很有身份了。 山丘最下方，郑家的私兵直接戒严，方圆十里之内，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只是看着这些场景，叶泠鸢就能明白郑家在襄阳意味着什么了。 强太守虽然说话很冲，但是有些地方仍旧是不敢直说。 叶泠鸢也能想到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什么——襄阳的百姓，如今已经是郑家的百姓，被郑家操控生死，强太守不过是一个摆在表面上的傀儡。 她相信在四大世家的地盘里，这种情况很常见。 如果大梁皇帝不是昏君蠢货的话，选拔官员派到四大世家地盘中的时候，一定会精心挑选。 而这些官员中，总还会有一部分想要有所作为。 这矛盾可不就来了么？ 第654章 郑家海商 叶泠鸢心中揣测着强太守和郑家之间的矛盾到了什么程度，后续又会如何发展，这样的情形对于她的计划能提供什么机会…… 下方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叶泠鸢的思绪。 一队系着红色头巾的人，捧着各种物件，沿着山丘平缓的小路，穿过郑家重重的人群，向着山丘顶部走来。 他们有的抬着桌案，有的捧着香烛，有的抬着三牲，还有的抱着乐器，显然是准备举办祭祀供奉。 看来这次新船下水，对于郑家来说真的是一件大事，仪式十分隆重。 而且还不是早早就在山丘顶部准备好供奉祭品，还要在这个时候专门送上来，每个捧着祭品用具的人都神色虔诚，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规矩，比如吉时之类的。 叶泠鸢不懂这个，也就不发表评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些人忙活。 等他们摆好案桌，铺上红布，放好香炉，摆放好各种祭品，才一一退到边上。 那些抱着乐器的人们早就已经 站好了位置，等待着命令。 礼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银须飘飘，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香案一侧，抑扬顿挫地念了几句什么，叶泠鸢完全听不懂，不知道是方言还是什么非常古老的祭文…… 念完之后，就听见他喊了一声：“吉时已到！” 两名仪容俊美的少年过来，将郑通源扶起，竟然是要郑通源亲自出马祭祀吗？ 叶泠鸢眼角余光瞥见郑崇让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难道郑崇让还觉得会让他上去祭祀天地吗？嗯，在郑家这样的大家族中，郑崇让肯定还有很多竞争者，如果这次郑通源能让他代替自己几天，那大概就跟皇帝选了某位皇子代替自己去祭天的意义差不多？ 郑通源在礼官的指引下，行礼上香。 三根粗大的线香被插入香炉之中，烟气随风袅袅升起。 礼官大喜：“大吉！”也不知道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一时间周围所有郑家人的神情都充 满了喜悦。 叶泠鸢心中暗戳戳地想，就算是不吉利，这礼官也得说吉利，除非他想死。 反正现在叶泠鸢怎么看郑家都有点不顺眼，现在她希望师偃跟郑家没有关系，那样的话，以后就算是真的江湖相逢，也可以放心下手。 随着这一声“大吉”，山下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声，一波波涌过来，就像是海潮一样。 丝竹锣鼓也同时开始响了起来。 伴随着乐声，山脚下乒乒乓乓地点起了鞭炮。 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万众欢欣雀跃。 叶泠鸢偷偷观察了一下强太守的脸色，好像更黑了一些？ 郑家人可没有功夫管强太守高不高兴，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性格活泼点的年轻人甚至还欢呼跳跃着。 叶泠鸢很快就从风蛊传来的信息中知道了为什么这些郑家人这么开心。 因为即将下水的新船，确实是一艘体格规模更大的、突破了郑家造船记录的大型战舰。 很多郑家人也没有见过这艘新船，只是听 人传言，说这艘新的舰船有多么多么厉害，和他们以前主要用于大江航行的船只不同，这艘新船使用的场合是大海。 叶泠鸢又从他们的议论中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郑家竟然有极为庞大的海商船队！ 这支海商船队每年都会往返于海外，只要不遇到什么无法抵御的意外，基本上都会带来极其可观的盈利。 这一点，郑家大部分人都只是直观的感受，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在这个海商船队中有股份，每次分到的红利已经足以让他们无比满足。 而这艘新船据说是为了给郑家的海商船队护航特意打造出来的。 从郑家那些人的议论中，叶泠鸢知道了前两年，郑家的海商船队不止一次在海上遇到海盗，发生过好几次激烈的战斗。 有两次船毁人亡，还有两次虽然胜利了，但是船上的货物也损失惨重。 郑家在荆襄之地是无冕之王，但是从大江入海，再去往南海往外之后，其威名就无疑减弱了很多。 毕竟荆襄又不靠着大海，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郑家很难第一时间就对船队做出什么援助行动。 那些海盗，叶泠鸢嘴角不为人知地勾了起来——这个时代的海商与海盗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需要的时候大部分海商都会化身海盗。 反正大海茫茫，杀人越货之后只要不留下活口，谁知道凶手是谁？ 而郑家以前出海经商都还算平安，但是这两年突然接连遇到海盗，恐怕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被某些势力专门盯上了。 不过这些势力是只为了劫财还是盯上了郑家，另有图谋，就不好说了。 但是郑家显然并不准备就此妥协，而是埋头钻研，想要研制出更加强大的舰船，提高自己的实力，来解决海盗的威胁。 从这一点来看，叶泠鸢还是十分欣赏郑家的硬骨头的。 就在欢呼声和音乐声之中，山丘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的号子声，叶泠鸢还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也有些微微颤动。 第655章 大喜 叶泠鸢听到身边的强太守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那么清晰，看来他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确实，在古人看来，这样一艘庞然巨物是堪称惊世骇俗的！ 大约五六十米长的船身，上半部分漆成红色，下半部分是青蓝色，从距离不远的另外一个山丘顶部出现。 一出现就占据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郑家的成员无论有什么样的想法，看见这艘巨大的舰船时，都变得亢奋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领的头，一阵阵疯狂的吼叫和喝彩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滚滚声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无数大汉赤着肩膀，拖着纤绳，将这艘巨大的舰船从郑家的船坞中拖了出来。 山丘上铺满了粗壮的圆木，在大汉们喊着号子齐力拖东西啊，船底沿着这些圆木顺着向下的山坡向前滚动。 轰隆隆的震动声，和那些充满原始张力的号子声夹杂在一起，听得人热血沸腾。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的郑家人几乎没有人能够再继续安静沉默下去，哪怕 是那些年纪已经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都忍不住跟着大吼起来。 强太守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好在他脸色够黑，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这种没有表情的反应，是不是更生气。 叶泠鸢却不一样，她哇的一声惊呼，然后也跟着周围的郑家人一起，眼睛里露出了兴奋惊喜的神色：“好大的船！真厉害！” 随后，也跟着郑家人一起欢呼鼓掌，大声喝彩，甚至挥手跺脚，成为了现场欢乐海洋中的一员。 郑崇让倒是时刻留神这他们两个的反应，看见叶泠鸢这样的举动，脸上的表情有了稍微的缓和。 至少这个韩飞看起来并没有强太守那样敌视郑家到了极点，虽然他的赞美听起来很外行，很傻。 郑家造一艘破纪录的舰船，不应该是好事吗，黑倔头偏偏黑着一张脸，仿佛是家里人被郑家杀光了一样，至于吗？ 叶泠鸢倒是真的觉得郑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 眼前的巨大舰船，让她想起了当年宋明时代的古代船舶，个 头足够大，威势凛凛，让人看见就生出敬畏之心。 而且郑家还是为了出海自卫研究建造的这艘舰船，值得夸奖。 所以叶泠鸢一边用力鼓掌，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郑崇让身边：“崇让啊，我现在对你们郑家真是刮目相看了。” 郑崇让听得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呵呵，那还真是要谢谢韩公子了，竟然对我们郑家刮目相看，不容易啊。” 他终归还是没有忍住，嘴里阴阳怪气地回答。 边上几个听见他们对话的，也是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叶泠鸢，感觉都是相同的。 郑家用得着你来刮目相看？ 难道以前在你眼里，郑家就是根本不值得正视的吗？ 叶泠鸢也不解释，只是用力鼓掌，看着那艘巨大的舰船滚下山坡，冲到水边，然后在那些赤着上身的大汉们用力拖拽之下，一点点向前挪动。 船头已经凌空，船上的指挥者大声呼喝着，船上的那些水手也都跟着鼓舞加油。 大汉们身上的肌肉因为用尽全 力而鼓胀扭曲，粗大的纤绳深深勒入他们的肩背。他们一个个毫不犹豫，来到路面尽头，就跳入水中，继续用力往前拖动巨船。 随着他们的号子声，那些被带到路面尽头的圆木一个个滚落水中，或者旁边，而船身离开地面，延伸到水面上空的部分越来越多…… 终于，轰然巨响！ 无数水花惊天暴起，向着四下喷发，巨大的船身砸入了水中！ 附近的人全都被淋得湿透透，但是却没有人为此惊慌恐惧，反而是抹了一把脸，就认真甚至狂热地盯着眼前巨大的船身。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船身两侧伸出一支支船桨。 鼓声响起！ 咚咚咚的鼓点，就像是引燃火炬的火种，一下子就把整个场面点燃起来！ 数不清有多少的船桨随着鼓声用力划动，巨大的舰船在水面上平平稳稳地向前驶去。 欢呼声冲天而起。 这个瞬间，天地之间全都是郑家人的笑脸狂喜和欢呼。 舰船下水成功了！ 这样厉害的舰船，是他们郑家造 出来的！ 有这样的舰船护航，就算是到了外海，也没有什么海盗再敢对郑家商船下手了！ 郑家的船队就能不断扩大，不断带回来更多的货物，卖出更多的钱，他们这些参股的各房各户就都能分到更多的红利…… 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未来有多么美好！ 郑通源的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目光里更是有光芒闪耀。 实力的提升才是郑家在这个天下立足的根本！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不管是大梁还是凤梧，都要对郑家和颜悦色，好好说话。 想到郑家这几代人一直秉承的那个伟大规划，郑通源也不禁生出一股豪情来。 天地广阔，大海苍茫，这些大梁朝廷的人又知道些什么呢！ 新船成功下水，在节奏强烈的鼓点声和万众一心的欢呼声中向前行驶而去，留下了无边的喜悦和自豪。 “强大人，韩小友，今日大喜，我在乐水园中设下酒席，还请两位贵客不要嫌弃，与我痛饮几杯啊！” 郑通源笑呵呵地提出了邀请。 第656章 真的很强 叶泠鸢立刻响应：“好啊，好啊，赴宴吃酒，听曲赏美，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强太守虽然黑着脸，但是竟然也没有拒绝。 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再次出发，从襄阳城外继续前行，还是没有进城，反而是来到了一处极大的庄园。 叶泠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有点震惊于所见到的场景了。 阳光下，绿树掩映中，露出来的屋脊飞檐，描金涂彩，雕梁画壁，层层叠叠，蔓延了不知道多少里，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一条河流从庄子边上流过，河面宽广，绿波荡漾，荷叶铺满了河边的水面，其中更有大量或盛开或含苞的荷花绽放身姿。 还有一些小船泛舟其上，船上全都是些年轻俏丽的渔娘，身姿窈窕，面色含春，笑语呢哝，偶尔还能听到有悦耳的歌声响起，其他女子便会轻声相和。 这一切和路上过来时看见的那些空旷的田野，以及其上那些简陋矮小的茅草房相比 ，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叶泠鸢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中闪过一缕嘲讽。 是了，郑家这种大家族的狂欢，对于某些下层群体来说，可能就是剧痛，只是他们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能能听到罢了。 强太守之前的那些愤慨，也许正是由此而来。 想到这里，叶泠鸢转头去看，正看见强太守黑沉沉的脸。 不过看见叶泠鸢的目光，对方却明显露出了几分反感的表情，头一转，看都不肯看叶泠鸢一眼，就带着人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前方的巨大庄园，正是郑通源之前所说的“乐水园”。 站在“乐水园”的牌匾下，叶泠鸢负手仰头，想起的却是那句“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郑家的这个庄园如此命名，是自负智者，还是不屑为不愿为仁者？ 叶泠鸢反思自己，也许是她心中对郑家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才会这样从各种小地方看郑家都不顺眼。 还是要保持客观冷静的 立场。 她不过是个异世界过来的外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不能贸然下论断。 带着这样的心态，叶泠鸢不疾不徐地跟在郑通源一行身后，走入了乐水园之中。 大概是为了呼应庄园的名字，整个庄园里到处都是河流小溪、湖泊亭台。 而且很明显经过高人设计，处处都是景致，拐一个弯，就能看见一处截然不同的风景。 “来，强大人，韩小友，酒宴设在江心亭，咱们乘船过去吧。” 一艘打扮精美豪奢的画舫驶了过来，几个美貌侍女盈盈下拜，将众人引领上船。 船上陈设每个都价值不菲，不过整体风格还是含蓄低调的，让叶泠鸢感觉很舒服。 丝竹声悠悠响起，这次与刚才在山丘上祭祀天地时候的音乐风格又截然不同，充满了缠绵温柔的气息，让人听了感觉整个心神都变得柔软起来。 几个美貌侍女跪坐在侧，小心伺候着，说话都是轻言软语，就连强大 人的黑脸似乎都变得软和了起来。 一艘一艘漂亮的画舫顺着河流往前行驶，竟然是真的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河面上。 在河面中央，有一片木质回廊，回廊中间则是飞檐翘角的楼阁。 叶泠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郑老兄，这里是……如何修建的？” 这片楼阁面积广阔，却是位于河水之中，四周都没有通路，只有乘船才能抵达。 这样的地方，想要修建这么大的建筑，耗费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不是随便什么水面都能搭建楼阁的，地基是个非常重要又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 什么地方能打地基，如何在这么深的水面下打地基，用什么材料才能保证在水中浸泡多年仍旧能保持上方的建筑安全……这都是正儿八经的技术问题！ 郑家能有这样的技术人才，还有这样的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同时又用海商贸易将大部分家族成员的利益捆绑在了 一起……叶泠鸢这么一想，突然发现，郑家是真的很强。 叶泠鸢对四大世家的了解并不深刻，唯一接触过的杨家，给她的印象也是各行其是，大而无当，行事狠毒是有的，但是犀利睿智却没见到多少。 这让叶泠鸢对四大世家都有些不太看得上，只觉得它们是千年痼疾，为了自己的家族疯狂攫取利益，丝毫不管国家和百姓死活。但是实际上却因为千年的享受，变得愚蠢贪婪，全凭着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资源剥削压迫他人，能力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看到郑家在水面上建起的这一大片精美楼阁，叶泠鸢却发现，自己原来的看法太过片面。 能够存在千年，这些世家应该都有自己的一套。 最起码在人才培养、知识积累、技能传承等方面，他们这些大家族要更有优势。 就像郑家这样的庞然巨物，她是真的没有资格去藐视人家。 叶泠鸢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自大！ 第657章 江心亭 对于叶泠鸢的震惊，郑通源感到十分满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一看就出身见识不凡的神秘贵公子，这几天来不管是面对郑家的奢华还是各种款待的优裕，都没有丝毫动容；虽然待人接物十分客气有礼貌，但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傲然，却是逃不过郑通源这种人精的眼睛。 刚才镇海号新船下水，那么伟岸的船只，那么浩大的气势，也不过得到了一句看热闹似的称赞。 郑崇让会因为这句称赞而欣喜，那只能说明他还太浅薄，幼稚。 倒是现在这次震惊，是发自内心的。 郑通源笑眯眯地回答：“不过是几间木头房子，竟然能入得小友法眼吗？”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看出来这个老男人是真的这么不知道这所谓的江心亭意味着什么，还是有意敷衍。 多半是后者吧，能当上郑家这种庞然大物的家主，怎么可能是个蠢货？ 郑崇让则用一种终于翻身了的表情看着叶泠鸢：“韩公 子是很惊讶，这江心四处不靠岸，如何能建成这么大的亭台楼阁的吧？”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若是其他人家，肯定是做不到的。可是我郑家子弟，生来都擅长戏水，在这水中修建一些房子，不过是小事罢了。” 叶泠鸢十分配合，用力摇手：“崇让你可太谦虚了。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素来自负才华，以为自己文武双全，见多识广，但今日见了这江心亭，才知道我对这天下能人异士知道的还太少了。” “这样的奇迹美景，在京城可是根本见不到的！” 郑崇让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看叶泠鸢的时候，就觉得她比之前顺眼多了。 郑通源在心中暗暗摇头。 韩飞比他想的更加优秀，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能建成江心亭代表了什么，反倒是郑崇让……唉，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跟狗的差距还要大。 画舫一艘艘地来到河心的回廊边上停下来，客人们从船上下来，带着笑容走上这曲折精 致的木质长廊。 叶泠鸢是外地来的，对襄阳不了解，但是其他客人却都知道，这乐水园最有名的就是这江心亭。 这里名为江心，实际上却是郑家私人的水域，从外面的大江中引出了一道支流，绕着乐水园布置了各种千变万化的景观，外面的船只游人不得允许，全都不许入内。 甚至一般的郑家人都只能自己来乐水园中玩耍，却没有资格随便带领外人进入江心亭周围。 只有得到郑家家主及长老们的邀请，才能有机会登上江心亭，遍览独特的江心美景。 不过今天算是郑家大喜庆祝，得到资格的郑家成员和客人规模远超过往，整个江心亭周围的长廊上都站满了满面惊叹的人群。 除了郑通源、郑崇让以及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包括郑家成员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眼看着周围河水汤汤，奔流向前，河岸那边青山如黛，起伏参差，云霭升腾，宛如妙笔绘制的画卷，而明明是盛夏时分，江心亭周围 却是凉风习习，拂过身体的时候舒适又不带寒意，也令人倍感惬意。 于是人群中不断响起震惊和赞叹的声音，这让郑崇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根本就掩饰不住，笑不完啊根本就笑不完！ 就这，他还不忘转头看向叶泠鸢，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是想说的话已经全都写在了脸上。 “你还牛皮哄哄的吗？看看我们郑家多厉害！服气不服气？” 叶泠鸢心中暗笑，嘴里却连连夸赞这江心亭的风景天下无双，她去过的地方没有一处能比得上的。 “就算是皇宫内院、还有皇家那些避暑山庄，都没有这样独一无二的风景！” 叶泠鸢斩钉截铁的表示赞赏，让郑崇让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友善，完全不复之前那种隐隐敌视的态度。 等到众人进入江心亭中，各自入座的时候，郑崇让已经和叶泠鸢称兄道弟，宛如多年好友一般了。 郑通源实在没有眼睛看自己这个蠢儿子。 他暗自摇了摇头，幸亏没有打算把 家族交给这个蠢货，否则用不了多久，就得被霍霍干净，祖宗留下的基业全都得被人骗走！ 江心亭占地面积很大，这间大厅也是非常开阔。 四周全都是能够打开的巨大窗扇，推开时可以折叠到一起，露出大片大片的天空和河景，跪坐在座位上都能轻松欣赏。 窗边的白色纱帘在风中徐徐飞舞，清风在大厅中缓缓流淌，即使不用冰块，也暑意全消，心旷神怡。 郑通源坐在主位上，就算是城府再深，此时脸上的自豪得意之色也难以遮掩。 郑崇让跪坐在他身后，还不老实，时不时东张西望，对一些熟人挤眉弄眼。 强太守的座位在郑通源身侧，算是头号贵宾；叶泠鸢的座位在强太守下方，算是第二位了……不过叶泠鸢抬起头，就发现对面的位置，和强太守对面的那一席还空着。 郑家能够进入这个大厅中的成员已经陆续跪坐下来，按说这个位置的人身份应该很重要，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啊。 第658章 凤梧来人 就在叶泠鸢心中猜测的时候，一行人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 很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叶泠鸢身边的强太守，双手一按面前的案几，上半身挺直，几乎要一跃而起。 叶泠鸢听见他低声骂了一句：“凤梧人！郑通源，你想做什么！” 哦？来的竟然是凤梧人？ 叶泠鸢只知道凤梧王朝是和大梁王朝同时建立，隔江而治的一个国家，再就是听说，凤梧王朝因为曾经出过几位出色的女帝，所以国中女子地位相对来说要比大梁高一些。 再多的，因为原主本身不太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也不多，没有来得及打听，所以也不知道什么。 只是看强太守这种姿态，似乎凤梧王朝来人到郑家，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事情？ 叶泠鸢怀着不解与好奇，也跟着大家一起打量着刚刚进来的这一行人。 从大厅外走进来的一行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文士，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叶泠鸢现在看不出来别的，第一眼看出来的是，侍卫当中最年轻 的那个，是个高手。嗯，而且颜值也很高。难得，难得。 她多看了对方一眼，却被对方察觉到，转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她一个眼神。 眼睛很冷，很凶，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凶狠，而是真正杀过人的那种，叶泠鸢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 她挑了挑眉毛，向对方举了举酒杯。 对方一下子把头转了过去，给了叶泠鸢一个冷脸。 叶泠鸢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耳朵后、脖子上一点点挪过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这位还是做了易容的，手段还算精巧，只是小细节方面还有待提高。 耳朵后面涂色不够仔细，有一小块肌肤颜色不对——这位竟然是用了深色铅粉把自己变黑了些，这样看来，原本这位应该是肌肤胜雪才对。 唔，难道是女扮男装？ 叶泠鸢又仔细盯着对方的喉结看，看不出来破绽，是手艺高妙不露痕迹？ 但是对方的身高在男子当中也是佼佼者，站在那里，都比为首的中年文士高出快一个头了，估计跟戚长阙都有的一比，女子长这 么高的几率不太大。 那就真的是个天生皮肤比较白、个子比较高、颜值和个子一样高、身手也很不错的侍卫？ 啧啧，怎么把这些条件加到一起之后，就觉得好像还挺优秀的呢？ 大概是叶泠鸢盯着对方的时间有点长，目光打量也太过肆意，对方再次回头看叶泠鸢，这一次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就很浓烈了。 叶泠鸢露出了一个放荡不羁的笑容，再度向对方举起酒杯，当着他的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眼尖地看到对方眼中冒出火焰，看起来是有点生气了。 真是小心眼，多看两眼就生气……叶泠鸢收回目光，正看见郑通源站起身来迎接，大厅里的郑家人跟着呼啦啦站起了一大片，看起来声势不凡。 强太守也沉着脸站了起来，面上风雨欲来。 “顾老弟，你怎么亲自来了！”郑通源一脸惊喜，还从座位后面绕了出来，往前走了好几步，伸长手臂，对着为首的中年文士大声寒暄，看起来对来人十分看重。 他抓住中年文士的手用力摇晃着， “早知道你亲自过来，我昨日便会亲自出去迎接你们哪！真是失礼了！” 中年文士脸上的笑容就比郑通源矜持多了，他微笑着同郑通源握了握手，就将手收了回来：“原本是派家中九弟来的，只是听说郑家这艘新的船舰很是不凡，一时好奇，就动了心思，正好这几日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就自己来看看，开开眼界。” 郑通源哈哈大笑：“快，快请坐，快请坐。献丑了，献丑了。顾老弟是此中方家，见多识广，若是有什么建议，可一定不要吝啬啊！” “哪里哪里，刚才看到那只巨舰，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恨不得能亲自上船去体验一下。只希望郑兄不要吝啬才是，给我一个机会上去感受感受！”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牵扯着各自入席，笑语交谈，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好。 强太守在听到对方的姓氏之后，黑脸上一阵神情交错变幻，到了最后，原本几乎要爆发的情绪竟然硬生生压了下来，不等别人劝解，自己坐回了原位，好像什么也没发 生过一样。 叶泠鸢不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建设，但是能猜到这所谓的顾老弟，估计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她眼珠一转，趁着郑通源和来人说得热闹的关口，几步溜到了郑崇让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 郑崇让正咧着嘴巴笑得不亦乐乎，被撞了一下，才愕然地回头，就看见了一脸好奇的叶泠鸢。 “这是谁呀？”叶泠鸢低声问。 郑崇让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也不知道？” “别用激将法，这么幼稚的手段，谁会上当？”郑崇让嗤之以鼻。 叶泠鸢对他挑了挑眉：“那我就直接上去问令尊了。” 郑崇让瘪了瘪嘴：“只要你不嫌丢脸，尽管去。” 他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飞真的不要面子的吗？ 结果叶泠鸢真的把他往边上一推，就朝着郑通源走了过去，坦然自若地大声打招呼：“郑兄，这位贵客风采不凡，尤其是他身后这位侍卫兄弟，更是一见就令人心折，不知是何来历，郑兄可能为小弟做个介绍？” 第659章 交个朋友呀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丢一根针都能听见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泠鸢身上，有震惊有恼怒有鄙夷有深思……其中尤其以郑崇让的眼神最为精彩，充满了不可置信。 郑通源也是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顾姓文士也带着惊讶看了叶泠鸢一眼，先是眼前一亮，不过被背后的侍卫瞪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再也不看叶泠鸢了。 强太守审视地打量着叶泠鸢，目光中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被这么多人看着，叶泠鸢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举止非常自如，笑容坦然，径直走到了郑通源的身边站着，好像她真的跟郑通源关系特别好一样。 她也不是撒谎啊，是郑通源亲口说的，他们两个是忘年交，称兄道弟乃是再正常不过的。 郑通源笑了：“顾老弟，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友，来自京城，出身不凡，武功高强，可谓是年轻人中的翘楚。” “想必是惺惺相惜，看见与他年龄身手相近的人物，就想 要亲近亲近吧。” 叶泠鸢果断点头：“还是郑老哥懂我！这位侍卫兄弟贵姓，如何称呼？你从凤梧来，我从大梁京城来，这一南一北，千里万里之遥，竟然不早一日，不晚一时，却在江心亭中相遇，岂不是老天最有心的安排？”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个易容扮丑的侍卫跟前。 嚯，比自己这个韩飞的身高还要高，说话还要仰头！ 叶泠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让颈椎舒服的距离，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我们交个朋友呀！” 郑通源也是失笑。 下面关于这个韩飞的报告，都是说他不近女色。像卫家姐妹二人在他房间里过了两夜，不但没有受到丝毫侵犯，而且连床都没让人家睡，一直都是韩飞睡床，两个小姑娘睡地上角落。 来到郑家这几天，揽月阁里也安排了不少美貌丫鬟，韩飞对她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见对哪一个动手动脚，就连主动投怀送抱的，都被他躲了过去。 之前他以为这是韩飞为人谨慎 ，提防着外面的女人，现在看来，还有一个可能是，韩飞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郑通源的眼神从自己那个蠢儿子郑崇让身上掠过。 之前韩飞好像对郑崇让有好几次退让的言行……不过看看韩飞对面的侍卫那副长相，再看看郑崇让那副长相，郑通源忍不住撇了撇嘴，果断把头转了过去。 他长得也不错，身边女人也都是个个美貌，怎么生出郑崇让这种相貌的？ 郑崇让莫名地浑身一冷，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退，找了个风小点的地方缩着。 嗯，这江心亭什么都好，就是风有点大。 叶泠鸢不觉得风大，只觉得对面这个侍卫杀气有点大。 这个世界好看的男人，她也见过好几个了。 戚长阙是第一个，颜值最高，实力最高，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谪仙做派，飘然出尘……除了亲亲抱抱的时候，照样是黏糊糊的样子。 萧玉堂是第二个，颜值也很高，实力也不错，说是十几岁就在 战场上厮杀，跟眼前这个侍卫年龄也相近，不过熟了就会发现，那个家伙就是个喜欢打架的直男，而且大部分时候更像是条大狗，看起来凶实际上玩到一起之后就会把你当自己人。 但是眼前这个家伙，那眼神是真的凶。叶泠鸢敢打赌，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这个场合，说不定这家伙已经动手要弄死她了。 眼底那股子凶戾，真是藏都藏不住啊。 别人也许害怕，叶泠鸢可不是会被这种目光和杀气吓住的人。 她不但没有退缩，还对着那个面似寒冰的侍卫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兄台贵姓……” 手指还未摸到对方的衣料，对方果然就忍不住了，翻手如刀，手掌侧面就向着叶泠鸢的手腕切了过来。 动作倒是挺隐蔽的，正好被身体挡住，大部分人看不见。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接下来就是叶泠鸢的手腕被切中之后，当场骨折，哀嚎惨叫，满地翻滚，当然就不能再对他纠缠不休了。 可是叶泠鸢既然看出来他武功挺 高，却还敢动手，肯定是早就有防备了啊。 侍卫的衣服是箭袖，手腕被收得紧紧的，动起手来干脆利落； 叶泠鸢却穿的是一身华丽纱袍，不仅袖子宽大，而且外面还罩着一层烟青色的细纱，行走之间很有飘然之风，不过一看就让人觉得这是个大族公子，要是打架就不怎么合适了。 侍卫动手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叶泠鸢，就像是最凶狠的猎人盯上了猎物，眼底都是杀意和志在必得。 叶泠鸢面上笑容不改，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出了重手，要废掉自己的右手腕一样。 眼看着侍卫的手掌就要碰到叶泠鸢的手时，一阵风吹过，叶泠鸢宽大的袍袖忽地翻起，一只袖子抽向了侍卫的眼睛，令他下意识地闭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飞到面前的袖子。 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他劈向叶泠鸢的手掌已经被另一只衣袖无声卷住，隔着层层布料，一只手紧紧捏在了他的手腕上。 第660章 有点奇怪 叶泠鸢一只手捏着对方的手腕，感受着手指下对方身体内如同海潮一样磅礴汹涌而来的力道，脸上的笑容依然一片温和：“兄台是喜欢我这件衣服么？若是喜欢，我还有一件，可以送给你。” 侍卫一只手捏着叶泠鸢衣袖，另一只手用力也没有办法挣脱叶泠鸢钳制，看着叶泠鸢的笑容，他眼底的狠厉竟然一点点散去：“那就多谢了。” 说着，他竟然真的没有再挣扎，而是任由叶泠鸢握着他的手腕。 甚至他还对着叶泠鸢笑了笑。 这倒是让叶泠鸢对他高看了几分。 本来只是借他当个筏子，搅和搅和郑家这趟浑水，看看能不能得点好处，找到机会；而且对方既然是凤梧来的人，看样子在凤梧应该也有些身份，那对于韩叶这个曾经的“王女”也许也知道一些？ 就算是退一万步，搅和完了什么也没得到，至少能赚点怨念值嘛！ 就刚才那一波，不知道从什么人那里，就收入了不少怨念。 叶泠鸢估摸着这段时间的收入 ，已经离空间下一次修复成功不远了。 倒是眼前这个脸长得不错的家伙，并不如他外表看起来这么暴力而没有脑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不约而同发出轻笑之声。 郑通源和顾姓中年文士互相看了看，也哈哈笑了起来。 “看来还是年轻人更加有活力，这一见面就拉起了手。”郑通源笑眯眯地说。 叶泠鸢回头，对他挑了挑眉毛：“这不是刚刚跟郑老哥你学的嘛！”她晃了晃对面脸上带笑的侍卫的手腕，“我在咱们大梁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礼节，想必是凤梧那边流行的？” “并不是。”侍卫第一次开口，声音倒是挺好听，就是有些杀伐之气，泠泠如金石相击。 这三个字，不仅让叶泠鸢有些愕然，就连顾姓中年文士和郑通源都有一瞬间的尴尬。 郑通源用笑声解决了这短暂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尴尬：“来来来，他们年轻人的友情，咱们就不管了。顾老弟，请！” 叶泠鸢拉着侍卫的手，把人往自己的座位方 向拽：“我叫韩飞，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微笑：“顾冥。” “你也姓顾啊？”叶泠鸢直接把人拽到了自己的桌案边上，和人并肩跪坐。 旁边的侍女非常有眼色地送上了一套餐具，悄悄地看了看两人都俊美非常的面庞，微红着面颊退了下去。 “嗯。”顾冥回答得很简练。 “你们是从凤梧过来的？我还没有去过凤梧呢。凤梧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和大梁是不是有很多不同？” 叶泠鸢问话的样子，真的是充满了好奇。 顾冥看着她没有掺杂丝毫杂质的眼神，微笑的弧度大了一点点：“凤梧和大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比如呢？举个例子呗。”叶泠鸢亲手将两人的酒杯斟满，一脸求知地看着顾冥。 “比如……”顾冥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笑着说，“比如要是在凤梧，有人这样对我动手动脚，那我就要杀了他！” 两个人就坐在同一张案几后面，肩膀和肩膀之间也只有一两尺的距离，说话 的时候又是都转着头看对方，两张脸也就是近在咫尺。 顾冥是压低声音说的这句话，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可是眼睛里的寒意一闪，却是让叶泠鸢明白，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能在凤梧，这位的身份也不低，加上武功不错，所以根本没有遇到这种被冒犯的情形。 不过既然身份不错，又长了这么一张脸——现在两个人距离近了，叶泠鸢已经很容易地看出来他脸上修饰的那些地方，全都是在扮丑——那肯定就有不少千金小姐、美貌民女等等想要投怀送抱。 难道他真的把那些胆敢打他主意的少女们都给喀嚓了？ 叶泠鸢眼中的好奇和打量，让顾冥明白，他的刻意恐吓根本没有发挥作用，对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他！ 这让他心中有些挫败的同时，也不禁感觉到一种新奇感。 事实上，他几乎没有遇到过能够在他面前这样大胆而又坦然的同龄人。 关键是，对方的身手也很不错，虽然刚才他被抓住手腕只是一时轻 敌，同样的，如果想要反制，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能躲过他的攻击，还抓住他的手腕，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凤毛麟角，为数不多。 这让顾冥不禁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对方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冲着他这张脸而来，还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试探？ 这才是顾冥顺水推舟跟着对方过来的原因。 “所以刚才你没有杀我，是因为这里是大梁？”叶泠鸢笑着举杯，把另一只酒杯塞进顾冥手中，自己单方面地跟对方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冥看着手中的酒杯，眉头皱了皱。 刚才那种触觉，滑腻细嫩的手，温凉无汗，将酒杯塞进他手中时和他的手指擦过留下的短暂触觉，有点奇怪。 可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想了一下，却又想不明白什么，顾冥就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丢在了一边，愕然地看着叶泠鸢对着自己举起了空空的酒杯。 “不喝一杯？”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语气带着戏弄，“不会是不会喝酒吧？” 第661章 可惜了 “你的激将法太烂了。”顾冥不屑地看了叶泠鸢一眼，根本没有喝酒的意思。 叶泠鸢摇了摇头：“年纪轻轻的，非要装得这么老成干什么？我看你是害怕喝醉了丢脸吧？” 这次顾冥连回答都不回答了。 在想要套话打探情报的时候，叶泠鸢一贯特别有耐心。 她笑眯眯地自己又喝了一杯，好像根本不关心边上郑通源和顾姓中年文士以及强太守三人之间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状况，眼睛就是在顾冥脸上和窗外的风景流连往返。 这么近的距离观察，加上刚才抓住顾冥的手腕时，趁机感受到的脉象，叶泠鸢已经能够确定，这是一个男人。 不是女扮男装。 这批人是什么来头，竟被郑通源奉为最上座的贵宾？强太守的脸色变化很有几分意味，看来他是知道这些姓顾的身份的…… 顾冥先还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后来看见叶泠鸢一直都是只看风景，完全不理正事，眉头不禁皱了皱。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的，肯定是很得郑家人重视的身份。 刚才郑通 源那样介绍，他以为这个韩飞是大梁京城什么重要势力的代表，可是想来想去，大梁京城那边，姓韩的势力……顾冥瞳孔一缩，想到了一个可能！ “韩兄是从大梁京城而来？”他主动向叶泠鸢发起了话题。 叶泠鸢点了点头，目光与他对视，眼含笑意：“顾兄呢？” 顾冥顿时明白，这是个小狐狸。 他想知道对方的情况，就要告诉对方同等的内容。想要套话，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顾冥笑了起来：“在下来自凤梧清实郡。” 叶泠鸢一脸茫然：“那是哪里？” 顾冥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若是世家子弟，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说到清实郡，再说起姓顾，他们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除非是那些根本没有资格、不关注八大千年世家的寒门子弟…… 他眼神扫过叶泠鸢的脸，隐隐有一丝惋惜。 这样的容貌气度，还有方才表现出来的身手胆量，竟然不是千年世家所出的人才，可惜了，日后的晋升空间就要小多了。 叶泠鸢皱了皱眉，感觉这 个顾冥突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人心里毛毛的。甚至还有一种打他两巴掌的冲动。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让它们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随便打人，等到问完问题再说。 叶泠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清实郡很有名吗？怎么好像你一副一说出来，我就应该露出‘久仰’这种表情的样子？” 顾冥有些无奈：“你知道大梁四大世家吗？” 这不是废话嘛！她现在就坐在其中之一的地盘上呢。 “清实郡顾家？是凤梧的四大世家之一？”叶泠鸢当然知道顾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郑通源，以及正和郑通源笑着说话的顾姓文士。 难怪郑通源见了对方这么客气，原来是身份对等的。不过这样的两个大世家，也都是庞然大物了，他们这样的会面，是走亲戚？不会这么简单吧，偏偏就在今天郑家那新船下水的日子？ 凤梧在大江之南，与大梁地理环境最大的区别就是水系丰富，很多地方出门乘船是家常便饭，就像是大梁人出门坐车一样 理所当然。 郑家的新船对他们来说，有很大意义？ 不过这是一艘海船……所以是顾家也觉得这艘舰船在海上贸易中有价值，上门来跟郑家谈合作？ 叶泠鸢心中猜测，冒出各种念头。 “正是。”顾冥看她目光闪烁，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过清实郡顾家这样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到了凤梧只要一打听，很多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没有必要隐瞒。 “不知道韩兄是哪个韩家出来的？” 据他所知，京城最有影响力的韩家就是…… “虽然我见过叶相几次，但我的的确确跟叶相夫人娘家、兰亭侯韩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叶泠鸢看着顾冥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和郑通源他们一样，一说到韩家，就会往兰亭侯和叶宗彦身上靠。 而且顾冥这个年纪，就能对异国京城的势力这么了解，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在这个时代，通讯这么不发达，信息流传的速度很慢，能够关注异国他乡重要政治势力的，都是什么人呢？ 至少来说，顾家 的野心，以及这位顾冥在顾家的地位，都可以揣测到一二。 “你们大梁有四大世家，我们凤梧也有四大世家。顾、陆、张、王，也是当初凤陵会盟时参与的诸方势力，与司家结为同盟，共守盟约，驻守凤梧，与国同休。” 顾冥这次倒没有不耐烦，反而把凤梧的四大世家跟叶泠鸢说了一下。 “清实郡顾家历代都有子弟在朝中为官，乃是千载传承的书香世家。更出过不少皇后，与皇室司家的关系比较亲近。” 叶泠鸢听了点头说：“是属于比较坚定的保皇党吗？” 顾冥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叶泠鸢笑了：“我知道了。” 四大世家这种身份，要是能成为坚定不移的保皇党，反而奇怪了。当然，这不排除他们家族中偶尔会有个别保皇党人，甚至为了维护皇权杀身成仁，与自己家族反目为仇。 大家族兄弟叔侄分别投入不同的政治势力，多方押宝，乃是常见操作。 顾冥这种犹豫，至少说明，在他看来，如今的顾家不算是坚定的保皇党。 第662章 世事如此，岂不可笑 “韩兄如此敏锐聪慧，又身手高强，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能够培养出你这等不凡的子弟。”顾冥注视着叶泠鸢，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叶泠鸢想了想，“我其实并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出身大族，只是比较幸运，从小就有机会进入学堂，跟随多位老师学习各种知识技能，又被家中长辈逼着学习家中传承……” 她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现在白皙滑嫩的手掌和手指。 原本的她，可没有这样好看细嫩的手。她的手上，因为从小培育各种虫子，包括一些有毒的小动物和植物，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因为苦练武功和枪法，磨出了一层层的茧子。 哪怕是后来为了掩饰身份，动用最先进的激光手段将这些痕迹消除，也没有办法达到这种天然嫩滑的模样。 她的每一项技能，每一种手段，都是在血泪之中学到的。 顾冥脸上浮现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人人都说大家族的子弟天生就是衔着金银宝玉出 生，注定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哪怕是一头猪，都是一头钻进福窝的猪，躺着都能过一辈子好日子。 但是他们不知道，想要从这样庞大的家族中脱颖而出，有多难！ 但是看看自己布满薄茧的掌心，再看看对方白嫩软薄的手心，顾冥刚想说出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虽然说大家族中都有各种秘方，帮族中练武的子弟配药洗浴，让那些练武留下的痕迹尽量地减少，但是像对方那样，两只手都嫩得像小姑娘一样的可做不到。 想到这里，顾冥心底突然冒起一个念头：难怪刚才碰到手的时候，感觉那么不一样…… 顾冥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失礼，连忙压了下去。 虽然凤梧南方有些地方，譬如见屏郡等地，契兄契弟之事颇为流行，即使是在凤梧首都金陵，也有一些官员成亲之后，还对当初的契兄弟十分照顾。 这种事情就算是传了出来，也因为不妨碍男子成家开枝散叶，没有被人当成什么洪 水猛兽，甚至还有人写诗作文将其视为风流韵事传播。 但是顾冥却从来没有对男子有过这种想法，更是觉得对只见过一面身份来历不明的人有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实在是非常古怪。 想想祖母之前催他成亲的事情，顾冥第一次觉得，也许他真的应该考虑考虑了。 为了将那个一闪而过的荒诞念头抛开，顾冥主动开起了下一个话题：“韩兄这是与郑家有亲？” “哈哈，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个荣幸啊。”叶泠鸢摆了摆手，端着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笑声似乎都有些狂放起来，“我们这等寒门出身的，有几个能攀得上你们这种千年世家呢？” 她的声音可不小，一句话出来，不知道招来了多少异样的目光。 只是一句话，叶泠鸢就把自己和场上绝大多数人划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 在场的郑家人和顾家人，那可都是千年世家的成员，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依附他们存在的人群；而完全不属于他们这个阵营的，大概也 就只有叶泠鸢和强太守两人了。 顾冥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喝多了失言，还是天生轻狂语言不当。 他轻轻笑着：“能坐在这里，韩兄就算是出身寒门，也是一时俊彦，又何必自轻自谦呢？” 叶泠鸢哈哈一笑，声音一点儿也没有收敛：“那倒是，韩某自认，虽然不是什么千年世家出身，但是一身本事，却敢说一句，不在任何世家子弟之下！” “只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等汲汲营营一生所追求的，却是那些平庸无能的世家子弟一出生就已经拥有，甚至还看不上的！” “世事如此，岂不可笑？” 叶泠鸢一边说，一边继续饮酒，一杯接一杯，白皙俊美的脸上都已经开始浮上了红晕。 听到她这番话，大厅中的很多郑家子弟都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 何其狂妄！ 在郑家的地盘上，公然说出这番话来，不是对着和尚骂秃子吗？ 而且他也太自大了，他们世家积蓄千年，每一代都有无数英才俊杰出现，他有什么资 格，敢说自己的才华不在任何世家子弟之下！ 还说什么世家平庸无能的子弟也能享受他们一生追求的生活，不就是眼红嫉妒嘛！ 坐在叶泠鸢跟前的这些人，郑通源、强太守、顾冥、顾姓文士，甚至郑崇让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下面那些人却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个看着叶泠鸢的眼神都充满了憎恶。 “这位韩公子，你既然说是一身本领，不在任何世家子弟之下，倒不知你有什么能耐？”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向叶泠鸢发出质问。 叶泠鸢手中捏着酒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晕红的面颊上带着一丝让人觉得俯视万物的笑意：“这位……公子，你既然敢站出来，想必是很有几分自信的。倒不知你有什么能耐？” 年轻的郑家子弟脸上露出恚怒之色，觉得自己平白被人小觑了。 他捋起衣袖，露出了健壮有力的胳膊，冷笑道：“我？我的能耐就是拳头打人特别疼！” 哈哈哈哈！ 大厅中响起了一阵狂笑。 第663章 好孩子 这些笑声很明显，都是在给这个郑家子弟捧场，表示对叶泠鸢刚才的那些话不满。 被笑声鼓励之下，站出来的年轻人刚才还有些忐忑，现在已经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冷笑着看向叶泠鸢：“韩公子不是说你才华出众吗？我不过是郑家最不起眼的一个普通子弟，愿意向韩公子请教一下。” 说着，他就从座位上走了出来。 这座大厅非常开阔，虽然此时两边都摆满了桌案，但是中间仍有相当大的一片空地。 平时这些空地都是用来让歌姬舞姬在上面跳舞唱歌的，一个庞大的舞姬队伍在期间翩翩起舞，都不会有局促之感。 给两个人动手切磋，地方就更是绰绰有余了。 郑家青年将外袍一脱，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白色纱裤就走了上去。 笑声响成了一团，还有一些女眷发出低低的叫声和笑声。 咻咻~一声尖锐响亮的呼哨声，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发出呼哨声的竟然是叶泠鸢！ 她一只手端着酒杯， 另一只手两只手指伸在嘴里，眼睛看着青年黝黑的肌肤和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神情充满了赞叹。 顾冥自觉也算是见识过一些场面的，都差点被她这一声给整得不会了。 这人是在盯着人家健壮的身子流口水吗？ 顾冥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这个韩飞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吧？ 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被叶泠鸢一声流氓哨逗得脸都红了，郑家青年瞪着眼睛：“韩公子，你不是不敢下来跟我比试吧？” 顾姓文士坐在上方，看着这个浑身充满勃勃生机的青年，赞叹起来：“真是好孩子。” 郑通源笑着点头，又摇头：“就是有点傻。”他怎么可能是韩飞的对手。 不过作为郑家家主，他很乐意看见自家有这样的年轻一代，敢于挑战，敢于出手。 正是这样的子弟多了，才不会让郑家变成腐朽颟顸的衰败老物！ 对于年轻人来说，失败不算什么，只要能学到东西，那就是赚的。 抱着这种念头，郑通 源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热闹。 原本没有出声表态的那些郑家人，看出了家主的态度，也纷纷开始加入为郑家青年喝彩鼓舞的队伍中，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各种吼声和叫声，煞是热闹。 见叶泠鸢只是打量着他身上的肌肉，却不出来迎战，郑家青年举起双臂，用力让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在场地上转了个圈，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孔武有力。 和他健壮魁梧的身形一比，叶泠鸢这个身份的个子虽然不矮，可是体形却纤瘦了不少。 而且在郑家其他人的眼中，韩飞这样一个贵公子，白净细嫩的小脸，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怎么可能是这健壮有力的郑家子弟对手？ 随着郑家青年在场地中间转圈展示自己的肌肉，郑家人欢呼鼓劲的声音更大了。 郑家青年已经从开始的紧张变得信心十足，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叶泠鸢的座位面前：“韩公子，你要是不敢下来，我也不逼你。你只要向大家承认，你刚才说的那 句话不准确，你有才华，我们世家子弟，同样也多的是各种才能之士！” “好！” “说得好！” “对！” “没错！” “说得漂亮！” “不敢下来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不行！别天天就会吹牛！” 叶泠鸢手中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斟满了，而且坐着的姿势也变了。 大家都是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桌案后面，她却一只腿盘着，另一只腿脚踩着地面，膝盖竖起，握着酒杯那只手臂手肘就放在膝盖上，姿势并不雅观，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不羁。 “还挺像个汉子。”叶泠鸢笑了一句，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来，你能把我拉出去，就算你赢。” 郑家青年涨红了脸：“你这是看不起我！” 再怎么看这人也不过是一百三四十斤，他在同龄人之中素以大力闻名，登船之时二三百斤的船锚也能抱起，拉一个一百多斤的人起身，不过是小事罢了。 他知道，对方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有什么手段，但是习武之人 有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 只要力气够大，什么手段都没有用！ 现在人家手都伸出来了，他难道还怕什么？ 他一把抓住了叶泠鸢的手，盯着叶泠鸢的眼睛，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韩公子，我粗手粗脚，要是把你给摔了，你可别生气！” 叶泠鸢哈哈一笑：“不生气，不生气……”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对面一脸憨厚的青年就突然吐气开声，“哈”的一声，手臂发力，猛地将叶泠鸢向外拽去！ 叶泠鸢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一招，身子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来。 大厅里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还有一些笑声中，明显带着嘲笑的意味。 大概是觉得叶泠鸢之前说话那样自大，但是一旦动手，就这么轻易地落败了—— 叶泠鸢看着对面青年脸上显出的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一勾。 她说的是拉出去，而不是“拉起来”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泠鸢要输了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就看见一道黑影飞了出去…… 第664章 给郑家没脸 几乎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有黑影闪过，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再看的时候，叶泠鸢面前的郑家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叶泠鸢站在案桌后面，举起手中的酒杯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将杯子一丢，伸了个懒腰，还肆无忌惮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欢呼声响了一半，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大鹅一样，突然安静了。 “人呢？人呢？” “怎么回事？” “是不是他耍了什么手段？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飞过去了……” “不是吧，那么大一个人……” 只有少数几个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郑通源身后一直没有做声的护卫走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了之后，郑通源笑了起来，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天气这么热，洗个澡凉快凉快。” 顾姓文士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是看见只剩下叶泠鸢一个人站在那里 ，猜也猜到了大部分情况。他身边的护卫也是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被扔到外面水里了。” 他失笑之余，看了距离叶泠鸢几步之遥的顾冥，用眼神询问对方，有没有关系。 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后，才又安心下来，继续旁观。 顾冥是大厅中少数从头到尾看清楚整个过程的人。 他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毫不意外——如果这韩飞是能被郑家普通弟子随手就拽倒的人物，他之前早就把韩飞的手腕给砍断了。 不过顾冥还是对刚才叶泠鸢动手时候的某些技巧有些许惊讶，因为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很难做到同样的效果。 那郑家子弟其他不说，确实是有一把力气。 硬碰硬的话当然能赢，只是不会有韩飞这种举重若轻的表现，也不会在事后还显得这么轻松，让很多人都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韩飞是怎么做到，在对方全力以赴的时候，让对方突然呼吸一滞，导致对方气力一泄，然后被韩飞抓住这个机会，直 接揪起来扔出窗外的呢？ 这个技巧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很实用。 但是这属于个人的秘密，顾冥跟人家不熟，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询问。 不过要是他真的问出来，叶泠鸢也没办法教会他。 毕竟叶泠鸢是利用风蛊，直接将郑家这位勇士口鼻附近的空气隔绝，让他突然窒息，才能起到这样的效果，这个世界上，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这么做了——也许戚长阙可以。 对于大厅中那些形色各异的目光，叶泠鸢表现出毫无感觉的样子，懒洋洋地又坐了下来。 “唉，想想只是因为出身不如这些人，以后在大梁随时可能要向这些人行礼，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哪。”叶泠鸢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续喝，一边喝一边感慨，“也只有杯中美酒，才能弥补一下我心中的创伤了。” 顾冥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确定，韩飞这就是有意挑衅，虽然还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顾冥可以断定其肯定是 有自己的意图。 韩飞的举止言行，说他不是大家族中出来的，顾冥根本不信！ 他就算不是两国的四大世家子弟，也不可能是什么寒门贫民，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哀叹世道不公、出身决定命运，未免有些太过了。 就在这时，刚才和叶泠鸢拉手对战的青年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但是头发上残留的湿意让大家都知道，刚才他遭遇了什么。 那个噗通一声落水的，就是他。 那场比试，是郑家人输了……偏偏这个时候，叶泠鸢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话，这就让在场的郑家人感觉都不太舒服了。 如果刚才叶泠鸢输给了郑家那个青年也就罢了，不过是一场笑料，她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可是事实是，叶泠鸢赢了，那么她的那些抱怨，就好像真的有了证据，而郑家人却好像成了那个无能却居于高位的反面角色。 这谁受得了！ 于是，接下来又有好几个自负勇武的郑家年轻人跳出来，不服 气地挑战叶泠鸢。 叶泠鸢还是那一招，不管是谁，只要能把她从桌案后面拉出来，她就认输。 而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叶泠鸢被拉得站起身来，然后郑家的挑战者就以一种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飞出窗外，落入水中。 一连几次重复之后，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关注郑通源和顾姓文士还有强太守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叶泠鸢，更有不少年轻气盛的郑家人看着叶泠鸢的眼神都快要冒火了。 在他们的眼里，今天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还有来自远方的客人和强太守在座，叶泠鸢此举，显然是故意在给郑家没脸。 她就是来找事的！ 终于有个聪明的站了出来，大声说：“韩公子，我们郑家在天下最有名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叶泠鸢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几乎没有停过，到现在一张俊美的脸已经布满红晕，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大舌头：“哦，是什么？” “水战！” 第665章 醉酒 站出来说话的是一个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个子不高，衣着也不算多么精致，但是一双眼睛闪亮，紧紧盯着叶泠鸢。 叶泠鸢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眼皮都抬不起来：“哦？确实有所耳闻。” “那你是想说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觉得叶泠鸢的样子有些看不起自己，少年的脸都涨红了：“我想说，你要是想证明你比我们郑家人更优秀，那就在我们最擅长的水战领域击败我！” 叶泠鸢嗤嗤笑了一声：“那你就是郑家水性最好的人了？” “刚才就是，我打败一个，你们又来一个，一连来了四五个。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输不起，要用车轮战呢。” “这一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要是你输了，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继续挑战，直到我输了为止？” 叶泠鸢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这个红着脸的少年，“要不，就干脆把不服气的都叫上来，咱们一起比一下，免得等会儿我想睡觉都没空……” “你！”少年被叶泠鸢轻视的语气气得 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叶泠鸢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眼睛都要闭上了。 郑通源见状，对他摆了摆手说：“不要再打扰韩公子了。” 少年红着脸躬身行礼：“是。” 郑通源招了招手，两个美貌侍女上前，细声问：“公子，您若是醉了，可以出去休息休息。” 叶泠鸢现在真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笑着将两只手臂搭在侍女肩上，脚步微晃，被两个侍女扶着从侧门离开了大厅。 顾冥看着这个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这江心亭真是设计得很周到，边上居然还有精舍供人休憩。 叶泠鸢被两个侍女扶着进了一间，里面陈设精美，雪白的纱帘在河风中轻轻飘拂，恍恍惚有种出尘离世的感觉。 两个侍女十分殷勤小意，伺候着叶泠鸢脱衣脱鞋，还想要给她喝醒酒汤，却被叶泠鸢挥手拒绝了，并执意将她们推出了门外。 侍女们眼神闪烁，胆子大点的试探着轻轻推了推门，娇声呼唤：“公子，让我们进去伺候您吧。” 没想到门已经被插上，根本没有人回答，不 过很快就听见了里面韩飞韩公子醉意盎然拍案唱歌的声音。 至于唱的是什么，她们也不太熟悉，听着像是京城里流行的那种小调。 唱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就没有了动静。 两个侍女彼此看了看，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失望。 这位韩公子人才出众，又是家主的座上嘉宾，若是能够攀附上他，这一辈子的命运都会随之改变。 可惜的是，这位就算是喝多了，也还保留着警惕，硬是不给她们机会…… 叶泠鸢听着门口两个侍女脚步远去，嘴角勾起弧度，躺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 那些酒看似被她喝了，实际上在举起酒杯的时候，就已经被她转移到了空间中的容器里。 这么半天，她一直都在装醉。 醉意越来越浓，可以离席休息，就有了自己独处的空间。 就在刚才拍案而歌的时候，叶泠鸢已经把从吴忌道那里得来的星铁偃甲取了出来。 这些天她在郑家也不仅仅是游山玩水，吃吃睡睡，其实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她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改扮这具星铁 偃甲上。 吴忌道没有急着从叶泠鸢这里拿回他那两句星铁偃甲，一方面是知道，他不给出足够的价格，叶泠鸢不会把东西还给他；另一方面也是自恃除了偃师门之外，没有人会使用偃甲，就算是放在叶泠鸢这里，也没有什么危险，迟早有机会从她这儿赎回去。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偃师门并不是只有他这一支存在，而叶泠鸢恰恰就是那个意外。 叶泠鸢手中有师偃留下的那本《机关密要》，里面讲述的正是偃师门入门的各种知识，包括偃师门各种偃甲的分类和使用方法，都在其中。 而叶泠鸢本来就是一个对各种力量方式都充满好奇的人，她似乎遗传了本国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把提高自己的实力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京城中“养病”的那段时间里，叶泠鸢没事的时候，就会把《机关密要》拿出来研读思考，早就对偃师门的那些基础常识非常熟悉。 来到襄阳之后，在外人眼里看来，叶泠鸢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出去逛街购物 、遍览名胜，求访异人奇人，实际上在这些活动的掩饰下，叶泠鸢已经将空间里没有的那些所需物资购买、寻觅补全了。 于是不过是一夜之间，原来身形曼妙窈窕的女性偃甲形象，就已经彻底改变。 这偃甲主体乃是使用铁木雕刻而成，关节处尤其精妙，活动婉转犹如真人。露在外面的脸部和四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和活人完全没有区别，甚至触摸的手感，都无法察觉不同。 也难怪当初吴忌道会用这两个偃甲假扮自己的小妾，确实是看不出来是假人。 叶泠鸢甚至觉得那些仿佛真人肌肤血肉的材料，很像她来之前那个世界最高科技的仿真皮肤。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样的皮肤和皮下组织模仿真人机体，十分相似，让她的一些蛊虫宝宝仍旧可以发挥部分能力。 在《机关密要》这本书中，称这种仿真皮肤为“灵机”，说是只有偃师门最初建立时候流传下来的几具偃甲，才有这样的仿真皮肤，能够被操作修改变化，十分神奇。 第666章 白西装偃甲 师偃的这本《机关密要》，完全就是一本偃师门入门百科手册，如果好好研读，基本上就能把偃师门的基础知识全都了然于胸。 吴忌道怎么也不会想到，叶泠鸢会有这么一个绝招，直接将两具星铁偃甲送到了叶泠鸢手中。 叶泠鸢用这些天弄来的材料加上她空间里的物资和工具，对其中一具偃甲进行了改扮。 她如今的水平还是理论丰富，但是实践不够，所以只能在外表上做些动作，还不能修改调整偃甲的各种功能。 但是从《机关密要》中得知这两具星铁偃甲的操作方法后，加上她的傀儡蛊竟然也能在这两具偃甲身上发挥作用，叶泠鸢就已经有了计划。 她不耐烦在这里跟郑家人搞侦探游戏，花费时间一个个去查探，到底当初谁跟郑师玄有恩怨，而师偃到底是不是郑家子弟。 只要让“偃师门”的人跳出来，不就能把那些相关的人士都钓出水面来了吗？ 叶泠鸢人躺在床上，发出悠长舒 缓的呼吸，声音比平时稍大，听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实际上，她却用傀儡蛊控制着改扮好的偃甲，从面朝河水方向的窗户跳了出去。 在跃出窗外的同时，偃甲的手指指尖瞬间弹出三寸多长的黑色尖齿，无声插入墙壁。坚硬防腐的铁木，在偃甲指尖的黑色尖齿下，就像是豆腐一样，直接被切入。 叶泠鸢人躺在床上，却能够通过傀儡蛊感受到偃甲的动作，心中充满好奇。 以前用傀儡蛊的时候，是操纵其他人类的身体，现在却是操纵一具类似于机器人的存在。 在风蛊的帮助下，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偃甲跃动时候的空气流动。有点像在玩游戏，操控自己的游戏人物去做任务…… 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叶泠鸢心中雀跃，操控着偃甲从房屋一角跳下，落入了一个没有人的回廊拐角。 有风蛊探路，绝对不会发生突然出现，然后正好被人碰到的意外。 出现在回廊上的偃甲，已经完全不 是游龙号上的模样。 这时的偃甲身高将近两米——被叶泠鸢用材料加长了身躯和腿的长度； 体形魁梧壮硕——加了材料，同时也用空间中的填充材料加在衣服里面，就能改变胖瘦，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做出各种线条起伏； 最重要的是脸上的变化。 柔美娇俏的脸庞，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张国字脸、络腮胡的形象，这是在原本偃甲仿真皮肤的变化范围内变形之后，又用叶泠鸢空间中的一些材料修补做成的。 就算是吴忌道本人到场，跟这具偃甲走个迎面，恐怕都认不出来，这是他原本的那具星铁偃甲了。 叶泠鸢给这具偃甲穿的是从她的空间中取出来的一身白色西装，衣裤笔挺，系着白色领结，戴着黑色礼帽，踩着闪亮的黑色漆皮鞋，这一身装扮和那张脸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个西装暴徒、恶魔绅士。 总之不像个好人。 这么一个高大壮硕满身邪气打扮怪异的男人，突然从回廊一角 拐过来，径直走向正在设宴的大厅门口，当然立刻引起了郑家护卫的注意。 “你是何人？”两名护卫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迎上前去，拦在了偃甲前方，警惕地询问。 白西装偃甲脚步不停，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前行。 两名护卫目光一动，刚想动手，就被对方撞在了身上。 砰砰两声，两个训练有素的精锐护卫，竟然直接滚了出去，连一句警示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晕倒在当地不动了。 白西装偃甲黑色的三节头皮鞋从他们的脸侧走了过去。 虽然两名护卫没有发出警示，但是两人滚倒在地的声音依然惊动了周围的护卫。 这些护卫可都是郑家最精锐的私兵。 今天这里集中了郑家最重要的核心人物，一旦出了意外，就有可能全军覆没，整个郑家都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危险之中，所以整个江心亭周围的警戒等级已经提到最高。 如果不是叶泠鸢休息的精舍周围有这么一个视线盲 角的话，偃甲根本就不可能不为人知地进入回廊。 所以白西装偃甲刚刚向前走了没多远，就被护卫们发现了异常。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所有护卫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但是白西装偃甲的脚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在叶泠鸢的控制下，保持着匀速前进。 回廊前方开始出现小队护卫，他们手持刀剑，背后也传来脚步声，是另外的护卫小队赶来支援，将偃甲围在了中间。 如果从高空俯视，就能看见除了这条回廊前后之外，其他曲折拐弯的回廊中，也同样有护卫小队开始集中。 同时有轻功好的护卫跳上回廊顶端，轻车熟路地找到适合居高临下的角度，取出了弓箭，向着偃甲瞄准。 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根本不需要谁特意指挥，就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漏洞的包围圈。 按照郑家护卫队的要求，最好就是在这个闯入者被客人发现之前，就悄无声息地把他拿下，或者击毙。 第667章 闯入者 白西装偃甲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一样，速度没有丝毫放缓，完全没有把前方堵着回廊的护卫小队放在眼里。 嗖嗖嗖！ 护卫们也不客气，直接就瞄准了这个打扮古怪的男人，弓箭齐发。 除了射向偃甲面门的箭，叶泠鸢会控制着偃甲抬手挡住之外，其他部位，她根本就不理睬。 因为这身白西装，就是她来之前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最新黑科技产品，最好的防弹衣！ 连子弹都能挡住，这些动能远远不如的弓箭，根本就不可能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穿这身衣服的是个活人，也许还要担心一下内脏受伤，但是现在穿着的是身如钢铁的偃甲，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噗噗噗！ 所有的箭在撞上白西装偃甲的身体后，都是无功落地，白西装上连一个小孔都没有出现。 这种不可思议的情景让所有看见的护卫都无比震惊。 “这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 “怪物！” 挡在白西装前进道路上的几个护卫已 经有些慌乱。 他们不是胆小的人，但是前提是对手要是人啊！如果对手是这种刀枪不入、力大无比的怪物，他们上去不就等于是送死吗？ 明知道送死，谁还会去？就算是族里给的抚恤再丰厚，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啊。 “不要慌！”小队长发现了队友们的情绪变化，连忙出声安慰，“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只要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飞在半空中，小队长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自己的队友们像是天女散花一样一起飞起来…… 原来是白西装偃甲一个加速，直接撞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竟然一下子就把整个小队全都撞飞了。 小队长只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疼，就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了一样，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郑家护卫全都吓了一跳。 他们亲眼看见这个魁梧大汉突然向前冲锋，完全不曾使用任何武器，就只是直接撞上去，就把一个小队五六 个人全都撞得飞了起来，被撞飞的护卫要么是落水，要么是倒地昏迷，没有一个人能继续挡在他的前方。 弓箭无法射伤，肉身无比强横！ 这样的一个大汉，如果出现在战场上，那就是能够横扫千军的绝世猛将！ 他们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护卫队中蔓延。 白西装偃甲继续向前，脚步踩在回廊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护卫首领看见这一幕，心中充满苦涩。 据说，这个回廊当初是专门请高人精心设计过的。 如果舞姬穿着木屐在上面行走舞蹈，回廊就能将声音放大显得十分清脆动听。 但是现在走在回廊上的不是什么舞姬，而是要人性命的猛士。 他的脚步声被放大，咚咚咚，每一声都仿佛黄钟大吕，敲在护卫们的心上，让他们心中生出少有的颤栗畏惧。 箭，飞过去，根本没有用！ 胆子大的护卫持着武器挡在前方，被对方两只手臂一拨拉，就身不由己地飞出去！ 完全无法阻挡！ 一重重的 防御，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异大汉。 竟然就这样被他闯到了大厅门外…… 郑通源听见了外边传来的动静，眉头轻轻皱了皱，示意身边的人出去看看。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情况的侍从就匆匆赶回，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郑通源神色如常，眼底的冷意几乎无人察觉。 这样的事情，一年总是要有几回的，不过像这次这样能闹到他跟前的，却是不多。 到了现在，想要把事态压下去，看来已经很难做到，那就不妨直接面对，将人请进来。 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能耐，又不给他郑家面子，想要做些什么！ 郑通源站起身来，微笑着向顾家人和强太守致意，表示自己要下去更衣。 其实也就是找个借口离席。 这并不是什么突兀的举动，毕竟像这样郑家年轻人都在的场合，他这个家主待的太久，大家都放不开。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位高者都会跟提前离席，这才能让 宴会的气氛热闹起来。 郑通源的想法是，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个一身白衣的闯入者带到偏厅中，看看他有什么诉求。 可是叶泠鸢却没有想要给他这个机会。 郑通源刚刚起身走了两步，就听见通的一声巨响，就像是平地里炸雷一样，震得在场的人耳朵都开始嗡嗡鸣叫。 而造成这样惊天响动的，却是一根粗大圆木被人扔出，砸在了大厅的大门上！ 巨大的圆木落地时，又发出轰然巨响。 吓得距离门口比较近的那些人，纷纷起身逃窜，生怕被波及到。 郑通源转过身，正面对这大门，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凌厉起来。 一个昂藏巨汉，从明亮的阳光中大步走了进来。 等他走进大厅，众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和打扮，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在戴孝吗？” “白帽白衣，看起来还是重孝……” “你们知道什么！尽乱说！这是海外那边的礼服！我跟着咱们商船去过海外，那边有些蛮子就是这么穿的！” 第668章 连祖坟都没有进入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郑家？”护卫们从大门两侧如同水流一样涌了进来，将白西装偃甲围在了中央。 虽然他们知道，这样其实还是挡不住对方，如果对方暴起，他们可能都是被撞飞的下场，但他们必须这么做。 护卫队的正队长是郑家人，而两位副队长则是专门招募的高手，正好因为今天的新船下水仪式和凤梧顾家来人，防御等级被提高，三人都在附近，所以也都匆匆赶了过来。 但即使如此，已经听过手下汇报的三人，也没有什么信心能拿下对方。 力气大，速度快，关键还刀枪不入，这样的对手，完全找不到弱点，怎么拿下？ 护卫队长只好站出来，先试图与对方沟通。 原来他还担心对方仍旧不理不睬，只管动手，没想到，这一次，对方有了回应。 “偃师门下，前来寻找同门前辈，郑师玄。” 对方说话的声音十分古怪，声音中带着丝丝金铁的意味，怎么听都不像是活 人能发出的声音。 而且眼尖的人也能看到，这人说话的时候，嘴巴根本就没有动，声音似乎是从喉咙处发出来的。 事实上，这是叶泠鸢从空间中取出来的无线话筒，变声后使用了电子音，所以在场的人才会觉得声音奇怪。 同样是顶尖实验室出品的黑科技产品，叶泠鸢在房间里说话，这边就能发声。 “郑师玄？”护卫队长脸上有些茫然，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不知道是谁。他看了看身边的护卫，也没有得到反馈。 周围围观的郑家族人也互相打听起来。 “郑师玄是哪个？” “不知道，我也没有听说过。” “师字辈的？咱们好像没有吧？” “对啊，咱们现在这几辈的字都没有这个师字啊……” “是不是找错人了？” “偃师门是什么？江湖门派？” “这种江湖中人来我们郑家找什么人？” “哼，说不定是谁家孩子调皮捣蛋，在外面惹了麻烦，连名字都不敢说真的，结 果还是被人找到家里来了……” 但也有少数人，表情和眼神有些异常。 “你们退下，请这位客人进来吧。”郑通源淡淡地说。 虽然护卫队长还是不知道内情，但既然家主都已经发话了，他也就听命退下。 护卫们如同潮水一般从大门退出，郑通源身边的随从走上前去，客气地请白西装偃甲跟他过去。 看着郑通源带着白西装偃甲消失在大厅的侧门中，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堆疑问。 郑通源和白西装偃甲走进了一处并不大的偏厅之中。 两名侍卫紧紧跟在郑通源身后，将他与白西装偃甲隔离开来，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出手刺杀郑通源。 郑通源却全身放松，看不出来一点紧张。 他转身坐到椅子上，面对着白西装偃甲：“你是偃师门的偃甲？” 叶泠鸢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知道，郑通源对偃师门并不陌生。他不但知道偃师 门和偃甲，还能猜出来眼前的“人”是偃甲，这绝对不是那种只听说过偃师门的人能问出的问题。 “不错。” 白西装偃甲用电子音回答。 “你找郑师玄有什么事？”郑通源面无表情地问。 这一点，叶泠鸢早就想好了。 “郑师玄当初带走了我偃师门重要的典籍，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归还，我特来讨要。” 郑通源的眼神有点冷：“你找郑师玄，你可知道郑师玄现在在哪？” 不等偃甲回答，他就给出了答案，“他早已去世多年！甚至连祖坟都没有进入！你们偃师门竟然还在苦苦相逼！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 这个消息有点惊人。 叶泠鸢对郑师玄完全不了解，只是从那个老太太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迹，想要以此为切入口来一个打草惊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郑师玄已经不在人世，而且还是因为偃师门的逼迫，连郑家祖坟都没有进……听起来是很惨啊，不知道 他跟偃师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 叶泠鸢一时沉默。 “至于说，他在何处安葬，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若是你们偃师门还不肯罢休，不要怪我不顾当初答应他的话，将你们整个门派都给端了！” 叶泠鸢在房间里眨了眨眼睛，这其中好像有很多东西她不知道呀。 郑家跟偃师门之间似乎发生过很多事情？ “别的我不管，我只要把那本师门典籍拿回去。”白西装偃甲冷冰冰的电子音里，听不出来任何的感情。 “若是郑家不给，那我就自己来拿了。” 郑通源勃然大怒。 叶泠鸢和他见了这几次面，从来没有看见过郑通源发怒生气的样子。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那种笑眯眯的表情。 这次终于见到了他另外的模样。 郑通源双眼怒睁，白皙的皮肤泛红，脸上肌肉扭曲，胡子也跟着颤抖，声音更是透着十足的狠厉：“偃师门这是要跟我荆襄郑家为敌吗！” 第669章 你不是偃师门的人！ 对于郑通源的威胁，叶泠鸢表示毫不在意，偃师门与郑家为敌，与她叶泠鸢有什么关系？ 早在当初听到叶允成讲述师偃和韩叶出事的缘故时，叶泠鸢就对偃师门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叶允成的讲述可能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但是偃师门对于师偃和韩叶出事负有重大责任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郑家如果派人去把偃师门给灭了，叶泠鸢还要谢谢他呢。 她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却已经将偃师门的倨傲轻蔑表露无遗。 郑通源猛然站起，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高大的偃甲：“你是何人？你不是偃师门的人！” 叶泠鸢心头一震，这个老头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她刚才对于老头的威胁毫不在意吗？ “吴忌道根本不可能跟我郑家对立。”郑通源脸上的怒色迅速消退，“他手中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偃甲。” “你到底是谁？以寻找郑师玄为借口来郑家，到底想要什么？” 叶泠鸢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拆穿，只能继续冷笑，心中想着是不是该提前撤退 了，要不然估计还要露出更多马脚。 “我只想要那本被郑师玄带走的偃师门秘籍。”叶泠鸢没有回答其他的问题，只是强调这一点。 说完，不等郑通源再说什么，白西装偃甲就破窗而出。 依然选择的是朝着河面的窗户，在指尖利齿的帮助下，它飞行绝迹，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江心亭的回廊尽头。 叶泠鸢没敢让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刚才白西装偃甲的表现太过惊人，郑家所有护卫都被惊动，江心亭周围也来了很多小船，就算是朝向河面的方向，也有不少眼睛盯着。 叶泠鸢只能用傀儡蛊控制着偃甲跑到回廊尽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跳入水中。 虽然叶泠鸢会游泳，但是这句偃甲的身体却太过沉重，让傀儡蛊控制着它在水中游泳实在是太过辛苦。 郑家的人也不都是草包，追着偃甲没追上，就猜到了偃甲可能跳水逃了。 这可是郑家的强项，本来水底下也一直有郑家人在守着，所以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手下水寻找。 几个长老脸色也都不好看 。 当着外来客人的面，本来很喜庆的庆祝场面被人闯入，那么多护卫都没能拦住对方，实在是有些丢脸。 要是不把这样的狂徒抓住重惩，别人还以为郑家如今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还不是要一个个上来摸虎须来了？ 一听说那狂徒跳水想要逃生，长老们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哈，这次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们郑家的手心！” 郑家别的不多，就是擅长水性的子弟多！ 只要一句话，下水的子弟能把整个江心亭围上三圈，围得密不透风。 进了水，就别想再逃出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抓到人的喜报，结果一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就连水性最好的郑家子弟都从水底钻了出来，那个穿着古怪白衣服的闯入者仍旧没有踪影。 “不可能，他不可能在下面闭气这么久！”几个长老不可置信地说。 他们郑家最好的子弟都做不到，不可能随便一个外人都能做到。 但如果对方无法在水下闭气这么久的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浮出 水面，仍旧没有被他们发现？ 如果叶泠鸢听到他们心中的疑惑，一定会告诉他们，因为偃甲不需要闭气！它只需要往下沉，往下沉，凭着它的自重就能沉到水底最深处，那是普通人下潜不到的深度。 然后在那里等着，等到叶泠鸢把它收回去。 …… 时间倒退。 “韩公子，你要不要起来喝点蜜水？”两个侍女在门外温声软语地询问，第一遍没有回应，就问第二遍，第三遍，温柔却执着。 她们从窗户缝隙里能看见床上的人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下去过，只是偶尔会翻身，让她们看清楚那张脸。 所以当郑通源的贴身侍从前来询问的时候，两个侍女就低声回答：“韩公子一直在房间里睡觉，连床都没下过。” 侍从是白西装偃甲出现在郑通源眼前的第一时间，就被派出来查探韩飞动静的。 他也能猜出来家主这是在怀疑什么。 今天在场的外人不多，唯一一个提前离场的就只有韩飞。 如果韩飞假作醉酒，实际上躲起来操控偃甲…… 但是两个 侍女也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机灵性格，本来就是让她们看着韩飞，把所有看到的听到的都记在心里，往上面汇报的。 现在她们言之凿凿地说，韩飞从大厅出来之后，就没有脱离过她们的视线，现在还在床上睡着呢——那就不是他了。 贴身侍从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就授意两个侍女过去确定一下韩飞是不是真的在房间里。 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万一要是韩飞有什么手段，能制造人在床上的假象，实际上早就从另一面窗户离开了去操纵那偃甲怎么办？ 两个侍女这才开始在门外小声敲门，口口声声说是要伺候韩公子…… 叶泠鸢在房间里用无线麦说话的时候，用风蛊将自己周围的波动截断，所以不担心被门外的侍女听到。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监听周围的动静。 所以郑通源的侍从自以为是离开了一段距离压低声音不会被叶泠鸢听到的话，早就被听了个干干净净。 叶泠鸢故意不理睬侍女们，直到她们准备放弃，才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别吵！” 第670章 意犹未尽 两个侍女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在拐角处站着的家主侍从，心里也松了口气。 韩公子说话了，证明她们没有说错，韩公子确实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房间。 要不然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就要给她们一个做事不专心、蠢笨无用的评语，以后想要升个大丫鬟什么的，可就来了。 侍从给她们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继续。 不亲眼见到韩飞本人，他怎么都不放心。 两个侍女只好继续娇声在门外关心，这个说要去给韩公子端醒酒汤，那个说要进去给韩公子揉揉头，说多了，终于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 脚步声从床边延伸到门后，屋门被打开，“韩飞”那张俊脸出现在侍女面前，自然也被藏在拐角处的侍从看了个清楚。 叶泠鸢装作一脸苦恼的样子：“两位姐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会儿，你们能放过我吗？” 两个侍女娇笑起来，柔声劝叶泠鸢喝了醒酒汤再睡。 这边推推拉拉的 时候，郑通源的侍从就无声无息地从回廊的另一个方向离开，回去向郑通源禀报去了。 所以郑通源虽然觉得这个魁梧大汉形状的偃甲来得奇怪，不像是真正的偃师门中人，却也没有再往叶泠鸢身上想。 到了后面，眼看着偃甲飞出窗外，那么多护卫围追堵截都没有抓到对方，郑通源也只能心中叹息，暗自思考着这背后到底是谁。 他叫了心腹进来：“偃师门那个吴忌道，现在在哪里？” 心腹立刻回答：“之前他因为涉嫌在游龙号上杀人，被福堤县的捕头带了回去。当时他曾经发来求救口信……现在应该还在牢中。” 他停顿那一下，是因为吴忌道向郑家求救的事情，就是郑通源示意暂时不要管，所以吴忌道才会现在还在监牢之中。 郑通源浑然没有把他的停顿当回事，脸上不见笑容，语气冷酷地说：“把他弄出来，让他来跟我解释一下，今天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腹应了一声，又犹豫了一下 ，然后问：“家主，那跟他一起被关在福堤县牢中的那两个人……” 郑通源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脸上闪过一丝嫌弃。 “一并都带出来吧。”他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郑家人就算是杀了人，也轮不到别人来处置。” 心腹的脸色有些变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低着头走了出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郭俊伟会改姓，自称为“司俊伟”，但是“司”这个姓有些特殊，所以他想了想，觉得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免得卷入某些可能要命的秘密之中。 跟在家主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批，他是活的最长的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谨慎，从来不去管不该管的事情。 叶泠鸢那边，已经睡醒了一觉，被两个小意殷勤的侍女伺候着洗漱更衣，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大厅中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或者说，原本主题是庆祝郑家新船下水，威震南海，可是现在已经跑偏，成了 对那个白衣服怪人的讨论大会。 年龄大一些、性格稳重一些的族人，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能忍得住，不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随便乱说。 可是那些年轻气盛的族人，却是又愤怒，又兴奋，又觉得震惊不可思议。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竟然有外人能这样硬闯到家主面前这种情况，一直以来，郑家在荆襄地带就像是一方霸主，几乎没有什么人和势力敢于和郑家作对。 那些传说中多么多么厉害的水匪，品阶多高的官员，到了郑家，都是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巴结奉承的样子。 郑家的年轻人早已经习惯了被周围的人群敬畏仰望的态度。 今天居然有人打破了他们的认知，关键是护卫队那么多人，他们心中已经是大高手的三个队长齐齐到场，都没敢出手。 对方真的这么厉害吗？ 这么厉害的人，是郑家的敌人吗？ 他闯过重重守卫来见家主，就是为了找“同门前辈”“郑师玄”——可是“郑师玄”又 是什么人？ 郑师玄是他们郑家人吗？是不是这个白衣服怪人的师门前辈？是不是比这个白衣服怪人还厉害？ 本来之前他们就被叶泠鸢的有意挑衅激起了满肚子的火气，而且所有挑战叶泠鸢的郑家子弟还都输了，更气人的是，刚刚有人想到用郑家最擅长的水战来挑战对方的时候，对方却以醉酒为理由，避席而去，把他们的那股子刚刚沸腾起来的血气都给憋了回去。 真是心中有气没处发的时候，白衣服怪人就出现了，而且看起来还是郑家落了下风……年轻人心中不舒服，总觉得意犹未尽，浑身都是力气，就是找不到一个靶子。 叶泠鸢回到大厅的时候，就看见很多座位已经空了，不少人已经离席而去。 留在大厅中的多半都是些年轻人，他们正三五成群，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叶泠鸢在门口就已经听到了他们讨论的内容，但是进去的时候，却装作一脸茫然：“你们这是在说什么？什么白衣服怪人？” 第671章 不要打我好嘛 “白衣服怪人你都没看见吗？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呀！” 被叶泠鸢问到的年轻人头也没回地回答。 “我那时候……什么时候的事儿？难道我喝多了离开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叶泠鸢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脸上露出好奇和懊悔的神色。 众人抬头一看，见到来的人是她，顿时整个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 被这么多人一起看着，叶泠鸢依旧是那种浑不在意的模样，继续跟刚才那个回答她的年轻人搭话：“说说嘛，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要藏着掖着，什么白衣服怪人，他干什么了？” 还是最开始第一个向叶泠鸢挑战、也是第一个被叶泠鸢扔出窗外的那个年轻人接口了。 “就是你去休息之后，有个穿着很奇怪的白衣服的大汉，一路闯到大厅门口，很多护卫都没有拦住。” 有几个年轻人不太赞同地看着他，觉得这种事情说出去，有些丢脸。自家人知道就算了，还要告诉外姓人干什么？ 倒是这个年轻人形容十分坦荡，并没有因为被同族用眼色警告而改变态度，“所以大家现在就是在讨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功夫有多厉害。”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叶泠鸢跟前，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郑胜岳，战胜的胜，山岳的岳。之前多有冒犯，还请韩公子不要介意。” 叶泠鸢觉得郑家还是很有底蕴的，随便一个年轻人就能有这种气度从容，要是这样的子弟在郑家很多很常见的话，郑家再兴盛五十年，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对郑胜岳的评价高了几分，也十分客气地回礼：“是我失礼在先，郑兄所作所为，也是令我十分敬佩，没有什么冒犯可言。” 郑胜岳咧开嘴，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我一向自负力气大，跟他们比试从未输过，没想到跟韩公子一动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飞出去落在了水里。” “以前长辈总是告诫我，让我不要小看天下人，郑家之外，还有很多能人好汉，我还 不太相信，今天我是信了。” 叶泠鸢见他说话开朗大方，心里喜欢这样的性格，也大笑起来：“不过是一些小技巧，全凭力气的话，我不一定输给郑兄，但是也不会赢得这么轻巧。” 她这么一说，边上又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叶泠鸢一看，好嘛，一个个都有点脸熟，好像都是刚才被她扔下水的！ “哎哎，你们不是打算围殴我吧？”她笑着举了举手，“刚才喝多了，脑子有点冲动，多有得罪，请各位大哥不要计较。我请大家喝酒，算是赔罪，请大家放过我，不要打我好嘛？”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本来就都是年轻人，有时候一句话能结仇，但是同样的，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把之前的嫌隙一笔勾销。 一连赢了好几个郑家年青一代中出色人物的韩飞，容貌俊朗，举止大方，本身又有实力，现在肯低头请客叫大哥，大家本来也没有真的要群殴对方，现在自然也就笑着接受了这 种和好的表示。 叶泠鸢说请他们喝酒，也不是随口敷衍，而是直接叫来了外面的仆役，拿出金银，让他们搬好酒来，再上好菜，她要与在场所有人痛饮同乐。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热闹起来，只是这一次，叶泠鸢不再是外人，而是他们的同伴了。 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刚才白西装偃甲闯入的场景。 叶泠鸢听得十分投入，听到精彩的地方还十分配合。 “如此狂妄，我不相信咱们没有弓箭，直接乱箭齐发给他射死就完了！”叶泠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呼呼地大声说。 “就是，这人也太无礼了！不管他是什么人，有多高的武功，既然是找人，那就按照礼数来，递了帖子过来，谁还不让他上门是怎么着？” “二话不说，直接硬往里面闯，真是没有把我们郑家放在眼里！” 叶泠鸢也跟着表示愤怒：“对！这事儿就不是这么办的！擅闯私人领地，就算是把他给射死，也没人能替他出头 。谁知道他是不是刺客呢？” 有人小声说：“我听说了，护卫队已经试过了，乱箭齐发……结果根本没有用！” “不可能！” “你听谁说的？” “乱箭齐发都射不死，那还是人吗？” 不过大家看了看说话的那个人，质疑声慢慢小了下去。 都是郑家人，就算不经常一起出入，也大概知道对方家中的情况。此人家里确实有护卫队的人，说这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真的有人武功能这么高？能练到刀枪不入？” “肯定是练过硬功，又穿了什么软甲之类的在里面！” “对，他提前就做了准备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硬闯，要是有人拦着就动手？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说是要找同门前辈，郑师玄，你们认识郑师玄吗？” 这个问题在场的郑家人都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但是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 而这，也正是叶泠鸢折腾这么大动作，真正想知道的答案。 第672章 吃绝户 叶泠鸢来郑家找师偃的身世，想知道师偃是不是郑家人，但是没有别的线索，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而她仅有的线索，就是郑师玄曾经是偃师门弟子。 这是从戚长阙和那位杜老夫人那里得到的。 同为郑家人，同样都懂得偃师门的手艺，这两人之间没有联系才怪。 只是像郑家这样的地方，如果一个外来人去打听这些事情，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然后郑家要么就是把她赶走，要么就是把她提溜过去，问她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也许还会有其他叶泠鸢预料不到的反应，总之麻烦很多。 就算是郑通源口口声声叫她“韩小友”，叶泠鸢都不敢直接把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这个“小友”的含金量没多少，但是偃师门《机关密要》的重要性却是值得知情者起贪婪之心的。 叶允成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十几年过去都还念念不忘，要去挖开师偃的坟墓来拿《机关密要》，就可以知道这本书的价值有多高。 而郑通源和叶允成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己手中有私兵，能够依靠《机关 密要》来大批量快速提高战斗力。 叶泠鸢怕自己把事情一说出口，接下来就要面对郑家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对《机关密要》志在必得。 到时候不但找不到郑师玄和师偃的情报，反而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危险和麻烦的境地。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直接把偃甲抛出来，当着郑家这么多人的面喊出来要找“郑师玄”。 自然会有知道“郑师玄”的人，被这个突发事件刺激到，采取相应的行动。 只要他们动了，叶泠鸢就能抓住这些线头，顺藤摸瓜，找到相关的人，问出具体的信息。 现在就已经有了第一个回报，郑通源显然是知道郑师玄的，而且好像还因为郑师玄，与偃师门有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交道。 现在这些年轻人这里，能不能给她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呢？ 叶泠鸢故意引导他们讨论、争吵、反驳、辩解，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整个大厅中谈话的方向和节奏。 而且她经验丰富，耐心十足，从来不主动站出来左右话题，以免事后有人觉得不对，复盘的 时候，把她列为怀疑对象。 “你们没发现吗？当时那个白衣服怪人说要找‘郑师玄’的时候，十七伯差点把杯子都给摔了。” “十七伯？是哪个？” 这大家族人多了，有时候单单提起排行，还真的很难一下子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就是咱们禹琮房最喜欢出去喝花酒的那个，前些天不还往家里抬了个什么清倌人，到处请人喝喜酒的那个！” 叶泠鸢笑眯眯地夹了根青菜放在嘴里，禹琮房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哦哦哦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是郑胜岳你们那支的，爷俩都这样，正事没干过，一辈子都是喝酒听曲抬姨娘……” 郑胜岳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是也很无奈：“你们说的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不管怎么说，都是长辈……” “哈，就他那样子，也好意思说是长辈？” “可不是，一点儿德行都不修，都多大年纪了，后宅养了那么多年轻女人，自家又没什么本事进项，天天想着办法的捞族里的好处，谁家能沾光，是一定不会错过，真不知 道他们这么做，有没有觉得给祖宗丢脸啊。” “他才不会有这种觉悟呢。” “岳哥，我听说他们盯上了你家五奶奶的产业？前些日子张罗着要把自家那个瘌痢头孙子过继给你五奶奶，被人家给拒绝之后，还上门去闹，是不是真的？” 郑胜岳苦笑着点头。 这种事情是不好看，但是当时也有很多人都看见了，瞒也是瞒不住的。 这下大家伙儿顿时都开始嘲笑起来这对父子了。 叶泠鸢也不插话，保持着吃瓜群众的基本素养，认真地听，认真地追瓜。 听了半天才算是理顺了，这位禹琮房的父子俩，大概当爹的都花甲之年了，儿子也已经三四十岁，都要当爷爷的年纪了，却一直是不干正事，把当初曾经豪阔的家产败坏的差不多了，如今全仗着家族产业的一点红利过日子。 可是就算是穷到把下人都打发走了一大半，这两位的毛病还是没改。 家里没有钱供他们挥霍，他们就会四处去占族人便宜。 现在他们好像盯上了一个什么五奶奶的家产，因为对方家里没有子嗣 ，所以强行推荐自家的歪瓜裂枣孙子要过继给人家，结果被拒绝了。 叶泠鸢啧了啧：“这不是吃绝户吗？哪儿都有啊，你们族里也没人管吗？” “怎么管？” “族老跟他说了几次了，他又不改。” “他就是仗着是禹琮房的，一张嘴就是当初他家高曾祖做过什么什么，倚老卖老的，又不能打他……”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这对爷俩虽然贪，但是也不傻，他们都是有理由的，就比如把自家孙子过继给人家，理由不就是冠冕堂皇的吗？ 担心族人子嗣断绝，没有后人侍奉香火，这是一片好心啊。 你能说什么？ 就是族长提起五奶奶，也是建议她过继一个孙子过来，好歹有人给她养老送终。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们爷俩是眼红五奶奶那大片大片的产业，但是这话谁能公开说出去？要是谁敢这么说，那爷俩就能搅和得五奶奶过继不来任何一个子嗣。 但凡谁敢提过继的事儿，他们就能去谁家门口堵着骂人家是眼红五奶奶家的产业。 叶泠鸢听得直笑，还是滚刀肉啊！ 第673章 称兄道弟 “扯远了啊。”有人提醒大家，“咱们不是在说那个人找的‘郑师玄’是谁吗，怎么跑到郑通海他家去了？” “哦，是啊，怎么扯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谁在那儿瞎扯呢。” “都是二十三，二十三说的！” 被众人看着的年轻人脸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不好意思。 他努力解释：“我是说，那个白衣服怪人说找‘郑师玄’的时候，十七伯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摔了，后面的都是你们在扯，跟我没关系……” “十七伯，十七伯，我叫他得叫爷爷，真烦！” “哈哈，你叫爷爷还是好的，你看见了没，这个，这个，得叫他儿子爷爷！哈哈哈！” 叶泠鸢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种大家族中，辈分和年龄不成正比的事情太常见了。所以眼前这些年轻人，别看年龄差别不大，真要论起辈分来，可是参差不齐。 人家不是说嘛，拄拐棍的孙子，摇篮里的爷爷——真要碰见这情况，谁也没办法。 “郑通海？”叶泠鸢随意地问了一句，“听起来好像是跟家主平辈的？” “是啊，他们跟 家主其实很近的。” 禹琮房，那是郑家嫡支的房号，而且郑通海的爷爷和郑通源的爷爷是亲兄弟，这关系还近得很呢。 所以郑通海一家再怎么不好，也没有人敢对他们太过严苛，因为要看在家主的面子上。 要是都是郑家人在场，他们说话可能会随意一些，但是现在叶泠鸢这个外人也在，有些话却是不太好说出口。 几个郑家年轻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换了话题，不再说郑通海家的那些丑事。 叶泠鸢已经在心里记下了“十七伯”、“郑通海”这两个词，也许刚才的年轻人观察不一定准确，但是这也是可以参考的一条线索了。 而且刚才这些年轻人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言语之中也透露出，这个郑通海家和郑通源之间的关系比较密切，也许他们这就是他们都知道郑师玄的原因？ 正好，郑通源这个老狐狸那边不好查，这个郑通海家里听着可是到处漏风，毛病一大把，不怕问不出个一三五。 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信息，叶泠鸢也不在乎这些人转移话题，反而也跟着他们一起喝酒吹牛。 喝到兴致起来的时候，他直接把袖子一捋，不管是划拳猜枚还是扳手腕，全都奉陪到底，完全没有所谓京城贵公子的架子。 而且不管是谁来找她喝酒，她都是来者不拒，从来没有什么推诿退缩的意思，都是一口喝干，干脆利落。 反正是倒进空间里，再来十斤她也不怕！ 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觉得叶泠鸢这样是装的，是别有用心，想要和他们拉近关系，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带着提防。 可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叶泠鸢喝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点不怎么利索了，却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也没有去套谁的话，好像就真的是纯粹要跟他们这些同龄人交朋友。 渐渐地，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说越多，警惕心是越来越少，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叶泠鸢是个外人的事实，一个个拉着她称兄道弟。 在这种酒后乱七八糟的对话中，叶泠鸢也再次筛选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碎片。 当时在大厅里听见“郑师玄”这个名字反应有些奇怪的，都被这些年轻人列了出来，而且还在酒后谈笑 中猜测着他们这种不正常反应的原因。 这些散碎的信息，在叶泠鸢这里一点点汇成线索，让她的调查方案越来越完善可行。 喝到酣处，不知道是谁提起了之前的那几次比试。 那几个被叶泠鸢扔进水里的年轻人，现在跟叶泠鸢的关系反而比其他郑家人更亲近一些。 人都是慕强的，发现有人比自己强大的时候，如果对方还愿意向自己示好，就很容易接纳对方。 倒是那个向叶泠鸢提出比试水性的郑家少年，到现在还是不太服气。 终于，他找了个机会，跟叶泠鸢说：“韩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比比水战！” 叶泠鸢哈哈一笑：“没问题。” 一边说一边还顺手端起了桌上的空酒杯，让人倒了酒给他，要跟他干杯。 少年犹豫了一下，叶泠鸢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你多大了？” “我……马上就十六了！” “那不行，你别喝了。”其实要说起来，叶泠鸢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也就跟这少年差不多，但是叶泠鸢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所以十分关心对方的未成年身份。 她 把少年手中的酒杯拽了回来，“你还太小，不要喝酒。喝酒不好，对身体不好……” 少年无语地看着叶泠鸢，不容他拒绝地把酒杯塞过来，又不由分说地把酒杯拽回去，这种速度和力气，难怪之前几个挑战的都败了。 不过看着叶泠鸢自己满脸红晕、酒气熏天的样子，她说出来劝人不要喝酒的话，显然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了嘛。 “小泥鳅，你怎么总是挑人家喝多了的时候上来挑战呢？” 边上有人伸长胳膊搂住了少年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 少年急忙解释：“不是！我只是……”他可没有想要趁人之危的想法，只是两次都是碰巧而已。 叶泠鸢毫不介意：“没关系，没关系……不是吹牛，我的水性也是好着呢……那年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大冬天……横渡玉带河了……” “京城的……玉带河，河面也挺……宽了……我游到头……也喝了酒……什么问题……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好像越发来了兴致，随手就把身上的外衣一脱，丢在了地上：“不信，比比看！” 第674章 分队，打一场 叶泠鸢这具身体是她用变形蛊变形出来的，不管是从外观还是具体的肌肉，都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行事拘泥的人，当场就把外面的纱衣一脱，里面的长衣一拽，全都丢在了地上，露出了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白皙，并不壮硕，但是也能看出来肌肉线条，不夸张，却也充满健康和力度。 边上的年轻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走，一起下水去！” 叶泠鸢活动了一下身体，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 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也询问过，这里的“河”是郑家在原有的小河基础上拓宽挖掘而成的；而且江心亭还是郑家最高级别招待客人的场所，周围一天十二时辰不缺船只巡逻。 还有人提起，这里经常会清理水域，没有什么太危险的暗流，当然，比在游泳池这种封闭环境还是要复杂不少。 一般新人不建议随意在这种野河下水，但是有人鱼蛊的叶泠鸢，又有着最高级别潜水证，戴着装备下潜深海也曾经做过，对于这种小河，还真是不 怎么在意。 叶泠鸢都主动提出来要下水了，其他郑家的年轻人当然更不会在这个方面畏惧，一个个纷纷脱衣举臂，大呼“下水”！ “来啊，打一场！” “分队，分队！” “拿旗子来！” 看起来郑家这些年轻人是经常举行这种水上竞技，一说起来就兴奋而又娴熟老道。 “什么旗子？还要分队？怎么打？” 叶泠鸢这次是真的很好奇。 旁边的郑胜岳就给她解释：“大家分成两个队伍对抗，会更有意思。” 对于从小就开始训练游泳的郑家少年们来说，比谁游得快，谁在水下闭气久，已经没有了什么新鲜感。 所以他们经常做的就是分成两个队伍搞对抗。 一个红队，一个蓝队，每个人头上都系着本队颜色的头带，然后在水中划出两块区域，放置一艘小船，小船上插着队旗，算是本队的大本营。 最后以抢到对方队旗、占领对方大本营的队伍为胜利者。 至于这中间如何争斗，只要不出人命，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限制。 “啊，听起来很有趣啊！”叶 泠鸢跃跃欲试，挥着胳膊叫人，“谁跟我一队？” 一瞬间的功夫，叶泠鸢五米之内，变成了一片空白。 刚才还跟叶泠鸢十分亲近的年轻人们，顿时一哄而散。 幸亏叶泠鸢反应快，两只手抓住了两个没来得及跑的，一看，正好是郑胜岳，还有一个她不知道名字，但是也被她丢到水里的年轻人。 “都跑什么？” 郑胜岳无奈地笑：“当然是找自己信得过的队友啊……” 郑家的男孩子基本上五六岁就都学会游水了，然后根据各自的天赋，会选出其中最优秀的一批加入郑家的水师，还有一批加入海商队伍，总之一层层地往下选拔，水性出众的都会有不错的安排。 这样的措施就更加促进了郑家人练习水性和水战的兴趣，就连垂髫小儿都会三两成群地在郑家自己建造的水池中模仿水战。 所以郑家人从来不觉得会有外人比自家人更擅长水战，更适合做自己的队友。 叶泠鸢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嫌弃了。 她抓着手中的两个人不放：“你们放心，我的水性 好得很！” 郑胜岳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那咱们一队……”反正就算是输，也是输给自家人；隔三差五就有这种比试，输输赢赢的，也没什么好在乎。 一个队伍要十五个人，然后还要两个人守旗，然后三个替补。 叶泠鸢跟郑家这些人毕竟不熟悉，倒是郑胜岳人缘不错，开始吆喝着喊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虽然带上叶泠鸢可能导致减分，但是总要分队，而且本来就是要跟叶泠鸢比试的，否则不带叶泠鸢，不又成了他们郑家内部的比赛了？ 被郑胜岳这么劝说着，也真的有人开始加入，没过多久，竟然也满员了。 至于准备船只、队旗，划分水域、大本营这种事务，郑家众人早就驾轻就熟，下人们不用多吩咐就已经把所需的各种物品都准备好了。 此时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叶泠鸢看了看太阳，估摸着得有三点多点。 不过这江心亭周边河流两岸，都种满了柳树，丝条如烟，垂满了岸堤，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片浓绿的烟雾似的，让人看了消去几分暑 气。 河岸宽阔，比赛的区域就在岸边不远处，有一半倒是在柳荫之下。 两艘小船各自停在水面上，相距有一两百米。 船上已经插好了旗子，一红一蓝，由本队选派出来的船员在跟前守候。 郑胜岳拿了一把匕首递给叶泠鸢，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不是吧？来真的？” “这是特地定做的。”郑胜岳向她解释。 边上另外一个被郑胜岳拉进队的青年，也是被叶泠鸢扔下水的一员，听见这话大笑起来：“要是来真的，那咱们家自己都把自己杀光了。” 他们每次比试都是用的这种匕首。 他当着叶泠鸢的面，故意用匕首对着自己的肚子狠狠捅了下去，然后翻着白眼，惨叫着倒地。 就是演技太差，一看就是假的。 叶泠鸢也看出来了，这就是那种伸缩匕首嘛，匕首的刃身是活动的，只要捅到目标上，刀刃就会收回，缩到手柄中，看起来好像是捅进了目标里，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害。 她拿着伸缩匕首左右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675章 走了，去杀人！ 郑胜岳看着叶泠鸢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后背发冷。 “你这是怎么个笑法，怎么听着这么阴险呢？” 他一边跟叶泠鸢开玩笑，一边让伺候的下人过来，将这些匕首一一装上颜料。 匕首里有机关，捅在目标身上的时候，刀刃缩回去，同时里面装好的红色颜料就会流出来，沾染在目标身上，看起来就像是被刺伤了一样。 凡是要害部位被沾上颜料的，就会被判定为失去战斗力，立刻离场，退出战斗。 这种颜料是特制的，水洗不掉，必须用专门的清洗液才能洗干净，也就避免了在水战中被故意洗去的可能。 刀刃缩回去的程度越多，颜料流出来的就越多，被刺中的人看起来伤势就越严重。 而被刺中的人，必须自觉地把自己当成死人，浮上水面，退到休息的船上观战，而且不许说话，不许泄露战斗中的信息，否则就算是作弊，干扰比赛，会被判定本队失败。 叶泠鸢 听着郑胜岳的介绍，连连点头。 “这下就放心了。”她再次检查了一遍被装好颜料的匕首，笑嘻嘻地说，“我刚刚还发愁，要怎么把握分寸，又把他们制服又不伤到他们呢，现在就好了。” “看来你们郑家这种比赛的传统时间很长了，工具和规矩都很周全。” 叶泠鸢握着匕首比划了几个姿势，显得很满意，“好，走了，去杀人！” 郑胜岳一把拽住她，和本队的所有队员开了个小会，商讨作战方案。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这还要什么方案？下水去，我把他们全都杀了，咱们不就赢了？” 几个本来就对她没有太大信任度的年轻人都苦了脸，觉得肉眼可见自己队伍失败的几率又增加了几分。 也许这个韩飞本身的武功确实挺高，但是在陆地上动手跟在水里动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很多普通人，觉得自己水性挺好，能游很远，游很快，就算是恶劣的野河之中也敢游水， 而且还能救人，就觉得自己下水参加水战肯定也很厉害。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到了水里，发力的方法、用力后身体的运动轨迹、以及攻击和防御的动作和速度，都和在陆地上完全不同。 尤其重要的是呼吸方式。 自己游水和跟人在水下作战，呼吸方式能一样吗？ 没有经验的人，就算是水性不错，在水里打起来也要吃大亏。一打起来，呼吸不过来，很多人就会感到恐惧，要么拼命逃跑，想要逃出水面保证自己能顺畅呼吸，不战而败； 要么动作变形，呼吸错乱，本来能坚持在水下憋气好大会儿的，结果动起手来就把什么都忘光了，肺部储存的那口气全都浪费掉了……那还怎么跟人打！ 但是看看叶泠鸢飞扬自信的模样，就知道说这些人家也听不进去。 他们只能摇摇头，互相看看对方，安慰自己，就当是少了一个队友，也不一定就会输嘛！ 郑胜岳也没办法，只能 等着事实教做人。 所以在商议作战方案的时候，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叶泠鸢，按照他们习惯的方式分了三个小组，一个小组负责进攻，另一个小组负责防御，然后还有一个小组负责居中策应，看哪边有危险就火速支援。 “诶？没有我的任务吗？”叶泠鸢握着匕首，一脸茫然，“我是哪个小组的？”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忙碌起来，各自好像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似的。 只有郑胜岳被她一把抓住，追问到底。 郑胜岳无奈地解释：“呃……那个，韩兄，你……你的力气和速度都很惊人……”他很快想好了答案，说话都流畅了起来，“比我们都要强很多，不管是加入那个小队都会拖你的后腿，所以我们大家觉得，对你来说最好的方案就是，让你自由活动。”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郑胜岳自己都快要相信了，“你看，我们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还是策应，都会尽量牵制住敌 人，而你呢，就趁着这个机会，去偷他们的大本营，把他们的蓝旗给拔下来！” “只要拿到旗子，哪怕我们这边损失的人更多，哪怕我们都战死了，你一个人先拿到了他们的旗子，也是我们赢！” “所以韩兄你的任务很重啊！” “不过能者多劳，这也是因为韩兄你本身太过出众，大家才会一致同意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你完成！” 叶泠鸢又不是傻子，听不出来郑胜岳这是在忽悠自己。 但是她另有打算，郑胜岳他们的这种安排正合她心意，所以她就装作被郑胜岳说服了的样子，满脸兴奋地用力点头：“我就说了，我肯定是咱们队伍的最尖刀！” “放心吧，大家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肯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大家伙儿就等着看我拔旗夺胜的风采吧！” 郑胜岳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其他队员从他们两个身边匆匆走过，就像是没看见没听见他们一样…… 第676章 不太对 叶泠鸢接过红色头带，和其他队友学习，将头带系在自己的额头上，边上打了个结。 身边现在满满都是荷尔蒙爆表的青年和少年，肤色或黑或白，但是都是肌肉结实、生命力蓬勃的身形。 要是放在现代世界的沙滩上，绝对是一大养眼风景线。 郑胜岳走过来，身上肌肉虬结，看起来十分威猛。 “走吧！” 在场的年轻人大概有五六十个，挑选出四十个参加比赛对抗，还有五个算是裁判和副裁判，要在双方场地附近监督观察判断胜负。 其他的人就兴致勃勃地或在边上树荫下看热闹，或维持秩序，或者干脆自己也脱了外衣，在河边浅水中嬉戏打闹起来。 被大家公推出来的裁判举起代表郑家的黑色水纹红日旗晃了晃，口中一声哨响，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已经按照各自的阵营方向分好场地的两个队伍，十五名正式队员一跃而起，以各自不同的姿势跳入了水中。 两名负责 看守队旗的队员早已经提前上了自家的大本营小船，守在船头队旗边上。 替补们还不到下场的时候，或者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下场，但仍旧是在岸边大声为自己的队伍加油打气。 叶泠鸢下水的姿势干净利落，一头扎进水面，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十几米外的河面上了。 这种水准，在现代已经是非常出色，但是在郑家这些年轻人当中，完全没有什么闪光点。 几乎一大半的队员都是这样做的。 不过好歹几个跟叶泠鸢同队的队员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只看这一手，就知道这个韩公子说自己水性好并不是吹牛，至少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不会给大家拉后腿。 …… “他真的跟大家去打水战了？”郑通源躺在窗边的竹榻上，他体型有些胖，比别人更怕热，但是早年因为在水中时间太长，湿气入体过多，身体各处关节都怕冷，再热也不敢用冰。 所以他休 息的时候，身边随时都有几个丫鬟跪在边上给他打扇，而且还要注意不能吹到他的关节。 这个时候，暑气还很重，郑通源躺在窗边，正好让炽热的日光照在膝盖上，火烫火烫的，却十分舒服。 心腹跪坐在榻边，低声把刚才叶泠鸢和郑家那些年轻人一起喝酒狂歌吹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韩飞，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他离席的时间太巧了，不排除他有什么办法，能在房间里仍旧继续操控偃甲。” “我听吴忌道提过，他们偃师门中有几具千年前传下来的偃甲，就能够离开操控者一定的距离，却按照操控者的心意行动。” 郑通源闭着眼睛，慢慢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理清自己的思路。 心腹小心地接话：“所以家主您是觉得，韩公子仍旧有嫌疑？” “对。” 郑通源有自己的判断。 “郑师玄”这个名字，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因为这个人的消息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已经被他有意冷处理，所以现在族中的年轻人都根本不知道郑家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人。 就算是年龄大一些的，跟“郑师玄”打过交道的也不多。 郑通源怀疑是京城那边朝廷之中，有人打听到了这个名字，然后知道了某些事情，所以才会派出韩飞到襄阳来监视探查——这一切就都连起来了！ 要是这段时间郑家的动作被韩飞发现，传回京城，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想到这里，郑通源一贯和善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去把荆三兄弟两个叫过来，让他们趁着找个机会，把韩飞给……” 郑通源躺在竹榻上，眼睛都没有睁，只是用胖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横着拉过去的动作。 旁边的几个丫鬟已经面如土色，她们也都知道韩飞是谁……更重要的是，她们听见了这样要命的秘密，必死无疑！ 心腹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站起了身，倒退着出了门外，向站在门 口的管家招了招手，做了个手势。 管家心领神会，立刻叫来几名家丁，二话不说就把里面的几个丫鬟拖了出来。几个丫鬟被堵着嘴，有人已经瘫软绝望，有人却不甘心，拼命挣扎发出声音…… “唔唔！” 叶泠鸢一只手捂着对方的嘴，一只手将伸缩匕首从对方胸口心脏部位扎了下去。 血红的颜料顺着匕首柄的缝隙流出来，粘在了对方心口，像是一个椭圆的公章。 对方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叶泠鸢，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无声无息地被一个外姓人在水中干掉了。 直到叶泠鸢推了他一把，又点了点他的胸口示意，他才清醒过来，自己张开四肢，漂浮上了水面——这个动作就是宣布，他已经变成了“尸体”，被从这次对抗赛中排除了。 等到他被边上接应的小船拉上去，送到岸边，才发现自家队伍里已经有四五个队员都和他一样，胸口盖着血红的“公章”，沉着脸在岸边，一语不发。 第677章 必须把韩飞干掉！ 岸边上一溜排开，几个赤着上身的精壮小伙，全都是胸口心脏部位盖着椭圆形的大红章，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看起来还挺整齐，有点儿莫名的喜感。 刚刚加入的新人环顾四周，挠了挠头，将湿漉漉的头发拧了拧：“你们不会也是被……” “是！”有人不等他问完，就给出了答案。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每一个人出来都要问，你们就不能换个问题？” 最边上的那个招手示意新人坐在自己边上：“别理他，他是第一个被韩飞杀死的。”所以已经被人问了四五遍了…… 其他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妈的，老子都不知道他怎么冒出来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突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我嘴巴鼻子给捂上了！” 第一个受害者愤愤地说。 “就是，他还不从后面捅，非要当着面，捂着你口鼻，然后一刀穿心！” “他娘的，我当时都觉得真的挨了一刀！主要是韩飞那眼神，真的像在杀人！要 不是知道那匕首是假的，我肯定要吓死！” “你小子肯定吓尿了！我看见你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 “才没有！” “你这么猜我，那是因为你自己尿了吧？” “卧槽，你们恶心不恶心，大家还都在里面潜水呢，你们尿啊尿啊，就不怕别人也尿了你喝到嘴里？” “嗐，这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谁知道上游的人家是不是在水里刷恭桶洗尿布呢？” “就是就是，还有洗脚的，给马洗澡的，船底子上也什么都有，你要是想这些，你就下不了水了！” 几个人笑了一波，就看见又有人漂浮到了水面上，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小船拉过来“尸体”，又是他们的队友。 “娘的，这样下去，咱们半个队伍都被他一个人给灭了！” “操了，我就不相信了，他一个京城公子，怎么对水战这么精通？” “哈哈，人家不是早就说了，你们都不相信嘛！” 这时候，从船上下来的队友看见 他们，神色就是一震，接着就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不会也是……” 蹲在一起的几个人看着最新出现的队友胸口那同样的红章，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 叶泠鸢在水下大杀四方，动静太大，终于被敌方队伍发现了。 敌方队伍减员严重，当然不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 剩下的几个队员聚集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觉得必须先把叶泠鸢给干掉。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次对抗比赛的结局已经很明显，除非他们队伍里也出一个这样逆天的人才有一点可能翻盘。 但是看看周围熟悉的脸，大家都很知根知底，谁也不是那个逆天翻盘的人啊！ 可是就算是输定了，年轻人也是有血性的，不甘心就这么低头认输。 “好歹把韩飞给杀了！要不然输的可就不仅仅是咱们这个小队，而是整个郑家！”敌方队长想得比较多，板着脸对自己的队员说。 队长这么一说，所有幸存队员全都一个激灵，反 应了过来。 是啊，他们小队输了倒是小事，反正平时在族里隔三差五都有各种对抗赛，他们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不一样！ 因为多了一个韩飞！ 如果到了最后，他们队伍里的人大半都是韩飞干掉的，韩飞队伍里也没有人能胜过他，也就等于韩飞一个人碾压了他们两个队，等于他们这次参加对抗赛的所有人都输给了韩飞！ 这么一想，所有人都觉得充满了斗志！ “对，反正是要输的，必须把韩飞干掉！” 那样的话，好歹韩飞还是“死”在了他们手中，也不至于让他们全部人都没脸，整个家族也跟着脸上无光。 统一了意见，还剩下的七个队员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潜入了水中，从不同方向向着叶泠鸢游去。 他们这些人从小就训练，在水中都能睁眼，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说实话，在水里这么多人当中分辨出“韩飞”其实并不难，因为“韩飞”游水的姿势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郑家人 见过太多水性好的人，但是从没有哪个人类能够像“韩飞”这样，在水中游动的姿态，活生生像是一条鱼，而且是那种身姿轻盈带着几分轻松惬意的鱼。 他们能看见，“韩飞”游水的时候，往往手都不怎么动，只是一双小腿在水里轻轻摇摆，整个人就仿佛和水融为一体了一样，自由自在地随意来去。 关键是他看起来放松随意，但是在水里的速度却比他们都快。 只是一眨眼，那个流线型的修长躯体就已经出现在了远处。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都涌出一个念头：天赋，这就是天赋！他们族里那些天才是老天赏饭吃，这韩飞是老天追在后面使劲喂饭吃啊！ 这样的人如果是郑家子弟，再加上他那身好功夫，肯定早就是郑家水师中的重要人物，说不定未来还是郑家水师主帅！ 心中赞叹敬佩之余，几个队员也没有忘记他们的计划，在水中互相比划了几个内部手势，就分别从不同方向朝着目标围了上去。 第678章 漂亮的弧度 叶泠鸢在水中如此自由自在，速度又快，声音又小，堪称神出鬼没，当然要归功于人鱼蛊的效果。 人鱼蛊很久没有活动，现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也是十分兴奋，伴随着叶泠鸢在水中的游动，传回来一阵阵欣喜的情绪。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中就加入了表示危险的提醒。 水中的波动，人鱼蛊比人类要敏感得多。 叶泠鸢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了从不同方向向着自己围拢过来的人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成为了敌方小队围猎的目标。 她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鱼蛊传染了。或者是目前为止，这个游戏玩得很尽兴。 反正现在的叶泠鸢有些愉悦，还有些飘然。 在水里，她的感觉和在陆地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呼吸从外呼吸转变成了内呼吸，活动肢体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和水流的方向力道配合，但这都同样都是本能一样的，根本不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思考和反应。 那几个从不同方向、以不同速度围 拢过来的身影，带给叶泠鸢的不是压力和畏惧，而是欣喜和期待。 她双臂自然向后展开，就像是鱼的两只鳍一样，并不挥动，却能够分清楚河水中无数水流的方向，自然地选择了其中最符合她游动方向的水流，这样游起来不但没有多少阻力，还会得到额外的推动力。 两条小腿在水中柔和却有力的摆动，幅度不大，但是对于身体的推动效果却十分惊人。 叶泠鸢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敌方队员游了过去。 与此同时，叶泠鸢的队友们也发现了情况的变化。 “他们好像去围攻韩飞一个人了！”几个人钻出水面碰头商量起来。 “夺旗！夺旗！”有人兴奋地喊。 “那韩飞不是要被他们给弄死了？” “这有什么，就算是弄死也是他的本事啊，能让那么多人去围他一个。” “那咱们也不能不去支援，好歹分两队，一队去支援韩飞，一队去夺旗。” 现在对方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还是支援的队员，已经全部出动，追着叶泠鸢一个人去了， 完全不顾自己场地空虚，队旗只有孤零零两个队员看守。 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取胜，所以想要集中火力把这个罪魁祸首给杀了泄愤，也算是挽回一点面子。 时间紧急，最好是在对方将韩飞“杀死”之前，将对方的旗子夺过来，这次胜利就完美了。 郑胜岳亲自带了五名队员，前来支援叶泠鸢。 其他人直奔对方大本营而去，船上只有两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郑胜岳努力睁着眼睛，看见叶泠鸢发现那么多人围攻自己，根本没有逃跑，直接就向着最前面的两个敌人迎了过去。 他也不由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韩飞的做派，从不逃跑，总是硬钢，但是这样做真的能解决所有困难吗？ 刚才他们也是一不小心就发现，他们这么多人，才杀死了敌方两名队员，但是叶泠鸢自己一个人，就杀了六七个。 之前没有想到，所以也没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正好看看，这位京城来的韩公子，到底是靠着什么赢得这 么厉害。 郑家子弟几乎可以说是在水中长大的，面对面在水中厮杀，谁也没有畏怯过。 看见叶泠鸢迎面扑来，敌方队员也没有丝毫畏惧，同样直接迎了上来。 而敌方这次是商量好了专门来对付叶泠鸢一个人的，所以他身后不远处就跟着两个队友，就在稍稍拉开距离，但是只要一口气就能追上来的位置。 这种作战方法郑胜岳他们都非常熟悉了，就是尖刀阵，刀尖迎敌，缠住来敌，两边刀刃立刻上来从左右夹击。 这种配合虽然很简单，但是却非常有效。 因为在水里不像是在陆地上，随时可以借力、转向，利用各种不同道路、高低地形闪避腾挪，不行还能逃跑。 水里就是水里，被缠上之后，根本走不脱。 越是急着逃跑，越是死得快。 遇到这种情况，郑家子弟都会十分娴熟地躲开刀尖，观察对方三人当中的弱点，寻找机会从侧翼突破，但是大部分时候，如果一个人遇到这种尖刀阵，最好的办法还是扭头就跑，别让人追上！ 所 以一看见叶泠鸢迎头直上，郑胜岳钦佩的同时，又不太看好。 于是他对自己的伙伴比划了几个手势，表示要加速，就带着人极速往前冲去。 然而他们和叶泠鸢还是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在叶泠鸢和敌方队员交锋的时候赶到。 就在郑胜岳略带担忧的目光中，叶泠鸢在与对方最前面的队员迎面遭遇，对方队员已经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不是他不想动作快点，而是水里到处都是阻力，不管什么动作，都快不起来。 就在这时，叶泠鸢的双腿突然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这让郑胜岳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一条大白鱼，在月亮下跃出水面时用力摆动尾巴，然后在空中越过了一个令他惊诧的距离，重新落到了水中，而且尾巴还抽在了船头上的一位长辈脸上，直接把那位长辈打了个趔趄！ 郑胜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画面，也许是因为这个同样漂亮的惊人的弧度？ 也许是他已经预感到下一幕同样会让他震惊而且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679章 毫无悬念 江心亭周围的河道有人定时清理，平时也没有外面的人员和船只出入，所以一直比较清澈。 不过就算是这样，当这些年轻人潜入水中稍微深一些的位置，河面上的阳光无法透射进来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也还是不够明亮。 就在这种偏向于昏暗的视野中，十几个郑家子弟都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叶泠鸢和对面最前方充当刀尖的队员在即将迎面相遇的时候，双腿突然拍动，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的方向突然就变了——从迎面相遇变成了擦肩而过。 郑胜岳甚至能够估计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半个手臂！ 但就是这么点距离，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充当刀尖的敌方队员脸上的笑容还在变大，举起匕首的手臂仍在抬高，向着他估计的叶泠鸢会出现的位置挪动，用力…… 但是他的目标却已经在一瞬间转移了方向，与他之间擦肩而过。 水中的转向并不像陆地上 那样快捷方便，就算是反应过来，想要调整身体，也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这个过程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因为顺着惯性往前游动的他，正好撞到了叶泠鸢慢慢抬起的手臂。 叶泠鸢一直向后斜伸的手臂，在突然变向的时候，开始往上抬。 反握在手心中的匕首，和手臂一起抬起。 就在叶泠鸢和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身体却仍旧往前，正好与叶泠鸢抬起的手臂在水中交错——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秋天到了，叶子落地那样自然。 叶泠鸢就那样拖着手臂，手臂尽头的匕首从对方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轻描淡写，不带一丝一毫烟火气。 可是周围的队员，不论敌友，都能看见被匕首划过脖子的队员突然变化的脸色，以及那在水中点点绽放的红色颜料。 笑容瞬间被震惊和不可思议取代，敌方充当刀尖的队员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手指下那种特殊的触感告诉他 ，他已经被“杀”了。 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只能回头看了一眼从自己和队友缝隙之中钻过去的那个修长身影，默默地伸开四肢，浮上了水面。 郑胜岳的眼神中也满是震惊。 这种变向和速度，这种对于距离的掌控，外人看不懂，但是他们这些常年在水中厮混玩耍的郑家人，一眼就看出有多难做到！ 如果是这样的水平，也难怪刚才不知不觉之间，对面就被杀了那么多人。 郑胜岳扭头去看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也一个个都是满目惊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是啊，谁能想到，他们这么多郑家人，竟然都不如一个外姓子弟的水性强？ 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叶泠鸢已经来到了那两名地方队员的身边。 她从刀尖队员身边游过的时候，正好是抓住了三人之间的空隙。 只是一个加速，就从剩下的两名队员中间穿过，然后瞬间变向，出现在了一名队员的外侧。 从刚才可能被 两人夹攻的位置，变成了一对一的局面。 近距离观看了队友被“杀”的过程，这名被叶泠鸢盯上的敌方队员有点瑟瑟发抖。 他既然被选中当两翼的辅助，从速度到力度，以及敏捷、反应等各方面，都是比刀尖队员要逊色一筹的。 如果叶泠鸢还采用刚才的方法来对付他，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在叶泠鸢突然变向后反应过来。 再想想岸上柳树下坐了一排的队友们，对自己的信心就更没有多少了。 他就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抬眼的时候，竟然发现对面的人影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猜测对方肯定是故技重施，像对付之前的那些队员一样，转到了他的背后！ 他脑中念头飞快旋转——现在再转身与对方正面作战，应该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快的方式就是继续往前游，加速，拉开距离，不让对方从背后偷袭得逞！ 于是他用尽全力划动四肢，猛地向前冲去！ 结果就是脚下一沉，被人抓住了脚踝，用力 往下一扯，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常年在水中浸泡，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他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顺着对方的力道转身，想要执行之前的策略——缠住韩飞，让队友们围而攻之。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只握着匕首的手仿佛就等在前方，非常顺利地扎在了他的胸口。 椭圆形的红色公章，再次发挥作用。 还没有来得及合拢双臂，完全没有办法扮演死了也紧紧抱着敌人不放的勇士，他只好遗憾地伸开四肢，仰面漂浮了上去。 就在叶泠鸢连“杀”两名地方队员之后，郑胜岳带领的支援队伍也终于赶到，在叶泠鸢身边排出了他们最常使用的尖刀阵型。 现在是叶泠鸢他们队七个人，对峙对方五个人，胜负毫无悬念。 就在双方在水中对峙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隔着水波传来的锣响。 这是比赛结束的宣告。 看来叶泠鸢他们队派去夺旗的小组已经成功了。 水下众人互相看了看，都往上方游去。 第680章 刀光 红队的一名队员兴高采烈地举着蓝队的旗子，在蓝队的小船上摇来摇去。 另外两名红队队员划着小船往岸边走，蓝队负责看守旗子的两名队员垂头丧气，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船上，显然是被打入了水中，顾不得旗子，然后被人夺走了队旗。 这场对抗赛算是结束了。 胜利者当然是叶泠鸢所在的红队。 水中的双方队员也都冒出了头。 看看每个人的头带，就能发现非常明显，红队的队员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而蓝队则只剩下寥寥数人。 叶泠鸢抹了一把脸，双手叉腰，踩着水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刚才他们还都不愿意跟她一组，现在就问你后不后悔？ 这次大家看向叶泠鸢的眼神确实都不一样了。 郑胜岳和几个队友都跟着哈哈大笑。虽然原本也是抱着就算是输了也没关系的想法，但是赢了谁不高兴啊？ 一群人纷纷上了岸。 反正都是男人，大家也不计较，纷纷接过下人们准备好的 衣裳换上。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回自己刚才睡觉的房间去换衣服比较好——这具身体她倒是模拟了上半身，可没有细致到，或者说变态到把下半身也全都变形出来啊。 看着叶泠鸢匆匆离开的背影，不少人有些错愕，等到郑胜岳解释了之后，叶泠鸢背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这次的笑声中明显没有太多敌意，而是同龄人对叶泠鸢放不开的嘲笑。 大家都已经下水打过一架了，有不少人打得兴起，出水的时候，身上已经只剩一条短短的犊鼻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跟没穿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还至于钻进房间里换衣服去吗？ 都是男人，谁还比谁多块肉咋地，不敢让人看？ “咦，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刚才好像看见，韩飞少了块肉？”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真的假的？” “你说呢？” “怪不得他不跟咱们一起换衣服呢！” “是害怕被大家发现，哈哈哈 ！” “走走走，去把他裤子扒下来！” 刚才那些在水里莫名其妙被叶泠鸢“杀”掉的几个年轻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呼朋唤友地要来找叶泠鸢报仇。 叶泠鸢披着自己的外衣，穿着湿漉漉的长裤，从回廊上往自己刚才休息的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 是几个刚才在对抗赛中熟悉起来的郑家子弟，其中好几个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 叶泠鸢突然觉得背后发冷，立刻加快了脚步。 “别跑，韩飞！”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跑什么跑？” “是啊，跑了肯定就是心虚！” “让大家伙儿看看呗！”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喊声，叶泠鸢也听出来了他们的意图，顿时跑得更快了。 总不能为了让他们自卑一下，临时变形捏造一个器官出来吧？ 不行不行，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 叶泠鸢加速冲向回廊另一头，突然，回廊拐角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一头向着叶泠鸢扑了过 来。 一抹厉色从叶泠鸢眼底闪过。 用风蛊探听周围动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所以刚才这个人刚才明明是在拐角那里站着不动的，就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靠近，才开始突然起步，专门冲着她撞过来的！ 反常的举动必然代表着异常的目的。 叶泠鸢身上所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蛊虫宝宝几乎同时发动，一瞬间防御提到了最高。 来人和叶泠鸢撞了个满怀，嘴里惊叫起来，“哎哎哎”，伸长手臂想要抱住叶泠鸢，好像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 与此同时，回廊拐角的盲区位置，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芒！ 是刀光！ 格外璀璨！ 从叶泠鸢完全暴露的背后袭来！ 趁着叶泠鸢被前方冒出来的人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有潜藏在暗处的刺客——是的，绝对是刺客，普通人没有这样的速度和眼力，更没有那种出手之后一往无前的狠辣！ 就在锋利的刀光即将触碰到叶泠鸢披着纱衣的后辈时，叶泠鸢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身 子一个旋转，不知道怎么的，就和身前那个试图抱住自己的人换了个位置。 噗！ 利刃刺入血肉之中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三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血色迸溅。 追在叶泠鸢身后的郑家子弟都惊呆了。 他们看见了什么？ “杀人了！” “你们干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不是咱们家人，是刺客！” “来人啊，有刺客！” “别靠近，我们没有武器！” “叫人，叫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几个年轻人慌乱之余，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竟然没有人被吓得腿软逃跑，而且喊出来的话都还挺有逻辑和条理。 叶泠鸢趁着对方的武器还没有从同伙身体里拔出来的瞬间，用力一推，将被自己抓来充当挡箭牌的可怜家伙推到了刺客身上，自己却身子一矮，赤着脚从下面扫向了刺客的小腿关节。 刺客的反应也很快，他一把抓住倒在自己身上的同伙，翻身向后仰倒，两人一同落入了回廊外的水中！ 第681章 破鳞镖 扑通扑通扑通！ 一群人像是下饺子一样，纷纷从回廊各处往水中跳去。 开玩笑，跑到郑家来行刺，然后失败了还想从水里逃走，是把郑家当成什么了？水里可是郑家的天下！ 要是让刺客从水中逃了，以后郑家出去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水面上还残留着刚才受伤的那个刺客同伙的血迹，他们根本跑不远。 叶泠鸢也黑着脸扔开外衣，跳进了水中。 刚才背后那个刺客的刀很厉害，还没有及身，叶泠鸢已经感觉到背后皮肤有一片战栗起来，那是刀意，已经到了由虚向实转化的地步。 换句话说，如果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眼前，绝对可以当得上某个刀法大家的身份。 如果不是她有风蛊，又有着丰富的危险工作经验，而这个刺客还有一个猪队友，真要是措不及防之下，叶泠鸢很可能要吃个大亏。 想到这里，叶泠鸢又不禁有些后怕。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她这段时间是有些飘然了，竟然等到刺客出现 ，才堪堪提前一点发现。 如果这个刺客没有队友拉后腿，而是隐忍潜藏，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再行动…… 叶泠鸢在水中游动，寻找着刺客的行踪，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根本没有过去的人，也就不可能有任何仇人。 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刺客来刺杀她？ 这个问题只要稍微一想，就很容易找到答案。 这一次，叶泠鸢是认真的，将人鱼蛊激发到最高的速度，而且人鱼蛊在水中，能够大幅度地增加她对于水中环境的感受，不仅仅包括对水流的感知，还包括对各种气味的感知。 就像是鲨鱼，在很远的距离就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一样，人鱼蛊同样让叶泠鸢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刺客中那个被叶泠鸢当成肉靶子推出去的伤者，就是宛如深夜明灯一样的指路标。 叶泠鸢双腿一蹬，整个人就如同离弦之箭，在水中向前疾驰。 不过刺客的水性应该也不错，至少他携带着一 名伤者，还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逃出了不近的距离。 但是叶泠鸢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黑影。 她一个加速，就冲到了两人身后，单手向前一挥，空间中储备的射鱼枪就出现在了手中。 没有丝毫犹豫，叶泠鸢扣动了扳机。 破鳞镖的箭头锋锐闪烁着寒光，拖着长长的丝线在水中急速向前射去。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就扎进了其中一人的后腰。 从破鳞镖的名字，就能听出这种箭头有多么锋利，能够射穿鱼鳞，人类的皮肤在它面前就如同一张纸一样，丝毫没有抵抗力。 而射鱼枪本身就是为了在水中射鱼而设计的，自然是将水的阻力和鱼鳞本身的防御力都考虑在内，射发力量足够大； 要是在现代社会，叶泠鸢也顶多是在那些人迹罕至的水域中射几条大鱼玩一玩，但是现在是在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法律不说，射击的目标还是刚刚行刺自己的凶手，叶泠鸢没有半点手软。 反正后面那些人还没有追上来，也 不怕让别人看见她从空间里取出武器。 破鳞镖没有辜负它的名字，狠狠扎入前方人影的后腰，让那人整个身体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他身体扭曲的幅度，让叶泠鸢都感觉到了他的痛苦。 拖着他的同伴就更不用说了，猛地转头往后看。 叶泠鸢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不远的距离，能够在并不明亮的水中，看清楚他那张年轻甚至还有几分英俊的脸上写着清晰的痛苦和怨毒。 这让叶泠鸢感到十分满意。 敌人的痛苦，不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吗？ 她嘴角微微翘起，单手举到了脖子前面，掌侧贴着脖子横着一拉，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其中的杀意几乎满溢而出。 叶泠鸢又不是圣母，会对刺杀自己的凶手产生同情。 如果刚才让对方成功，那么现在痛苦翻滚的那个人就是她了，而对方则会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死亡！ 既然对方没有成功，那就要面对她的对等报复。 很公平，不是吗？ 让叶泠鸢 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受伤的还是刚才那个蠢货，而不是那个刀法大家。 不过对于这位刀法大家，叶泠鸢也觉得他不是很聪明。 执行任务带着猪队友不说，猪队友受了轻伤就立刻逃跑，还选择在水里逃跑，放弃了自己最优势的刀法，落入了被动的境地，一个个决策都是错误，才会导致了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 要是当时他足够果断，暂时不管队友，选择持刀而上，与叶泠鸢硬拼，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心中这么想，但是叶泠鸢的动作可没有迟缓一点。 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射鱼枪，瞄准了前方的两人。 对方既然擅长刀法，还选择下水逃跑，说不定就有什么绝招，她还是不要冒险靠近对方的好。 有射鱼枪，为什么不用？ 看着叶泠鸢的动作，对方的眼神越发充满了恨毒，扬手一挥，一大片黑色顿时蔓延开来，瞬间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叶泠鸢眉头一皱，手指用力，又是一枚破鳞镖笔直地冲出了枪口。 第682章 这里可是江心亭 眼前的黑色液体弥漫开来，迅速占满了大片水域。 追过来的郑家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这些水中的伎俩，他们比叶泠鸢熟悉得多，顿时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藏身在黑暗之中，等他们过去暗中偷袭，所以明知道对方极大可能是趁机逃跑，却没有人敢贸然冲过去。 这种手段，郑家人在撤离的时候也经常使用，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别人用这一招给堵住了。 这里可是江心亭，是郑家的机密重地，被刺客来去自如，就等于被人在郑家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叶泠鸢对赶来支援的众人点头表示谢意，却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而是自己一头向着旁边游了过去。 众人只当她不甘心，想要劝阻，却没有她速度快，只是一眨眼，就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郑胜岳伸了伸手，却根本来不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有两个追着郑胜岳游了过去，也有人选 择浮上水面，去叫巡逻队伍…… 郑胜岳几个人冲进了黑暗中，没有遇到敌人袭击，但是也没有找到叶泠鸢的踪影。 叶泠鸢已经离开了原地，她没有追进去，因为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了很多。 比如这些郑家年轻人显然不认识这两名刺客，那么这两名刺客是怎么进入防卫森严的江心亭来的？又是为什么专门冲着她下手？ 失败后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难道他们不知道郑家人都特别擅长游水吗？除非他们很有把握，进入水中之后会很安全。 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觉得安全呢？ 这样的人，在韩飞这个身份的短暂人生经历中，又有几个？ 这么一交叉，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对方产生了杀掉自己的念头，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叶泠鸢就决定要处处提高警惕，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郑家底蕴深厚，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底牌。叶泠鸢可不敢托大。 她 现在是绕过了那些疑似墨鱼汁的东西，趁着众人视线不好的机会，钻到了之前白西装偃甲沉底的地方。 白西装偃甲之前为了躲避郑家众人的追踪，选择了沉到河底的淤泥中，恢复了最原始的方形模样。 就算是郑家专门去打捞，也很难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找到淤泥里的偃甲。 那个位置距离两个刺客逃跑的位置不远，叶泠鸢索性就潜到水底，把偃甲和白西装防弹衣收回了空间里。 这下叶泠鸢就放心了，如果郑家真的要跟她翻脸，她也可以无牵无挂地桃之夭夭了。 从水里钻出来，爬到了岸上，不远处也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正在议论，猜测着刺客的来历和目的。 “韩飞，你是不是在京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人一路追杀到这里来？” 大家都熟悉了起来，说话也随意了许多，更有年轻人半开玩笑半是猜疑地试探着叶泠鸢。 叶泠鸢摇了摇头：“诸位，我都跟家主说过，因为身份不便，连韩飞这个名字 都是假的，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怎么会有仇人来找我？” “……弄了半天你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你还有什么是真的？” 边上有人吐槽。 “大概就只有他是男人这一点是真的，其他高矮胖瘦说不定都是伪装的。” “格局小了，想象力有点匮乏。”叶泠鸢拎着自己的外衣，信口点评，“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连性别都是假的呢？” “难怪你刚才不敢跟大家一起换衣服，原来你是……太监！” 一群人捧腹大笑起来。 叶泠鸢无语，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好像有点离谱，但是好像又很符合逻辑——你们开心就好。 她现在是真的要去换衣服了。 等到叶泠鸢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刚才的年轻人们已经走了不少，只有郑胜岳和三两个人在回廊边上坐着。 “你们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郑胜岳嘿了一声：“我们去哪儿休息？” “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是贵客，有专门的房间啊？” “是啊，这里可 是江心亭，我们平时都不许私自进来的地方，就连游水都要避开外面的河段，否则要是被家族卫队抓到，都是要按族规处罚的。”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又不是什么机密重地，防得这么严实做什么？防外人也就算了，还防自家人？” 郑胜岳摆了摆手，示意小伙伴们不要乱说了：“家族卫队神出鬼没的，要让他们听到，有你的好果子吃！” 叶泠鸢也换了个话题：“既然这样，要不到我房间里休息会儿？” “我们就不去了。”郑胜岳笑着摇头。 客人们的房间都相距不远，虽然用回廊分割开来，但是若是一不小心，又碰到凤梧那边的人，再发生点冲突，也是麻烦。 “我们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回头有空了，咱们一起喝酒。”一个之前也被叶泠鸢扔进水里的年轻人闷声闷气地说。 叶泠鸢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能够感受到，这几个人对她的友善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其他杂质，非常纯粹地想要跟她交朋友。 “好！” 第683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等到太阳不那么强烈的时候，郑家就开始组织大家离开。 郑家自己的族人就不用说了，都是熟门熟路，自己就走了，也只有顾家那些客人和叶泠鸢，算是需要郑家出面招待的。 叶泠鸢坐在车厢里，面无表情。 这么多人，两个刺客随便换身衣服，往哪个队伍里一塞，谁能发现？ 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让人来行刺自己。而且现在回想起来，那刺客很显然虎头蛇尾，并没有非要杀死她不可的执着。 是一种试探？ 试探什么？ 回到揽月阁，叶泠鸢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暗下来，她就手持着折扇，摇摇摆摆出了门。 守门的小厮给叶泠鸢介绍了几个襄阳最有名的酒楼和小吃店，就得了一份丰厚的打赏。 “你说，韩飞去逛街尝美食去了？” 郑通源有些惊讶，“竟然不去追查刺客下落，不想着报仇？刚刚被刺杀过，竟然还敢一个人在晚上出门逛街，不是心大，就是能耐大 。” 郑通源相信韩飞是后者。 他虽然没有选择郑家最顶尖的武者出手，但是荆三也已经是郑家供奉中数得着的高手了。 荆三的刀杀意重，突然偷袭，很容易让人产生生死危机的压迫感。 在这种关头，为了活命，什么隐藏手段都舍得拿出来。要是偃甲能救命，韩飞肯定也顾不上隐藏，要立刻使用出来。 结果韩飞却反应忒快，直接把打支援的荆四提起来当了挡箭牌，自己躲过了一劫。 是韩飞真的与那白衣服偃甲无关，所以拿不出来偃甲救命，还是他自负身手不凡，觉得自己能应对，所以不必动用偃甲？ 郑通源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年轻人，到现在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越是这样，郑通源的直觉越是觉得事情与韩飞有关。 郑家这些日子的外来人当中，也只有韩飞才有资格驾驭这样强大的偃甲。 吴忌道挑的那两个，虽然没见过，但是只看他们做的事情，郑通源就看不上眼。 心腹微微弯腰： “恕属下斗胆多嘴，韩飞只怕不是不想追查，而是追查不到才对。” “荆三兄弟两个换上卫队的衣服，骑着马从他身边过，他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他也不是傻子，想想也只能放弃了。” 郑通源未置可否，只是吩咐了一句： “派人跟着他，不要打扰，但是也不要跟丢了。” 正好今天他有正事，韩飞不在，也少点麻烦。 “那边布置好了吗？”郑通源低声问。 “从您收到消息的那天就已经派人过去清扫了。”心腹非常认真地回答，“这半个月都有卫队把手，无关人等一概驱离，所有有嫌疑的，都被控制了起来。” “只等着家主您什么时候去呢。” 郑通源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一定要看守好了，不许走漏任何风声！凡是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件事情非常严重，要是泄露出去一点内情，都有可能引起大.麻烦。 就算是郑家，也扛不下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家主您尽管放心！ 外边来的，绝对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心腹信誓旦旦地保证。 “地方是那些人选的，虽然是在襄阳边上，却也要加倍小心，以防被人设计。”看起来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以至于郑通源来回叮嘱。 “是！”心腹低着头，“在此之前已经清理了五次，今晚子时您出发的时候，属下会再次派人清理一遍！” “嗯，你做事我素来是放心的，只是这次事情有些严重，你也知道后果，所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偏偏这个关头，京城来了一个韩飞，凤梧顾家也闻风而至，说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这也是今天郑通源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所做的事情，如果成功，郑家从此之后就海阔天空，再不受任何约束；可如果失败，说不定郑家就会成为两国八个千年世家中第一个被联合抹灭的家族。 事关重大，岂能不谨慎小心？ “那韩飞出现得确实有些蹊跷，说是顺手救人，这些天却住在咱们家，还和那些年轻人混得火热， 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探什么消息。” 心腹低声说着，“下面报上来，说韩飞对那个白衣服的怪人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不过荆三兄弟两个动手吓了他一下，他若是聪明的，自然会想明白些什么，这两天就会自己离去；要是这种情况下都不肯走，非要赖在咱家，属下觉得他肯定是别有用心。” 叶泠鸢躺在主院旁边的大树上，听着风蛊传到自己耳边的声音，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就说为什么在江心亭这种地方会出现刺客刺杀她，果然是郑通源所为。 不过听起来好像是郑通源要偷偷做什么事情，和什么人见面，而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就连郑通源都十分忌惮后果…… 叶泠鸢看了看空间中积累的怨念数量，约摸着距离再次修复跳进度也差不太多了，要不要去给他搞个破坏，挣点怨念值？要不然多对不起人家辛苦安排的刺客啊。 刀法大家这样水平的刺客，牌面这么大，她能不感动吗？能不回报吗？ 第684章 深夜私会 叶泠鸢从大树上飞身而下，躲过了郑家一众护卫，飘然离开。 要不然为什么说京城皇宫那边根本就不允许在主殿附近种植这种大树呢？ 一则容易给人藏身的机会，让人能够窥探宫闱；二则可能给刺客提供藏身之地，不利于宫中的安全。 叶泠鸢刚才说是出门，其实溜达了一圈之后，非常轻松地摆脱了后面跟着的尾巴，绕回了郑家，潜入郑通源的主院附近。 原本是想着先听听郑通源在私下里有没有提到“郑师玄”的信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郑通源要去做一件后果很严重，但是可能对郑家或他本人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十分谨慎； 而他和顾家因为出现得太凑巧，成为了郑通源警惕的目标，才会有刺客前来试探…… 这让叶泠鸢对郑通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好奇，决定要跟着郑通源，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韩公子在风华楼住下了！” “他一去就看中了风华楼的头牌诗姑娘，与诗姑娘 弹琴相和，诗姑娘也邀请韩公子为入幕之宾……” 传话的下人言语之间，带着明显的羡慕之意。 谁不知道风华楼的头牌诗姑娘容貌绝世，才华出众，从不轻易接待客人留宿，哪怕是豪客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让她动心。 很多客人能在风华楼摆个酒，请诗姑娘过来喝一杯，说几句话，就十分满足了。 结果韩公子这一去，竟然直接就被留宿，果然是姐儿爱俏啊，韩公子那张脸、那身材，哪个姑娘不喜欢呢？ 得到了韩飞留宿青楼的消息，郑通源点了点头：“派人盯死了，可别中了人家的计。” 他也是老江湖了，这种夜宿青楼，然后借机跑出来做点什么的手段，早就听说过不知道多少次。 上面的命令传下来的很快，但是下面具体执行人员就有些抓头了，真要去做很有难度。 盯死了？怎么个盯死法？派人留在风华楼里过夜？难道还能一晚上都不进屋，就在人家诗姑娘的房间门外听墙根儿？没有动静了 就问一声，韩公子你还在吗？你睡着了吗？你听见了就吱一声？ 就算是监视的人不辞辛苦，晚上不睡觉，人家风华楼的人还不乐意呢。 诗姑娘那样的头牌，住的都是楼顶最好的房子，下面的客人不得到允许，根本就上不去顶楼。 怎么盯死？ 半夜从窗户爬出去，爬到顶楼诗姑娘的窗户外边，一只眼睛往里瞧，要是人家放下帐子，看不见的话，就喊说，郑家有命令，让他们拉开帐子睡？ 郑家虽然在襄阳一手遮天，但是上面不是不许暴露跟踪监视这位韩公子的举动吗？ 要不然他们就直接去找风华楼的老鸨，把身份一亮，那老鸨自然就乖乖听话配合了…… 监视叶泠鸢的人心中抱怨、暗自吐槽不已，但是嘴里还是只能答应，实际上也就是在二楼找个姑娘留宿，尽量留意着风华楼内的动静，可是叶泠鸢真的半夜溜出来的时候，他睡得正香呢。 叶泠鸢继续在主院旁边的大树上监听，等到子时即将到来的时 候，郑通源果然开始了行动。 从郑家三个不同的角门，分别行驶出一辆马车，每辆马车边上都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 郑通源真是很谨慎，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十分小心，还用这种手段掩人耳目。 但是叶泠鸢能听到他的所有动静，所以知道这三辆马车中，都没有郑通源。 子时过后不到一刻钟，一艘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船从郑家花园中的出水口划了出来，这才是郑通源真正使用的交通工具。 叶泠鸢用影蛊把自己转变成了影子状态，轻松地坐在船顶上，没有进入船舱。 她害怕郑家有什么千年传承，万一要是能发现她的潜藏就不好了。 船舱中还有四名贴身保护郑通源的侍卫，叶泠鸢能够感受到，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高手。 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对周身某个范围内的感应会很灵敏，叶泠鸢也担心自己离这些人近了，哪怕他们看不见，也会有直觉，所以还是在船舱外面就好。 反正盛夏夜晚，吹风的感 觉，总比坐在船舱里要舒服多了。 夏夜星辰漫天，叶泠鸢偶尔抬头，还能看见银河横贯夜空，只是和她昔日在另一个世界看见的银河，好像有些细微的不同。 哗啦啦的水声中，小船顺水而下，约摸着行驶了三四十里的水路，前方的山影中，出现了点点火光。 待到靠近，就发现这是几艘停在河中心的小船，船上点着火把，船头站满了人。 火光照耀下，那些人的装束打扮渐渐映入叶泠鸢的眼帘。 她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些人披发刺身、白衣左衽、赤脚着木屐，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梁和凤梧的人，倒是与叶泠鸢在另一个世界非常厌恶的种族十分相似。 看见这种打扮的人，叶泠鸢就感觉到手发痒，有拔刀把他们全都杀光的冲动。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郑通源和他们深夜私会，又是为了什么…… 叶泠鸢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随时都能从空间中取出武器，大开杀戒！ 第685章 九武士 不过出乎叶泠鸢意料的是，郑通源的小船虽然靠近了，却没有出面和那些异族人相见，只是静静地停在旁边，只是从船舱里跳出来了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卫，向着前方的几艘船迎了上去。 “前面可是太田琢将军？” 叶泠鸢听见这个名字和称呼，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对面的船上站出来一个矮壮男人：“在下就是太田琢，请问是郑家哪位大人当面？” 为首的侍卫抱了抱拳：“郑崇彻！” 他边上的人解释说：“这位是我们郑家宗家嫡系子弟、当今家主的亲侄子，在我们郑家的身份非常重要。” 太田琢对这个解释有些不满：“之前约定的可不是这样。” “我们也是因为郑家家主大人答应亲自接见我们，才会同意你们的提议。结果我们跨越千山万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深入到大梁来，得到的却是你们的毁约？” “郑家是有意要欺骗我们九武士集团吗！” 随着他的怒吼，他身边的那些异族武士也纷纷叫了起来，声音就像是狼嚎一样，同时还一个个 都把腰间的挎刀拔了出来，俨然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郑崇彻冷声说：“欺骗你们有什么用？就算是把你们都杀了，对我们郑家又有什么好处？” “那为什么说话不算数！难道大梁的贵族世家，就是这样的不守承诺吗！” 别看太田琢一身异族打扮，大半张脸上都被青黑色的纹身图案遮盖，怎么看都不是个文明人，可是他的大梁话却说的很流畅，根本听不出来是异族人。 “你以为我们郑家家主是大街上买炊饼的，你一声召唤，我们家主大人就能立刻过来？” “都说了让你们来之前提前跟这边打好招呼，让我们做好所有准备和善后工作，你们再行动。” “可是你们却一声不吭，过了江才传信过来！” “这是把我们郑家当成那些跟着你们捡口汤喝的鬣狗了吗？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了吗？呸！再叽叽歪歪，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真的都死在这里！” 郑崇彻大怒，说话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客气。 说来也奇怪，刚才都已经拔刀好像要决一死战了，但 是郑崇彻这样发怒叱骂了他们一通后，那些异族武士的怒火竟然好像减弱了很多，也没有人再继续发出鬼哭狼嚎的啸叫了。 太田琢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都收起武器，还参差不齐地向这边行了礼，腰弯得头都快要碰到脚指头了。 郑崇彻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那些去过南洋的族人说的没错，这些异族流浪武士果然是欺软怕硬，好好跟他们讲道理没有用，要么就是痛骂他们，要么就是直接痛打他们，他们反而会变得温顺听话了。 刚才好好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蛮不讲理；然后自己发脾气骂他们没有提前通知就跑过来，他们反而开始听话了。 真的和族人说的一模一样！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贱不贱哪！ 郑崇彻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向周围打着手势。 这些异族人鬼心眼多得很，不吭一声跨江而来，想要抢先在庆荇山这里占据地利，也是害怕郑家作为地主，有什么阴谋，让他们全军覆没。 但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郑家对他们无可奈何，那他们可也太小看 郑家了。 在他们还没有来之前，家主就已经猜到他们可能会在提前来踩点，所以早就有所安排。 如果不是家主有令，呵呵，这庆荇山他们根本就进不来！ 更别说这半夜三更地在水中等待了，早就被周围巡逻的大梁水师发现了踪迹，把他们抓到大牢里去耍什么九武士的威风去了！ 但是想到刚才家主的叮嘱，郑崇彻还是耐下心来，没有在这种无所谓的细枝末节上跟这些异族人争个高低。 “太田琢将军，久闻九武士在南洋海外声名卓着，我家家主特意邀请各位不远万里而来，是想要和各位联手，做次大生意。” “至于生意内容，之前就已经商谈过了，现在也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只问一句，太田琢将军，你能代表九武士吗？想好了要如何回答我们家主了吗？” 叶泠鸢心里各种念头翻滚起伏。 刚才她只听到郑通源在船舱里叮嘱这个郑崇彻，让他代表自己出面与这个太田琢会谈，然后交代给了他一些要点。 却唯独没有说，到底谈什么！ 现在郑 崇彻更是绝了，直接就把内容跳过，只要这些看起来就不顺眼的异族人表态。 不过，他们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说明这个不能提的会谈内容有多令人震惊，有多不能为人所知，叶泠鸢也就越好奇。 叶泠鸢不相信他们都碰头了，还能真的一点儿都不谈真正的内容。如果不需要面谈的话，那些异族人又何必跨越万里，从南洋海外跑到大陆中心地带来？ 不过从双方的反应来看，很显然是郑家占据主动权，那些异族人愿意跑这么远，肯定是有所求而来。 太田琢指了指自己的船：“如果郑崇彻公子不害怕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在这里坐下来谈。” “隔着河水说话，总是显得太过生疏，也不像是结盟合作的样子。” 郑崇彻笑了一声，举起双手拍了几下，不远处岸边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一条浮桥。 “那边山中有处泉眼，泉水清甜，很适合泡茶。若是太田琢将军不弃，我们一起过去饮茶叙话？” 郑崇彻伸出手做邀请状，在灯光下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 第686章 凤骊的声音 自从郑崇彻击掌，岸边亮起灯光开始，太田琢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们提前到达，在周围侦查打探，才选择了这个合适的地形，本意是为了告诉郑家，虽然你们是地头蛇，但是我们九武士也不是吃素的。 同时，他们还有一部分人手藏在暗处，如果郑家耍什么花样，也好杀出来接应。 可是他们今天天一黑就在这里埋伏等待，却根本不知道不远处什么时候竟然搭起了一座浮桥！ 这么大的浮桥，用十来艘小船搭成，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太田琢实在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心里顿时对郑家产生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印象。 心里有了这种印象，郑崇彻的邀请就显得非常有格调了。 夏夜凌晨，在大梁这样文化气息浓厚、传承悠久的国家，漫步在山中，于星光之下，在清泉之畔，烹茶细品，谈论大事…… 而且相伴的人还是郑家这种千年世家的贵族公子…… 这样的经历如果传回太田琢的国家里，必 然会成为整个贵族上层社会无比艳羡、传颂良久的佳话轶事啊！ 太田琢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深深地向着郑崇彻弯腰行礼：“承蒙盛情，敢不从命？请。” 他身边跟随的几个武士也都有些克制不住的亢奋，一个个好像全都忘了之前还要拔刀跟郑崇彻为敌一样，乖巧地像是一群幼童，划船跟在郑家的小船后，来到了浮桥边上。 郑崇彻上了浮桥，带着几个侍卫，与太田琢一行走远了。 叶泠鸢却没有动弹，她知道，郑通源还在船舱内，他才是这次行动的中心人物。 郑崇彻之类的，不过是个吸引注意力的棋子，郑通源既然亲自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些事情，只能他本人来做，没有人能够替代。 叶泠鸢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她的影子藏在船舷旁边的黑暗里，一动不动。 河面微微流动，水声细细，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艘小船系在浮桥头上，静静地一动不动。 看起来一派悠然 出世的景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船微微一动，就像是一条鱼儿撞到了船上似的。 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船头。 叶泠鸢心中一惊。 她虽然陷入了沉寂之中，风蛊对周围的监察却并没有停止，可是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出现上船的！ 这样的情形，她只遇到过一次。 那就是在戚长阙身上…… 想到这里，叶泠鸢全身的神经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知道，有些实力强大的人，对于别人的目光都是格外敏感的。 那人轻轻走进了船舱里。 “劳烦郑家主久等了。”说话的居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声音，而且叶泠鸢还觉得有些耳熟，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你……”郑通源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你是……” “怎么，郑家主不认识我了？”女子笑了一声，叶泠鸢突然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的了！ 凤骊！ 这是凤骊的声音！ 只是说话的语气和声调，和凤 骊完全不同。 凤骊说话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直挺挺的，似乎从来不会委婉和拐弯，可是这个声音……叶泠鸢暗暗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到底是不是凤骊？ 叶泠鸢想了想，最后一次见到凤骊，应该是在天恩坛的立后大典。 那时候傅明珠拉下脸去求叶泠鸢说情，想让戚长阙破例同意用最快的速度举办立后大典。 叶泠鸢是跟戚长阙提了，但是本意并不是为傅明珠求情，只是觉得她这么急切有些反常。 戚长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同意了。 然后就有了天恩坛之变。 可山先生控制着苏义道，带领威武军攻击天恩坛，真正的目的是要对戚长阙下手。 而凤骊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当时苏义道将昏迷不醒的戚长阙控制起来，让凤骊接受某种传承，而凤骊的选择是乖乖配合。 不过到了最后，事态却超出了他们的控制，戚长阙醒了过来，涅盘火焚烧万物，叶泠鸢见 状不妙，选择趁机离开，至于当时就在场地正中央、距离戚长阙很近的凤骊，是什么结局，她就不知道了。 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也都是说傅明珠和傅遗爱已经死了，但是并没有提到凤骊。 看来，离开了傅明珠和傅遗爱，凤骊这个前公主亲女儿、前准皇后的身份，并没有人在意啊。 但是，现在这个声音很像凤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凤骊呢？ 叶泠鸢很想知道，可是却没敢动，更没有用影子的状态摸进船舱里，只是收敛气息，小心地听着船舱中的对话。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一个女子，而且还这么年轻。”郑通源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这些都不影响我们的合作，不是吗？”凤骊的声音笑着说。 郑通源沉默了一会儿：“年轻和性别虽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但是我需要你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毕竟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只是书信往来。” “你是不是我那位神交已久的老友，我还不能确定。” 第687章 没有什么长进 也不知道女子做了什么，郑通源的声音缓和了不少：“真的是你。” 即使是见多识广，郑通源还是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少女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而四年前他就已经开始与那位“袁先生”书信往来，这么一说，当时她和自己在信中讨论那些问题的时候，竟然才十一二岁？ 这些京城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猛的吗？ 郑通源想起这几年来在信中和对方谈过的那些内容，竟然是一个小姑娘说的，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年事已高、野心未消、见多识广、心狠手辣的老男人，说不定年龄比自己还要大的那种。 这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是郑通源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如你所言，倭族人接到我派人传的消息之后，已经来了，你应该也见到了。” “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郑重询问。 “下定决心了。” “即便是可能让郑家流血遍地，死伤无数？” 郑通源淡淡地说：“若真是那样，也是他们生在郑家应当承受的。这世上，哪有只享受富贵，不承担风险的好事？” “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那就按照这个单子去准备吧。” 少女的声音很稚嫩，但是语气却明显老气横秋，这让叶泠鸢听着感觉格外违和，但同时也唤起了她的某段记忆。 当初的戚夫人，不就是这样吗？！ 风情妩媚的身体，却时不时做出一些和自己气质容貌完全不搭的小动作！ 所以，现在的凤骊也是和戚夫人、苏义道一样，身体已经被可山先生占据了吗？ 叶泠鸢越想越确定，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凤骊本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气场和魄力，在郑通源面前一点儿也没有落下风，反而还让郑通源毫无怨言地听从她的指挥，这根本不是凤骊本人能做到的。 而且凤骊本人的 利益诉求，也不在郑通源这里，她根本没有必要半夜跑来跟郑通源碰头，谈什么计划。 叶泠鸢原来还以为苏义道已经彻底死了，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到底还是让他逃出了生天。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不过他总是选择漂亮的女子附身夺舍，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啊？ 叶泠鸢心里吐槽，但是警惕性却更高了。 凤骊，不，可山先生怎么能离开京城了？她记得在京城皇宫下方的地下黑市中，那个密室里藏着的棺材中，躺的应该就是可山先生的本体。 可山先生到现在还用十分珍贵的药液浸泡着自己原本的身体，显然是非常重视自己的本体的。 现在他竟然会跑到距离京城几千里的襄阳，冒着自己的本体被破坏的风险，肯定是有极大的利益。 而这些天叶泠鸢反复思考天恩坛事变当天的整个过程，认为可山先生参与这次行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要戚长阙的身体。 这和 傅遗爱、傅明珠想要扳倒他们皇家头顶上的大山凤陵阁主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他们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戚长阙的身体和身份都能被他成功占据，从此一跃而成为整个天下最强大最尊贵的人。 这值得他冒险。 何况还有傅遗爱和傅明珠与他合作呢，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输吧？ 郑通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确定这个计划能成功？” 凤骊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千百年过去了，都没有什么长进。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当年凤陵会盟时的情景，也是一样，谁都不想先出头，怕风险太大；又不甘心一直龟缩，怕捞不到好处，所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叶泠鸢更加确定，凤骊已经不是本人。 真正的凤骊从小就在凤陵阁中长大，没有见过太多人情世故，根本说不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更没有这种感慨沧桑的语气。 不仅叶泠鸢，就是郑通源，此刻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神也 有些惊疑。 听这少女说的话，“想起了当年凤陵会盟时的情景”如何如何，就好像她当时就在一千年前的现场似的。 如果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这么说，郑通源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他跟对方通信四年，早就把对方看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老者，相信对方绝对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所以对方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是在暗示……她和她背后的人，对千年前的秘辛十分了解，对所谓的千年世家也早就研究透了。 在双方合作之前，要先敲打他一下，让他不要因为来见面的是个年轻女孩，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郑通源越想越是觉得没错。 他确实不相信面前这个黄毛丫头是和自己通信的那个人，只是那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亲自前来，所以派了一个后辈代表他而已。 虽然对此在心中有些微词，但是只要能真正实现目标，这种细节并不重要。 “既然如此，袁……姑娘，我们就出发吧。” 第688章 刺眼强光 小船从浮桥上解了下来，顺着河水向前方行驶。 船头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两艘小船静悄悄地从黑暗中划出，一前一后，护卫着这艘船前行。 脚步声从船舱中走出，在船头停了下来。 叶泠鸢微微睁开眼睛，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那个身影。 确实是凤骊的身体，虽然没有看见正面，但是叶泠鸢和凤骊见面多次，只从背影就能确定。 那么这人真的就是那个可山先生了。 而且现在的凤骊实力明显有大幅度的提高，至少能够让风蛊无法察觉这一条，这世间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叶泠鸢对可山先生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但是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有些过了，大概是以前看的网络小说太多，让她容易往那些千年恩怨、不死老怪这些方面去想…… 不过先不说这些，只说眼前。 他从京城跑到襄阳，跟郑家家主私会，到底是要进行什么合作？ 可山先生的威力可比那些异族人大多了。 毕竟 在这个世界里，有着戚长阙那样近乎神明的力量，那些异族人想要对大梁或者凤梧做些什么，就不会那么容易。 但是可山先生可是曾经设计戚长阙，让戚长阙差点翻车的人物。 而郑家又是荆襄之主、千年世家之一，隐藏的能量十分惊人。 这两者联手要做的事情，还这么谨慎小心，肯定不是小事。 郑通源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在距离凤骊稍远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位合作人还充满怀疑和忌惮，并且不准备掩饰。 凤骊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在船头。这种感觉，比藏身在黑暗中、地底下，甚至棺材里，要好太多太多，而且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让她——或者用“他”——有一种回到了当初正当盛年、挥斥方遒、力压天下的错觉。 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三艘船缓缓靠岸。 叶泠鸢在确定了这是凤骊的身体之后，就不再看凤骊一眼，而是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水流地形，做好了被发 现后逃走的准备。同时，也随时准备将空间中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拿出来使用。 见到船队减速靠岸，她将目光移到了岸边。 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倒是星光颇为灿烂。叶泠鸢能够夜视，有这么一些微光，已经足以让她把周围看个清楚。 这里其实并不适合停船靠岸，因为岸边到处都是些崎岖怪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翻船落水。 好在郑家这些人在水上确实有些能耐，小心翼翼地终于平安地行驶到了岸边。 几个大汉从小船上跳下水，爬到岸边，系好船，铺好了木板，搭建了一座临时的木桥。 郑通源这才在凑过来的几个护卫的保护下，踩着小船之间的木板，上到了岸边。 凤骊却对着郑家的护卫摆了摆手，脚步轻盈，看起来也没有奔跑，但是只要一步迈出去，就能跨越好几步的距离，轻轻松松地在郑通源之后，越过一片黑石滩，来到了岸边的空阔地带。 而叶泠鸢也混在那群护卫中间，藏在他们 的影子里，同样上了岸，躲在距离他们两人不远的岸边。 “就是这里么？” 凤骊笑着问。 叶泠鸢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就能感觉出来可山先生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郑通源点了点头：“我们寻找了数百年，才确定了这个地方。袁……姑娘如果不相信，可以试一试。” 凤骊向着黑暗中的前方看了一会儿，又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低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郑通源也没有催促，就是安静地站在原位，身边的护卫大概有十来个，紧紧地把他护在中央，手都按在武器上，随时都准备动手的样子。 忽然，轰的一声响，一大团火焰突然爆发出来，把整个夜空仿佛都照亮了大半。 幸亏叶泠鸢没有一直盯着凤骊的背影看，要不然眼睛肯定要受到刺激。 而郑家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警惕的对象主要就是这个身份和目的都很神秘的少女，所以几乎 眼睛都盯着凤骊的一举一动，这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芒一下子就让他们眼前一黑，暂时失明。 比较严重的两个当场就感到眼睛剧痛，伸手一摸，眼角竟然流出了很多血！ 郑通源当时正在看着其他方向，虽然被突然爆发的强光吓了一跳，眼睛却没有受伤。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心中却是一阵恚怒。 既然都说了要合作，对方在行动的时候就应该提前通知自己一声，结果对方却根本就没有一点示意，完全没有把郑家放在眼里！ 听着刚才身边护卫闷哼声中的痛苦，郑通源知道，这肯定是吃了大亏。 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机密事件中被安排来保护他的，绝对是郑家护卫中的精锐，忠诚而且勇敢，绝对不是受点轻伤就控制不住的懦夫！ 虽然说几个护卫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对方这样的举动却是个不好的兆头。 说明在之后的合作过程中，如果遇到什么变化，对方随时可能会将郑家当成牺牲品丢出去…… 第689章 凤陵 凤骊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光芒渐渐变小，周围的环境再次显现出来。 但是所有还能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大吃一惊，空地上响起一连串吸气和震惊的声音。 郑通源也不例外。 叶泠鸢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震惊。 因为就是这么一明一灭的功夫，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变了！ 刚才还是河边的一片空地，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座巍峨到几乎看不见顶的山脉，从他们眼前蔓延开去，延伸到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伟岸浩大到无法描述。 再回头的时候，身后的河水也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台阶两旁站着无数雕塑。 那些雕塑每个都有两三人高，造型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 为什么能看说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现在身边也已经不是黑夜，一团团火焰在空中漂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比白天的视线都更好。 好在这些火焰彼此之间还有相当的距离，就像是一只只功率比 较大的路灯，没有造成无影灯的效果，叶泠鸢的影子化身还是有非常充裕的腾挪空间。 眼前这巨大的变化让郑家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甚至将刚才被强光刺眼的恼怒都暂时忘了个精光。 郑通源白胖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惊讶和狂喜。 “真的！竟然是真的！”他喃喃低语，语气中的兴奋之意表露无遗。 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神就警惕了起来，眉毛更是皱成了一团。 他有些后悔这么简单就把对方领到了这里。 之前还是轻视了对方，以为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派过来接头见面，大概就是为了替家中的长辈传个话，所以在不悦之余，有点想试试对方的能耐，也有点想让对方丢个脸，好替自己这方面争夺更多的话语权，他才这么痛快地通知手下出发，将对方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这数百年郑家探测出来的几个可能地点之一。 但是郑家集家族之力，数十次派人手前来探测，都没有得 到什么。 所以郑通源觉得对方应该也是同样会无功而返。 到时候再坐下来谈谈合作的条件，将以前说过的一些口头协议做一些改变，往对郑家有利的方向改变，然后再开始具体操作。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只有一个人——哦，大概还要加上这个晚辈少女，也就是两个人，与其说是与郑家合作，倒不如说他们应该认清自己的分量，选择替郑家做事，事后多分些好处就对了。 结果事情完全没有按照郑通源的预料发展。 这个看起来还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就在空地上来回走了走，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真的破了此地的阵法！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郑通源此刻心中却充满了苦涩。 因为他只带了这么点人。是的，在这个巨大的下马威面前，郑通源已经改变了想法，觉得自己这十来个护卫在那个十五六岁的袁姑娘面前，完全没有优势可言。 要是现在开始行动，他没有信心能够控 制住场面，让对方听从自己的命令。 现在的郑通源是真的后悔。 但是后悔没有任何意义。 片刻之间，郑通源已经重振精神，抖擞意志，换上了平时那种充满喜庆和亲近的笑容。 “袁姑娘果然出手不凡！” 他往前走了两步，语气真挚，“我得为之前的失礼向袁姑娘道歉，到底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叶泠鸢已经让风蛊在周围转了一圈，得到的反馈是，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境！ 她真的有些无法相信，怎么可能呢？一眨眼的时间，简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平地变成了山丘，河水变成了台阶，荒野上突然出现了巍峨绵延的山脉！ 这样的情形只应该出现在玄幻小说中，而不是真实地出现在现实中，在她的眼前！ 震惊归震惊，叶泠鸢也迅速平静下来，开始探查周围的环境。 对于这个变化，她已经有了一点猜测，只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但是身边却有人在低声叫着： “凤陵！凤陵！这是凤陵！” 叶泠鸢看了这个护卫一眼，见他满脸都是兴奋，眼神在周围的一切上流连不停，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声音都有些变形。 他说的话和叶泠鸢的猜测相同，看来有同样想法的并不是叶泠鸢一个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凤陵的存在是人人皆知的——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巍峨山脉，以及身后似乎看不到头的台阶，还有台阶两侧那些奇异形状的生物雕像，无就连叶泠鸢这个外来者都能想到凤陵上，更别说这些本世界土着了。 不过叶泠鸢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兴奋成这个样子，护卫们好几个都面色潮红、身体颤抖，嘴里自言自语，完全忘记了要关注自己的保护对象； 就是郑通源这样谨慎狡猾的老东西，都是满脸亢奋。 这凤陵对他们来说，代表着什么？ 只怕不仅仅是信仰、神灵、祖先这么简单吧。 第690章 浓稠的黑暗 郑通源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震惊，是后悔还是担心…… 在头顶上众多光团的照耀下，他把手背在身后，对郑家的护卫打手势下命令。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回头一看，所有的护卫都痴痴地看着周围，一个个脸上都是喜不自胜的表情，看样子早就把他这个家主的安危和指示忘在了九霄云外。 郑通源气得只想一脚把他们都踢飞出去。 考虑到这个特殊的环境，郑通源把举起的脚又放了下来，伸手拽了拽旁边护卫队长的胳膊。 “别闹。”护卫队长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拨拉了一下他的手。 郑通源皱起了眉，用力又拽了一下。 “干啥呢，不是说了别闹……”护卫队长终于不舍地回过头来，脸上满是不高兴，好像是被父母从玩具堆里拽走的小孩。 看见郑通源脸上的不悦，他终于醒悟过来，睁大眼睛看看周围，又回过头来看看郑通源：“啊……啊，家主 恕罪！” 郑通源没有批评护卫队长，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感受。就是他本人，刚才不也差点迷失其中，无法自拔吗？ “发信号。” 郑通源压低了声音，只说了三个字。 护卫队长眨了眨眼睛，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刚才全都被凤陵占据的头脑终于开始恢复过来。 之前郑通源的那些嘱咐都回来了。 他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东西。 只是左右看来看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家主，这附近的河不见了啊！” 护卫队长走到郑通源跟前，低声说。 郑通源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毕竟这么大的变化，谁会没发现呢？ 而护卫队长带的水彩炮却是郑家特意研制的，利用水域发出信号的工具。 郑家所在的荆襄之地虽然不像凤梧那样，出门都是河流水汊，行路靠的就是舟楫，但是也颇多水域。 所以郑家特意研制出来了一种水彩炮，往水里一丢，只要在二十里 之内有郑家的船只，水彩炮就会飞速发射出彩色光芒，引发船只上的接收器开始启动，同样发出彩色光芒，指向水彩炮所在的发方位。 这样就能够进行快速支援。 但是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了水流，环境完全变了，曾经多次带人来探测过周围环境的护卫队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水域置放水彩炮，通知郑家的船只前来接应了。 “去找找。”郑通源语气平静。 护卫队长却连一个疑问的字都不敢再说，飞快地答应下来，向着台阶下跑去。 他跟了郑通源一年多，已经知道了这位家主的性格。 郑通源看似脾气很好，整天笑眯眯的，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好像没有任何架子，也不会随便发脾气。 但是如果他给你安排的任务你没有按照要求完成，那接下来的惩罚就是你所不愿意见到，也不愿意回忆的。 护卫队长可不想成为不知道多少任的前护卫队长。 那些曾经跟着郑通源的护卫队长现在都是什么下 场，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回想。 按照之前的地形，那条河就在他们身后，台阶下方的位置。 护卫队长决定先下台阶去那条河原来的位置探查一番，也许那条河还有残留呢？ 他不知道那个年轻的袁姑娘是采用什么手段，做到了这么惊人的地步，但是他觉得，改天换地这种事情，大概只有神仙才能做到，那么大一条河，总不会凭空不见了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护卫队长一路冲了下去。 就在他跑到台阶的一半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而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 就看见护卫队长冲进黑暗中的身体徐徐滑落。 这些台阶很宽很大也很高，与其说是台阶，不如说是一个个小点的平台。 每一层平台都有半米高，三米宽，至于到底有多长，叶泠鸢目测最少也有几十米。 因为头顶上的光团照射是有范围的，没有光照的地方，黑暗就像是一团浓稠的汁液，涂抹深厚，叶泠鸢能够夜视 的眼睛，也无法看穿，所以到底这些台阶在黑暗中还有没有，叶泠鸢也不知道。 只是她看见的、这些光团路灯照亮的部分，就有几十米长。 而刚才护卫队长一路疾冲，一层层飞快地跳下去，跑到一半的时候，也已经来到了这些光团照亮的边际。 同样的平台，一半在光亮之下，一半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那些黑暗格外稠密，而且光暗之间泾渭分明，完全没有模糊地带。 护卫队长奔跑的时候，身体向前倾斜着，所以是头颅和上半身先进入黑暗。 但是现在，护卫队长倒下来之后，他的身体就只剩下了一半。 进入黑暗中的头部和上半身，已经消失不见。 剩下的身体躺在平台上，无数鲜血极速涌出，流到平台上，却根本没有四散流淌，而是迅速被平台吸收。 平台吸收鲜血的速度太快，一点残留都没有，所以看起来就格外诡异：尸体流着血，但是下面的平台却整洁如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691章 凤陵，无处不在！ 叶泠鸢也不禁在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幸亏她素来谨慎，周围发生变化之后，她只敢放出风蛊去周围探查，本人却依然藏在郑家人的影子里，没有想着钻到周围的黑暗中。 要不然说不定她也会被这黑暗斩成两段。 这黑暗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妖异了。 护卫队长的尸体就躺在下方，却没有人敢过去查看。 叶泠鸢倒是能看清楚，尸体的伤口十分平滑，看起来就像是被斜刀切开的一根香肠，刀锋肯定格外锋利。 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想不到这是一片黑暗造成的结果。 接下来，更加令众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护卫队长的尸体也开始一点点瘪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底下掏了个洞，一点点把他吸光了一样。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躺在地上，血肉全都没有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人，包括叶泠鸢都觉得背心发冷，汗 毛倒竖。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通源竭力维持着冷静：“这是凤陵造成的吗？” 凤骊转过头。 她站在最高处，裙角随着夜风徐徐抖动，背后是一片深沉的山脉，头顶是一团团火光，那张原本雪白精致的脸上被阴影遮住了大半，表情显得有些阴森。 “是啊。”她拖长了声音，“欢迎来到——凤陵！” 凤陵，这个时常出现在大家耳中的词，在这个时候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神圣，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恐惧。 郑通源心中有些后悔。 他开始的时候，只担心这个小姑娘是被派来充数的，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是现在后悔的却是，这个小姑娘也太莽撞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动手。 现在这样的情形，是进退两难。 往凤陵里去，就他们这点人，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恐怕就要全军覆没；可是就是想离开，那些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到底藏这什么，人一进去就成了两截，通知信号发不出 去……想走也走不了啊！ 而且这个袁姑娘，看起来人好像也有点不太正常……别一会发疯了…… 郑通源咽了一口唾沫，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些护卫，明明还有这么多人，却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早知道不应该亲自来跟人见面的！ 只是四年通信，郑通源已经被对方渊博的学识、广阔的见闻所折服，尤其是对方对上古天地分裂之前、凤陵会盟之时的种种秘辛如数家珍，更是对郑家的发展提供了非常有帮助而且也很有执行可能的意见，所以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以及对此人的尊敬，他才亲身前来。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这个女的是疯子吗？ 谁家做事是这样做的啊！ 无数怨念从郑通源心中爆出，郑通源却不敢流露出来一点痕迹。 他用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赞叹的语气说：“袁姑娘，你可真是出手不凡！” “原来你说这附近有凤陵隐藏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才知道， 我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啊。” 他想要走到凤骊身边，但是抬了抬腿，却没敢动。 对于自己的胆怯，郑通源并没有遮掩，反而自嘲地笑着提起：“袁姑娘，这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麻烦你提醒我们一下，要不然等会儿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凤骊轻笑了一声：“郑家主是个聪明人。” 她站在高处，伸出一只手臂，向着周围划了一个圈：“凤陵，顾名思义，乃是凤鸟埋骨之所。” “这片小世界，从开始存在到后来天地分裂，千万年的时间里，都是凤鸟一族的祖陵所在。” “所以不管你是在大梁，还是在凤梧，只要向南没有出海，向北没有登上雪原，你们的脚下，就都有无数凤鸟安眠不起。” “凤陵，无处不在！” 叶泠鸢听着凤骊原本清冷的声音发出这样有点亢奋的演讲，觉得可山先生的精神状态是真的有点问题。 “郑家主，我跟你说过，只要你能找到符合我说的那些特征的地方， 我就能打开隐藏凤陵的阵法，让你进入凤陵，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现在，我做到了。” 凤骊俯视着郑通源，“那么，你承诺的那些呢？能做到吗？” 郑通源笑着说：“当然！我身为郑家家主，岂能言而无信？当时答应袁姑娘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心中一松，凤骊这么说的话，那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做什么。 “家中的人手和各种物资，都已经准备齐了。只等时机到来，就可以立刻调动。” “其他地方我不敢说，襄阳周边百里，不管袁姑娘想在哪里动手，都没有问题。” “如果袁姑娘现在需要，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安排。” 叶泠鸢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凤骊身上的机会，也正眼观察着凤骊的表情和反应。 她从未在凤骊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狂妄、自信，略带亢奋，甚至有些疯狂…… “哈哈，郑家主，不必麻烦了，只要你在这里，一切都好解决！” 第692章 安静 郑通源被凤骊这句话吓了一跳。 就是他身边的护卫也都一个激灵，全都警惕地看着凤骊。 凤骊笑着摆手：“郑家主，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作为郑家家主，身份和血脉都不一般，在凤陵就已经能够起到很大作用了，其他的安排，等一等再说。” 她往前走去，“想要离开凤陵，就跟我来吧。” 郑通源心中忐忑，但是他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整个局面已经控制在了对方手中，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和对方撕破脸皮。 否则只是对方对凤陵的熟悉和了解，就足以让他们这么多人一个个都像刚才的护卫队长一样，在一无所知中死 咬了咬牙，郑通源还是抬起腿，迈上了一层层巨大的台阶，跟在了凤骊身后。 以前他派人来勘察这块地形的时候，给出的描述是： 河边乱石滩旁，地势平坦，荒草丛生，多年来一直有些失去土地的贫苦百姓试图在这里开荒种田，但是这片土地十分特殊，虽然距 离河水不远，却根本存不住水。 哪怕辛辛苦苦一家人挑水，浇灌一整天，地面仍旧是一片干燥，水倒进去就被吸光，往下挖四五尺，都看不见一点湿润，也不知道那些水都去了哪里。 无法浇水，就无法种植任何作物，所以这大片的空地都变成了荒地。 顶多是春天的时候有些野草生长，其他一年中的所有时间，这里都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野。 就连一些鸟雀、小兽，都不靠近这里，田鼠、兔子都不在这里挖洞做窝。 这种情形，正符合书信中袁先生向郑通源描述的那些特征。所以郑通源才会带着凤骊来到这里。 只是郑通源一直以为，想要破开阵法，找到凤陵，应该是一个非常隆重而麻烦的过程，需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消耗一段时日才能建功。 谁能想到，也不知道凤骊做了什么，就是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完成了呢？ 郑通源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 也不知道该庆幸这位袁姑娘果然厉害，还是该担心这位袁 姑娘另有打算……但是到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之前以为凤骊站的位置就是最高处，但是真的走上来，才发现这根本还差得远。 那些空中漂浮的光团，随着他们的走动，也开始移动，一直将他们周围的十几丈区域照得十分明亮。 但是那些区域之外，就反而显得更加黑暗了。 不过这种黑暗，与刚才那种将护卫队长无声斩成两段的黑暗又不一样，是平日里就很常见的黑暗，没有那种粘稠沉重的妖异感。 这些光团在给他们一行照亮道路的同时，也让众人的视线无法看到更远处。 所以走到凤骊刚才站着的地方，郑通源他们才发现，这并不是台阶的最高处，前方还有似乎看不到头的台阶，一直向着远处的山脉绵延而去。 远处的山脉笼罩在黑暗中，猛一看像是什么巨大的野兽趴在地上一样，而这条灰白色的台阶组成的道路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他们送到这只巨大无比的猛兽嘴里…… 郑通源被 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连忙让自己收束心神，控制思想，不要自己吓自己。 凤骊就在前方不远处，她的头顶上也有一个光团，将她周围的环境照亮。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高高低低的脚步声，在这片空间传播。 叶泠鸢藏在郑通源这些人的影子里，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风蛊传回来的波动中，没有任何昆虫的声音，没有任何小动物的动静，这完全不符合现实。 叶泠鸢让风蛊控制着空气波动，向着那看着就很压抑的粘稠黑暗试探了几次，发现那些地方的空气波动回应也不正常。 正常波动一旦进入那些粘稠的黑暗，就好像一只小虫子陷入了松脂中一样，变得极其缓慢而沉重。 这种黑暗甚至都能对空气产生这样的影响，就十分离谱。 叶泠鸢越发不敢靠近那些沉甸甸的黑暗了。 头顶的天空除了那些光团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星月，没有银河 ，没有一只飞起的夜鸟……只有一片灰沉沉仿佛一成不变的穹顶。 总之，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叶泠鸢觉得这里可能是某个特殊的小世界，或者说，空间。 凤陵位于某个特殊的空间里，这样也很合理。要是就随便修建在外面，那些胆大包天的人类早就想办法把它给挖得千疮百孔了。 凤鸟全身都是宝，就算是捡一根羽毛出去，都能发大财。 多的是那些穷疯了走投无路的疯子，会不管不顾地去挖坟掘墓。 才不会因为什么凤鸟是神鸟，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又是什么大人物的先祖，对人类有什么庇护的恩情，等等高大上的原因，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 而且凤鸟既然是神鸟，生死之间肯定会有很大的波动，如果不在封闭的小空间里，说不定外面的世界都已经被毁掉很多次了。 只是这可山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打开了凤陵的门？哪怕是小门后门，甚至厕所门，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第693章 烫死了烫死了 这里的台阶太高，每个都有半米高，对于护卫们来说，多走几个都非常消耗体力，就更别说郑通源这个养尊处优的郑家家主了。 开始的时候还是两个护卫分别拉着他的两只胳膊，用力把他提上去，过一会儿换两个护卫，大家轮流出力。 但是走了一段时间，护卫们累得不轻不说，郑通源都感觉自己的胳膊腿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满头满身都湿透了，白胖的脸上全都是汗珠，衣服前后都渗出大片的水痕，喘气呼哧呼哧地像在拉风箱。 本来就是夏天，好不容易晚上河边凉快一些，现在又热得比正午的太阳直射还厉害，郑通源真是有些受不了。 谁让他有些胖，平时又不怎么动呢？ 年轻时候，他也是水中一条好汉，水战从不畏惧任何人，只是后来身份不同了，多的是动脑子，不再怎么活动身体，才会变得胖了起来，体力也大.大下降。 平时倒还不觉得，反正他的身份，不管去哪里，车马舟楫都是随时准备的。 这次突然在 凤陵中开始爬台阶，而且一级一级好像没有尽头，可把郑通源累坏了。 “袁……姑娘……”郑通源看着前方似乎永远和他们保持着固定距离的少女背影，气喘吁吁地问，“这，这还有多远啊？” “没多远了。” 凤骊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带着一种飘渺的感觉。 说是没多远，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停下来。 郑通源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就连他的那几个护卫也都因为卖力地拉着他，累得半死。 一群人走在一起，就像是老版火车头似的，呼哧呼哧地直喷气。 拉着郑通源的护卫不小心，在高高的台阶上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拽得郑通源胖胖的身体也是一晃，控制不住平衡，跟着趴倒，另一边的护卫倒是想要发力阻止，却因为体力流失过多，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自己也歪歪斜斜地晃了几下，跟着坐到了地上。 累得要命的时候，才发现能坐下趴下休息，真是舒服。 三个 人不约而同地维持了现在的姿势，没有动弹。 看他们这样，其他几个护卫也经受不住诱惑，纷纷在旁边坐了下来。 叶泠鸢有风蛊的帮助，身体素质也好，倒是没觉得太累，只是觉得走了这么远，凤骊总是跟这些人保持距离，好像有点不太对。 但是她要藏身，只能跟着这些人，尤其是郑通源的影子最大，她跟在里面最方便。 郑通源翻了个身，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也干得要命。 “好热啊。” 他嘀咕了一句，感觉周围的温度比白天正午时分都要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连身下的台阶好像都有些发烫。 边上的几个护卫也都跟着七嘴八舌地说着有多热。 叶泠鸢心中咯噔一下。 她因为习惯了用风蛊在身体周围降温，又是影子形态，和脚下地面的接触不大，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周围温度的变化。 现在他们这么一说，叶泠鸢不由地想起了些什么。 郑通源也是脸色一变，吃力地起身，向 着前方的台阶望去。 凤骊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如果不是有一团火光像是灯笼一样飘在上空照着她，这个距离他们恐怕早就看不见了。 但即使有火光照着，那个身影也已经十分遥远，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远方黑沉沉的山脉之中一样。 “袁姑娘！” 郑通源大声叫了起来，“袁姑娘！” 凤骊好像没有听见，仍旧继续向前走着，连头都没有回。 “走！”郑通源果断下令，“快走，追上袁姑娘！” 护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看出郑通源的紧张。没有人敢说自己很累想休息，一个个都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没有休息过，也许他们还能继续坚持，但是刚才一休息，好像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了许多，走路的时候两条腿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搬不动。 眼看着走起来之后并没有缩短和凤骊的距离，郑通源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必须追上去。”他低声跟身边的护卫们分析，“这里咱们根本不熟悉， 只有她才知道情况。” “凤陵是凤鸟一族死后安眠之地，谁也不知道其中会有什么样的布置。” “那可是神鸟，就算是吐一口气，我们都可能会被烧成飞灰的！” “不跟上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被郑通源这么一说，所有护卫都紧张了起来，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可是随着不停前进，周围的温度明显提高，脚下的台阶已经开始烫脚。 一个护卫嘶的一声惨叫，抬起脚时，就看见鞋底正在冒着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鞋底竟然被烧穿了，刚才一落脚，袜子直接烧焦，脚底烫得红彤彤的。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叫了起来：“好烫，好烫，唉呀，烫死了！” 整个台阶上都是蹦蹦跳跳的人影。 郑通源就惨了，他太胖，又累得够呛，蹦都蹦不起来，但是脚底确实很烫，不动的话，疼得钻心，全身都在哆嗦。 他咬着牙，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狠狠缠在脚上。 虽然知道这无法维持太久，但是好歹能熬过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第694章 一场考验 叶泠鸢也被周围的变化搞得暗自警惕。 风蛊给她提供了舒适的环境，但同时也让她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感觉迟钝了起来。 她倒是可以不接触这些台阶，免除被烫伤的苦恼，但是如果郑通源这些人走不动了，那她的影子也就没有了藏身之处。 在这种未知环境下，独自冒出头来去追赶那个怎么都带着股子诡异气息的可山—凤骊，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郑通源的动作启发了其他人，护卫们也纷纷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缠在脚上，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他们都是精锐，知道这个时候再说后退离开的话，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随着他们的前进，那些光团也跟着往前挪，身后的台阶已经一点点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回头再看，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站立的台阶，已经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这个时候后退，刚才死得莫名其妙的护卫队长就是前车之鉴。 而地面越来越热，他们也试了一下，灯光能照耀到的地面，没有一块地方温度是正常的 。 停留不走，就是要把自己变成烧烤。 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前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的那个身影，才有可能活下来。 在生死危机面前，什么疲惫什么辛苦都被扔在了脑后，就连郑通源也涨红着一张脸，用尽全力往半米高的台阶上爬着。 他甚至拒绝了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拉着自己，每次只是爬台阶的时候，才让一名护卫拽自己一下。 其他时间，郑通源都是自己用力前行。 他又不是傻子，在这种时候还把护卫当成牛马压榨，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 这些护卫虽然都是郑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对他的忠诚度很高，但是在生死面前，有几个人能选择自己去死，而让别人活下去呢？ 一旦有了某个不满的苗头，和他发生冲突，为了不让他出去之后报复，人家肯定是非要杀了他不可的，绝对没有缓和的中间之道。 郑通源一边爬，还一边给大家鼓劲。 “袁姑娘……是来……帮咱们郑家……寻 找变强的……办法的，她打开……凤陵之门，是我……之前向她……请求了很多次，她才……答应的。” 他手脚并用，略胖的身体用力爬着高高的台阶，喘气声粗得几乎能跟拉了一天犁的老牛相比。 “嘿！”在护卫用力一拽之下，郑通源上到了台阶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往前挪。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考验！” 郑通源用力提高声音，给大家信心。 “走到尽头……我们……都能得到……凤鸟……留下的……传承！” “大家……都知道……凤陵……阁主……他……那么……厉害……不就是……因为……凤鸟……传承吗？” “到时候……大家……就算……没有他那么……厉害，也……会……成为……呼呼呼……非常……了不起的……强者！” 别说，叶泠鸢真的很佩服郑通源。 这样的身体条件，能够走这么远，还能狠下心来不让护卫拖着，硬是靠自己往上爬，还有精力和心思鼓励队伍，这真的不是一 般人能做到的。 几个气喘吁吁的护卫倒是没有郑通源这么惨，他们作为护卫中的精锐，经常锻炼，这种程度的行走还是能承受的。 他们主要是热的，尤其是那个脚底被烫伤的护卫，现在走路一瘸一拐，脚底哪怕缠了厚厚的衣服，也不敢接触地面。 刚才看了，他的脚底已经冒出了好大的泡，用发簪刺破之后撒了点药，情况好了点，但是仍旧无法用力。 不过听了郑通源的话，护卫们明显都振奋了不少。 “我们这样的速度，想要追上前面的袁姑娘，太难了。” 一个护卫提议，“不如我们挑两个走得快的，先追上袁姑娘，让她稍微慢一点，等等我们，或者她要是知道怎么控制机关，把这台阶上的温度降低一些，也好走路啊。” 叶泠鸢藏在暗影中，不由地打量了这个护卫一眼。 这个提议一出，那就是郑家众人分裂的开始。 果然，听了这个护卫的话，每个护卫的神情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郑通源心中知道不妙，但是 这个时候，他这个家主的分量已经大.大不如之前，无法强行阻止。 与其反对被忽视，降低自己的威信和影响力，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已经有了异心的人离开，一则是探路，看看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形，二则如果他们真的能够追上姓袁的，把道路恢复正常，也是件好事。 郑通源心中念头电转，抬起头对着不约而同都看着他的护卫们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你们……谁去试试？” 趁着说话的时候走路的速度慢了些，郑通源连连呼吸了几口空气，让自己感觉舒服了不少，才继续叮嘱，“不过要……小心些，前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管谁去……都要注意安全。” 这次轮到几个护卫互相打量了。 过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最开始提议的那个护卫，和另外一个瘦高的护卫，这两个人在现在的护卫之中应该是实力最强的两个，所以当他们主动要求承担这个“任务”的时候，虽然有人嘟囔了两句，但还是默认了。 第695章 追 两个护卫精神一振，跟大家说了几句“我们一定尽快追上袁姑娘，让她解决问题”之类的话，但是看他们说话时候闪烁的眼神，就能猜到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肯定不是这样。 刚才家主可是说了，袁姑娘打开凤陵，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人提升实力，帮他们得到凤鸟传承。 可是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视同仁，总是有人多有人少，有人迟有人早。 如果能够抢在同伴们之前追上袁姑娘，最早接受传承，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最强的力量，超过其他同伴？ 万一要是去得晚了，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呢？再严重一点，万一要是被家主拖累，最后也没有及时赶到，会不会就直接错过了这样难得的机会？ 这种念头，他们谁心里没有闪过一次两次？ 只是真正能够说出口，并且抢到行动机会的，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两个抢到先机的护卫匆忙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之后，就飞快地沿着台阶向上追去。 他们的速 度很快，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疲惫，以及酷热对他们造成的影响。 郑通源在心中叹了口气，嘴里却还在给众人加油打气。 “袁姑娘的长辈与我是多年老友，她绝对不会害我们的。” “只要大家能经受得住这次考验，就会成为未来天下屈指可数的强者，到时候咱们整个家族有了大家的支撑，就能够成为四大世家、乃至八大世家中最强大的那一个！” 似乎是被郑通源的话所激励，剩下的几个护卫也都多了几分精神。 叶泠鸢早已经在两个护卫向前疾驰的时候跟了上去。 她谨慎地跟在第二个护卫身后的影子里，提防着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 跑了一段距离，即使是有风蛊在身边不停地让空气流动，带走叶泠鸢周围的热气，叶泠鸢也无法保持之前那种清凉无汗的状态了。 周围的温度一直在提升，所有空气都是同样的热，再流动也没有什么效果。 叶泠鸢估计，现在空气的温度已经有四十多度了。 前面的 两个护卫最开始速度还很快，但是随着温度的不断提高，脚下的台阶也越来越烫，他们的行动也越来越困难起来。 最前方的那个护卫，就是提出先派人去追可山—凤骊的那个，他大概是太急切了，一不小心就绊了一跤，摔倒在了台阶上。 他立刻就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把叶泠鸢都吓了一跳。 等他抬起头来，叶泠鸢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叫得这么凄惨了。 就是摔倒的时候脸不小心贴在了台阶上，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半张脸上的皮肤已经变得焦黑一片，这真是开始了烧烤模式啊！ 声音还没结束，他就再次嚎叫着跳了起来，举起双手：“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刚才他没注意，用手按了地面，现在连两只手都被烫伤了。 叶泠鸢吓得也提高了警惕。 好在她还有风蛊，而且也早就习惯了用风蛊运动奔跑，长期保持脚不着地的状态，对她来说也还能做到。 嗯，再想想，就算是风蛊累了，她还有 长春蛊呢，到时候可以一边走一边修复…… 还有寒冰蛊，可以降温…… 实在不行，空间里还有防火服，各种抗高温的物品…… 嗯，这样的话，那就没事了！ 看着同伴的惨状，第二个护卫也十分紧张。 他上前去扶对方，但是就这么多站了一会儿，那被层层包裹的脚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火辣辣的滚烫感觉。 周围的热气吹到脸上，都让人觉得发烫。 两个人刚才的那种兴奋感已经消失无踪，但是既然都走到了这里，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走吧。”他们干哑着嗓子，短短说了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 出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大家身上都没有带水。 现在只感觉到喉咙里干得要命，却没有任何办法。 退是退不回去了，只要不想死，就只能往前走。 但是现在走在最前面的已经不是之前提出这个建议的护卫，而是后来被选出来与他同行的这个。 第一个护卫受了伤，随便涂了点药，但 是疼痛并没有减弱，这让他只能扭着屁股跟在同伴身后——他刚才受伤的不仅仅是脸和手，还有腿、以及胳膊上的某些暴露在外的地方。 叶泠鸢倒是想要继续跟在第二名身后，但是一看两个人的速度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很快越拉越大，到时候她想要追上第一名，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而且以现在受伤的第二名的速度，再等一会儿，郑通源他们都会超过他的！ 所以叶泠鸢果断往前，迈到了第一名护卫的影子里，和他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越过一个个台阶，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因为同伴的受伤，第一名护卫很明显也更加小心了。 他把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在脚上又裹了好多层，搞得两只脚好像是两只小船似的，不过这样显然隔热效果好了不少。 穿着这样不规整的“布鞋”，第一名护卫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前方那个衣裙飘飘的身影。 他精神一振，顿时加快了步伐！ 第696章 一场骗局 “袁姑娘，袁姑娘！”护卫在后面用力地喊。 只是他的喉咙已经干涩地快要着火了，喊出来的声音又低又哑，他自己都不知道前面的袁姑娘能不能听到。 更糟糕的是，也许是刚才看见袁姑娘之后太过兴奋，他没有控制好速度，跑得太快，对体力消耗太厉害，现在竟然有些晕眩感。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在了火炉里，全身从里到外都被蒸烤得干透了，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杯水喝该多好啊。 他从来没想到喝水这样的区区小事，会成为自己如此强烈的愿望。 “袁姑娘……”护卫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出声了，他摇摇晃晃，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叶泠鸢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个护卫死了，她就没有了掩护，要么冒着暴露的危险去追可山—凤骊，要么就得藏在这个死人的影子里留在原地—— 所以，他不能死！ 心念一转，叶泠鸢从空间里取出来一块冰，藏在护卫影子里的手无声地向上移动，将冰块丢进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护 卫嘴里。 冰凉湿润的冰块一进到护卫嘴里，护卫就是精神一振。 他本能地用力吸吮着，将融化的水滴贪婪地咽进肚子里。 一滴滴清亮的水，顺着食道向着身体各个部位蔓延，那些一个个哀嚎哭喊着‘渴死了’的细胞，就仿佛是得到了抚慰一样，慢慢恢复了正常运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卫终于清醒过来，脚下传来的虽然还是那让人绝望的滚烫感觉，可是身体却好像轻松滋润了不少。 他吧砸了一下嘴，似乎还感觉到那种冰凉入骨的清爽感觉，好像是有人给他嘴里丢了块冰？ 可是护卫环顾四周，根本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他是跟着郑通源一起进来的，大家都没有带水，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有水的话，刚才谁也忍不住，肯定要拿出来喝掉。 水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冰块了！这么热的地方，谁藏了冰块，早就化掉了！ 所以他刚才是做梦了吗？ 不用别人反驳，他自己就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做梦可能让他从刚才那种又热又渴几乎 晕倒的状态清醒过来，并且感到身体好转吗？ 想也想不出答案，护卫只能先把这个疑问抛到一边，匆忙向前追赶。 前方少女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清晰，他就要追上了！ “袁姑娘！你等一下！”眼看距离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近，护卫扬声大喊。 “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了！” 也不知道是他说的话打动了前方的少女，还是少女这才听到他的声音，那个衣裙飘飘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并且回头向下方看了过来。 护卫加快了脚步，跑到了距离少女只有两个台阶的地方，再次强调：“袁姑娘，这里为什么这么热？我们的同伴已经有人被烫伤了！” “而且现在还在越变越热，又没有水喝，脚下的台阶一碰就会烫伤，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的！” 浅色衣裙的少女微微一笑：“这就是凤陵啊。” “凤鸟栖息长眠之地，没有涅盘火怎么可能？” “就算是下方有重重阻隔，涅盘火的热气还是多少会泄露出来一些，所以才会这么热。” “ 而且，越往里走越热，这不是谁能改变的。” “如果怕被烧死烫死，那就回头出去好了。”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又理所当然，听得护卫瞠目结舌。 “袁姑娘，我们怎么出去？” 刚才护卫队长的死状，现在还在他脑海里盘旋闪现。 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身手高强的队长就被切成了两段！ 他们倒是想出去，可得有一条出去的路啊！ “哦，凤陵不可轻启，每次开启，都需要人血祭祀。” 面前的少女五官精致，容貌美丽，说出的话却让护卫在这么热的环境里都背心发冷。 “想要出去，杀几个人就行了。” 护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袁姑娘，家主说，你是他请来帮忙的……” 这个样子，分明是要让他们全部死光，哪里像是来帮忙的，明明是来灭团的！ 少女粉色的唇扯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哦，他是请我来帮忙，但是他也说了，代价他来支付，让我随便挑。” 护卫心中猛地一抖，眼神里显出震惊、不可思议、茫然、愤 怒…… “你想说什么？” “你不要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 护卫怒吼的声音在这个死寂而又燥热的空间里波动。 “不会——相信——你的！” “会——相信——你的！” “相信——你的！” “信——你的！” 一声声回音带着诡异的变调从四面八方传了回来，因为声音变形得厉害，猛一听竟然好像是很多不同的人在重复护卫刚才的话一样，让人倍感恐惧。 “不相信就不相信，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少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嘴角的笑看起来充满恶意，“既然你这么相信你们家主，有什么疑问，就回去问他好了。” 说着，她转过身去，就要继续前行。 护卫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出血丝，心中的怒意已经无法控制。 今天的所有危机，都是眼前这个女孩造成的，现在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无礼！ 并没有什么考验，也没有什么传承，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一场要他们性命的骗局！ 他低吼一声，向着少女的背影就扑了过去！ 第697章 脊骨 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想要活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下定决心的护卫从背后向着少女发动了攻击！ 护卫心中十分庆幸，幸亏刚才好像有祖宗庇佑，他在濒临昏迷的时候，凭空在嘴里出现了一块冰，让他能够补充水分，恢复体力，否则根本就没有力气跟人动手。 虽然现在的状态不好，顶多能发挥平时一半的实力，但是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心中的念头还没有消失，他已经跃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到了少女身后。 护卫伸出手臂，抓向少女的肩膀，目的只是想控制住对方，好让对方解决当前他们面临的危机。 可是手掌还没有挨到对方的衣服，就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大力涌来，将他狠狠摔在地面上。 痛呼声和高温灼烫的滋滋声同时响起，被丢在地面上的护卫挣扎了几下，却因为挣扎使得身体和地面接触更多，烫伤的部位增加，叫得更加凄惨了。 这次的烫伤，可比之前那两个护卫的伤势严重 多了。 叶泠鸢是亲眼看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表皮迅速被破坏，露出鲜红的肌肉，更严重的位置甚至当场就被烫得焦黑一片，发出了一股烤肉的味道…… “救……救我……”护卫不甘地伸出手，向着前方的少女求救。 可山—凤骊的脸上只有嘲讽的笑意。 她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看着护卫一点点死去。 叶泠鸢就藏在这个护卫的影子里，近距离目睹了护卫的死亡过程，鼻尖充满了肉被烤糊的味道，热烘烘的夹带着腥臭气息，实在不怎么舒服。 事情变化得太快，现在她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藏在可山版凤骊的影子里，跟着她往前走，去看清楚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叶泠鸢小心地等待着，不敢贸然行动。 要等到凤骊转回身，看不见身后的时候，她才能行动。 否则让凤骊看见一团黑影自己跳出来，跑到她身边，她肯定就能发现不对了。 凤骊却没有动，她带着几分警惕，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 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 人在暗中窥探自己。 可是四处查看，周围却没有任何人，除了这个已经死去的郑家护卫。 凤骊皱着眉头，盯着死人看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围绕着郑家护卫转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刚才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却不见了。 也许刚才那种感觉，就是这个护卫带来的？ 就算是有什么人藏在暗中偷窥，也活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凤骊便不再停留，而是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去。 叶泠鸢不敢再看凤骊，只是小心地藏在她的身影中，跟着她一起往上走。 慢慢地，叶泠鸢就算是影子状态，都开始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烫。 凤骊却还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连叶泠鸢都有些嫌热了，那后面的郑通源他们，只怕是已经走不动了。 凤骊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襄阳，难道就是为了打开这个凤陵，顺带坑郑家一把？ 这不合理啊。 那她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叶泠鸢想不出来，但是根据以前可 山先生的行事作风，她知道，这老头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管是黑市大屠杀，还是天恩坛军变，死者都是数以千计。 而这些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们之所以命丧黄泉，不过是这个老头的一念贪欲…… 这次，可山先生跨越千里，将自己素来小心呵护的肉身都丢在别的地方，赶到襄阳来，图谋只会更大。 叶泠鸢倒是不想管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奈阴差阳错，跟着这些人进了凤陵，有进无出，不想死就得想办法找到出口。 现在更是被迫直接藏在了凤骊的影子里，贴身跟着这个危险的老头，寸步不离。 凤骊一路往上走，步速均匀，中间既不东张西望，也不犹豫徘徊，看起来对于此行的目的地非常明确。 而且越来越热的温度对于她来说，似乎也完全没有影响。 甚至刚才她把偷袭自己的护卫一把摔倒在地时，都没有看到她额头上有出汗的迹象。 叶泠鸢不得不怀疑，她有某种能力，或者宝物，能够对抗这样极端炽热的 环境。 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凤骊终于停下了脚步。 叶泠鸢藏在她背后的影子里，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叶泠鸢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停在这里了。 因为这里已经是台阶的尽头。 前方不再是向上延伸的台阶，而是一片极其空旷的地面。 一路上叶泠鸢都在不停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什么规律，看看能不能发现出口。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天空已经不是外界的模样，上方的苍穹是灰蓝色的，但是没有一颗星辰，只有半空中的一团团火光漂浮移动，照亮下方的情景。 台阶很宽阔，两边都是被浓稠的黑暗淹没，就算是叶泠鸢的眼力，都无法透过黑暗看到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现在站在了台阶的最顶端，从上往下看，就能发现，这个所谓的台阶，更像是一条巨大的脊骨。 叶泠鸢心中惊叹，如果这条台阶真的是某个生物的脊骨的话，那这只生物本身的体型该有多么巨大！ 第698章 我没有骗你吧 开始不觉得，现在叶泠鸢越看这一路走来的台阶，越像是某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生物的脊骨。 这个生物趴伏在地，头颅已经消失，两边的黑暗隐隐像是两只羽翼，向着两侧张开，而叶泠鸢现在站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它脖子后背交界之处。 凤骊站在这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叶泠鸢更加不敢妄动，甚至开始有意控制自己的呼吸，以免被凤骊发现自己的存在。 凤骊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缓缓转过身来。 叶泠鸢比她更早发现后面台阶上传来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 而且根据风蛊传来的波动，叶泠鸢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体型，来人极有可能是郑通源！ 这就让叶泠鸢有些诧异了。 郑通源身份固然贵重，但是在这里比的可不是身份，而是体力和毅力，甚至武力。 比这些，可能每个护卫都要比郑通源更胜一筹。 走到最后的怎么可能是郑通源？ 而且听他的步伐节奏，速度和落地 的声音，都能推测出，他并不狼狈，而是游刃有余。 现在叶泠鸢都感觉周围的环境条件越来越恶劣，有点烦躁不安，郑通源这样的实力又怎么能做到这样从容？ 叶泠鸢心中充满了不解。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下方台阶上的人影已经能够看清楚了。 叶泠鸢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来人真的是郑通源，也确实是一个人来的。 这还真是，反常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等郑通源走到金钱，叶泠鸢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但也看得出来，他现在双目有神，举止有力，脸上红光满面，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整个人跟之前她离开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看来在她不在跟前的这段时间里，郑通源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很大的变化。 郑通源脸上的笑容显示出来，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满意。 “袁姑娘！” 隔着好几级台阶，郑通源就开始大声和凤骊打招呼，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气。 凤骊背负着双手——这个姿势 ，让叶泠鸢想起了某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好像有时候就会有这样一个动作。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凤骊淡淡地说，目光越过郑通源的头顶，望向不知道什么地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郑通源完全不以为忤，而是兴致勃勃地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凤骊身边，伸展着胳膊说：“你说得没错，确实是非常有效！” “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一边说，还一边摆了几个架势，看得出来情绪有些亢奋。 凤骊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这才到哪儿？要是你能弄来血脉更纯的祭品，或者其他世家的家主，我保证让你更上一层楼。” 郑通源的动作微微一滞。 叶泠鸢心头也是一紧，凤骊这句话里面隐藏的信息仔细一想可是有点吓人啊。 要是按照她这么说，郑通源的护卫……都是被郑通源给献祭了？所以郑通源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所以这次是郑通源和凤骊暗中商 量好的，把这些人带进来就是为了做祭品，提升郑通源的实力？ 但是刚才郑通源的狼狈和恐惧，可不像是装的啊…… “袁姑娘说笑了。”郑通源有些讪讪的，将其他世家的家主，拿过来给他当祭品，他还不至于这么狂妄。 他解释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你在书信中提到的办法会是这样的……” 郑通源为什么对这个通信四年却从未谋面的笔友这么信任，就是因为对方在讲解了很多上古秘闻之后，还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世家家主身份特殊，能够通过某种献祭的方法提升实力； 而且如果满足的条件越苛刻，实力提升的程度就越高。 从理论上来说，这种提升的上限甚至有可能达到成仙永生这种传说中才有的水准。 开始的时候，郑通源并没有把这些话当真。 他又不是傻子，作为郑家家主，他身边有智囊团，自己也读过很多史书，知道历史上那些万年沉迷于长生修仙的当权者最后无一成功，反而成为后 人的笑柄。 对方似乎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只是偶尔会提起一些能够让武者实力增强的小技巧、药方等等，郑通源派人尝试之后，全都是真的。 郑通源知道，对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他，为实现他的目的做铺垫。 但是郑通源有把握，将对方作为鱼饵的好处全都吃掉，却不会上对方的钩，所以就一直跟对方保持着通信。 直到最近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有了别的想法。 但是令他惊恐的是，明明他做出的应对十分隐秘，远在千里之外的对方却不知道怎么竟然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在信中，轻描淡写地指出了他的应对方法的几个漏洞，还在信尾半是调侃办事嘲讽地说，如果他是大梁朝廷的人，有的是办法让郑家自食其果，满门被灭。 这才是郑通源邀请对方从京城过来的最主要原因。 他当时的想法是，如果对方敢来襄阳，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加入他的阵营，要么死！ 郑通源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第699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开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郑通源抱怨起来，“我还以为祭祀总需要选一个良辰吉日，搭建法坛，举办仪式，谁知道你一声不吭，就直接打开了凤陵……” “那些跟在我身边的，都是我最心腹最信任的人，有很多从他们父母乃至祖父一代，就开始效忠于我的父祖，我们情同手足，结果这次却全都葬身此处，让我出去之后，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说到动情之处，郑通源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凤骊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等他说完，才问了一句：“你是用了我教你的办法，才活下来的吧？” 叶泠鸢就看见郑通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虾子一样，瞬间爆红。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郑通源的什么要害，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山先生教给他的办法是什么，让这位心机深沉的中年老男人如此失态。 郑通源红着脸，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凤骊也不说话，只是遥遥望着暗沉沉的远方，也不知 道在想什么。 叶泠鸢觉得自从进入这片凤陵以来，凤骊就总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而在她的心事面前，郑通源的那些作为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凤骊似乎完全不在乎郑通源此刻的失态。 过了好大会儿，郑通源重重地吐了口气，双手抓着头发使劲挠了挠。 这样的动作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 “何必如此介意。”凤骊语气淡淡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从古至今，每个成功者的脚下，都躺着数不清的尸骨。” “当年的凤陵会盟，难道就是大家你好我好就能达成的吗？” “还有你们这两国八大世家，难道真的是应天承运，被上天眷顾才能掌握了这天下的权柄吗？” “这一千年来，你们郑家如此繁荣兴盛，在荆襄之地与帝王无异，难道全都是靠着仁慈善良做到的吗？” “怎么到了你身上，不过是死了十来个心腹，还是为了你的实力提升而死，你就这么大的负担，有点承受不了 了呢？” 凤骊转头看着郑通源，“如果你还抛不下这点妇人之仁，我敢说，在接下来的世家之战中，郑家很快就会被淘汰，然后慢慢失去力量，最后泯然于众人，成为万千普通百姓中的一部分。” 叶泠鸢眉头一皱，“世家之战”？这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的话，那就是世家之间要进行某种战斗？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这种战斗要进行到什么程度？是什么性质的战斗？胜者会怎么样，败者又会怎么样？ 听到“世家之战”几个字，郑通源也是精神一振。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这周围空气已经到达了人体极限，叶泠鸢已经随时准备从空间中取出相应物资，哪怕被凤骊发现，也不能让自己处于高温脱水晕眩这样的危险境地。 郑通源握紧了拳头：“袁姑娘，你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里走出去，回到郑家，带着郑家踏上光明前途，这才对得起刚才为了救我而牺 牲的众多郑家子弟！” 凤骊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为了自己的家族，牺牲几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人命的漠视。 至于郑通源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白胖中年男人，是如何将那些精锐护卫弄成祭品来为自己提升力量的，叶泠鸢没有见到，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自我牺牲。 郑通源顺着凤骊的目光向前方眺望，只能看见前方庞大的黑影，以及远处几条深浅略有不同的黑色线条，起伏不定。 “你在看什么？” “凤鸟的遗骨。” 凤骊并没有隐瞒，回答得十分干脆。 郑通源“啊”了一声：“你之前在信中说，各处凤陵都有通向考验的道路，如果能够通过凤鸟留下的考验，就可能获得宝贵的传承。是真的吗？” 凤骊轻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就在这时，脚下猛然震动起来。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到了最后，整个台阶都开始东倒西歪。 凤骊的脸色终于变了，她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扣 在地面上。 坚硬如铁的地面，竟然被她的手指一抓就抓出了好几个洞。 叶泠鸢一直用风蛊保持着与地面一二厘米的距离，所以震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波及到她的身上。 但是郑通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现在虽然看起来状态不错，不怕高温，体力充沛，但是却没有把办法像凤骊那样硬生生在地面上抓出几个洞来固定自己的身体，所以地面摇动剧烈之后，他就身不由己地在台阶上滚了起来。 地面先是左边高，然后猛地一晃，又成了右边高……来回反复，而且随着每次反复，倾斜的角度都在不断增加。 郑通源就像是一个皮球一样，在台阶上来回滚动。 眼看着随着台阶倾斜度的增加，郑通源差点就滚进了台阶一头的黑暗里，这让他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虽然台阶猛然调转方向，让他朝着另一头滚了下去，但是郑通源知道，如果下次台阶倾斜得更厉害的话，他估计就要一头钻进那可怕的黑暗之中了。 他用尽办法活到了现在，绝对不能死！ 第700章 冰镇饮料 不想死的郑通源一把抱住了凤骊的腿，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凤骊靠着手指悬挂固定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吃力了，每次台阶来回颠簸的时候，她都要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掉落，结果被郑通源这个体型一坠，一下子就支撑不住，手指不由地松开，两个人一起向着下方滚落。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凤骊怒喝一声，单腿用力一震一弹，直接把郑通源踢得飞了起来。 叶泠鸢为了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不得不用风蛊将自己抬高些许，漂浮在半空中。 好在凤骊和郑通源都处于危机之中，没有余力注意四周，才没有发现有一团影子比较的运动轨迹有点不正常。 凤骊担心自己的安全，踢开郑通源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力，郑通源胖胖的身躯就像是一只被击飞的棒球，在空中飞过了很长的距离，才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看来凤骊虽然暴怒，出手还是有分寸的，她并没有把郑通源踢到台阶两端危险的黑暗之中，而是将他 踢到了下方的台阶上。 但是情急之中，凤骊忘了，此时的台阶并不是之前静止的状态，而是正在疯狂左右摇晃，就像是一只沉睡中的巨兽被惊醒后，用力抖动身体，想要把身上的小虫子甩开的那种感觉。 这种剧烈的摇晃对于巨兽来说可能只是小幅度的，但是对于巨兽身上攀附的小虫子来说却几乎是天翻地覆。 所以郑通源飞出去后，原本应该落在下方的台阶上，但是他有点倒霉，落下去的时候，正好台阶倾斜起来，他直接就撞了上去，然后咕噜噜地往下滚了老远。 而且看起来是当场撞晕了，直接失去了意识，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向着另一端的黑暗坠落。 凤骊嘴里骂了一句，整个人突然凌空跃起，手中飞出了一条银色光芒，疾如电闪，在郑通源距离那大片粘稠的黑暗只有寸许之时，卷住了他的一条腿，把他硬生生拽了起来。 那条银色光芒迅速收缩，将郑通源拉到了凤骊身边。 凤骊已经无法维持刚才那种从容姿态，原 本肌肤雪白的脸现在变得通红一片，之前光洁无汗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看得出来，她自己凌空而起，又拖着一个郑通源，非常吃力。 叶泠鸢却把心中的警惕性又调高了几分。 原来凤骊也会飞，虽然看起来好像不能随意飞行，但至少可以在空中停留，而且她手中还有一个能够伸长到那么远、速度非常快的长武器，这样的搭配，已经足以对叶泠鸢造成极大的威胁。 而且叶泠鸢从来不觉得可山先生是什么品行善良、乐于助人的性格，但是刚才凤骊却在自己也十分狼狈的时候，还伸出援手救回了郑通源。 这只能说明，现在的郑通源对她来说还很有用。 到底有什么用，叶泠鸢猜测，估计还是跟什么血脉、神鸟、力量、长生这些关键词脱不开干系。 反正她来到这个世界，发现在这里这些强者好像关心的就是这些。 凤骊悬在空中，手中还提着一个胖胖的郑通源，郑通源距离地面就只有一两尺高，来躲避不停震动翻滚的危险 。 时间一长，凤骊的脸上青筋都迸起来老高，呼吸也粗重不堪，汗水一颗颗从她额头上落下来，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坚持不住，从空中掉下来一样。 但是她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而且没有放弃郑通源。 看来郑通源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叶泠鸢藏在凤骊背后一片颜色比较暗一点的角落里，用风蛊把自己漂浮起来，寒冰蛊在她衣服中散发着冷气，比空调还给力。 趁着凤骊没有多余的精力，她偷偷从空间中拿出冰镇饮料，用吸管无声地吸入嘴里。 啊，舒爽。 这里也太热了，叶泠鸢估计温度可能到了四十五度了。 她都有点受不了了。 要是再待下去，凤骊就不说了，可山先生那种死老头肯定有什么底牌，但是郑通源总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得能够抵御这么高的温度了吧？ 从叶泠鸢的角度看去，郑通源就算是在昏迷中，身体状态也是不断下降，熬不了多久了。 但是看凤骊的表情，虽然很吃力，却没有什么绝望…… 叶 泠鸢又喝完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其实她倒是很想顿顿顿狂灌冰镇阔乐，但是害怕到时候“嗝”的一声冒出来——打嗝这东西自己控制不了。 这么近的距离，凤骊再怎么专心应对危机，也不可能听不到。 又过了五六分钟的功夫，就在凤骊也快要坚持不住，胳膊都开始发抖的时候，下方地面的摇晃终于停息了下来。 凤骊松了口气，急忙从空中落下，将郑通源扔到了一边，自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身后的空地上，一团小小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蠕动过来，钻进了她的影子里。 郑通源被滚烫的台阶一烫，立刻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啊，好烫好烫……”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摸着脸颊叫着。 可是他露在外面与地面接触的身体部位，并没有像之前的护卫一样，出现严重烫伤的情况，只是稍微红了点而已。 叶泠鸢心中惊疑，真的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把郑通源的身体做了这么大的改变吗？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第701章 轻身功法 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这是个好消息。 叶泠鸢一边喝着冰镇水，一边享受着蛊虫宝宝版空调，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郑通源也发现了什么，他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地面，惊喜地叫了起来：“袁姑娘，地上没那么烫了！” 凤骊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瞥了郑通源一眼，想起他刚才抱着自己的腿，差点把自己也扯到黑暗中，心里就没有好气。 “当然没那么烫了，这条兽骨路已经走完了，凤陵真正的大门即将打开。” 她站了起来，眺望前方，仍旧是那些暗沉沉看不清楚的远山，就算是用尽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起伏的轮廓。 脚下再次传来轻微的震动，郑通源吓得以与他体型绝对不相符合的敏捷跳了起来：“又来了！” 不是他突然变得浮躁起来，而是刚才所经历的那些都太让人惊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满心恐惧，好不容易等到结束，生怕再来一次，自己也要命丧其中。 通通通！ 就像是有人从天空往下投掷巨雷一样， 轰天巨响在半空中炸开，一片金红色的光芒顿时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叶泠鸢毫无准备，被这强光刺激得立刻闭上了眼睛，但是视网膜上仍旧残留着一片白茫茫的光亮。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有意识地掉转过头，用手提前挡在眼前。 接下来，她心中一沉！ 眼前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耳朵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讶声，下一秒，风蛊就将凌厉的波动传到了叶泠鸢的脑海里。 有人在攻击她！ 是凤骊！ 叶泠鸢立刻意识到，大概不是周围还是白茫茫一片，而是她的眼睛被刺激得暂时失明了。 但是凤骊可能早有防备，所以现在光芒减弱，而叶泠鸢不知道为什么却暴露了出来，被她发现了。 脑海中迅速思索着的同时，叶泠鸢在风蛊的帮助下，好像仍旧能看见一样，轻轻一跃，就躲过了凤骊抓向自己的手掌，以及下方无声无息扫过来的腿。 刷刷刷！ 凤骊的攻击并未停止，她手中飞舞的武器又细又长，在空 中舞动的时候发出明显的破空声。 应该就是刚才那道银色光芒，现在被凤骊当成了长鞭使用。 叶泠鸢闭着眼睛，但是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这果然不是凤骊本人。 她跟凤骊动过手，也见过凤骊和萧玉堂打架，完全不是同样的路数。 凤骊用剑，风格是飘逸轻灵，速度快，招数经常会有出其不意的变化。 但是现在的这个凤骊，手中的长鞭十分刁钻阴毒，仗着手长的优势，力大势沉，经常想要往叶泠鸢的要害部位下黑手。 “何必如此呢？”叶泠鸢在躲避着凤骊长鞭的同时，还有空出言调侃，“怎么也算是同路人，有缘相逢，为何要下此狠手？” 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叶泠鸢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是韩飞的声音，变形蛊并未因为这里是凤陵而出现什么意外。 要是现在她失明了，而可山版凤骊却发现她竟然是叶泠鸢，那恐怕是要趁她病要她命了。 那天在天恩坛要不是她拦着可山版苏义道那么久，戚长阙早就落到了苏 义道手里，他的目的说不定早就实现了，也不用沦落到现在又钻进了女子的身体，奔波千里，来襄阳兴风作浪。 想也知道，如果凤骊发现叶泠鸢在暗中跟着她，肯定会有很多联想，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绝对要在这种她更熟悉的环境中，把叶泠鸢给弄死报仇。 好在现在叶泠鸢用的是韩飞的外表，还是有周旋余地的。 叶泠鸢眯着眼睛，感觉到眼前渐渐有了色彩，一块块光斑不停闪烁，这代表着她的视力正在恢复。 凤骊的进攻如同疾风暴雨，但是叶泠鸢的身法实在是轻灵到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哪怕是再刁钻的进攻角度，都能被叶泠鸢飘然躲过。 “小子，你是什么人？你的轻身功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凤骊收起武器，声音阴恻恻地询问。 眼前这个青年男子她不认识，但是他躲避攻击时候的身法却太熟悉了！ 之前在天恩坛，他跟那个宝华长公主耗了那么久都没有取胜，对方的身法就是其中非常关键的一个因素！ 别说 刚刚过去没多久，就算是再过几十年，她也不会忘记这种独一无二的身法！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百密一疏，还是被对方发现了破绽。 不过有韩飞的外表在，一般情况下可山先生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伟岸俊朗的青年男子会是叶泠鸢假扮的。 所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眼前的光斑渐渐化为模糊的画面，视线里的景物一点点清晰起来。 叶泠鸢并没有向后退拉开与凤骊的距离。 因为她知道凤骊袖子里藏着的那道银色长鞭长度可以延伸很长，速度又快如闪电，退远了对于凤骊动手没有太大影响，反而是她的“七步之内又快又准”受到的影响会比较大。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叶泠鸢随口敷衍着，如果凤骊想听故事，她能够编出一百个不重样的出来。 “怎么，袁姑娘你是想要学吗？” 就在这个时候，郑通源也渐渐恢复了视力，他刚才听着这个声音就像是韩飞，现在看清了说话人的面目，不由又惊又怒：“真的是你！” 第702章 你跟宝华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郑通源看着韩飞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他不知道韩飞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是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韩飞绝对是跟踪在他们后面过来的。 也就是说，韩飞去青楼看中什么诗姑娘这些全都是骗人的，他从开始就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跟踪自己多久了，那些关系到郑家生死存亡的秘密——包括今天晚上与那些异族人私会的情景，可能都落入了韩飞眼中！ 而在此刻，郑通源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韩飞是朝廷的人！ 否则他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郑家的地盘上跟踪郑家家主。 郑通源看着凤骊盯着韩飞不放，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韩飞那张脸，那种风流不羁的做派，对这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有多大杀伤力，郑通源很清楚。 那小子嘴巴又能说会道，还擅长哄人开心，要是真的让他骗住了袁姑娘，到时候他们两个一联手，别说之前郑通源和对方在信里约定的合作，就连 郑通源的命，都得丢在这里！ 情急之下，郑通源大声喊道：“袁姑娘，你不要上当，韩飞是朝廷派来的人！” “我们从襄阳城出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被他跟踪了，咱们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只怕已经全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凤骊“哦”了一声，对郑通源的话并不太相信。 如果韩飞真的是朝廷中人，那他跟宝华长公主是什么关系？他们使用的轻功身法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门。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高手没见过，什么厉害的招数没见过？ 甚至某些家族自以为十分宝贵珍藏不为人知的绝招，他都了解得七七八八。 可唯独没有见过这种几乎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的身法。 在跟宝华长公主战斗的时候，好多次他都以为对方无处借力，接下来只有一种运动方向了，但是对方就是能从他根本预料不到的方位躲避、进攻。 就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挥动着气流，将那个英 姿飒爽的少女托举起来，推到任何她想去的位置一样。 没有任何烟火气，如同羚羊挂角一般毫无痕迹。 堪称天下第一流的轻身功法。 但是世间所有人、事、物，都有来由。 武功也是如此。 绝世武功，最开始也是从零一点点锤炼雕琢出来的。 这么好的轻身功法，不可能凭空出现，必然脱胎于之前的某种功法，然后被某个天才灵光一闪，提升拔高，脱胎换骨，成为一门绝世好功法。 但之前他就是没有见过一点点关于这种轻身功法的痕迹。 这就十分奇怪了。 在天恩坛行动失败之后，他多次复盘反思，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宝华长公主是他失败的关键！ 如果没有宝华长公主奋不顾身的救援和保护，被他和傅明珠成功暗算的戚长阙，早就落入了他的手中，他们的目标就都会实现。 而宝华长公主的功夫确实不错，但是如果没有这套与众不同、绝世巧妙的轻身功法，他也不至于被拖了这 么久，直到戚长阙从昏迷中醒来……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又看见了一个同样会这套轻身功法的年轻人，凤骊觉得，她应该小心一些。 这是否代表着在暗中有某个势力，已经培养出了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是不是专门在针对自己？ 至于郑通源说的，韩飞是朝廷中人，凤骊不是很认同。 宝华长公主是不是朝廷中人？但是她的立场显然和傅遗爱这个皇帝不同，她是戚长阙的人。 那么韩飞呢？他是不是跟宝华长公主更加亲近？ “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踪郑家主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还有，你的轻身功法是怎么学来的？你跟宝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凤骊目光中露出狠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度过了刚才的极热兽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是凤陵，如果没有我开启通道，任何人都不可能自行进出。” “而且接下来，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热浪来袭。” “到时候的温度，可就不是 刚才那种程度能比的。” “毕竟凤陵之下遍布涅盘火，那可是能够焚尽万物的涅盘火。没有修炼过相关功法的话，根本不可能在其中活下来。” “如果你不老实交代清楚，那我就只能让你在涅盘火中化作灰烬，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听着凤骊的话，郑通源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泠鸢倒是不怎么觉得意外，她曾经从戚长阙那里听到过一些与凤陵和涅盘火有关的事情，刚才感受到这边不正常的高温时，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涅盘火的厉害，她也是亲眼目睹过了。 那么坚实的城墙，涅盘火只是蔓延过去，就好像轻轻拂动了一把，那些城墙就瞬间化为乌有了。 凤陵的情况，叶泠鸢是一无所知。 而凤骊或者说可山先生，却显然非常熟悉。 在这种情况下，叶泠鸢选择“合作”。 “我是韩飞，来自京城。” 郑通源一听就出声驳斥：“不对，你撒谎，韩飞不是你的真名！” 第703章 天下只有那么一个人 “就连他这个容貌外表，都是经过改扮的！” 郑通源继续揭发。 看他现在这个恨不得立刻置叶泠鸢于死地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郑家家主的模样？更是与之前和叶泠鸢称兄道弟的亲热态度截然相反。 叶泠鸢有些无语，没错，她曾经坦然承认，韩飞的名字和外表都是假的，但是…… “郑家主，好歹之前咱们也是兄弟一场，在这种地方相遇，更是难得的缘分。” “凤陵之中，危机莫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就算是个陌生人，也可以交个朋友，何况是你我兄弟呢？” “袁姑娘既然都已经与你相交多年，想必也是能够信任的朋友，咱们三人合作，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得到我想要的情报，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对不对，袁姑娘？” 叶泠鸢转头，对凤骊微笑。 郑通源才不相信他这些说辞呢。 叶泠鸢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已经证明了之前他对于韩飞的猜疑没有 错。 韩飞就是朝廷派来监督他们郑家的。 现在郑家的目的已经暴露出来一部分，纵然现在韩飞看不明白，如果让他回到京城禀报叶宗彦和朝廷，肯定会有人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朝廷有了警惕，郑家失了先机，那他们几代人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郑通源眼神中的杀机根本掩饰不住。 叶泠鸢对着他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漫不经心：“郑家主这么怕我出去，把消息说给谁听？” “可是，我看袁姑娘似乎和你的想法并不太一样呢。” 郑通源转头一看，可不是，凤骊看着韩飞的眼神，可没有他想要的杀机，反而好像是在审视韩飞，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这下郑通源心里可慌了神。 早知道不应该把所有的护卫全都杀光的…… 如果身边那两个最精锐的护卫还在，这个时候他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郑通源知道自己的武力无法与韩飞和袁姑娘相提并论，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法左右局势。 这让他心里 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也只有年轻的时候，面对他那个天才一样的哥哥，才总是会有这样心中沮丧、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好似认命地闭上了嘴巴。 没有了郑通源的插嘴，叶泠鸢开始回答刚才凤骊的问题。 “我的名字是假的，外貌也经过伪装，至于为什么，我想我不用太多解释，袁姑娘你应该能猜到一二。” 凤骊的眼神从郑通源身上扫过，刚才郑通源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也大致猜到了韩飞和郑通源之间的不和从何而来。 “你是京城过来，监控荆襄之地动作的？” 叶泠鸢在心中给郑通源点了个赞，这个身份如果她自己说出来，凤骊可能还会怀疑，但是郑通源这样愤怒地喊出来，凤骊反而就很容易接受了。 她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京城天恩坛剧变，陛下与大长公主驾崩，国家生死飘摇，我等都是大梁子民，有着维护国家秩序与稳定的义务。 ” “所以我来到襄阳，甚至直接拜见郑家主，本以为能与郑家主成为朋友，没想到郑家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想置我于死地。” 郑通源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泠鸢，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你表面去青楼实际上半夜跟在我身后怎么说？ 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彼此都清楚，何必在这里装无辜！ 说到“天恩坛剧变”，凤骊的眼神忍不住闪动了一下。 虽然知道眼前两人都不可能隔着这副皮囊猜到自己的身份，但是她还是有点警惕。 “我不想知道你和郑家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跟宝华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叶泠鸢想了想：“你是说我的轻身功法的话，那就是我们都是从同一个途径学到的。” 都是利用风蛊宝宝，不断训练配合，才能完成诸多反重力似的轻身动作。所以她这不算是撒谎吧？ 郑通源突然插话：“所以你真的是叶相的人？” 他记得宝华长公主就是叶相 的孙女！ 叶泠鸢还没有想好是不是顺势承认，凤骊就首先出语反驳：“不可能。叶宗彦虽然权势滔天，但是他身边不可能有这种绝世高人。” 她在京城地下蛰伏多年，利用黑市也打探到很多消息，权相叶宗彦这么一尊大佛，她怎么可能忽视？ 凤骊能够确定，叶宗彦府中的那些高手在世俗之中确实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到那种简直像是御风而行一样的轻身动作。 “当然不是叶相。” 叶泠鸢微笑着承认，“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其实天下只有那么一个人，不是吗？” 郑通源还有些茫然，凤骊却瞳孔一缩。 “戚长阙？” 提到这个名字，凤骊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四周。 只有跟戚长阙真正面对面交手之后，她才知道这些年来，戚长阙的进步有多么恐怖！ 她败得太惨，以至于为了活命只能抛弃一切，舍弃尊严，寄身于女子体内，仓皇逃离……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她都心有余悸！ 第704章 暂时休战 听到“戚长阙”这三个字，郑通源恍然大悟的同时，眼中也闪过惊恐。 如果韩飞是凤陵阁主的人，那么他来襄阳监视自己，是不是凤陵阁主的安排？凤陵阁主可比皇帝要可怕多了。 皇帝想收拾郑家，还要想想后果是否能够承受，会不会对整个大梁造成什么损害，但是凤陵阁主如果想对付郑家，就算是当初凤陵会盟有再多规则约束，他也多的是办法。 就比如现在，派出一名韩飞这样的探子，找出郑家违背凤陵会盟的举动，不就能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对付郑家了吗？ 而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郑通源对于凤陵阁主的真正实力，要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加全面！ 他们整个郑家加起来，都抵不过凤陵阁主的一击之威！ 要是凤陵阁主要对付他们郑家，那郑家随时都会灭亡！ “为什么？”郑通源喃喃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当初杨家牵头，以四大世家各自一名耆老的性命为代价， 激发神鸟翎对付帝师大人，不是也有你们郑家一份吗？” 郑通源身子一抖。 是啊，四名耆老以神鸟血为引，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激发神鸟翎来诛杀凤陵阁主，这其中，也有郑家的一个啊！ “不是，当初我并不知情，只是却不过四家的情分……”他喃喃地为自己辩解，但是他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说法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当时他是想着，根据先祖们留下的记载，神鸟翎是当初第一任凤陵阁主袁复崎暗中留下来针对后世凤陵阁主的手段，既然如此，成功率应该很高。 但是启动神鸟翎的触发条件却不是随时都能遇到的。 如果不是戚长阙擅自屠杀朝廷官员，触犯了当初凤陵会盟划出的条律，他们这些世家就算是眼珠子都红透了，也没有办法拿出神鸟翎来使用。 如果放过这个机会，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遇得到。 所以当时他觉得应该配合一下，反正出面的是杨家，如果失败了也是杨家承担凤陵阁主的怒 火。 虽然说凤陵阁主担任帝师之位，职责主要是监督两国君主，一不让外姓血脉窃据帝位，二不让帝位上之人暴虐无道，但是他的存在对四大世家也是一种压制。 两个国家的八大世家，其实都是当初与两国皇室争夺天下的叛军头脑，他们之所以同意让傅家和司家成为皇帝，也是不得已。 归根结底，他们跟两国皇室本来就不是什么友好关系，如果没有了保护皇室的凤陵阁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谁知道杨家那么无能，神鸟翎都动用了，却没有能将凤陵阁主怎么样，反而是自己被明珠公主带兵攻打，最后听说丢失了族中珍藏千年的宝物，大伤元气。 这么久也没有见到戚长阙报复，郑通源还以为对方考虑到其余三大世家联手的能量，所以暂时放弃了，没想到人家是在等！ 现在一有机会，就开始对郑家下手了…… 韩飞这样的人有几个？他们隐藏在暗处多久了？发现了多少郑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凤 陵阁主准备什么时候向郑家举起屠刀？ 郑通源越想越觉得焦虑，看着韩飞这张脸，明明想的是弄死他就好了，表面上却不得不笑着解释：“其实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郑家素来对凤陵阁主都是尊敬有加，从不敢有任何不敬的想法。” “之前的事情完全是杨家自作主张，当时他们邀请郑家耆老前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清楚是对阁主大人不利，要不然我们根本不可能同意。” “韩小友你要是不相信，回去可以打听打听，我家牵头去参加杨家聚会的那还是我最亲近的禹琮房祖父辈的长者，与我感情很好，如果我知道实情的话，不是应该换一个不怎么亲近的长辈去才合适吗？” 郑通源笑眯眯地跟叶泠鸢说着，就好像刚才那些对峙和杀机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场三人对这种变化和谎言都司空见惯，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嘲讽。 凤骊关心的又是另一个方面。 “戚长阙是什么时候派你来襄阳的？” 她担心的 是，自己之前在各地的布局是不是已经被戚长阙全都知道了，还是只知道了关于襄阳这一部分。 杀了这个韩飞容易，但是杀一个探子，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如果这个探子身上还有什么戚长阙留下的后手，说不定这边人刚死，那边戚长阙就被惊动，目光盯上了襄阳，那才是她自己给戚长阙指明了方向，蠢不可及呢。 但是不杀这个韩飞，就这样任由他活着出去，把所有知道的消息都传给戚长阙，当然也不可能。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表情都平和下来，看似都选择了和平共处，但实际上，三人都知道，只要有机会，一场生死之战还是无法避免！ “刚才韩飞说的也没错，凤陵之中条件恶劣，随时可能遭遇危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活下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凤骊缓缓地说，“所以我建议，在出凤陵之前，我们暂时休战，相互联手，应对危机。” “等到出了凤陵，如果还想动手，那就看各自的本事吧。” 第705章 真正的凤陵就要打开了 三人相视一笑，按下心头杀机，话题开始转向凤陵。 “郑家主方才血祭之后，力量可是明显提高啊。”叶泠鸢看着郑通源，一脸赞叹地说。 郑通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能在今晚的绝密行动中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最信任也是最精锐的郑家子弟，结果全都葬送在了进入凤陵的台阶上，关键是韩飞竟然也对血祭之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他这么说，绝对是在嘲讽自己！ 可是袁姑娘都没有能拿下韩飞，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提升了不少，也还不是韩飞的对手。 对于这些唇枪舌剑，郑通源只能选择忍受。 叶泠鸢倒不仅仅是为了挖苦嘲讽郑通源，而是想要确定一些信息。 “就算是不知道，他们死得那么惨，临死前的怨气是不是很多，在凤陵这样神奇的地方，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叶泠鸢拖长了声音说。 郑通源被她的语气和说的话搞得心里有点发毛。 按照他的估计， 这一路走来，怎么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如果是在外界，天都该亮了。 可是这里仍旧是一片灰蒙蒙的，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笼子把整个空间罩了起来，与外界完全不通。 天空仍旧是那个样子，没有星月，只有一团团人头大小的火光在空中漂浮移动。 周围一片死寂，出了他们三个人的说话和动作发出的声音之外，完全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好像连一个虫子、一只小鸟都没有在这里生活。 只有台阶两头的黑暗，沉甸甸的，好像有重量一样，压在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但是看看周围的环境，郑通源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敬畏。 “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郑通源用力反驳，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这是凤陵，神鸟栖息安眠之所，能有什么怨气和鬼祟？” “他们确实死得很惨，但这也是命，并没有谁故意要害他们。” “神鸟尸骨百折不摧，涅盘火却能将其焚烧成灰，它 的威力可想而知。” “被涅盘火的余威波及，虽然死得体无全肤、面目全非，但也是上天注定，难以避免，并不是我做了什么。我能够得到一些力量，也不过是巧合，并不是我故意算计他们。你说这些话来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叶泠鸢哈哈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什么。 且不说郑通源这番话的色厉内荏，她所想知道的其实是血祭的内容和仪式，听郑通源说的意思，他并没有刻意举办什么仪式，只是在护卫们死亡的时候顺水推舟做了什么。 至于说他没有算计护卫们这种话，叶泠鸢根本就不信。 如果郑通源没有耍心眼，不可能所有的护卫都死光了，他这个体型肥胖、体力偏差、实力最低的家主却活了下来。 就算是护卫们当中有大部分他的死忠，也不可能人人都能在死亡面前表现得那么崇高，视死如归，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郑通源。 叶泠鸢之所以试探郑通源，是想知道，凤骊和郑通源所说的血祭 ，和当初黑市之中那些人为阴魔举办的血祭，是不是一样的。 毕竟郑通源也是从凤骊这里得到的相关知识，如果说凤骊将用血祭提高阴魔实力的手段做了修改，让普通人也能通过这种残忍的办法达到提升自己力量的目的，那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就是，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至少有一点就是死者都是形状凄惨、尸骨不全，叶泠鸢觉得自己的推测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有凤骊这么一个共同的连接点在这里。 随随便便就拿出两种完全不同的血祭手法，毫无关联，完全没有前面的那个设想更合乎逻辑。 而且还有一点佐证，那就是台阶两旁的黑暗，和黑市中那些没有火把照明的黑通道中的黑暗，隐隐有几分相似的气息。 只是凤陵这里的黑暗更加粘稠更加有质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比黑市中那些黑暗要高级多了。 黑市中那种黑暗，叶泠鸢有时候能够感觉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探外界。 但是凤陵中这 些黑暗，给叶泠鸢的感觉却是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 凤骊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深深地打量了叶泠鸢几眼，转过头指着前方：“马上，真正的凤陵就要打开了。” “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 “但是其中的机遇也同样诱人。” “我也不瞒着你们，我此行就是想要找到隐藏在凤陵深处的某个东西。” “至于你们，只要不破坏我的计划，不碍我的事，你们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能救就会救你们，但是要是救不了，希望你们也能理解。” 凤骊这种冷冰冰的模样，倒是有点原主的架势了。 “啊？”郑通源有些失望，“袁姑娘，当初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的约定是郑家帮她找到符合要求的几个地点，她就会帮助郑家一些核心人员提高实力，但是更重要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关系到郑家此后发展的重大变化。 现在她提都不提，是不准备履约了吗？ 第706章 跟我来 凤骊听出了郑通源话语中的失望和不满，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一任郑家家主有些不够聪明稳重。 他们之间的合作协议，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戚长阙的，怎么能够当着戚长阙派来的探子说呢？ 虽然说关心则乱，但是作为千年世家的家主，竟然只有这种水准，实在是让人惊讶。 与当初那个剽悍精明的郑家领头人一点儿都不像。 就在这时，刚才绽放出巨大光芒的方向终于有了动静。 一座红彤彤的山丘，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只是隔着老远，就能感觉那座山丘散发出来的巨大热量。 说实话，叶泠鸢觉得那个山丘更像一块放大的火炭，普通人谁敢赤手去抓火炭？而他们难道就能够直接走在这样一座随时都要燃烧起来的火炭山上？ “我带有一些香料。” 叶泠鸢突然笑了起来，“等会儿要是过去，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凤骊和郑通源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香料有什么用？”还是郑通源问出了 口。 “等会儿烤熟了时候，撒点香料，味道会更好吃些。” 郑通源愣了好一会儿，对着叶泠鸢点头：“你了不起。” 还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是个人物。 凤骊这才听懂了叶泠鸢的意思，瞥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 实际上，她这具身体虽然从戚长阙那里吸收到了一些法力，但是数量却极为有限，不到关键时刻，她并不想动用。 刚才一路走过来，也不过是稍微用了一点来运转涅盘纯阳功，保证自己不被高温烫伤而已。 如今的天下，只有戚长阙一个人能够修炼，如果不是那天在天恩坛，从戚长阙身上偷来这点法力，就算是学了功法，也形同于无。 说起来也好笑，这个规则，还是当初……唉，凤骊在心中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继续往前看。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之后，她还能活着，还能拥有这样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还有实现目标的可能， 已经是很幸运了。 凤骊往前走去。 “跟着我，如果害怕，那就不要怪我了。” 说着，她就从高高的台阶顶端一跃而下。 下方就是那个红彤彤光亮亮的火炭山，看起来就好像是凤骊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一般。 郑通源有些犹豫，但是身边热风掠过，竟然是韩飞抢在他之前跳了下去。 这下郑通源就慌了，如果这两个人都走了，把他自己丢在台阶上，遇到危险的话，他同样没有活路。 于是郑通源一闭眼，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原以为跳下去就会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谁知道根本不是这样，不但没有感受到继续升温，反而有丝丝缕缕的凉风从四周吹了过来。 郑通源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下方根本不是那块火炭似的小山，而是一片昏暗的通道。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他控制着自己的双腿，在地上一个翻滚，卸掉了下降的力量，然后飞速起身。 郑通源心中诧异，四下张望。就发现前方韩飞停下了脚步，正在打量四 周。 通道两旁的墙壁上插着火把，但是光亮十分有限，只能照清楚周围小小的一片区域。 眼前的情景让叶泠鸢有一种回到了京城皇宫之下黑市中的既视感。 难道黑市那些通道的布置，就是从这里借鉴来的？ 不过和黑市那些通道相比，这里的通道很高，高到两三个人摞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够着的程度。 也是因此，那些光线并不算太明亮的火把，也没有能把通道顶部照亮，留下了一片一片的黑暗。 叶泠鸢是用风蛊探路，才能够从这些黑暗背后发现通道顶部这么高的。 这种相似的情景，让叶泠鸢不得不警惕起来。 虽然她没有感觉到黑市中那种被人暗中窥探的感觉，但是这并不能说明，黑暗中就没有类似阴魔的存在。 尽管因为她的空间能够吸收怨念，也就是组成阴魔的阴气，从而免去了被阴魔占据身体的危险，但是在和吸收怨念、与阴魔僵持的过程中，如果暂时失去对周围的感知，哪怕是短短的时间，都有可能给郑通源 和凤骊机会，让他们杀了自己免除后患。 叶泠鸢相信，此刻这两位心中都是恨不得自己尽快消失，才能让他们的秘密真正重新成为秘密。 她绝对不能放松一丝一毫，更不能给他们乘虚而入的机会。 郑通源趁着叶泠鸢观察四周的机会，加快脚步超过了她，跟在了凤骊身后。 显然凤骊对这里十分熟悉，往前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而后方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靠近，留给韩飞是最好。 越往前走，通道就越是宽阔高大，走出两三里距离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空地，上方也不再有什么遮蔽，而是布满了红霞的天空。 叶泠鸢走出通道，打量四周，这片空地周围有一圈高大的墙壁，墙壁上有不止一个洞口，与他们走出来的洞口看起来十分相似。 应该是有很多通道都能通到这里。 就是不知道其他通道的另一头都是什么地方。 郑通源也在观察四周，但是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把目光投到凤骊身上，等着她给出解释。 第707章 八大世家汇聚 凤骊看了郑通源和叶泠鸢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两位能够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和神鸟传承有缘分的。” “你们也许知道，凤陵阁主的选择，就是由神鸟传承进行的。” “那些年龄、身体、资质等等各不相同的凤陵阁弟子，只要曾经学过涅盘纯阳功，在上一任凤陵阁主坐化升仙之后，都有可能被前一任阁主体内的凤鸟传承选中，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并且拥有翻江倒海、擎天裂地的强大力量。” 郑通源被她的描述说得眼神闪烁。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他没有入过凤陵阁，自然也就没有修炼过涅盘纯阳功，根本不可能成为凤陵阁主传承的候选者。 但是从进入凤陵开始，凤骊就不止一次地明示或者暗示，屡屡提到血脉提升力量，经过考验就能得到神鸟传承这些话，次数多了，郑通源就算是心中冷静，也禁不住萌生了一些奢望。 若是他能够在这次意外之中得到神鸟传承…… 虽然知道这种奢望很难成为现实， 郑通源仍旧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象着那种画面。 别的不说，郑通源可是很清楚，神鸟的很多传承，往往都和血脉有关。 听说在千年之前，天地完整的时候，神鸟一族与神龙、麒麟两族三足鼎立，分治天下。 人类也只是这些神兽族类的治下子民，或者说类似于下人仆役，任由神兽驱使。 不过神鸟一族性格比较骄傲懒散，不喜欢处理这些血脉低下的种族的琐事，所以就挑选了一些代理人来管理各自的族群。 郑家留下来的一些古老文献记载，当时代表神鸟管理统治人类的是殷家。 之所以选择殷家，就是因为殷家最初的祖先就是神鸟一族与人类交合产生的后代。 那个时候，郑家以及其他所谓的世家的先祖，说不定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或者就是在殷家的统治之下做着普普通通的一个百姓。 而后来天地崩裂，殷家王朝无疾而终，仅仅凤陵这片区域就有数十个不同势力振臂而起，逐鹿天下。 经过多年厮杀之后，剩下了十支实力相 近的势力。 最后由凤陵守门人、第一任凤陵阁主、当时的天下最强者出面，举办了凤陵会盟，用了九天的时间进行协商，最后定下了两国划江而治，其他势力各自臣服的结果。 而这两个国家的皇室，大梁傅家和凤梧司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身上的血统与神鸟更加接近，因而得到了凤陵之中最后几只神鸟的青睐！ 所以郑通源也摸着了这些神鸟的喜好，它们作为神兽，对自己的血脉传承有着天然的执着。 越是与神鸟血缘关系接近，血脉越是纯正，就越能得到它们的关照，得到血脉传承的几率就会越高。 比实力，郑通源承认自己比不上这个身份神秘的袁姑娘，也比不上韩飞，但是如果比谁跟神鸟的血脉关系更近，郑通源觉得自己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毕竟当初能从数十家势力中走到最后，在傅家和司家胜利后，还能够保存下来的八大世家，都是神鸟的后代，只是血脉远近的区别而已。 正是因此， 当初的凤陵守门人才会代表最后几位在世的凤鸟的意志，召开了凤陵大会，不想让他们这些神鸟后裔自相残杀，也才有了后来的天下二分、八大世家分属两国的格局。 郑通源刚才又吸收了众多护卫的血脉力量，多少也会提高一下自己的血脉纯度。 在这方面，郑通源还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郑通源才会忍不住遐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得到神鸟血脉传承，打破千年以来凤陵阁主一人镇压天下的局面，整个郑家将会走到什么高度…… 但是没等到他高兴两分钟，就看见空地周围不同的洞口中，都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其中竟然还有好几个他认识的面孔。 郑通源震惊地看着凤骊：“这是怎么回事？袁姑娘，这些人怎么会……” 凤骊轻笑一声：“郑家主，同为世家成员，都是神鸟后裔，岂能厚此薄彼？” 郑通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所以这些年，你不止跟我一个人通信……” 从这些不同的洞口中走出来的几批人，很明显都是各自抱团 ，对自家人比较信任，对其他人略有敌意。 而且他们身上的服饰、武器、形容特点等等，也都能看出不同地域和家族的特征。 尤其是其中有几个小团体中，还有郑通源能够认出身份的人。 所以郑通源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几乎八大世家都有人来到了此地！ 所以，这个女人这些年其实是跟八大世家都有联系，并且用非常相似的言辞打动了其他世家！ 也不知道她采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些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出现在了凤陵之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郑通源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 而且当他看见其他洞口走出来的人最少都有三个，多了有五六个的时候，再看看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就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早知道会是八大世家汇聚于此，争夺凤鸟传承的话，那他就不应该将所有护卫全都杀死血祭！ 好歹还应该留下两三名实力最强、也最忠诚的护卫来为自己护航啊！ 第708章 杀鸡儆猴 叶泠鸢不如郑通源了解八大世家，所以看着从其他洞口走出来的这些人，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份。 只是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让她感觉十分意外的面孔——“顾公子，你也来了。” 叶泠鸢举起手，冲着被几个精悍男子围在中间的顾冥打招呼。 顾冥脸上的惊讶比叶泠鸢更甚：“韩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泠鸢笑着说：“顾兄何出此言？你看我比你先到，看见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问你。” 顾冥的问话听起来只是惊讶，但是仔细琢磨就能感受到其中隐藏的疑问，那就是叶泠鸢出现在这里让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好像他应该在这里，而叶泠鸢不应该在。 顾冥哈哈笑了笑，没有解释：“对对对，韩兄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叶泠鸢完全没有身为外人的觉悟，非常自来熟地向他走了过去：“顾兄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我看你们好像都是从不同的通道来到这里，是不是大家进入的地方也都各自不同？” 其实稍微细心一点的人， 都能看出来这一点。 因为有些人的服饰很明显不是在一个季节，有的人穿的像是在深秋，有的人穿的却是仿佛在过炎夏，差别很大。 而且也有不少人已经从别的队伍里看到了自己认识的面孔，纷纷惊讶地叫出对方的身份。 而且大家也都能看出来，他们这些队伍都不是轻松到达此处的。 在这些人的身上，都能看到血迹斑斑，还有不少人肢体不全、受伤严重，一出来就急忙涂药救治，忙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想到走到尽头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会遇到这么多人……想到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所有人就都对其他人充满了警惕。 很快，叶泠鸢也和大家一样，知道了当下的情况： 这些人来自南北不同的两个国家，分别来自八大世家。 最北方的是大梁幽州的范家，最南方的是凤梧福州的白家。 他们两家的衣着打扮也都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 范家人都披着大氅，身上穿着夹棉衣裤，而白家人还有好几个都是赤膊出现，黝黑结实的肌肉高高 贲起。 “诸位！请安静一下！听我说！”凤骊走到了空地的正中间，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听她说话。 看到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白皙窈窕少女，不少人眼里都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开口？” 范家人群中，一个高瘦男子满脸阴鸷地看着凤骊。 他们来之前，都得到了族中长辈们的耳提面命，告诉他们这次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据说在某个时间到达某个地点，就能有机会踏入传说中早已湮没于历史长河中的凤陵，并且有可能得到不亚于凤陵阁主的神鸟传承。 到时候不但个人能够成为与凤陵阁主比肩的强者，整个家族也能够随之强盛，甚至统一天下也未可知。 一路上他们死伤惨重，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刚想去找找机缘在哪儿，竟然有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跳出来，想要让他们听她说话…… 呵，这些人一路走来，有很多同伴甚至是至亲、好友身亡，心中的愤怒和伤痛正没有地方发泄，结果这个小丫头不知 死活地跳出来，拿她杀鸡儆猴，让其他家族的人知道他们范家不好惹，也是一个好办法！ 阴鸷男子的同伴只是冷冷地看着凤骊，并没有阻止。 于是阴鸷男子抬手就是一箭，射向了这个看起来十分纤弱的少女。 箭光在阳光下划过一条银线，疾如闪电，瞬息之间就到了凤骊的额头前。 “范家的闪电箭！”已经有人低声惊呼起来。 幽州范家，那是常年养着大批马队，奔驰在关内关外的狠角色。 据说范家的马队，在人多的时候就是商队，从雪原到内陆，来往运输各种货物，赚取利润； 但是人少的时候，这些商队就会化身为马贼盗匪，劫掠商旅，来去如风，一击即走，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抓住他们。 而这些马队的成员，每个人都精擅骑术和箭术，这也是范家马队能够纵横雪原、安全将货物运送到目的地的倚仗。 眼看着这个容貌精致的少女就要被一箭射穿头颅，有几个年轻人都不忍心看下去，要么转过头，要么闭上了眼睛。 郑通源眨 了眨眼，没有动；叶泠鸢更是双手抱胸，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顾冥眼角余光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反应，眼中闪过思索。 下一刻，大家就看见这个少女不急不慢抬起了手，手指尖上冒出了一点豆大的——火焰？ 有人震惊于她能够使用法术，但是也有很多人暗自摇头。 看来这个少女在凤陵中已经有所收获，但是这样一点点大，连指甲盖都比不上的火焰，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么快的箭，就算是再大几圈的火焰，也阻拦不住啊！ 可是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少女举起手指，豆大的火焰接触到了飞行中的箭尖，然后在大家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精铁打造、千锤百炼才制作出来的箭尖瞬间融化！ 火焰并未因此而熄灭，它静静地向前蔓延，以一种无声无息却毫不犹豫的速度，将整支箭矢焚烧一空！ 就是在这么多人的眼前，那支很明显是品质上等的箭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消失了！ “涅盘火！”不知道是谁仿佛呻吟一般念出了这三个字。 第709章 月夜血屠 涅盘火？ 众人恍然大悟。对啊，除了涅盘火，这世间还有什么火焰能够有这么恐怖的威力？ 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家族之中精心挑选过的优秀子弟，在实力、身份、见识、头脑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很快就认出了凤骊使用的是涅盘火，也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武器。 刹那间，很多人都想起了来时族中长辈的吩咐叮嘱。 原本他们之中不少人对此行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冒险成功的话，就有可能得到与凤陵阁主比肩的实力？怎么听都不太可能。 谁都知道，凤陵阁主的传承是当初天地崩裂之时，为了挽救这方即将被涅盘火毁灭的小世界，由当时最后一位凤陵守门人策划主持，仅存的几位神鸟同意，改变天地规则，硬生生塑造出来的一份伟力。 凤陵阁主承担救世职责，才能拥有这份神仙一般的力量。 并且一代代传承下去。 其他的人，再怎么眼红羡慕，也没有办法得到一丝一毫这种力量。 可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真的做到了 ！她指尖的那点火焰，微小如豆，却真的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既然有了一个例外，那就可以有更多的例外！ 所以，他们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得到神鸟传承，成为与凤陵阁主同类的强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之后，所有人看向凤骊的眼神都变得炽热如火！ 刚才出手向凤骊射箭的范家青年却脸色发白，嘴唇嗫嚅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向凤骊道歉。 倒是范家领头者比较果断，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一巴掌抽过去，刚才还阴鸷桀骜的青年却连一声不满都不敢说，嘴角更是渗出血丝，看得出来这一巴掌用力不小。 “蠢货，还不向这位姑娘认错赔礼！” 范家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彪悍壮汉，光头锃亮，浓眉大眼，一身匪气，如果不是有人认识他，在外面遇到了，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是范家嫡系子弟。 “顾兄认识此人？” 叶泠鸢也不管顾冥脸上那种看似客气、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自顾自地站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这会儿看见那光 头壮汉出手打人的时候，顾冥眼中闪过一缕冷笑，就猜到顾冥应该是知道这个壮汉的身份。 “看来韩兄真的是只关注大梁京城风云，对京城之外的偏僻乡下不怎么在意啊。”顾冥讽刺了叶泠鸢一句，但是对于叶泠鸢来说，这种程度的讽刺根本就不疼不痒。 她毫无异色，仍旧笑眯眯地看着顾冥，等待着顾冥的解释。 讽刺都讽刺过了，我都不在意了，接下来总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顾冥还真是没见过能在他面前如此厚颜的人，他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也就说了出来。 “这是渔阳范家家主的亲侄儿范诸恶，也是当今范家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顾冥嘴角带着冷笑，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范家的不喜，“据说这位在你们大梁北境有个名号，叫做月夜血屠。” 听到这个江湖匪味十足的外号，叶泠鸢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跟世家子弟的身份反差也太大了。 不过再看看他明晃晃大光头、魁梧身板和充满漠然的眼神，又觉得这个 外号跟他本人很配。 这种眼神叶泠鸢可不陌生。 在她那一行当中，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走偏了。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开始沉迷于杀戮，将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当成了人生存在的证明。 他们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所以叶泠鸢看着光头的眼睛，暗自将其标记为一个危险人物。 范诸恶的耳朵好像很好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当顾冥提到他的名字时，他的眼神都准确无疑的扫了过来，最后盯在了顾冥和叶泠鸢两人身上。 这两个人，一个是提到他而且语气不善，另一个是盯着他的眼神很古怪，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两个人都很年轻很英俊！ 站在那里，玉树临风，风姿出众，简直就是最符合世人想象的世家子弟化身。 也是范诸恶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若是让范诸恶抓住机会，都是要活活剥皮收藏起来的！ 范诸恶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嘴森森白牙，明明脸上在笑，但是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却觉得后背无端发冷，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凶猛野兽择人欲 噬一般。 顾冥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被他这种表现震慑到。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外号吗？” 完全不在意范诸恶本人就能听见他说话，顾冥继续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因为他经常带着范家马队，在关外洗劫各家商队。” “而且不管收获如何，都会将商队上下，全都杀光。” 对这种程度的描述，叶泠鸢没有什么反应。 “若只是如此，也不过是范家家传手段罢了。” 范家马队化身马匪，劫掠杀人必然灭口，否则传出去，范家四大世家的名声就很难听了。 但是有句话叫做纸包不住火，时间长了，总是会有些蛛丝马迹漏出来，世人也不是傻的，这些事情也就慢慢传开了。 范诸恶的做法，和他们范家祖辈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位月夜血屠却不太一样，除了劫杀商队之外，他还喜欢在闲暇时分，自己在关内关外游荡。尤其是月圆之夜，他总是要找个美貌的女子或者男子，将其活着剥皮，然后将人皮和血肉分开，挂在树上，飘然而去。” 第710章 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顾冥的声音不高，不过也不低，并没有因为范诸恶就在当面，而有所收敛。 而在场的八大世家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基本上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范诸恶没有开口阻止，其他人也就乐得看热闹。 顾冥刚开始说到范诸恶继承家传艺能，带领范家马队劫掠商队的时候，众人的反应都很平淡。 这样的事情如果揭穿了，当然是范家的一大丑闻。 但是在他们这些世家里，千百年来，比这种更丑陋更可怕更不能见光的事情多多了。 直到顾冥说到“月夜血屠”的真正得名原因时，才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嗜杀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缺点，但是如果控制不住，必须定期发泄，而且还是采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发泄，只能说明这个人本身心智方面出现了问题。 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时候，就很难建立起一种稳定互信的关系，同样的合作，选择其他人做伙伴成本可能就更低，可靠性会更高。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范诸恶以后 的发展空间就小多了。 就算他本身的实力在范家年青一代中是最强大的，只怕范家那些主事者也不会考虑让他承担真正重要的家族事务，而只会把他当成一把刀，一把随时可能崩断、随时可以抛弃的刀。 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来说，那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下注了。 所以交往时候的态度，就可以稍微做一些调整。 被一群人用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着，范诸恶的同伴都已经露出了怒色，有两个甚至已经握住了武器，只等范诸恶一声吩咐，就准备动手。 可是范诸恶却只是嘿嘿笑着，抬手阻止了同伴们的躁动。 “你……是凤梧顾家的人吧？” 范诸恶那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紧紧盯着顾冥，“看你对我这么不满，是不是你的小情人被我给剥皮了？” “唔，以你的身份和容貌，想必你的小情人也应该是倾城绝世的模样才对。”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小姑娘。” “她跟我说，她是凤梧顾家的亲戚……不 过她实在是生得太美，我当时也顾不得咱们八大世家千年的交情，忍不住手痒，还是把她的皮给剥了下来……” “不过你也别生气，我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的皮都被我挂在树上，剥完就没了感觉。” “只有她的，被我珍藏了起来，让人将其中填充了最好的蚕丝，做成了人偶，时常把玩。” “这点你可以放心了。” 说着，范诸恶再次咧嘴笑了起来。 顾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看着范诸恶的眼神冷冰冰的，似乎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范诸恶这么一说，边上那些看热闹的都有不少人脸色发白，更别说顾家人了。 “顾冥，还有这种事？”旁边的顾家子弟震惊地问。 他们也都是顾家嫡支子弟，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顾家有什么亲戚家的女孩子美到倾国倾城，还遭遇了如此不幸呢？ “只是我的一个亲戚。”顾冥淡淡地回答。 即使如此，顾家子弟们看向范诸恶的眼神也都充满了憎恶。 做出那样残忍 狠毒的事情，还能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来，真的是没有人性！ 畜生一般！ 叶泠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堆满了杀机。 这种虐杀无辜的渣滓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范诸恶……”叶泠鸢嘴角勾起，念出了这个名字，“你说你杀的那位姑娘容貌倾城，不知道与这位……”叶泠鸢把手往凤骊的方向比了比，“袁姑娘相比，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范诸恶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要是他不忌惮凤骊的话，刚才也不会一巴掌把对着凤骊射箭的族人给扇得嘴角吐血，现在脸都肿起老高了。 但是这个问题很刁钻。 要是说，袁姑娘比那个小姑娘还美，那对面接下来的问题肯定就是，那你怎么手不痒？怎么不去剥皮收藏了？ 要是说，袁姑娘没有那个小姑娘美，所以他不动手——就算是他，也知道女人有多在乎容貌，他敢说袁姑娘不美，那不是给自己树敌吗？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范家子 弟急忙回答说： “现在又不是月圆之夜，三哥也不会随便动手杀人的。” 范诸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蠢货！ 果然，对面那个摇着扇子装潇洒的家伙就笑了起来：“哎呀，袁姑娘啊，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月圆之夜，要不然你的皮可就保不住了！” 就算是明知道韩飞这番话不怀好意，凤骊看着范诸恶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喜。 剥皮这个词，对她来说，其实也算是个忌讳。 她从可山先生的身体里钻到戚夫人身体里，又从苏义道身体里钻到凤骊身体里，目的一直没有变，就是为了实现自己谋划千年的那个目标。 结果却有人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剥皮，让她感觉是个不好的兆头。 仿佛预示着她会被戚长阙找到，剥去这身皮囊，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一败涂地…… “都闭嘴吧！”凤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咬着牙骂众人，“你们家族派你们来，是让你们在这里耍嘴皮子来的吗？” “再废话，都给我滚出去！” 第711章 咱俩是一家的 凤骊一发火，所有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不管对凤骊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尊敬，但是对她现在的价值必须尊重。 要是真的如她所言，谁要是让她看的不顺眼给赶了出去，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回到家族里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有叶泠鸢仍旧笑嘻嘻地看着凤骊，手里摇着画着烟雨画舫的折扇，好像根本不怕得罪她一样。 而凤骊却对叶泠鸢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再想想刚才他们出来的时候，凤骊就是和这个俊朗青年还有那个略胖中年人站在一起的，对于他们的关系，不免有些浮想联翩。 “当年八大世家放弃了两国皇位，为了拯救此方世界，还与凤陵守墓人合力，推动了天地规则的变更，对天地有功。” “时光不居，一晃千年，凤陵阁主日益坐大，反倒是八大世家被皇室和凤陵阁屡屡挤压，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风采。” “今天，我秉承昔日凤陵守墓人的意志，重开凤陵，就是想要给你们八大世家一个机会。” “ 一个强大自身，能够与凤陵阁主相抗衡的机会。” 对于前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所有人都不是很感冒。 只是听到最后，才有人露出了兴奋之色。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这次真的是有可能得到神鸟传承！ “不过，世间之事，从来没有不劳而获。” 凤骊继续说，“想要得到天下无敌的力量，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拖长了声音，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二三十个人，“还有可能是性命的代价！” “我可以告诉你们，在你们当中，能够通过所有的考验，最后拿到神鸟传承的，不会超过两个人。” “其他人，多半都是要死在其中的。” “如果有谁害怕，不想死，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留在这里，不往前走，就可以保住性命。” “否则等会儿开始了，再想反悔离开，也别来找我，因为我也没有办法。” 被凤骊这么一说，有几名已经身受重伤，站立都很困难的世家成员跟自己的同伴商量了一下，都表示选择留在原地，不再继续前 行。 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自保都成问题，到时候不但帮不了忙，还要让同伴分心保护他们。 倒不如就在这里休息等候，还有可能活着回到家族里。 凤骊看了看选择退出的六名成员，示意他们就在空地上等待，然后招了招手：“你们跟我来。” 所有人都往凤骊身边走去。 但是大家都十分警惕，每个家族都抱成一团，和其他家族的人保持一定距离。 哪怕是刚才有些见了面之后一脸惊喜地叙旧的家族，现在也是这样。 凤骊说得很清楚了，最多只有两个人能拿到神鸟传承。 不用想就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八个家族必然会互相厮杀，谁也不会甘心将只有一步之遥的神鸟传承让给别人。 这可不仅仅是个人力量的强大，同时还意味着自己家族的崛起啊！ 若是经营得好，说不定就能推翻两国皇室，自家统一南北，成为天下至尊！ 千年难遇的机遇，谁会甘心放手？在这种天大的利益面前，还有什么姻亲好友？ 刚才偷偷约定联手的 家族，也不敢真的完全相信那脆弱的承诺。 所以顾家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叶泠鸢，意思是，你可以回到你的家族队伍里去了。 叶泠鸢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真的走到了郑通源身边。 郑通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咱俩是一家的。” 叶泠鸢伸出手，搭在了郑通源肩膀上，“你躲什么躲？” 郑通源刚想反驳，却看见好几道目光转过来看向自己，顿时闭上了嘴。 刚才他就已经很尴尬了，别的世家来到这里的最少也有三个人，多的甚至有四五个的，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显得十分古怪。 而且别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他这种五十多岁的老人，根本就没有！ 刚才凤骊说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得到神鸟传承的时候，郑通源就感觉到了四周投过来的视线中都充满了危险。 想也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还是个老头子的郑家，肯定是其他家族眼里的软柿子。 有机会就先把他给灭了，直接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谁不乐意？ 至于说他郑家家主的身份，嗐，这个时候，谁还在乎！ 所以凤骊叫众人跟上的时候，郑通源的选择却是后退几步，落在了最后面。 不管韩飞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个时候能多一个队友，好歹也能多点保障。 说个难听话，别人来杀他们的时候，也多一个挨刀的，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跑掉呢！ 想明白了这些，郑通源对叶泠鸢笑得十分亲近：“那是当然！” 凤骊才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管往前走去。 众人跟着她走到了这片空旷巨大的空地中央，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大坑，坑中间摆满了各种尸骨。 叶泠鸢扫了一眼，这个坑比大梁皇宫几座宫殿加在一起都要大，但是坑底那些尸骨却将大坑填得满满当当。 仔细看看，这些尸骨形状各异，有的好像是兽骨，但也有些能看出来是人的骨头。 尸骨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放着一尊房子大小的青铜鼎。 “这便是当初凤陵守墓人祭祀天地的地方。”凤骊声音中多了几分感慨和沧桑。 第712章 正朔 凤陵守墓人，祭祀天地——叶泠鸢想起了傅明珠跟她说过的，当时凤陵守墓人以玄鸟王朝正宗皇家嫡系子弟作为人牲祭祀…… 又想起了戚长阙给她的那些史书，记载了千年前殷家玄鸟王朝的兴衰…… 还有当初她从黑市顺走的那些玄鸟帝王血，也是可山先生的珍藏…… 之前在天恩坛和傅明珠他们一起设计戚长阙…… 种种事迹结合在一起，叶泠鸢对这个四处附身他人的可山先生的最终目标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如果叶泠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今天凤骊费尽周章，不知道提前下了多少功夫，谋划了多少年，将八大世家的人都集结在这所谓的凤陵中，目的自然还是为了她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东西。 凤骊站在大坑旁边，指着无数尸骨堆成的小山中央的青铜鼎。 “想要得到神鸟留下的传承，唯一的道路就是去往青铜鼎之中。” “在那里，你们会遇到生命危险，但是也有机会得到世所罕见的强大力量。” “想好了，就出发吧。” 说着 ，凤骊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自己就纵身跳了下去。 这个巨大的万骨坑，不，也许是更大规模更多尸骨的巨坑，最少也有十几丈深，凤骊跳下去的时候，却没有一点犹豫。 站在坑边上的众人，神色反应各异。 不过看见凤骊安然落地，踩着那些骨头像是一只蝴蝶一样，翩翩飞跃，很快就接近了青铜鼎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也跟着跳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和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些堆在这里的尸骨经过了千年的时光腐蚀，早已经脆弱不堪，跳下去的人尽管已经努力收敛力道，却还是将它们踩得粉碎。 这些尸骨堆叠在一起，叶泠鸢目测最少也堆了十几米高。 跳上去的那人直接就把骨堆砸了个洞，自己呼啦啦地掉到了粉碎的骨头洞里。 他想要借力爬起，但是这些骨骼实在是腐烂不堪，稍一触碰就化作粉末碎片，大家只能听见他在下面一阵折腾和咒骂。 “小心些！”他的族人有些担心，在上面大声提醒他。 这么 高的骨头堆，要是都碎了把人掩埋起来，说不定就会出人命。 “呸呸呸！” 下方传来了那人气急的声音，“该死该死！” 听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应该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毫无防备地摔了个狠的，当这么多人的面，大概是有点恼羞成怒。 “快出来吧，别在下面磨蹭了！” 他的同族皱着眉催促，同时给自己的同伴使眼色，让大家注意等会儿下去的时候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声音太小，估计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然后两人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了手套戴上，抓着大坑的墙壁往下降落。 听这口音，叶泠鸢猜测他们是凤梧的人。 于是，她转头去问不远处和她保持距离的顾冥：“这是你们凤梧的哪个世家？” 边上有人冷哼了一声：“什么凤梧，明明是南越！” “呵呵，那你们为什么不叫北梁？”立刻有人出声驳斥。 “我们定都京城，继承玄鸟王朝法统，乃是天下正朔，自然当为大梁，何谈为北？” “好 笑，大梁傅家不过是背主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若不是当初形势危急，涅盘火即将灭世，当时大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围剿傅家，哪里还有什么大梁皇室！现在窃据权柄久了，就以为没有人知道当初的真相了？居然还敢舔着脸出来说，你们是继承玄鸟王朝法统的正朔？” “王公子，是欺天下人不读史，不知书吗？”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竟然还有这么一说？傅家是背主逆贼？也就是说原来傅家是玄鸟王朝殷家的臣子，趁着天地崩裂的时候起兵造反，想取而代之？ 要真的是这样，她就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在大梁想找本史书看看都那么难了。 “殷朝末年，倒行逆施，天下义兵纷起，你们张家不也是其中之一吗？现在装什么忠臣孝子？” 那边两家好像是有什么宿怨，突然就因为一个名号就争吵了起来。 当初凤陵会盟约定傅家在北，司家在南，隔江而治。北方自称大梁，南方原来称为南越，但是后来南越宣称自己是凤鸟一族最亲近的 战斗伙伴，就如同梧桐树枝一样可靠而又有价值，所以改名为凤梧。 这不也是两个政权争正统的时候常用的手段吗，用得着这么较真？ 这世家子弟的养气功夫，可是差得有点多啊。 叶泠鸢还想询问顾冥什么，就看见刚才那两个戴着手套往坑里下的青年已经快要下到坑底了。 他们的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比叶泠鸢以前认识的两名世界顶级攀岩家都更加出色。 从他们的举手投足来看，这两个青年不但身法矫健，而且力气也不小，所使用的手套应该也是专门制作的，每次都能在坑壁上稳稳定住身体。 见叶泠鸢盯着这两个人发呆，旁边的郑通源有些看不下去了。 对于他这个家主来说，叶泠鸢刚才问的那都是基本常识好不好？ “那是凤梧罗家。”郑通源低声给叶泠鸢解惑，“他们生活在西南山地区域，自幼便练习攀爬山岩，罗家训练的私兵非常擅长山地战。” “这种程度的攀爬，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第713章 虫子 罗家一共进来了三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皮肤黝黑，身形健壮，外表看起来真的不像那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其实叶泠鸢刚才也观察了，到场的八大世家子弟中不少都有些拳脚功夫在身，还有几个一直在观察周围，神情十分谨慎，至少从这些人身上来看，八大世家还没有腐朽到青年一代全都无能纨绔的地步。 罗家两人顺着坑壁下到尸骨堆的上方，从自家族人落下去的坑洞上面往下看，但是下面太黑，看不清楚，只能出声喊话，让同伴赶快上来。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在洞里不断闹出动静的人，却没有了一点儿声音。 不仅是罗家这两个人，包括上面站在坑边上准备下去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不对。 罗家两人用手套固定在坑壁上，低声商量了一下，从腰间解下色彩斑斓的腰带，一段段扣起来，竟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向着下方骨头堆里的洞中丢了下去。 “乌桕，你怎么样了！” “要是受了伤 ，就抓住绳子拽一下，我们下去救你。” 良久，绳子微微动了一下，罗家两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这种模式是他们罗家子弟从小就接受的训练，不管之后是否从事战斗，对于这种急救应对的方法，每个人都刻在了骨子里。 这样的反应，只能证明下方的族人要么重伤，要么已经死了…… 他们也是经常在山林之中行走的人，下来就闻到了坑中隐隐的腥臭气息，感觉这样的环境，如果有什么毒虫，也毫不意外。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做出了决定。 来到这里已经是遇到了很多危险，本来六人的小队，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如果再损失一名成员，在数量上和其他世家队伍相比就处于劣势，遇到什么问题就很容易落在下风。 罗家二人当中个子矮一点的那个非常熟练地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取出了几颗药丸，一颗含在口中，两颗塞在鼻孔里，和同伴比了个手势，就抓着绳子迅速向下滑入了被一堆骨头围绕的洞中。 留在上面的罗家人双手抓着坑壁，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随时准备接应自己的同伴。 没过多久，就听见下方轰轰轰一阵闷响，巨大的骨头堆开始向下塌陷。 那些放置了千年的骨头早就烂透了，往下坠落的时候，就纷纷化成了粉末，在空中飘飞，形成了一大片白雾。 叶泠鸢手脚很快，瞬间就从空间取出了防毒面具套在了头上。 她穿的是广袖长衣，在这个时候两只足有一米宽的大袖子往外一扇，就像是两片大扇叶似的，将飞过来的骨粉卷起，吹到了远处。 其他人就没有叶泠鸢这么快，也没有她准备的这么齐全。 有人捂着眼睛往边上跑，有人挥着袖子不停地挥舞，但是效果明显不是太好。 等到这阵大雾落下，就看见很多人头上身上都落满了白色粉末，好像瞬间白头。 范诸恶的光头上都撒了一层，脸上也是一片粉白，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笑。 只有叶泠鸢戴着一个古怪的头盔，把整个头脸都包 裹住了，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是叶泠鸢不停地用大袖扇风，其实风蛊才是那个真正的功臣。 就连藏在叶泠鸢身后的郑通源，身上都没有什么痕迹。 再看看和叶泠鸢距离不远的顾家那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然每个人都掏出了一面盾牌，从地面上一一堆叠起来，搭成了一面倾斜的墙，所有人都藏身其后，也没有被沾染上一点骨粉。 大家这么严阵以待，都是感觉到了下面罗家族人的遭遇有问题，担心这些骨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 现在看来，倒也没见到谁有中毒的迹象，这也让那些满身骨粉的人松了口气。 但是想想这些白花花的灰末是什么，他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就算是无害，也恶心啊。 一时间，大坑边上都是互相拍打身上灰尘的，呸呸呸和啪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 叶泠鸢眉头一动。 她记得刚才那个掉下去的罗家子弟，也曾经在洞中呸呸呸的……后来就没有了声音…… 刚想到这里， 就听见有人大叫起来：“啊啊啊，有虫子有虫子……” 范诸恶正在用大手拨拉自己的头顶，心里正烦躁的时候，听见这种叫声更加受不了，恶声呵斥起来：“没见过虫子吗，虫子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未落，就有人一头栽倒，没有了气息。刚才喊叫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向着远处跑去。 周围顿时一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叶泠鸢心头一紧，是不是跟虫子有关系？但是风蛊可没有发现有什么虫子在活动…… 她快走两步，来到了死者的附近，就看见一条条细长的白色虫子从死者的鼻孔、眼睛、耳朵、嘴巴里爬了出来。 也就是叶泠鸢因为需要养蛊，从小就玩虫子，看见这样的场景才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但是周围的其他人都被这个画面给吓住了，或者说，是感到诡异，或者恶心。 那些白色小虫子只有几厘米长，细如牛毛，体型不大，但是数目极多，从人的七窍中钻出来的时候，猛一看就像是一把一把白毛一样。 第714章 呸呸呸 眼看着这些丑陋诡异的虫子从死者身体里爬出来，向着四周蠕动而去，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让开了道路。 谁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什么东西，但是大家都能猜的出来，这恐怕跟刚才那些漫天飞舞的骨粉脱不开关系。 被淋了一身骨粉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一个个惊慌失措。 呸呸呸！ 有人往外吐着，嘴里还骂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凤陵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他也一头栽倒，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这下大家都看见了，那些白色虫子从他的七窍往外钻的一幕。 “只要不进嘴里，应该就没危险。”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叶泠鸢看了这个人一眼。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书卷气，看起来身体有点弱，和其他练过武身强体壮的世家子弟气质有明显不同。 这是凤梧张家的族人，他旁边那个就是刚才跟大梁王家争论正朔的。 “你怎么知道？要是说错了，你能承担后果吗？” 看来王家果然和张家有什么私怨，什么 问题两家都要碰一碰。 “俊才哥，不要理他们。”张家族人拉着这个年轻人往边上走，“你是好心，可是别人却不信，你又何必管他们呢？” 张俊才没有说话，跟着族人往后挪动，让开了道路，看着这些虫子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蠕动。 他示意同伴：“用水漱漱口。”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是好歹也要尝试一下。 叶泠鸢的判断跟张俊才一样，因为这几个出事的人，都曾经发出“呸呸呸”的声音，表示他们嘴里进入了异物，也就是在骨粉飘扬的时候，某些东西从他们的嘴巴，进入了他们的脑袋，然后在他们的大脑中迅速生长成了这些虫子，接着从他们的七窍钻出。 这样的过程非常短暂，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么多的虫子在大脑中孵育，然后钻出来，对大脑造成的损害有多可怕，不言可知。 所以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在“呸呸呸”之后，就迅速死亡。 不过叶泠鸢对于用水漱口这个解决办法不太认可。 因为以 目前这几个死者的情况来看，这些虫子发作的时间太短太短，根本就没有任何挽回的时间。 在场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叶泠鸢能想到的，他们也很快想到了。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将身上装水的杯子罐子、葫芦、水囊等拿出来，纷纷漱口。 就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两名世家子弟倒地而死，同样还是无数的白色虫子从他们七窍钻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禁不住带上了悲伤和惊恐。 这还没有真正开始呢，就死了这么多人，后面等待大家的又会是什么呢？ 和这些虫子相比，之前过来的路上那些炽热和高温，都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至少死之前，会有一个心理准备，也能用自己注定牺牲的性命来为同伴做出最后的贡献。 但是像刚才那几个人，在自己族中应该也都是比较优秀的年轻人，却死得不明不白，毫无征兆，想想都觉得憋屈！ 郑通源藏在叶泠鸢身后，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接纳了这个同伴。 要不然以他的反应速度，现 在说不定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他看着叶泠鸢头上那个古怪的头套，心中十分羡慕。 那个头套的设计和做工，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样的头套根本就连一丝粉末都飞不进去，就算是有毒，估计都不会毒到韩飞。 密封得太好了，眼睛那里竟然是两块玻璃，这样又不耽误看路。 郑通源有一只单筒望远镜，在家族之中就算是重宝了，平时根本就不给别人使用，偶尔才会让长老们拿去开开眼界。 这个头套上也用了玻璃，又是这么新颖的设计，这么有用的功能，只怕比他的单筒望远镜还要昂贵。 估计是凤陵阁主给他的宝物。 看来韩飞在凤陵阁主身边的探子里，应该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否则不会得到这样的重视。 换句话说，如果他能够在这一路上与韩飞保持良好的关系，说不定就能抱着韩飞的大腿走到最后…… 接下来没有再出现什么死亡，但即便如此，大坑边上的情绪也已经一片沉重。 尤其是那些 死者的同族，有的已经哭了出来。 “把他们送到那边，让那些不去的人帮忙看一下，等我们回来，再将他们运回去安葬吧。” 有人声音低沉地提议。 张俊才忍不住又开口提醒：“我看最好还是就地火化，若是他们身体里还有那些虫子，到了那边再爬出来，偷袭了其他那些伤员，就麻烦了。” 他的话说得好几个胆子小一点的人都白了脸。 想想这样的场景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边留下来不继续前进的都是重伤员，若是真的还有虫子残留在这些死者的身体里，等到重伤员休息的时候，这些虫子无声无息地爬过去，钻进他们的脑袋…… 太可怕了！ 想到这样的场景，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与这些尸体保持距离。 “你胡说什么！”红着眼睛的少女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张俊才，“我哥哥人都……你还要把他烧成灰！你怎么这么狠心！” “那些虫子都已经走了，大家都看见了！你凭什么说他们身体里还有虫子！” 第715章 别把大家都害死了 女孩说的，那些虫子走了，大家也都看见了。 张俊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同伴拽着胳膊拖到了一边。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同伴低声劝阻，“那边又没有咱们的人，他们都不着急，轮得到你着急了？” 张家同伴的话中也带着不满，明明张俊才是一片好心，可是对方却不领情，还大吼大叫，这样愚蠢的人怎么会被选入凤陵，真不知道是不是全族上下都太蠢了，所以怎么都挑不出来聪明人？ 本来无比细小的白色虫子，随着死者的增多，竟也汇聚成了一大片，猛一看像是一块白色地毯一样，向着大坑的方向蠕动而去，胆小的人看见都觉得腿软了。 没有人敢挡在它们前面，所有人都生怕自己也落得刚才那些枉死者一样的下场，纷纷躲避，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白色虫子直直地蠕动到了坑边，然后顺着坑壁继续往下行进。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刚才的罗家几人，急忙跑到旁边。 “你们在下面干什么呢，快要把大家害 死了知道吗？”说起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肚子怨气。 好端端站在一边什么都没干，突然就死了好几个！他们没有死的也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要不是罗家这几个人莽撞，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 “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呢？” 刚想继续指责罗家人，就看见两个罗家人，一个拉着绳子，另一个抓着绳子，背着死去的同伴正在往上爬！ 这下子可把看见的人吓坏了：“你们干什么，不能把他背上来！很危险！会死人的！” 他转头向其他人喊，“大家快来，罗家人要把死人背上来！” “什么？” 一群人急忙跑过去，果然看见两个罗家人正在背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不行，别背上来！” “他身体里有虫子，快把他扔掉！” “别把大家都害死了！” 就连刚才喊着不许让人将自己哥哥遗体火化的女孩子都一脸惊恐地尖叫：“别上来，别上来！让他们下去！” 两个罗家的年轻人根 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仰着头，看着上面一群人对他们怒目而视，甚至有的都开始激动得挥拳比划了。 “你们想干什么？”腰间系着绳子的青年年龄稍长，浓眉皱起，脸上显出煞气，“快些让开路，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还不客气呢！要不是你们擅自行动，会害死这么多人吗！” 几个死者的族人本来就又怕又难过，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已经一肚子气，结果罗家人还这么强横，顿时让他们怒火中烧。 “就是，要不是你们把那些骨粉弄得满天都是，我哥哥怎么会死……” 少女想起刚才哥哥挡在自己身前，让她钻在背后躲过了那些骨粉的情形，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也有人试图冷静地跟罗家兄弟讲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是罗家两人，也是刚刚失去至亲，然后两个人扒着坑壁背着死者，十分吃力，只想着赶快上来把人放下来。 “不管你们说什么，先让我们上去。” 年长的罗家人一边说一边继续 往上攀爬，动作利落，几下子就升高了一两米。 他身后的年轻人背着族人的尸体，闷声不吭，但是也在继续向上。 “大家都让一让，让他们上来吧。”张俊才又忍不住开口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有虫子早就爬出来了，现在都没出现，应该是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得不说，张俊才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大家也都看见了，刚才那些死者都是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失去了性命，然后那些虫子就爬了出来。 按照这种速度的话，罗家的死者应该是在刚才洞中就已经死了，然后罗家人下去的时候，那些虫子就已经离开了。 所以罗家二人才会安全无事。 但是这个时候，很多人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听从张俊才的建议，或者说，他们觉得，哪怕有一丝丝的危险，都不应该让罗家人把尸体背上来。 张俊才的话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理会，还是有不少人堵在罗家人上来的路上，严词厉色地阻止他们上来。 眼看罗家人根本不 听，仍旧往上飞速攀爬，距离坑边只有丈余，马上就能上来了。 不知道是谁捡起了边上的石头，就向他们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砸在了最前方的罗家人头上。 血顿时就流了出来，顺着那个青年黝黑的脸庞，沿着他的颧骨往下流。 青年虎目中闪过一丝寒芒，胳膊一抬，袖子里钻出来一条绿色影子，瞬间飞出，扑向了扔石头的人。 叶泠鸢在防毒面具背后挑了挑眉毛。 蛇！ 不过这人还手还挺有分寸，只是一条无毒蛇。 绿色的小蛇速度极快，用一种肉眼很难捕捉的速度划过空中，落在了目标肩膀上，直接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有蛇！” 被咬的人感觉不对，随手一摸，结果抓到了一条细长冰凉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条碧绿的小蛇，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叶泠鸢咧着嘴无声大笑。 这就是八大世家的优秀子弟嘛，刚才真是白夸他们了，一条无毒蛇都能吓成这样，干脆在家喝奶就好了嘛！ 第716章 她会飞啊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世家子弟都应该在家里喝奶。 “那是白家人。”郑通源在叶泠鸢身边介绍。 现在他已经知道，韩飞此人对于世家的了解很少，大多还浮于表面，所以经常会主动出声，讲解一下各家的情况。 从郑通源的介绍中，叶泠鸢得知，白家是凤梧四大世家之一，居住在东南沿海一带，控制着海上航道和凤梧的盐业，家族豪富，行事也比较跋扈。 “这个被蛇咬的，是白家家主最小的儿子白友季。”郑通源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嘲讽，“据说白家家主对后来娶的这位小妻子爱如心肝，所以也就对这个幼子宠溺备至。” “在家里甚至都已经宣布过，以后白家的产业，都要交给自己这个幼子继承。” 郑通源冷笑不已。 他们这些传承千年的世家，也没有办法保证每个家主都聪明睿智，千年之中，出几个不肖子弟也是难以避免的。 但是像白家家主这样愚蠢的，却也是难得。 幼子才十六七岁，平时宠溺，不舍得磨炼，上面那么多兄长早就开始接触家中产业，有了自己的羽翼，现在却说要把幼子当成继承人，那 不是逼着那些哥哥们弄死他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次来凤陵竟然把这样一个任性骄慢的幼子送了进来。 想必是觉得如果白友季能够得到神鸟传承，继承家业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可是白家家主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世间没有那么轻易得到的好处吗？ 平时多赚几百两银子，都要费尽心思，没有道理神鸟传承这样会引起天下局势大变的重要因素，竟然会随便一个纨绔就能随意得到吧？ 连条蛇都怕成这样，估计之前能够经过炽热台阶的考验，也是完全依靠身边那些名为族人、实为护卫的卖命保护吧。 叶泠鸢在心里数了数，大梁四大世家，杨、王、范、郑，凤梧四大世家，顾、张、罗、白，现在全都在这里了。 罗家青年顶着满是鲜血的脸，狠狠瞪了白友季一眼：“滚！” 那条碧色小蛇在咬了白友季之后，被他惊慌失措地扔了出去，然后在空中一个转折，竟然弹回了罗家青年身上，缠在了他的胳膊上，就像是一只碧色臂环一样。 “这个应该是罗家护卫队的队长、罗家嫡支子弟，罗茂。”郑通源看了这半天，才算是得出了个结论 。 因为罗家住在山地密林之中，交通不便，和外界的联系相对少一些，所以郑通源关于他们的了解也相对比较少。 这半天才根据那条小蛇和容貌，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白家的队伍现在算是人数最多的。 还有五个人。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个队伍完全就是以白友季为核心的，其他四个人都是对白友季唯命是从。 他们与其说是白友季的族人，倒不如说是下人。 白友季被蛇咬了一口，白家所有人都连忙围了上去，一个少年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后，松了口气：“公子别怕，这条蛇没有毒……” 他一边安慰白友季，一边伸手去腰间掏药。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友季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废话那么多，还不快点？”白友季长得倒是白净清秀，但是表情扭曲，眼神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打骂少年的样子，就像是对待自家的狗。 少年默不作声，好像已经习惯了，连摸一下脸上挨打的地方都没有，默默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药瓶，用小勺子一点点给白友季脖子上的伤口涂药。 白友季的举动让不少人对他侧目，叶泠鸢嘴角 扯了扯，发出一声冷笑。 到了这里还摆着什么家主爱子的架子，这样对待自己的助力，等会儿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哦！ 罗茂三步两步从坑壁上爬了上来。 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眉目之间煞气逼人，跃上平地之后，目光扫视，那些挡在他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心里发虚，忍不住让开了去路。 罗茂哼了一声，转身拽着自己腰间的绳子，帮族人拉了上来。 他们有同伴受了重伤，在那边休养，所以直接就把死者的尸体背了过去，准备交给同伴照顾，等这次考验结束了，在一起把尸体运回去。 经过这样一番事故后，刚才还都跃跃欲试的众人站在坑边，都不禁有些犹豫。 坑中的尸骨实在太多了，蔓延了数百米，谁也无法做到凌空飞度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到达巨坑中心的那座青铜鼎面前。 可是这些尸骨都是同样经历了千年，应该都已经经不起踩踏。 到时候一脚下去，说不定就步上了刚才那些死者的后尘。 “她是怎么过去的呢？” 有人看着已经在青铜鼎旁边盘腿而坐的凤骊，喃喃发问。 虽然大部分人都被罗家人踩塌尸骨的 动静吸引了目光，但还是有人留意着凤骊的举动的。 范诸恶已经用水把头上洗干净了，而且他们运气不错，四个人全都没有出事，所以他心情还不错，大.大咧咧地接口回答： “她会飞啊。” 此话一出，有人信，有人不信。 郑通源和叶泠鸢自然是相信的，他们都亲眼看见过凤骊飞在半空中，用绳子提着郑通源的画面。 叶泠鸢也不像那些人一样，只顾着看罗家人遇到了什么，不顾四周的动静。 范诸恶没有说错，凤骊跳下去之后，根本就没有接触这些尸骨，是从上面飞过去的。 但是他们不会飞啊！ 哦，叶泠鸢不包括在内。郑通源见叶泠鸢没有动静，也非常聪明地没有作声。 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坐在青铜鼎旁边的凤骊举起手一挥，一道银光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直接跨越数百米的距离，射到了坑壁上。 竟然是一道银光闪动的绳索，材质非常独特，非金非玉非木非丝，大约只有手指头粗细。 叶泠鸢若有所思。 这应该就是凤骊之前藏在袖子里的武器了。 早知道它能够伸缩，但是叶泠鸢也没想到，竟然能伸展到几百米长！ 第717章 真是笑死人了 看见这条银色绳索，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有这条绳索相助，他们就能够不触碰那些尸骨而抵达青铜鼎旁边了。 凤骊将绳索另一头系在了青铜鼎的腿上，绑紧之后，示意众人赶快过来。 见大家有些犹豫，范诸恶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笑了一声：“既然你们不敢，那就让我来！” 他大踏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戴上了手套。 范家的手套跟罗家的手套又不一样。 罗家的手套大部分是兽皮，只有指尖部位是精铁打造，锐利无比，在这些坑壁上一抓就是一个洞。 范家的手套却格外厚实，而且手腕部分有扣环，很容易就能扣紧，不会轻易从手上脱落。 在众人的目光中，范诸恶飞身而起，从空中向下落去，双手直接抓住了银色绳索，两只脚向前一伸，搭在了绳索上。 因为绳索这头高，青铜鼎那头低，所以他直接就向着青铜鼎那头滑了过去。 几百米的距离，只用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轻松到达。 看着范诸恶翻身落地，站在青铜鼎旁边向着地面上挥手，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叶泠鸢却不这么觉 得。 她只是微微咋舌，这人啊，不管人品好坏，只要能够做出一番成绩，就都有自己的能耐。 像范诸恶刚才那种动作，看起来非常轻松就达到了对面，实际上一个是因为他的手套，厚实耐磨，另一个是因为他本身身手矫健，平衡力很强，核心力量也很厉害。 如果有人以为随便谁都能做到这个样子，那可就是有点傻了。 刚想到这里，那边白友季就哈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多难呢，不就是搭一条绳索就能过去的事儿嘛！这么多人都站在这里发愁，真是笑死人了！” 叶泠鸢根本就懒得看他。 也有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真的不明白这样的蠢货是如何在他们这种从小就勾心斗角的世家里活到这么大的。 这一句话，得罪了多少人知道吗？ 白友季却根本没有把众人的反应当回事，他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布，精神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走到人群前面，指着自己的一名族人说：“你过去看看。” 看起来还是有点小心思的，知道让手下先去探探路。 众人都没有人反对。 有人愿意探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反对干什么？ 白家族 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一头绑在左手上，小心翼翼地从坑壁上爬了下去，然后挪到绳索跟前，将腰带从上面绕过去，右手抓住另一头，就做成了一条搭在绳索上的挂绳。 然后他学着刚才范诸恶的样子，想把两只脚搭到绳索上，努力了半天却没有成功。 白友季不耐烦地骂了起来：“你个蠢货在干什么？直接滑过去不就行了？就这么一点点远，在那里耽误什么！” 白家族人无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将两条腿放下来，整个人垂在绳索上，用力往前方滑动。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艰难，但是随着他用力摇动身体后，手上的腰带竟然真的滑动起来。 虽然速度比不上刚才的范诸恶，但是好歹也是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了。 白友季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就说了，这没什么难的……” 话音未落，白家族人手上的腰带突然断裂，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再往前两米，就是青铜鼎周围的空地，但是他掉落的下方却还是一片白骨。 “救命！” 白家族人吓得大叫起来，但是他距离平地上的众人已经数百 米远，根本没有人能够得着他。 而凤骊和范诸恶，一个盘腿坐在地上，另一个飞快地跑到青铜鼎后躲了起来，根本没有人伸出援手的意思。 随着一声闷响，白家族人砸在尸骨堆上，如同大家猜想的那样，直接把尸骨砸穿了一个洞，人完全被吞没其中。 “不！不要！”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恐惧的大喊，也想象到他可能遭遇了什么，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悸的表情。 只是两声恐惧的叫声之后，下方就陷入了沉寂。 死了。 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这一次，因为距离远，所以那些被震起的骨粉并没有飘到他们跟前。 距离近的是凤骊和范诸恶。 范诸恶反应很快，白家那人一掉下来，他就躲在了青铜鼎后。 青铜鼎足足有一座房子那么高，虽然比不上那些尸骨的高度，却也足以挡住范诸恶了。 而凤骊则仍旧盘腿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一动。 那些骨粉向她飘过去的时候，刚刚接近她身边不到三尺，就好像雪花遇到了水一样，纷纷不见了踪迹。 叶泠鸢有过风蛊对凤骊不起作用的经历，也有过蛊虫对戚长阙无用的 经验，觉得这可能跟戚长阙的涅盘火有关系。 凤骊那天被苏义道主持，从戚长阙身上吸收力量，应该是得到了一些好处，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刚刚因为范诸恶的成功带来的喜悦，瞬间被白家族人的死亡减少了大半。 白友季黑着脸骂：“蠢货！蠢货！那绳索那么细，看起来又很锋利，腰带挂着人在上面磨，能不断吗？” “一点儿脑子都没有！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挑出来的这种蠢货！真是丢脸！” 旁边的几个白家族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其他家族的人却不想忍着他。 刚才还在哭的女孩子冷笑起来：“哎哟，你这么聪明，刚才怎么不提前跟他说啊？难道你是故意不告诉他，就是想让他死吗？” “咦，小娴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他就是想让同伴死，因为人家比他强太多，他害怕到时候神鸟传承落在同伴手里呢。” “那他可真是想多了，神鸟传承要挑也是挑潜力最大、资质最高的人，又不是雏鸟传承，谁最像吃奶的小宝宝就挑谁！” “哈哈哈哈！” 听他们说得有趣，很多人都笑了起来。 第718章 疯狗 白友季从这些笑声中听出了大家对他的恶意。 这让他的脸上表情变幻了好几次，一会儿怒一会儿恨，最终却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发作。 再怎么自大，简单的算数他还是会的。 刚才嘲笑他的几乎是各个世家的人都有，他要是闹起来，说不定迎接他的将是所有人联手的场面。 白友季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场唯一的女孩，王家那个叫“小娴”的少女，转头就对着自己的手下怒喝起来： “还发什么呆？继续啊！” 白家族人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做派，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地开始准备。 这一次，这个白家人选择的是直接从绳索上走过去。 可以看出来，他的身手十分灵敏，下盘也很稳，走在绳索上有过一两次摇晃，但最后还是成功来到了青铜鼎旁。 看到他安然抵达，白友季脸上的表情也开朗了许多。 他看了看身边唯一剩下的族人，见大家都没有阻止，反而好像是一直等着他们似的，也感觉有些不对。 白友季做了决定，没有再 让别人探路。 刚才两名族人已经尝试过了，他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计划。 “我先过去，你等会儿自己过来。”白友季叮嘱手下，“小心着点，别再出事，给白家丢脸。” 令众人惊讶的是，白友季的轻功比他的几个同族明显都高出一截，他非常轻松地跳上了绳索，向前快速奔行，很快就踩着绳索走到了青铜鼎旁，一跃而下。 这倒是让一直都看不起他的众人有些惊讶。 看来能够来到这里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并不是真的有谁完全是来当混混的。 有过几个示范，大家心里都有了底，也就不再犹豫观望，纷纷都开始行动。 叶泠鸢戴着她那个猪嘴防火防毒面具，问郑通源： “家主，你能过去吗？” 郑通源活动了一下手臂，一脸自信：“没问题！” 他当初也曾经是冲锋在前的郑家勇士，只是后来当上家主之后，几十年不曾亲自战斗了而已。 但是这次进入凤陵的路途中，接受了家族精锐的血祭，实力得到了极大 的提升，整个人的状态感觉比年轻时候最巅峰的状态还要更好。 虽然说他不擅长轻功，但是力量却是足够了。 “那我就先走一步？” 叶泠鸢看向前方，好几个家族在坑边发生了冲突。 都是看到前面几乎人人都能过去，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死亡的例子，所以开始抢着上绳索。 就为了谁先谁后，开始争抢，谁都不肯让，互相推推嚷嚷，好像下一步就要动手的节奏。 经过郑通源不懈的讲解，现在叶泠鸢已经能够把这些家族一个个对上号了。 挤成一团的是四个家族，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正好两个国家一边两个。 杨家和王家，与张家和顾家在吵。 尤其是王家那个少女，声音最尖利，听得人耳膜嗡嗡的。 “有没有个先来后到啊？我们已经站在这里等了好久了，你们过来就要抢，真不知道你们家长辈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就你们这种土匪一样的做派，还好意思说是千年世家？以后出门可不要提你姓什么，要不然我怕你给你们家 族丢脸惹祸啊！” 叶泠鸢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出声干涉。 只是这两家十来个人，把坑边接近绳索的位置都给堵住了。 范家剩下的两个人，还有郑通源和叶泠鸢，就成了少数派，只能站在边上看。 “你们几个别吵了。” 范家一个剽悍青年双手抱胸，“吵架有什么用？要真是想争个高低，那就动手啊。” “不动手只会叫唤，难道你们都是女人吗？” “女人怎么啦？女人怎么啦？你们家没有女人嘛？你妈难道不是女人嘛？没有女人能有你？” 小娴一听就怒了，转头就向着范家青年一通狂喷。 范家青年冷笑一声：“姓王的，你们家的疯狗要是管不了，那就别怪我替你们管了。” “你才是疯狗！你全家都是疯狗！”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就是一花，只听见啪的一声，小娴就飞了出去。 范家青年的同伴和他默契十足，迅速跟进，两人手中已经亮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向王家几人杀了过去。 王家人反应也很快，当即就拔剑反击。 他 们领头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斯文青年，但是动起手来其勇悍程度，丝毫不下于范家。 “小娴！”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虽然没有出现谁受伤的情况，但是每个王家人都没有空闲，谁也顾不上已经飞到大坑上空的小娴了。 只有跟小娴关系最好的王家人焦急地喊了一声，可是距离已经太远，想要做什么也鞭长莫及。 就在这个时候，飞在空中的小娴竟然尖叫一声，从袖子里飞出来一只短剑，短剑尾巴上系着长长的飘带，在空中极速飞行，一下子就勾在了银色绳索上。 小娴抓着飘带，尖叫着在空中一荡，挂在了绳索下面。 她的脚差点就要碰到下方的尸骨。 吓得她弯着双腿，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绳索，一点点往前挪去。 “哟吼，没看出来，还有这一手啊。”范家青年用短刀架开了对面王家人的长剑，往外一推，自己也顺势退后，拉开了距离。 “你们记得跟她说，要是等会儿她还那么吵，我就直接砍掉她的脑袋。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第719章 滥好人 王家本来是五个人，在众多世家中，算是人数最多的。 但是刚才被骨粉洒落，死了一个，就是小娴的亲哥哥。 小娴现在又挂在绳索上，努力攀行。 只剩下三个人，刚才和范家两个人动手，却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他们也看得出来，范家这两个人要是动真格的，他们三个不是对手。 所以范家人说什么，他们也只保持沉默，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耻辱。 王家被收拾了一下，杨家三个人也闭上了嘴巴，生怕范家人也拿着刀跟他们讲讲道理。 这边两家安静了，那边张家和顾家也吵不起来。 一下子整个环境都变得静谧起来。 范家那个把小娴打飞的剽悍青年看着这些人站在坑边却不行动，有些不耐烦： “你们到底过不过去？要是不过去就把路让开。” 顾冥对自己的同伴示意了一下，让开了道路。 张家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往后退。 范家青年呵呵一笑，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双手套，和之前范诸恶戴的一模一样。 “喂，你等一下！” 看他脚步不停，王家有人连忙叫住了 他，“小娴还没有过去，你等一下。” 范家青年嘲讽地说：“你看她那个速度，比乌龟爬还慢，等她爬到头，那得什么时候了？” 他戴好手套，头也没回，一边说一边一跃而下。 别人下去都是小心地抓着坑壁，挪到绳索跟前，只有他们范家人，都是从坑上面就直接跳，看得人心里都发颤。 总有一种他们会跳到尸骨堆里，又震碎无数尸骨，卷起漫天骨粉的恐惧。 不过让众人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范家青年就像是凌空扑击猎物的鹰，一下子就扑到了绳索跟前，双手准准地握住了绳索，悬挂在了绳索下方。 倒是前面正在小心翼翼往前挪的小娴，因为绳索的猛烈抖动，差点抓不牢，又开始尖叫起来。 “我他娘的真想弄死你！”范家青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将双脚搭在绳索上方，看动作跟刚才范诸恶完全相同。 不过范诸恶是做好动作之后，几乎就像是滑行一样，一溜烟就滑到了尽头。 这个青年的动作要慢一些，他是双手双脚交替，在绳索上往前挪。 只是这种挪的速 度，已经可以比得上正常男人走路的速度了。 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他很快就追到了小娴身后。 小娴不能回头，却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整个人吓得半死，大声叫起来：“你干什么！你慢一点！你别撞到我！” 她并没有准备手套，娇嫩的掌心早已经被磨得火辣辣地疼，要不是知道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她可能早就放弃了。 但是现在绳子上下晃动得这么厉害，她几乎都要抓不住了，惊恐让她的叫声更加尖锐难听，情绪也更不稳定了。 范家青年可不惯着她。 他从背后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了小娴后背上。 “啊！哪个王八蛋！”小娴被这一脚踢得再次飞了起来，在空中手舞足蹈，尖声大骂，“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啊啊啊……” 坑边上几个王家人都怒容满面，眼睛冒火地瞪着绳索上的范家青年。 “蠢样子！” 虽然这里只剩下了一个范家人，但是这人却一点儿都没有以一对多的紧张感。 看见王家人这个反应，他甚至还出声嘲讽。 “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家族，是怎么 成为千年世家的。”他上下打量着王家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怕不是每天都缩在书房绣楼里，男的写写字，女的绣绣花，吃喝玩乐混了这么些年吧？” 王家人还想反击，就看见小娴在空中翻滚了无数圈之后，砰的一声落到了青铜鼎旁边的空地上。 动作虽然有些狼狈，人也一脸茫然，看起来摔得也不轻，但是好像没出什么事儿？ “哼，我就知道，范惊羽是个滥好人。” “要是我，直接就把她踢到那堆骨头里面去，喜欢张着嘴巴，就下去吃骨灰好了！” 王家人有些尴尬，这到底是该感谢对方帮了王淑娴一把，还是痛斥对方攻击一个女孩子呢？ 范家人却不跟他继续废话，转身大步向前，同样戴上手套，一扑而下，抓住了绳索，四肢并用往前爬行。 看得出来，他们动作娴熟，信心强大，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恐惧，非常自如地就到达了目的地。 “袁姑娘，你看他们磨磨蹭蹭的，要不然咱们不等他们了，直接开始吧？” 范诸恶笑嘻嘻地跟凤骊搭话。 凤骊瞥了他一眼，没有 理他。 就算是这个范诸恶不敢对她有什么动作，但是刚才顾冥揭穿他的癖好之后，凤骊也对这样一个人没有好感。 关键就是“剥皮”这个词，让她听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有了前面这些人的演示，后面的人心里都有了自己适合的方案，接下来大家过绳索的办法五花八门，但是基本上就没什么意外了。 叶泠鸢一直留到最后，看着郑通源双手抓着绳索，飞快地交替前行，完全没有什么疲惫的样子，确定之前那些献祭真的对郑通源改变很大。 顾冥是直接从绳索上跑过去的。 叶泠鸢等大家都走完，也是一溜烟地从绳索上跑了过去。 凤骊见所有人都到了，起身抓住绳索一抖，银光像是一道闪电，唰的一下就钻进了她的袖子里。 不少人好奇地看着她的袖子。 夏天的衣服，虽然袖口很大，但是料子很薄，像刚才那个绳索，足足有几百米长，而且每个爬过来的人都知道，绳索还很结实，很有分量。 她是怎么做到将这样大的一团绳索收在轻薄的袖子里，却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的呢？ 第720章 青铜鼎 凤骊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废话，指了指身边高高的青铜鼎：“跳进去，然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也不知道了。” 众人都仰头看着这座宏伟的青铜鼎。 不管是鼎身上斑驳的绿色锈迹，还是隐约能看见的一些古老线条，都让人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岁月沧桑气息。 有人忍不住问： “袁姑娘，你刚才好像说，这是当初……祭祀天地的地方？” “那这些……骨头……” 凤骊不以为意地说： “这里的骨头，都是当初玄鸟王朝祭祀神鸟时候上贡的各种异兽猛兽。” “他们将这些异兽的血肉丢进青铜鼎中，点燃篝火，舞蹈跪拜，乞求神鸟赐福，庇佑玄鸟王朝永世常存。” 不知道是谁低声接了一句：“那看来，也不是很管用……” 凤骊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冷声说： “如果不是龙凤麒麟三族发生大战，将天地打得支离破碎，凤鸟一族也受伤惨重，凤陵这片小世界脱离原本的天地，漂流在无尽的时空之中，你以为玄鸟王朝的统治会结束吗？” 玄鸟王朝 皇家的血脉，与凤鸟一族的关系是直接的。 在这里的八大世家虽然也都号称是拥有神鸟血脉，其实与凤鸟一族的关系都已经很远了。 以凤鸟一族的习惯，有了玄鸟王朝替它们管理人族，提供资源，它们就懒得更换其他王朝和统治者。 如果不是遇到意外，凤鸟一族剩下的成员全都在外面，根本来不及回到凤陵，而凤陵之中残留的几只凤鸟却都状态不佳，濒临涅盘，就算是凤陵守墓人，也无法说动它们同意选择其他人族代替玄鸟王朝。 玄鸟王朝有再多毛病，在人族口中被声讨多少次，但是他们对待祭祀却是非常认真隆重的。 每年每年，玄鸟王朝都会专门狩猎各种奇异珍惜的猎物，送到凤陵祭祀，凤鸟们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凤骊眸光深沉。 如果不是抓住了那几只凤鸟对涅盘火又需要又忌惮的时机，那些谋划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不要那么多废话。”她冷下脸，“如果看不上神鸟传承，也没有人勉强你们。” 说着，凤骊就飞身而起，手 中银光一闪，勾着青铜鼎上方，直接跳入了鼎中。 范诸恶跟两个族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几乎同时飞扑而起，一前两后，扒着青铜鼎的边缘就攀爬了上去。 他们一动，其他人也都不敢犹豫，纷纷从不同方向用各自的办法行动起来。 王淑娴瘪了瘪嘴：“当初献祭的血肉都扔进这里，里面不知道有多脏多臭呢……” 这一次，就算是她的族人都不愿理睬她，冷着脸开始往上爬。 反正这个青铜鼎体积很大，这么多人同时往上爬也宽松得很。 叶泠鸢看了郑通源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为难的神色，就勾了勾嘴角，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青铜鼎上方的边缘。 往下看去，叶泠鸢不由眯了眯眼睛。 大鼎内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更没有王淑娴刚才担心的那种腥臭味道。 明明看见刚才有好几个人已经跳进去了，可是现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更看不见一点人影。 深沉浓厚的黑暗，仿佛是一张大嘴，等着他们自己跳进去。 叶泠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 想象。 下一秒，她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 搞血脉献祭确实是可山先生很喜欢用的手段，但是凤骊自己都率先跳下去了； 而且叶泠鸢从这个大鼎内部的黑暗中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某种空间的感觉，和她自己的空间有点像，但是气息更加浑厚广袤； 同时这种黑暗，并没有让叶泠鸢的直觉产生什么危险的感觉…… 就在叶泠鸢低头看着下方的黑暗沉思的时候，边上传来了顾冥的声音： “怎么？在看风水？” 叶泠鸢哈哈一笑，回头看见郑通源也已经爬了上来，其他人也纷纷跃入黑暗中，便不再犹豫，跟着人群一起跳了下去。 不过在跳下去的时候，叶泠鸢已经把自己能够用来防御和观察周围的蛊虫宝宝全都激活，戴着那个全包裹的防毒头盔，手中捏着一枚手雷，整个人警惕到了最高点。 微微的晕眩，让叶泠鸢想起了自己穿越过来时的感觉。 下一刻，面前光明出现。 只是叶泠鸢目光扫过周围的时候，却只看见了六七个人。 这让她微 微皱了皱眉。 刚才她都数过了。 范家三人，顾家四人，张家三人，白家四人，罗家二人，王家四人，杨家三人，郑家，呵呵，两人。 加起来应该是二十五个人。 可是现在这里连她在内——是八个人。 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他们人呢？”王淑娴一脸紧张，看着周围，这里一个王家的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单的，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 叶泠鸢也发现了，这里的几个人，几乎是每个家族一个。 没有一个人能与自己的族人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是巧合还是某些人有意的安排？ 顾冥也落单了。 不过他显然比较有底气，并没有像王淑娴那样焦虑紧张。 “我觉得，这也许是传承故意的安排。” “可能是，每个家族都只有一个人，这是想让我们八大世家合作，一起完成什么考验吗？” “呵。”范家青年冷笑了一下，“也许是八大世家必须互相残杀，只有活着的那个才能走出去接受传承呢？” 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 第721章 发誓 这时候，杨家唯一的成员，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相貌平常的青年笑着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这些都只是猜测，当不得真。”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许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被分割开来。” “大家看，咱们是八个人，说不定其他人也分成了不同的小队，每个队伍八个人，九个人。” “也许这次传承考验需要的是小队合作，一起完成任务，然后最终胜利的小队才有资格得到传承呢？” “所以在情况还不清楚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大家还是不要贸然下定论，更不要轻易动手。”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如果最后胜利的小队要求必须八大世家血脉齐全，那少了任何一个，我们就可能失败。” 他前面说的那些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但是最后这一句，倒是让不少人感觉有点意思。 看着大家脸上的表情，杨家青年目光微闪，笑着说： “这样吧，我们大家现在就算是一个小队，大家都是队友，在没有确定考验任务要求之前，互相合作，彼此互不攻击。” “为了保证大家的互相信任，我们都 发个誓，怎么样？” “我先来。” 他含笑看着众人，好几个人都跟着点头，一脸笑意，十分和善，一时间整个空间氛围都变得其乐融融起来，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美满大家庭似的。 范家青年嗤了一声，但是也没有表示反对。 杨家青年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嘲讽之色，对着上方拱手，一脸正色地说： “在下杨敬隆，对天发誓，在考验任务开始之前，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偷袭动手。” 王家青年个子高瘦，也跟着他学，拱手发誓，看起来十分认真。 接下来每个人都学着来了一遍。 就连满脸不屑的范家青年都跟着说了一遍。 顾冥面色冷淡，但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同样拱手发誓。 最后到了叶泠鸢，杨敬隆看着她头上的防毒面具，眉毛皱成了一团： “这位想必是郑家的兄台，刚才为了躲避那些毒虫，戴着这东西也就算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吧。” 叶泠鸢将防毒面具取了下来，露出脸的时候，盯着她的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人看看她，再看看站在她身边的顾冥，似乎是在 比较，这两个人到底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杨敬隆抿了抿嘴，看着叶泠鸢：“郑兄，请吧。” 叶泠鸢想了想，举起手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在下郑飞，对天发誓，在考验任务开始之前，不会主动偷袭任何人。” 顾冥瞥了她一眼。 不是韩飞吗？这会儿就变成郑飞了？ 叶泠鸢对他龇牙一笑。 要是用韩飞这个名字，免不了又要跟这些人纠缠解释，徒生事端。 反正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换个名字也没关系。 再说了，郑通源这个郑家家主都承认了他们是一家的，还有谁能有不同意见？ 至于这个誓言嘛——是谁说古人都非常敬畏神明，把誓言看得很重的？ 叶泠鸢只是看这些人的细微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把刚才说的誓言当真的。 真的要是遇到什么意外，谁也不会被这个誓言束缚，不敢动手。 也就是互相糊弄罢了。 谁信了，那谁就是傻子，真的被人偷袭死了，那就是活该。 不过也不能说这一通折腾没有意义，至少现在八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杨敬隆也因为这个提 议，隐隐成了众人之中比较有话语权的那个。 这会儿他就开始在周围转圈。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周围明晃晃的，像是白炽灯的感觉，但是却看不见什么灯光，同样也看不见天空，头顶和四周全都是一片白雾。 刚才已经有好几个人都在四周寻找，却都没有找到什么出口。 叶泠鸢跳得最晚，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最晚。 这种情形倒是让叶泠鸢想起了她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中的主神空间。 说起来也是一个小队停留在这种地方，等待着考验任务开始，真的很像啊。 不过她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感觉像是之前穿越时那样，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 想必那青铜鼎中有什么空间传送或者转移的设置，把他们这些人都送到了这里，也就是说，这里应该已经不是大梁和凤梧所在的小世界了？ 想到这里，叶泠鸢不由脑洞大开。 其实凤骊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变得强大，另一个是永生不死。 这种设定在很多影视作品和网络小说中都写烂了。 叶泠鸢很容易就能总结出来。 凤骊的 身份，叶泠鸢也有些猜测。 她这次把八大世家的人都带到这里，当然不是像她嘴里说的那样，当好人做好事学雷锋不计报酬给大家提高实力的机会。 如果真的有神鸟传承的话，叶泠鸢觉得，凤骊肯定是留给她自己。 但是她还是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冒着被别人抢走传承的风险，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某些条件，开启传承啊！ 就在这时，叶泠鸢听见了惊喜的叫声：“这里！” 抬头一看，杨敬隆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大半，整个人走入了白雾之中。 在他身后，王家那个叫王兴业的满脸喜色，跟了上去。 众人大喜，纷纷跟着往那个方向走去。 叶泠鸢习惯性地走在了最后一个。 白雾弥漫，遮住了她的视线，但是风蛊还是一如往常地勤恳踏实。 不过就算是不用风蛊，耳边这么近的距离传来的风声，叶泠鸢也能听得清楚。 她早有防备，手中握着的短匕迎着风声就刺了过去。 有人痛呼一声，脚步声仓皇远去。 下一刻，白雾突兀消失，叶泠鸢发现，她身处高空，周围是朵朵白云。 第722章 仙舟 叶泠鸢发现自己身处高空之中，身边有朵朵白云漂浮游动，脚下却是一片平坦的地板。 四下一望，她的脸色不由露出一丝震惊。 她现在竟然在一座巨大的飞舟之上！ 是那种充满了仙侠意味的飞舟，没有任何发动机、能源装置，却伸展着数面白帆，在空中自由飞行的巨大城堡似的飞舟。 其体型堪比叶泠鸢曾经乘坐过的最大的游轮！ 现在叶泠鸢所在的位置，就是这座飞舟前方的甲板。 甲板非常宽阔，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不远处，白家青年一边往手上涂药包扎，一边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叶泠鸢。 看样子刚才偷袭叶泠鸢却反而挨了一刀的就是他。 叶泠鸢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再远一点，杨敬隆正和范家青年打成一团。 顾冥则站在船舷旁，在他旁边地上趴着的是王家青年。 八个人，倒有六个动了手。 只有张家青年和罗家青年没有动手的迹象，却也满脸警惕地看着周围，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叶泠鸢有点想笑，看来古人也不是都那么在乎自己的誓 言的，反正刚才发誓的时候，谁也没说如果违背誓言会遭到什么惩罚。 大家都很机智嘛。 不过甲板上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有几个陌生人。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广袖长袍，一身飘逸，一看就不是什么下等人的人设。 见他们动手打架，陌生人中年龄最长的那个沉下了脸，出声呵斥： “都给我住手！谁要是再敢动手，就给我回去，别去凤族祖地了！” 叶泠鸢在心中“嘶”了一声，还是有剧情的？ “凤族祖地”四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都乖巧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在天地崩裂之后，他们这片小世界就与原本的大世界分裂开来，漂流到了无尽缥缈的时空之中，独立存在。 而他们这个小世界，在原本的大世界中，只是凤陵的位置，也就是凤族祖地的一部分，专门给衰老或者濒死的凤鸟进行涅盘重生，或者没有重生希望的凤鸟栖息长眠之地。 所以这个人现在说的是“凤族祖地”，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来到了世界崩裂之前？ 虽然这个结论有些令人无法相信，但是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而且想想这样也很合理： 在这个碎裂的小世界中，当初凤陵会盟也是集中了各方力量，才好不容易激发了一份神鸟传承，授予了最后一位凤陵守墓人，这才有了凤陵阁，以及后来地位尊崇的凤陵阁主和帝师大人。 就算是凤骊有滔天的本领，千年之后，她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来两份传承给他们。 但是她能够将大家送到千年之前那个世界完整的时候，凤族祖地中应该会有很多传承的机会…… 想到这里，几乎每个人的心头都一片火热。 原来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真的一点点向他们接近了！ 他们真的有可能得到神鸟传承！ 几个广袖长袍的年轻人把他们斥责了一通之后，就有人走回了高大的船舱中。 没多久，一群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叶泠鸢注意到，这些人的服饰相同，全都是赤红外袍，雪白内衣，袖口露出交叠的白边，交领上绣着雪白的凤羽图案。 为首的男人衣服背后还绣着巨大的凤尾，同样是白色的。 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势 力的成员。 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有一部非常漂亮的长胡子，眼睛是典型的凤眼，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如有电光闪过。 他身边的人见他如此，就躬身向他禀报了几句。 风蛊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民间……血脉……备选……老祖……” 叶泠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心中警惕大起，没有继续让风蛊靠近。 如果这里真的是天地崩裂之前的大世界，那么龙凤麒麟三族都还存在，世间还有各种神异伟力，戚长阙那样的强者可能一点儿都不罕见…… 必须小心行事！ 为首男人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走到了甲板头上。 他身边的人向着叶泠鸢等人走了过来，示意他们这些人过去。 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十分小心地靠拢过去。 刚才还在打架的人，现在又感觉到这些人的威胁，不约而同地互相靠近，摆出了报团取暖的架势。 之前向男人禀报的男子现在挺直了腰板，一脸傲气地吩咐： “你们这些人运气不错，能够从那些贱民当中被选出来，乘坐仙舟到凤族 祖地，是你们天大的福气。” “要是你们还敢在路上打闹，不服管教，小心我把你们全都当血食喂给那些虎豹！” 他用手指指了一圈，将跟过来的其他人也包括在内，显然训斥的目标不仅仅是叶泠鸢他们八个。 “听见了没有？” 跟过来的那些人连忙用力点头：“听见了听见了，大人您放心，我们才不会闹事打架。” 说着还斜着眼睛看了叶泠鸢他们几个一眼，似乎很有几分骄傲。 也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跟这些人统一了，如果不是刚才训话的男子说话时把他们也包括在内，叶泠鸢还以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呢。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人跟他们的身份差不多，都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选出来去凤族祖地的，而且地位好像不怎么高。 面对外界的压力，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八个人很自然地又聚集在了一起。 不过刚才被叶泠鸢刺了一刀的白家青年看着叶泠鸢的目光里，明显带着恨意。 看来，这个仇是抹不掉了。 叶泠鸢对他笑了笑。 那只能找机会把他杀了，真遗憾。 原本没有必要杀人的。 第723章 贱民 “郑飞是吧，我记住你了。” 面对叶泠鸢冷冷的笑容，白家青年压低了声音威胁。 叶泠鸢一贯不屑于用语言来威胁别人，她都是直接动手。 现在情况不明，她不好动手，但是也没有兴趣跟人在这里磨嘴皮子。 她只是把头一扭，双臂一抱，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把白家青年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叶泠鸢也不想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偷袭自己，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白家跟郑家有什么仇隙，另一种就是看不顺眼呗。 平时生活中，普通人看人不顺眼，顶多在心里骂几句，但是换到这些有点身份有点本事的人身上，看别人不顺眼就想把人弄死的，也不算少见。 问那么多干什么，有机会就把他弄死就完了。 训话的男人走远了，但是跟着他过来的那十几个人，却留了下来，把叶泠鸢他们八个包围了起来。 “你们这些贱民真是走了狗屎运，让你们上到咱们玄鸟仙舟上，简直是把仙舟都弄脏了！” “真是不明白，殷大人为什么会同意从贱民当中选人，像你们这些卑贱的出 身，全还能有什么血脉可言？” “多看你们家几眼我都嫌脏了眼睛！”说这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但是说话时那种刻薄表情却让她显得十分丑陋。 “你们不许进船舱里！” “不许去里面睡觉！” “免得把船舱弄臭了！” “对对对，反正外面甲板上也有护罩，没有风，也不会冷，你们就住在甲板上就行。” “谁敢进船舱，我就把谁的腿打断。”最后发出威胁的是一个魁梧大汉，个头将近两米，说话的时候都要低着头，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叶泠鸢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幼稚的霸凌发言。 一口一个“贱民”，搞得好像他们有多高贵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类吗？ 不过八个人没有一个开口表示反抗，甚至顾冥还跑到一边的船舷边上盘腿坐了下来。 叶泠鸢心中一动，也跟着找了个地方坐下，跟顾冥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因为她发现，顾冥的呼吸有了变化，好像是在采用某种特定的呼吸方法？ 这里可不是崩裂 后的小世界，而是有龙凤麒麟这些传说中的神兽存在的完整大世界，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有灵气？ 戚长阙给她那本修炼的功法，她看了好多次，也试着偷偷练习过，但是都没有成功。 问戚长阙，得到的回答就是等到成亲的时候，再教给她。 会不会就是因为小世界没有灵气，所以她才一直没能入门？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叶泠鸢心中的激动比得知要去拿什么神鸟传承强烈多了。 她对神鸟传承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这个修炼功法，据戚长阙说，却是根据她的体质选择的，很适合她。 哪怕是回去之后不能用了，但是如果能在这里修炼一番，好歹也会对身体产生正面的效果吧？ 还有就是国人心中都有的仙侠梦，如果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那该多开心啊！ 想做就做！ 叶泠鸢对那本功法的内容已经烂熟于心，此时也不用多想，脑海里自然就浮现出修炼的步骤。 端坐，静心，冥想…… 丝丝缕缕冰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叶泠鸢心中大喜，真的有用！ 以前戚长阙跟她说过，在大梁和凤梧所在的世界里，想要修炼最大的困难就是无法感应到灵气，因为世界崩裂之后，灵气流失，小世界已经无法让人修炼。 所以那些凤陵阁的弟子，虽然个个都有灵根，但是却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凤陵阁每三年还是要收入一批弟子，为的就是将纯阳涅盘功传给他们，一旦上一任凤陵阁主羽化飞升，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凤陵阁主。 而且凤陵阁主还会用自己的灵力制作出灵晶，分给这些弟子练习使用，这样的话，他们也能成为凤陵阁主的帮手，帮忙处理一些异常事务。 现在叶泠鸢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完整的大世界中的灵气有多么充沛！ 她只是稍微冥想一下，就有大量的灵气仿佛河流一样汇入她的身体。 那种感觉就是特别舒服，头脑清晰，全身舒畅……完全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 确定能够修炼之后，叶泠鸢站起身来就往船舱里面走。 刚才那些人说不许他们进去睡觉，正好反过来告诉叶泠鸢，船舱里有他们睡觉的地方。 只 是这些人看不起他们这些“贱民”，才故意欺负他们不许他们入内而已。 刚才叶泠鸢不争，是因为没有必要。 可是现在既然能够修炼了，那她就想要一个没有别人的封闭空间，自己一个人专心地吸收灵气。 在这甲板上冥想太危险了。 叶泠鸢往船舱口一走，刚才那些辱骂他们是贱民的人就都露出了厌恶之色。 “喂，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跟你说了，不许你们靠近船舱，免得你们身上那些臭气烂泥把船舱弄脏了！” 叶泠鸢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男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们不许我们进去，就不怕……”她往那个被这些人称为“殷大人”的那个男子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大人知道了不高兴？” “哈哈哈！” “大人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呢。” 还有一个青年则得意地说：“你没看见吗？只要你在往前走几步，这里就是大人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到时候就算我们把你的腿打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叶泠鸢满意地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第724章 开门 叶泠鸢本来还在想有什么办法惩治这些人，而又不会影响这仙舟上那些“大人物”对她的观感呢。 她倒不是真的觉得这些大人物有多了不起想讨好他们，只是现在既然发现了这个大世界有灵气能修炼，叶泠鸢就想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得罪了这些能在仙舟上做主的人，被丢下去，结束了这次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没想到这几个傻孩子就自己给她提供了一个好办法。 船舱门口被门挡住的那片地方，现在是一个视角盲区…… 叶泠鸢笑眯眯地道谢，率先走了过去。 拦着她的三个人愣了一下，才弄明白她的感谢是什么意思。 三人顿时大怒，觉得被这样的贱民看不起，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既然她自投罗网，那就不要怪我们下手太狠了！”两个男子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跟他们一起的女孩也露出了轻蔑的表情，跟在两人身后，准备看这个贱民被打得哭喊着求饶的一幕。 不到一分钟，叶泠鸢独自走了出来，捏着手指，笑容满面。 之前她还担心，这些人都是大世界的土着，会不会 早就踏上了修炼之途，有什么特殊能力。 结果一动手就发现，他们的体质确实比小世界普通人的体质好，但是也就是体质而已。 学了点拳脚功夫，力量速度比小世界的武者强一些，不过也强得有限。 叶泠鸢几乎是一拳一个，一脚一个，最后那个女孩也被她一巴掌抽到了地上。 这下叶泠鸢也放心了，大世界这些人也不是每个都修炼了。 体质强好呀，打起来更放心，不怕一不小心就给打死了。 几个拦路的被撂倒，船舱门口没人挡路，叶泠鸢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仙舟体积庞大，船舱也是十分宽敞，足足有四层楼。内里到处都是白玉装饰，透着一股清冷高傲。 不过在墙壁上，到处都能看到玄鸟的图案。 叶泠鸢也不知道他们这些“贱民”的住处在什么地方。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试探着往前走，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上楼的楼梯。 叶泠鸢刚迈上一步，正好有人从上面下来。 看他那身衣服，叶泠鸢猜测他应该是那位殷大人手下的人。 那人看了叶泠鸢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皱了皱，看 起来有点不耐烦：“你们住一楼，不许擅自上楼！” “是是是。”叶泠鸢一脸敬畏，退到楼梯下，靠墙站立，目送这人走了出去。 原来他们的房间在一楼啊。 叶泠鸢得到答案，笑眯眯回头往一楼走去。 一楼空间很大，中间一条走道，两边的房间两两相对，这种布置，让叶泠鸢一下子想起了游龙号。 不过和游龙号相比，这里的墙壁和地板都是汉白玉打造，而且头顶上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温和却明亮的光芒。 层高足有三米多。 一点儿也没有游龙号船舱通道中的黑暗和逼仄。 还有风从高处的排气孔中吹进来，保持着整个空气的清新。 整体看起来比游龙号高档了不知道多少，观感也舒适很多。 白玉墙壁上，一扇扇原木色的门紧闭着，门上都画着玄鸟图案。 叶泠鸢走了一遍，数了数大约有十几个房间，但是没有看到有什么标记，来表明谁住在哪个房间。 她目光微闪，随意挑了个房门敲了敲。 没有应答。 换了个房间敲，还是没有应答。 就在她准备试试推门进去的时候，有人 听着声音走了过来，轻蔑地看了叶泠鸢一眼： “乡巴佬，敲什么敲，房间里有没有人，看看门上的标记就行了。” 叶泠鸢连忙请教。 这个穿着广袖长袍的年轻人虽然态度倨傲，说话也不太好听，但是不管叶泠鸢问什么，他倒是都一一回答。 看来这些人当中，对他们这种“贱民”的态度也还是有分别的。 “多谢郭……公子。”叶泠鸢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姓郭，也是跟着殷大人去往凤族祖地的随从。 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他身份尊贵，同样看不起叶泠鸢他们这些“贱民”，但是态度却是保持眼不见为净，并不去攻击驱赶。 而且，好像是他们这些“贱民”还有什么用处，所以他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把在仙舟上的基本常识和规则给叶泠鸢讲了一下。 叶泠鸢向他道谢，但是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合适，一时间有些犹疑，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不容易出错的“公子”。 对这个称呼，郭公子表示还比较满意。 “没错，你是该称我为‘公子’，本公子乃玄鸟王朝国公之子，身份尊贵，不是那等 没有教养的粗鲁人家出身。” 郭公子的话，让叶泠鸢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耐心，应该是跟刚才那些对他们喊打喊杀的那批人有些不和。 听那意思，还是涉及到一些集团利益冲突？ 不过交情太浅，现在叶泠鸢也没有资格多问，只能以一副谦卑的姿态，目送郭公子离开。 然后，按照郭公子所说的，她随便选了一个房间，将手掌按在门上的玄鸟图案上。 果然听见轻微的一声，房门打开。 叶泠鸢推门入内，就听见后面有动静。 顾冥也从通道一头走了进来，步伐不快不慢，一脸成竹在胸。 当着叶泠鸢的面，他在叶泠鸢隔壁房门前停了下来，手掌按在玄鸟图案上。 咔哒，门开了。 见叶泠鸢看他，顾冥对叶泠鸢微微一笑：“多谢。”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啊？” 真是个老银币，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偷听，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冒险试探得到的知识！ 现在问他要报酬，他会不会给？ 算了，看在刚才是他的呼吸变化启发了自己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第725章 我又不是你爹 进入房间后，叶泠鸢随手把门锁上。 按照刚才郭公子所说，现在她的房门上，那个玄鸟图案的眼睛就会亮起来，表示房间里有人。 总感觉是在高铁卫生间里。 叶泠鸢心中吐槽。 房间面积有二十多个平方，木地板通铺，并没有什么家具。 对着房门的整面墙有一大半被巨大的落地窗占据。 就算是见过很多美景的叶泠鸢，在第一眼看见那扇落地窗的时候，都有些愣神。 透过两人高的落地窗，能看见天空中层层蔓延开的云海，那些云海有时候十分安静，有时候却好像河流一样奔流变化，姿态万千。 这样的景色，比坐飞机时候看见的更加状观。 真的很像做梦时候才能看到的画面。 叶泠鸢愣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开始检查房间。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家具，按照郭公子说过的，叶泠鸢在墙上的玄鸟图案上按了一下，暗门打开，露出了其中的柜子。 柜子里只有一些被褥、杯盏这种常用的物品。 看来如果要睡觉，就只能席地而卧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叶泠鸢什么恶劣的环境都待过，这个房间里温度适中，空气清新 ，景观优美，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她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安全清净的修炼环境，看看能不能真的开始修炼纯阴功法。 叶泠鸢把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被人动过什么手脚，才算是放下心来。 至于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叶泠鸢自己在甲板上也待了一段时间，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船舱朝外的位置有窗户，可见郭公子说的，那些窗户只能是里面往外看，外面根本看不见，也不是骗她的。 虽然如此，叶泠鸢还是动作隐秘地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套摄像头检测设备，放在隐蔽的地方，对着自己，然后将那些有防护作用的蛊虫宝宝也安排好，才开始盘坐修炼。 没有了后顾之忧，叶泠鸢很快就沉浸在了冥想之中。 那些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灵气，仿佛带着欢快的节奏，扑向她的怀中。 一丝一缕，渐渐变成一条小溪，按照叶泠鸢的引导，在她的身体里开始循环。 …… 直到有人敲门，才把叶泠鸢从冥想中唤醒。 叶泠鸢感到光线不对，抬头一看，窗外天色竟然已经暗沉沉的，好像是到了傍晚？ 她大吃一惊，在她的感知中 ，好像只过了十几分钟呢！ 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叶泠鸢打开房门，发现门外是顾冥。 “吃晚饭了。”顾冥带着微笑。 咦，叶泠鸢还真是没有问过吃饭的问题，大概是因为她自己空间里有很多食物储备，所以并不为此担心。 顾冥带着叶泠鸢出了船舱，看见几个短衣长裤的人正抬着两个大桶走过来。 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饭菜的香味。 “排队！排队！吃饭了！” 这些人衣着明显是船上的杂役，但是对待叶泠鸢他们几个的态度也很有几分高高在上。 喊话的人用长柄饭勺敲击着桶沿，粗声粗气地叫着：“快点啊，别耽误时间！” 态度很不耐烦。 顾冥和叶泠鸢来得算是比较晚的，其他六个人已经在排队了，他们两个就站在了队伍最后面。 每个人一个大碗，碗里一大勺粟米饭，一大勺肉和汤。 都是世家出身的这些人，有几个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种饭食，在他们家里，就算是最下等的奴婢都不会吃。 但是到了这里，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全都选择了忍耐。 叶泠鸢倒觉得没什么，至少这粟米饭 的味道闻着还不错，而且关键是那些肉，个个都有婴儿拳头大，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吃着筋道鲜美，格外美味。 也没有什么桌椅板凳供他们使用，八个人只能捧着碗，站在船舷边上没人经过的地方开吃。 “真是太过分了。”白家青年低声嘀咕，“站着吃饭，像个什么样子！” 只有那些下等人，才会这样站着或者蹲着吃饭！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抬着桶匆匆离去的仆役，眼神阴冷，显然是已经在自己的小账本上记了这些人一笔。 叶泠鸢看着那几个仆役的背影，总觉得他们的脚步有些着急，好像是根本不愿意在甲板上多待似的。 怎么，贱民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吗？ 边上杨家青年也附和说：“你看那些人，都进去了，肯定是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只有我们被赶到甲板上吃住。” “他娘的！”范家青年骂了一句，不过显然是顾忌着周围的环境，没有继续骂下去，但是他眼中闪动的凶光，让叶泠鸢确信，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把这些歧视他们的人全都给杀光。 顾冥和叶泠鸢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这 个时候，他们八个人的利益还是暂时一致的。 谁也不知道如果其余六个人在甲板上过夜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万一要是有人出了事，影响了他们整个考验任务的胜负，就太不划算了。 顾冥放下手中的碗筷，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咱们的房间在一楼，每个人都有，晚上不用在甲板上过夜。” 罗家青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之前就已经发现这两个人从船舱里面走出来，当时倒是想去看看，但却被那些一口一个“贱民”的家伙给拦住了。 因为情况不明，他选择了退让，没有跟这些人争执。 现在看来，这两个人是已经找到了房间，在里面休息了之后才出来的。 王家青年瞪了顾冥一眼：“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顾冥目光一冷：“你蠢难道也要我负责？我又不是你爹。” 王家青年气得握紧了拳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冥淡淡地说：“我说我又不是你爹，怎么，你对这句话不满意？需要我修改一下吗？” 叶泠鸢差点笑出声来。 嗯，修改一下就变成“我是你爹”对吧？ 第726章 隐身 “我得知的消息，没有义务都必须告诉你。” “我现在告诉了你，也没看见你对我有任何谢意。” 顾冥冷冷地看着王家青年，“你们大同王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王家青年一时语塞。 边上杨家青年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我们是自己人，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要是我们自己都内讧了，到时候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就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顾兄既然打听到了，我们在一楼每个人都有房间，那就赶快过去，在房间里不管是休息还是商量点什么，都比在外面安全隐秘。” 几个人在甲板上待了一个下午，再美的风景都看腻了，倒是坐也没个地方坐，躺也没个地方躺，时时刻刻又都能感受到其他人对他们异样的审视和鄙视，感觉真的有些累了。 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休息，可以隔绝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几个人跟着顾冥就进了船舱，很快就各自找好了自己的房间。 叶泠鸢也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神鸟传承这种东西，跟她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从一开始叶泠鸢就没有 想过会落到自己身上。 但是吸收灵气开始修炼，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那些灵气在身体里运转的过程中，叶泠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一点点被改善。 所以现在叶泠鸢没有什么计划，唯一的计划就是抓紧时间修炼！ 她拿出之前修炼时的监控设备，仔细从头看到尾，没有发现途中有什么异常，就继续修炼起来。 不知道其他人修炼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叶泠鸢感觉特别美好，有种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愉悦。 一点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强，这真的是一种千金难买的机会。 夜深了，叶泠鸢睁开眼睛，看见高高的落地窗外，星辰闪烁。 这样的景色，和她在地球上看到的那些星空截然不同，这也让她再次确认，这已经不是她曾经熟悉的世界。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叶泠鸢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那些高高悬挂的夜明珠，也是被机关控制的，只要轻轻一按，就会有一个盖子滑过来，将盛放夜明珠的盒子盖住，灯光也就消失了。 叶泠鸢坐在黑暗中，对着高高的落地窗，仔细再看，却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 。 刚才是她眼花了吗？ 叶泠鸢心中摇头，她对自己的视力还是很自信的。 就算是黑暗之中，只要有一丝丝光线，哪怕再微弱，她都能看清周围。 而且她专门练过动态视力，哪怕是眼角余光，都能留意到极小的物体缓慢的移动。 刚才恍惚看见的那个影子，体型大小和人差不多，她绝对不会看错。 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席卷而来，叶泠鸢再次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房间。 就连每个最小的缝隙都不放过。 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刚才掠过的那个影子，依然在叶泠鸢心中留下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刚才叶泠鸢是急于抓紧时间修炼，才会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去。 但是那些土着为什么会也一个个都早早地回了房间？ 还有，那些抬桶送饭的仆役，离开甲板的时候，就好像是逃跑一样…… 如今，这艘仙舟在空中飞行，但是甲板上却没有灯光，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巡逻值守，怎么看怎么反常。 是有什么东西，他们这些外来者不知道？唔，说起来，这艘仙舟带着他们这么多人去凤族祖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还真是 不知道呢。 叶泠鸢小心地将风蛊放出去，一点点向外扩展监听的范围。 一楼的走道里，有人正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从风蛊反馈回来的波动来看，应该是那个曾经偷袭叶泠鸢，反而被她刺伤的白家青年。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出去要干什么。 叶泠鸢闭着眼睛，却仿佛能看到白家青年的一举一动。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摸上了楼梯。 这是想上楼？ 他可真是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知道楼上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什么能力，就觉得自己能够应对？ 不过很快，叶泠鸢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胆量。 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每个都有一米九往上，体型像门板一样，看起来就很吓人。 可是他们就是眼睁睁地看着白家青年从他们面前走过，一点儿也没有反应。 叶泠鸢凭借着风蛊在脑海中模拟着白家青年的动作，发现他的步法和肢体动作非常有意思。 好像是能够利用某种光影错觉，让人产生视觉上的误差，从而达到隐身的效果…… 啧啧，果然这些世家都有自家压箱底的手段。 白家据说是东南沿海一带的霸主，能够 独揽凤梧盐业命脉，果然不是侥幸。 不过从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这种隐身效果只能瞒过视觉，如果有什么声音或者味道，或者走路太快了带起空气流动，都有可能被感觉敏锐的人发现。 这也是之前他偷袭叶泠鸢失败的原因。 成功上到二楼之后，白家青年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在一个偏僻角落里休息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瞅了瞅，然后朝着三楼进发。 风蛊能够通过空气流动和波动模拟出物体的形状和运动轨迹，如果被模拟的目标是叶泠鸢熟悉的，她很快就能在脑海中复原出其人或者其物的模样动作，但是如果叶泠鸢之前也不认识，那叶泠鸢也就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形状，而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白家青年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个东西，叶泠鸢只知道能被他一手握住大半，到底是什么，她完全不得而知。 白家青年的行动越来越小心，一点点往上挪，同样从两名把守在楼梯口的大汉面前慢慢通过。 然后，他又休息了好大会儿，一步一步移动，花了半个时辰，终于上到了四层，最顶层。 应该是那位殷大人的居处。 第727章 传染 白家青年来到四楼之后，更加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要像慢动作一样花费一两分钟的时间，生怕有一点声音惊动别人。 叶泠鸢现在已经不盯着甲板了，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大家都是刚刚进入这个大世界，对周围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白家这个家伙，是根据什么开始行动的呢？ 四楼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接近？ 白家青年虽然动作缓慢，但是中间却并没有犹豫，十分坚定地向着四楼的尽头前进。 就在这时，风蛊传来极速的空气流动，叶泠鸢面色一变。 她经验丰富，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一个速度极快、力道极大的人或者物体，方向正是隐身潜行的白家青年！ 根据叶泠鸢和白家青年短暂交手的经验，这样的力道和速度，白家青年根本就不是对手！ 果然，两团散发着强烈空气波动的物体碰撞在一起之后，所产生的巨大震动，令整个四层的空气都随之动荡不安。 叶泠鸢听见了风蛊传来的嘈杂声音，和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混乱波动。 可以想见四层现在的情景，一定是人仰马翻。 原本没有发现白 家青年的那些人，全都被惊动，各种或震惊或恐惧的叫声被传到叶泠鸢的耳朵中。 “天！” “这是什么！” “大人退后！” “大家小心，他速度……” “保护大人！” “啊啊啊……” “死人了！” 看得出来，四层这些人也不知道这个袭击白家青年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的惊呼声中充满了恐惧，想必那个东西的外表或者能力，超出了他们的常识认知范畴。 叶泠鸢全神贯注甄别着风蛊传来的信息，从中梳理出自己需要关注的重点。 她“看见”那个和正常男人体型差不多大的东西，从四层楼外一跃而下，飞快逃跑； 她“听见”四层楼上那些人惊恐万分，在那个殷大人的指挥下才恢复了镇定，开始收拾残局。 有人辨认出了白家青年的身份。 “这是谁？” “不是咱们的人！”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说话的人勃然大怒，“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外人混了进来！若是大人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当得起吗！” “校尉大人，这人好像是一楼那些贱民当中的一个。” “你没有看错？” “绝对没有看错！” “果 然是贱民！能够踏入凤族祖地这样的荣耀，是何等的珍贵，竟然都不知道珍惜，还敢偷偷摸摸进入四楼，怕不是那些反贼派出来的奸细！” “会不会是贵人谷的余孽？” “校尉大人，既然如此，不如将那些贱民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同党！” “我早就知道这些贱民靠不住……”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接话，提议。 “都别吵了，这件事我会禀报殷大人，由他定夺。”那个校尉最后定论，“你们都不许去一楼找事。” “殷大人既然带这些人上了仙舟，就肯定是有用处的。” “若是因为你等的冲动，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到时候会受到什么惩罚，你们自己想清楚。” 他这几句话一说，刚才还在叫嚣着要将那些“贱民”如何炮制拷打的人，纷纷都闭上了嘴巴。 叶泠鸢倒是想听他接着说，说那个殷大人给他们这些“贱民”安排了什么样的任务，可惜的是，这个校尉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是去向殷大人汇报去了。 那个殷大人的房间，就在船舱尽头，与白家青年一直前进的方向一致。 叶泠鸢很想让风蛊追进去，听听 他们的对话，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心中充满了警惕。 凤骊和戚长阙都能让蛊虫无效，像殷大人这种大世界土着、身份高贵的，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叶泠鸢还不得而知。 若是因为这种小小的举动，暴露了她的身份，反而是得不偿失。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抵抗住了偷听他人秘密的诱惑，指挥着风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一片寂静，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更是没有刚才那个从四楼跳下来的东西。 这仙舟是在空中航行，那个偷袭了白家青年的不管是人还是什么，终归还是在仙舟之上。 叶泠鸢心中疑惑，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踪迹，只好让风蛊回来，在自己周围保持警戒，而她又开始争分夺秒地修炼起来。 越是感觉周围隐藏着种种危机，越是要沉着冷静，抓紧时间提高自己。 第二天早上，叶泠鸢发现甲板上那几个仆役又抬着桶出现，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排队吃早饭。 这次的早饭是粟米粥和一块粗粮饼子。 连个咸菜都没有。 就连顾冥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负责盛饭的仆役嗤笑了一声：“有的吃就不错了， 还使脸色给谁看？” 另一个仆役也跟着讥讽：“不会以为上了仙舟，自己的身份也跟着高贵起来了吧？” 王兴业嚼着粗粝的饼子，往下咽的时候，感觉嗓子都被剌得生疼，本来就很不高兴，又被这两个仆役嘲讽，实在忍不住了。 “再怎么说，你也得来伺候我们，我们若是下贱，那你们两个算是什么？” 盛饭的仆役把两只眼睛一翻：“呸！要不是大人有命令，我便是去给大人的神马捡粪，也不会来给你们盛饭！” “可不是？我宁愿去给大人倒夜香，也好过跟你们这些下贱血脉相处。跟你们多说几句话，我都怕被你们传染啊！” 这些世家公子也不是什么草包，听出了他们话语中的意味。 杨敬隆笑了一声：“捡粪倒夜香，都比跟我们在一起更好？” “也许是这两位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就喜欢闻那种臭气，天生如此，改不了啦。” 罗家青年跟了一句，语气也带着几分调侃。 “那倒也是，我家的狗儿，再怎么给它洗澡喂肉，一时看不见，它还是要去吃屎。天性使然，无法改变。” 张家青年一句话，把两个仆役的脸都给气红了。 第728章 白家的手段 “呸！你们这些贱民才是天生下贱，我等就算是伺候别人的下人，血脉却是健康清白的！哪像你们，血脉里流的都是卑贱的血液，天生无法接受神族恩赐，世世代代都注定是个贱民！” “哼，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也不怕被他们那卑贱的血脉传染了，以后子孙都只能当贱民？” “就是，走吧！懒得理他们！” 几个仆役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番，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抬着桶离开了。 叶泠鸢注意到，这次，他们离开的脚步虽然也很快，却没有那种仿佛逃离危险一样的急促。 和昨天晚上离开的样子，完全不同。 虽然被人鄙视了一通，但是几个人却没有谁感到难过。 反倒是觉得，从这几个仆役的话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白宣名呢？”顾冥皱着眉头问。 白宣名，就是昨天晚上闯上四层然后倒霉被不知命生物偷袭而死的那个白家青年。 “对啊，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难道早饭都不吃了？” 范家青年平静地说：“他不在房间里。” “我从他门口经过的时候发现，他房门上的玄鸟图案 ，眼睛没有亮。” 其他还有几个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 也许他们都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没有人提起，直到顾冥发问。 “他自己出去了，还是被什么人叫出去了，还是发现了什么？”顾冥轻声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大家提问。 “白家有些比较古怪的手段。”罗家青年淡淡地说，虽然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色彩，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他们两家之间似乎并不怎么和睦。 “我想，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知道，自己一个人摸了出去。”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只怕他是凶多吉少。” 叶泠鸢听着他与事实非常接近的描述，觉得说不定昨天晚上白宣名的举动，不止她一个人发现和跟踪。 白家有隐形潜行的手段，其他世家肯定也有与之类似的一些看家本领。 不能小看天下人啊。 而且昨天晚上那个偷袭弄死白宣名的，到底是人还是兽，又藏身在何处，也是一个需要留心的问题。 “大家到我的房间里去商量一下吧。”杨敬隆提议，“我觉得，这仙舟上有些不对。” “为什么是去 你的房间，不是去我的房间？”范家青年一梗脖子，出口反驳。 “也可以啊，无所谓的。” “那就走。” 几个人都没有反对，一起来到了范家青年的房间里。 “我叫范诸邪。”范家青年身材高大，浓眉高鼻，肤色微黑，神情剽悍，只是头发浓密，和范诸恶的光头大不相同。 “也没有什么东西招待大家。”他嘿嘿笑了笑，“真要是有，也怕你们不敢吃。” “所以大家都将就一下，就这么说吧。” 众人席地而坐。 叶泠鸢习惯性地用风蛊检查周围环境。 发现了某些痕迹，这让她微微抿了抿嘴唇。 范诸邪看起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等大家都坐下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我从上到这艘仙舟上，就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古怪。” “但是当时也说不出什么来，所以一直没有提起。” “昨天晚上，我心中悸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猛兽在身边潜伏，随时准备将我们吞吃入腹。” “这种感觉十分强烈，让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范诸邪的眼底下确实有些淡淡的黑青，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我原本 也不想说出来，因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害怕大家说我是瞎编乱造，制造恐慌气氛，别有所图。” “但是刚才大家也都发现了，白宣名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只怕是已经出了事。” “我觉得应该跟大家提一声，不管是不是真的，大家都要小心点。” 叶泠鸢垂下了眼皮。 这个范诸邪好像说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说，这些话根本没什么意义。 他说没有证据所以之前不敢跟大家说，叶泠鸢觉得，其实真相多半是他知道了些什么，却不想说。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这八个人到底是队友，还是对手。 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判断各自的利益和立场。 所以谁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的底牌和收获全都亮出来给别人。 范诸邪说完之后，就期待地看着大家，等着其他人说话。 顾冥想了想，声音低沉地说：“白宣名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白家的家传能力，相信你们也有可能听说过。他们擅长利用光影变化，隐藏身形，而且白宣名非常受其父宠爱，很有可能来这里的时候，就得到了家族中收藏的 神鸟血。” “若是如此，他有可能是利用神鸟血的感知能力，发现了什么与神鸟传承有关的重要线索，所以独自一人在深夜出了门，想要去拿到这份好处。” 好几个人都对顾冥投以惊诧的目光。 他们都是各自家族中比较重要的成员，所以知道的情报也比普通族人要多得多。 像八大世家每个家族都有什么样的特殊本领，其实都是他们知道的内容。 但是像顾冥这样，连白宣名带着族中的神鸟血这样的情报都知道，那就有点难度了。 “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杨敬隆喃喃地说着，抬手指了指上方，“这仙舟之中，能有与神鸟传承有关的重要线索的，多半是在那里。”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艘仙舟上的主人，就是那位殷大人。 那些跟着殷大人身边的人狐假虎威，对他们这些“贱民”耀武扬威的，不过是些攀附的小人。 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与神鸟传承有关的东西。 整个仙舟上，最有可能掌握与神鸟传承有关线索的，就是殷大人。 难怪昨天晚上，白宣名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潜入四层。 第729章 黑影 范诸邪的话语不尽不实，顾冥倒是一下子给出了不少关键信息。 叶泠鸢目光平静，实际上却在观察每个人的细微表情，偷听他们的心跳、呼吸变化。 在顾冥说到白家的隐形能力时，并没有几个人呼吸频率改变，可见这些人都知道这个“秘密”。 叶泠鸢在心中骂了一句，狗世家！就她一个人不是世家成员！对这些世家内部高层会知道的基础知识一无所知，太吃亏了。 不过顾冥说到白宣名身上可能带着神鸟血的时候，这些人的心跳呼吸频率都变了。 神鸟血这个词儿，叶泠鸢可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是叶泠鸢能感受到，这个东西好像十分重要，具有非常独特的作用和能力。 当初那四大世家为了除掉戚长阙，派出四位耆老以命抵命，就是通过激发四家的神鸟血的办法，催动了专门针对戚长阙的神鸟翎，差点把戚长阙打成重伤。 顾名思义，这些神鸟血应该都是与凤鸟一族有关的。 白家家主将神鸟血交给白宣名，应该不仅仅是出于溺爱，还是想要增加白家在竞争中取胜的几率。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这神鸟血没有 能帮到白宣名，反而让白宣名失去了性命。 想到这里，叶泠鸢心中一动。 那个偷袭白宣名的东西，是不是被白宣名身上的神鸟血所吸引？ 见大家一时都陷入沉默，杨敬隆继续说： “诸位都是各自家族中最出类拔萃的子弟，否则也不会被选中来参加这次考验。” “互相提防固然是题中之义，但是到了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有人死亡的情况下，再把自己的发现秘藏起来，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顾兄、范兄还有我，都已经说了些自己了解的东西，各位难道真的就不准备说点什么？” 他显然不相信其他人真的没有任何发现。 “毕竟和这些土着相比，咱们才是更亲近更值得相信的同伴。”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杨敬隆这番话说动了，王兴业迟疑了一下开口说： “我也有些感觉不对，但是正如方才范兄所言，没有任何证据的话，怕说出来大家也不相信，所以才不敢提起。” “昨夜我在房间中，曾经听到有什么东西挠动窗户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爪子似的硬物抓在窗户玻璃上一样……” “只是我害怕那些玻璃不结实，睡 觉的时候特意远离窗户，睡在门边上，所以发现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兽，根本没有看清楚。” 他摊了摊手，“我之前想要在饭后去看看窗外有没有留下痕迹的，但是大家说要来一起开会商议，还没有来得及去。” 叶泠鸢露出了惊容： “昨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着，而且当时就在窗户边上，确实是看到了一个黑影闪过……”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黑影运动的轨迹， “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我当时正好看着窗外，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现！” 他们两人的话一说，其他人的表情变化各异。 显然，有的人相信了，在思考那个黑影是什么。 也有的人比较多疑，正在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说出这样一个假消息，想要达到某种目的。 “而且，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 叶泠鸢表情严肃，“昨天傍晚，那几个抬桶送饭的仆役离开的时候，非常匆忙，好像是急着离开，躲避什么危险似的。” “他们对给我们这些‘贱民’送饭盛饭其实很不乐意，但是昨天晚上却根本没有说什么就匆忙离开了 。” “今天早上他们走的时候，可没有那种慌张的感觉，还有功夫跟我们吵架。” “对，昨天晚上天刚刚暗下来，甲板上的人就都消失了。” 张家青年出声说， “按说，那些跟在殷大人身后的纨绔子弟，听他们说话的样子，也不是经常能乘坐这样规模档次的仙舟，更不是经常能够去往凤族祖地，这样难得的机会，他们不应该珍惜时光，在晚上的时候秉烛夜游吗？” 他们三个这么一说，终于引起了众人的重视。 顾冥若有所思： “所以，其实晚上留在甲板上是有危险的？” 范诸邪咬着牙骂了一句：“他娘的，难怪那几个王八蛋拦着路不想让我们进船舱！” “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留在甲板上被害死！” 嘶…… 叶泠鸢也吸了口气，这么一说，那些纨绔子弟还真的可能有这种意图。 如果不是她发现这里能够吸收灵气所以跑去找房间，那么昨天晚上他们这么多人就可能要遭遇那个速度非常快、力气非常大的东西了。 以白宣名根本连抵挡一下都做不到的情形来看，他们当中得有好几个会在和那个东西遭遇时面临生死危机。 叶泠 鸢捏了捏手指，狞笑着：“我现在有些后悔，揍那几个王八蛋揍得轻了！” “多亏郑兄和顾兄啊。” 想明白的几个人都有些后怕，纷纷向叶泠鸢和顾冥道谢。 顾冥看了叶泠鸢一眼：“其实都是……郑飞兄的功劳，我也是跟着郑飞兄得了好处。”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他会自己主动承认。 “你们说，昨天晚上那个黑影，会是什么？” 王兴业有些不安。那个黑影挠的可是他的窗户！ “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王兄的窗外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顾冥提议。 众人都十分赞同。 大家都是本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能够得到这样的机缘，谁也不想错失，而且也都有信心，即便是遇到什么危机，只要小心应对，都有可能胜利。 就算是什么隐藏的危险，那些土着能留下来不逃跑，肯定就是有躲避的方法，凭什么他们就对付不了？ 一群人走出船舱，做出一副观赏景物的模样，三两成群，对着仙舟外的云海赞叹不已。 引得边上的那些自认为身份高贵的年轻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按照王兴业居住的房间的位置，七个人三三两两向前走去。 第730章 真的有痕迹 和晚上不同，这个时候的甲板上到处都是欣赏风景、玩闹嬉笑的年轻人。 他们穿着和殷大人相似的赤袍雪羽服饰，神色倨傲，表情矜持，一个个都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般。 叶泠鸢趁着周围没人，低声跟顾冥说： “你看他们的样子，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 顾冥一脸严肃地看了一会儿，回头对叶泠鸢摇了摇头：“郑兄是有什么发现吗？” 叶泠鸢嘿嘿一笑：“你不觉得像是在照镜子吗？” 这些人的举止做派，跟八大世家那些家族俊彦平时的表现，实在是太像了。 顾冥怔了一下，才知道叶泠鸢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是在调侃他们这些世家子弟。 这些人当中，只有顾冥知道，叶泠鸢原本的身份韩飞，并不是郑家子弟，所以也只有他能听出来，这是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调侃。 顾冥瞥了叶泠鸢一眼：“还有心思想这个，看来你很有把握。” 叶泠鸢对着他挑了挑眉毛：“有没有把握，都得往前走，没有退路可言……” 顾冥未置可否。 反正他是觉得这个韩飞身上有很多秘密。 他也很想知道，不是八大世家血脉的韩飞，在进入凤陵之后，会有什么不同的经历。 几个人装作观赏云海风景——不过，他们也确实是生平第一次上到这么高的天空上，一睹平生未曾见过的奇观美景，脸上眼中那些震惊赞叹，确实都是真实的，根本不用伪装。 然后他们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船舱惊讶地说： “你们看，怎么没有窗户？” “不对吧，我记得房间里有很大的落地窗……” “是啊，窗户呢？” 几个人好奇地跑到船舱跟前，在一楼的墙壁附近探头探脑。 “这个位置，大概就是你的房间吧？” “差不多，我感觉窗户就在这里……这个位置差不多……”王兴业比划着。 “你们听。” 杨敬隆用手指敲击着墙壁，在两个位置来回敲击了几次，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两个地方敲击时发出的声音有所不同。 “所以看起来都是同样的颜色材质，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从外面看起来，整个船舱都是白色的一个整体，但实际上，窗户和墙壁并不是 同一种材质。 只是不知道内情的时候，从外面一眼看去，无法区分开来； 现在发现了不同之后，再去寻找，就很容易就能把墙壁和落地窗分开了。 看来，那位郭公子并没有骗叶泠鸢，房间里的落地窗真的是单面的，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见房间里。 叶泠鸢并没有往前面这些人跟前凑，她站在船舷边上，背对着那些在墙壁上东摸摸西摸摸的那几个人，仿佛根本没有关注这些同伴，而是沉醉于眼前难得的高空云海美景之中。 实际上，叶泠鸢正在用风蛊观察着周围这些土着们的反应。 杨敬隆、王兴业他们也未免心太大了，觉得用嬉笑玩闹、好奇惊讶的行为就能掩饰他们真正的目的了吗？ 真的觉得自己比这个世界的土着聪明很多？ 固然有不少纨绔子弟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们，觉得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乡下包子。 但是肯定也会有人感觉不对，对此有所反应的。 土着不是傻瓜。 叶泠鸢站在船舷边上，都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有目光注视。 但是风蛊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叶 泠鸢微微垂眼，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既然船舱中的落地窗是单向的，那么她们现在在甲板上的动作，想必船舱高层房间里也有合适的角度，能够总揽眼底。 而叶泠鸢因为顾忌，没有让风蛊贸然将监察范围扩散到船舱中，当然无法发现什么。 不过听见杨敬隆他们低声的议论还是可以的。 “果然。” “真的有痕迹。” 杨敬隆用隐蔽的手势给身边的几个同伴示意，让他们不要声张。 他们都从王兴业的落地窗外白色的涂层上，发现了尖锐物品留下的痕迹。 并排几乎平行的三道抓痕。 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动物用利爪用力抓过留下来的。 范诸邪伸手触摸着那几道长长的抓痕，面色严肃。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脸色却已经足以让其他人也随着紧张起来。 接下来，虽然他们还是努力装作欣赏空中美景的样子，但范诸邪眼底的那丝凝重却始终没有消失。 “你不去跟他们汇合吗？” 叶泠鸢转头，发现顾冥一直站在不远处，和自己只有几步的距离。 他双手扶着船舷，面色迷醉，似乎 对眼前的美景无比喜爱。 叶泠鸢自己刚才就是这样伪装的，看见顾冥的样子，嘴角抽了一下，觉得对方的脸皮几乎可以和自己相媲美。 顾冥怔了怔，好像被叶泠鸢从沉醉中唤醒了，回过神问： “你说什么？” 叶泠鸢白了他一眼，不相信他会听不到。 顾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那几个人当中，有人在冲他招手。 张家青年一脸急切的样子，看起来如果顾冥不给他回应，他就要亲自过来找顾冥了。 顾冥无奈地低声叹了口气：“这些蠢货！”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主动向着张家青年走了过去。 叶泠鸢低声嗤笑。 一路上顾冥和那个张家青年之间，显然比和其他人更加亲近，更加互相信任。 所以，就算是蠢货又怎么样，提前就已经绑定在了一起，祸福相共，谁也挣不脱。 叶泠鸢摇着折扇，跟在顾冥身后，一副我最潇洒的姿态走了过去，惹得那些土着纨绔们盯着她扔了不少眼刀。 这些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不但没有让叶泠鸢感到畏缩，反而让她“俊美”面庞上的笑更加潇洒不羁了起来。 第731章 异兽 叶泠鸢脚下看起来走得不快，其实却没有跟前方那些人拉开太大距离。 只是范诸邪他们的脚步，未免显得太过匆忙，很容易被某些有心人发现不对。 叶泠鸢心中摇头，却也无法阻止。 彼此都不熟悉，说什么人家也不听，说不定还觉得你不怀好意。 她跟进了船舱，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去了范诸邪的房间。 关好房门之后，范诸邪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王兴业被他的表情搞得很紧张，“你发现了什么？” 范诸邪皱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倒是说呀！”王兴业伸手去抓范诸邪，范诸邪一把就把他推开了。 “你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范诸邪沉声问。 王兴业踉跄了一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是还是忍着不悦回答说： “我没看见……我就是听见了动静，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范诸邪把目光转到了叶泠鸢身上：“那你看见了吗？” 叶泠鸢摇了摇头：“那个黑影速度太快了，我当时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就是跟一个人的大小差不多 ，但是具体到底是什么模样，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楚。” 范诸邪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就在大家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急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却能够感觉到，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怪物。” 听到他这种含糊的说法，好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就这？ 大家都等了这么久，是看着你好像有所发现，想要听你说点有用的东西。 结果你就说个这？ “范兄，你既然有所发现，就尽管直说。” “是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必要呢？” “白宣名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这个东西。反正如果郑兄说的是真的，眼睛都看不清楚的速度，在黑暗中偷袭的话，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很难不吃亏。” “若是范兄知道什么，不妨跟大家分享一下。毕竟若是再有人出事，咱们的人数就更少了。一则面对土着们怀有的恶意，力量减弱；二则，其他队伍若是跟我们是竞争关系，我们少一个人也是吃一分亏啊。” 杨敬隆语重心长地劝说着范诸邪。 范诸邪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 垂下了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怕我说了，你们不相信。” “怎么会呢？” “范兄还没说，怎么就会有这种担忧？” “范兄尽管放心！” 一群人纷纷表态，鼓励着范诸邪开口。 范诸邪犹豫了好大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大家听了自己判断，别到时候我说错了，大家怪到我头上。” 顾冥皱了皱眉头，一转头，正看见叶泠鸢轻轻摇着扇子，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可是这种笑，怎么看都没有什么温度，看了只让人觉得心头凉凉的。 顾冥勾起了嘴角，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嘲讽。 “我是从家族中留下来的一些残本中看到的，说是在天地崩裂之前，龙凤麒麟三族统辖整个世界，人族不过是地面上最普通最弱小的一个种族，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甚至很多兽族异类，都把人族当成食物捕猎分食。” “后来，因为人族表现出来的聪明智慧和力量，才在世界中有了一席之地。” “甚至开始与三族神兽交配通婚，出现了很多与普通人类不同的特殊人。” “这些人天生就具有某些特殊能力 ，而这些能力的根源则是血脉。” 边上王兴业点了点头：“这种记载我家一些古籍中也有，我相信大家族中都有类似的记载，并不足为奇。本来神兽一族的力量来源就是血脉，这与我们人类必须通过锻炼修行才能得到力量不一样。” “你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不是浪费时间吗？” 范诸邪狠狠地瞪了王兴业一眼：“我还没有说到正题呢！” 他气质剽悍，面相凶狠，一发脾气，全身煞气翻滚，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拔刀砍人似的。 王兴业有些忌惮，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哼，我本来就不想说，都是你们非要我说，还让我放心，结果我还没说完，就开始插嘴，说我浪费时间！” 范诸邪不高兴地往地上一坐，“要不是跟你们这些人绑在了一条船上，我才不管你们的死活！” 其他人连忙打圆场，有人说王兴业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一时情急，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也有人说等着他继续讲下去，让他不要生气。 范诸邪等到台阶搭足了，才继续讲述： “人族似乎是有什么特殊，很多兽族的特殊能力，在人族身上，往往发 展出令人耳目一亮的效果。” “而且还有些异兽发现，吞吃那些血脉特殊的人类，有一定的几率能够得到他的血脉能力。” 说到这里，聪明一些的人就已经有所明悟了，脸色也从刚才的轻松变得凝重起来。 “大家可以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人族所要面临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有人问了一个问题：“我看过家中的记载，说凤陵守墓人这些都是人类族群中最优秀的人才，才能够被凤族委以重任，担任关系到凤族发展的重地凤陵的守卫者。” “而且据说凤陵守墓人一个个都非常出色，最强大的守墓人，就连一些凤族高手，都不敢轻易与之为敌。” “既然人族有这样的强者，那些异兽怎么还敢这样对待人族？” “先别扯那么远，听范兄说完。”杨敬隆阻止了话题的发散。 范诸邪叹了口气：“我之前看到窗户外面留下的爪痕，与我族中古籍上记载的某个喜欢吞噬具有血脉能力的人类的异兽，留下的痕迹，十分吻合。” “我担心昨天就是它吃了白宣名，如果是那样，发现味道不同之后，它会潜藏等待，找到机会把我们一个个都吃掉！” 第732章 等会儿被吃了 对于范诸邪表现出来的恐惧，其他人都有些无法接受。 和八大世家中其他七家相比，范家位于大梁最北端，距离草原蛮族最近，而且地处寒冷，环境恶劣，所以范家的作风素来凶悍狠辣，算是八大世家中的另类。 而范家在凤陵中亮相的时候，顾冥对范诸恶“月夜血屠”的介绍，让众人对范诸恶抵触的同时，也不免给范家增加了更多血色戾气。 这样的家族出来的精锐子弟，与范诸恶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范诸邪竟然会表现得这么软弱胆怯，让人实在是感到意外。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些有心眼的，如果说处理一些不熟悉的事情可能会有纰漏，但是回到他们熟悉的和人斗的环节，他们就老练多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范诸邪。 范诸邪一下子就恼了。 他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刚才我就说了，怕你们不相信，怕你有疑心，你们一个个都说不会不会，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杨敬隆继续打圆场：“范兄，我们不是不相信你，更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也许我们联 手合作，就能对付那个异兽，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这么多人呢，商量商量，总是有办法的。” 范诸邪冷笑一声，大步走到门口，一下子拉开房门：“这不就是不相信我吗？算了，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你们爱听不听！出事之后不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行！” “各位请吧！” 叶泠鸢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见其他人都讪讪地离开，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用力摔上了。 走道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眼神中都藏着不同的意味。 叶泠鸢笑了一声，摇着扇子，穿过众人中间，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反正她又不是世家子弟，没有什么吸引那些异兽的血脉，还是老老实实吸收灵气修炼自己的为好。 要是这些人团结一些，真诚一些，叶泠鸢可能还有兴趣参与合作一下。 可是到了现在这些人还是互相隐瞒互相挖坑，叶泠鸢又何必浪费感情和精力，以及这么宝贵的修炼机会，跟他们玩你猜我猜我猜不猜的游戏呢？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专心体验灵气一点点汇入身体的感觉。 对于自己的 身体太过了解，叶泠鸢已经能察觉到身体机能的细微提升。 这种努力就会变强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一晃眼，白天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叶泠鸢的提醒，这次吃晚饭的时候，众人都有意观察那几个抬桶的仆役。 果然发现，天色只是稍微暗了下来，那几个仆役就互相使眼色，急忙想要抬桶离开。 “别急，我还没吃完呢。”王兴业眼神一转，拦住了几个仆役的去路，“再给我盛些饭菜。” 几个仆役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停下脚步，给王兴业装了饭菜。 然后，他们再次想走的时候，又被另外的人以同样的理由拦了下来。 连着被拦了两次，几个仆役也发现了不对，看着这几个“贱民”的眼神显出了忌惮和愤怒。 当同样的事情第三次发生的时候，几个仆役看着天际散开的暮色，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你们这些贱民！蠢货！快些滚开！” 一个仆役挥动着大勺，想要将拦在他们前方的罗家青年驱赶开，可是罗家青年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物，怎么会被区区一把大勺吓住？ “你打我一下试试。” 罗家青 年扯了扯嘴角，眼中露出厉色。 “你一个仆役，负责的就是给我们送饭盛饭，我这边还没有吃饱，你就想跑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说没吃饱，你们就停下来给他们加饭，我说没吃饱，你们不但不给我加饭，还想打我？这仙舟上是真的没有规矩了吗？”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别的不懂，御下之道却都是从小就学的。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上位者对下面人的要求都差不多，“守规矩”、“守本分”，是必不可少的一条。 他们就不信，让这些仆役加饭，在规矩之内的要求，这些仆役敢公开拒绝！ 几个仆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恼怒又是恐惧，抬头看看天色，只能一咬牙，把桶放下来给罗家青年添饭。 眼看着罗家青年端着碗离开，另一个年轻人又笑嘻嘻地走到了他们面前，这些仆役已经明白了，对方这是故意的…… “你们想要怎么样！” 仆役们压低声音，神色慌乱。 张家青年天生就长了一副笑脸，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瞧您说的，我们能怎么样，不就是想吃顿饱饭嘛！至于得这么急赤白脸的吗？难道殷 大人这么穷？仙舟都坐上了，饭却吃不饱？” 几个仆役吓得连连摆手，东张西望：“嘘！嘘！小点声！” “你不要命了，竟然敢把那位大人挂在嘴边上！” “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几个仆役也越来越恐慌，却又不敢把桶丢下，只能一改之前的倨傲，对着众人连连作揖恳求，求众人放他们过去。 “怕什么？”大家看出来了，这几个仆役对眼神比较凶狠的罗家青年更害怕一些，就示意他出面询问。 罗家青年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们，“我们饭都没吃完，你们怎么能走！” 几个仆役都快要崩溃了，终于有人低声喊了起来：“还吃什么吃！等会儿被吃了！快走吧！” 罗家青年眉头一皱，目光转向这个人：“你在说什么？” 几个仆役战战兢兢地看着四周这些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贱民”，欲哭无泪。 “不如我们一起去见殷大人吧。”杨敬隆淡淡地说，“让殷大人来评评理，看看你们做得对不对。” “不要！”几个仆役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那你们就老实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33章 食人枭 几个仆役脸上的恐惧完全不像是装的，他们低声急语： “说什么？马上天就要黑了！快回房间里去！” “你们这些乡巴佬想死，别拉上我！” “快让开！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走啊！” 他们越激动，众人就越有把握。一个个故意不说话，却用凶狠嗜杀的眼神看着他们，营造出一种不说出真相就无论如何都不许他们离开的气氛。 几个仆役都要哭出来了。 “大哥们，就是天黑了，外面会有食人枭出来吃人的，大家别浪费时间了，快走吧。” 终于有人说出了几个人想要知道的答案。 “果然！”范诸邪低语，面色难掩惊惧。 他声音并不大，但是大家都不是一般人，耳力都不错，足以将这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有几个人盯着范诸邪看，但是也有人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上午时候范诸邪在房间里吞吞吐吐、藏着掖着的表现，已经让众人对他很不满意。 并不是说非要谁把自家祖传的秘密与其他人分享，但是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说清楚，说一半咽一半，吊人胃口，是想要得到什么？ 谁也 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范诸邪那种装模作样的举动，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现在，范诸邪不说，他们还不是照样从这些仆役的口中得到了同样的情报？ “食人枭是什么？”杨敬隆追问。 仆役捂着嘴，拼命摇头：“不要再问了，再问我也不能说，要不然我也是个死……求你们了，让我们回船舱里……” 杨敬隆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也看出来这些仆役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能继续压榨了。 于是众人往边上一让，闪出了一条通道。 几个仆役哭丧着脸，抬着桶就像是逃命一样，飞奔而去。 叶泠鸢和其他人也不敢在甲板上逗留，跟在这几个仆役身后也进了船舱。 那几个仆役大概是害怕他们再围堵自己、逼问什么，顿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飞快地往楼梯上跑去。 原来他们是从楼上下来的。 也是，除了他们几个住在一楼的，每天都是到甲板上吃饭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出来吃过饭。 而那些个个像是骄傲的小公鸡一样，天天抬着鼻孔看他们的纨绔们，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辟谷的仙人。 所以楼上肯定有一个或者几个食堂，供他们进餐 。 这么一看，这些人真的是把他们几个当成了外人中的外人，真的是因为他们是所谓的“贱民”吗？ 如果这么看不起他们“贱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上飞舟、去凤族祖地呢？ 只能说明，他们这些“贱民”是必不可少的，有什么事情，只有他们才能做。 因为之前范诸邪的表现，这个本来就充满矛盾的小队伍，现在更是直接处于分裂状态。 叶泠鸢也没有兴趣跟他们玩什么心机游戏，她还是对修炼更感兴趣。 一个晚上，叶泠鸢全都在修炼。 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虽然一晚没睡，但是叶泠鸢却感觉自己精神充沛，而且身体内部的感觉也很好——长春蛊曾经改善过这具身体，但是现在这些灵气却能够浸入更加细微的部位，叶泠鸢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机能正在一点一点改善。 因为是在天上飞行，天亮得比在地面上更早。 叶泠鸢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开始活动身体。 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门被敲响。 风蛊勾勒出门外两个人影，是杨敬隆和顾冥。 叶泠鸢心中一紧，打开了门。 “呼！”杨敬隆深深舒了 口气。 顾冥看着叶泠鸢点了点头：“郑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听这意思，是有人有事了？” 杨敬隆从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王兴业……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叶泠鸢有些惊讶。 仙舟飞在天上，又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叫王兴业不见了？他能去哪？ “就是凭空不见了。” 顾冥沉声说，“我们现在去一个个敲门，看看大家是否都安然无恙。” “郑兄要不要一起去？” 叶泠鸢想了想，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去一个个敲门。 结果就是，所有的人都好好的，只有王兴业不见了！ 范诸邪目光闪动，欲言又止。 “行了，姓范的，你有话就说，不要天天弄得这个样子，贼眉鼠眼的，不上台面！”罗家青年看不惯他这种做派，黑着脸叱骂。 “王兴业人都不见了，生死不知，你还在这里扭扭捏捏，躲躲藏藏，不知所谓！” 范诸邪看着大家投来的不悦目光，不敢再卖关子，便招手示意大家进了他的房间。 关上门，仿佛害怕有什么人听到一样，范诸邪压低了声音说： “不是我有意隐 瞒大家，而是这个东西，开始的时候我不敢确定，昨天晚上那几个仆役提起，我才确定了真的是食人枭。” “食人枭这种东西，毕竟是我家古籍上记载的千年前的异兽，描述十分奇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我小时候看见这些内容时，都是当成故事看的，根本没觉得它会是真的存在的兽类。” “行了，不用解释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两个队友失踪了，或者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杨敬隆平时表现得十分稳重大气，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急躁。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轮到谁，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说点有用的吧。” 范诸邪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家古籍上记载，食人枭是一种猛禽，天生神异，能够闻到人类体内血脉，进而挑选一些拥有特殊血脉的人类当做食物。” “它能够通过吞食这些人类，吸收这些人类体内的血脉成分，改变或者提高自己的血脉实力。” “它们有着极强的耐心，能够潜伏在黑暗中，很难发现，一旦出击，疾如闪电，力大无比，几乎无法提前准备防御……” 第734章 卖惨 听着范诸邪的讲述，众人又是惊骇又是怀疑。 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猛兽，速度又快，力道又大，还能在黑暗中隐藏，并且还具有极大的耐心，机会不出现就不会动手？这样的食人枭，谁能抵挡得住？ 想想现在外面的黑暗中，也许就潜藏着一只食人枭，正默默地等待着机会，要偷袭他们、吃掉他们……众人顿时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好在那些仆役说了，只要躲在房间里就没事了……”张家青年喃喃地说，只是让人感觉，这纯粹就是一种自我安慰。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家青年却苦笑一声：“那王兴业是怎么回事？” 白宣名不知道食人枭的存在，自己跑了出去，而王兴业却是听到了仆役的话，也知道白宣名的失踪，绝对不会在晚上跑出去，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张家青年一下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不一定是食人枭？” “如果食人枭能够入室吃人，那些土着哪里还有这么镇定从容？” 范诸邪皱起了眉头：“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昨天那个爪痕，应该是食人枭的没错了。跟我家古籍上描述的完全一致。” “它在王兴 业的窗户外面抓下痕迹，有可能当时就已经盯上了王兴业。” “只是因为白宣名出现，他身上带着的神鸟血吸引了食人枭的注意力，才让王兴业逃过了一劫。” “不过吃了白宣名之后，那个食人枭就又回来了？” 范诸邪一边想一边猜测。 “可能是王兴业的血脉对它来说很重要，所以它才会这么执着？” 顾冥笑了笑：“说不定，王兴业身上也带了神鸟血？” “不是吧？” 杨敬隆一脸不可思议，“神鸟血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怎么一个个家里都这么大方，不怕出来给弄丢了！” 边上范诸邪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听说杨家的神鸟血，被人给抢走了，是真的吗？” 杨敬隆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种事情，我一个小辈哪里知道真假？” 他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是不是王家和白家知道什么内情？要不然没有道理对后辈这么大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 神鸟血可以算是八大世家的镇族之宝。 没有神鸟血的八大世家，对凤陵阁主几乎没有什么威胁，根本无法起到当初凤陵会盟时三方互相牵制的作用。 这样的话，整个天下，就是凤陵阁 主一人独尊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叶泠鸢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 凤骊联系八大世家、开启凤陵，八大世家又在背后准备，有的还拿出了神鸟血，这么大的动静，戚长阙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叶泠鸢觉得不太可能。 凤陵阁那些弟子，每三年毕业一批，就是天生的凤陵阁主忠诚的手下。 他们的荣誉来自于凤陵阁，他们的前途与凤陵阁绑定在一起，所以他们的利益自然而然就是与凤陵阁相同的。 凤陵阁影响力越大，这些凤陵阁弟子在各自的领域内发展就越顺利。 这一千年来，凤陵阁弟子们多有成功人士，更不乏开枝散叶成为当地豪族的新生势力，谁也说不清楚，凤陵阁在暗中，到底经营了一张多么庞大的情报网。 而这张情报网，想必也是随着凤陵阁主的传承，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反正叶泠鸢知道，兰亭侯都已经八十多岁了，他当初在凤陵阁求学的时候，戚长阙还没出生呢。 可是戚长阙一旦有所命令，平日已经很少理会外界事务的兰亭侯，就会立刻响应，包括亲自上门向叶泠鸢提亲的事情，都毫不犹豫。 八大世家，又是对戚长阙最有威胁的 存在。 有着这么恐怖情报网的戚长阙，绝对会重点监控他们！ 八大世家几乎同时有所行动，戚长阙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叶泠鸢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也就是说，哪怕是戚长阙的人没有办法追入凤陵中，没有办法跟着来到这方大世界，戚长阙的目光也已经被吸引了过来…… 叶泠鸢辛辛苦苦，改扮成韩飞，可不希望被戚长阙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还是抓紧时间修炼，如果能够将这些修炼所得带回去，好歹说话也有点底气…… 想到当时天恩坛上那个一身玄衣、眼神冷酷的戚长阙，叶泠鸢就觉得浑身警报都被拉响。 “郑兄？郑兄？”杨敬隆的声音把叶泠鸢唤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叶泠鸢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我？”叶泠鸢叹了口气，“你们呢，都是提前就知道了，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 “而且你们也看见了，其他七大世家来的都是年轻人，只有我们郑家，是家主亲自来的。” 众人纷纷点头。 当时他们看见五六十岁的郑通源的时候，都有些诧异。 这个年纪、 这种身材，更重要的是这种身份，郑通源怎么会轻易以身犯险？ “所以你们都是跟那个女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能只有郑家，是被那个女人骗过来的。” “我可以确定，我们家主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是被那个女人用什么作为诱饵，勾引过来的。” “然后那个女人突然就破掉了当地的阵法，打开了通向凤陵的道路。” “直到那个时候，我们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回去的路却已经消失，除了前进，别无选择。” “我不知道你们最初有多少人，但是你们也应该能想到，像家主出门，身边的护卫还有暗中的护卫，都不会少了。” “可是走到最后，却只剩下家主和我两个人。” “你们说，这样的情况，我们郑家还能准备什么？” 叶泠鸢好一通卖惨。 如果不是顾冥提前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郑家子弟的话，肯定会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其他人却不知道叶泠鸢的真正身份，更不知道叶泠鸢是怎么进来的，所以一个个都露出了震惊或者同情的表情。 “啧啧，那你是真惨。” 范诸邪斜着眼睛看叶泠鸢，“这要是死了，可真是太冤了。” 第735章 显踪粉 叶泠鸢说的话听着很离奇，甚至有点好笑——只要本人不是郑家队伍中的一员的话——也正因如此，反而显得很真实。 编造的故事讲逻辑，但是现实生活中很多事情，荒谬得让人无法相信。 就像本来是八大世家与那个身份来历神秘的袁姑娘达成协议，一起进入凤陵探险，寻找神鸟传承时，只有郑家是家主亲身参与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但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所以叶泠鸢的话反而更可信了。 大家也都明白叶泠鸢说这番话的意思：他们郑家根本就不知道会进入凤陵，一步步走到现在都是迫不得已，根本就没有提前准备的机会，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情报。 至于范诸邪那两句明显没有什么善意的评价，叶泠鸢就当是没听见。 死？谁知道死的到底是谁呢？ 杨敬隆看着叶泠鸢，若有所思：“我看郑兄一直非常镇定，仿佛成竹在胸，还以为郑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倚仗呢。” 叶泠鸢嘿嘿一笑：“倚仗？擅长游水潜水水战算不算？” 杨敬隆哈哈一笑：“可惜这仙舟是飞在天上的，若 是行驶在大海中，那就是郑兄的优势了。”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倚仗不倚仗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一路走来，也都活下来了。我这人没有什么心眼，只认准一条：谁想让我死，我就让谁死！” 说着，她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嘿嘿地笑了几声。 杨敬隆深表赞同：“郑兄说得对！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更是背负着家族的期望，绝对不能轻易放弃。谁要是在背后搞破坏，拦着大家的路，那就只能送谁去死了。”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她的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杨敬隆这是借题发挥啊，在点谁呢？ 反正跟她没关系。她只想要修炼，修炼！ “是谁最早发现王兴业不见了的？”范诸邪问。 杨敬隆：“是我。” “你怎么会这么早就发现的？”范诸邪的语气虽然还算是平静，但是其中难免有一丝怀疑。 到了现在，甲板上还只有三三两两的仆役在走动，早饭时间还没到。 杨敬隆那么早就发现了王兴业不见了，就有点奇怪。 “我就是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杨敬隆神色镇定，“白宣名就是莫名其妙地失 踪了，万一要是王兴业也是如此呢？” “所以天刚刚亮起来，我就去找王兴业。却发现他的房门上，玄鸟图案眼睛也没有亮，当时我就感觉不对。进去一看，王兴业房间里空无一人……” “然后呢？”范诸邪追问。 “然后我就开始一个个敲门，看看大家是不是都安好。” “幸亏，大家都没有事……” 范诸邪看了杨敬隆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提出来，其实就是对一直以来想要成为这个小队首领的杨敬隆表示了怀疑。 叶泠鸢也知道，现代很多刑事案件，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经常会成为重点调查对象。 像杨敬隆这样，好像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如果追究起来，也很容易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因为那些仆役说得很清楚，食人枭都是晚上偷袭在室外的人，王兴业却是在房间里失踪的，谁能肯定到底是食人枭还是某个人对他下的手？ 叶泠鸢想起白宣名的死。 白宣名是在四楼的通道中，被突然冲出来的那个黑影偷袭致死的。 如果说食人枭不会进入室内的话，那么那个黑影 到底是什么？它和在王兴业窗户外留下抓痕的是不是一个东西？叶泠鸢那天晚上在窗户外面看见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 一个个谜团在叶泠鸢心头盘旋。 “我们去王兴业房间里看看吧。”顾冥提议。 “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总比在这里瞎猜要强一些。” 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六个人来到了王兴业的房间里。 大家的房间布局都一样，全都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地板通铺到落地窗前。 站在门口望去，房间里的情景都能一眼看个清楚。 正如杨敬隆所言，房间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只有两床被褥打开着，丢在墙边，看起来是王兴业昨天晚上睡觉的地方。 叶泠鸢的空间里其实有一些现代痕迹检查的道具，不过她不想拿出来。 一方面，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谁带了什么行李，大家都清楚。 她从空间取出这些东西，很容易被人怀疑。 之前在那个巨坑旁边，叶泠鸢曾经从空间中取出防毒面具使用，但是那个时候，是因为大家都为了躲避铺天盖地的骨粉， 一个个都没有空留意她。 而且那时候刚刚从炙烤台阶走过来，很多人身上都背着包袱，带着各自准备的物资，所以大家顶多是觉得叶泠鸢的防毒面具样子太古怪，还不会想到别的。 但是现在进入这个千年前的大世界之后，很多人身上的包袱都不见了，只有贴身放置的物品才保留了下来，再拿东西出来，就扎眼了。 另一方面，她现在的目标是安安稳稳地修炼，尽量多地吸收灵气，改善身体增强实力，而不是出风头，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找她麻烦。 所以叶泠鸢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在房间里四下检查，好像也在寻找线索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一言不发。 哪怕是有所发现，也没有做声。 她没有动作，但是顾冥却做出了一个令她震惊的行为。 顾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瓶子说：“诸位，我这里有一份凤梧皇家流出来的显踪粉。” “能够将这里十二个时辰之内曾经出现过的足迹，全都显现出来。” “若是大家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就用它来试试看，到底昨天晚上有什么人来过，食人枭有没有偷袭王兴业……” 第736章 显踪粉（2） 杨敬隆先是一惊，然后一喜：“那太好了！顾兄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就不要拖延了。” “对对对，把事情查清楚，要不然我晚上睡觉都觉得不放心。” 范诸邪愣了一下，也跟着点头：“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那就赶快用吧，早点弄清楚，大家都安心。” 见没有人反对，顾冥就示意大家退到角落里，将瓶子口打开，一片黑色烟雾冒了出来。 顾冥一脸专注地目视前方，一手握着瓶子，一手掐着手势指向黑雾，口中念念有词。 叶泠鸢看看黑雾，再看看顾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还以为顾冥会鉴定脚印呢，没想到搞得这么神叨叨的，这是要做法？顾家的家族特长难道是跳大神？ 她用了各种手段，都没有检查出这黑雾有什么奇特之处…… 而且，这黑雾运动的轨迹也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规律…… 顾冥在房间里掐着手指、踩着圆圈走了一遍，黑雾随着他一起移动，飘向房间的每个角落。 其他人看向顾冥的眼神，也都是半信半疑。 “我只听说顾家擅长的是水师作战，没听说还有这种能耐啊。”杨敬隆喃喃地说。 其他几个 人也互相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顾冥忙乎了一二十分钟才停了下来，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片细细的汗珠。 他收起瓶子，掏出丝帕擦了擦汗： “刚才我就跟你们说了，这不是我家的东西，是凤梧皇室中流出的一些皇室珍藏。” “听说也是当初凤陵阁主留给司家的宝贝。” “我们家哪有这些？” 杨敬隆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冥：“我倒是忘了，听说前些日子，你们凤梧发生了大事？” 顾冥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回答：“杨兄的消息很灵通啊，这么快就听说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大梁天恩坛事变和凤梧铁丘坟喋血，发生的时间很接近，就只是一个月不到。” 杨敬隆笑了起来：“这一点，我们这些外人不知道，顾兄你作为顾家人难道也不知道？毕竟我可是听说，凤梧这位刚刚上来的摄政王，其母可是你们顾家的女儿。” 顾冥将面容、衣领、袖口等处一一整理好，这才抬头回答： “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家族是家族，个人是个人。摄政王从小与我们顾家关系就很冷淡……” 说到这 里，顾冥摇了摇头，“谁让顾家当初做得有些不厚道呢？” “现在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都不确定呢。” 杨敬隆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不过能拿到宫中流传出来的宝物，顾兄你也是家族中很受青睐的子弟了。” 顾冥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听说，大梁皇宫中，还有专门能验证谎言的宝贝，那可比这显踪粉高档多了。” “这显踪粉宫中还有不少，我只是拿了这么一点，根本没什么影响。” “不过族中长辈跟我说过，使用过之后，这显踪粉在一天的时间之内，就会将房间中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痕迹，全都凝结成形，显示于专门配套的显影纸上。” “大概就是今天晚上过后，明天早上就会有结果。” “到时候我们就能够知道，王兴业到底遭遇了什么。” 杨敬隆看了看众人：“顾兄其实应该提前说的，那样的话我们大家就不会急着进来，在门口等等，让顾兄先忙完。” “现在我们都进来了，我就怕人太多，痕迹太多，到时候影响顾兄那边的结果。” 顾冥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杨兄不必担心。这显踪粉既然是凤 陵阁主所制，自然是有很多神奇之处。” “只要在此前十二个时辰中曾经留下的痕迹，都能显现出来。” “就比如说杨兄刚才踩了一脚这里，那么现在，我也从这里走过去，留下的脚印覆盖了杨兄的脚印，若是肉眼，可能就无法将两者区分开来。” “但是显踪粉却能够将两者全都显示出来，而且还能根据时间不同，显示出不同的颜色深浅，这样就能够很明确地区分。” “宫中这些显踪粉，曾经在十年前和六年前的两个重案中使用过。” “这两个案子的凶手都非常狡猾，提前策划很久，计划周详，犯案之后还将所有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凤梧最厉害的捕头都找不到线索。” “结果宫中将显踪粉送到他手中，第二天就把凶手从作案到清理的所有过程，全都显示在了显影纸上，很快就把真凶捉拿归案。” 几个人听着顾冥的话，不由地赞叹起来，再看向顾冥的时候，神情里就充满了期待。 “这么神奇！” “那明天早上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不过今天晚上还是要小心一些。”范诸邪脸色阴沉，“若是那食人枭真的能入室食 人，我怕它接连两晚尝到甜头，今天晚上还会再来。” 杨敬隆提议说：“那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大家就在一个房间里凑乎着过一夜？” “人多了互相照顾，也免得被食人枭偷袭。” 顾冥摇了摇头：“显影纸使用时，周围不能有第二个人，否则有可能会干扰到显踪粉的显示效果。” “我必须独自静处，才能操控显踪粉。”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众人也没有办法反驳。 范诸邪也表示不愿意和大家一起：“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摸了摸鼻子，“我怕半夜忘了，以为是敌人夜袭，伤到了谁就不好了。” 接连被两人拒绝，杨敬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叶泠鸢当然也不想跟其他人一起过夜。 “我还是习惯自己一个房间。”她还要修炼呢。 总共只剩下了六个人，现在已经有一半不同意。 没有说话表态的两个，只有张家青年和罗家青年。 张家青年一直跟在顾冥身后，罗家青年跟杨敬隆一点儿都不熟悉，想也知道这次提议彻底破产。 杨敬隆有些幽怨地看着他们：“那好吧，大家晚上都警醒着点，不要随便出门。” 第737章 雪花翻飞 白天很快过去，又一个晚上来到了。 叶泠鸢也发现了，那些楼上的人，是真的有意跟他们隔离开来，除了嘲讽和不屑之外，几乎没有人跟他们打任何交道。 就连八个人只剩下了六个，也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关心。 不过叶泠鸢在甲板上走动的时候，经常会感觉到被人注视。 这种感觉只要她走进船舱，就会消失。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种经历。 反正叶泠鸢行事更加谨慎了，虽然表面上还是整天摇着折扇，满脸散漫潇洒，实际上从不落单，也不去仙舟上比较隐蔽的角落里。 大部分时间，叶泠鸢都是在房间里默默地修炼。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资质太好，还是这个世界的灵气太充沛，总之今天午饭过后，她修炼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灵气不断奔涌，从小溪变成河流，然后按照戚长阙那本书上说的那样，循环了三十六遍的时候，突然感到脑海轰然一声！ 像是推开了一扇被紧紧关闭的门，又像是突然打开了一盏灯，原本熟悉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更加清晰灵动起来。 这种感觉，大概是世界的刷新率提高了？ 叶泠鸢在心中 吐槽自己。 其实是身体经受这几日灵气的冲刷之后，量变引起质变，整体实力有所提高，对整个世界的感知也随之更加深入了。 叶泠鸢甚至有些沉迷于那种修炼变强的感觉了…… 就在叶泠鸢浮想联翩，想象着日后自己飞天遁地、御剑飞行的场景时，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奔跑声，还有人在喊着“拦住他”、“别让他跑了”这样的话。 风蛊传来外面的动静，叶泠鸢一下子站了起来。 外面竟然是打了起来。 顾冥和杨敬隆联手，对敌范诸邪！ 张家青年捂着胸口，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坐在房门外。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拿起武器，打开了门。 几乎与此同时，罗家青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戴着那双手套，神色警惕，主动和叶泠鸢保持了距离。 叶泠鸢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身上全都是血的范诸邪转过头来，双目通红，眼神中满是暴戾。 “郑兄小心！”顾冥叫了一声，范诸邪已经向着叶泠鸢扑了过来。 他扑向叶泠鸢的时候，表情狰狞，眼神狠厉，嘴里还发出一声怒吼，恍若猛兽出笼。 罗家青年和叶泠鸢一样， 都是正面朝向范诸邪，只是他的房间稍微远一些，还没有来得及走到跟前而已。 但就是这样，范诸邪发出这声兽吼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身体一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在这一刻，一直觉得自己实力在几个人当中排列在前的罗家青年，一颗心就像是坠落冰窟一样，冰凉透了。 范诸邪的这声兽吼有讲究！ 如果他出来的速度快一点，正面迎上范诸邪的是他，那这个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落在了范诸邪的手中，生死完全被人掌控！ 想到真正面对范诸邪的郑飞，玉面朱唇，桃花大眼，眉目之间总是带着几分潇洒不羁的风情，固然是有一副好皮囊，可是动起手来，只怕是连他也不如…… 罗家青年扶着墙壁稳住身形，心中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好运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的实力弱小感到悲哀，或者是要同情一下运气不好的郑飞…… 就在他心中百感交集的时候，竟然再次听见了范诸邪的吼声。 只是这一次，范诸邪的吼声中充满了痛楚和不敢置信：“郑飞！” 范诸邪的速度很快，就像是猛虎下山，一跃之下，就越过了一大 截走道，扑到了叶泠鸢的面前。 那声兽吼，几乎是正面毫无遮挡地骑脸输出。 范诸邪心中一喜。 这是他们范家万兽经中的一门绝招，平时模仿猛兽发怒捕猎时候的吼叫和气势，又在关外荒漠中杀人培养凶恶心态，能够在与敌人作战的时候，将敌人视为兽中之王眼中被猎食的对象，一吼之下，就能摧毁对方的精神和意志，确立自己的优势。 郑飞平时一副纨绔样子，一看就知道心志精神不会突出。 狂兽吼先声夺人，接下来控制了郑飞，逼迫顾冥他们退让，今日便能够全身而退…… 然而，当范诸邪扑到近前，伸手去抓叶泠鸢的脖子时，叶泠鸢抬起了头。 两双眼睛对视。 范诸邪看见叶泠鸢漆黑得似乎看不见底的眼眸时，顿时亡魂大冒！ 他怎么又上当了！ 这些人当中藏了多少老银币！ 叶泠鸢右手向前，迎上了范诸邪的手臂，手中冒出短短一截刃尖，随着她轻盈的动作，那截不过一指长却闪着雪亮光华的冰冷刀刃，在众人眼中翻飞闪烁。 她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些雪亮的刀光接连飘落，给人一种雪花翻飞的感觉。 而范诸邪在这片片美丽脆弱的雪花之中，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等到他被叶泠鸢拧着胳膊按倒在地上的时候，围上来的几个人才发现，范诸邪那条胳膊已经被削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整条胳膊上的肉都像是鱼鳞一样，一层层地被切开，从手腕到肩膀，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血水像是下雨一样往下淌，瞬间就在范诸邪身下汇成了一片血泊。 顾冥、杨敬隆都惊骇莫名，盯着叶泠鸢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罗家青年终于恢复了大半，走过来一看，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和叶泠鸢的距离。 叶泠鸢一抬手，三个人都差点举起手做出防御姿态。 其实叶泠鸢只是将手中的武器收起来。 她好像没有发现大家对她的忌惮一样，顺手一摸，又把腰上的折扇拽了出来，啪的一声，扇面呼啦抖开，露出了上面秀丽的江南风景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叶泠鸢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总是带着笑意和几分慵懒，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紧张或者着急。 只是周围几个人看着她的眼光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第738章 蜂群 叶泠鸢也是有些茫然：“有人能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只是听见外面打起来了，出来观战，谁知道突然间范诸邪就掉头对她发动了攻击。 如果是几天之前，范诸邪那声很有古怪的兽吼，确实很有可能会对叶泠鸢造成很大的影响。 不管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穿越后的凤陵小世界，叶泠鸢接触到的精神攻击手段都不多。 而范诸邪那声兽吼，又很明显是其中的顶尖手段，那么近的距离，叶泠鸢正面被吼，几乎是吃了全套伤害。 就算是她有不少底牌护身，最少也会有片刻的精神恍惚。 而在这种近身搏杀中，片刻的精神恍惚，已经足以决定胜负！ 可惜的是，范诸邪的运气不好，叶泠鸢在这里竟然开始了修炼。 而且还刚刚突破了一阶，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上了一层楼。 这种精神攻击的手段，受到双方本身的精神力影响最大。 如果说范诸邪的精神力比叶泠鸢高，那么狂兽吼的效果就会按一定比例增加； 如果反过来，那狂兽吼的效果就会被削弱； 要是范诸邪的精神力比叶泠鸢低 太多，狂兽吼直接就会被判定失败，根本不可能对叶泠鸢产生什么影响。 现在的结果，明显就是最后这种情况。 距离范诸邪更远的罗家青年都被震慑得眼前发黑，膝盖发软，可是首当其冲的叶泠鸢，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范诸邪根本就没想到狂兽吼这样的家传绝招，竟然还有失效的一天，所以毫无防备地把胳膊伸过来，直接就给了叶泠鸢动手的好机会。 叶泠鸢这一问，杨敬隆才醒悟过来，愤愤然地说： “范诸邪偷袭顾兄！” 叶泠鸢的眼神在顾冥身上转了转，似乎猜到了什么：“因为顾兄要用显踪粉？” 杨敬隆对着叶泠鸢竖起了大拇指：“郑兄，你竟然早就看出来了？” 他之前就猜到了，顾冥所谓的显踪粉、显影纸，以及什么十二时辰内曾经出现在场景中的所有痕迹都能被凝集出来，这些说法其实都是假的。 因为顾冥和他一样，都怀疑白宣名和王兴业的死，不是什么食人枭、异兽所为，而是他们当中某个人下的手。 为此，顾冥故布疑阵，声称黑雾是凤梧皇宫中流传出来的宝物，杨敬隆故 意问起摄政王，其实就是告诉大家，顾家有这个渠道拿到那些宫廷至宝，让顾冥的说法更加可信。 杨敬隆提议大家晚上聚在一起，也只是一种试探。 晚上的时候，他和张家青年埋伏在顾冥的房间里。 如果白宣名和王兴业真的是他们自己人动手暗害的，那么这个人害怕暴露自己，必然会想办法打断顾冥复原王兴业房间中所有痕迹的举动，甚至会直接来偷袭顾冥。 结果凌晨时分，他们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等到了范诸邪…… 但是杨敬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范诸邪手上功夫那么硬，直接将张家青年打得重伤，还冲过了杨敬隆的拦阻，直接逃到了走道上。 如果不是顾冥出手及时，将范诸邪打伤，可能他在叶泠鸢出来之前就已经逃跑了。 当然，更让杨敬隆预料不到的就是，郑飞这个小白脸，手上的功夫比范诸邪还硬扎，下手的狠辣比他见过的悍匪还凶残！ 关键是，这人还挺聪明，一听他说话的音儿，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一时间，杨敬隆看着叶泠鸢的眼神真是格外复杂。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 话他听了无数遍，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遇到什么配得上这句话的人外人、天外天，今天算是遇到了。 “那倒没有。”对于杨敬隆的疑问，叶泠鸢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范诸邪身上有很多可疑之处。” 这一点，在范诸邪暴露之后，几人回想起来，都发现了范诸邪平时言行的破绽。 不管是从一开始说什么异兽，后来又往食人枭身上靠，就是想要让大家都相信，队员的死亡是意外，抹掉自己的嫌疑。 杨敬隆弯下腰，去看范诸邪：“范兄，咱们两家也算是千年交情，你我细数起来，也是表兄弟……这次来到陌生的地方，我们不应该互相扶持，一路同行，一起去实现目标才对吗？” “你为何要对白宣名和王兴业下手？” “他们活着碍你什么事了吗？” 杨敬隆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落。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范诸邪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说起来，小队中的八个成员里，杨敬隆应该和范诸邪关系是最亲近的，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这让杨 敬隆心中感觉十分怅然。 而与此同时，顾冥也已经回身，走到了张家青年身边。 “子勖，你别动，我给你……” 顾冥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花，自己被一股大力拽起，“小心！” 蓬！嗡嗡嗡…… 一声闷响后，黑压压的蜂群就像是乌云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顾冥人在半空中，眼睛却看得清楚，那些蜂不是什么蜜蜂马蜂，而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蜂群中每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眼珠通红，肚子上一圈圈的花纹和尾部的蜂针都是鲜血般的赤红色，而且嘴上还有一排排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怕。 最让顾冥心胆痛裂的是，这些蜂群是从张子勖的身体里冒出来的！ 就在他眼前，跟他相识了十余年、情同手足的张子勖，毫无征兆地炸了！ 整个身体被炸成无数碎片，血肉横飞。 这些赤红蜂虫就是从他的血肉中钻出来的！ 不用说，这只能是打伤张子勖的范诸邪所为！ “啊——”顾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如三峡猿啼，痛彻心扉。 “此生不灭范家满门！我誓不为人！” 第739章 下手原因 范诸恶虐杀了顾冥的一个妹妹，范诸邪又把顾冥的发小在他眼前活生生炸成了碎片。 这份仇恨，让顾冥几乎要疯狂了。 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稳重的顾冥，双目充血，连是谁救了他都来不及留意，整个身体往范诸邪的方向用力挣扎。 “别动了！”提着他后衣领的叶泠鸢没好气地喝了一声，“想死吗？” 若不是她反应够快，这个时候顾冥应该和张家青年一样，被蜂群钻入体内，等会就会爆体而亡了。 叶泠鸢对这些成群的昆虫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这些蜂一看就不是善茬，与她知道的某种食人蜂十分相似，却明显更加可怕。 她提着顾冥，脚下速度加快，瞬间越过了杨敬隆：“还不跑，等死吗？” 杨敬隆和罗家青年这才醒悟过来，转头跟着叶泠鸢狂奔。 身后嗡嗡嗡的响声，让他们头皮发麻。 蜂群已经将整个走道全部占据，这么多大个头的蜂子，要是被它们包围起来……想想就浑身发抖。 冲在最前方的叶泠鸢一掌推开自己的房门，紧接着，杨敬隆和罗家青年尾随而入，砰的一声把房门飞快关上。 叶泠鸢把顾冥一丢 ，长出了一口气：“这都是啥啊！” 要不是她离得近，而且又对顾冥印象不错，下意识地出手救人，今天这队伍减员肯定会很疯狂。 顾冥怔怔地坐在地上：“子勖！” 想起张子勖的死状，他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都怪我……我太自大了……我轻敌……却害死了你……” 杨敬隆和罗家青年也是惊魂未定，一个扶着墙，一个叉着腰，半天才气息平稳。 “那些是什么蜂？”罗家青年心有余悸，“我在山里也见过很多蜂虫，可是这么凶残的却从未见过。” 竟然能钻入人体，吞噬血肉，破体而出…… 他倒是不怕和蜂虫为敌，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捅过多少马蜂窝，但是这种凶残的蜂虫，他一点也不想冒险——万一要是被哪只钻进身体里，然后像张子勖那样爆炸……那就太可怕了！ 杨敬隆悻悻然地回答：“你姓罗，你都没见过的，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杨家族地在大梁京城边上，顾家族地在凤梧京城边上，他们两家有相同之处，就是都已经将大部分力量转到了朝堂之上，经营的是文官这条路，和罗家、范家、郑家这种占据一地 的诸侯发展道路已经不太相同。 罗家的地盘就在西南山地中，那里的虫豸蛇蚁可多的是，按说罗家才是这方面的行家才对。 罗家青年也是一脸无奈。 “我从小也是见多了各种蜂群，但是像刚才那样凶残可怕的，还是第一次见。”他看着杨敬隆，“你家和范家关系比较近，难道没听说过他们有这种手段吗？” 杨敬隆叹了口气：“我只知道范家有御兽的本领，而且好像还有专门配套的传承，只是他们一直非常注意保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诀窍。” “想必这些蜂群就是范诸邪的秘密手段。” 其实，叶泠鸢第一次进入范诸邪的房间里时，空间中的蛊虫宝宝就有不少开始骚动，它们对于这种蜂群的气息十分敏感。 所以叶泠鸢当时就留心探查，发现了范诸邪的柜子里藏着一个葫芦，其中有不同寻常的震动，结合自己对昆虫的了解，叶泠鸢差不多也猜出了那里面应该是某种蜂群。 只是当初的蜂群气息并不像今天这样凶残恐怖，给叶泠鸢的感觉是比较弱小，没有太大威胁。 但是才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些蜂群的气息就增强 了太多。 “我非常怀疑，那些蜂群是可以通过吞噬血肉成长提升实力的。”叶泠鸢丢出这么一句话，让房间里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判断有些骇人听闻，可是几个人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才是他对同伴下手的真正原因？”杨敬隆喃喃地问。 顾冥也冷静了下来：“难怪我们没有找到白宣名和王兴业的尸体，只怕是被那些蜂子吃光了……” 罗家青年脸色有点难看：“他开始还一直把整个事情往什么食人枭、异兽身上扯，就是想麻痹我们，然后一个个把我们全都喂给他的蜂群！” 四个人不管是什么性格，想到这一点，都忍不住露出了杀机。 既然别人已经把他们列为宠物的食粮，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范家人，都该死。”顾冥声音冷漠地总结了一句。 叶泠鸢想起之前在大梁的时候，范家人在背后对她的算计，还有对萧玉堂做的那些事情，不由冷哼了一声：“整个范家只怕都已经烂透了。” 顾冥这才站起身来，郑重地向着叶泠鸢行了大礼：“多谢……郑兄出手相救，我欠你一条命。 ” 当时他离张子勖那么近，而且毫无防备，正准备给张子勖上药。 如果不是叶泠鸢反应敏捷，及时将他拉开，张子勖身体爆炸开来的时候，他肯定是来不及躲避，会被那些蜂子扑个正着。 到时候他就会是和张子勖同样的结局！ 人一死，多少野心与梦想，无论尊贵与卑贱，都将化为一场空！ “现在，八个人只剩下我们四个了……”顾冥也不由地有些黯然。 外面的范诸邪虽然没有死，但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 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才几天，没有与那些土着产生什么冲突，反倒是自己内部互相残杀，就已经死了三个，反了一个。 现在只剩下一半人…… 饶是顾冥觉得自己已经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此时仍旧觉得心底发凉。 他没想到的是，韩飞会救自己。 按说，自己是唯一知道韩飞真正——哦，不，一半真正身份的人，韩飞要是有什么争夺神鸟传承想法的话，真正够狠的做法，就应该是先把自己给灭口。 结果反倒是韩飞救了他。 顾冥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一时不知道以后揣测人心的时候，该从哪个方向下手了。 第740章 子母镜 “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个章程出来的。” 顾冥镇定下来，“我如果是范诸邪，既然已经和大家撕破了脸，而自己又受了重伤，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会做出来。” 杨敬隆也跟着点头：“对，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投靠土着。”顾冥平静地说。 如果是在平地上，范诸邪会有很多选择。 他完全可以远遁而去，藏在某些难以寻找的隐蔽地方，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寻找时机抢夺神鸟传承。 但是这里是在仙舟上。 在空中飞行，而且还是陌生的世界。 范诸邪知道他已经被四人当成了头号大敌，而且背上中了顾冥一下飞刀，胳膊又被叶泠鸢削成了片片鱼鳞，一旦落入四人手里，必死无疑。 以范家人的性格，就算是腿断了也要爬过去咬敌人一口的狠厉，范诸邪只要没死，就肯定会想办法把他们四个都弄死。 所以现在，范诸邪为了活命，为了报复，肯定会不择手段。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投靠土着。 “他有什么价值？”杨敬隆冷笑，“那些土着眼高于顶，对我们一口一个‘贱民’，他倒是想投靠过去， 可人家凭什么要收下他？” 叶泠鸢瞥了杨敬隆一眼：“如果，他把他们范家的御兽之术拿出来呢？” “如果，他将我们的秘密讲出来呢？” 杨敬隆脸色一白：“他就算是说，也得别人相信啊。” 御兽的秘技，也许还能演示证明；但是说他们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还是千年之后的世界，怎么证明？ 叶泠鸢在心中摇了摇头。 杨敬隆也算是比较有点脑子，但是对于这种穿越新世界的经验太少了。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叶泠鸢提醒了一句，“这也就意味着，很多我们以为是常识、人尽皆知的东西，在这里，可能还从未有人知晓。” 信息差，这才是后世来者和当世土着相比最大的优势。 不过叶泠鸢的提醒也就到此为止，她不能再说更多。 愿意相信她的话的，这一句就已经够了；听不进去的，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顾冥和杨敬隆都陷入了沉思，罗家青年有点慌。 “怎么好像他们都懂了，而我还是有些似懂非懂呢？”他苦恼地看着叶泠鸢，“郑兄，你说这些，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你说 得很有道理。” “要不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就说的清楚一点，我都听你安排。” 叶泠鸢讶然，连连摆手：“可别可别，我就是个嘴炮——呃，意思就是说，我只会夸夸其谈，什么都好像能说一点，但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可不敢替大家做主。” 到现在为止，这个所谓的传承考验到底规则是什么，大家都一无所知。 要是如之前他们想的那样，出现在仙舟上的八个人就是一个队伍，和其他两个队伍竞争的话，那还好说，身边这三个人都算是叶泠鸢的友军，暂时利益是一致的； 但是有范诸邪这个例子，叶泠鸢相信，就算是真的规则说他们是友军，其他人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付出信任； 更何况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这八个人是竞争对手，仙舟上的所有外来者要进行角逐，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得到神鸟传承，那他们就是竞争对手。 虽然叶泠鸢对神鸟传承并不期待，真正重视的反倒是这个世界处处皆在的灵气，但是她这么跟别人说，别人也得信哪！ 结果叶泠鸢费尽心机，帮了这个帮那个，到最 后留下来的全都是她的竞争对手，她不得呕死？ 而且背负起其他人的命运，责任太沉重，叶泠鸢不喜欢。 罗家青年一脸苦恼：“让我去跟什么人作战，哪怕是拼死，我都不怕，但是现在这样没头没脑的，连应该干什么都不清楚，真是过得窝火。” 叶泠鸢也是一脸的深有同感：“就是啊，那个袁姑娘把我们弄到这里，却根本不告诉我们，到底我们怎么做才算是通过考验，真是让人头疼。” 他们两个聊了几句，那边顾冥和杨敬隆似乎也都有了什么想法。 “我们还是得出去一下。” 顾冥说，“不能就这样缩在房间里，给范诸邪太多时间。” 而且，张子勖的遗体还在门外，他也要为自己的兄弟收尸。 叶泠鸢点头：“按说范诸邪身受重伤，形势对他不利，他应该趁着我们躲避蜂群的时候逃离了才对。” “不过我有些担心他比较疯，无法用常人的心里揣测，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伏击我们。” 杨敬隆：“我觉得他不会。” “虽然范家人都很嗜血嗜杀，但是他们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命。疯子不多。” 他 看了顾冥一眼，“就算是范诸恶，也是对别人很残忍，对自己也顶多是练功更加凶狠，却没有不顾自己生死去与人拼命的爱好。”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也许范诸邪猜到这一点，或者他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留在门口想要阴我们一把，也未可知。” 说着，杨敬隆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一面镜子，向大家示意。 “这是子母镜。”杨敬隆解释说，“子镜放置好之后，只要打开母镜，就能看见子镜照见的情景。之前因为王兴业也凭空失踪，我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就偷偷在外面走道上放置了三面子镜。” “昨天晚上，范诸邪意图偷袭顾兄，我们就是从这面母镜中看到了他的行动，提前开始埋伏的。” 只是没想到范诸邪竟然那么不好对付，他们三个人事先埋伏，都没有能够成功将其拿下。 不过现在这三面子镜还是留在走道里。 杨敬隆当时挑选的位置很好，三面镜子几乎能照见整个走道的情景。 “竟然是无线摄像头监控设备？”叶泠鸢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和其他三人一起伸头去看杨敬隆手中的镜子。 第741章 他可真狠 镜面上，走道空荡荡的，张子勖的尸体都不见了。 顾冥顿时气急：“狗贼！竟然连子勖的遗体都不放过！” 他还想着如果范诸邪走了，他正好出去给好兄弟收尸，不方便携带全尸返回家乡，只能将其火化，把骨灰带回去了。 可是就这么短的时间，原本在他房间门口地上的尸体却已经不翼而飞。 除了范诸邪之外，没有人会做出这种恶劣的事情了。 叶泠鸢比他冷静：“我看，他是把尸体喂了那些蜂子。” 那些蜂子个头大得不正常，而且眼睛和身体上的花纹都红得很诡异，嘴里竟然还有牙齿露在外面，跟普通的蜂类差别太大了。 最开始的时候，叶泠鸢发现的那些蜂群整体气息根本没有这么强大。 短短的两天里，能够变成这样，再加上范诸邪在规则出现之前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对队友下手，叶泠鸢感觉，他是为了将这些蜂子培养出来，才会这样做。 就连身受重伤之时，都这么大胆的让蜂群吃了死者的尸体再离开，这个范诸邪，真的不一般啊。 或许是在他心中，这些蜂群的升级更有意义？ 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人能够 回答。 反正从杨敬隆的镜子里看，范诸邪已经不在走道里了。 杨敬隆用的子母镜，不用说，肯定也是杨家珍藏的宝贝。不过和风蛊相比，还是稍嫌死板，不够灵活。它只能展示现在走道上的情景，而且仅限于那几枚子镜照见的范围。 不过叶泠鸢在躲入房中的时候，就防着范诸邪在门口埋伏什么手段，一直用风蛊监控着走道上的情况。 也正是因此，她才“看见”了范诸邪那些蜂子的邪恶之处。 那些蜂子真的是食人蜂，它们在范诸邪指挥下，扑到张子勖已经炸得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将他完全覆盖成了一个马蜂窝似的形状。 风蛊并不会筛选辨别，所以还将这些蜂子进食时候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得叶泠鸢头发都差点竖起来。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那些蜂子再次飞起的时候，地上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 连零星的血肉残渣都没有一丝留下。 范诸邪艰难地走过来，将一些药粉洒在骨头上，然后带着蜂群匆忙离开。 在经过叶泠鸢的房门前时，他没有停留，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 从这么一个小动作上，叶泠鸢就能够猜出 他心中充满的情绪还是恐惧，而不是仇恨和报复，他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还没有到考虑这个的时候。 但反过来想，在这么惊恐的情况下，范诸邪还是冒险让蜂群进食之后才离开，更是证明了这些蜂群对他的重要性。 从母镜中确定走道上没有人之后，四人商量决定开门出去。 不过还是要小心，提防范诸邪在外面设下了什么陷阱。 罗家青年向叶泠鸢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他叫罗英杰，是罗家家主的侄子，在族中也是带领一支百人小队的队长。 “没想到来到这里，处处都显得我好笨。” 罗英杰有些失落。 先是族人落入尸骨坑中而死，后是来到仙舟上，处处被动，别人似乎都有各种特长，他却只会攀高爬低，还有掂刀拼命。 可是刚才那一次遭遇战，让他意识到，就算是掂刀拼命，他也好像打不过几个人。 这让他感觉到十分挫败。 所以在开门之前，罗英杰坚持要充当尖刀，走在最前面。 对此，其余三人表示完全没有异议，没有人想跟他争这个最勇敢最强者的荣誉。 罗英杰将腰带解了下来，翻过来折叠了几下， 往头上一套，竟然变成了一个颇有几分朋克风的金属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他又将手套戴好，身上衣服袖口和裤脚绑紧，全副武装地对叶泠鸢比了个手势。 叶泠鸢向他竖起手指，一二三的一一扳下，然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罗英杰一跃而出，一只手套挡在脸前，另一只手套摆出姿势，随时准备应对偷袭。 稍等了片刻，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才一点点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其余三人跟着他走过走道，来到了之前张子勖死去的地方。 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只有一小滩水迹。 叶泠鸢蹲下了身子，从空间里拿出一根布条，卷起来蘸了一点水迹，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 顾冥焦急地问。 人死之后入土为安，之前他迫于无奈，准备将张子勖的遗体火化之后带回去，心中就已经十分愧疚，谁知道范诸邪会做得这么绝，连个骨灰都没有给张子勖留下！ “应该是化尸水之类的药物。”叶泠鸢分析，“范诸邪让蜂群将死者血肉全部吞食，剩下的骨架被他用手段融化成水。” “如果再过几个时 辰，这些水也会完全干涸，就完全没有了痕迹。” 杨敬隆恍然大悟：“所以，白宣名和王兴业就是这样‘失踪’的！” 叶泠鸢知道白宣名是自己潜入四楼被疑似食人枭偷袭死亡，但是她不应该知道，所以也和顾冥、罗英杰一样，点头表示赞同杨敬隆的判断。 “他可真狠。”罗英杰想想这三个人的死法，就觉得范诸邪的行径，完全刷新了他对“恶”的认知。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杀了人喂食自己的宠物，然后还要将骨头都化成水，让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就太过了。 而且，如果范诸邪没有暴露的话，接下来他们就可能一个个都会成为蜂群的食物…… 四个人在走道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范诸邪没有动什么手脚。 然后才去了范诸邪的房间里，不出他们所料，房间里空空荡荡，范诸邪早已不见影踪。 “他肯定去了楼上。” 顾冥的说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杨敬隆和罗英杰是觉得逻辑通顺，合乎情理，而叶泠鸢则是得到了风蛊传来的波动。 范诸邪确实去了楼上，而且还是上了四楼！ 第742章 弄死他 “他不会真的去投靠那些土着了吧？” 四个人在房间里没有找到范诸邪，顿时觉得之前顾冥的推测有可能成真。 叶泠鸢一路追到了走道尽头的楼梯边，脸色凝重。 “郑兄你发现了什么？” 叶泠鸢看了看上方两个对他们露出警惕之色的护卫，转身离开，直到回到房间，才跟其他三人说：“我跟着范诸邪身上残留的血气味道，最后来到了楼梯跟前。” “他上楼了。” 短暂的沉默后，杨敬隆吐了一口气：“看来，真的如顾兄所料，他选择了投靠土着。” 顾冥接着说：“那些护卫能让他上去，肯定是他给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真的会告诉那些土着，我们是从千年后的小世界来的？”罗英杰不可思议地说，“他就不怕人家不相信，把他当成疯子丢出去？” 杨敬隆想了想：“我觉得，他还不至于把这个说出来，因为那样的话，可能就会暴露我们这次来参加考验的真正目的。” “很有可能会导致这次任务失败。这对他也没有好处。” “所以我猜他会用一些他掌握的其他秘密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杨 敬隆现在的情绪冷静了许多，“我以前听长辈提过一次，范家擅长御兽，他们家培养出来的战马都比同类要更加出色一大截。” “而且范家所有子弟，在十二岁的时候都要参加族内的一次检测，通过检测的都能够成为范家核心子弟。” “这些人将会按照范家祖传的秘笈，挑选适合自己的兽类，与之建立特殊的联系，他们称这种兽类为自己的本命兽。” “主人与本命兽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本命兽实力增强，主人的实力也会随之提高；本命兽如果受伤乃至死亡，主人也会受到比较严重的伤害……” “但是好像每种本命兽都不太一样，具体的我就也不太清楚了。” 顾冥咬牙：“所以说刚才那些蜂群，很有可能就是范诸邪的本命兽？” “他驱使这些蜂群吞食队友血肉，就是为了提高蜂群的实力，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虽然我也无法确定，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杨敬隆回答。 罗英杰挠了挠头：“这里可是千年前的大世界，我记得人族地位并不高，只是供神兽驱使的下属，他又是人族当中的‘贱民’，想要得到那 些眼高于顶的大人们认同，只怕是要拿出很有分量的秘密才行。” 叶泠鸢提醒大家：“这些先不说，说点比较急的事情——范诸邪现在恐怕对我们都恨之入骨，他要是能得到那些土着的认同，说不定就要想办法将我们全都控制或者弄死才甘心。” “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我们该怎么办？” 杨敬隆叹了口气：“我也很头疼。这要是在平地上，我们有的是办法跟这些人周旋，可是现在是在仙舟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旦那些土着有了什么恶意，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顾冥冷冷地说：“这就是范诸邪真正的目的。” “他就是故意这样，造成我们和土着对立的局面，让我们接下来无暇顾及到他，他才有养伤和缓冲的空间。” 叶泠鸢看着三人：“那我们要怎么办？等？还是做点什么？” 顾冥：“范诸邪肯定不想让我们等下去，万一要是等着等着，仙舟降落了，我们和其他人汇合了，他就被动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他！”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顾兄有什么计划？” 顾冥冷 笑一声：“等会儿看吧。他要是敢再出现，我必然让他死无全尸！” 四人刚刚商量了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开门，开门！” 叶泠鸢给其余三人比了个手势，三人立刻跳了起来，分别藏在门后各处，做好了被对方一涌而入强行控制的时候动手的准备。 叶泠鸢把头发和衣服拽了几下，做出一副休息的时候被打扰的姿态，懒洋洋地打开了门：“谁呀？” 门外站着几个赤袍雪羽的侍者，叶泠鸢记得他们的长相是跟在那位殷大人身边的人，心中就是一凛。 范诸邪真的见到了那位殷大人！而且还说动了对方！ 不过只有几个侍者来，说明那位殷大人并没有准备马上对他们使用武力。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门外的几个侍者站得离房门很远，好像生怕房间里有什么臭味散出来飘到他们身上一样。 “你去跟你们那些同伴说，半个时辰后到甲板上等着，谁要是不去或者去得晚了，今天就没有饭吃。”说话的年轻侍者脸上满是嫌弃，说完就扭头，带着几个同伴匆忙离去。 叶泠鸢回头，看见了三张同 样写满不解的脸。 …… 半个时辰后。 甲板上到处都是人。 叶泠鸢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绷紧的弦稍微松了几分。 看样子并不是专门针对他们几个的。 没过多久，高冠广袖的殷大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大家安静一下！” 侍者高声呼喊，很快甲板上众人都不再说话，等着听殷大人发言。 叶泠鸢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殷大人身边那群人当中的范诸邪。 范诸邪已经换上了和其他人相同的赤袍雪羽服饰，脸色也不像之前被叶泠鸢割伤之后失血过多那样惨白。 当他的眼神和叶泠鸢接触时，甚至还满是恶意地对着她龇牙一笑，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叶泠鸢已经恨透了。 “你们几个，过来。” 殷大人对着叶泠鸢他们四个人的方向指了指，不用他开口，他身边的人就已经替他下了命令。 四人早有准备。 这个时候逃跑不是什么好主意，硬碰硬也不是好办法，只能看着对方有什么要求，再相机行事。 “你也过来。” 殷大人回头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就指了指范诸邪。 第743章 死无全尸 范诸邪走过来的时候，叶泠鸢从风蛊传过来的味道中已经分析了出来，他的伤势愈合了大半。 这让叶泠鸢有些惊讶。 她之前是故意对范诸邪的胳膊下了狠手的。 从最开始，顾冥指控范诸恶“月夜血屠”的恶名时，范家那几个人都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恼怒，甚至范诸邪眼中还闪烁着一些羡慕，叶泠鸢就看出来，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因为对范家的印象很差，加上提前发现了范诸邪的种种疑点，所以在和范诸邪正面遭遇的时候，叶泠鸢毫不犹豫就下了狠手。 她可以一刀将范诸邪的胳膊斩断，但是那样的话，范诸邪这种世家子弟，身上多的是好药，完全可以包扎痊愈。 但是叶泠鸢刻意将范诸邪胳膊上的皮肉层层削开，一则能让范诸邪体会那些被他们范家虐杀的死者的痛苦，二则这样做会彻底破坏他胳膊上的血管和神经，就算是有药都不好使用，而且这条胳膊还会成为他之后行动的巨大累赘。 拖着一条不舍得砍掉又不能使用的残废胳膊，范诸邪整个战斗力都会大.大减弱。 但是现在一见面，叶泠鸢就闻到了一股非常特殊的药味，而且还能感觉到范诸邪的 那条手臂虽然还是不能自如使用，却也有了开始痊愈的征兆，这就让叶泠鸢太震惊了。 “你们原本是八个人，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五个！” 殷大人身边的侍者声色俱厉地斥责他们。 “当初带你们登上仙舟的时候，大人可是叮嘱过，带你们到凤族祖地，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做，结果你们根本就没有把大人的话放在心上，竟然互相残杀，减员这么严重！” “如果不是刚才他拼命逃出去，说不定又要少一个人！” “你们四个是想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想要把家中珍藏的秘密献给神鸟大人们，你们就想杀他灭口？” 叶泠鸢白了范诸邪一眼，原来是想告黑状。 顾冥声音平和地解释：“大人，您误会了……我们四个要是想杀他，他一个人哪里能跑得了？” “杀人的从头到尾都是他，我们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说着，顾冥用手指了指范诸邪，“不信，您去问他。” 范诸邪被他这么一指，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莫名地，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正朝着自己赶来。 范 家人跟兽类打交道的时间很多，对于那种说不出来的直觉非常信任。 所以范诸邪当场就后退了几步，想要退到一群人中间。 就在这时，众人眼角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黑影的速度很快，掀起一阵剧烈的风，吹得附近的人一个个衣衫凌乱，大袖在风中狂舞。 而这个黑影却一头撞到了范诸邪身上。 随着范诸邪凄厉的叫声响起，所有人才看清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一只巨大的鸟类抓在爪子里，凌空飞了起来。 “食人枭！” “人面枭！” 两个不同的声音，却都充满了惊骇。 “人面枭”这三个字，是一直都没有亲自开过口的殷大人喊出来的。 叶泠鸢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当然没有错过他看见这一幕时候脸上的表情，以及失态下微微踉跄的步伐。 更是没有错过他对这只大鸟的称呼。 “人面枭”？ 叶泠鸢看着已经飞起来的那只大鸟。 黑色的羽毛，张开两只翅膀后超过五米的臂展，更重要的是，在它的两只翅膀下和肚子上，黑色和白色的羽毛竟然隐约形成了一个有些像人脸的图案。 如果殷大人不喊出“人面枭”这个 词，也许叶泠鸢还不会把那个图案看成人脸，但是现在却怎么看怎么像。 “把它射下来！” 殷大人厉声命令。 “射！”殷大人身边一直负责指挥的中年人立刻发布指示，“动手！” 仙舟上方突然冒出了一道光线，瞬间击中了人面枭的腹部。 羽毛和血花从空中飘落，人面枭也忍不住发出嘶哑粗噶的叫声，扇动两只翅膀努力地想要逃离。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的光线，从船舱顶部发射出来。 人面枭的翅膀被击穿了多处，羽毛漫天飞舞，庞大的身躯也支撑不住，扑腾了几下，还是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叶泠鸢看得清楚，那些光线，都是来自四层的窗户位置。 看来四层的防御非常严密！ 这就不对了，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当初又怎么会让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食人枭的生物撞进去，把白宣名给弄死了呢？ 人面枭从空中摔落，还有余力在甲板上挣扎，但是被它那双钢铁一样坚硬的利爪抓着的范诸邪，却受了大罪。 人面枭向他冲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收敛力道。 那么巨大的身躯，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撞在范诸邪的身上，会造成 怎么样的伤害可想而知。 范诸邪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自救或者挣扎的动作，就已经气息奄奄，挂在人面枭爪子里的时候，四肢的翻转角度一看就不对。 等到人面枭掉下来时，他也跟着落下来，又被人面枭庞大的身体全部砸中，顿时断裂成了好几截。 不用看，也知道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叶泠鸢回头看了顾冥一眼。 顾冥之前是说，只要再见到范诸邪，就能让他死无全尸——现在的范诸邪，是真的没有全尸了。 而且刚才顾冥指了范诸邪那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感觉…… 所以，这是顾家的什么祖传绝技？ 真是烦人啊，这些八大世家的子弟，个个都有外挂呢。 尽管人面枭被顺利击落，殷大人的面色仍旧没有缓和多少。 他让人过去查看，叶泠鸢和顾冥几人也趁机跟着人群往跟前凑过去，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叶泠鸢是想找一找，那些蜂群藏在什么地方。 她感觉到空间里的蛊虫宝宝们，有不少都对这个蜂群很感兴趣。 就在殷大人的下属刚走到距离人面枭几步远的时候，趴在甲板上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人面枭陡然暴起！ 第744章 大胆贱民 这头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已经十分庞大，当它趴伏在甲板上时，众人才真正体会到它的体型到底有多大！ 一双翅膀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翅膀上的羽毛掉落很多，露出了光秃秃的血肉，很多地方还往外淌着泛着蓝色的液体。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面枭的身体下已经凝成了一面蓝色的湖泊。 它趴在那里，将原本十分空旷的甲板边缘填满了大半。 这要是想把它抬走，叶泠鸢估计最少也要几十个力气够大的壮汉才有可能。 被指派过去检查收拾人面枭的那个中年男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近距离地看了人面枭几眼，挥手示意再过来一些人。 可是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原本看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人面枭突然抬起了一只翅膀，啪的一声就扇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个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中年男人瞬间被打爆，变成了无数碎片向着四周炸开！ 叶泠鸢在心里骂了句粗口，手中折扇一抖，风蛊卷起周围的空气，将那些血雾肉渣纷纷隔离开来，而叶泠鸢本人也极速后退。 和她几乎同行的顾 冥、杨敬隆和罗英杰，好像有什么默契一样，几乎同时做出了和叶泠鸢相同的动作。 等到叶泠鸢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停下脚步，这三个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了叶泠鸢的身边。 “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泠鸢诧异地看着他们。 刚才那动作，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四个排练过呢，同进同退的，可以去参军了吧。 “我们发现，你总是逃得特别快，而且很及时。”顾冥实话实说。 “对，哪怕有时候你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你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及时后退。”杨敬隆点头。 “所以我们就商量好了，以后跟着你进退，果然，很有效——”罗英杰指了指前方。 叶泠鸢一时无语。 她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选择躲避，当然是因为风蛊的功劳。 这几个人却把她当成了风向标……也不知道该夸他们有眼力还是有心机…… 罗英杰最后的那句感慨，确实是有感而发。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甲板上已经混乱不堪。 中年男人被人面枭一翅膀扇爆，溅了周围的那些人一脸一身。 那些人当中倒是 有不少比较强悍，并没有被吓得退缩，而是奋力往前，手中投出带着绳子的长矛。 数十只长矛向着人面枭飞去，看起来十分状况。 可是根本就没有对人面枭造成什么伤害。 人面枭的两只翅膀向前一兜，挡住了头和肚子，而那些长矛落在它翅膀上，就像是遇到了钢铁一样，发出了当当当的声音，没有刺入分毫，便纷纷落地。 看来这些武器对它没有什么作用，也许只有刚才那种光线才能对它有所威胁。 但很显然，那种四楼射出来的光线，更适合远程攻击那些空中的物体。 而甲板上的人面枭，一则被众人包围，一旦射击可能会无差别伤害同类，二则这种光线还可能将仙舟击穿，估计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殷大人并没有下令用那种光线来对付甲板上的人面枭。 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的瞬间，围在人面枭周围的几十名赤袍雪羽已经像是炸锅后的水珠一样，向着四周飞射而出。 落在地上的时候，有的人当场死亡，有的人还在痛苦呻吟，总之惨就一个字。 和这些人一比，退到安全距离然后安然屹立的四人组就显得格外扎眼。 人面枭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立刻站了起来，两只翅膀收在身体两侧，转身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卧槽……” 叶泠鸢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这奔跑起来的小身形，跟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某个短视频里某种禽类真是太像了，怎么看怎么猥琐！ 翅膀展开那么长，可是人面枭站起来，却还不到两米，跟人类成年男子差不多，再加上这种贼兮兮的奔跑姿势，刚才抬手就打爆一群人的凶残和压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你们四个！”殷大人指着叶泠鸢他们几个，“去拦住它！” 叶泠鸢抬起了头，一脸不可思议。 刚才那么多人都被打爆了，结果现在让他们四个上去拦住人面枭？你确定你不是看我们没有出事、而你的手下死伤惨重，所以心里不爽，想让我们去死？ 叶泠鸢不动，其余三人也不动；叶泠鸢一脸震惊，其余三人也一脸震惊。 “搞什么，还学我？” 叶泠鸢转头骂他们。 “呃。” “哦。” “噢。” 四个人的做派让跟在殷大人身边的那些人很是不满：“大胆贱民！竟然敢如此无礼！” “大人有 命，你们竟敢拖延？” “还不快过去！”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几个“贱民”当回事，平时那些贱民碰见他们的时候，都是吓得惊慌失措，跪在路边连头都不敢抬，说话都不敢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大胆的“贱民”，对殷大人这种尊贵的身份都不放在眼里。 原以为他们这一番斥责，会把这几个贱民吓得听话，谁料想还是一个样！ 叶泠鸢才没有那么傻，明知道那人面枭速度快、力道大，身体又坚硬如铁，还要过去给人送口粮。 就在这些人一个个训斥叶泠鸢他们的时候，人面枭已经忍着身上的疼痛，来到了它的目标跟前。 叶泠鸢看着它一嘴下去，就把范诸邪的上半身叼住了大半，然后用力撕扯着开始吞吃，整个人都不好了。 随着叶泠鸢的目光，其他三人也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面色发白。 就算是恨不得将范诸邪碎尸万段的顾冥，脸色都不太好看。 仇归仇，恨归恨，同为人类，看着范诸邪死后还要被人面枭吃掉，谁的心里都很难受。 “这么多死人，它却认准了范诸邪……”叶泠鸢想起了之前的白宣名…… 第745章 狩性 按照叶泠鸢对动物天性的了解，一般来说，再凶猛的动物，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虽然会战斗力大增，但是只要稍有智慧，也会以保全性命为第一，寻找机会逃走。 可是明显具有智慧的人面枭在这种时候，第一选择却不是逃跑，而是暴起杀人后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范诸邪断裂的尸体，毫不犹豫地开始吞吃！ 这种选择不得不让叶泠鸢怀疑，范诸邪本身或者身上有什么东西，对人面枭太过重要。 会是什么？范诸邪本身的血脉？他携带的蜂群？还是像神鸟血这样的东西？ 就在叶泠鸢沉思的时候，人面枭已经飞快地将范诸邪的半个身子吞入了腹中，那边的殷大人脸色剧变： “不能让它再跑了！” “若是这次再让它逃了，下次它就会变得更强了！” 殷大人的语气带着焦急，完全不见了平时的那种沉稳高贵。 听到他的命令，跟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狠狠地瞪了这边的四个“贱民”一眼，却也顾不上跟他们计较，开始调派人手，分配武器，准备猎杀这只人面枭。 人面枭猛地抬头，一口叼起范诸邪的另一半尸体，振翅欲飞。 叶泠鸢震惊地发现，它的两只翅膀刚才还千疮百孔，这会儿竟 然已经有不少伤口开始痊愈，不再流血！ 这东西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吗？还是范诸邪的血肉有什么特殊效果？ 不知道它碰触到了什么地方，嗡嗡嗡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群硕大的蜂子从它嘴里飞了出来。 叶泠鸢瞳孔猛地一缩。 身边几个人也都神情大变。 就是这么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那些蜂子又变大了！ 现在每个蜂子的体积从苹果大小，变得快要赶上小婴儿的脑袋那么大了！ 它们一飞出来，就纷纷向着人面枭发动了攻击。 一个一个巨大的红色蜂子扑向人面枭，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它庞大的躯体上。 人面枭在长矛攻击下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坚硬躯壳，在蜂群的攻击下，却很显然吃了大亏。 它发出了尖锐悲鸣，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两只翅膀疯狂拍动，想要把身上的蜂群甩开。 有不少蜂子被它甩落地上，被它到处乱跳的脚爪踩碎，但是还有很多蜂子依旧紧紧固定在它的身上。 可以想到，这些蜂子的毒针都会从羽毛缝隙或者那些受伤暴露出来的部位，狠狠扎进它的身体里…… 没过多久，失去毒针的蜂子开始一个个掉落，而人面枭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个个巨大 的鼓包。 这些鼓包膨胀起来的速度十分惊人，泛着黑红色，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破裂。 人面枭的模样也变得格外丑陋可怕。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刚才还无比威猛的人面枭就变成了这个狼狈凄惨的模样…… 叶泠鸢听见身边三个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天哪！”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诸邪疯了！” 三个人各自咒骂着。 最后一句是杨敬隆说的，顾冥和叶泠鸢几乎是同时转头盯住了他。 罗英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连忙也转过头去，用力瞪着杨敬隆。 “都别看我，我也是猜的……” 杨敬隆语气中充满苦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蜂群就是范诸邪的本命兽。他不惜冒险害死队友，就是为了给这些蜂子提升实力。” “现在看来，白宣名、王兴业……还有张子勖，不知道是血脉的缘故，还是他们身上携带有什么特殊物品的缘故，给这些蜂子提供的力量，都远远超出普通人所能提供的。” “这些蜂子的体型短短时间里增长这么多，如果不是人面枭太过恐怖，一下子就把范诸邪给杀死了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很可能就是范诸邪带着蜂群来猎杀我们的时 候了。” 杨敬隆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以前只知道范家那些表兄弟十分强悍，每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都感觉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身上，有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兽性。” “我总觉得，当他们骑在马上，在草原荒漠驰骋，追杀各种敌人和动物，大声吼叫的时候，才更像是他们的真实面目。”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大概才是更适合他们的……” 杨敬隆看着顾冥： “顾兄，你要小心范诸恶。” 范诸邪的声名在外界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跟范诸恶在一起的时候，很明显都是听命的那个人。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范家子弟，就让他们队伍减员一半。 那么范诸恶该有多么可怕？ 顾冥是从一开始就揭穿了范诸恶的真面目，他不会放过范诸恶，范诸恶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们在这里说话的功夫，从船舱里已经又跑出来了将近百十人。 叶泠鸢还真不知道，楼上竟然有这么多人。 这些后来出现的人明显要精锐很多，他们手中拿着制式武器，有专人指挥带领，看起来应该是殷大人身边的武装力量。 平时却不怎么见他们到甲板上来……叶泠鸢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船舱上方的两层。 这些人一直守在上面，如果不是接到命令都很少出现在外，是因为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必须时刻镇守？ 人面枭尝试了几次，想要飞离。 可是虽然它翅膀上的伤势已经有部分痊愈，但是内部的血管筋脉还是无法完全恢复正常，更何况它还刚刚被可怕的蜂群攻击，身体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毒素，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到了这个地步，人面枭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没有退路，一双透着阴翳的竖瞳左右转动，审视着周围的人类。 被它的眼神扫过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全身发冷。 叶泠鸢虽然距离人面枭还有不少距离，还隔着两层人墙，却也能感受到它那种狠戾冷漠的眼神。 在它的眼神中，眼前这些两只脚的活物，就是与牛羊无异的食物，只是其中可能有一些偶尔会给它带来惊喜，让它不仅能够品尝美味，还能提升实力。 只是这一次，这些两只脚的食物所进行的反抗有些超出了它的预料。 就在这些人包围了人面枭，还没有开始动手的时候，人面枭却抢先发动了攻击！ 它双翅一挥，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竖立，嗖地一声，低下头向着前方就冲了过来。 第746章 盯上 一阵轻微的骚乱在人群中掀起。 虽然翅膀受伤无法飞走，但是人面枭在甲板上奔跑的速度还是很快，好像没有受到伤势影响一样，只见黑影掠过，它就已经冲到了众人面前。 它还很聪明，挑选的攻击对象就是负责指挥这次围猎的人。 虽然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但是当这个庞大、丑陋而又凶恶的怪物冲过来，逼到近前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身不由己地四散逃开。 其他人尚且如此，就更别提被人面枭当成攻击目标的指挥官了。 他只觉得一阵腥风扑面，眼前就是一黑，那双似乎能震天盖地的翅膀已经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将他覆盖在内。 和这么巨大的敌手只有几步之遥，身边的人已经哄散逃光，他瞬间失去斗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一直跟在殷大人身边的中年男人气得大骂起来：“一群废物！” 他一伸手，从身边护卫手中接过一根很长的长矛，“玄鸟在上！凤祖庇佑！殷家岂有临阵逃脱的弱者？” 中年男人振臂高呼，“殷家好男儿，不怕死的跟我上！” 说着，他就带头冲了出去。 不管他能不能胜，至少冲着他的勇气，叶泠鸢也觉得应该给他鼓掌。 不过她刚把两只手举起来，就看见那只人面枭的眼神转了过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叶泠鸢头皮一麻，连忙把手转过来，掌心对着人面枭，表示自己刚才的动作没有恶意，手里并没有藏着什么武器，也不准备与它为敌。 谁知道人面枭还是死死地盯着她，没有一丝感情的竖瞳动也不动。 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悄悄向着远处挪动，与叶泠鸢拉开距离。 “卧槽，无情……”叶泠鸢慢慢放下双手，害怕动作太大引起人面枭的误会和攻击，连转头看这三个人都不敢，只能在嘴里低声辱骂他们这种贪生怕死、懦弱自私的行为。 中年男人提着长矛冲到了人面枭跟前，他身后是一二十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也都拿着武器，一脸悲壮。 中年男人没有犹豫，双手举起长矛，对着人面枭的胸腹部位就刺了下去。 人面枭的反应很快，翅膀一挥，就挡住了这次攻击。 但是中年男人似乎早有准备，在被挡住攻击的时候，长矛顺势一滑，就刺在了人面枭翅膀上鼓起来的一个大包上。 噗！ 人头大小的鼓包顿时破裂，一股泛着红黑色、带着浓郁腥臭气息的液体向着四周 溅射出来。 人面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几乎同时，中年男人身边一个青年也惨叫起来，在地上连连翻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疼死我了！啊！” 等几个人把这个青年拖到后方检查时，才发现他的双眼竟被腐蚀得只剩下了两个大洞，而且伤势还在不停地向着深处扩散。 十几个呼吸之后，那个青年就已经彻底死亡！ 这下刚才还跟在中年男人身边的青年们也都变了脸色，脚步踌躇，很明显萌生了退意。 “太尉大人，这太危险了。”一名青年鼓起勇气，拽着中年男人的手臂把他往后拉，“我们须得找到解毒的办法，才能与这只人面枭作战，否则只能白白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有了一个人开口，其他人立刻纷纷表示支持，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中年男人拉着后退。 一边后退，还一边警惕着，害怕人面枭追过来。 可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人面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它的那双淡黄色眼珠，一直盯着的是那边的几个贱民。 准确地说，是那四个贱民中的一个。 此刻，叶泠鸢已经被队友抛弃，孤零零地站在 原地，被土着们、队友们和人面枭集体注视。 “呵呵，贱民。”中年男人还记得刚才他们几个对殷大人的命令置若罔闻的情景，现在出声也不免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下看你们往哪儿躲。” 顾冥躲得远远的，提醒叶泠鸢：“郑兄，若是你也带有那个血之类的东西，不如拿出来给它吧。” 大家也差不多都猜出了点什么，人面枭隔着这么多人盯上叶泠鸢，估计跟刚才不顾一切去吃范诸邪的尸体一样，都是有原因的。 估计也跟血脉、神鸟血有关系。 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这只人面枭的对手，舍财保命，才是明智之选。 “是啊郑兄，身外之物再怎么珍贵，也不如性命重要啊。”杨敬隆也出言相劝。 罗英杰：“嗯嗯，对对，保命重要。” 叶泠鸢无奈摊手：“我哪有那种东西……”她瞥了一眼顾冥，“别人不知道，顾兄难道也不知道？” 她根本连八大世家的人都不是！从哪里来的世家珍藏神鸟血！ 顾冥学着她摊了摊手。 这个韩飞神神秘秘的，而且总感觉还有很多手段藏着掖着，到底韩飞身上有没有能够让人面枭紧追不舍的宝贝，顾冥觉得还真不好说。 就在所有人紧张不安的注视之下，人面枭动了。 它的翅膀虽然不能飞翔，但是仍旧能够通过极速挥动推动气流为自己加速。 众人仍旧是感觉眼前一花，人面枭就已经越过了数十米的距离，冲到了叶泠鸢跟前——更正确的说法，是叶泠鸢刚才站立的位置近前。 因为随着人面枭的动作，叶泠鸢的身影也同时动了。 无论是顾冥三人，还是殷大人那边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叶泠鸢运动的轨迹。 就算是眼力最好的那些人，也只能依稀捕捉到她留下的一溜残影。 众人再次看清楚的时候，叶泠鸢就已经站在了仙舟船舱的顶端，居高临下，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俯视着甲板上的人面枭和众人。 人面枭：…… 这样的距离，原本对于人面枭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它的翅膀受了伤，全身更是长满了被毒蜂蛰出来的血泡，根本无法飞起来。 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至于其他人类则纷纷瞠目结舌。 爬到船舱顶端，也许他们也能做到，但是用这样的速度，几乎是与飞翔无异的手段，他们却是望尘莫及。 一时间，甲板上的一只大鸟和众多人类仰头无语。 第747章 有求于你 人面枭那张尖嘴竖瞳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几分急切的表情。 它仰着头看向叶泠鸢：“呱！” 叶泠鸢：……听不懂。 人面枭：呱呱！ 叶泠鸢：…… 人面枭：呱呱呱！ 顾冥三人互相看了看。 罗英杰：“它是叫郑兄下来，让它吃掉？” 顾冥和杨敬隆都用发现人才的眼神看着他。 殷大人那边，几个人凑在一起低语了一会儿，有人站出来对着船舱顶部的叶泠鸢喊：“那个……大人让你过来听命！” 叶泠鸢站在船舱顶部，大声回答：“在下身份卑贱，不敢靠近大人，恐怕污了大人的耳目！” 用不着的时候就丢在一楼，理都不理，一张嘴就是“贱民”，上了仙舟都把你们仙舟给弄脏了，离你们近了都把你们传染臭了，这会儿用得上了，还要让她自己过去“听命”？ 嗤！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配钥匙不？ 人面枭急得在下面团团转。 它身上的那些鼓包正在一个个变大，而且已经有好几个涨得快要透明了。 谁都能看出来，接下来那些鼓包随时可能爆炸。 所以在人面枭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白地带。 有了那 个被腐蚀得眼睛瞎掉、快速死亡的青年为前例，谁也不敢冒险靠近它。 现在殷大人心里恐怕只想着让这只鼓包鸟快点消失，已经没有最初那种必须将它当场杀死的念头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僵局。 人面枭不走，要找叶泠鸢，谁也不敢驱赶它；叶泠鸢不下来，谁也指挥不动；其他人进不得进，退无可退，束手无策。 而随着时间流逝，人面枭明显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双脚在甲板上用力抓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噗！ 它身上的一个鼓包自己炸开了。 那种颜色诡异的液体流出来，落在鼓包边上的羽毛上。 长矛都扎不透的羽毛竟然立刻冒起了一股黑烟。 还有一部分流到了羽毛缝隙中，落到了它的皮肤上，腥臭气息瞬间大增。 看来是将它的血肉也腐蚀了。 人面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它伸长了鸟脖子，尖尖的鸟喙猛地啄在甲板上，坚硬的甲板上火花四溅，一下子就被啄出了一个小坑。 当当当！伴随着人面枭痛苦的叫声，它也不断用力地啄着甲板。 殷大人的脸不断抽搐，一脸心疼。 这可是朝中最宏伟最有威势的仙 舟，这次被他借出来使用，本来是为了彰显玄鸟王朝的实力和气概，要是被这只鸟给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郑兄，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个结束的时候啊。”杨敬隆仰头，把双手放在嘴边当喇叭，对着叶泠鸢喊。 叶泠鸢对他翻了个白眼，事情没有轮到他头上，他可说得真轻巧。 “杨兄，拜托你去问问人面枭，它想做什么！”叶泠鸢也把手拢在嘴边，对着杨敬隆喊。 杨敬隆哈哈一笑：“我问了，它说家里有个女儿，想要招你当女婿！” “让你现在跟它走！” 顾冥对着杨敬隆竖了个大拇指，示意他转头去看人面枭。 杨敬隆是听出了叶泠鸢对他那个提议的不满，所以赶忙开玩笑来挽回一下，结果被顾冥这么一指，回头看时，竟然看见人面枭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样子好像是在说，你说得对。 “不是吧！”杨敬隆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震惊地看着顾冥，“它能听懂我们的话？不不不，我是说，它真的要招郑兄当女婿？” 叶泠鸢看似离他们很远，但是有最最勤奋辛劳的风蛊宝宝在，自然也能听见“看见”甲板上的很多东西。 人面枭的反应，她也看见了。 震惊之余，叶泠鸢并未放松警惕。 范诸邪说过，这个世界人族的地位很低，很多神兽异兽都并不在意人族的生死，更多的兽类都习惯把人族当成食物。 而且别忘了这是一个兽族统治的世界，兽类中多的是有智慧的种群，人面枭能听懂人话、能和人类交流，并不算稀奇，说不定人家还懂得利用兵法，知道武力不行的时候可以把食物骗到嘴边呢？ 所以她才不会因为人面枭的某些举动而主动接近对方呢。 被当成牛扒那是世界规则，她没能力改变，但是她至少可以当一个有骨气，绝对不自己跳到对方嘴里的牛扒！ “土包子！” 有人从土着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嫌弃的神色，走到了杨敬隆三人面前。 “大人有命，让你们把你们那个同伴叫下来。” “这只人面枭已经有了智慧，它现在不是要吃人，而是有事要找他。” 刚才叶泠鸢四人对待殷大人命令的态度，这些人都看明白了，知道强硬的命令不起作用，而现在他们又需要叶泠鸢效力，所以不得不忍着不适，来跟这些贱民交流。 杨敬隆跟叶泠鸢他们 几个能开玩笑，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而且一起经历了生死，利益相同。 跟这些鼻孔朝天的土着，杨敬隆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自己跟他说呀。”杨敬隆学着来人的样子，下巴一抬，眼睛一翻，根本不正视对方，“你没长嘴吗？” “你！”来人被他这种态度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但是想到刚才大人的交代，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那个……”他抬头看着叶泠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要跟贱民客客气气地说话！ “你快点下来！”他对着叶泠鸢挥手，“大人要亲自接见你！” 叶泠鸢哼了一声，以为她不知道他们的算盘呢？ 还不就是想要利用她来接近人面枭，要么是跟人面枭做什么交易，保护他们安全； 要么是让她吸引人面枭的注意力当盾牌，他们趁机偷袭，然后不管她的死活，只要他们行动成功就行。 想得可真美。 “我不敢下去！”叶泠鸢大喊，“我怕它吃掉我！” 叶泠鸢指着人面枭。 “不会的！它现在很明显是有求于你！”土着耐着性子回答。 “真的吗？我不信！” 第748章 变身 就在叶泠鸢跟土着代表拖延时间的时候，人面枭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尽头。 它身上的鼓包一个一个爆炸，每次爆炸都会流出一片血水，将它的羽毛和血肉腐蚀一片，疼得它惨叫不断，眼神也越来越暴躁。 随着它眼神中凶光闪过，人面枭猛地扑入了人群中。 巨大的翅膀扫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血肉和肢体在空中横飞，尖叫和怒吼响成一片。 就算是有少数人有勇气与它对战，也往往跟不上它的速度，更比不上它的力气。 眼看着甲板上的人群就像是被收割的庄稼一样飞快变矮，殷大人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对身边的人示意，让他们动手。 两个看起来并不伟岸的男子站了出来。 叶泠鸢立刻发现，那些围绕在殷大人身边的人，看着这两个外表普通的男子，脸上都露出了信赖和敬重的神色。 两个男子大步向前走，越走脚步越快。 随着他们的步伐，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男子头顶一点点冒出了几根红色羽毛，羽毛上似乎还有一点点火焰在跳动； 另一个男子则是背后肩胛部位飞快鼓起，衣服很快被撑破，两只翅膀钻了出来！ 而他们的 脸上也长出了一片片细小的容貌，瞳孔似乎也变得和人类不太相同…… 总的来说，就是他们变身了！ 看外表，应该是变得和某种鸟类有些相近，叶泠鸢很容易就想到了凤鸟。 随着他们身体的变化，两个男子身上的气势也不断攀升，对着人面枭发出了充满威胁意味的呵斥声。 人面枭全身的羽毛炸开，哪怕因为这样的动作引发身上的鼓包不断爆裂，它也忍着疼痛，发出低沉的鸟鸣声作为回应。 两个“鸟人”嗖的一声，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叶泠鸢的眼睛几乎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行动轨迹！ 还好还有风蛊，那强烈的空气震动将叶泠鸢想要知道的信息传递了过来。 蓬蓬蓬！ 几声闷响在甲板上空炸开，恍若有雷车从上方滚滚而过。 鸟类的啼叫声中夹杂着痛苦和恼恨，一片片羽毛染着怪异的血色，从半空中飘落。 “死吧！” 一团火焰闪过。 叶泠鸢禁不住肩膀一僵。 这个气息，果然是涅盘火！ 只是感觉要比戚长阙的涅盘火弱了百十倍，甚至比凤骊施展出来的也要差不少…… 叶泠鸢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人难道是变身之后，才能暂 时使用涅盘火？所以涅盘火的威力也就弱小了很多？ 虽然说威力明显小了很多，但是涅盘火始终是涅盘火，那团篮球大小的火焰落到人面枭身上后，就像叶泠鸢见过的那样，无声无息却又无比酷烈地蔓延开来。 人面枭的叫声充满了恐惧，它淡黄色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暴戾，一头就向着船舱冲了过去。 “好大胆！” 两个鸟人怒喝一声，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出手，当然提前就有防备，不会让涅盘火毁坏船舱和仙舟。 一张羽毛编织的大网从空中落下，将人面枭已经被烧掉一半的身体罩在其中。 两个飞在空中的鸟人用力一拽，就把大网提了起来。 叶泠鸢发现，涅盘火对这张大网不起作用——看来这是专门为了配合这两个人的能力而定做的工具，想必也是跟凤鸟一族有关系。 看他们到了这种地步才肯出手，应该是有什么限制，平时不能随便变身战斗。 人面枭在网中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被烧成了灰，被风吹得不知道去了何方。 两个鸟人这才降落下来，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接受着殷大人的褒奖和众人的赞美。 不过他们疲惫的样子也很明显，风蛊将他们的 心跳、呼吸以及身体肌肉变化都传给了叶泠鸢。 叶泠鸢对这些数据非常熟悉，一看就确定，这次变身战斗后，这两个人最少要好好休息三天，补充足够的营养； 否则下次再变身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可能承担不住，造成永久性不可逆的损伤。 看来变身对他们的负担也很大。 而且从殷大人和周围众人对他们的态度来看，叶泠鸢推测，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 他们两人一直是距离殷大人最近的小群体之中的，那个小群体总共也就五六个人，全都是和他们气质非常相似的青年。 这大概就是殷大人真正的保镖团体了。 “将那几个贱民带过来。” 因为叶泠鸢的不配合，殷大人显然很是不悦。 刚才是因为人面枭的存在，他不得不暂时忍耐，现在人面枭的威胁已经解除，当然就到了跟他们算总账的时候。 “叫你们的同伴下来！”传话的青年看着叶泠鸢和其余三人的眼神满是厌恶。 比之前的态度敌意明显多了。 “要是继续忤逆大人的命令，那就做好去喂虎豹的准备吧！” “还有你！竟敢私自登上舱顶……” 传话的人抬头一看，船舱顶上那个贱民，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一回头，叶泠鸢带着热情笑容的脸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传话青年吓了一跳，眼眶都抖了一下。 他们都是从小就开始接受锻体训练的，耳聪目明，怎么可能被人接近到这样的距离仍旧毫无感觉？ 要是刚才那个贱民是刺客，这个时候，他都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叶泠鸢，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啊！”就在这时，甲板上突然又响起了惨叫声。 传话青年全身一颤，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战斗刚结束，殷大人身边的中年男人已经开始指挥仆役清扫甲板了。 本来光洁如玉的甲板，现在狼藉一片，到处都是血肉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仆役们在叶泠鸢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可是在这些土着面前却乖巧温顺得仿佛兔子一样，也不怕脏，当场就开始清理打扫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仆役就开始被蜂群攻击。 他们可不是人面枭，有那么强壮的体魄。这些仆役都是普通人类，连锻体训练都没有接受过。 凡是被蛰了一下的，都只有一声惨叫的机会，不过片刻就倒地而死！ 第749章 原来如此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这也标志着那些仆役一个个的死亡。 只剩下一小半的蜂群在空中盘旋飞舞，像是一片黑红色的云彩，不停收割着人命。 “这是怎么回事？”杨敬隆惊疑地问，“刚才还好好的呢。” 那些蜂群自从攻击了人面枭之后，就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只是在空中飞来飞去，并没有袭击什么人，所以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人面枭身上，以为它们一会儿就会自己飞走了。 结果现在它们竟突然又开始攻击人类！ 叶泠鸢眼尖，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那些被攻击的人，似乎都是在同一个区域里……那里好像是范诸邪死的地方……” 人面枭抓住了范诸邪，却被船舱上方射出的光线击穿翅膀，坠落下来，当时就把范诸邪摔死了，而且身体都被人面枭的爪子切成了两半，死得可惨了。 叶泠鸢看了顾冥一眼，又想起了之前他用阴冷的语气说，再见到范诸邪的话一定要让其死无全尸。 真的很灵验呢！ 顾冥不知道她看自己做什么，非常自然地回了叶泠鸢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样，长得不错。 叶泠鸢对他挑了挑眉毛。 “你们俩别眉目传情了。”杨敬 隆十分不满，“还不小心点，万一要是那些毒蜂飞过来就麻烦了。” 顾冥瞪了杨敬隆一眼：“连个词都不会用，你出去说是杨家人，不嫌丢脸吗？” 现在这些还活着的蜂子体型又大了一圈。 有几个最大的，几乎有脸盆那么大了。 体型涨大之后，它们的那张脸也变得大了许多倍，脸上那双无机质的红色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感情，格外渗人。 脸上那些原本十分细小的绒毛，现在也又黑又密。 蜂类都有的口器，在它们脸上变大，像是一根长针一样，闪着黝黑的光芒，而且在它们面部的前方，裂开的嘴的位置，还长了两排细碎重叠的牙齿！ 加上它们庞大的体型，圆滚滚的肚子以及身上那血红色的条纹，给人一种狰狞凶狠的感觉。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叶泠鸢对于蜂类的认知！ “娘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罗英杰震惊地看着空中的蜂群。 这要是在他们山里，恐怕随时都能灭掉整个村子。 至于他——从最开始他就没有信心独自对抗蜂群，现在说不定两只蜂子他就得落荒而逃。主要是这些蜂子的毒太厉害了啊！ 那边的仆役都是被蛰之后，短短几个呼吸 就彻底死亡！ 以这些蜂子的飞行速度，多来几只，他照样也是那个躺在地上毒发而死的人。 杨敬隆往后退，退到和其余三人紧挨在一起才停下来。 “这些人是在干什么？干脆回船舱里不好吗？”他嘟哝着。 蜂群虽然小了许多，但是现在剩下的都比刚才强大了更多，所以威势一点儿也不比刚才围攻人面枭的时候小。 仆役们死了好几个之后，其他人都回过神来，转身就逃。 蜂群就追在后面，发出令人惊恐的嗡嗡嗡的声音，四处追逐。 被追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路都不顾上看，一个个哭喊着，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往四处奔跑。 刚才还有些精锐风范的那些人，现在完全已经是一群散兵游勇。 其中当然也有人慌不择路，向着叶泠鸢他们几个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看着那人身后追来的巨大蜂子，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我们回船舱！” 杨敬隆急忙喊。 顾冥苦笑：“回不去了！” 船舱从刚才那些人叫他们出来到甲板上集合听训话的时候，就已经锁住了大门。 殷大人他们不开门，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真不知道那些人想干什么，叫他们出来还要锁门 ，结果正事一句话也没说，就被人面枭搅局，到现在都是一团乱，还没有平息这些波折。 叶泠鸢眼睛一眯，上前一步截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那人也是专门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跟那些毒蜂斗斗不过，逃命的时候被人阻拦却是敢拼命的。 他二话不说，出手狠辣，拳脚齐出，攻击的全都是叶泠鸢的要害。 叶泠鸢捏着他的胳膊一甩，就将他的架势推得歪了一大截，他的攻击也随之偏向一边，没能碰到叶泠鸢一毫。 而叶泠鸢却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他的衣袖猛地一撕，就把他的半个衣袖撕了下来。 “你干什么？！” 叶泠鸢也没空理他，只是把手中的半截衣袖向空中一丢，风蛊卷起这块染着血迹的布片飞入蜂群之中，刚才还追在这人背后不放的几个硕大蜂子，瞬间在空中调转方向，冲向了那片衣袖。 顾冥眼神一闪，就有点明白了。 “原来如此。”杨敬隆也反应了过来，目光扫过全场，这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背后都有蜂群追赶。 而被追赶的那些人，要么是手中拿着什么工具，刚才还在打扫甲板，工具上自然都会沾染上了一些血肉渣滓； 要么是他们身上什么地方染上了血迹、尸体残留的痕迹…… “所以，蜂群还是冲着那些血肉来的！” “应该还是范诸邪的血肉？” “范诸邪的血脉这么特别吗？” 杨敬隆有些茫然，他们两家的关系可以说是几个世家当中最亲近的，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范家的血脉有什么特殊的？ 他们八大世家，千年前能够起兵割据一方，本身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家族都有着神兽血脉，才能够具有强大的力量，在天崩地裂的乱世之中崛起。 至于说每个世家的血脉来源不同，各自的擅长方向不同，这些他们早就知道。 但是经过千年的传承，血脉中的那些特殊成分不断被稀释，现在就算是每个世家最嫡系的一脉，血脉力量也已经无法与千年前相比了。 更没有说哪家血脉更强大更高贵一些的道理。 可是为什么不管是人面枭还是蜂群，都对范诸邪的肉身这么感兴趣呢？ 总不会范诸邪也带了神鸟血在身上吧？ 顾冥听着他喃喃的疑问，冷笑了一声：“你别忘了，范诸邪可是杀了白宣名和王兴业！” 杨敬隆猛然一震，也就是说，白家和王家的神鸟血可能都在范诸邪身上！难怪了！ 第750章 为何不跪 杨敬隆面色大变。 难怪不管是人面枭还是蜂群，都对范诸邪的血肉执着不已。 人面枭面临危机，都要先扑过去把范诸邪的尸体给吃了，而蜂群之前安静，只怕就是在甲板附近寻找着范诸邪零碎的、含有神鸟血成分的血肉，后来因为仆役们打扫甲板，清理那些血肉，才会惹得它们开始攻击人类。 “这个世界，血脉的力量果然格外重要。”杨敬隆三人都是看过族内关于千年前某些记载的，知道千年前世界还没有后崩裂的时候，神兽三族统治世界，决定神兽们力量强弱的，就是它们天生具有的血脉。 幼兽血脉强大，就注定未来会成为强者。 它们的传承不需要什么书籍和老师，全都烙印在亘古以来的血脉记忆中。随着它们年龄和力量的增长，自然会有相关的传承内容一一解开，为它们指明道路。 而人类却因为没有神兽的血脉，天生弱小，单人独斗就连狼虫都可能打不过，所以在这个崇尚力量的世界里，地位一直不高。 也正是因此，那些生来不是神兽的各种兽类，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更加高级更加强大的血脉。 吞食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 生物，不管是兽类还是人类，已经成为所有兽类的本能。 这些内容，在书本上看见的时候，只觉得离自己非常遥远，只是一段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去；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亲自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体会到了这种不同。 人面枭和蜂群，对于血脉的执着，令人震惊。 他们一边感慨，一边大声喊了起来：“把你们身上手中所有带着血污的衣服和物品都扔掉！扔掉！” “想活命就赶快扔掉！” 叶泠鸢的做法就很直接了。 她仗着自己速度快，力气大，每一个朝着他们方向跑过来的人，都被她拦下来，将沾染了血肉的衣服撕掉，物品扔开。 果然，那些蜂群立刻就调转了方向，不再追着这些人了。 成功的例子多了，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立刻检查自己，纷纷脱衣或者扔掉手中的工具，有的人干脆把鞋子都扔了，赤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干净的甲板上，逃离了蜂群的追杀。 没过多久，除了少数性格比较暴烈、动手比较快，打死了蜂子的人，被记仇的蜂群追杀到死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安然逃脱。 看着刚才还狂暴凶残的蜂群 变回安静，落在甲板的各个角落吸食血肉，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大人请你们几个过去。” 又有人来传话，不过这一次，难得地多了一个“请”字。 看来这半天他们几个折腾出来的动静，也让殷大人这样的尊贵人物有了一些忌惮。 这次，叶泠鸢也没有理由再推辞，只能跟着来人身后，走到了殷大人面前。 顾冥几个人你拉我，我拽你，跟在叶泠鸢身后。 叶泠鸢瞪了他们好几眼，他们都只管嘻嘻笑，就是不肯走在最前面。 “你们几个，见了大人，为何不跪？” 殷大人还没说话，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就抢先开口呵斥四人。 叶泠鸢本来正准备举手行礼，被他这声厉喝打断后，刚刚弯下一点的腰又直了起来。 “卑贱下民，不懂礼仪，不敢面见贵人，就此告退。” 还想让她跪？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啊！ 这么大半天的，这个殷大人身份这么尊贵，按照刚才杨敬隆说的那些话，肯定是血脉也非常高贵纯净的，力量也是最强大的，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解救这些手下，而是任由他们一个个在眼前死去？ 想 要当人上人，让人服气，让人跪拜，总得拿出来点资格吧。 有本事把她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认输认错下跪磕头，那她叶泠鸢就认了。 可是就想凭着两片嘴唇一拍，说几句什么身份尊贵的话，就想吓住她，那可是没门儿！ 而且，顾冥他们三个人怕不怕被扔下所谓的仙舟，叶泠鸢不知道； 可是叶泠鸢知道，她并不是很害怕。 有风蛊在，她怎么可能会被扔下去摔死？更何况，空间里还有很多降落伞呢！ 只是这些是她的秘密手段，叶泠鸢并不想暴露而已。 但是真要是翻了脸，叶泠鸢也没什么害怕的。 有了这种底气，又不贪图什么神鸟传承，叶泠鸢现在是无欲则刚，说完几句话，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至于说其他三人是走还是留，那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 没想到，她刚刚转身，就听见背后脚步声跟着响了起来，三个人的脚步一个也没少，都跟着她往外走。 “你，你们，你们……”中年男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气得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放肆！放肆！” “把这些没有尊卑的贱民给我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就有数十人闻风而动，从四面围了上来。 叶泠鸢回头，看着身后三人：“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顾冥笑而不语，杨敬隆煞有介事地说：“我感觉你的运气比较好，跟着你有好事。” 罗英杰哈了一声：“老子不跟着自己队友，难道留下来跪他个娘娘腔？” “你们也不怕被抓了去喂虎豹。”叶泠鸢嘴角含笑，“咱们的房间下面应该就是关着那些虎豹的地方。到时候，可就要好从邻居变成他们的粮食了。” 罗英杰根本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虎豹？老子十二岁的时候就亲手杀了第一只老虎，后来更是杀了不知道多少猛兽，怕那个玩意儿？” “你说他们还带着虎豹，是想干什么用？”杨敬隆思维发散得有些明显，“看样子应该是普通的虎豹，带去凤族驻地——放生？” 叶泠鸢给了他一个关爱智X的眼神。 在这个兽类当家做主的年代，人类把虎豹拿去放生？大哥你的想法很有些创意啊。 四人说说笑笑，浑然没有把周围的这些人手放在眼里。 中年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感觉好像是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脸上一样。 第751章 郑兄，你也太快了 中年男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将这几个贱民抓起来！” “这些该死的贱民！在大人面前，竟然如此放肆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中年男人大声咆哮着，喝令手下动手。 叶泠鸢四人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说叶泠鸢，就说顾冥他们三个，也都是千年世家中精心培育出来的最优秀的子弟，除了郑家那个奇葩家族之外，其他七家都知道这次是来干什么的，提前都做了准备。 所以顾冥、杨敬隆和罗英杰这些人，都不是那种没见过血、被圈养的蠢货。 今天这一场惨烈的战斗，也将这些土着的真正实力暴露了个一清二楚。 除了那个不知名的光线比较可怕，变身后的战斗力令人震惊之外，他们还真没从这些普通土着身上看到有什么值得他们几个害怕的地方。 这种看似精锐的普通人，几十个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最主要的是，顾冥他们三个也发现了，跟着“郑飞”，总是有些好运气，好像郑飞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吃过什么亏。 所以他们几乎都没有犹豫，就选择和叶泠鸢同进退。 看着包围自己 的那几十个人听了命令后，有的想要动手，有的却露出犹豫的神色，顾冥三人心里就更觉得他们做对了。 叶泠鸢认出来了，那些表现出犹豫的，都是刚才她亲自动手抢过他们手里的工具或者撕过他们衣服，让他们从蜂群追击下逃生的人。 不管是因为感恩，还是亲自体验过她的实力而心存忌惮，至少这些人没敢第一时间选择和她动手。 叶泠鸢也不是一时冲动，忍不下一口气，才和土着发生冲突。 她心中有自己的计算。 这艘仙舟是很大，船舱也很宽阔，地面上四层，下方还有一层空间。 但是这些土着基本上就住在上面三层。 土着当中的纨绔子弟，估计是住在第三层，殷大人带着他的贴身护卫住在第四层，第二层应该是那些普通土着士兵的住处。 这样一来，满打满算，三层能够装下五六百人，也就不错了。 毕竟也不可能要求殷大人和这些纨绔子弟住多人间吧？ 刚才人面枭和蜂群一波冲锋，死掉的最少也有数十人，轻伤重伤的将近二百人。 现在整个甲板上还到处都是血渍肢体，惨状令人不忍直观。 而死伤最 多的，还是那些被一声令下从船舱里调出来的士兵。他们包围人面枭、直面蜂群，大概是因为肩负着保护这些大人物的责任，后退时也留在最后，所以死伤惨重。 现在被那个中年男人命令过来包围叶泠鸢他们的这几十名士兵，已经是明面上最大的一批战斗力量了。 还有将近一百人，在船舷周围警戒着，似乎担心还有其他从空中而来的危险。 之前刚刚出现在仙舟上的时候，被那些纨绔子弟当面嘲笑羞辱，以“贱民”相称，叶泠鸢也忍下来了。 为什么？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力量，自己能不能与之抗衡。 现在很明显，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叶泠鸢这样的举动，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牌。 如果说对方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压制他们，那么叶泠鸢就该改变一下态度，从这些土着身上收获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至于说，到底对方有没有把我压制他们，那就看对方对她的这种“冒犯”，会有什么反应了。 “动手啊！怎么不动手！你们要造反吗？是不是想要陛下诛你们九族！” 见这些士兵到现在还不 动手，中年男人气坏了，“可别忘了，大人是什么身份！不服从大人的命令，你们全家都得死！” 殷大人一直没有出声阻止。 围着叶泠鸢几人的士兵们最后不得不对他们举起了武器，还有人低声说：“对不住了！” 四人一点儿都没有慌乱，背对背正好占据四个方位。 叶泠鸢把腰带一拽，就变成了一支软剑。 她也不管对面的几个士兵是什么想法，脚尖一点，整个人就飘了出去，长剑闪动，几乎是看都看不清楚她做了什么，就听见对面的士兵一个个叫了起来，武器当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郑兄，你也太快了。” 顾冥抱怨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顾兄不要自谦，你才是最快的那个。”叶泠鸢回了一句。 被他们两个一比，杨敬隆和罗英杰也不禁起了竞争的心思，一个个都奋起直追，几乎是先后脚的时间，都将逼向自己的士兵们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四个人很有默契，都是以打落武器、轻伤对手为目的，并没有真的将哪个士兵杀死。 四人向后一退，再次恢复背对背的姿势，左右一看，都不由微笑起来。 大家的想 法其实差不多嘛。 只是展示肌肉，证明实力，并不准备跟土着结为死敌。 他们笑了，中年男人却快要气哭了：“你们这些废物！还说是精锐之士呢！连四个贱民都打不过，要你们何用！” 他咬了咬牙，正准备继续下令，让边上那些士兵前来支援，就被殷大人抬手阻止。 一直没有表态的殷大人年约四旬，容貌端正体面，国字脸，长眉细眼，长须飘然，高大的身形上披着一身赤红宽袍，看起来就气度不凡。 “罢了。” 殷大人此时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的神态，和刚才那个看见人面枭时失态惊叫，让人必须留下人面枭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请四位勇士过来，不要为难他们了。” 中年男人不服气地看了叶泠鸢一眼，他可是记得，这才是那个挑头找事的。 血脉低下的贱民，平时要是在帝都见到大人出行，也只能趴在路边撅着屁股头都不敢抬，要是抬头看大人一眼，都会被巡城卫抓起来鞭打；要是敢反驳一句，直接打死都没有人能说句不对！ 也就是在仙舟上，要不然这会儿这些贱民的家人都要被拖过来一起打死才对！ 第752章 四楼 士兵们让开了通道，让四人从他们面前昂然走过，不少人都对他们的背影投以羡慕的目光。 这位殷大人身份尊贵，如果能入了他的眼，就算是贱民，以后也能脱了贱籍成为良民，未来可期；要是能够被殷大人收为近侍，那就更不用说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啊！ 他们这些人还只是殷大人的私兵，能够吃饱肚子已经是不错，想要更进一步，很难啊。 殷大人看着眼前几个抱拳微微躬身行礼的青年，眉头不为人知地皱了皱，脸上却维持着矜持的笑意：“你们几个很不错！表现很好！” “等会儿就搬到上面来住吧。” 中年男人瞪了站在最前面的叶泠鸢一眼：“还不赶快谢过大人？” 叶泠鸢连忙躬身：“多谢大人！” 中年男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贱民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大人一句话，你们就再也不是贱民了，懂吗？以后要好好效忠大人，你们想要什么，只要好好为大人做事，自然都能得到！” “但若是你们敢吃里扒外，做什么对不起大人的事情，那就不仅仅是你们自己要丢了命，连你们的家人也都活不了！” “大 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力为大人效忠！”叶泠鸢立刻表态，就差拍胸脯了。 就看这个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殷大人一点儿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就是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把戏呢？ 反正坏人都让这个中年男人做了，殷大人这个主上永远都是清白的无辜的宽容的仁爱的…… 这种套路，四个人都见多了，才不会这么轻易被收服。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表面上的活儿都能来几句。 “跟我来吧。” 殷大人招了招手，一群人就簇拥着他往船舱走去，中年男人黑着脸，让叶泠鸢四人跟上。 那些平时看见叶泠鸢他们就一脸鄙夷的土着纨绔们，这会儿有不少都一身伤，各个哭丧着脸，也没有心思对这刚刚加入的四人表示关注了。 这一次，叶泠鸢四人终于能够堂而皇之地走过楼梯，往楼上进发。 叶泠鸢原以为他们这种刚刚加入的，需要经过一些考验，确定忠诚之后，才能被放到殷大人身边。 所以她以为他们会被安排在二楼，和那些士兵们一起居住。 没想到的是，她在二楼楼梯拐弯的地方脚步稍微一顿，就被前面的 中年男人发现，并且被对方呵斥了一句：“别东张西望的，跟上！”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回头看了看三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老实地跟了上去。 能上去看看当然是最好。 她也正好想要去第一天晚上白宣名死亡的地方了解一下环境，复盘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先去洗漱一下。”在三楼拐弯的位置，中年男人嫌弃地打量了四人几眼，“长得倒是都还可以，以后再大人跟前，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容貌气度，不要给大人丢脸。” “更重要的是，到了凤族祖地，也不要给咱们玄鸟王朝、不要给人族丢脸！” 说着，中年男人叫了两个侍从过来，“给他们几个人拿衣服配饰，把他们洗干净了打扮好了，带来拜见大人。” 居然还有这一波，还要沐浴更衣熏香才能拜见大人哪。 叶泠鸢倒是没有意见。 一楼的房间里确实没有这个条件，只有一个很小的盥洗室，能洗个手解决一下个人卫生问题就不错了。 洗澡沐浴是不行的。 四人被安排到了四个相邻的房间里。 房间的面积和设施，明显比一楼要好多了。 窗户也是落地窗，不过房间 里有简单的屏风和床，还有一个足够两人洗澡的卫生间。 很快有人抬来了热水，水里还撒了花瓣，闻闻气味，应该是还有熏香。 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侍从准备好的赤红袍服，袍服上同样绣着雪白的羽毛。头上戴上金冠，金冠两边垂下的带子上镶嵌着漂亮的宝珠。 对着镜子一照，叶泠鸢自己都觉得韩飞这个身体外表条件实在是太出色了。尤其是这身赤红的袍子衬得他面色如玉，眉眼含笑，更带着几分慵懒，身边伺候她更衣的近侍都忍不住频频偷眼打量着。 难怪那家伙能成为他们特工界有名的渣男，这是人家的先天优势啊。 叶泠鸢推门出来，正好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从房间里走出来，四人相对一笑。 “郑兄，你这一打扮，怎么看起来是要当新郎似的？” 杨敬隆跟叶泠鸢开玩笑。 叶泠鸢横了他一眼：“大家穿的都一样，杨兄居然能联想到这里，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等会儿见了殷大人，我就向他请教一下，看看凤族有没有哪位待嫁千金，招杨兄入门。” 伺候的人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阻止：“慎言，慎言！” 叶泠鸢抿紧 嘴，看了其他三人一眼，用目光询问，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这个世界，凤族仍旧存在，人类地位不高，大概是不能拿凤族女子开玩笑？ 其他几人都轻微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叶泠鸢吸取教训，不敢再随便说话，跟着人来到了四楼。 白宣名潜入四楼的那天晚上，叶泠鸢用风蛊跟踪在他身边，对四楼的布局和防御有一定了解。 不过毕竟是不如自己身临其境看得更加清晰细致。 她跟在领路人身后，眼皮微垂，也不四处张望，看起来十分规矩老实，实际上却在用眼角余光和风蛊观察周围。 “嗯，这里就是那天晚上白宣名停留的地方。”也就是在这儿，那个黑影突然冲进来，扑向白宣名。 黑影速度太快，白宣名连躲避都没有来得及，直接就被扑中，当场死亡。 事情发生得太快，四层的那些守卫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才刚刚开始行动，那个黑影就逃跑了。 叶泠鸢见了那个人面枭之后，觉得那个黑影的速度和身形有些像人面枭，但是又不如人面枭那么快，体型也没有人面枭那么大。 但是这只是一种感觉，因为那天晚上她也没有“看”得太清楚。 第753章 套路太老 来到四楼殷大人的门前，领路的人只是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完全没有资格入内。 四楼的格局和楼下不一样，不是一条走道两边一扇扇都是门的样子。 上了楼梯之后，一条长长的通道尽头，就是两扇高大的朱门。通道两侧，全都是围墙，墙边还站着持节的武士。 不过这些武士，叶泠鸢一眼扫过，就能看出来，这都是些样子货，连之前下去甲板充当警卫的资格都不够。 难怪那天晚上，白宣名潜入进来，都没有任何人发现。 高大朱红门外的两个妙龄美貌少女对四人微笑着，为他们掀起了珠帘，轻轻推开了大门。 叶泠鸢看了其余三人一眼，那三个坏蛋仍旧是跟在她身后，装出跟随大哥的样子，一个个伸手示意叶泠鸢先走。 叶泠鸢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倒是惹得门口的美貌少女轻笑了起来。 “还在门口磨蹭什么？”中年男人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催促四人，同时扫了那个发出笑声的少女一眼。 少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满脸惊恐。 叶泠鸢四人迈过高高的门槛，顿时进入了一个百花灿烂的大院子里。 望着眼前流水潺潺、 亭台点缀的花园，叶泠鸢顿时有一种回到了平地的错觉。 在飞舟上建造这样一座精致的园林，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比平地要高昂太多了。 这位殷大人的身份，可能比叶泠鸢所想像的更尊贵些。 中年男人在前面带路，自我介绍说：“我是殷才，蒙大人不弃，令我负责大人的日常起居，并赐我姓殷。” 提到这一点，他语气里充满骄傲，“大人为人仁慈，最喜欢提拔人才，若是你们能够为大人立下功勋，说不得未来有一天，也能被赐下国姓，从此成为宗室一员，荣耀万世啊！” 叶泠鸢感觉十分古怪，表面上却若有所思，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 中年男人心情大好，感觉之前被这小子羞辱丢掉的面子捡了一些回来。 改姓为殷，从贱籍到国姓宗室的身份飞跃，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在这方面，他可早就走在了这些贱民前面。只要这些贱民对富贵动了心，以后总有求到他跟前的时候，到时候，这次的羞辱，他都会还回去的！ 穿过枝条扶疏的小径，叶泠鸢看见了前方坐在河边垂钓的殷大人。 她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 一句：真特么的能装！在飞舟上搞个园林，然后坐在河边钓鱼……真正有逼格的，应该是跑到外面，在飞舟船舷外垂下鱼钩丝纶，钓几只鲲鹏来嘛！ 他们几个要真的是贱民出身，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肯定会被殷大人这番装模作样给镇住，心中生出敬畏羡慕来。 但是在他们四个面前，这种姿态显然还是差太远了，不足以震慑他们，让他们产生低头跪拜的心思。 殷才小心地走到殷大人身边，不敢说话，还回头示意叶泠鸢四人不要出声。 叶泠鸢和顾冥他们对了对眼色，都有些无聊。 这种套路，在这个时候可能还不常见？但是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都是他们从小就玩烂了的，强行营造这种高贵的形象，反倒是让他们觉得没劲。 好在这次殷大人没让他们等太久，只是过了五六分钟，他面露喜色，提起鱼竿，将一只巴掌大的鱼从水中拉了出来。 殷才连忙上前，取下鱼双手捧着放进了一边的水桶中，赞不绝口，大拍马屁。 殷大人摸了摸胡须，一派云淡风轻：“这算什么？当初……” 他巴拉巴拉自夸了一会儿，一转身，仿佛才看 见叶泠鸢四人一样，“你这狗才，怎么不早说，让几位英才等了这么久！” 殷才连连认错，把叶泠鸢四人带到了殷大人面前，殷大人挥了挥手，就带着他们去了不远处的一片花海中的草地旁，席地而坐。 “此仙舟是陛下亲自赏赐给我的，这上面的布置，也是陛下特意吩咐营设局精心设计制作。”殷大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满脸笑意和自豪。 殷才看着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一脸茫然的四人，见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接上话茬，心中鄙夷。 他一边指挥侍女给众人的爵中倒酒，一边解释起来： “你们几个，怕连大人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吧？” “咱们大人血脉尊贵之极，乃是先帝幼子、陛下同胞，被封为雪羽王！” 叶泠鸢有些惊讶，既然是亲王之尊，为何飞舟上这些人天天“大人”“大人”的叫着？ “你们这些……平常人，若是平时，哪有机会见到王爷！” “也就是你们运气好，这次去凤族祖地，需要选些……贫民带上，才从千万人之中，选出了你们……八个……” 殷才看着眼 前的四个人，觉得跟这些没有见识的贱民说话真是辛苦，说什么都要斟酌，生怕他们听不懂，还生怕他们又发作，在王爷面前失礼冲撞……哎，这要是没有他，真是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啊。 叶泠鸢精神一振，终于听到了一点儿她想知道的东西了。 她立刻发问：“王爷挑选我们这些卑微之人去凤族祖地要做什么？” 他们的身份，是凤骊安排的？还是某种力量的杰作？ 如果是凤骊，那叶泠鸢必须对可山版凤骊进行重新评估。 殷才不悦地看了叶泠鸢一眼，见旁边的王爷没有阻止，才开始回答： “带你们去凤族祖地，自然是要给你们天大的恩赐！” “每过二十年，神鸟一族便会广开方便之门，允许麾下各个种族派出最优秀的年轻成员，前往凤族，接受传承注入。” “若是能够成功，便能拥有无上力量，成为世间少有的强者！” “你们刚才应该也见到了，王爷身边那两位客卿，能够使用涅盘火，能够长出凤翅，便是从凤族得到的能力！” 叶泠鸢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再看其他三人，比她的表情还热烈还逼真！ 第754章 神血勇士 叶泠鸢知道，他们几个的热情一半是伪装，也有一半是真的感兴趣。 毕竟他们来这里，本来就是冲着所谓的凤鸟传承来的。 这位所谓的雪羽王殷大人，提起的什么血脉注入的方法，与凤鸟传承似乎有些接近，当然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叶泠鸢对此倒是不太热衷，因为她已经发现了更加安全、而且不必向他人寻求的变强方式。 见她只是点头却不接着追问，其他三人心中虽然有点想知道，却也选择跟她保持一致。 这和殷大人原本预估的剧本有些不同。 他原以为这种出身卑微、随时可能死掉的贱民，在听说有这样改变人生、得到强大力量的途径后，都会喜形于色、涕泪交流，跪在他的脚边向他宣誓效忠，不择手段地得到成为被注入神鸟血脉的对象。 就算是出身富贵的那些王侯官员子弟，得到这样的机会，也都无法自控，丑态百出。 更何况是这些朝不保夕、平均寿命不超过二十五岁的贱民！ 没想到，眼前这四个贱民却和他见过的其他贱民截然不同……虽然一脸热切，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失态着急的。 殷大人若有所思，不由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四个人，仔 细一看之下，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贱民何时能有这样的长相和气质了？ 按照规定，贱民不得进入帝都永歌城，他们从出生到死亡，一生全都在荒野之中，与野兽无异。 他们穿不到丝绸衣服，就连粗麻衣服都是难以获得的好东西，大部分贱民一辈子都只是用破布、碎麻片裹住半个身子，除了少数有武力的，能穿上兽皮衣裙； 他们更没有鞋子，没有发冠，一个个都是批头散发、皮肤黝黑粗糙、形容狼狈，眼神游移…… 眼前这四个人，三个面色白皙如玉，就算是那个黑点的，也是眉目俊朗，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里，根本没有那种卑微胆怯…… 衣服可以换，泥垢可以清洗，但是气度眼神举止神态，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这四个人，怎么可能是贱民！ 殷大人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阴鸷地看了殷才一眼。 这次的贱民都是殷才负责的，这几个人的问题这么明显，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或者，殷才也被收买了？ 各种阴谋和算计在殷大人脑海中闪现。 他对殷才摆了摆手：“殷才，你也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来伺候吧。” 殷才以为他是有什么秘密要对 这四个贱民讲，好收拢他们的心为自己效力，不疑有他，便乖顺地行礼退了下去。 至于说这些贱民可能对殷大人不利这种可能性，殷才想都没有想。 玄鸟王朝的宗室子弟，先帝幼子，血脉非凡，岂是几个区区贱民能够冒犯的？ 等到殷才消失，殷大人才又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是不是贱民，只要你们肯效忠于我，以往的一切都可以不再追究。” “你们四人能从那么多贱民中被选中上到仙舟中，已经说明了你们本身血脉的不凡。” “这次到了凤族祖地，要是能够接受神鸟血脉注入，一飞冲天，成为神血勇士，你们就会变成咱们玄鸟王朝的新贵，所有你们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美女、金银、权力、尊贵……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殷大人极尽口舌之能，向叶泠鸢他们渲染未来的美好人生。 “大人说得对。”杨敬隆戳了叶泠鸢好几次，叶泠鸢就好像没感觉一样，只是笑着点头，完全不配合殷大人的演出。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上阵，接上了殷大人的话。 就算是为了让殷大人暴露出更多的信息，也要注意分寸啊。 这 个时代尊卑上下如此森严，作为先帝幼子、亲王这样顶尖的身份，殷大人能够屈尊降贵跟他们说这么多，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事情了。 他们总得配合一下，要不然后面怎么发展下去？ 杨敬隆一边跟殷大人唱和，一边还偷偷地瞪了叶泠鸢一眼，就知道这个家伙是故意的，故意在这种关键时刻调戏他们，看谁沉不住气谁就自己跳出来把活儿揽到自己身上。 他是很服气郑飞这一点的，郑飞是真的能稳得住，好像一点儿都不想要凤鸟传承似的，装得可真像。 殷大人自然也看见了杨敬隆的这些动作，心中十分满意。 他就说嘛，人都是有私心的，看起来关系再好，也都有各自不同的利益。 你看看，这才刚刚说到哪儿，他们就开始有互相不满的苗头了吧？刚才他们还以这个贱民为首领的样子，现在就已经开始横眉冷对，呵呵呵，以后就是要用这些手段，把他们一个个分割开来，让他们互相对立，最好是闹成生死之敌，才好驾驭使用。 “想一想，当你们成为神血勇士，回到帝都永歌城中，你们的亲人也被接入城里，全都成为良民……”殷大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所有 人都要跪伏在你们的脚下，昔日那些曾经看不起你们的人，曾经欺负过你们的人，现在全都要对你们下跪行礼……” “这样的生活，你们不想要吗？” 杨敬隆十分配合，双眼放光，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当然想要！” 叶泠鸢在边上泼冷水：“呵呵，说得好听，这世上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这么大的好处，能轮到我们这些人来享受？” 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殷大人，“殷大人这般年纪，想必膝下儿女也不少了，怎么没有把这些好处，留给自己儿女，反而要给我们这些外人陌生人？” 杨敬隆生气地反驳：“想要好处，自然就要承担风险。这种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风险？仅仅是风险这么简单吗？”叶泠鸢斜着眼睛，一脸冷笑，“怕是要你的命啊！” “就算是要我的命又怎么样！”杨敬隆咬着牙，一脸不忿，“死在变强的路上，总比死在那些野兽嘴里要强！” “好了好了，别吵了。”殷大人看似劝架，实际上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对，对，就是这样，开始吵，然后打，然后翻脸……然后就都被他控制掌握驱使！ 驭人之道，不就是如此嘛！ 第755章 利益和大义 殷大人笑着让两个人不要争吵。 叶泠鸢却一脸不服：“大人，不是我胆怯，我也想成为你说的神血勇士，想要成为世人敬仰的对象。但是现在我们连神血勇士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需要做些什么，怎么能做出决定？” “我们可不是大人这样的贵人，有那么深厚的背景，一生可以犯很多次错，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我们这种出身和经历，往往是错一次，就会死！” 叶泠鸢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悲伤，“大人应该也看见了，我们最初是八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半。” “其余四人，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都死了。” “他们甚至还没有去参加什么危险的活动，还是在仙舟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意外地死去了。” “要是真的去了那些将人类当成食物的兽族地盘，我们会遇到什么，谁又能知道？我们能活几天，谁又能说得清楚？” “成为神血勇士，听起来确实是非常荣耀，令人向往，但是首先有一点，那就是要活下去！” 叶泠鸢的话说完之后，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顾冥出声表示 支持：“郑兄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是想变强，想成功，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罗英杰跟着点头：“我不怕冒险，但是不会冒无意义的险。” 杨敬隆悻悻然地说：“殷大人只是还没说完而已。再说了，既然大人带我们来了，肯定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成功地成为神血勇士的，否则不是浪费大人仙舟上的空位吗？我们死了，对大人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殷大人点头： “接受血脉注入，当然是有风险的。不过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极力降低这种风险了。” “每二十年，我玄鸟王朝都会筛选出一批血脉符合要求的子民，送来凤族祖地，接受神鸟恩赐，将神鸟的血脉注入我们人族体内。” “我不骗你们，每次都会有很多人因为承受不了神鸟血脉的强大力量而死去。这是事实。” “因为人类的身体实在是过于孱弱，哪怕神鸟已经将血脉中的力量压到很低很低，也有很多人无法承受，爆体而亡。” “这一点是事实，我也不瞒着你们。” 叶泠鸢皱着眉头：“多少人能成功，多少人会死？” 殷大人犹豫了一下：“三成人能成功。” 也就是说接受血脉 注入的十个人当中，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其他七个都得死。 饶是杨敬隆几人早有心理准备，刚才也是故意分裂争吵，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忍不住有些心悸。 这个成功的几率也太低了。 叶泠鸢看着他们的表情，挑了挑眉毛。难道他们都忘了，进入大世界之前，凤骊给出的数字更加可怕吗？ 凤骊可是说了，八大世家这么多人进去，能够得到神鸟传承的顶多就只有两个人！ 其他人呢？会死吗？ 叶泠鸢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死。” 杨敬隆笑了起来：“可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叶泠鸢：“我现在已经有不错的实力，能够自保，能吃饱能穿暖，就算是不成为神血勇士，我也能过好一辈子，我觉得没有必要冒那个险。” 杨敬隆急了：“那可是神血勇士啊！” 叶泠鸢心里吐槽，你知道什么是神血勇士吗，装得可真像！ 殷大人脸色变化，生怕叶泠鸢的言论影响到其他人，连忙换了个角度：“那个……我也发现了，你们几个都是人族难得的勇士，就算是在城外生活，想必也能够在那些兽族的威胁下活下来。” “但是，你们难道忘记了，如今的人族 也只有在城池之中，才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凡是在城池之外的，都随时可能沦为兽族的口粮？” “既然你们有这样的能力，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是你们能成为神血勇士，就能够带着队伍出城保护更多的人族子民，建立更多的城池，为人族之后繁衍生息留下更多的火种！” 殷大人的表情也变得庄严神圣起来，最后那一段话更是说得铿锵有力，格外让人震动。 不能用利益打动的人，说不定会被大义说服。 果然，殷大人看见叶泠鸢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沉思和动容。 这些贱民，自己经历过那种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兽族吃掉的日子，肯定会想要改变这种状况。 从这个方面入手，果然能打动他们。 “其实之前，你们那个同伴，就曾经告诉我，说你们每个人都有特殊的血脉和能力，绝对不是普通贱民能够相比。” 殷大人想了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叶泠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是说的范诸邪吧？ “他当着我的面，御使那些蜂群，操控自如，令人震惊。” 果然是范诸邪。 “他还说，他能够帮我训练那些还未开启灵智的兽类。” 叶泠鸢目光闪动。 看来范诸邪也发现了他们脚下空间里关着的那些猛兽，虎豹蛇虫，他都能训练？这就是范家的家族能力？ 而殷大人能够被他说服，给范诸邪治伤，将范诸邪留下，显然范诸邪给出的这些能力，对他来说都是有价值的。 “我不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各自有什么能力，我也不想追问，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根据这么多年我们玄鸟王朝送人入凤族祖地接受血脉注入的经验来说，本身血脉越强，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像你们这种，血脉强大到已经具有了特殊能力的人类，成功的几率更是比别人大得多。” “而且，我也希望你们成功。” 殷大人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四人：“毕竟你们都成了神血勇士，还是我送过去的，回到帝都永歌，在世人眼里，你们身上自然都会留下我雪羽王府的烙印。” “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你们想要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啊。” “你们想要建功立业，庇护万民，青史留名，也会带上我，我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接受血脉注入，对你们对我，都是很有帮助的大事，稍微冒些风险，不也是值得的吗？” 第756章 失败品 贱民生长于荒原草野，往往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进入某座城池，只能在城外面对恶劣的气候和不绝的捕猎。 他们命贱如草，随意践踏。很多人都活不到二十五岁。 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肯去做。 甚至有些饿到不行的贱民，为了多活几天，愿意卖身去当虎豹肉食…… 这种事情殷大人见得多了。 眼前这几个人已经算是贱民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了，但是也不过是所追求的也不过是比普通贱民稍微高级那么一点点而已。 能吃饱穿暖了，不就想要富贵力量了吗？ 他不怕这些贱民贪心，只怕他们不贪心！ 殷大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知道这些人基本上都会去接受血脉注入了。 其实，如果不是这些贱民之前展示出了出众的实力和狡猾的脑子，以及他这次出行运气不好，身边的士兵损失太多，殷大人也不至于亲自跟这些贱民说这么多。 不过想想这四个贱民就算是只能活下来一个，成为神血勇士，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殷大人也就将心中的不耐按了下去。 “之前和你们一起从城外选出来的那么多人，只有你们八个是最出色的。”殷 大人将话题引到自己最关心的部分，“之前被人面枭杀死的那个，他说他姓范，父辈传下来就有能够与兽类沟通，并且驾驭部分兽类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有什么能力？” 见四人露出警惕的神色，殷大人连忙解释，“这是为了到凤族祖地之后，好对应地为你们选择更加适合自己的血脉，这样也能提高你们成功和活下来的机会。” “这都是朝廷宗室中那些重要成员才有的待遇。” “正常情况下，不仅是你们，就是其他官员和勋贵的子弟，甚至普通的宗室成员，都是没有挑选的资格的。” “但是你们之前在人面枭和毒蜂作乱的时候，立下了功劳，你们死去的同伴又说你们血脉特殊，我才会想要帮你们争取这种待遇的。” 杨敬隆想了想说：“我小时候试过，周围人越多，说话时越容易被人相信。” “这算不算是我的血脉能力？” 顾冥看了他一眼。 看来杨敬隆是真的想要得到神鸟传承，竟然把杨家这种文官辅弼的能力说得这么接地气，大概是想着这个时代的人类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吧。 不过他们八大世家之间，彼此都 有所了解。也就是韩飞这个异类，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凑数的。 想到这里，顾冥禁不住也看了叶泠鸢一眼。 果然看见叶泠鸢一脸深思的模样。 他猜测这家伙是在现编，不知道该说自己有什么能力更好。 顾冥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语调轻松：“我父亲那边兄弟众多，据说都天生与金铁之物亲近，我家那边的兵器基本上都是我们顾家打造的。” “不过我母亲那边，倒是很擅长种地，什么难养的花草树木到了他们手中，都能养得生机勃勃。” “我好像这两边都沾一点。” 杨敬隆和罗英杰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顾冥。 顾冥对他们挑了挑眉毛。 叶泠鸢不明所以——所以这是什么只有八大世家的人才懂的暗号吗？ 她也跟着挑了挑眉毛，对着顾冥眨了眨眼睛。 一个语言魅惑？一个金木双系异能？叶泠鸢在心里给他们一人安了一个小说中常见的技能，脑子里随即涌出一堆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不过小说只是小说，想象也只是想象，人家说的东西，跟她想的可能完全都不是一回事。 罗英杰有点黑，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几分 憨厚：“我就是能爬山，不管多高多陡的山峰小路，都能轻松走过。据说这也是我们家祖传的本事。” 叶泠鸢煞有介事：“我没别的本事，就是速度比较快。”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嗖地一声，就跟风一样，就飘过去了。” 这一点其余三人都能证明，他们用力点头，表示叶泠鸢没有撒谎。 殷大人自然也看出来他们有所隐瞒。 这也是正常。 大家彼此又没有建立信任，藏一手绝招自保，无可厚非。 尽管这些人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但是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那个死了的贱民没有撒谎，他们这些人真的是都有些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能力。 殷大人一脸赞叹和喜悦：“我以前总是听人说，咱们人族当中也有天赋出众的一些人，本身就与众不同，成为神血勇士之后，几乎具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我还以为这都是别人夸张的说法，今天见到你们，才知道以前都是我见识浅薄了！” “来来来，为了诸位的光明未来，为了我玄鸟王朝的千秋万载，请饮此杯！” 被下人送上来的酒色泽发黄，仔细看去酒液中还有些浑浊，想必是这个时代的酿酒工艺就是 如此。 叶泠鸢端起酒杯，金蚕蛊浑不在意，看来里面并未下毒。 她尝了一口，度数不高，不过味道还算醇厚。 没有犹豫，叶泠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也都很配合地喝光了。 殷大人很高兴，叶泠鸢趁机问：“大人，之前那两个用火焰、长翅膀的就是神血勇士吗？” “他们？”殷大人摇了摇头，“他们顶多只能算是半个神血勇士，或者说，他们是失败了之后侥幸未死的神血勇士。” 真正的神血勇士太难得了，只要出现一个，就会被皇帝收走一个。 他用尽办法，也只能网罗几个这样的失败品。 但即便是失败品，这些人的身体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过普通人很多倍，而且有的还能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失败品还有这样的力量，那些真正的神血勇士，又该多么强大！ 如果眼前这四人当中真的能出现一个神血勇士——殷大人目中闪过贪婪——这一次，他完全可以留下来自用！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愿意效忠于我，我绝对会想办法让你们尽量都能成功，就算是失败，也尽量保住你们的性命！” 第757章 你冷静一下 殷大人有意拉拢，杨敬隆三人图谋传承，叶泠鸢心怀好奇，一时间倒真是气氛融洽，谈笑风生。 不过殷大人到底是身份不同，跟他们聊了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是他屈尊的极限了。 很快，四人就被客气地送了出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叶泠鸢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门口掀帘子推门的两个少女，竟然换了一个。 被换掉的就是刚才那个笑出声的漂亮少女。 叶泠鸢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换人了？刚才那个姑娘呢？” 门口的两个少女顿时白了脸，却还是挤出了笑容：“她……她不在。” 殷才正好从外面走过来，听见后便十分随意地说：“方才那个没规矩的丫头，已经被丢到地下室喂老虎了。” 叶泠鸢愕然：“什么？” 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少女，莫名其妙地就拿去喂老虎，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但是看殷才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殷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真的拿去喂老虎了？”叶泠鸢皱着眉头问。 “这还能开玩笑不成？”殷才好像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是一个贱籍下人，能让她跟着大人来到仙舟上，已经是她八辈子的福气。” “结果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丢了大人的脸，只是将她一个人喂了老虎，没有追究她家人管教不力的罪责，已经是宽容开恩了。” 看着殷才丝毫不以为奇的表情和语气，确定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叶泠鸢只觉得凉气从尾椎往上，一股脑冲到天灵盖，全身汗毛倒竖，双眼死死地盯着殷才。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殷才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我……衣服有什么不对？” 顾冥和杨敬隆却已经反应过来，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拉住了叶泠鸢的胳膊，用力把叶泠鸢拽了出去。 罗英杰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脚步重了不少。 四人刚才还有些轻松的气氛，到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到了四人现在入住的三楼，叶泠鸢打开自己的房门，其他三人就都跟着走了进来。 门一关，杨敬隆立刻说： “郑兄，你冷静一下！” “殷才那种狗东西，杀了他易如反掌，但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杀了他会造成什么后果还无法知晓 ……” 叶泠鸢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随便就杀人的。” 顾冥接了一句：“重要的是，殷才不过是一条狗，真正让他有这种能力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却是他背后的主子——甚至不是某个人。” 叶泠鸢看了顾冥一眼，这句话的见识就比杨敬隆高明一截。 不过看看这三个人，叶泠鸢也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他们都是冲着凤鸟传承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点眉目，当然不想看见她因为某个身份不重要的小人物之死，而做出什么可能导致不可知后果的行为。 想到这里，叶泠鸢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到底是对这种半路认识的队友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啊！ 他们可都是世家子弟，从身份和三观来说，都应该和殷大人、殷才他们更加接近才对。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泠鸢目光清澈起来，笑着对他们说： “你们放心，我知道轻重。” 杨敬隆似乎也感受到了叶泠鸢的变化，脸色有些发红：“郑兄，我虽然也曾经惩罚过下人，但是都是有规矩的，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怒就肆意践踏人命，更不会做出将活人喂食虎豹这样的残忍行径！” “杀死殷才很容易，不过是举手便可完成，但是若是被殷大人知道，我们可能被当成反贼逆贼，说不定连我们的命都要搭上去！” 叶泠鸢反而不生气了：“杨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冲动的人吗？我是恼怒于他们不把人当人，但是还不至于不管自己处于什么环境，就为一个陌生人将自己伙伴的安危置之不顾。” “正如杨兄你所言，杀殷才随便就能做到。” 而且，这件事，真的就只是杀掉殷才就算是解决了吗？叶泠鸢心中有很多很多想法，但是，跟他们三个没有必要说。 顾冥从说了那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至于罗英杰，知道这件事情后脸色也一直不好看。 这会儿他也生气地说：“在我们罗家怒涛山中，每个女孩儿都被当成花朵一样照顾着，就这样，还是有很多好小伙子找不到妻子，他们竟然把这么好看的女孩儿拿去喂老虎！这要是在怒涛山里，不用我说，那狗才就得被大家活活打死！” 倒是叶泠鸢反过来开导他： “罗兄，这里是千年前的大世界，在这里人类本来就被当成兽族的食粮，包括玄鸟王朝这些皇帝王侯官员，大概也早 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觉得这样的惩罚有什么不能接受。” “若是我想的没有错的话，等我们下了飞舟，到达凤族祖地之后，真正的残酷才会一点点展现在我们面前。” 叶泠鸢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也许这才是最难通过的考验。” 顾冥面色不变，眼神却暗沉了许多。 杨敬隆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绷紧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唇抿得紧紧的。 罗英杰叹了口气：“我也想到了，若是遇到那些传说中高高在上，将人类当成奴隶的那些兽族，说不定还要对他们行礼低头……” “但既然是为了传承而来，该忍耐的也得忍耐。” 叶泠鸢龇牙一笑： “说起来容易。你想想，要是两头野兽，当着我们的面，抓着人的胳膊、腿咯吱咯吱地啃咬，一边吃一边还评价肉老了嫩了，烤焦了，味道腻了，没有上一次吃到的好吃……” 罗英杰的脸色也变了：“我他妈……”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他妈忍着！” 真的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忍着还能怎么样？他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冲动动手的话，连自己的命都可能搭进去，变成人家手中的烧烤！ 第758章 淘气，顽皮 整个气氛被叶泠鸢提出的假设弄得十分凝重。 哪怕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也经常不把那些卑微下民的性命太当回事，但是一想到同为人类的某些人，被当成猪羊一样对待……再加上刚才叶泠鸢说的话又格外有画面感，让人一想就觉得气血上涌，浑身不适。 真的要是这样的画面变成现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无法确认自己能不能保持冷静。 良久，杨敬隆嘶声说：“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要冷静。” 他苦笑着，“不是我胆怯懦弱，而是只凭我们四个，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我们也应该知道，这里是千年前的大世界，也就是说，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我们就算是做什么，其实也没有意义。反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拿到神鸟传承，才是正事。” 顾冥沉默了半天，现在也开口说：“若是能够改变，玄鸟王朝只怕早就行动了。” “等到下了飞舟，我们再仔细观察环境，寻找机会，看看能做些什么。但是在弄清楚环境和敌我力量之前，我也支持杨兄的意见，我们都要冷静。” 他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想在那些神兽的餐盘里看见你们的身体 ，然后听到人家夸赞说，嗯，这个人的肉很紧实弹牙……” 杨敬隆前面还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结果后面就听见这么一个转折，搞得他又好气又好笑，给了顾冥一拳： “顾兄你还真是……”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顾冥更合适了。 叶泠鸢也学着杨敬隆的样子给了顾冥一拳：“淘气！” 罗英杰哈哈一笑，也给了顾冥一拳：“顽皮！” 顾冥接连挨了三下，捂着胸口惨叫连连，到最后索性往地上一倒：“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世家子弟杀人啦！” 叶泠鸢笑着摇头：“顾兄，你这是没少去市井中观摩学习吧？这一倒一喊，颇得精髓啊。” 杨敬隆也笑了起来，盘腿在顾冥身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罗英杰见状也跟着学，坐在了顾冥的另一边。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随意地靠着墙边坐下，往后贴着墙壁：“唉，刚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什么好事儿，颠颠地跟着来凑热闹，现在发现，太闹心了。” 顾冥都放下身段来调节气氛了，她当然也要配合一下。 “没办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想退也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杨敬隆说 话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虽然还带着苦涩，但是也能听出他对传承抱着的希望。 “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多有两个人能得到传承。这是那个袁姑娘说的原话。”顾冥躺在地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完全不顾什么世家子弟的形象，全身都透出一股放松。 “至于失败的人，会怎么样，她可从来没说过。” 叶泠鸢嘿嘿一笑：“你也听到了，今天殷大人他们也都说了，接受血脉注入的人，有七成会失败；而他会尽力想办法，让我们在失败之后还能保住性命。” “也就是说，失败就是死。” “不过，袁姑娘说的传承，和这种血脉注入，是同一种东西吗？”杨敬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总觉得这种血脉注入档次太低，跟我想象中的神鸟传承差距太远。” 罗英杰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听说，凤陵阁主升仙之后，神鸟传承会自己择主，从那些在凤陵阁中学习过的弟子当中寻找最合适的那个，投入他体内。” “这个人就会成为新的凤陵阁主。” “这次殷大人带的这些人，包括我们，都说是经过血脉筛选的适合接受血脉注入的人类，这跟凤陵阁挑选弟子的那些过程 ，是不是差不多？” 杨敬隆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其实这两者是一回事？” “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觉得‘神鸟传承’这四个字的吸引力减少了太多。” 叶泠鸢嗤笑一声：“你还觉得那个袁姑娘是什么在世圣人，乐于助人，才打开了凤陵，费尽心思把你们送到千年前的大世界里，就是为了给你们福利，让你们得到神鸟传承吗？” 以她对可山先生的了解，那人绝对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这些世家子弟。 所谓的神鸟传承只是诱饵，这些世家子弟就算是死光了，可山先生也不会在乎。 当初在黑市死掉的那些人当中，可是有不少也是背景深厚的！ 杨敬隆却发现了什么，抬头望向叶泠鸢：“郑兄，你好像对那个袁姑娘知道些什么？” “你们都与她合作做这种大事了，难道还对这个人不了解？”叶泠鸢反问。 从郑通源的话语中，她也知道，可山先生在四年前就已经开始跟他通信。 郑通源对可山先生的信任就是在这四年的通信中建立起来的。 可以想见，可山先生在信中向郑通源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一些世人做不到的事情，才会让郑通源被骗 到了凤陵中，最后更是身不由己地进入青铜鼎中。 也不知道现在郑通源还活着没有。 虽然这个老头总是想要骗她，做事也很阴险狠辣，但是想想他的年龄和这次被骗的经历，叶泠鸢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同情他。 杨敬隆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知道的。” 家主那边下了令，他们这些人被挑出来派来执行家族任务，仅此而已。 至于那个袁姑娘，家主根本就没提过。 罗英杰也是这样的说法。 顾冥比他们好一点：“我来之前，看了家主这些年和她的通信。” 他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我一直以为，写信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头子，对千年前的古史很了解，也知道很多湮没在时间长河中的秘辛。” “完全没想到，会是一个小姑娘。”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写信人的后辈。” “但是经过观察，我觉得她有可能就是那个写信人。” “她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 “我赞同郑兄的看法，她绝对不是为了做好事帮我们得到传承，而是有什么目的，不得不把我们都拉进来。” “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第759章 她很有名？ 这么多天来，叶泠鸢一直都在悄悄观察同队众人。 其中最让她感到值得关注的就是顾冥。 这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凤梧千年世家之一顾家的护卫、普通子弟。 当时在顾家使者在和郑通源见面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介绍过他。 但是从进入凤陵之后再见，就明显不对了。 那些顾家的子弟全都非常听他的话，完全没有见到有谁有一点不服气的样子；更加奇怪的是，同为世家子弟，张家的那些人，也同样对顾冥言听计从。 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顾冥要么是身份特别高，天然让他们产生臣服之心；要么是能力特别强，已经在他们面前不断证明过了，他们早就都很服气。 但不管是哪一种，之前顾冥出场时候明显都是过于低调，有意不让人注意。 而刚才殷大人询问众人的特殊能力时，叶泠鸢也注意到了，顾冥说到他的母系如何如何的时候，杨敬隆和罗英杰都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小动作说明，顾冥的母系应该是有些特别的地方，而这一点在他们世家内部并不是秘密，也只有叶泠鸢这个外人才对此感到茫然。 然后从谈吐举止中，叶泠鸢也发 现，顾冥比其他世家子弟眼光更深刻、看待事物更加全面一些，在认知层次上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刚才她又发现了顾冥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能够放下身段，来弥补小队伍中可能出现的嫌隙。 所以种种细节都表明，顾冥即使是在世家子弟当中，也是非常出色的那一个。 而顾冥这番话，再次证明了他的不一样。 同龄的世家子弟都是被通知来完成任务，只有顾冥一个人说，家主和可山先生的通信，他也看了——这可不是一般年轻子弟能够享受的待遇。 看来，他就是顾家未来的家主，被当成重点培养的继承人……这么重要的人物，也被派来冒险，顾家是心大，还是对顾冥太有信心？ 顾冥缓缓坐起，看着叶泠鸢：“郑兄，你对这个袁姑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与我们分享一下？” 叶泠鸢想了想。 “其实，我得告诉你们，这位姑娘的名字，也许你们都听说过。” 凤骊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人迟早会发现。 而可山先生杀了那么多无辜者，又在天恩坛闹出那样的乱子，差点把戚长阙和叶泠鸢都坑进去，叶泠鸢有机会给他下绊子，可不会手软。 叶泠鸢看了杨敬隆一眼：“杨兄没有认出她来，我就觉得很奇怪。” 杨敬隆愕然：“我应该认识她吗？她很有名？” 顾冥若有所思：“所以，这位袁姑娘是大梁人，在京城也是知名人物……莫非是叶家那位大小姐……” 叶泠鸢没提防他竟然会想到自己身上，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她该为自己如此着名而欣喜，还是该为这些人的情报太过简陋，连她和凤骊的容貌区别都没有描述清楚而嘲笑他们？ 好在不用她开口，杨敬隆就纠正了顾冥：“不是，叶家那位我见过。” 叶泠鸢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就听见杨敬隆接着说，“可比这位凶多了。” 叶泠鸢：…… 你眼睛指定有点毛病。 她两辈子加起来杀过的人，都没有可山先生某次心血来潮弄死的人多。 就知道这个杨敬隆，只是表面上聪明。眼力太差。 杨敬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倾诉欲，继续说：“你们知道吗，我们杨家有几个蠢货，想要利用叶家那位对付凤陵阁主，结果呢？事情都没到凤陵阁主那儿，就被叶家那位给掐死了。” “背后主使的杨家成员，事败之后匆忙逃回家中。结果第二天，就被 发现用匕首扎穿四肢，钉在他家大门上，血流了一地……” 杨敬隆摇了摇头：“啧啧啧，这样的狠人，也不知道凤陵阁主看上她什么了，第一次被拒绝之后，还继续求娶，连兰亭侯都搬出来……” 叶泠鸢对他翻了个白眼：“杨兄对这种事情这么关心，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这些家长里短感兴趣呢。” 而且，那个被钉在门上的杨家人，也根本不是她杀的！ 她都想找到做这个事情的人，看看到底是谁呢。 但是叶泠鸢知道，她就算是解释了，杨敬隆也未必相信；更何况现在她也没有身份来为叶大小姐解释…… 杨敬隆倒是不以为忤，只是哈哈一笑：“见笑见笑，实在是这两位都不是一般人，就算是我和朋友们，也时常会在背后偷偷搜集点消息，小小地议论几句。” “言归正传，叶大小姐我见过，不是袁姑娘。”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那你见过那位差点当上皇后娘娘的凤骊姑娘吗？” 杨敬隆嘶了一声：“不是吧？” 他无法相信地看着叶泠鸢，“你，你不会告诉我，这位袁姑娘，就是那位与……刚刚薨逝的皇帝定亲、据说还是镇 国大长公主真正女儿的……那位凤陵阁唯一的女弟子……” 叶泠鸢都被他这一长串的身份介绍给逗笑了。 “可不就是她吗？” 这个消息确实让三人都很震惊。 “所以，她这些手段，都是从凤陵阁学的？”杨敬隆一脸惊色，“为什么我们杨家也有几位进入过凤陵阁的族人，却什么都没有学到？” “难道凤陵阁主看她美貌……” 叶泠鸢凉凉地打断了他的话：“杨兄，你觉得凤骊跟八大世家联络，搞出这么大动静，帝师大人会不会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他会不会不动声色，其实早就跟在凤骊身后，无声无息地进了凤陵，甚至也跟着进入了这个大世界？” “我可是听说，在京城如果多提几次他的名讳，都会引起他的感应，从而让他降下目光关注你的举动。” “要是他也在这个大世界中，听见你一次次地提起他，还擅自揣测评价他的举动……” 杨敬隆呼的一声坐直了身子，连连摆手：“郑兄，郑兄，我错了，是我嘴贱，不该乱说，你别吓我了。我们杨家已经得罪他太多，要真是让他老人家听见了，趁着这个时候把我给捏死，我家人连知道都不知道呢！” 第760章 卖个惨 说起杨家和戚长阙之间的矛盾，杨敬隆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那么大的实力差距，为什么非要以卵击石？难道成千上万只鸡卵就能将石头砸碎了不成？” 他的表情难掩苦涩，“郑兄看起来对京城那边的情况非常了解，就连那位不经常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凤骊姑娘，你都认识，那么我们杨家出的那些事情，估计也瞒不过你们郑家的耳目。” 叶泠鸢心想，郑家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在八大世家里，我最了解的、也是唯一关注过的，就是你们杨家了。 谁让杨家那么不安分，一次一次跳出来找她麻烦，甚至还把目标对准了戚长阙，大手笔的用人命和家族珍藏的神鸟血来要戚长阙的命呢。 傅明珠带兵突袭，戚长阙趁乱打劫，杨家的神鸟血被他取走。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看样子，丢失神鸟血对于杨家来说，打击不小。 “我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杨家一定要跳出来与那位作对。” 叶泠鸢坦言，“你们杨家这么多年的立身之本，不是在朝堂之上深深扎根，成为无人能够替代的文官世家，将权力不动声色地延伸到皇权都不能触碰的中下层角 落中吗？” “那位只是帝师，镇压阴阳，监督皇室，才是他的职责，与你们杨家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 说到这里，叶泠鸢笑了笑，“要是真的有人犯下了那位不可能放过的错误，我觉得，你们直接把这个人脑袋送给他，都比你们折腾这么多省事，也安全。” “毕竟，以我对那位的了解，他虽然受到一些制衡，不能快意恩仇，但是他心眼很小，绝对会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让曾经冒犯过他的人万劫不复。” 说着，叶泠鸢的嘴角弧度加大，“杨家丢失神鸟血的事情，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现在已经传遍了天下，我相信这并不是巧合。” 戚长阙化身出手，抢走杨家的神鸟血，然后将消息传布天下，那些早就跟杨家有仇隙却不敢动手的力量，自己就会想办法来找杨家报仇。 顾冥一脸同情：“那位我也见过几次，确实如郑兄所言，如果只是小事冒犯，他还可能一笑置之，但若是真的触犯到了他的逆鳞，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杨家丢失神鸟血的事情，我在凤梧都已经听说了……估计以后杨家的日子会艰难很多……” 叶泠鸢面色不变，心中再次确定，神鸟血对这些世家好像真的意 义非凡。 罗英杰也跟着表达同情：“我家的神鸟血放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只听说，没有了神鸟血，我们这些家族很可能失去世界的庇佑，气运流失，以后很可能会慢慢沦落衰微，最后与普通寒门没有区别……” 他越说，杨敬隆的脸色越难看。 罗英杰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弥补：“不过这种说法我一直是不太相信的。古语有云，人定胜天。若是真有气运命格这种东西，岂不是说人一生下来以后的一切就都安排好了？那还努力什么？” “再说了，神鸟血若是这么有用，那神鸟不是更厉害，为什么最后龙凤大战中它们会失败，连自家的祖地都没有保住，被打得四分五裂？” 看得出来，罗英杰对于被供奉在神坛上的凤鸟兵没有那么恭敬。 不过他越是安慰，杨敬隆的脸色越白。 最后，杨敬隆捂着额头无奈地叫了起来：“罗兄，罗兄，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 罗英杰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不住啊杨兄，我这个人不会说话……” 叶泠鸢终于明白了，神鸟血对于这些世家来说，好像就是某种身份认证，可以通过这个在小世界的天道规则下得到某种福利。 这种福利平时看起 来不起眼，却很实用。 失去神鸟血之后，没有了天道的庇护，失去了隐形福利，遇到困难危险就只能硬拼，一旦遭遇强敌，就可能会失败、衰落。 具体的原因叶泠鸢还不明白，不过想来也和这个小世界最初是凤陵的这个性质有关系。 凤陵是凤鸟祖地的一部分，想必是被设置了某种规则，具有凤鸟血脉的人类也能得到这种规则的庇护。 这中间的逻辑，叶泠鸢大概理清楚了。 杨敬隆这次来参加考验，也是因为杨家成为了八大世家当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失去神鸟血的家族，必须寻找新的倚仗。 虽然杨家树大根深，梁国也因为天恩坛事变正处于新旧过渡时期，暂时还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势力来对付杨家，但是杨家已经感受到了某些风头不对。 群狼环伺，举世无友，哪怕杨家再有底蕴，也是不免担忧。 在这种情况下，被派来参加传承考验的这些杨家子弟，出发前就被家主和长老们亲自接见，殷殷嘱托，只差说一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所以杨敬隆的压力很大。 “让你们见笑了。”杨敬隆把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十分无奈，“杨家全族万人，都在期待我们能够成功。所以有时 候，我不免有些失态，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要是大家能够帮我一把，我杨敬隆发誓，出去之后竭力报答；若是不成，我死在此地，大家如果有可能，就把我的骨灰带回去，送回杨家，也算是我为家族能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了。” 罗英杰连连摆手：“何至于此！杨兄你不要想太多，能否成功，有时候是要看运气的。但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更多可能，何必说这种丧气的话呢。” 杨敬隆见自己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三个人也没有一个吐口说愿意帮他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本来也就是卖个惨，没有想着能够这么容易就让别人愿意帮自己。 大家都是竞争者，帮他就是损害自己的利益，这些人都是世家出来的，谁也不傻。 只要以后争起来的时候，能够想起他的不容易，手下稍微放松一点，对他来说可能就是多一线生机。 因为杨敬隆已经发现了，其他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罗英杰看起来不是太聪明，有时候脑子反应慢一点，但是手下功夫是真的硬。 至于说郑飞和顾冥，这两个人都让他感觉充满神秘，而且有些高深莫测。 和他们对上，杨敬隆心中没有一点胜算。 第761章 简直是一模一样 “好了，我就是有时候爱唠叨。”杨敬隆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说了太多废话，我们还是继续请郑兄给我们说说，那位凤骊姑娘怎么会变成了袁姑娘。” 当日天恩坛事变的时候，杨敬隆可是不在现场。 他年轻，也没有出仕，根本没有资格到天恩坛去。 只是后来听去了现场的人说，那天叶大小姐和凤骊这对宿命中有重重纠缠的姐妹，在事变中都占据了不少分量。 “叶大小姐的举动我还很好理解，她是拼命护着自己的未婚夫，和皇帝、镇国大长公主、威武大将军为敌，到最后，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那位准皇后娘娘，那位的学生，跑出来和苏义道合作，是想做什么？” 叶泠鸢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删除了一些会暴露身份的部分，挑了一些讲给众人听。 听得三人面色不断变化。 顾冥淡淡地问：“苏义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杨敬隆也是有些惊讶：“苏义道和凤骊，可都是凤陵阁出来的，也许他们在凤陵阁中所学的内容中，有些我们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们杨家想办法打入凤陵阁中的子弟，却 没有向族中汇报这方面的情况呢。 总不可能是他们有什么私心，或者凤陵阁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不得不守秘？ 顾冥摇头：“据我所知，凤陵阁里并不教授这些东西。” 杨敬隆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没错的。不过，若不是凤陵阁中所学，苏义道是如何做到成功暗算那位，并且还将那位的力量输送给凤骊的呢？” “而且现在看来，他做的很成功，否则凤骊不可能知道凤陵如何打开，更不可能有能力将我们这么多人送到千年前的大世界里。” 这种能力真是惊世骇俗。 如果凤骊早就有这种能力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当什么皇后，更何况在市井传言中，还说她被那位跋扈的叶大小姐打得满脸都是血、整个脸都肿了什么什么的。 罗英杰一脸懵，他只能盯着叶泠鸢：“郑兄，你知道什么，帮我解释一下呗，我猜不出来。” 叶泠鸢想了想：“你们知道京城皇宫下面那个黑市吗？” 杨敬隆知道不奇怪，叶泠鸢没想到的是，顾冥竟然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罗英杰还是一脸茫然。 看到叶泠鸢不解的目光，顾冥 解释：“其实罗兄不知道，但是罗家肯定知道。因为据我所知，八大世家基本上都在那里有自己的店铺或者人手。” 他笑了笑，“其实，这种黑市，原本在凤梧皇宫下方，也曾经有过一个。” “不过那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黑市突然消失了。” “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留下。” “我看到凤梧宫中秘藏的档案，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凤梧朝廷派出相关部门的高手，下去查探，得出的结论是，那里经过了一次恐怖的大屠杀。” “档案中有很多铁证，证明了这个结论。” “可是被杀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各大世家的人，其中不乏一些精英子弟和高手护卫，而且黑市中素来藏污纳垢，有很多亡命之徒寄身其中，这些人也许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保命的手段却都是很有一套的。” “但是这么多人，不管是世家大族、江湖高手，还是亡命之徒，没有一个活下来。” “也没有人留下任何线索。” “相关调查人员只能推断，那些杀人者数量多，行踪极为隐秘，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控制住目标，实施杀戮。” “但是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到最后仍旧是一个谜。” 叶泠鸢听着，脸色越来越怪异。 这不就是之前黑市事件的翻版吗？所以说几百年前，同样的事情就已经在凤梧皇宫下发生过一次了，这一次，只不过是上次的重演？ 那么上次凤梧皇宫下的屠杀事件，也是可山先生控制阴魔所为吗？ 就算不是他本人，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顾冥察言观色，顿时把握住了什么：“郑兄，你是不是想说，这次大梁黑市的事件，和我说的凤梧皇宫下的大屠杀，非常相似？” “何止相似。”叶泠鸢说，“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有了她这个漏网之鱼。 否则的话，几百年后，这次黑市大屠杀在世人眼中，也将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顾冥面色阴沉：“我有几个忠仆，在大梁黑市中经营一个铺子，事发之前，我接到他们发来的紧急传信，说我找了很久的东西有了眉目。” “可是我刚刚把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准备快马赶往大梁的时候，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络。” “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整个黑市都关了，根本进不去。” “我又派人赶过去查看， 就发现黑市所有人都不见了，只留下凌乱的现场，以及还不曾彻底消失的血腥气。” “那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几百年前凤梧皇宫下曾经发生过的这件事。” “现在听郑兄这么一说，这两者若是真的一模一样，那么事情就有些不一般了。” 叶泠鸢有些好奇：“顾兄，你在大梁黑市中竟然还有铺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告诉我是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曾经进去过呢。” 顾冥笑了笑：“是个药铺。” 叶泠鸢眉头一动。 一说药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千金药铺。 难道千金药铺的背后也有顾家的一部分股份？ 如果是的话，叶泠鸢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千金药铺掌柜可是曾经说过，他们的货物以及药材，来自天下各地，有极北高原雪域的珍贵药材，也有极南炽热海边的稀有药物。 走南闯北打通各地要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然要给各地的地头蛇分润利益。 顾家这么大的地头蛇，分上一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话——叶泠鸢看了顾冥一眼，心中凉凉地想，她也就只能再看看小哥哥的脸，不可能跟他有什么更深入的交情了。 第762章 阴眼阳眼 顾冥接收到叶泠鸢这个凉凉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后脑勺发紧。 他坦然一笑：“又没有什么秘密，怎么不能告诉郑兄呢？” “我家的药铺叫做仁心堂……” 叶泠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嘴角的笑意也真切了起来：“仁心堂啊，我还真是去过，还在那里买了几样药材呢。” 她描述了一下仁心堂伙计们的衣着打扮，顾冥也笑着点头，确定她是真的去过，不是随便说的。 罗英杰叫了起来：“这都能碰到，哎呀，还真是挺巧的。” 叶泠鸢也跟着开玩笑：“可惜那时候不认识顾兄，否则我就不给钱了。” 顾冥也笑了起来：“是啊，如果那时候就认识的话，我肯定让他们把郑兄需要的东西亲自送到府上，肯定不收钱！” 杨敬隆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们，现在要说的是凤骊的事情，怎么又跑题这么远……不过他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没有说出来。 好在叶泠鸢还没有老糊涂，还记得自己提到黑市的用意。 “说到黑市，我其实是想告诉大家，我的手下，在黑市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黑市真正的主人，表面上是一位被称为‘戚夫人’的美貌妩 媚女子，其实上，是附身在这个女子身上的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头。” 不等他们震惊，叶泠鸢就继续说，“我怀疑，苏义道之所以造反、暗算那位大人，也是因为他被这个老头附身，取而代之。” “在苏义道被击败杀死之后，附身在他身上的老头却很可能仍旧没有死，而是转移到了凤骊身上。” 一连三句话，就像是冬日惊雷一般，把其他三个人都给炸蒙了。 房间里好半天都没有人做声。 杨敬隆不断地眨着眼睛，消化着叶泠鸢突然扔出来的这些秘闻，努力判断真假。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附身之类的，不都是民间神鬼故事、话本小说中才有的情节吗，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呢？ 而且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到想附身取代谁，就附身取代谁呢？ 别人就不说了，苏义道能从一个小卒升到威武大将军，可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这样的实力，这样的煞气，这样的悍勇，竟然都无法抵抗这样一个附身的老鬼吗？ 要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那老鬼看中谁，就能附身取代谁……这样下去还得了？ 杨 敬隆仔细想了想，觉得叶泠鸢的话可信性还是很高的。 毕竟当初苏义道带兵作乱，开始的时候还打着受凤陵阁主指使反对小皇帝的旗号，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种说法有问题。 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如果不支持傅遗爱，傅遗爱根本就坐不上龙椅。 他有随意掐住傅遗爱喉咙的能力，又何必多此一举，让苏义道带兵入京造反？ 而且苏义道的威武军当时可是负责戒严，公然在天恩坛周围担任了警戒的职责，从入京到公然出面，不得皇帝允许，怎么可能做得到？ 更不用说到了后面，傅明珠那边无法从叶大小姐手中夺走昏迷的帝师大人之后，苏义道就亲自出马，与叶大小姐动起手来，就完全暴露了他真正的立场。 但是在此之前，苏义道可是凤陵阁主忠实的支持者。 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行为，也让杨家内部不止一次地讨论，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到底傅明珠他们给了苏义道什么样的承诺，才让他决定背叛凤陵阁主。 当时杨家的推测是，傅明珠他们可能答应将凤陵阁主杀死之后，把凤陵阁主体内的力量交给苏义道处置，帮助苏义道成为世间最强者。 不过凤骊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到底是什么，他们也没有弄懂。 只能猜测可能是傅明珠为了弥补这个丢失多年的女儿，想要从苏义道的收获中分一杯羹。 后来傅遗爱和傅明珠以及苏义道都死了，京城上下的关注点转移到了储君人选上。 至于凤骊，没有了傅明珠和傅遗爱，又有谁还在乎她的死活？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再次出现，卷起这么大的波浪，而且还疑似已经被一个不知多少年的老鬼附身取代……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 说实话，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跟杨敬隆这么说，他肯定连想都不想就把人赶走，觉得是编造的。 但是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杨敬隆已经发现这个“郑飞”非常机敏，而且很自信，不管什么时候都十分从容，这样的人，是有真本事的人。 所以关于凤骊的那些话，也就引起了他的重视。 顾冥却没有像杨敬隆那样犹疑，很快就接受了叶泠鸢的说法：“所以，这次大梁黑市搞出来的事情，是你说的那个老鬼所为？他到底是什么人？几百年前凤梧皇宫下发生的大杀戮，会不会也是他干的？” 罗英杰也参与了进来：“而且，两处 黑市都是在皇宫之下，也都先后发生了这样的无差别杀戮事件，其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顾冥目光闪动：“我听说，当初这两处皇宫的地址，都是第一任凤陵阁主，也就是之前凤陵守墓人中的唯一幸存的那位亲自选定的。” “这两处选址，应该是有讲究的。” 杨敬隆接了一句：“对，我也看了一些书，说当时就是这最后一位凤陵守墓人，力挽狂澜，说动了凤陵中仅有的几位濒临死亡的凤鸟，让它们用神力相助，才阻止了即将蔓延灭世的涅盘火，并且借此重新梳理了小世界的灵气，通过阵法平衡阴阳，也因此而建立了凤陵阁，立下了每一任凤陵阁主都要亲身镇压阴阳、平衡天地的职责。” “而两国的皇宫，从空中往下看，就是他建立的阴阳大阵中的两个阵眼。”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 “所以在极阳之地选取了阴眼，极阴之地选择了阳眼，沟通阵法，帮助凤陵阁主梳理引导地下的涅盘火，使其处于平衡之中，不会溢出地表，毁灭世界。” “那么先后两处黑市都建立在这种特殊的地方，然后都发生了大屠杀事件，那个背后主使者肯定是有很大的阴谋！” 第763章 两次大屠杀 对于这个结论，四人是一致认同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而且这两次事件，相隔数百年，却几乎一模一样，任谁都会觉得其中肯定有关联。 “所以，郑兄的意思是，这个附身在凤骊身上的老鬼，说不定就是这两场屠杀事件背后的主使者？”杨敬隆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罗英杰听了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顾兄都说了，两个事件之间隔了数百年呢。” 顾冥：“准确地说，是三百七十年。” “是啊，谁能活那么久？”罗英杰猜测，“也许他们是什么师徒、家族这种传承关系吧。” 叶泠鸢摇了摇头。 她可是亲眼看见可山先生的尸体在棺材中浸泡，棺材里的药水都是非常难得的药材；更关键的是，她从可山先生的言行中，感受到了一种与周围时代格格不入的腐臭老朽气息。 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可山先生附身的苏义道在和戚长阙对面的时候，两个人交谈的语气，让叶泠鸢有一种他们早就认识的感觉——不是戚长阙和苏义道那种认识，而是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似的。 这种感觉一直盘旋在叶泠鸢心中。 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就觉 得一个活了千百年的老鬼无法想象，但是叶泠鸢来自的那个时代，网络小说中什么奇葩设定没有啊，她的脑洞都快变成蜂窝煤了，根本就没有想象障碍。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我的感觉是，这可能是个千年老鬼。”叶泠鸢平静的语气和她所说的内容，让罗英杰这种硬汉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个推测太可怕了。 千年老鬼…… “千年老鬼……”杨敬隆沉吟着，“那不就是说，他很可能亲身经历过如今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顾冥幽幽地说：“要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就打开了凤陵的大门，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古老的早就失传的秘密，又怎么知道那具庞大的青铜鼎当初是做什么用的？” 原来的很多疑问，现在都被这个“千年老鬼”的身份给出了合理的解答。 杨敬隆悚然一惊：“我的天！” 这么一说，他也能感觉到这次所谓的传承考验中，充满了阴谋的气息。 “那么他这么做，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利用我们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了。” “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顾冥平静给出他的答案：“无非就是长生不死或者世间最强，而这两者， 完全可能是一件事。” “就不能是复活后当一个普通人吗？”罗英杰愣愣地问，为什么就非要有这么可怕的目标呢。 就算是他这种不喜欢读史书的人都知道，想要实现这种目标，必然会在天下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顾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还是杨敬隆笑了笑：“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早就成功很多次了啊。” 之前他所占据的威武大将军苏义道的身体，不管是性别身份实力地位，都已经非常出众。 要是他只是想复活后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就不会和傅明珠他们勾结起来，发动天恩坛事变。 所以，顾冥的推测才是最合理的。 杨敬隆捂着额头，痛苦地说：“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果然，这是一个陷阱！” 叶泠鸢好像还嫌他不够头疼，继续挖掘细节： “要是这位可山先生只是想要回到这个大世界来寻找长生或者变强的方法，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带着你们这些外人。” 顾冥看了叶泠鸢一眼，叶泠鸢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个“你们”。 好在杨敬隆和罗英杰没有注意到。 “但是他四年前就开始筹划，跟我们各个家族采用各种手段联络，鼓动我们派人来参加这次 考验，显然是只有八大世家的人都到场，某些事情才能成功。” 杨敬隆喃喃地说：“那就只能是血脉了……” 八大世家血脉之人到场，甚至用他们的性命血肉为代价，才能开启通往千年前的道路…… 想想这一路上他们家族子弟的死亡，杨敬隆的脸色一片铁青。 “好！好得很！”他握紧了手掌，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冷森森地笑了一声，“真是有本事，将我们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愿他能如愿以偿，成为世间最强者！” “否则以后见了面，我是一定要跟他算算这笔账的。” 罗英杰也听懂了，目光中闪动着冷意。 和他一起进入凤陵的同族，有四五个都死在了路上，还有两个身受重伤，不知道能否活下去。 对于他们这些大世家的人来说，死人其实不算什么，但是被人算计而死，那就不一样了。 那意味着对他们整个家族的蔑视和挑衅！ 顾冥瞥了叶泠鸢一眼。 他可以肯定，这个“韩飞”跟那个千年老鬼“可山先生”之间只怕是有不小的仇恨，所以才会将这样的秘密告诉他们，宁可这样也要破坏可山先生的计划。 所以韩飞真的是帝师大人的心腹密探吗？ “别忘了，我们各家在黑市的人手也都是死在他手里，财物更是被他席卷一空。”顾冥又加了一句。 杨敬隆的脸色更阴沉了。 他也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族叔在黑市中负责打理经营店铺，那次黑市突然关门，再开门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片空空。 族叔一家就连人的尸骨都没找到。 但是杨家负责调查的人却在店铺中找到了很多虽然清洗过却还是能够恢复的血痕。 那个千年老鬼，从头到尾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世家放在眼里。 亏他还在书信中装得好像跟杨家族老是什么知音一般，推心置腹的！ “所以那两次大屠杀，包括这次打开凤陵大门，回到大世界，种种行为，可能都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叶泠鸢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这次又得到了顾冥补充的信息，心中对可山先生行动的整个轨迹描画更加清晰了。 “也许他最终的目标就是这里。因为只有这个世界里，还有那种超凡力量的存在。” “而他一旦达到目标，肯定还是想要回到小世界称王称霸。” “他蛰伏千年，忍受各种痛苦，一旦冲天而起，必然要寻找各种补偿……到时候，两国皇室和八大世家，就是他不会放过的目标。” 第764章 不太体面 杨敬隆听着叶泠鸢的结论，看了她好久。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脸，变形蛊没有失效啊。 杨敬隆叹了口气：“郑兄，你家祖上是不是曾经与杨家有亲？我怎么觉得，杨家善辩能言的能力，你比我更强？” 明明也没有什么铁证，可是他就是对这番话和这些结论莫名地相信。 但是什么千年老鬼、什么利用八大世家子弟性命献祭，他居然都有些接受了，并且已经对那个凤骊身体里的老鬼产生了不小的敌意。 这可比他这些时日不停暗中努力，却还是没有说服队友，成为他们心甘情愿拥护的领头者更厉害。 叶泠鸢感觉到他话语中的酸意，嘴里哈哈一笑：“杨兄开玩笑了，我把自己独家珍藏的秘闻都告诉了大家，也算是对得起咱们这些天的队友情分了。” “至于你们信不信，或者说，选择站在哪一边，都不重要。” “你只需要看看，跟那个可山先生同盟的那些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就应该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杨敬隆想了想，别的他不知道。 他现在就知道，第一，那些在黑市中交了钱租用或者自己修建商铺的商家，前后两次都被杀了个干净， 辛苦赚来的财物，都落入了黑市主人手中； 第二，傅明珠他们和可山先生合作，结果是傅明珠、傅遗爱失败而死，凤骊却成了可山先生的躯壳…… 再就是他们这些听信可山先生的话，来参加传承考验的世家子弟，还没有进入大世界就已经死伤过半…… 这么看来，跟那个千年老鬼同盟，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杨敬隆心神一动，又苦笑起来：“郑兄，我看你还是来我们杨家吧。就凭你的这份思辨和说才，绝对能成为杨家未来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这是已经被对方无形中说服，在心中留下了信服的念头，所以对方再说什么，他就很容易接受。 以往都是他来充当这种角色，没想到有一天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却成了那个被说服的人。 顾冥不悦地说：“杨兄，你这样可就有点不太体面了。” 不管韩飞是什么身份，他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珍贵，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份警惕，在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他们一命。 杨敬隆不但没有感谢，反而在这里斤斤计较，言下之意好像是韩飞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大家相信了这种原本不可能相信的事情。 格局太小，心胸不大，以后难有所成。 杨敬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对郑兄的话有什么怀疑，更不是不知道感恩，只是觉得郑兄天生俊才，令我自愧不如，才会有这一时的感慨。” 说着，他起身对叶泠鸢行了一礼，“还请郑兄不要误会。非常感谢郑兄能够将这样机密的消息告知我们，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郑兄尽管吩咐，杨某绝无二话。” 叶泠鸢脸上带笑：“那倒不必。我也没有想要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说实话，只要对那个老鬼不利，我就高兴。” “所以大家努力吧，争取能把那个老鬼为自己准备的机缘抢过来，到时候你们谁成为天下最强或者长生不死的大人物的时候，稍微提携一下小弟，让小弟能够悠然富贵度过此生就行了。” 其余三人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很有默契地把刚才那有些不太友好的一幕揭了过去。 杨敬隆翻来覆去强调叶泠鸢简直有杨家善辩能言天赋，不就是在变相地指责叶泠鸢巧言蛊惑他们吗？ 言下之意，好像是叶泠鸢想要利用他们，鼓动他们跟凤骊作对，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要是换个脾气不好 的，说不定刚才就已经打起来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面对纷繁错杂、真假难辨的消息，相信还是不相信，采取什么态度应对，都是自己的事情。 就算是有所猜疑，也该压在心里，何必说出口来，对提供消息的人表示质疑，怀疑人家目的不纯呢？这样做，以后还有谁会把独家消息告诉你？ 至于人家是什么目的，关你什么事，你只要得到好处就行了，还能要求别人不能从中得益？ 若是杨敬隆这种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都持这种理念，那么顾冥可以想象，杨家在大梁官场上一定不怎么受欢迎。 只想自己吃肉，连个汤都不想让别人喝，这种做派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厌烦杨家。 难怪杨家现在越来越不成样子，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顾冥心中暗暗摇头。 再说了，他跟韩飞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总感觉这位不是这种好性子的人。 就是在郑家家主面前，也没有见他这么好脾气能忍让，结果却会对杨敬隆这番质疑无动于衷？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暂时忍下了，后面有机会就得坑杨敬隆一个狠的。 啧啧啧，顾冥在心里替杨敬隆默哀 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情翻过去了。 他又不是杨敬隆的爹，也犯不着替人家操心。 罗英杰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三人之间的波澜一样，一脸憨厚地点头：“我觉得，我能得到神鸟传承就算是运气好了，什么长生啊最强者啊，我也没那个奢望。” “就算是拿不到传承，能安全回家，也是好的。” 对于这些人的话，叶泠鸢都只是听一半信一半。 反正她现在只想要趁着灵气充足，多多修炼，提高自己的实力。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打算，也没有跟这些队友说。 “是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队友。”顾冥也不想仅有的四个人再有什么损失，谁也不知道凤族祖地中会是什么情景，多个人多分力量都是好的。 房间里又恢复了刚才那种和谐友好的气氛。 房门被敲响，是殷大人的随从来请他们去吃饭。 换到了三层居住之后，他们的身份显然也不一样了，之前他们只能在甲板上吃饭，由仆役们抬着桶分发饭菜，现在却是可以去三层专门的饭厅中用餐。 那些仆役见了他们，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失礼，而是一个个谦卑低头，尊称“公子”。 第765章 弱肉强食 就连那些土着纨绔，看见叶泠鸢他们四人都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服饰，和他们在同一个饭厅用餐之后，也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也不是傻子，之前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忘记。 这四个贱民，在人面枭和毒蜂群面前，镇定从容，毫发无伤。 反倒是他们，很多同伴平时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却连多挣扎几下都没做到，就死的死伤的伤…… 这让他们看着叶泠鸢四人的眼神有些复杂。 叶泠鸢几个的心思却都在吃上。 倒不是他们贪吃，而是这些天那些仆役抬出来的饭菜全都是些素菜粟米饭，味道真是不怎么样。 叶泠鸢还好说，她的空间解开了一大部分，里面有不少好吃的，自己独处的时候拿出来开个小灶，还能解馋。 其他三人可是忍了好久，嘴里馋得不得了了。 现在一看有专门的饭厅，那些趾高气扬的土着纨绔也都在这里吃饭，顿时觉得有了希望。 这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但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饭厅，连个点菜的水牌都没有，难道完全靠下人背诵菜单？ 杨敬隆兴致勃勃地叫来仆役，问他都有什么菜。 听 仆役报上一串菜名，杨敬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所以，没有肉？”他打断了仆役，皱着眉头问。 仆役看了看左右，摇了摇头。 “为什么？” 杨敬隆觉得很不可思议，不可能没有肉啊，看那些饭菜，他们也会炒菜，不可能不会炒肉菜啊！这是什么道理？ 边上走过来一个人，对着仆役挥了挥手：“去给这四位公子准备上等席面一份。” 仆役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 这人自己在他们桌子边坐了下来，“有些事情，他们做下人的，是不能说的。” “说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四人顿时都想起了那个被殷才丢去喂老虎的小姑娘，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叶泠鸢认出了这个人。 正是那天她摸进船舱时，给她指点的那个年轻公子，她记得是姓郭。 “原来是郭公子。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缘由？” 郭公子对叶泠鸢点了点头：“平时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吃肉不算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甚至只要你有本事，能弄到那种肉，只要不搞得满城风雨，自己吃了也没人说什么。” “但是现在我们是去哪儿？” 叶泠鸢皱了皱眉。 不等他们回答，郭公子就自己给出了答案：“我们是去凤族祖地啊。” “凤族神鸟下辖的，可不止是我们人族，还有各种兽族。” “那些兽族都有各自的强者。” “譬如说我们经常圈养的猪、牛、羊、犬、马、鸡、鸭、鹅，说不定哪个里面出现一位惊天强者，就是陛下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那种。” “若是让它们看见我们这些普通人族公然食用他们的族人，他们会怎么做？” 罗英杰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它们兽族不也是照样食用我们的族人吗？” 郭公子瞥了他一眼：“是啊，那又如何？你打得过吗？” 罗英杰被他这种理直气壮的反问给问住了。 打不过就这样？连自古以来食用的猪牛羊和鸡鸭鹅都不敢吃了？ “仙舟到时候会停在凤族祖地，那些其他兽族的强者如果察觉到我们仙舟上有屠杀他们同族的痕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我危言耸听，这都是以前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兽族的观念里就是弱肉强食，我们可以吃他们的同族，它们也能因为这个找我们报仇。” “ 同样的，如果你看见它们吃我们人类同族，只要你有本事有胆子，也可以去杀了它们。” 郭公子说话的态度很客观，听不出来喜怒或者嘲讽。 “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因为口腹之欲，将危险带给同舟的其他人，毕竟我们都是来接受血脉注入，希望能够出现几个神血勇士，让人族力量更加壮大的。” “我就是看你们有很多事情不懂，所以来跟你们解释一下。” “在这段时间里稍微忍一忍，不吃肉就不吃肉，等回去了再吃也可以的，对吗？” 面对这样平和坚定的郭公子，叶泠鸢四个人竟然无法恶语相向。 一时间，叶泠鸢觉得自己好像是坐在去往东洋或者西洋大船上的留学生，抱着学成归国让祖国变得更加强大的目的，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 她摇了摇头，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甩出大脑外。 这个世界的人族真的地位这么低下吗？ 可是她之前也没感觉到这些纨绔有什么忍辱负重的样子啊。他们对待“贱民”的那种嘴脸，可是真的很让人讨厌哪。 顾冥压低了声音问：“可是之前我们杀了那个……人面 枭，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那人面枭是不是也有同族？它们当中会不会有什么强者，过来替人面枭复仇？ 郭公子的脸色有些凝重。 “你们果然是没有进过学的。”他轻声说，“人面枭是食人枭吞食某些强有力的血脉之后，晋升而成的。” “食人枭本来就是将我们人类当成主食的。” “就算是没有人面枭的死，它们只要发现了人类的踪迹，都会赶来捕猎。” “之前那个人面枭的出现，已经说明这周围可能有食人枭的巢穴。” “我们遇见的那个可能是飞出来觅食，离它们的巢穴比较远。” “以前的飞行图上，这条路线周围并没有食人枭的巢穴存在，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刚刚搬迁过来的，还是那只食人枭只是偶然。” “如果是前者，我们很快就会被围攻了。” 叶泠鸢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这位兄台真是神人啊，他是真的心态好还是有什么强大的依靠，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变一变的。 一个食人枭对付白宣名都那么轻松，要真是有一群食人枭围攻他们，绝对是让人十分头疼的大.麻烦啊！ 第766章 围攻 随着四人地位的提升，那些土着对他们的态度也明显有所转变。 更有这位郭公子，主动向他们表示出了友善。 虽然他说的那些话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有时候，恰恰是因为太难以相信，才是真的。因为如果编造谎言的话，谁会故意编出这种让人一听就无法相信的内容呢？ 叶泠鸢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其他三人的表情。 她不是世家子弟，想找一本史书看都费劲巴拉的，还是戚长阙给了她一本，她才对玄鸟王朝有了一些粗略的了解。 不过他们三人却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出身。听杨敬隆他们聊天时候说起的那些，显然是看过关于这个兽族时代的很多记载。 从这三人的表情来看，郭公子应该是没有骗他们。 还是没有吃上肉，四人都有些怏怏的。 回到房间里，叶泠鸢目光轻轻一闪。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房间里多了一股他人的气息，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出来的。 叶泠鸢对这个世界十分警惕，所以虽然换了地方，还是在暗处安放了针尖摄像头。 读取了储存卡上的记录，就看见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打开了她的房门，进来 打扫。 可是谁家打扫房间是要翻各个角落的？ 这很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艘飞舟上，能够这么公然打开她的房间的，除了飞舟主人的手下，没有其他可能。 看来所谓的只有使用房间的人才能打开房门，这种说法纯粹就是骗人。 不过殷大人想要找什么，却不敢跟她直说，只能派人偷偷摸摸地来翻呢？ 叶泠鸢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她看完了记录，重新检查了房间，确定那个侍女并没有在房间里动什么手脚之后，才开始修炼。 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涌入她的身体里。 原本细小的灵气溪流一点点壮大，在叶泠鸢身体里盘旋奔流。 ……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唤醒了沉浸在修炼中的叶泠鸢。 她猛然睁开双眼，感受到风蛊传来的信息：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飞舟！ 从风蛊勾勒出来的轮廓体型和空气流动来看，那是一群食人枭！ 叶泠鸢抬眼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早已降下了夜幕，甲板上一片安静。 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在她的感觉中，却好像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而已。 叶泠鸢站了起来，感受着身体中充沛的能量，以及仿佛能够一拳打爆食人枭脑袋的感觉。 随时都能感受到自己实力的提升，修炼才是正道啊。 什么血脉注入，什么神鸟传承，都是来自于外物的力量，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别人。 外来的力量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必然会有不能同步的一部分存在，时间长了，那就是隐患。 而且，如果往阴暗方向去想，那些高高在上的凤鸟一族，为什么会同意将自己的血脉注入这些地位低下的人族身体里？ 这样做对它们有什么好处？ 会不会在某种关键时刻，这些注入人类身体里的血脉就会发生什么变化，控制人类身体做出什么违背他们心意的举动？ 真的不好说。 叶泠鸢越发坚定了不要神鸟传承，自己专心修炼的决心。 咚！ 一声闷响传来，叶泠鸢甚至能感觉到飞舟的轻微震动。 紧接着，就是无数咚咚咚的声音，飞舟的震动明显了起来。 叶泠鸢能够听见周围隐隐传来的惊呼声，门外走廊上也有人跑了出来，大声叫着：“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泠鸢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出去。 她 “见过”白宣名被那疑似食人枭的东西撞破飞舟墙壁捕食，知道这看似结实的墙壁并不能真的起到什么保护作用。 所以还是要随机应变。 至少殷大人肯定是有办法应对的，她跟着殷大人，危险应该会小一点。 叶泠鸢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隔壁的房门也都先后打开，其余三人默契地靠拢过来，围住了叶泠鸢。 不用问，叶泠鸢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还是觉得她能趋吉避凶呗。 这个时候，叶泠鸢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们说那么多，只是指了指头上。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已经有不少土着从房间里出来，就直奔楼梯，逃向四楼了。 殷大人在那里，那里防御力量最强，所以最安全。 这个逻辑很清晰。 四人跟着大部队，涌入了四楼。 这个时候，飞舟外被撞击的声音已经如同骤雨一样，砰砰砰的接连不断。 殷大人也被惊动了，院门大开，任由这些人奔跑入内。 这些人显然比叶泠鸢他们熟悉道路，毫不犹豫地跑到了一个阁楼旁，纷纷入内登楼。 阁楼上方面积不小，但是一下子涌进来数十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数十个士 兵打扮的人，正在阁楼周围紧张地鼓捣着什么。 阁楼四周全都是那种能够往外看、却不会被外面看进来的单向玻璃，视野极好。 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能一眼看清楚飞舟周围的情景，才让很多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好多食人枭！”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食人枭！” “难道这条航线周边真的有食人枭巢穴吗？” “这可怎么办？” “太多了啊！” 不少人的声音都在颤抖，还有人已经双腿发软，泪流满面。 他们刚刚见识过那只可怕的人面枭，那么多人都不是对手，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食人枭，当然满心绝望。 叶泠鸢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飞舟四周全都是拥挤的黑影，几乎将周围的星光全都遮盖住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将飞舟吞没在内。 一只又一只食人枭落在甲板上，黑暗中它们的眼睛发出幽幽的红光，看过去一片都是红色的光点，让人心生惊恐。 它们疯狂地用翅膀和爪子攻击着飞舟船舱的墙壁，发出咚咚咚或者尖锐的声音，整个飞舟都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办？”所有人都看着殷大人，等待他发布命令。 第767章 坏了大事 殷大人的脸色很难看。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那只人面枭不是孤身独自生活的，还有其他同族，而且明显距离他们飞行的路线不远。 食人枭是兽族中最让人类恐惧的一种。 其他兽族都是随意捕猎，遇到什么食物就吃什么食物，人类只是它们食谱上与其他种类相同的一种。 但是食人枭不一样。 它们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人类。 喜欢到甚至可以冒险跑到人类聚居地、城池之中去吃人的地步。 因为它们能够分辨出人类身体内的血脉是否对自己有用，所以这种吞食人类的过程，对它们来说不仅仅是饱腹，还是提升自己的途径。 人面枭就是它们成功后的进阶成果。 而食人枭内部似乎有什么特殊的传信方法，只要有一只食人枭晋升为人面枭，其他同族就都会得知，然后迅速赶来，试图找到同样的晋升办法。 其他兽类捕猎人类时，会权衡利弊，发现可能会受伤的时候，有很多兽类就会退走。 因为它们同样是其他兽类食谱上的一道菜，如果自己受了伤，战斗力下降，很可能就会被自己的天敌捕食。 可是食人枭一旦盯上了人类，确定吃了人类能够晋升，就会集体行动，不到死伤惨重，不会退却 。 而一旦食人枭晋升为人面枭，往往就会得到禽鸟一族神兽异兽们的庇护。 到时候说不定那些根本没有把人族当回事的兽族强者一声令下，反而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当成食物拿去喂养人面枭。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殷大人发现那只食人枭翅膀下的绒毛已经开始出现人脸图案时，会那么惊恐失态，大声命令让人立刻杀了那只人面枭的缘故。 但是那只人面枭太难杀，花费了那么久才杀死，当时他就担心，消息已经掩盖不住了。 果然，这些食人枭还是来了。 今天只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殷大人心中悲观，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挥手示意：“动手！” 那些士兵早就等着这个命令。 一听到殷大人的吩咐，立刻所有人就开始按动墙壁上的机关。 透过玻璃，众人都能够看见，一道道光线从墙壁上发射出来，射向了空中那些围攻飞舟的食人枭。 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些食人枭明显没有那只人面枭那么强大。 很多食人枭直接就被光线洞穿胸腹，惨叫着坠落下去。 一时间飞舟外面全都是凌乱的羽毛、飘洒的鸟血还有起伏的惨叫声。 但是大家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那些食人 枭也不傻，它们很快发现，这些光线只能往高处射，却没有对着甲板上的食人枭发起过攻击。 于是，它们纷纷拍动翅膀，落在了甲板上。 轰隆隆！ 下方传来了墙壁破碎的声音。 殷大人沉着脸：“甩掉它们！” 站在最前方的殷才双手握着船舵一般的东西，大声喊了一句：“开始！” 在他左右，两名壮汉也伸手握住了两个圆柄。 随着他们用力一推，整个飞舟猛然倾斜！ 没有防备的众人全都摔倒在地上，顺着已经变成斜坡的地面向低处滚落。 叶泠鸢瞬间漂浮起来，脚底和地面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下一秒，她已经闪到了殷大人身边。 殷大人坐在高处，双手紧紧抓着座位扶手，身上绑了三条宽宽的带子，整个人虽然歪着，却没有任何晃动。 而他身边那几个贴身护卫，也都同样提前就绑在了座位上。 这些座位则是固定在高处的台子上，十分结实的样子。 叶泠鸢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们附近的空位上，摸索了两下，就拽出了几条带子，同样把自己也固定了起来。 殷大人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飞舟在殷才的控制下，加速飞行，猛然拐弯，突然倾斜，忽然摆尾，突然减速……各 种花招层出不穷。 叶泠鸢还真是不知道，殷才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才。 在殷才的各种花招下，那些甲板上的食人枭一个个都被甩得东倒西歪，不少都被甩到了空中。 不过这些食人枭本身就会飞，所以就算是把它们甩到空中，也没有对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反而是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黑影像是乌云一般，追逐在飞舟周围，发出各种鸣叫之声，听得人心烦气躁。 那些控制光线的士兵，在这种时候只顾着自己站稳，根本就无法进行攻击。 就算是偶尔有人能射出一道光线，也往往会因为飞舟的高速转动而落空。 与此同时，下方也不停地传来各种声响，撞击声、惨叫声、搏斗声不绝于耳。 下面的舱壁被撞破，那些食人枭已经在捕食人类了！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谁都能看得出来，想要凭着殷才他们操控飞舟彻底将这些食人枭甩开，是不可能的事。 飞舟能量有限，殷才他们的耐力也有限，而这些食人枭的性子却是绝对不会放弃猎物的。 这样下去，到最后可能是他们这些人精疲力尽，更加不是那些食人枭的对手了。 “不如暂时停下来，让我们出去冲杀一下！” 提出建议的 是那两个能够变身的护卫，他们脸上没有惊惶，而是写满自信。 殷大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歪着身子说：“稍安勿躁。” 两个护卫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殷大人还是这个态度。 殷大人想了想，叹了口气：“你们出手杀了那些食人枭，看起来是解气，可是谁知道它们族内是否有神兽异兽呢？” 他满面忧色，“这可是禽类，与那些畜类又不相同……更容易得到凤族青睐……” “若是一时冲动，得罪了哪家神兽异兽的后裔，到时候我只怕大家注入血脉之事遇到阻碍，坏了大事啊。” 还有可能他们全部所有人都得死……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从高处往下看，下方的院子园林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湖水流了一地，树木歪倒，花草折断，亭台倾斜，就像是被飓风摧残了一遍似的。 叶泠鸢看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个丫鬟。 还没有站稳，巨大的黑影就从背后一闪而过，两只利爪抓住了她的身躯，飞到空中用力往地上一摔！ 丫鬟被重重地砸在一块石头上，当时就没有了气息。 两只食人枭围上来，低头开始啄食。 叶泠鸢的手掌握紧。 第768章 出手 顾冥早就留意着她，此刻更是直接伸手，一把就握住了叶泠鸢的拳头。 叶泠鸢愕然抬眼，正对上顾冥微微泛着血丝的眼睛。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听他刚才说的……只怕是还有我们不了解的内情。” 顾冥压低了声音，在叶泠鸢耳边说。 大概是担心叶泠鸢冲动，他的语速有些快，“我们四个人就算是都出手，也无法改变局面。” “说不定还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帮助别人，对不对？” 叶泠鸢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到现在仍旧十分镇定的殷大人，慢慢点了点头。 顾冥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松开了她的手。 她转过眼睛，从四面的玻璃往外打量周围。 飞舟不再摇摆，那些食人枭就一个个都飞到了甲板上、船舷上落了下来，黑漆漆的翅膀半张着，赤红的眼睛隔着玻璃，都能看出其中的贪婪。 叶泠鸢也低声跟顾冥说：“那天晚上，在窗外窥伺王兴业的，就是食人枭。” 她那天晚上看到的偷袭白宣名的，也是食人枭。 看到这些食人枭，叶泠鸢终于能够确定了。 它们的轮廓体型以及行动时的动作和引起 的气流动向，完全是相同的。 只是偷袭白宣名的那只食人枭，力量和速度都比这些同类要强不少。至少它一下子就撞破了四层的墙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扑过去，杀死了白宣名。 而这些食人枭，却是用了好久才撞破了下面的墙壁，到现在才有几只进入四楼殷大人的院子里。 但是殷大人似乎到现在仍旧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一样，还是十分镇定。 阁楼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土着们终于爬了起来，一个个衣衫凌乱、鼻青脸肿，十分狼狈。 只有少数几个反应比较快、身手也不错的，跟着叶泠鸢他们学，把自己固定在了椅子上，避免了被摔成滚地球的命运。 其中就有那位主动向他们示好的郭公子。 所有人都能从窗户看见外面的情景。 甲板上站满了凶残的食人枭，它们在几个墙上的洞口边上排队，一个个进入船舱中。 时不时就能听见下面传来惊叫声和求救声，但是都很短促，可以想象声音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很快，进入四层殷大人院子里的食人枭越来越多，也开始有食人枭发现了他们这么多人的藏身之所，向着他们所在的阁楼飞了过来。 砰砰砰！ 仍旧是凶悍的撞击，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从这一点来看，这些食人枭的智慧还是不够，它们的第一选择不是寻找进入的门户，而是直接向着气味最集中的地方直线进攻，有什么挡路就撞什么。 但是它们的身躯真的非常坚硬。 这些单向玻璃能够用在高空飞舟上，其坚固性已经得到了认可。 叶泠鸢偷偷尝试过，她用尽全力也无法一拳砸碎。 这些食人枭虽然也不能一下撞碎玻璃，但是它们却根本不知道疼一样，一直不断地撞击，用尖利的鸟喙使劲啄，直到这些玻璃碎裂为止。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们是见识过那只人面枭如何摆摆翅膀就将同伴抽成血雾的，这么多食人枭将他们团团包围，还能有什么活路？ 直到这个时候，殷大人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动手吧！” 早就按捺不住的两名变身者，立刻咆哮着从椅子上飞了起来，向着冲进来的食人枭迎了上去。 他们一个肩上长出双翅，在空中随意飞行停留，手中的长枪狠狠刺穿食人枭的脖颈； 另一个手中冒出火焰，虽然火焰看起 来并不太大，但是只要扔到那些食人枭身上，就能将它们烧成飞灰。 不过他们再怎么英勇，也只有两个人。 其他几个却一直守在殷大人身边，寸步不离，哪怕是其他方向有食人枭撞碎玻璃入内，他们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郭公子几人一脸紧张，围到殷大人身边。殷才也跑了过来。 只有那些士兵们，拿着武器摆出阵型，迎上了这些食人枭。 可是他们的力量，在食人枭面前完全不够看。 几只食人枭挥动着翅膀，很轻松地就打破了他们的阵型，抓起两个最前面的士兵，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啄食。 有人疯狂尖叫起来。 有人痛哭流涕，绝望之极。 “唉。”殷大人叹了口气，“我这一次带了四百人，到现在只怕也就剩下这不到一百人了。” “要是都死光了，让我如何回去给陛下交代？” 说着，他挥了挥宽大的衣袖。 一道火龙从他的衣袖中飞了出来，在空中飞舞盘旋了一圈。 凡是被火龙沾到的食人枭，都全身着火，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几下，就发出古怪的叫声，倒在地上翻滚而死。 叶泠鸢震惊地看着殷大人。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 杀伤力，为什么不早些出手？ 整个船上的人都快死光了，他再出手还有什么意义？ “大人神威！” “大人血脉天然不凡！” “大人一出手，便力挽狂澜！” 殷才和几个躲在边上的土着纷纷大力拍马，听得殷大人微微眯眼，神情惬意。 有了殷大人这样的强力打手，就算是后来食人枭不断进入，也都纷纷在他的火中化为灰烬，没有继续造成伤亡。 眼看着包围飞舟的食人枭越来越少，大家心中都充满了欣喜。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空中降落下来，狠狠压在整个飞舟上。 飞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中，开始断裂！ 喀嚓喀嚓的声音连绵不绝，就连殷大人身下的座位都摇晃起来。 叶泠鸢猛然抬头，空中两只硕大无比的鸟爪，不知从何而来，紧紧地抓住了飞舟。 庞大的飞舟，在它的爪子里，就像是一只小孩玩具，毫不起眼。 粗大的鸟爪用力合拢，飞舟寸寸碎裂。 飞舟中的人，有的当场被挤压死亡，有的掉落在空中，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四肢，发出惊恐的叫声。 食人枭在空中飞快地穿梭，扑向各自看中的食物。 第769章 凄惨降落 飞舟被巨大的鸟爪握碎，飞舟上的众人顿时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掉落，这下可让那些食人枭大喜过望，一个个飞快地在空中穿梭，抢着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食物。 殷大人背后冒出两只火焰翅膀，悬在空中，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看到食人枭疯狂吞食这些人，不由大怒，双手挥动，火焰喷发而出，射向那只巨大的鸟爪。 鸟爪似乎对他的火焰也十分忌惮，连忙躲避，手中的飞舟残骸也被扔开。 从飞舟上掉落下来的众人当中，没有几个能保持冷静的，全都是在鬼哭狼嚎地喊着“救命”。 只有那几个始终跟在殷大人身边的贴身护卫，疑似神血勇士失败品的那些人，才在这时候显示出了各自的能力。 他们大部分都生出了翅膀，在空中接住一些同伴。 之前那个使用涅盘火的护卫，更是烧死了好几只食人枭。 殷大人见那只巨鸟躲避，双臂挥舞，火龙在空中飞翔，夭矫盘旋，将一只只食人枭烧成灰烬。 那只巨鸟发出几声鸣叫，声音高远，所有食人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命令，顿时扭头追着它飞走了。 殷大人气得脸都红了。 它们倒是走了，可是却把他的飞舟给毁了，飞舟上的人只怕要死一大半！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挂了五六 个人。 见他低头打量，最上面的叶泠鸢连忙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大人勿怪，刚才一时情急，冒犯大人了。” 殷大人面色有些僵硬。 四个贱民倒是一个也没少。 果然是从小在乡野危机中长大，命硬得很。 不过看见在绳子下方，还挂着几个他从帝都带过来的年轻人，殷大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再弄个绳子！”殷大人大声命令，“快点，救人用！” 叶泠鸢领会了他的意图，又摸出一根登山绳，单手甩给殷大人。 殷大人将绳子在手中挽了两圈，极速飞行，寻找着空中还未死去的人。 找到一个就让他们抓住绳子。 转了一圈，绳子上也就是多了五六个人。 殷大人叹了口气，面色惨淡地向着下方飞去。 身后几个会变身的护卫也跟了上来，每个人手里也都提着抱着一两个幸存者。 一群人凄凄惨惨地在一块山顶的空地上落下。 清点了一下人数，包括殷大人在内，只剩下了二十一人。 除了叶泠鸢四人外，还有殷才也好好的，只是头顶上磕破了一点皮；还有那位郭公子和他的几个同伴。 折腾了这么久，天也亮了起来。 叶泠鸢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山顶空地其实是一片断壁残垣中间稍微平整一些的地方，周围全都是起伏绵延的山峦，密林丛生， 不见人迹。 仔细看看那些残破的墙壁，依稀还能看见一些画像，这里应该曾经是一座寺庙，只是现在残破到了极点，所有的建筑都已经垮塌，还有的地方留着焚烧的痕迹。 叶泠鸢在周围走了一圈，就发现了荒草丛中和断壁墙根，到处都能看见白骨。 而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人类的骨头。 骨头上留下的痕迹是动物啃咬的。 可以想见这些人的死法。 跟在叶泠鸢转圈的其他三人也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脸色都不太好看。 顾冥出声说：“这里也许还有野兽聚集，大家都小心点。” “不过现在飞舟坏掉了，看样子他们也没有第二艘飞舟，说不定就要在这荒野之中停留。” “吃饭的事情，还是不要指望他们了。” 叶泠鸢点了点头：“你们寻些柴火回去，我去找水。” 风蛊监察周围，传来的空气中，已经有了水汽的方向。 叶泠鸢估计水源距离他们不到一千米。 顾冥关切地说：“水源周围经常会有各种猛兽出没，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有个照应。” 罗英杰低头看着那些白骨：“看这些骨头，这里应当有巨蟒和棕熊，你们可要小心点。” “我跟杨兄捡柴火，倒是不用走太远。” “若是有事，就发信号。” 罗英杰从身上取出一个指头大小的绿色 炮仗模样的东西，给了两人一人一个。 “这个引线一拉，这头对准天空，就能放出来了。” “就算是在密林之中，也同样能发射出来，方圆数十里都能看见。” “不过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罗英杰面色忡忡，“我能感觉到，这里的山林处处都是危机。我在这里，家族特有的亲近山林的感觉都削弱了不少。” “若是动静太大，惊扰了周围，不知道会把什么东西给招来。” 叶泠鸢和顾冥都表示赞同。 他们也都是直觉很敏锐的人物，站在这里，同样有一种山林里危机四伏的感觉。 既然大家都有类似的感觉，那显然就不是错觉了。 这些仿佛没有尽头的密林中，真的可能有可怕的大家伙。 叶泠鸢和顾冥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多想无益。”叶泠鸢指了指寺庙废墟中的一片竹子，“先去砍些竹筒，等会儿装水用。” 两人都是果断的性格，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打水，就不再犹豫，至于说危险，那就多多防备小心就是了。 两个人各自砍伐了几根竹子，每个人做了十来个竹筒，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身上，才向着有水源的方向走去。 叶泠鸢没有说自己的判断，顾冥却也选择了这个方向，看起来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手段，对野外谋生 并不陌生。 一路走过来，可以看见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些骨头应该也是多年前留下来的，从那之后，这里只怕就变成了人类无法涉足的区域。 两人手中都握着武器，小心翼翼地从兽类留下的道路上走过，踩着各种不同动物的脚印，寻到了一处山泉旁。 叶泠鸢向顾冥使了个眼色。 顾冥平静地回以一个手势。 “我先来打水，你帮我警戒周围。”叶泠鸢说。 顾冥点头，握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叶泠鸢将竹筒从身上取下来，用绳子提着，慢慢走到了山泉边上。 这眼山泉水量很大，从白石缝隙中奔涌而出，不停向外流淌，水质清澈，若是让那些渴极了的人或者动物发现，肯定会迫不及待地靠近。 叶泠鸢走到山泉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将提着绳子，把一个竹筒丢进山泉中。 灌满一筒后，叶泠鸢将竹筒提起来，盖上盖子，又换了个竹筒扔下去。 接连重复着，很快就把身上的竹筒都装得差不多了。 叶泠鸢身体放松，已经不像最初那么警惕。 她在把最后一个竹筒丢进山泉中的时候，甚至还转头跟顾冥聊起天来：“顾兄，这周围的风景倒是不错，当初在这里的寺庙说不定还是什么名山古刹呢……” 话音未落，一股腥风卷起，巨大的阴影猛然袭来！ 第770章 停手，停手！ 阴影几乎遮挡了半个天空，伴随着它的靠近，山石纷纷滚落，附近的树木也都像是纸糊的一样，轻易断裂，连根拔起。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巨蟒！超级巨蟒！ 它抬起头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座山丘。 叶泠鸢和顾冥两个人在它面前，就像是两只小小的蚂蚁。 轰隆隆的声音在头顶滚过，好像是在打雷一样： “居然是两脚人类……老祖好久没有吃到两脚人了……香喷喷的滑嫩嫩的……” 随着它的声音，一条条大小不一的蛇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看得叶泠鸢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蛇挤在一起蠕动的场景，密集恐惧症来了只怕当场就要晕倒。 “老祖，只有两个两脚人，不够吃的。” “谁让你们当初把周围的两脚人类都吃光了，那些胆小的两脚人类都跑了，搞得我们只能吃那些野猪，皮糙肉厚的，难吃得很。” 明明那些蛇是在嘶嘶地发出声音，但是叶泠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 叶泠鸢惊讶地看了顾冥一眼，正好顾冥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是凤骊的手段？” “还是这个大世界天然的规则？” 顾冥苦笑了一声 ：“郑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 别的不说，只是那头巨蟒的尾巴扫过来，恐怕都能击碎一座小山。 何况还有千万条大小不一的其他蛇从四面包围过来！ 眼看着他们能够活动的区域不断缩小，两个人只能背对背摆出警惕的姿势，结果韩飞还在想这些！ 叶泠鸢呵呵一声，顾冥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多害怕，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 “顾兄，你要是再不出手，我们两个就要变成它们的腹中餐了。” 顾冥哈哈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难道要等死不成？” 他将手一甩，剑光如同九天雷霆，划破长空。 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照亮。 就连那头巨蟒都被这刺眼的光芒震慑，好大会儿才重新看清周围的世界。 它一眼看过去，不由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就是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它的众多子孙竟然已经被斩杀了一小半！ 无数蛇血的腥味汇聚在一起，让其它众蛇都有些畏惧。 它无法相信，就是眼前这么一个渺小得还没有它一颗鳞片大的两脚人类，怎么可能爆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 顾冥一剑发出，整个 人都萎靡了不少。 他一只手按着腰，一只手拄着剑，笑着对叶泠鸢说：“郑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叶泠鸢手掌一翻，一手捏着一张符纸：“嘿嘿，那你就好好看！” 戚长阙给她的那些符纸，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冥看清楚了她手中的东西，眼神微微一闪。 他能够确定，这绝对是当今这位凤陵阁主亲笔所绘制的符箓！ 而且看那饱满流畅的线条，鲜艳明亮的朱砂，就知道在凤陵阁主亲笔绘制的符箓中，这两张也是上上精品。 看来韩飞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密探，在凤陵阁主那里也是分量不轻。 就在顾冥心中盘算的时候，叶泠鸢已经将两张符纸甩了出去。 顿时狂风大作。 树木山石被风卷起，向着四处抛飞。 但真正被狂风攻击的，却是那些重叠拥挤的蛇群。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这可怕的狂风，向着社群席卷而去。 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随着狂风铺展开来，将蛇群包裹在内。 这时候，顾冥才发现，风中还闪动着一点点并不起眼的金红色火焰。 和刚才殷大人抬手发出的巨大火龙相比，这些火焰并不耀眼，大小也 只有巴掌那么大，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碰到这些火焰，都会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 没有燃烧的过程，碰到就被焚烧成空！ 顾冥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叶泠鸢。 凤陵阁主是多看重这个手下，才会把这种可怕的武器交给他！ 难道韩飞去郑家，还担负着清理任务？一旦发现郑家有什么不对，就干脆一把火把郑家给满门灭绝？ 顾冥不由开始回想，从一开始见到韩飞，到后面的所有点滴细节，想知道韩飞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发现到了什么程度…… 巨蟒意识到情形不对，吐出巨大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退！快退！这是涅盘火！” “如此纯正的涅盘火，你这两脚人类是从何得来！” “停手，停手！人类，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巨蟒大声疾呼，语气从刚才的俯视、掌控，变成了现在的焦急、恳求。 叶泠鸢完全不为所动。 这些蛇只把人类当成它们的食物，眼前求饶不过是发现涅盘火它们无法抵御而已。 她还不至于傻到因为这点子求饶的话就会对这些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的野兽心软。 狂风将那些蛇群卷到一起 ，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火焰用一种看起来并不快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就是巨蟒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原本如同山丘一样的蛇群，就已经消失了一半。 没有痛苦的挣扎，没有愤怒的嘶鸣，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巨蟒的竖瞳弥漫上了一层血雾。 它在此地居住数百年，子孙繁衍，今天只不过是闻到了久违的两脚人类的味道，想开开荤，结果竟然弄成了这样的下场，子孙们死伤大半！ 眼看着对面的两脚人类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巨蟒也知道，今天这事情若是不拼命，肯定是没个善终。 不说子孙们要死，就是它自己，也不一定能安然退去。 巨蟒一仰头，吐出一颗赤红圆球。 “当初老祖就不同意让你们这些两脚人类也加入血脉晋升的队伍，神鸟大人却一意孤行，不顾那么多神兽异兽的反对，非要说人类有巨大的潜力，日后成长不可小觑。” “哼！你们倒是学到了神鸟大人的涅盘火！可是却拿来对付我们兽族！当初就应该如白狼大王所言那样，将你们这些两脚人类全都吃光！” 巨蟒怒吼声中，那颗赤红圆球绽放出黑红的光芒，向着狂风和火焰压了下去。 第771章 畜生之辈 顾冥盯着那颗赤红圆球：“神丹？” 叶泠鸢嗤笑一声：“神丹？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妖丹！” 龙凤麒麟这些天生神兽，往自己身上加个“神”字自高身价也就罢了，其他的那些兽类，再自称为神，那就是典型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天生不凡才是神，像面前这条巨蟒，很明显是随着岁月的增长，吸收天地灵气，才一点点提高实力的。 它这种存在，在叶泠鸢那个世界的传统中，都被称为“妖”！它们体内储存大部分力量的内丹，是为“妖丹”！ 用“神丹”来称呼它的内丹，也太抬举它了。 叶泠鸢现在心里有底气多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在这个世界里，戚长阙给她的这些符纸的威力明显增强了不少，至少提高了三成！ 也许跟这个大世界灵气充沛有关。 想起空间里厚厚的各种符纸，那就是她横行的依靠！ 叶泠鸢用戚长阙教过她的方法控制着符纸。 抬手之间，刚刚被妖丹压下去的风势顿时加大，火焰更是点点飞起，向着巨蟒庞大的身躯扑了过去。 妖丹散发出强大的气息，但是在涅盘火面前，却根本不是敌手。 只是一朵小小 的火焰，落在妖丹上，立刻就将其烧穿了一个洞。 巨蟒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急忙想将妖丹收回。 可是这个时候，狂风和火焰已经将它的身躯包围。 平时就算是与虎豹野猪搏斗都很难被它们利齿咬破的鳞片，在涅盘火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像是普通纸张一样，直接就被烧穿、消失。 彻骨的疼痛和恐惧包围了这只庞大的蟒蛇。 它嘶吼着，愤怒着，却没有勇气冲上去，像平时吃掉那些哭泣哀求的人类一样吃掉那两个小小的两脚人类。 巨蟒在地上翻滚着，狼狈地向着远方极速逃离。 至于那些蛇子蛇孙，现在它已经没有能力去管了。 顾冥一直紧紧握着剑柄，直到看见巨蟒遍体鳞伤，转身逃跑，才松了口气，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想跑，不是太晚了吗！” 叶泠鸢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没错，顾冥说出了她的想法。 既然这些蛇想吃他们，那就要承担失败后被他们杀光的后果。 想吃就吃，想跑就跑，可曾问过她同不同意？ 叶泠鸢手掌一挥，刚才还如同巨大龙卷的狂风瞬间变幻了形态，化作一条条无形的风刃，向着 周围的大小蛇群旋转射去。 因为长期使用风蛊，叶泠鸢对于操纵空气本来就十分熟练，现在又凭借着戚长阙给她的符纸，加上刚刚尝试的控制灵气，结合在一起，起到了一加一加一远大于三的结果。 风刃无形，但是却格外锋利，在空中旋转着。 所有遭遇到风刃的蛇，全都被削成一段一段。 无数碎裂的蛇身和血液在空中翻飞飘洒。 叶泠鸢皱着眉头，控制着风，将这些血肉肢体吹到山林中去，不让它们污染这片山泉。 与此同时，两只无形的大手卷起了叶泠鸢和顾冥，御风向前，追上了疯狂奔逃的巨蟒。 顾冥先是一惊，然后感受着快速却平稳的速度，顿时大喜。 “郑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难怪之前大家陈述各自擅长的能力之时，韩飞说自己速度快些，现在看来，那句话未免太谦虚了。 这何止是速度快！ 御风奔行，日行千万里只怕都不在话下！ “这也不是我的本领，不过是依靠着大人赐下的符纸罢了。”叶泠鸢一脸忠诚的模样，对着天空拱手，“不过符纸终究有限，不到关键时刻，我也不敢随便使用。” “毕竟用一 张少一张啊。” 顾冥深表同意：“那倒是。阁主大人所赐的精品符箓，确实是压箱底的手段。” 两人御风而行，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追上了巨蟒。 此时的巨蟒，早已经没有了刚才出场时候的威风。 它庞大的身躯上到处都是被烧穿的孔洞，若不是妖丹散发的力量在顽强地抵御着，那些涅盘火早就将它整个身躯全都烧成灰了。 随着它一路奔逃，凡是挡着它的树木山石，全都被它撞开，整个山林被它撞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但是在这条道路上，也洒满了它的血肉鳞片。 周围的各种兽类鸟类都早已闻风而逃，山林中除了巨蟒奔逃的动静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风裹挟着火，在巨蟒身边旋转，每一次接触，都让巨蟒发出痛苦的叫声。 “卑贱的人类！”巨蟒见两人穷追不舍，知道对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索性停了下来，竖瞳中充满了恨意和怨毒，“当初老祖就应该支持狼王和孔雀王，将你们这些两脚人类全部杀光吃光！” “杀到你们再没有胆量反抗我们神兽一族，只能乖乖繁衍配种，充当神兽一族的食物！” 叶泠鸢和顾冥眼神中 都是杀意满满。 “畜生之辈，满身鳞甲，本就应该是我人类的口粮！”叶泠鸢冷冷地说。 她从现代社会过来，脑子里自然都是人类为万物之灵、人类应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念头，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兽族统治天下、人族被当成兽族粮食的世界规则。 更何况，她早就知道，这个大世界最后的走向。 龙凤大战，天地崩裂，造成这一惨剧的龙凤两族从此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成为了后人传说中的存在。 麒麟一族也是一样。 人族才是天道钟爱的未来世界之主！ 巨蟒听了叶泠鸢的话，不由大声嘲笑：“小小两脚人类，卑微弱小，发此大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也好，既然你们有这样的悖逆念头，老祖正好去向诸位神兽大人告上一状，发动万千同族，将你们吃个干净！” 顾冥嗤笑一声：“告状？你得有命活着才行！” 他脸上一片狠厉，剑出如电，从早已瞄准的巨蟒七寸部位狠狠刺入！ 天际亮光闪过，顾冥手中的剑从高空坠下，几乎全部没入了巨蟒体内。 一团团火焰从四周围拢，像是一朵朵漂亮的花，在巨蟒身上齐齐绽放。 第772章 红玉蛇骨 在顾冥和叶泠鸢两个人的雷霆手段下，巨蟒只能徒劳地发出不甘的怒吼，伤痕累累的身躯用尽全力，也无法对空中的两人造成什么伤害。 反倒是随着它的挣扎，那支刺在它七寸位置的长剑更加深入，加上涅盘火的焚烧，让这只犹如小山一样巨大的蟒蛇，很快就失去了性命。 “郑兄，你可以控制下火势，让它们不要继续烧了吗？” 顾冥望着躺在地上的巨大蛇尸，向叶泠鸢提出请求。 “怎么？” 如果是在之前的小世界，符纸被激发使用后，叶泠鸢基本上就无法控制了。 因为符纸的威力与点燃符纸的人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在这里，情况却明显有了变化。 叶泠鸢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这些符纸之间的联系比在原本的小世界里加强了很多。 刚才在使用过程中，她就尝试着控制风和火，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因为个人原因，控制风的时候更加熟练一些，但控制涅盘火也能做到。 现在顾冥让她控制一下，不要让涅盘火继续烧下去，叶泠鸢便尝试着切断符纸与涅盘火之间的灵力流通。 果然，涅盘火旋即熄灭。 顾 冥上前去，拔出自己的长剑，脸上有些嫌弃地用力抖动剑柄，将剑身上的血珠甩干净，然后踩着巨蟒的尸体，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 他运剑如飞，动作娴熟，从巨蟒的伤口处用力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颗还残留着不少伤痕的妖丹就从巨蟒身体里滚了出来。 “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叶泠鸢站在一边，好奇地问。 她看过很多网络小说、影视作品，都说妖族的内丹非常重要，其中储存着妖族的大部分力量。 刚才的巨蟒曾经试图用妖丹来抗衡风火，可见在这个大世界里，应该也是这样。 不过顾冥是人类，拿这妖丹能做什么用？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妖丹做些什么。” “以前我在……族中藏书中看到一些记载，说是千年前我族先祖曾经很擅长用这些兽族的内丹、骨骼、血肉、鳞甲等等制作药物、器物，我想试试看，是否也能做到。” 顾冥没有看叶泠鸢，低头研究着蟒蛇巨大的尸体。 过了好一会儿，他提剑而起，剑尖从巨蟒尸体上飞掠而过。 曾经坚硬无比的蟒蛇外皮，此刻好像突然变得脆弱了起来。 看着顾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叶泠鸢突然想起了“庖丁解牛”这个典故。 不是蟒蛇外皮突然变得脆弱了，而是顾冥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才会游刃有余。 叶泠鸢并不奇怪。 她一直都觉得，顾冥隐藏了很多东西。 现在顾冥的表现，也只是印证了她的感觉而已。 不过，金泰呢是什么日子，让他决定把自己的这些绝技都展露了出来？刚才的话，还能说是因为巨蟒的威胁，生死之际，不敢藏私。 现在巨蟒可是已经死了。 如果他还想隐藏，根本没有必要当着她的面，显露出这种庖丁解牛式的剑法。 “别愣着了，来帮个忙。” 顾冥抬头叫叶泠鸢过去，帮他把巨蟒的血肉挪开，剖出了包裹在血肉中的一段脊椎。 巨蟒体型那么庞大，它的骨头可想而知也不会小了。 最短的骨头都有好几米长，而且质地坚硬，泛着白玉一样的光泽。 顾冥提着剑，从骨头缝隙中划过。 那些巨大的骨头立刻被分离开来。 叶泠鸢十分好奇，顾冥真的会炼丹、炼器？那好像都是修仙小说中的技能吧？在无法感知灵气的小世界里，顾家还有这些东 西传承下来？ “时间紧迫，我就简单炼把剑好了。” 顾冥打量了叶泠鸢几眼，手指掐来掐去，好像是在计算什么东西。 然后他从那些骨头中挑选了一根最为笔直的，把这根三四米长的骨头举起来，插入巨蟒的七寸位置。 叶泠鸢就看着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各种杂物，摆放在骨头周围，最后竟然提起一块巨蟒的血肉，任由血水淅淅沥沥地滴在那根骨头上。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血水竟然渗入了骨头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十来分钟之后，整个骨头全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透出一股无形的煞气。 顾冥围绕着骨头转了几圈，步伐奇特，口中似乎也在念叨着什么。 叶泠鸢目光一闪，这和那天苏义道在天恩坛对戚长阙动手，试图将戚长阙体内的力量转给凤骊的时候，那种祭祀舞蹈的动作很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也是顾家的传承？ 那天苏义道的动作有什么效果，叶泠鸢不太懂，没看出什么来；可是今天顾冥的举动，效果却十分直接。 随着他的步伐和念叨，那根赤红的蛇骨周围的血肉一点点塌陷 下去，开始发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就像是放了好几天后变质的血肉一样。 但是赤红的蛇骨却越发晶莹剔透起来，其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正在孕育之中。 到了最后，偌大的蛇头部位几乎全都腐蚀干净了，就连头骨都没有剩下什么。 而那根蛇骨却在不断地缩小，从三四米长一点点缩到了一米一左右的长度。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围绕着这根缩小的蛇骨盘旋起来，发出如同哭泣一样的声音。 顾冥终于停止了动作，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把手一招，那根红玉一样的蛇骨就凌空飞起，向着叶泠鸢飞了过去。 叶泠鸢愕然地接住了蛇骨：“顾兄，你这是做什么？” 顾冥从蛇身上跳了下来，呼吸有些急促。 “给你拿着当武器。” 叶泠鸢不解地说：“我有武器啊。” 她之前动手的时候，用过匕首也用过剑，顾冥应该见到过。 “那不一样。”顾冥擦了擦脸上的汗，“接下来，再有什么危险，你也尽量不要动用那位大人赐予你的符纸了。” “若是让那些神兽看见，事情就麻烦了。” 第773章 没有这个概念 “为何？”叶泠鸢对顾冥的说法很不理解。 用戚长阙做的这些符纸就会招来大.麻烦？这是什么缘故？ 顾冥示意叶泠鸢将那根蛇骨收好。 “你不是世家出身，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龙凤麒麟三族为尊的世界，人族不过是地位最卑下的一个小小种族。和那些天生强大的神兽以及它们的后裔相比，人族没有强大的血脉，没有不凡的体魄，没有血脉带来的特异能力，而且跑得不快，不会飞行，力气也不够大，个头又小……” 顾冥在山泉边上洗了手，拿着绳子给竹筒灌水。 一边灌水，一边讲述。 “所以在人族内部，拥有神兽血脉的人类，就成了上等人，他们可能从血脉中觉醒一些特殊的能力，成为强者，同时也会得到本身血脉的兽类来源的庇护和支持。玄鸟王朝就是这样建立的。” “所以这个时候，你展现出这种控风纵火的本领，甚至比殷大人这种皇室嫡系血脉都更加强大，该怎么解释这种能力的来源？” “殷大人会把你当成最大的敌人。”顾冥平静地说着，把打满水的竹筒挂在身上，示意叶泠鸢跟他一起往回走。 “因为你已经具备了在人族之中建立王朝、在背后兽族势力支 持下取代玄鸟王朝的资格和能力。” 叶泠鸢嘴里嘀咕了一句：“谁稀罕！”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她向殷大人指天发誓，说她对权力什么的没有兴趣，殷大人也不可能相信。 对于那些当权者来说，你有没有与他争夺权力的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与他争夺的能力。 能力有了，动机随时都可能从无到有。 所以为了永绝后患，还是解决了你这个制造问题的人最让人放心。 “还有更危险的。” 顾冥低声说，“如果让凤鸟一族发现，你是个人类，却能够用出这么厉害的涅盘火，你说，它们会不会想要把你的来历身份查清楚？” 叶泠鸢的身份经不起查。 凤鸟一族没有嫁给叶泠鸢注入血脉的记录，而叶泠鸢却能使用涅盘火，这种事情必然引起凤鸟一族的关注。 后果是祸是福，谁也不敢冒险去测试。 叶泠鸢也意识到了这种危险。 所以，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认知不足而付出代价。 如果顾冥没有提醒她，她真的被凤族盯上，会发生什么，真是不敢想象。 没想到，顾冥的话还没有完。 “更重要的是，那位大人这种修炼和施法的手段，在这个时候，还根本没有诞生！” 顾冥的眼神闪动着某种让叶泠鸢看不懂的光芒，似乎是激动，似乎是忐忑，似乎还有其他无法说明的东西。 “还没有诞生？”叶泠鸢低声重复了一遍，脑海里有各种记忆片段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却又飘忽不定，无法捕捉。 “对。” “现在的人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修炼！整个世界都没有这个概念！” 顾冥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语气急促，“所有种族，包括人族，都只知道，能力来自血脉！完全没有人想到，还能从天地之间吸收灵气，进行特定的修炼和实践，从而使人族也拥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这个秘密，如果泄露出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叶泠鸢悚然一惊。 如果真如顾冥所言，人类吸收灵气修炼的办法现在还没有出现的话，那她如果被人发现使用特殊能力不是依靠本身的血脉，而是能够通过成体系的修炼就能做到——这个世界就会天翻地覆！ 人族将从被欺凌被压榨的最下层翻身而起，与龙凤麒麟等神兽同起同坐！ 到时候，龙凤麒麟这些强大的神兽们会同意吗？ 人族当中的某些现在当权者会同意吗？ 到时候叶泠鸢真的是非死不可了！ “不过， 在这个世界，如果只是依靠我们本身的力量和速度，很难抵抗那些稍微强大一点的兽类。” 顾冥的语气平缓了许多，“就比如食人枭。” 在他看过的那些资料当中，食人枭虽然是当时人类非常害怕的一种兽类，但实际上，它在整个兽族当中，却不是什么强大的族类。 原本顾冥看书的时候，注意力都在龙凤麒麟这些天生神兽上，像食人枭这种只是被简单提过几句的兽类，根本就没有得到他太多关注。 可是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顾冥却悲哀地发现，哪怕是最普通的食人枭，也足以对他造成生命威胁。 就算是有了防备，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单独一人对付这些食人枭。 所以在这个世界，他想要自保，恐怕都是件艰难的事情。 就像之前飞舟粉碎，他们从空中坠落的时候，如果不是韩飞能控风，将他们三个都拽到了绳子上，估计他们三个要么就是成了食人枭的口中食，要么就被摔成了肉泥。 这个世界中像这样无可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比比皆是。 顾冥素来引以为傲的剑法，在这里其实也威力大减。 就像刚才那只巨蟒，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顾冥根本就不会跟它打，而是会选择转头 就跑。 那招九霄雷霆，他只能用三四次，就会全身力尽。 但要是没有韩飞，他那三四剑，根本不足以杀死巨蟒。 “所以，我先用蛇骨给你做一把红玉蛇骨剑。” “这把剑，和我们用的剑不同。” “因为它是用这个世界流行的血祭方法做出来的，吸收了巨蟒的一部分能力。” 顾冥示意叶泠鸢，“你仔细感应，应该能感知到它有什么能力，这里的人称之为‘神通’。” 叶泠鸢手掌握住了蛇骨的一头，集中精神，按照顾冥说的那样去感知。 朦胧之中，她感觉手中的这根蛇骨似乎有某种生命的气息，就像是她从小培养的蛊虫宝宝那样，能够进行初步的沟通。 红玉蛇骨剑，除了坚硬和锋利这些属于骨头本身的性质之外，还有两个……神通，一个是吞噬，能够将它杀死的目标所具有的某些能力据为己有，另一个是流血不止，让被它刺伤的目标伤口无法愈合。 叶泠鸢猛然睁开杨静，震惊地看着顾冥，这人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刚才他围绕着这根蛇骨扭来扭去的那种步伐和舞蹈，真的有用？ 那么苏义道，也就是可山先生那天吟唱祭祀了老半天，是不是也是从戚长阙身上转移了什么能力给凤骊？ 第774章 竟然还敢惹事 现在，叶泠鸢也大致明白了顾冥此举的用意。 顾冥的意思是说，在这个世界里，龙凤麒麟这些传说中的神兽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有很多强大的兽族强者，人族的地位卑微，经常被这些兽族当成食物，他们随时可能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可能需要战斗。 叶泠鸢的那些符纸以及能力，对整个小队都非常有用。 但是她的身份和能力来源都经不起探查，而且如果暴露了后来才会出现的人族修炼体系，可能会让他们全军覆没。 所以在这种随时可能战斗、却不能暴露修炼体系的需求下，顾冥想了个办法。 那就是用巨蟒这种兽族的骨头炼制武器，这种炼制方法是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手段，不容易引起怀疑。 能够用武功解决的就用武功，不能用武功解决的就用红玉蛇骨剑，实在没办法露出什么特殊能力的话，至少还可以用红玉蛇骨剑的吞噬能力做个幌子。 “谢了。”叶泠鸢向顾冥道谢。 如果不是顾冥提醒，说不定她被抓起来都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她虽然借了戚长阙手抄的古代史书在看，但是那些史书记载的却是玄鸟王朝的事迹，根本就没有提到龙凤麒麟三族以及当时人族在世界 上的地位。 如果只看那本史书的话，根本意识不到玄鸟王朝所处的环境，和她以前看到的那些王朝有什么不同。 更别说兽族的血脉能力和人族的修炼体系这种事情了。 所以，还是这些千年世家底蕴深厚。 就像顾冥，不仅知道那么多这个时代的常识，还掌握了一手精妙的……这个叫什么，血祭术炼器术？ 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藏了什么秘密在手里。 叶泠鸢试着用红玉蛇骨剑砍了一下路边的树。 斩断一根直径一二十厘米的树枝，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松容易。 她砍了一块木头，一边走一边用蛇骨剑削出剑柄：“你不给自己做一个？” 顾冥摆了摆手：“我有剑。” 叶泠鸢看了他一眼，不信他没有听出来自己的意思。 难道她就缺一把武器？ 既然蛇骨能做出这么好用的武器，他多做几个，大家一人一个，战斗力不也能提高不少吗？ 顾冥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做一把他都心力都耗费大半，还一人一把，想让他死吗？ 真以为人人都是凤陵阁主，抬手就能制作出那么多精品符箓，让他的心腹随意挥霍？ 两个人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来找他们的杨 敬隆和罗英杰。 后者二人看见他们两个，顿时松了口气。 “我们还担心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呢。”杨敬隆话音未落，就看见了叶泠鸢手中的红玉蛇骨剑，顿时被吸引住了。 “咦，这把剑好漂亮！好特别！” 杨敬隆仔细打量着，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做的？玉的吗？” 叶泠鸢握着刚刚合拢粘好的剑柄，用彩色绳子一圈圈把它缠绕起来：“你猜。” 罗英杰也好奇地看着这把奇特的剑：“样子很好看，挂着装饰应该不错。从哪儿弄的？” 但要是真的打架的时候，玉做的剑，终究不太结实。 叶泠鸢嘿嘿一笑，将蛇骨剑挂在了腰间。 “走，我们弄了点肉，咱们加餐。”顾冥也笑了。 在飞舟上那些人连个肉都不敢吃，结果人家食人枭吃他们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顾忌。 现在都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巨蟒都杀了，也不差吃肉这点事儿了。 杨敬隆和罗英杰听了，还以为他们刚才碰到了什么动物，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 等到他们看见横躺在地上却仍旧比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高的巨蟒尸体时，两个人震惊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了。 “这，这，这么大？” 罗英杰 围着巨蟒的尸体转了一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之前是看出来这周围有蟒蛇出入的痕迹，但是那个痕迹只是普通大小的蟒蛇，可没想到还有这么巨大的一只！ 这样的蟒蛇，这两个人是怎么把蛇杀掉的？ 难怪之前他们在树林边砍柴的时候，就感觉地动山摇的，当时不明情况，也没看见顾冥他们发射求救信号，所以就没敢靠近过来查看。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们跟蟒蛇打起来了。 杨敬隆围着蟒蛇尸体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 “顾兄，郑兄，这蟒蛇的伤口……”刀剑伤也就罢了，那些明显是被非常厉害的火焰焚烧灼烫的痕迹，就有点扎眼了。 那种将整个巨蟒身体都洞穿的火焰，会是什么，杨敬隆怎么会想不到？ 四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眼神中是无言的默契。 在这种环境下，独自生存的压力太大，能够信任的也只有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队友了。 没过多久，四人就结伴回到了之前众人降落的空地。 他们带着水，还带回来几条小点的蟒蛇尸体。 殷大人正坐在刚刚搭建起来的座位上，红袍撕裂了不少地方，头顶的金冠也在刚才的乱斗中失落了，只能用一根 随意翻出来的簪子挽着头发。 他来过凤族祖地两次，但是之前都是乘着飞舟一路飞行过来，从来没有走过陆路，所以对于他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毫无概念。 就更别说步行去往凤族祖地的路线了。 原本队伍里是有几个认识路的老成之士的，但是这几天死伤这么多人，那几个人也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现在的殷大人，脸色很是难看，其实仔细看来，还有几分惊慌失措。 殷才倒是挺忙的，指使众人砍伐木材，搭建临时居住的木棚，还在叮嘱众人，要先给殷大人搭一个最大最舒服的棚子出来，让大人好好休息…… 见叶泠鸢他们四个回来，有人提着水，有人背着柴，还有人拿着蛇……殷才顿时大叫起来：“你们几个杀才！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敢惹事！” 四人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四双眼睛一起冷冷地盯着殷才。 殷才心中一悸。 这才想起来，这些贱民从小到大都是在荒野之中长大，他们到了这里，只怕是如鱼得水。 他们平时为了活着，可是时时刻刻都要跟兽族厮杀，杀几条蛇，对他们来说，根本都不会当回事……殷才甚至怀疑，如果自己说得再难听点，他们可能会把自己都杀了！ 第775章 吃肉 被四人齐齐用冰冷的眼神注视，殷才嘴里那些叱骂的话忍不住咽了回去。 见他闭嘴，四人才转过头去，找了个空地停下了脚步。 原本四人就与这些土着之间颇有隔阂，人家都住在楼上，只有他们当初被安排在楼下，连楼梯都不准上去。 只是后来殷大人似乎对他们的印象略有改观，而且死伤太多，才让他们上了楼。 但实际上，四人与那些土着之间仍旧没有太多交流，只有郭公子一个人主动向他们释放过善意。 在飞舟上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四人对这些土着本就没有什么好感，不管是所谓的殷大人，还是这个无处不在的殷才，以及那些对他们嘲讽排挤的那些土着，都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们喜欢的事情。 现在飞舟出事，众人意外落到这个陌生的山间，看殷才的样子，竟然还想对他们颐指气使；而且那位殷大人，还是高高坐起，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四人也是受够了。 在飞舟上是身在半空，而且要跟着他们去往凤族祖地，达到他们的目的，所以才不得不暂时忍耐。 现在到了陆地，刚才又斩杀了巨蟒，跟这些人说起来又是一堆麻烦，四人已经商量过了，与这些土着保持距离，不撕破脸，但也不会再如之前一样忍气吞声，就维持同行队友的身份，该震慑他们的时候就让他们看看拳头大小。 所以那些土着 被殷才使唤着给殷大人搭建临时休息的木棚时，他们四人就自顾自地在旁边忙乎自己的事情。 叶泠鸢随手垒了个简易灶台，一边烧火，一边用红玉蛇骨剑将那些蛇肉切割后，做了几道简单的菜肴。 空间里其他资源不好往外拿，但是拿些小瓶的香料出来，倒不会显得太奇怪，顶多是让他们三个以为叶泠鸢是个老饕，出门还带香料罢了。 其他三人就跟着那些土着学，也开始搭建临时休息的木棚，不过他们的动作就明显比那些纨绔们专业多了。 罗英杰本身就是在山林中长大的，从小就不断锻炼山林求生的各种技能，在这个时候，他就成了临时指挥，三人很快就搭建起了一座座小木屋。 叶泠鸢那边，炒肉煮汤的香味不断向外扩散。 罗英杰三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工作，跑过来流口水。 “这么多天不吃肉，真是有点馋了。”杨敬隆坦言，一只手摸着肚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想吃肉过。”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的出身，竟然也有这样的经历，想想也实在是心酸啊。 当然，闻到香气的也不只是他们几个，那边忙着给殷大人盖木棚的那些纨绔也都忍不住频频往他们这边张望。 本来就不是什么干活的人，现在又看见他们四个贱民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么开心，土着们的心 里当然无法平衡，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 殷才不敢吭声，其他人当中还是有人脑子不够，跑过来想要找茬。 对于这种没眼色注定活不长的人，四人都不客气。 直接赶走。 那人没想到会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脸上挂不住，跑回去之后，就在殷才面前告状。 “才管事，你难道没看见吗，他们在吃肉！” “而且是蟒蛇肉！” 那人比划着，“这么大的蟒蛇！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野兽，肯定是兽族成员！” “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都要受连累！” 那人添油加醋地向殷才打小报告。 不过他所说的话，也正好切中了殷才等人心中最担心的地方。 刚才飞舟被毁，不就是食人枭背后的强者出手了吗？ 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侥幸活下来。 要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说不定他们全都要死光！ 嫉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很多人看向四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四人都不是一般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头发都不会掉一根的眼神。 他们用竹筒盛饭盛汤装菜，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下，摆了一桌子吃的，开始大快朵颐。 “啊，从来没觉得肉这么好吃。” 罗英杰摸着自己的肚子，吃了好几碗还意犹未尽。 顾冥没有说话，但是一碗接一碗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下可好了，他们都要嫉妒死了。”叶泠鸢也靠在背后的木头矮床上，懒洋洋地说。 “那就死去。”罗英杰毫不在意。 他们三人的身份，在原本的小世界里都是尊贵无比，本身又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不管表面如何和气，心底都藏着一股傲气。 之前忍受那些奚落和排挤，是在飞舟上，脚不着地；也不了解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敌我情势不明。 现在到了这个时候，虽然这些人还有价值，但是也已经不值得他们再忍下去了。 他们怎么可能还让这些人骑在自己头上撒野？ 别的不说，谁敢来找茬动手，他们肯定不会手软。 大概是感觉到了四人的态度不对，殷才虽然往这边看了好几次，面色不太好看，却根本没有过来。 那些纨绔本来经过一番生死危机，已经身心疲惫，后面被殷才指挥，不得不鼓起力气为殷大人搭建木棚，心中期盼的无非是在殷大人的庇护下活下去，并且还抱着找到凤族祖地，成为神血勇士的期望。 可是现在那边四个人，吃得好，还不跟他们一起干活，现在吃饱喝足了还倒在一边休息…… 本来就是硬生生提起来的一点心气，被这样一打击，立刻就化为乌有。 再干活的时候，动作就慢了许多，一个个有气无力，拖拖拉拉的，哪怕被殷才叱骂，都没有什么改善。 而殷才派去寻找食物的那些人，故意和叶泠鸢他们四个错开了方向，等了半天回来，也就是采了一些果子，和那边的大块蛇肉相比，味道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要羡慕他们，等会儿那些蟒蛇一族的强者寻来的时候，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对，我们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免得一会儿人家来报仇的时候，误以为我们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到时候反而牵连我们！” 几个纨绔一边满脸怨毒地看着四人，一边嘴里诅咒着，盼着他们赶快倒霉。 不过真有那不开眼的过来，叽叽歪歪地让四人挪得远点的时候，罗英杰直接一脚就把他踢得飞了出去。 “滚你娘的吧！”罗英杰忍受这些人已经太久，现在四人一致同意改变态度，哪里还会听这些人废话。 这一脚把人踢得飞起老高，然后重重摔下。 那人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还是几个同伴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带走的。 “我还以为他们还会再来，仗着人多来报仇呢。”叶泠鸢失望地搓了搓手，“都做好打架的准备了，结果他们竟然这么胆小。” 顾冥笑了：“罗兄那一脚太厉害，他们大概是怎么想都打不过，所以才没敢再过来找打。” 杨敬隆提醒大家：“不要怪我扫兴，我们也不能太过得意，说不定那蟒蛇一族真的还有什么强者，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第776章 看见 没有人责怪杨敬隆扫兴，他所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四人分了两班，轮流值守。 “你们两个应该累了。你们先休息吧。” 杨敬隆和罗英杰都能看见两人身上那些不太明显的血渍，再想想那条大得可怕的巨蟒尸体，怎么想也知道，两个人与巨蟒的战斗，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叶泠鸢和顾冥也没有推辞。 顾冥用了压箱底的剑招，确实心力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他倒在临时搭建的木头矮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叶泠鸢却是坐在一边，盘膝打坐，开始吸取灵气。 这样做，也是她思考后的决定。 以前并没有把这个秘密昭告其余三人，是她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现在和三人一起同行，时间还不知道要多久。独处的时间不多，如果继续隐瞒的话，她就没有多少机会修炼了。 现在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也正好能试探一下他们三个的态度。 如果他们当中哪个对此有什么想法，甚至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叶泠鸢也不介意给予相应的回报。 反正每次修炼提高的都是自己的实力。 要是他们忍着，准备回到小世界之 后再去做什么，呵呵，那就让他们去找郑飞，韩飞去吧。 她的马甲套了一层又一层，他们能找到，算是他们有本事，叶泠鸢也服气。 嗯，如果真的遇到厉害的，找到了她的本尊，那叶泠鸢就带他去找戚长阙好了。 看看他们有没有勇气向戚长阙讨要一份适合他们体质的修炼功法。 叶泠鸢拿定主意，也不管罗英杰和杨敬隆这会儿用什么眼神看自己，留下了警戒保护自己的蛊虫宝宝们在暗中警惕，就开始吸取灵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地面，还是山林，或者其他的原因，叶泠鸢感受到的灵气更加浓郁了。 那些灵气奔涌进入她的经脉之中，飞快地壮大，不断滋润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没过多久，那种仿佛打破了什么障碍的感觉再次出现。 叶泠鸢觉得自己的精神猛地拔高，好像有一个灵魂状态的自己高高地飞了起来。 她能“看见”自己坐在矮榻一角打坐的身影，还看见顾冥沉睡的身体； “看见”木屋外，罗英杰和杨敬隆正在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不远处，殷大人面色铁青，那些土着纨绔三三两两地抱怨议 论，没有几个人继续干活…… 随着她精神的继续拔高，叶泠鸢能够看见的范围越来越广。 她看见大片大片的废墟，看见无数茂密得仿佛从未有人迹经过的山林，看见各种野兽在旷野中奔跑猎食。 在这些几乎占据了大部分地面的山林中，有少量的人类聚居点，它们彼此的距离很远，其中活动的人类也不多，周围时常有各种野兽出没。 但是也有一些规模很大的城池，只是那些城池中，当家做主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各种兽类。 用后世的眼光看，叶泠鸢觉得那些兽类就是她熟悉的“妖”。 那些大型妖族城池中，有各种建筑和行业，比如体型巨大的牛妖在打铁铺中，挥舞着巨锤，打造各种器物；身段婀娜的狐妖穿着与人类女子相同的衣裙，在类似青楼的建筑里，含笑招揽客人；肥硕健壮的马妖拉着车子，为其他妖族搬运货物； 看起来好像和人类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叶泠鸢还在肉摊上，看见了人类的肢体！ 她还看见了在城市角落里蜷缩着身体，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少；看见了被关在露天栏杆里，满脸懵懂的人类幼童， 彼此之间根本就不会用语言交流，只是互相比划，像野兽一样蒙昧无知； 当然，叶泠鸢还看见了在野外，一些人类小队拼了命地与落单的妖族搏斗，最后死伤惨重，却也将对方重创。 还有几个疑似人类扮演的兽族，偷偷潜入那些城池，在地下进行某些活动。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类做主的大型城市。 只是叶泠鸢看见，那些城市中，穿着官服的人类，将一些妖族恭恭敬敬迎接入内。 准备的宴席中，竟然有婴儿作为食品，被端盘送上餐桌！ …… 种种画面和信息，如同洪流涌入叶泠鸢的意识，让她情绪剧烈波动。 于是，叶泠鸢感觉到自己急速降落，猛地睁开了眼睛。 顾冥突然坐起，环顾四周，看见叶泠鸢的样子，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惊疑地看着她：“这么大的杀气，你是怎么了？” 刚才在睡梦中，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杀气，顾冥还以为真的是被杨敬隆说中，那头巨蟒还有什么同族强者，来替它报仇了。 结果惊醒之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兽族强者，而是身边的韩飞。 就是和巨蟒厮杀的时候，顾冥 都没有感觉到韩飞有这么重的杀气，怎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修炼，却突然变成了这样？ 叶泠鸢想着刚才隐约看见的画面，直觉告诉她，那些都是真正存在的，并非什么臆想。 所以这个世界，不是人类的家园，而是人类的地狱！ 叶泠鸢深深地吸了口气，对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些真实的了解。 在她的眼前，这个世界从最开始的游戏副本一样的存在，变得真实起来。 听见他们说话，杨敬隆和罗英杰也从外面走了回来。 这半天也没有什么异常，包括隔壁那些纨绔，一个个叫得声音大，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敢来动手。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杨敬隆看见叶泠鸢一脸肃杀，顾冥则是一脸不解，便好奇地问。 叶泠鸢抿了抿嘴：“只是看到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有些无法忍受。” “之前都是从纸面上看到的文字，没有想到，真正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有这么大的冲击。” 她转头看向三人，“我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若是之后我对那些妖兽动手，可能会连累你们。” “不如接下来，你们三人同行，我便独自出发了。” 第777章 考验和选择 叶泠鸢的话让其余三人都怔住了。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个“郑飞”可能是四人当中最强的那个，所以都已经隐隐将其视为小队核心。 尤其是刚才，叶泠鸢当着他们的面打坐修炼，明摆着不准备隐瞒下去了。 可是三个人却没有任何一个开口询问。 问什么呢？问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开口让人家把自己的秘密手段教给你？ 怎么可能！ 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恐怕对方都会有所感应，结下仇隙。 他们都是世家出身，眼界辽阔，看叶泠鸢打坐闭目的样子都能猜到些什么， 凤陵阁中也不是没有他们家族的亲友子弟，那些人入了凤陵阁都会学一些修行的基础。 千年之久，这些修行基础知识自然也都被传入了八大世家之中。 可是不管是凤陵阁子弟，还是八大世家的其他族人，都无法从这些修炼方法中得到任何收益。 他们只能确认，凤陵阁主教授这些知识的时候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不适合修炼，唯一能够修炼的只有将来接受凤鸟传承的那个人，也就是下一任凤陵阁主。 所以那些修炼的东西，早就被八大世家丢在了一旁，当成了废纸弃之不顾了。 刚才看见叶泠鸢修炼的时候，杨敬隆和罗英杰都不约而同地使劲回想当初看过的一些修炼法诀，可是本来就没有重视过，现在哪里能想得起来。 他们只能把疑问藏在心底，准备回去之后再去好好看看那些修炼的书。 没想到，叶泠鸢现在一开口，就是要和他们三个分道扬镳。 “郑兄，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着解决啊。”杨敬隆反应过来，连忙劝阻。 罗英杰也跟着点头：“对啊，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咱们四个人一块还有个照应，怎么就要分开呢？” 叶泠鸢如实以告：“我方才恍惚之间，看见很多妖兽吃人、圈养人类当做粮食、捕猎人类，还建立城池，将人类当成肉畜来养，处处虐待。” “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忍了，但是这种事情，如果我遇见，只怕是忍不下的。” 她握了握红玉蛇骨剑的剑柄，看了顾冥一眼，“我怕我杀了那些所谓的神兽异兽，会给你们带来危险和麻烦。” “所以接下来，我还是独自前行比较好。” 杨敬隆皱着眉头：“且不说你恍惚所见的是真是假，但就算是真的，以你个人之力，想要杀了 那些兽族，挽救人类，又能救几个呢？” “而且我说个听起来有些冷血的话，这是千年之前的大世界，这些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郑兄，你可曾想过，你所见皆虚妄？”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我们从跳进青铜鼎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幻境。” “穿越千年时空，回到一个已经消失的大世界里容易，还是用什么手法或者工具，让我们进入一个幻境容易？” 杨敬隆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过很多次，说得非常流利。 “如果这是一个幻境，我们看见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我们还有必要去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更没有必要多生枝节，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去破坏我们原本的目标。” “我们都是想拿到神鸟传承，成为能与凤陵阁主比肩的强者，而不是救这些已经死过的人类的。” 叶泠鸢没有跟他辩论。 她只是点了点头：“杨兄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三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杨敬隆气得笑了：“我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有你的坚持，是不是？” 叶泠鸢带着歉意看着他们三个：“我真的无 法忍受看着同类被那些妖兽当成肉畜对待，随时被提着腿切割贩卖。如果我没有看见也就算了，可是我看见了，我就不能不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能修炼，不用和他们三个一样去争夺凤鸟传承，所以可以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无需太多顾忌。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是有些自私了。 杨敬隆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他也见过很多，不是用语言能够说服和改变的。 现在这个情况，就有些为难了。 如果挽留对方，就等于要随时面对兽族强者前来报复的危险；如果同意对方离开，就要损失本就不多的一名队员，而且还是小队里可能实力最强的那个。 怎么选择，都让人无法接受。 顾冥突然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我们需要真正面对的考验呢？” 杨敬隆不由一怔，陷入了思考之中。 罗英杰也难得地开始思索起来。 叶泠鸢也被顾冥的话给惊住了。 她只是顺从本心，决定去做些一直忍着没有做的事情。但是顾冥却提出了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问题，这或许就是凤骊一直说的考验？ 选择忍辱负重，还是拔剑而起，就会决定他们最后 能不能得到神鸟传承？ 杨敬隆满脸都是为难。 顾冥说的好像也很有可能。 可是神鸟传承，顾名思义，是凤族这种神兽留下的传承，它们会愿意把传承给与兽族为敌、屠戮兽族的人类吗？ 但是正如杨敬隆自己所言，这个世界是已经过去的历史，他们只是适逢其会进入其中的外来者，如果真的这里只是一个幻境，操控幻境的是凤骊这种人类，那么拯救人类的大英雄，肯定就是最适合得到传承的那个人了…… 到底该怎么选择！ 平时十分注重外表的杨敬隆，这会儿都开始狠狠地揪头发了。 罗英杰刚开始也有些为难，但是他选择的速度却比杨敬隆快多了。 他转头看着顾冥笑：“顾兄，你这么说，显然是要选拯救人类了？” 要是顾冥同意杨敬隆的话，就根本不会吭声。他既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很明显就是已经有了倾向。 “所以，你们俩都已经选好了，那我也不费脑子了。我觉得你们俩都比我聪明，我跟着你们就行。” 杨敬隆幽怨地瞪了罗英杰一眼：“你倒是省事。” “罢了罢了，既然大家有缘成为队友，那就一起走下去，生死交给天命吧！” 第778章 内丹 杨敬隆对于他们三个的选择，是有些幽怨的。 不过他也算是个明白人，做出决定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犹豫摇摆，而是很认真地跟叶泠鸢他们讨论起来接下来的计划。 最后的结论是： 他们的基本目标并不因为叶泠鸢的打算而改变，仍旧和以前一样，与隔壁那些人维持表面的和气，尽量跟他们一起去往凤族祖地，找机会得到神鸟传承； 但是如果在路上遇到那些把人类当成肉食的兽族，叶泠鸢会出手。 考虑到各种因素，叶泠鸢会尽量避免让人发现是她做的，也不会强迫他们一起出手，但是如果真的引来了麻烦，大家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起来跟原本的计划差别不太大，杨敬隆心中也松了口气。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根本就不会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能完成……杨敬隆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在这个世界里，兽族吃人的事情比比皆是，只怕是随时都能遇到…… 顾冥说：“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倒是有个想法。” 方才那巨蟒已经修炼出了内丹，这内丹虽然被叶泠鸢用火烧得千疮百孔，但是还有一半保留了下来。 他把内丹拿出来，杨敬隆和罗英杰的眼神都直了。 以 前只是在家族书籍上看到过这些东西，没想到今天能够亲眼看见。 两人好奇地将已经面目全非的内丹拿在手里摸来摸去，啧啧称奇。 “大家应该也知道，这些修炼出内丹的就算是异兽了。” 兽族的能力依靠血脉。 神兽是那些天生血脉强大，自然就会觉醒独特能力的那些兽类，不过数量不多，地位尊贵； 其次就是那些血脉也不寻常，但是需要通过努力才能唤醒其中特殊能力的兽类。 这种兽类在他们世家流传下来的书籍中被称为“异兽”。 而那些有了智慧能够思考的兽类，都有可能成为异兽。 兽族当中最多的当然还是那些没有智慧只有野兽本能的普通兽类。 但即使如此，很多异兽也都会庇护自己这些野兽同族。 所以殷大人那些土着所担心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吃了一些普通的野兽，然后被同族异兽强者找上门来报复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实在太常见了。 毕竟人族在它们心中，实力弱小，地位低下，竟然敢吃它们的同族，落在那些异兽眼里，就跟叶泠鸢看见兽类把人类当成肉畜养着、随时屠宰上桌的感觉是基本相同的。 所以它们的暴怒和报复，从它们自己 的角度来看，也是非常合理的。 当然，一般来说，玄鸟王朝的城池中，也是和那些兽族的城市一样，正常屠宰贩卖各种X牛羊、野兽的肉，大部分脑子没有问题的异兽也不会去干涉报复。 因为这是凤族神鸟与人类达成的协议。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把他们知道的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情况都说了一遍，互相补充，大致上对这个时代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人类与兽类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互相猎食对方，但是在高层场合，也有互相来往和承认的协议。 玄鸟王朝作为神鸟一族中某一脉的后裔，得到了神鸟凤族的承认，其他兽族不管是神兽还是异兽，就会看在神鸟凤族的面子上，给他们留下一片安全的地域。 甚至玄鸟王朝每隔二十年，还有资格选派合适的人类前往凤族祖地，进行血脉注入，从而得到一些身具特殊能力的强者，作为人族的守护。 这个世界有些割裂。 叶泠鸢觉得。 高层和底层之间完全不像是在同一个世界中生活。 殷大人和那些纨绔们，出身高贵，除了对神鸟一族和那些异兽的恐惧之外，他们的生活大概就和叶泠鸢所在的那个小世界中贵族世家那些人的生活 没有太大区别。 只看他们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饰品，就知道这个世界仍旧是有很多手工艺者在为他们服务。 但是从刚才恍惚之间看见的那些画面中，叶泠鸢又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些在荒野中流浪、小型人类聚居点中苟存或者被兽类当肉畜圈养的人类，是如何地恐惧、朝不保夕。 而玄鸟王朝好像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些城池之外的人类。 就好像那些纨绔看见他们这些人的时候，满脸都是鄙夷不屑，叫他们“贱民”，对同为人类却没有那个好运生活在玄鸟王朝那些大城市中的同族，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嫌弃和敌意。 现在再想想戚长阙给她的那本关于玄鸟王朝的史书，叶泠鸢就觉得，这个王朝的覆灭实在是太正常了。 杨敬隆和罗英杰把内丹交还给顾冥。 “这个内丹当中，蕴含这一种奇怪的力量。”罗英杰若有所思，“据说那些异兽实力到了一定程度，身体和精神无法继续承受的时候，就会产生内丹，然后将平时修炼得到的力量存储在其中。” “战斗的时候可以从中调取力量，多了一个力量来源。” 他看了顾冥和叶泠鸢两个人一眼，“你们两个能把这么厉害的巨蟒给杀了，我实在 是太佩服了。” 这个话题他一直忍着没有说，现在既然大家都已经摊开了，罗英杰也敢提起了。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是如何将那么大而且已经有了内丹的巨蟒给击杀的。 虽然看了巨蟒身上的种种痕迹之后，罗英杰已经对大致的过程有了一个了解，但这种赞叹震惊却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重了。 因为他将自己代入不管是那两人之中的哪一个，都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做不到那两个人做到的程度！ 不管是那犀利得仿佛能切割一切的剑意，还是那确实是洞穿了巨蟒坚实皮肤和内丹的火焰，那可怕的威力都不是他能做到的。 难道他们罗家是偏居一隅的时间太长了，与世隔绝，已经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了吗？ 随便哪个世家出来一个同龄人，都已经强大到这么可怕了吗？ 就这，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还一个说自己擅长种植，一个说自己只是速度稍微快点？ 罗英杰把目光转移到杨敬隆身上：“杨兄，你有什么绝招，最好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好歹我也能给你打个下手，免得到时候毫无防备，想配合也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杨敬隆：……那两个人变态，你看我干什么？ 第779章 文化优势 顾冥对于这两个人的眼神装作没有看见，他只是拿着内丹说：“既然大家都想好了，不怕被那些异兽报复，那我就可以把内丹拿出来用了。” 罗英杰好奇地问：“内丹怎么用？” “总不能吃吧？” 他是开玩笑的，他们这些人但凡看过家族古书的都知道，人类和兽类之间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力量来源都截然不同，身体情况更是差距很大，根本无法贸然把兽类提高自己的办法用在人类身上。 所以玄鸟王朝每二十年进行一次的所谓血脉注入，根本就是用人命在堆。 不过罗英杰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的力量太过弱小，哪怕是作为贵族，在兽族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 为了获得一点安全感，牺牲一些个体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听那些土着说吗，你们这些贱民，能活到二十岁、二十五岁就是侥幸，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能用这些人的性命，换来几个神血勇士，保护王朝和贵人们的安全，这笔生意划算得很。 但是理解归理解，罗英杰可不打算真的做出吃掉内丹这样的傻事。 没想到顾冥竟然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不算错。就是吃了它。” “不是吧？”罗英杰做了 个怪相，“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变成人首蛇身！” 杨敬隆哈哈笑了起来：“这么一说，传说中的伏羲女娲莫不是就这样来的？” 叶泠鸢突然冒了一句：“那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兽族里，会有一些异兽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外表会变得接近人类？” 她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比如说牛妖站立起来，四肢如人类一般，握着巨锤打铁——若是四只牛蹄子，大概就只能用自己的蹄子砸烧红的铁块了。 比如说狐妖变化成美貌女子，穿着人类女子的衣裙，在青楼中做生意。 还有那些卖肉的猪妖，把人类从圈养的栏杆中拖出来的时候，也能看见它们同样有了人类的四肢。 还有一些在荒野中游走的兽类，比如地下偷偷摸摸的鼠类，林中飞翔的鸟儿，都有向着人类外表转变的表现。 很多都是头部还保留着兽类的本来模样，但是身体四肢却和人类十分相近。 这显然不是一种巧合。 其余三人顿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咦，好像真的是这样。”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 “对啊，按说这些兽类现在这么看不起人类，又怎么会主动把身体变得和人类相似呢？” “而且还是越强大的异兽， 越是如此。嘶，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泠鸢看了看顾冥，笑着问：“顾兄对这方面好像知之甚详，不知道你对此是什么看法？” 顾冥也笑了：“或者正如前人所言，人族才是天地之间灵气所钟？那些兽类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统治天下，其实已经是注定要被我人族取代？” “所以它们当中那些强者，已经发现，想要继续修炼变强，只有先修成人身，才能进一步吸收天地灵气，进入更高的境界？” 这都是他以前看到的一些杂书话本里给出的解释。 他其实并没有思考过这些，因为人类已经是小世界的主人，再想为什么，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不过，叶泠鸢提出这个问题，想必是有其道理。 顾冥三人都看着叶泠鸢，等着她说话。 “我的个人见解，未必正确。” “我是觉得，这些兽类晋升成为异兽之后，有了自己的智慧和思想，便需要付诸行动，才能改变自己的种族和小群体的生活状态。” “而这种行动，必然是包括各种劳动的。” “它们要吃东西，却不仅仅是生食血肉，还包括各种植物和人类烹饪的美食；它们要穿衣服，为了保暖和美观，并不能仅仅依靠变化，还需要有人来鞣制皮子、养 蚕织布、染色、裁制衣物；它们要用各种武器铁器，就需要打铁匠、打铁炉，还需要煤炭柴火；它们还想住人类那种冬暖夏凉的房子、华丽高大的建筑，就需要各种工匠……” “其实，在它们捕猎食用人类的时候，人类的文化也反过来对它们造成了深刻的影响。这一点我不知道兽族是否已经意识到，但这是客观事实。” “而在这种接受人类文化的过程中，它们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与这种想要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并不配套。” “兽爪能抓死猎物，但是能抓住衣扣吗？能轻巧自如地将头发挽成好看的发髻吗？能轻松地将脆弱的发簪插入发髻中而不把它弄断吗？” “兽爪非常锋锐有力量，但是能直接抓着火红的铁块摔打吗？能方便地缫丝织布吗？能做砖块、雕刻石头、建造房屋吗？” “这些事情当中，有的可以用人类工匠来做，但是有的必须亲自来。” “所以在人类文化的影响下，那些有了一定智慧和实力的异兽发现，人类的四肢更加实用更加合理。” “于是它们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身体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只是还保留着自己的头颅，用来辨识自己的身份。” “如果人类出现更多强者，能够与那些神 兽分庭抗礼，甚至成为天下之主，那些兽族就会从开始就以变化成人作为自己修炼的目标。” 顾冥若有所思：“郑兄这个角度真是前所未闻，令我受益不少。” 也就是说，人族和兽族两族之争，不仅仅是武力上的比拼，其实还包括文化这种软实力的争斗。 目前来看，人族在武力上处于绝对下风，但是文化方面，兽族却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哪怕没有天地崩裂这样的突变，随着时间的演变，人族必然也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叶泠鸢给出了她的结论。 因为兽族一旦接受了人族的生活方式和各种文化，就无法彻底灭绝人族了。 正如凤鸟一族会有玄鸟一脉与人族结合，建立一个人类世俗王朝作为自己间接统治人族的工具那样，也是一个它们需要人族为自己服务的例证。 “好吧，郑兄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罗英杰不解地问，“不过这和顾兄说的内丹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突然话题就转到这里来了呢？罗英杰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 “郑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这个内丹，伪装成异兽。这样就算是真的杀了兽族被发现，也不会被当成人族严惩。”顾冥笑眯眯地解释。 第780章 后果 罗英杰盯着顾冥和叶泠鸢看了好大会儿，摇着头说：“你们两位这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怎么搞得郑兄还没说完整，顾兄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吗？” 叶泠鸢笑眯眯地看着顾冥：“明明是顾兄聪明，承认这一点很难吗，罗英杰？” “嘶，为什么叫他就是‘顾兄’，叫我就直呼全名？这可不对啊。” “那你就好好想想为什么呀。” 几个人一边斗嘴，一边看着顾冥操作。 顾冥从身上翻出来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堆各种种子，这个叶泠鸢就认不出来都是什么了。 看起来十分坚硬的内丹，被红玉蛇骨剑轻易切开，剁成粉末。 然后被顾冥丢进竹筒里，加上一把形状各异的种子，倒入刚才剩下的泉水，在火上煮了起来。 “不是吧？”杨敬隆被他这种粗糙的手法惊呆了。 这，这算是怎么个炼制法？就是这么一通乱炖？ 这真的能行吗？ 顾冥看着三个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没那个条件，将就一下了。”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小袋子，“再说了，这里面的种子可都是我家的宝贝，被我偷偷带出来的。” “你们啊，跟着占大便宜了，还敢不满意 ？” “一帮不懂行的家伙。” 叶泠鸢觉得顾冥拿着竹筷子在竹筒里面搅来搅去，时不时丢进一些她不认识的植物和种子的样子，活像那些西幻小说里的女巫。 完全不符合她对仙侠世界炼丹师的想象。 让人感觉高大上的某些画面瞬间破灭。 竹筒里飘出来的味道，也很古怪，说不清是难闻还是好闻。 似乎有些甜，但又有些腥，还有些说不出来的骚味……罗英杰和杨敬隆闻着，脸都绿了。 这东西是给他们吃的？ 半个时辰后，顾冥把竹筒中的粘稠粥状物倒出来，分成两个竹碗推给罗英杰和杨敬隆时，那两个人看着竹碗里屎绿色的糊糊，脸色比糊糊的颜色好不到哪去。 “这，这个，我觉得吧，还是得从长计议……”杨敬隆吞吞吐吐地说，努力想着怎么拒绝。 罗英杰捂着鼻子：“我觉得我喝了可能会死。” “干哕死的。” 他吃虫子都能吃，但是吃屎就有点难为人了。 顾冥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说：“你们真的不喝？” “就不能不这么难闻难看？”罗英杰皱着眉问。 顾冥叹了口气：“来，郑兄，你给我一拳。”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我最喜欢满足别人这种要求 。” 说着，她一拳就砸了过去。 顾冥抬手一架。 两只胳膊架住了叶泠鸢的拳头，双脚稳稳站在原地。 “再来一刀。”顾冥见叶泠鸢要去摸红玉蛇骨剑，连忙喊了起来，“你想弄死我啊？” 叶泠鸢嘿嘿一笑，飘身而起，匕首直刺。 顾冥再次伸出胳膊招架。 匕首尖在他的胳膊上深深划过，冒出一连串火星。 顾冥把胳膊伸到两人眼前给他们看。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刚才杨敬隆和罗英杰都已经看清楚了。 第一次叶泠鸢一拳打过去，顾冥举臂招架的时候，手臂从袖子口露出来的部分和手背，都瞬间冒出来一大片鳞片。 第二次被匕首刺中的时候，顾冥的衣袖被划破，露出了整个手臂，他们就看得更清楚了。 顾冥的整个手臂，都被一层蛇鳞状的甲片包裹，匕首根本无法刺穿。 在两个人愣愣的目光中，顾冥脚尖一点，整个人身形不动，但是却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猛一看就像是一条蛇直起了身子，发力弹出去一样，速度极快。 而当顾冥弹到对面的一片半塌的残破墙面前，他脚步一停，整个人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顺着墙就游了上去。 真的是游的，和蛇的动作几乎一模一 样。 罗英杰又是激动又是炸毛，看着顾冥就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这，这都是……都是吃了内丹的后果？” 他们这些人在一起也有好些天了，彼此对各自的实力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顾冥的防御和速度比之前有了明显提高，还有刚才那种诡异的爬墙姿势，如果都是那个巨蟒内丹带来的效果，那就太实用了。 罗英杰不知道杨敬隆怎么想，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些巨蟒的能力非常适合！ “其实并不仅仅是这些。” 顾冥再次弹了回来，“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我身体里，一点点地改变着我。” “力量，速度，防御，还有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以及独属于蛇类的行走方法，还有一些我现在也还不太清楚的能力，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释放出来。” 他摸了摸脸颊。 那里也隐隐出现了两片蛇鳞。 “不过，可能会在外表上也有些变化。你们如果不愿意冒险，也不用勉强。” 杨敬隆直接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黄绿色的糊糊，捏着鼻子吞咽下去； 罗英杰也不示弱，端起碗就往嘴里倒。 开什么玩笑，他们辛辛苦苦从小就练功吃苦，得到的力量也没有顾冥这一碗糊糊提升得多。 就算 是真的是屎，今天也得咬着牙吃了！ 至于说脸上或者身体上有些鳞甲，在这个世界，不正是最好的伪装吗？ 有兽族血脉的人类，身份地位可比普通人类要强多了。 至少在弄清楚你上面有没有老祖庇护之前，一般的兽类不敢对你下手。 叶泠鸢也不知道顾冥是什么时候服用的蟒蛇内丹。 但是她知道，顾冥肯定没有吃这种难看难闻的糊糊。 顾冥见她打量自己，龇牙一笑：“郑兄，要不要也来一碗？至少能做出蟒蛇后裔的外表，糊弄一下。” 叶泠鸢摇了摇头，凝神想了想，控制着变形蛊，顿时在眉心处显出了三片鳞甲。 中间一片竖着的，两边两片斜着的，看起来像是一朵花钿。 杨敬隆和罗英杰也都吃完了，皱着眉头坐在一边，好像在努力控制着什么。 没过多久，罗英杰脚尖一弹，整个人就弹了出去，直接扑到一棵大树上，游动身子，根本没有用手脚帮忙，就轻松上了树。 而杨敬隆却是冲到了另外一棵树边上，一条腿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那棵一人粗的树直接扫成了两段。 隔壁刚刚走过来两个人，看见他们的动作，顿时战战兢兢，露出了震惊和畏惧的神色。 第781章 觉醒 叶泠鸢斜着眼睛看那两个人，做出一脸反感的模样：“你们过来干什么？” “刚才不是怕我们连累你们吗？现在不怕了？” 两个人有点尴尬。 这次飞舟损坏，他们从空中掉落，殷大人和他身边那几个有能力在空中行动的贴身侍卫虽然极力救援，却也只能救下极少数人。 这肯定就是优先救那些身份高的人。 所以现在侥幸生存的这些人当中，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下人，全都是那些“人上人”，所以才会出现干了些活儿就半路开始摸鱼磨洋工的情况。 “别说那么多，大人请你们过去，有正事要说。” 叶泠鸢也只是装装样子，并不是真的要跟这些人计较。 免得那些纨绔以为她这边好说话，后面衍生出一堆不知道高低分寸的要求。 四个人走过去，殷大人坐在简陋的木头座位上，保持着和当初在飞舟奢华园林中相同的威严表情。 只是看看周围的环境，狼狈不堪的众人，这种表情就不但不能让人敬畏，反而让人心中多了几分荒谬的感觉。 殷大人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了叶泠鸢的脸，整个人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你过来！” 叶泠鸢露出惊讶的表 情，穿过前方一排土着，走到了殷大人面前。 “竟然……竟然在这个时候觉醒了吗？” 殷大人喃喃地说，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泠鸢眉心处。 叶泠鸢明白了他在看什么，就是刚才她伪装出来的三枚鳞片。 他们四个既然决定了如果之后遇到兽族虐食人类，就会动手，所以为了避免被兽族群起而攻之，顾冥就想了个办法，用蟒蛇的内丹将四人伪装成兽族与人类产下的混血后裔。 据顾冥他们所知，这种身份在这个时代是被兽族视为自己人的。 比纯粹的人类在他们眼中地位要高，不会被当成食物对待。 这样如果他们和兽族发生冲突，杀了兽族成员的话，也会被视为是兽族内部的矛盾争斗，而不会被以为是人类杀害兽族被整个兽族敌视。 顾冥有自己的方法，杨敬隆和罗英杰则是被迫喝了那碗颜色状态可疑的糊糊来达到这样的效果。 叶泠鸢不想吃屎，就自己变了三个鳞片出来糊弄。 没想到，顾冥他们没怎么激动，殷大人却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起的奇迹一样。 “觉醒？”这个词儿叶泠鸢在很多小说影视中也见过多次，很容易就能明白殷大人说的是什么。 殷大人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对，觉醒了！太好了！” 他大笑起来，“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快，快，快过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叶泠鸢躲过他拉自己的手，浑身别扭，仿佛自己变成了什么被人展览的大肥猪一样。 “什么是觉醒？是不是身上突然出现鳞片，然后力气和速度都大了许多？” 她是真的不太懂这个世界的各种规则。 殷大人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真是上天垂怜！” 叶泠鸢连忙拉上其他三人：“那我们四个都是这样。” 她指了指还站在最外面的顾冥三人，“他们也是觉醒了？” 殷大人瞠目结舌，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三个“贱民”：“他们也是？” 叶泠鸢用力点头。 殷大人亲自走过去，握着手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叶泠鸢没有撒谎，这三个人也同样都有觉醒的表现。 殷大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喜。 叶泠鸢看了顾冥他们一眼，见他们都是若有所思。 而边上的那些土着纨绔，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恼怒，有的不甘，有的敬畏……目光格外复杂，但是都很明显，对这种“觉醒”是十分向往的。 殷大人一声令下，殷才就搬来了四五个临时充当凳子的木头桩子，放在 殷大人身边，请他们四个人坐下。 刚才所有人都站着，只有殷大人坐着。 现在变成了所有人都站着，殷大人和叶泠鸢他们四个人坐着。 对于这种特殊待遇，那些纨绔只是嫉妒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表示异议。 看来，他们都知道“觉醒”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用解释，叶泠鸢也大致能猜到他们说的“觉醒”是什么，不就是说隐藏在人类血脉中的这种兽族强者血脉突然表现出来了，使得本人的各种身体指数发生大幅度地提高吗？ 不过看殷大人这种激动的程度，可不仅仅是因为这种觉醒能够提高他们的能力，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吧？ 果然，殷大人大声宣布： “我们现在有四位觉醒者，接下来去往凤族祖地的路上，就会安全很多！” “而且到了凤族祖地，他们成为神血勇士的可能性也要比其他兽族、人族的参加者大很多！” “大家可以放心了，我们将会拥有自己的神血勇士！” “我们玄鸟王朝江山永固！” 随着殷大人激动的声音，那些土着们也一个个都亢奋起来，还有人开始欢呼跳跃。 “江山永固！玄鸟万年！” 叶泠鸢有些茫然。 再看其他三人的时候，脸上 也是懵逼的表情。 这些人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不过是几个混血后裔，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殷大人大概是心情很好，看到他们的反应，笑着解释：“你们能够觉醒异兽的血脉能力，就能够承受神鸟的血脉注入。” “我看你们四个都很有可能成为神血勇士！之后的几十年，玄鸟王朝再无忧患！” 他看着叶泠鸢四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多宝格上最昂贵的摆设，无比满意和欣喜。 叶泠鸢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傻子一个。 他从哪里来的自信，他们这些人就会乖乖为他所用？ “你们放心，从你们被选入队伍开始，你们的家人就已经被接入帝都，现在应该已经在王府之中了。” 殷大人笑得意味深长，“如果你们成为神血勇士，他们就也会随之成为王室钦封的贵族！” “从此之后，帝都之中，又多了几家可以绵延百年的贵族世家了！” 叶泠鸢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她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大家都是毫无表情。 殷大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深色羽毛，手中冒出火焰，将其点燃。 “这是咱们在凤族的老祖宗留下的传信羽毛，很快他老人家就会派人来把我们接过去了。” 第782章 老祖宗 “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大人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叶泠鸢见殷大人现在对他们的态度大为转变，也就顺着梯子往上爬，把心中的疑问直接提了出来。 刚才那个什么食人枭的同族强者直接把飞舟都捏碎了，飞舟上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殷大人独木难支，怎么不拿出这根羽毛点燃求援呢？ 殷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啊，那个，老祖宗平日事务繁忙，没有什么大事怎么敢随便打扰？” “打不过那些食人枭，只能说是我们自己无能，老祖宗又不是护卫，没事做随时来帮人打架。” “不过现在我们带来的成员中有四名觉醒者，那就不一样了。” “老祖宗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殷大人的解释，听在叶泠鸢耳中，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只让她觉得前后矛盾。 一会儿说有兽族血脉的人类会被另眼相看，一会儿说老祖宗会庇护他们玄鸟王朝，一会儿说老祖宗不会为了他们来跟食人枭那些族群的强者动手，总之听起来有很多漏洞。 只能证明他在撒谎，或者说有些事情叶泠鸢这个外来者不知道。 叶泠鸢不相信他说的因为害怕打扰老祖宗，所以刚才没有使用这根报信的羽毛。 都生 死关头了，哪怕是根救命稻草都会拼命抓紧，哪里还会像他说的那样，瞻前顾后。命都要没有了，还害怕打扰别人？ 就在叶泠鸢暗中吐槽的时候，一个非常特别的声音在空中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根本听不出来性别，清亮激越，说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语言，可是和之前一样，叶泠鸢也是毫无障碍地就听懂了。 “谁？” “老祖宗，我是玄鸟王朝第一百六十七代皇帝的儿子，亲王雪羽王殷政南。” 殷大人毕恭毕敬地站着回答。 “什么……算了，有什么事？” 对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老祖宗，此次玄鸟王朝选派人员，前往凤族祖地参加血脉注入。” “别废话，说正事。”对方催促起来，根本连听个背景介绍的耐心都没有。 殷政南的脸色发红：“老祖宗，我们这里有四个血脉觉醒的成员。” “噢？觉醒了什么血脉？”对方的语气瞬间有了变化。 殷政南顿时松了口气：“应该是蛇类的血脉。他们身上都有鳞片出现，而且速度和力量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居然是臭蛇……”对方嘀咕了一声，“也好，那想必成功的几率会高很多。” “你们到了之后，把他 们带过来让我看看。” 殷政南露出了喜色：“是，老祖宗接见他们，是他们莫大的福气。” “不过，老祖宗，我们的飞舟在路上出了事，现在我们被迫降落在山间，您能不能派人来接我们一下？” “我怕如果一路走过去，会遇到很多危险，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保不住他们四个觉醒者。”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骂了一句：“废物！” 又过了一会儿，才冒了一句，“在原地等着！” 叶泠鸢都替殷政南感到尴尬。 可是殷政南却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抬起头来却是满脸喜色：“好了，老祖宗马上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 叶泠鸢算是听出来了，那边凤鸟族里的玄鸟老祖宗，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什么殷政南是什么人。 如果没有“血脉觉醒者”这个理由，殷政南在人家那里根本就搭不上话。 难怪他之前根本就不敢求援，是心里清楚根本没有用。 血脉觉醒者对于凤族这些神兽来说，也很重要吗？ 边上的殷才连连拍了一堆马屁，仿佛这四个血脉觉醒者能够出现都是殷政南的功劳一样。 殷政南喜得眉飞色舞，还要竭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替他难受。 叶泠鸢 看着凑过来的一群人，一脸懵懂地问跟她说过几次话的那个郭公子：“大家都高兴什么呢？” “血脉觉醒是什么意思？” 郭公子看着他们四个都是一脸茫然，不由地摇头：“你说你们，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呀？” 运气好的话，不应该出生在那些贱民家中，从小就在荒野之中长大，不但吃喝没有保证，还随时可能会被外面的野兽捕猎吃掉； 可是要说运气不好，也不算啊。 毕竟能够被殷才随意派出去寻找合乎要求的血脉测试小队发现，并且最终加入飞舟，已经是胜过了无数其他贱民； 现在还又被发现觉醒了血脉！ 这可是他们都梦寐以求的机缘，谁知道竟然落在了这几个贱民身上…… 这可去哪儿说理啊！ “血脉觉醒，这还不好懂吗？就是我们每个人体内，都可能含有兽族，乃至神兽异兽的血脉。” “只是每个人体内的血脉纯粹与否不同，所占比例多寡也不同。”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觉醒，有的人却会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突然觉醒血脉，具有特殊的能力。”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 “至少帝都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一个。” 郭公子打量了他 们四个几眼，“像你们这样，四个人一起觉醒的，更是前所未有。” 边上的人插嘴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原因的！” “估计是他们刚才在生死关头被吓着了，然后捕食的那些蛇，可能是什么异兽的后裔……” “早知道刚才我也向他们讨碗汤喝了。” “哎呀，你们刚才是从哪里打来的蛇？”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去那儿也抓几条蛇来试试？你可想清楚了，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别没抓到蛇，反而被蛇抓走了。” 叶泠鸢怔住了。 “吃蛇也能血脉觉醒？”她看着郭公子，“这么简单的话，你们没有偷偷尝试过？” 开始还说不让吃肉，害怕人家族里的强者来报复。 可是吃了这些异兽的肉如果能成为这种他们羡慕的血脉觉醒者，叶泠鸢相信会有无数人偷偷去吃的。 玄鸟王朝的这些贵族就这么老实？ 郭公子的脸色有些尴尬：“哦，呵呵，那个，吃了异兽肉有可能觉醒，但是也有可能……生不如死啊……” 即使如此，每年帝都还是有不少人偷偷这么做。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低声跟叶泠鸢说：“要不然你以为飞舟上那些虎豹狼虫是干什么用的？” 第783章 把凶手交出来 叶泠鸢一脸吃惊：“不是吧？” 这些人不愧是贵族啊，一个个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嘴里说着不能吃肉，搞得好像很自律克制一样，实际上却在飞舟舱底装了那些猛兽当备用食物？ “难道你们不怕被人家同族的强者发现来报复了？” 这可是刚刚没多久之前还听到他们这么说的。 郭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为什么要报复？我们只是借着这次去往凤族祖地的机会，将在帝都附近发现的一些异兽后裔集中起来，送到凤族神兽阁下们的地盘里，让它们找到同族，各自回归而已。” “它们的同族强者应该来感谢我们才对。为什么要报复？” “一路上我们对它们照顾的很好，有吃有喝，只是害怕它们伤害我们，才把它们关在舱底，这也是为了自保的无奈之举，大家都能理解的，对吧？” “当然，如果遇到什么不可抵抗的意外，它们死了，我们没办法只能吃了它的话，也不是我们的责任了，对吧？” 叶泠鸢摇了摇头。 弱小真是可怜。 做什么事情都要偷偷摸摸的。 其实对于这些只认武力的兽族来说，什么解释都不如拳头大， 打趴他们更有说服力。 到时候就说一句，老子就爱吃你们这些野兽的肉！ 它们也只能听着，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这样，叶泠鸢在心中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很机智，其实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叶泠鸢看了看那些纨绔：“所以，你们当中是不是也有人偷偷吃了那些虎豹的肉？有没有效果？” 郭公子没有回答前面一个问题，只是黯然地说： “其实这么多年，帝都不知道有多少不怕死的偷偷吃异兽肉，想要觉醒血脉，拥有能够与那些异兽对抗的力量。” “可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成功。” “失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猜你们也都见过。” “他们会全身爆裂，经脉粉碎，但是又不会马上死去，往往要痛苦哀嚎数日，才会彻底摆脱这种痛苦。” “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冒险这么做了。” 郭公子看着叶泠鸢，“所以像你们这样，四个人全都成功觉醒血脉力量，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奇迹。” 天际忽然阴暗下来。 狂风发出恐怖的呼啸之声，从遥远的天边卷了过来，一路上将无数树木山石摧毁抛飞，声势惊人。 沙尘弥漫 ，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在风沙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高空俯视下来，阴影将整个山头都笼罩在内。 “是谁杀了我族成员？” 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声闷雷，震得几个伤员面色惨白，全身发软。 就连殷政南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他昂起头来，大声回答：“在下乃玄鸟王朝亲王……” 话还没说完，一条巨大的蛇尾就像是小山一样滚了过来，砰的一下把殷政南抽得飞了起来。 殷政南早有防备，顺着对方的力道飞身而起，落在了边上的树巅：“你莫不是要与凤族神鸟为敌吗？” “你们又不是神鸟的族人。” 轰隆隆的声音说，“我一闻就闻出来了，不要想骗我，你们身上没有凤族神鸟的味道。” 殷政南勉强辩解：“我们是玄鸟老祖的后代，只是时间久远，血脉稀薄了些，但是玄鸟老祖是知道的！” 叶泠鸢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那边的老祖宗对殷政南这么冷淡不耐了。 一百六十七代的后裔，隔了这么多年，血脉关系已经很远了，老祖宗哪里还记得他们是圆还是方。 这么说来，玄鸟王朝一直宣称，说他们是得到 凤鸟一族授权，代表凤鸟一族统辖人族，其中水分也很大了。 “不要废话！” 叶泠鸢已经看清楚了，那个巨大的身影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巨蛇。 看来它还是因为那些被杀掉的蟒蛇而来的。 “是谁杀了我的后裔？” “还把它的身体炼制成了灵器。” “把凶手交出来，否则，你们都要死。” 殷政南犹豫了一下：“他们已经觉醒了血脉，玄鸟老祖宗会亲自接见他们，绝对不能容许你对他们下手。” “呵呵，吞食我的后裔、炼化它的精华，才觉醒了血脉。这些人类可真是大胆。” 长着翅膀的蛇距离还很远，但是它的体型太大，那双眼睛几乎有房子大小，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叶泠鸢四人的身上。 “你们既然已经觉醒了血脉，正好拿回去喂给我的孩子们吃。” “想必我的孩子们吃了，也会提升它们的血脉力量。” 说着，巨蛇两只翅膀挥动，无数风沙裹挟着石块、木头以及各种杂物，全都砸向了殷政南一行。 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中，头破血流地哭喊起来。 周围的山石开始晃动，树木也纷纷倒下 ，天空被尘土覆盖，看起来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了一样。 殷政南大怒，挥手发出两条火龙，向着对方扑了过去。 可是在这样强烈的狂风之中，那两条火龙根本就无法靠近对方，在空中来回飘荡，很快就被吹得快要熄灭了。 殷政南自己都被这持续的大风吹得在空中摇摆不定，不得不落下地面，躲在山石后方。 距离太远了。 他们的攻击够不着对方，对方卷起的狂风却对他们有很大威胁。 不停有人被风吹得落入水中、被石头砸中，场面一片混乱。 叶泠鸢四人自然知道，这支巨蛇的目标是他们四个。 “我去试试，你们躲好。”叶泠鸢提着那支蛇骨剑，望着前方沙尘后巨大的蛇头，平静地说。 顾冥撕了一块衣袖捂在脸上：“我在旁边，会尽量掩护支援你。” 杨敬隆和罗英杰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但是总是要试一试的。 罗英杰握紧了拳头：“我还没有跟这么大的蛇打过呢！刚才是你们的，这次轮到我了！” 叶泠鸢见他们都没有畏惧的情绪，嘴角微微扬起，对他们做了个手势，瞬间就踏着一股气流冲天而起！ 第784章 吞吃入腹 边上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土着，都已经跑到殷大人跟前寻求庇护。包括郭公子在内，听见四人的对话，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么大的蛇！ 遮天蔽日！ 卷风弄砂！ 这可是异兽，而且还是那种已经具有神通的异兽。实力非常强大！ 没看见刚才殷大人的火，根本都无法接近吗？ 他们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要去跟这种存在去拼命？ 说个难听话，他们四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就在他们无法置信的目光中，叶泠鸢竟然凌空而起，脚下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托举一样，瞬间出现在空中。 但是和那座小山一样的蛇头相比，空中的叶泠鸢就像是一只苍蝇一样，格外渺小。 巨蛇也发现了这个渺小的人类，它闻到了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那是它后裔的血气味道。 这个两脚人类，就是杀死它后裔的凶手！而且还吃了它的后裔血肉，用它后裔的骨头炼制成了武器。 被杀的是它众多后裔中比较出色的一个，已经晋升成为异兽，未来可能成为蛇族中的中坚力量。 不是那种没有智慧没有前途的普通蛇类，所以必须要将凶手杀掉。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必须死。 巨蛇冷漠的竖瞳中映出 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它完全没有把这么一个小东西放在眼里。 就算是这个人类能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巨蛇张开大口，一股绿烟从它的嘴里喷出来。 凡是被绿烟沾染上的树木都立刻枯萎死亡。 毒性剧烈，可见一斑。 下方众人大喊一声，纷纷狼狈躲避。 可是空中的叶泠鸢却能够感受到空间里金蚕蛊的喜悦。 一股微弱但是清晰的情绪传递过来。 还未实际接触，金蚕蛊就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毒气的存在，这在叶泠鸢使用金蚕蛊的经历中也是非常少见的。 这也同样说明，巨蛇喷出的毒气确实非常厉害，才会对金蚕蛊有这么强烈的吸引力。 叶泠鸢手一伸，空中气流旋转，将即将扩散的绿烟包裹起来，拧成了一股绳，飞到了叶泠鸢面前。 绿色的空气绳索在叶泠鸢手掌中盘旋环绕，就像是一条青蛇一样，但是却格外乖巧温顺，绕着她的手掌转了几圈，一点点消失不见。 叶泠鸢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这巨蛇不是一般的动物，它的毒不知道金蚕蛊能不能扛得住。 所以最开始她刻意控制，只让金蚕蛊接触了一点点。 可是金蚕蛊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绝世美食的老饕一样，急切地一口就把蛇毒吞了下去。 喜悦的情绪告 诉叶泠鸢，金蚕蛊不但扛得住蛇毒，而且还从中获益不小！ 有了这样的结果，叶泠鸢就放心地将蛇毒交给了金蚕蛊。 金蚕蛊顿时传来了狂欢的情绪，贪婪地将这些蛇毒飞快地吞食了下去。 巨蛇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 它看着面前渺小人类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诧异。 不怕毒的对手它见过，但是像这个人类这样轻而易举、从容不迫地将它的毒全都处置干净的，却不多见。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类有什么像样的强者出现了。 巨蛇张开嘴巴，轰隆隆的声音从空中滚过： “你的力量，并不是来自我的后裔。” “看来，你应该是那些所谓的人类反抗军的余孽。” 叶泠鸢愣了一下，她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是“人类反抗军”，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划入其中了？ 但是根本没有思索或者询问的时间，对面的巨蛇已经张开巨大的嘴巴。 顿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叶泠鸢，把她拽得向着巨蛇的嘴巴飞了过去。 “完了完了……”仰着脖子观看的众人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这要是被吸到那大嘴巴里，一下子就被咽下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杨敬隆和罗英杰虽然不相信郑飞会这么容易就死，但是脸色也不 太好看。 他们虽然从巨蟒的血肉和内丹中获得了不小的力量，但是却无法像“郑飞”那样飞翔在空中，还能这么轻松自如地战斗。 就算是想要支援，都无从下手。 不过转眼的功夫，顾冥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可怎么办？”罗英杰喃喃地说，手中握紧了武器，却只能焦急地在地面上来回踱步。 杨敬隆勉强冷静下来：“没事，我们应该相信郑兄。你看这一路走来，他可曾有什么时候吃过亏？” “他速度那么快，人又机灵，只要是发现不对，肯定扭头就跑了，怎么可能毫不挣扎就……”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啊”的惊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惋惜和沮丧。 “真的被吃掉了！” “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 哪怕是看叶泠鸢他们不顺眼的那些纨绔，看着叶泠鸢像是断线风筝一样，落入巨大的蛇口之中时，也一个个忍不住哭喊起来。 只有少数几个人沉默不语，眼神闪烁。 巨蛇合上了嘴巴，也将众人那一点点希望彻底粉碎。 这么大的蛇，被它吞吃入腹，哪里还有活着的可能？ 殷大人都有些失魂落魄，愤怒不已，指着巨蛇大吼：“你杀害我族血脉觉醒者，我玄鸟王朝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 “此事我一定会向玄鸟老祖宗禀报，请神凤阁下主持公道！” 巨蛇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还有几个凶手，一并交出来，就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否则就别怪我把你们全都吃掉。” “就算是玄鸟来了，我也是这样的态度。” 殷大人咬着牙：“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把血脉觉醒者交给你！” “你若是再不退去，我便是与你同归于尽，也要阻止你！” 他刚要做什么，却被殷才死死地拉住了衣袖。 殷才跪在他的脚边哀求：“大人，您是千金之体，怎么能为了几个贱民出身的觉醒者而牺牲自己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玄鸟王朝可以没有那些觉醒者，却不能没有您啊！” 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声情并茂地劝阻着。 “你们两个，大人都要为你们牺牲了，你们都没有反应，还是人吗？” “是啊，就看他们这种冷漠无情的样子，就能猜到，就算是大人牺牲了自己去救他们，他们也不会知道感恩的！” “大人，您看到了吧，他们根本不值得您救啊！” “不如把他们交给那大蛇，反正是他们杀了那些蟒蛇，自己惹下的麻烦，为什么要我们来背负责任？” 第785章 矛盾 殷政南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杨敬隆和罗英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向后退去，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 这些人可真是随时随地左右摇摆，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听说他们是什么“血脉觉醒者”的时候，还一个个都想巴结上来； 现在一转脸，就又变成要劝着殷大人把他们交出去来保住殷大人和他们的性命。 归根结底就是什么对他们有好处，他们就选什么。如果别人的态度跟他们想要的不一样，他们就用尽手段来劝说、引诱、压服别人更改主意。 杨敬隆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明明是最无能的一帮人，结果却非要去干涉比他们强的人的决定。 真是觉得自己人多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 说实话，如果他们现在动手，那些对他们指手画脚的家伙，全都得死。 殷大人都护不住他们。 只是现在情况不明，郑飞生死不知，顾冥行踪不见，他们两个还是要稍微稳重一点，暂时不树敌太多。 两人往后退去，那些土着一个个叫得很响，却也没有人真的有胆量或者说傻到亲自过来抓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退到了他们够不着的地方。 殷政南见状，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唉，好不容易出了四个血脉觉醒者，这都是我玄鸟王朝未来的柱石啊！” 他的脸上写满了心痛。 殷才连忙安慰他：“大人，您才是咱们玄鸟王朝真正的柱石，那些贱民，就算是成了血脉觉醒者，就算是成了神血勇士，他们的心真的能跟王朝站在一起吗？” “刚才他们擅自动手，杀害蟒蛇异兽的时候，就有人劝阻他们不要这么干。” “可是当时他们听了吗？他们不但没有听，还很凶地瞪着大家，好像再说一句他们就要动手杀人似的。” “就这种心性为人，大人，若是真的让他们成了神血勇士，高踞上位，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对啊，大人，您是没有看见刚才他们的样子，真的是特别可怕，好像随时都要冲过来把我给杀死……”边上的人跟着添油加醋，“毕竟是贱民出身，粗俗凶狠，毫无忌惮，更是没有大人这种一身救天下的仁慈勇敢之心！” “要是让他们掌握了王朝权柄，只怕到时候遭殃的就不是我们几个人了！” “大人，这样的凶徒，根本就不值得您为他们操心庇护！” “是啊，让他们死了，反倒是少了几个祸害天下的根苗！” 七嘴八舌的劝阻声 中，殷政南面色数变，最后终于缓缓地坐了下来。 围绕着他的那些纨绔彼此互相看看，都露出了满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早在飞舟上，他们就已经得罪了这些贱民，刚才他们更是感受到了叶泠鸢几人目光中的冷酷，如果真的让殷政南这个自己人为了救这些贱民而死，那谁来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到时候这四个人想要怎么收拾他们，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了。 殷政南脸上写满了矛盾。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同样也知道四个神血勇士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正如方才这些人所言，那四个人出身于贱民之中，从小养成桀骜不驯的性子，他根本没有把握收服他们。 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在这些贱民眼中看见过对他的敬畏。 而所谓的与巨蛇同归于尽，也不过是他的一个表态罢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 “终究是我无能啊……”殷政南一脸苦涩，“连人族好不容易出现的几个血脉觉醒者都保不住……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陛下！” 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痛心疾首，听得周围的人都用感动的目光看着他，纷纷出声安慰。 无非是说， 遇到这样的意外，非人力所能改变，殷政南已经尽力，无愧于心，谁也没有资格说他做得不好。 杨敬隆和罗英杰的耳力都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罗英杰啐了一口：“呸！装给谁看呢！” 要是真的想救人，根本就不会说出来，直接动手偷袭效果不是更好？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已经懂得看一个人如何，要看其行动而不是听其言语的道理。 殷政南刚才说要跟那巨蛇同归于尽，并不是想要救郑飞，而是想通过这种语言恐吓把巨蛇吓走，同时让他们这两个活着的人领下他的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罗英杰抬头看向空中的巨蛇，眼睛有些酸涩。 他不相信那个神气聪敏的郑飞，就这样轻易地被蛇给吞了！ “快看！杨兄，你快看！”罗英杰突然发现不对，那头巨蛇早就说要对他们动手，可是半天了，却像是凝固在那儿了一样，一动没动。 到现在都过了好大会儿了，它还是一动不动，这明显是出问题了嘛！ 两人期盼地看着天空，希望事情能有所好转。 就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巨蛇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怒号，尾巴猛然甩动，远处的山峦树林被打得灰尘冲天。 “好大胆的人类！”巨蛇在地上翻滚起来，“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啊，你怎么能使用本王的毒……” 谁都能听出来，它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镇定，而是变得惊慌起来。 “肯定是郑兄干的！”杨敬隆喃喃地说。 果然，随着巨蛇不停地嘶吼和翻滚，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它的头颅后方直飞而出。 和巨蛇那庞大无比的身躯相比，那个小小的黑点就像是大象身边的蚊子，几乎可以忽视。 但是杨敬隆他们这种眼力好的，却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一个人影！ 除了刚才被巨蛇吞入口中的“郑飞”之外，还会有谁？ “顾兄，还不动手？”叶泠鸢在空中高声点名。 雪白明亮的剑光像是霹雳闪电，从天而降。 和巨蛇一比，细小得犹如牛毛的宝剑，从它的眼睛里刺入，穿透了它的头颅，从它的脑后飞出，落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高山巨树之巅的顾冥手中。 叶泠鸢握着红玉蛇骨剑，降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树巅，与顾冥一左一右，和巨蛇相对而立。 巨蛇的眼睛里流出黑绿色的血。 血液流淌到的地方，就算是土地也冒起了黑烟，更别说草木了，全都被腐蚀，瞬间消融。 第786章 玄英 遥遥关注着这边情景的两拨人，杨敬隆和罗英杰喜出望外，而殷政南那边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情绪。 不是，那蛇那么大，那么厉害，殷大人的攻击根本都近不了身，怎么到了这些贱民这里，就这么容易地被灭杀了？ 这不合理啊，完全不合理！ 要是这些贱民都这么强大，他们还去凤族祖地忍气吞声、冒着生命危险做什么血脉注入？直接请各地贱民入帝都，好吃好喝招待拉拢不就行了？ 杨敬隆和罗英杰却觉得，这应该是郑飞能做出来的事情，因为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而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 刚才那只巨蛇，他们就算是刚刚提升了实力，也无法想到该如何应对，可是郑飞就是那样轻松地飞入巨蛇口中，用从巨蛇那里得到的剧毒，将巨蛇自己毒死。 而在关键时刻，与郑飞默契配合的，则是顾冥。 巨蛇体型庞大，实力可怖，就算是中了剧毒，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死去。 而这种强者明知必死时的反扑，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的是顾冥。 他那招九天雷霆一样的剑法，真的是让人如见神灵。 直接从高空落下，从巨蛇的眼睛刺入，刺穿巨蛇的头颅，破坏它 的脑部，彻底粉碎了它临死前报复的可能。 这种种举动，看起来简单，说起来容易，可是真的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 只是杨敬隆自问，自己就没有那个胆子顺水推舟，亲自跳进巨蛇的嘴里去下毒。 万一要是被咬碎了怎么办？万一要是出不来怎么办？万一要是真的被吞进肚子里去消化掉了怎么办？ 但是人家就是有这个胆量去做，而且还能安全干净地从巨蛇身体里杀出来。 不服不行。 至于顾冥的剑法，说起来其实也是足以震惊世人的，可是有了郑飞这种骇人的举动在前，却被衬托得好像没有那么稀奇了。 站在树上的叶泠鸢和顾冥却没有关注下面这些人的想法和表现。 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条巨蛇。 这么大的异兽，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如果不小心被对方临死一击，功败垂成，岂不是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出现了一道流光，瞬间就到了两人眼前。 流光一收，落在了树巅，与叶泠鸢二人遥遥相对。 光芒中走出一只大鸟，头顶朱冠，两翅都是玄色羽毛，长长的尾羽拖过空中。 它放下双翅，身上的羽翼顿时化作了一件玄色披风，闪烁着星光，披在 身上。 鸟嘴后缩，鼻梁变高，顿时变成了一张英俊中略带鹰钩鼻的青年面孔。 “你们便是人族王朝送来的觉醒者吗？” 它好奇地看着叶泠鸢和顾冥，又看了看地上庞大的死蛇，“这可是常山翼蛇，吞云吐风，力大剧毒，竟然是你们杀死的？” 叶泠鸢和顾冥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恶意，于是谨慎地向对方拱手行礼：“见过神鸟阁下。” “不要叫我神鸟。”鹰钩鼻青年摆了摆手，“我叫玄英，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令，前来接你们去凤族祖地的。” 他看了看后面那些人，很容易地就从其中分辨出了杨敬隆和罗英杰两个。 “真的有四个，这次你们人族运气不错啊。” 叶泠鸢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也不愿多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微笑。 “走吧。”玄英飞身跳下去，落在了巨蛇身边，咋舌惋惜，“可惜了，这条蛇要是没有毒，倒是一顿每餐。” 它想了想，指着巨蛇问叶泠鸢二人，“你们还要不要？” 叶泠鸢眼珠一转，恭敬地行礼回答：“玄英阁下，我们出身普通，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方才刚刚用蟒蛇的骨头炼制了这把剑给我用。” “他们三个一个还用着世俗的凡兵，两个还是空手 ，我是想着看看这条蛇能不能也炼制些武器出来，好给他们防身使用。” “不过若是玄英阁下你喜欢，这条蛇你就拿去好了。” 玄英看了叶泠鸢一眼，摇头笑了：“你这个人类，可真是虚伪。” “难怪人家都说人类这种生灵，个子小小的，心眼却大.大的。” “你明明是想要用这蛇在我这里换些好处，为何不直接说明，还要拐弯抹角？” 叶泠鸢心中一紧，不过看玄英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生气。 听他讲话的意思，好像是更喜欢直接坦率，她便坦然承认：“对不起，玄英阁下，是我多心了。” “不过我没有撒谎，我的同伴确实是需要武器，这条蛇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玄英阁下如果需要，就帮忙给我的同伴弄些合适的武器就行。” 玄英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占你们便宜。” “人类本来就没有什么本领，要是我还抢你们的猎物，被同族知道了，都要嘲笑我。” “这常山翼蛇肉味鲜美，我们同族都喜欢吃，平时也不经常遇到，算是个好东西。这条蛇虽然中了毒，但是我的同族当中，就有专门喜欢吃毒蛇的，给它们送去，它们肯定喜欢。” “至于你说的武器，不过是顺手的 事情。” 玄英看了一眼叶泠鸢手中的红玉蛇骨剑，“你这骨剑，炼制的人想法不错，可是手法也太粗糙了，材料用的也少，还能再提升一下。” 它一伸手，叶泠鸢手中的红玉蛇骨剑就仿佛自己长了翅膀，直接飞了过去。 叶泠鸢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努力装作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什么手段？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也完全无法抵抗，就让人把自己手里拿着的武器给夺走了。 这要是敌人当面的话，她就很危险了！ 玄英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站在巨蛇的身边，伸出手来，又变成了鸟爪的模样。 锋利的鸟爪划破巨蛇的皮肤，就像是切开薄薄的纸张一样毫无阻力。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内丹，心脏、肺腑、骨骼，种种都被玄英分门别类地掏出来，摆在了一边。 玄英随手一挥，内丹就被切掉了一块，与一段段蛇骨一起漂浮在空中。 蛇骨剑也在其中。 火焰从玄英指尖冒出，将这些全都包裹起来。 这明明是涅盘火，但是却没有将火中的物品焚烧成灰，而是一点点将它们熔化，变成了各种不同的液体。 在玄英隔空操控下，这些各自不同的液体流到一起，在火中扭动。 “成了！” 第787章 降落 随着玄英的一声轻喝，火焰熄灭，空中出现了几个各自不同的物品。 叶泠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刚刚用了没多久的红玉蛇骨剑。 虽然还是红色如玉的材质，仍旧是笔直锋利的剑身，但是现在却多了一些凤凰尾羽一样的黑色图案。 如果凝视这些黑色图案久了，还能恍惚看见其中有火焰静静燃烧。 这种火焰，叶泠鸢并不陌生，就是凤族之中也可以称得上顶尖层次的涅盘火。 她惊疑地看着蛇骨剑，又看了看玄英。 初次相见，只是为了这条死蛇，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将凤族的不传之秘刻入她的蛇骨剑里吗？ 玄英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一样，手一抬，其余几个物品就飞向了顾冥三人。 顾冥得到了一把短匕。 杨敬隆得到了一根骨笛。 罗英杰得到了一双指虎。 这些都是用刚才玄英从所谓的常山翼蛇身上挑选出来的骨头和内丹炼制而成的。 虽然三人都不懂得炼制方面的东西，但是各自的物品一到手，却都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不凡之处。 和玄英的手段相比，刚才顾冥的水准就明显差了太远。 顾冥自己都摸着那把白色短匕，爱不释手。 玄英见他们 都没有什么不满意，就招手示意：“既然如此，那条蛇剩下的都归我了！” 叶泠鸢四人都向他行礼道谢：“任由阁下处置。” 如果玄英不来，这条蛇他们也顶多是吃点肉，然后顾冥用他那种粗糙的手法炼制一些什么东西，剩下的大部分还不是丢在这里。 现在玄英虽然拿走了蛇身的大部分，但是他们四个的收获也远远超出了预期。 “好，那就走吧。” 玄英双臂一伸，黑色披风向外一张，顿时变成了两只巨大的黑色羽翼，“上来。” “失礼了！” 四人再次向玄英一礼，纷纷跳上了它的脊背。 殷政南以及其他人早已经围拢过来，见状也连忙上前：“劳烦阁下了。” 玄英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动作快点。 玄英的脊背面积很大，足够他们二十来个人坐下，还绰绰有余。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玄英拍动翅膀，缓缓飞起，在空中略一盘旋，双爪抓住了死去的巨蛇身体，冲入了高空。 狂风扑面而来，刚刚想和叶泠鸢几个人说点什么的殷才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玄英的速度很快，也根本没有顾及背上这些人的意思。 每个人都忙着抓紧它 的羽毛，来保持自己的平衡，避免被从这么高的空中甩下去，再也想不起其他的心思。 这次飞行在众人的感觉中无比漫长。 没有一个人有心思观察周围，欣赏风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玄英的速度放慢，开始下降，鸟背上众人的呼吸也终于不再那么困难，众人才恢复了些精力。 出现在它们眼前的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上遍布高大的桐树和茂密的竹林。 桐树的高大，绝非只是常见的形容，而是真正的极高极大，远远看去，一株一株都几乎参天而起，枝叶繁茂，伸展开来，仿佛是一座座小山丘。 时不时能够看见一只只色彩不同的鸟儿，拖着长长的尾羽，在这些桐树之间飞来飞去，或者落在桐树上整理羽毛、休憩不动。 叶泠鸢四人当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过殷政南那边，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由地一个个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玄英展开双翅，向前降落在一片空地上。 众人连忙从他背上下来。 几只大鸟在附近的树上看见了，发出鸟类特有的叫声，听在叶泠鸢他们耳朵里，却是一片男女不辨的笑声。 “哈哈哈， 玄英这是去干什么了？” “抓了条蛇？还抓了这么多人类？今天要吃好吃的了！” “那些人类的样子可真傻……” “咦，这不是常山翼蛇吗，很好吃的！” “人类也有不少，可以分给我几个吗？” “滚开，老祖说了，不许吃人，你们都忘记了！”玄英抖了抖翅膀，重新变成了人形，对着几只鸟儿斥责。 “为什么不许吃人？我就是不明白，人类有什么特别的，别的种族都能吃，为什么他们不能吃？” “那你去问老祖啊！”玄英不耐烦地瞪了那只鸟儿一眼，“我可警告你们，这是老祖派我去接过来的人类，你们要是敢吃了他们，老祖找你们算账的时候，可别后悔。” “噢，我明白了，肯定是老祖在人族的那些后裔的后代。” “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些人族身上的血脉都快没有了，还管他们干什么？” 玄英粗暴地反问：“你这么多问题，不如跟我一起去问老祖，让老祖给你回答清楚啊。” “玄英，你还给他们炼制武器？” 还是那只问题最多的黑色鸟儿，听它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叶泠鸢总有一种那是个未成年幼鸟的感觉。 玄英摆了摆手，示意众人 跟上：“怎么，我做事还需要你批准吗？” “你都不肯帮我做个武器，却帮这些两脚人类去做，你真是太过分啦！” “我不乐意，怎么着？”玄英拖着那条死蛇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想要我帮你做武器，你好歹也把材料准备完整啊，天天就在这里叽叽喳喳，屁事那么多，看见你就烦。” 变成人形之后，玄英和死蛇的体型差别格外巨大，它拖着巨蛇往前走的样子，就像是蚂蚁搬着一大块面包一样夸张。 但是它的力气很大，一点儿吃力的样子都没有。 被它粗暴对待的那只鸟儿都快哭了，其他鸟儿却都关心的是这条蛇的归属问题，追在玄英身边问，能不能分一杯羹。 “有毒，知道吗？有毒！”玄英不耐烦地说，“它是被自己的蛇毒毒死的。你们敢吃吗？” 那几只鸟儿叹气失落地离开，飞回了各自的树上，还是不停地看着死蛇，看起来这种蛇的肉真的是很符合它们的口味。 叶泠鸢留意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尽量不引起这些凤族成员的关注。 这个陌生的世界，完全不了解的凤族领地，以及看起来虽然还不成年但是给人感觉力量却很充沛的小鸟，都足以让他们十分警惕。 第788章 山洞 “我们这里也没有你们人类喜欢住的那些房屋。”玄英把他们带到一处山崖边上，那里有几个山洞，“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以前你们人类来的时候，也是住这里的。” “至于其他需要的东西，你们看看缺什么，有的我能帮你们去找，有的就得你们自己去弄了，比如说吃饭这些，都是靠自己解决。” 玄英说话很随意，但是看了刚才它对那些同族幼鸟的态度之后，叶泠鸢觉得，它对人类已经算是很有耐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耐心，是因为老祖把这些人类的事情托付给了它，还是因为那条蛇，还是因为它对人类的观感本来就不错。 玄英没有进那些山洞。 它只是站在山洞外面，示意众人自己选择，然后指了指某个方向：“我住在前面的树上，如果有事情，你们可以过去找我。” “凤族不许吃人，你们放心住着，等到明天我带你们去见老祖。”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心情，它就拖着那条蛇飞了起来，很快消失在了山间的密林中。 只留下二十来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叶泠鸢看了看顾冥，又看了 看杨敬隆，再看看罗英杰，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罗英杰一脸茫然。 杨敬隆也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顾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泠鸢。 叶泠鸢指着他们的头发：“发型都不错。” 在玄英的背上，毫无遮挡，被狂风吹了半天，大家头上的发冠、发簪全都不见了踪影，现在还是男人也留长发的年代，所以几乎每个人的头发都是纠结凌乱，搞得发型全都像是叫花子一样。 “啊，不对啊，为什么你的头发没有乱？” 罗英杰看了一圈，包括殷政南的头发都是乱成一团，只有叶泠鸢自己的发型整整齐齐，丝毫不乱，简直不像是跟他们一起吹着风过来的。 叶泠鸢嘿嘿一笑。 她的经验多丰富啊，在玄英起飞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备。 在她控制下，那些狂风都从她身边吹过，根本就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头发又怎么会乱呢？ “你这不地道啊，郑兄！” 顾冥对“郑兄”两个字咬得很重，笑嘻嘻地看着叶泠鸢，“有这种手段却不管兄弟们，只顾自己舒服好看，那怎么能行？” 他一个眼色，杨敬隆和 罗英杰顿时一起向着叶泠鸢扑了过来，你抓头发他拽发簪，拼命要把叶泠鸢的发型弄乱。 “啊啊啊啊，你们幼稚不幼稚！” 叶泠鸢猛地后跳，被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包围，堵在了中间，四个人打成了一团。 边上刚刚想说几句的殷政南，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来到了凤族祖地，也一点儿不注意言行，如此粗鲁无礼地喧闹厮打，把人族礼仪之邦的体面都给丢光了！ 殷才连忙举手：“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已经到了凤族祖地，请大人来给我们讲讲需要注意些什么！” 殷政南满意地看了殷才一样，果然还是殷才贴心懂事有规矩。 他清了清嗓子：“嗯，这里我年轻时候曾经来过一次。” “当初就是咱们玄鸟王朝曾经的第一强者带队……” 他刚摆出了讲话的姿态，还没有说完，那边叶泠鸢已经从三人的包围中冲了出来：“别打了，别打了，去收拾一下房间！” 说着，叶泠鸢就一马当先，冲进了山崖上的一个山洞中。 其余三人哈哈笑着，追着她跑了进去。 殷政南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 。 这里是凤族祖地，但是并不仅仅只有凤族才会在这里居住。 凤族统辖的领地中，不仅有飞禽，也有各种走兽蛇虫，它们平时都与凤族保持着密切联系，在这个时候，也都会派出本族的年轻成员，前来接受凤族的血脉注入。 要是闹起来，到时候让兽族笑话是小，惹得某些性情暴虐的兽族强者发怒，说不定就得出人命。 不过这四个人，真是不能重用。 之前大家劝说的话说对了，他们出身贱民，性情冷酷凉薄，就连提到家人都拿捏不住他们，一旦给了他们巨大的力量，就更加无法控制了。 叶泠鸢他们几个对背后投来的怨毒目光置之不顾，抢先钻进了一个山洞里。 这几个山洞都是朝阳的，距离地面也不高，倒是没有什么潮湿水汽，只是里面有些黑暗。 叶泠鸢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夜明珠。 摆放好之后，山洞里顿时亮如白昼。 “哟呵，郑兄你这可是大手笔啊。” 杨敬隆开了个玩笑，“还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叶泠鸢摆了摆手：“就是之前进了凤陵的时候，顺手摸了几颗，原本还想着要是出去，能找个大富豪卖了赚点钱 花呢。” 顾冥呵呵地笑：“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就没想起来？”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把山洞里外都检查了一遍。 山洞很高，洞顶距离地面将近三米；面积也够大，外面一间大概一百五六十平方，不同方向还挖了四个小房间，每个房间也有五十多平方。 “正好，一人一间。” 罗英杰转了一圈，“就是灰有点多，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得打扫打扫。” 房间里也只有些简单的桌椅和床，铺着一些兽皮。 叶泠鸢走过去，身后仿佛有无形的手卷起灰尘。 随着她从每个房间走过，四个小房间里飞出四条灰尘组成的长蛇，在客厅中盘旋了一圈，变得更加粗大，然后冲出山洞门外，呼呼呼呼地落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土堆。 三个人用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叶泠鸢。 尤其是罗英杰伸手在墙上、桌子上摸了好几下，却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摸到之后。 “……你这又是什么手段？”杨敬隆咽了口唾沫问。 叶泠鸢对他们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们的武器没有附加神通吗？” 这句话提醒了三人，都连忙抓起了刚才玄英丢给他们的武器。 第789章 武器神通 刚才玄英把这些武器丢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是有点意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 还没有仔细体会新武器的优劣，就被玄英催着上了鸟背，然后狂风扑面，呼吸都很困难，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 接下来玄英把他们丢在这里，随便交代一声就走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三人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刚刚得到的武器了。 现在叶泠鸢这么一说，三人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都把自己刚到手的武器拿了出来，仔细体会。 瞬间，每个人都露出了喜色。 叶泠鸢的红玉蛇骨剑被玄英重新炼制之后，除了原来的两个技能之外，又多了两个，一个是控风，一个是御火。 其实控风这个本来就是红玉蛇骨剑杀了常山翼蛇之后，从它身上吞噬而来的一个技能。 但是玄英重新炼制之后，这个技能的效果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刚才在玄英的背上，叶泠鸢是有意没有使用风蛊，而是用红玉蛇骨剑的控风能力在操控空气，保护自己发丝不乱。 因为是初次使用，需要专心致志，也带着几分故意捉弄，她才没有管其他三人被风吹的窘况。 那边三个人已经分别弄清楚了自己新得到的武器的情况，各个喜形于色。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凤族都是这么大方吗？”杨敬隆赞叹着。 顾冥却是比他清楚当时的情形：“玄英说那条蛇它们族里有些成员很喜欢，郑兄就说，咱们还缺趁手的武器，如果它能给咱们三个弄到合适的武器，那条蛇就给它。” “玄英才会就地取材，给咱们炼制武器的。” 罗英杰喜滋滋地摸着自己手上的两副指虎。 “哎呀，那还要感谢郑兄，还有顾兄！我们俩可是跟着你们又沾光了。” 他说归说，眼睛都没抬起来，完全粘在指虎上的样子。 三个人就看见他双手上的指虎，突然暴涨起来，顺着他的手指延伸开去，原本是人类的手掌，这下突然变成了一副骨节铮然的白骨利爪。 五指指尖是锐利的尖爪，完全覆盖在罗英杰的手上。 他试探着往山洞墙壁上一抓，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五根手指就没入墙壁之中，直到手指根部。 “哈哈，太厉害了！” 罗英杰顺手一掏，墙上就被他掏出了一个洞。 随手把掏出来的石块往地上一扔，罗英杰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手上的指虎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套在他的指头根部，露出了他的手掌，看起来和普通的指虎没有任何区别。 如 果没有亲眼看见，谁也想不到这双灰白色骨质的指虎，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如此锋利。 杨敬隆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他刚才试了，玄英给他的那支骨笛，吹奏乐曲的时候，能够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情绪放大无数倍，对听到乐曲的对象产生一定的影响。 还有一个神通就是可以用骨笛操控某些刚刚死去的尸体，指挥它们做出各种动作。 这两个神通，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适合的。 杨家本身血脉之中，就蕴含着用语言、声音说服别人的能力。 通过骨笛，他的血脉能力可以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他也很想试试威力，不过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顾冥握着白色骨质短匕，笑而不语。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各自都很满意。 “这次是我们两个跟着占了大便宜了。” 杨敬隆赧然，“一路上都是蒙你们两位照顾，不胜感激，如果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杨某一定粉身相报！” 在这个世界里，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和某些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那种不世出的奇才，可是跟眼前这两位同行以来，一次次地相比，结果都是大为逊色。 之前杀蟒蛇，杀翼蛇，都是二 人的功劳，他们只是在边上看着，却捞到了这样天大的好处，实在是得之有愧。 顾冥转头看着叶泠鸢：“其实都是郑兄的功劳。我不过是跟着捡个便宜。” 如果没有韩飞在前面的攻坚，他根本不会有机会用出那一剑。 “行了行了，大家就别客气了，既然都说了是同伴，休戚与共，那就应该互相扶持，互相提携嘛。” 他们三个能选择与自己统一立场，愿意承担风险，那有了好处，叶泠鸢自然也不会忘记分给他们。 “咱们得先熟悉一下环境。” “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凤族虽然说是不许吃人，但是你看刚才那些小鸟们，可都是对吃人很有兴趣的。” “我不觉得凤族老祖宗们是出于仁善慈悲，才会禁止它们吃人。” “所以这里对我们来说，依然是很危险的。” “而且接下来会不会遇到凤骊他们，那些人又经历了什么，见了我们会是什么态度，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咱们还是讨论一下之后的计划才是正事。” 说到正事，几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确实，凤族族地看起来好像是安全的地方，但是却未必真的安全。 四人商量了半天，大致拟定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感觉到 肚子有些饿了。 但是刚才玄英也说了，如果吃饭，就要自己去觅食。 “还没听说，哪家来了客人不管饭，还要自己去打猎的。” 杨敬隆嘀咕了一句。 这些鸟儿一拍翅膀就能飞老远，从高处往下看找到合适的猎物，他们去打猎，看山跑死马，来回只怕一天都过去了。 罗英杰有些遗憾：“打猎的事情，本来我还是有些经验的，但是这里都是凤族，也不知道山上的其他兽类是不是它们养的，能不能动手啊。” “没事，去问问玄英不就行了？”叶泠鸢笑着说，“我不知道凤族这些鸟儿和人类是否一样，反正人类的交情就是在来往之中建立的，多去跟它打.打交道，请教请教，好歹也有点香火情，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庙门拜神啊。” 杨敬隆对她这番话很认同。 “没错，你看玄英之前的举动，说明他对人类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它能帮我们炼制武器，就能帮我们提示一些生活信息。我的经验是，帮过你忙的人，在以后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有可能继续帮忙。” “好，那咱们就去问问它，然后打猎要是有什么收获的话，也可以分给它一些作为感谢。” 四人商量结束，就一起出了山洞。 第790章 可有二心 刚出山洞，就看见隔壁的两个山洞中，来来回回地不停有人出来进去，忙着打扫卫生。 只是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这些人可能从来都没干过这种事情。 殷大人虽然曾经来过一次，但是上次来的时候，可没有遇到这么多意外，更没有船毁人亡。 当时跟他们一起到达的，还有各种下人。 根本就不用他们这些贵族公子操心，下人就把山洞清理干净，布置舒适，各种陈设都摆上，感觉也就是比家里小了点，挤了点而已。 哪像这次，不但没有下人活着，甚至连个打扫的工具都没有，一群人手足无措地站了半天，还是殷才想了个办法，让大家去捡些树枝，帮上草叶，充当扫帚，才勉强开始打扫山洞。 只是他们这些从来没有干过活的人，做起这些简单的小事，也是状况百出。 所以这边叶泠鸢他们都已经出门了，那边才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呢。 看着四人走出来，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的样子，隔壁众人不禁侧目。 还有几个眼尖的，已经看见了叶泠鸢手中的骨剑、杨敬隆手中的骨笛，甚至罗英杰的指虎都被他们看出来了。 看着四人说笑而去的背影，就有人目光闪烁，跑去向殷大人告 状。 “大人，那四个贱民果然不安分！” “方才我们都看见了，他们擅自收了玄英阁下的礼物，根本就没想过，玄英阁下是大人请来的救兵，要不是有大人的面子在那，玄英阁下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是谁！” “就是，看他们那个嚣张的模样，怕不是觉得得到了玄英阁下的看重，早就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 “还有什么怕不是的，他们肯定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刚才怎么会不等大人说话，就自顾自地挑好了山洞，扭头就走？他们是觉得，已经到了凤族祖地，他们已经用不上大人了，所以才会暴露了本来面目。” “贱民不就是这样毫无廉耻的吗？若是知道廉耻，那些贱民早就该一个个都自尽了才是！” “真是小人得志！” 殷政南皱着眉头：“不要这么说，他们确实是没有什么礼数，但你们也知道，他们是在荒野之中长大，从小无人教导，每日里想的都是怎么活下来，做事难免有些粗鲁直接，但是并无坏心。” “既然已经成了血脉觉醒者，就是我们人族未来的栋梁。若是有四位血脉觉醒者成功接受神鸟血脉，变成神血勇士，我玄鸟王朝和大殷皇室就能再无忧患，延续百年。” 边上那 几个纨绔都急了：“大人，我们当然知道你的苦心筹谋，为了人族延续，宁愿忍辱负重，被这几个贱民冒犯都不计较。” “可是这几个贱民真的能指望得上吗？他们到底是生长于荒野之中，对王朝和陛下只怕没有忠诚，反而说不定还有什么怨恨之心呢！” “很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们有了神血勇士的力量之后，岂不是要对我玄鸟王朝不利？”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殷政南说得也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这些人虽然平日高高在上，但是也不是真的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荒野之中的那些贱民是如何艰难求生的，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荒野之中，那些木头垒成的聚居点，根本抵挡不住兽族的攻击。 经常会发生一整个聚居点被野兽屠戮吃光的情景。 那些贱民做梦都想要进入各地城池安家落户。 因为王朝城池不仅城墙高、防卫森严，而且得到了玄鸟老祖宗的庇佑，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兽族入内劫掠杀戮。 只要进了城池之中，就等于是进入了天堂，再也不用担心睡梦之中就会被兽族冲进来吃掉。 可是玄鸟王朝对于这些荒野贱民入城安家的管理格外森严。 或者换句话说，只要 是出生在荒野之中，几乎一辈子都要在荒野中生活，很少有机会能够进入城市。 因此，经常会有兽潮爆发时，很多荒野贱民逃到城墙之下，哭喊哀求，想要入城求生。 但是城池之中上上下下都只会警惕地用武器对准他们，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入内的机会，因为那样就等于打破了老祖宗与凤鸟一族的约定，那些兽族就可以以此为理由破城吃人。 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荒野贱民即使是遇到兽潮，也不会再妄想得到城池的庇护和帮助。 而他们对城市良民的敌意也越来越重。 后来就时常发生城市良民落单时被贱民袭击杀死的事件。 到了现在，荒野贱民和城市良民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互相敌意深厚。 殷政南对这种情形也很了解，甚至他比别人更多知道一些内情。 玄鸟王朝之所以不接纳荒野贱民，是害怕将所有人类都收入城中之后，与那些习惯吃人的兽族成为无法缓解的敌人； 同时那些贱民在荒野之中，也能吸引兽族的注意力，保护城中居民的安全。 而城市良民和荒野贱民的对立，也正是玄鸟王朝故意造成的。这样才能分化百姓，保持统治稳固。 …… 殷政南收回思 绪。 这次他来凤族祖地之前，因为凑不足人数，不得不让殷才派人去招徕一部分合乎要求的荒野贱民加入队伍之中。 在他想来，这些贱民能够离开艰苦危险的荒野，跟随在他的身边，理应对他感恩戴德，若是能够出现一个神血勇士，自然就会成为他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 可是现在听了这些人的话，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这四个剩下的贱民，会不会真的有二心？到时候不但不感激他，反而要杀他怎么办？ 殷才跟了他这么久，对他非常了解，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被说得动摇了。 他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大人，这也好办，他们四个手里拿着武器，看样子应该是要去捕猎。” “您正好命令他们负责为全队准备食物，看看他们是否肯服从您的命令，就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要是他们肯为大局着想，抛弃之前的小小不快，便是值得大人培养的栋梁之材；若是他们锱铢必较，不但不答应，反而还要说些什么难听话，那肯定是心胸狭窄，以后一旦得志，便会翻脸无情。” 殷政南点了点头，觉得殷才说得很有道理：“好，你去跟他们说！” 殷才的表情瞬间僵硬。 第791章 四位辛苦 当下属的，就怕这种上司。 你提出什么建议，上司一点头，挺满意，“你提的，你去干”！ 要是他有那个本事，他还提什么建议，自己都干好了再来邀功不好吗？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去给那四个人下命令，让他们去给所有人准备食物，可是有危险的。 天知道那四个贱民会不会手起刀落，直接把他给斩了？ 之前殷才都有好几次感觉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对了，以至于后来他根本就不敢往这些人跟前凑。 殷才苦着脸：“大人，小的，小的不敢去啊！” 殷政南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只是传个话，有什么不敢的？” 殷才吞吞吐吐，却被殷政南瞪了一眼：“快快过去传话，要不然赶不上他们，到时候这么多人吃什么？” 殷政南以前跟着长辈过来的时候，几乎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各种物资飞舟上都准备好了，什么事情都有长辈或者下人操持。 这次这么窘迫，他也是毫无准备。 眼看着收拾两个山洞都搞了半天也不见什么进展，殷政南也能想到，等会儿饥肠辘辘的时候，很可能大家都要饿肚子。 所以让那四个人出去寻觅食物的时候，一并把他们这些人的都带回来 ，还真是一件重要的事。 殷才不敢违拗，只能一步一挪地往外走。 “你这杀才！快点去！若是耽误了大事，我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 殷政南怒斥了一声，殷才只好加快了脚步，走出了山洞外。 他现在十分期望那四个贱民已经离开，那么他就只需要回去跟殷政南禀告一声就没事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殷才磨磨蹭蹭地出来，却看见那四个人从对面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殷才心中叫苦，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小步迎了上去：“四位公子，辛苦了！辛苦了！”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杨敬隆见其他三人都没有跟殷才说话的意思，嘿嘿笑了笑：“我们算什么辛苦？殷大人才是辛苦了。” 殷才心头一松，只要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气，那就是有所顾忌，事情就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四位这是要去捕猎吗？”殷才弯着腰，跟着四个人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问。 杨敬隆“嗯”了一声：“方才玄英阁下不是说了吗，它们只负责提供住处，其它的都是我们自己解决。包括吃饭问题，都要看自己本事。” “所以我们想着，去周围看看 有什么地方能找点东西吃。” “对对对，四位公子英才勃发，天资出众，一旦出手，必有所获。” 殷才继续恭维。 杨敬隆自然是能看出来他是有所求才会这样卑躬屈膝，但是四个人对这些土着中大部分人的印象都不好，对殷才的印象尤其不好，所以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机会的想法。 他摆了摆手：“殷大人那边想必也很忙，我们就不耽误你伺候大人的正事了。先走一步。” 他们四个刚刚去问了玄英一些情况。 现在正准备去试试各自的新武器，心里正痒痒着呢。 哪有功夫跟殷才在这里闲扯。 眼看四人就要向着其他方向离开，殷才连忙跟了上去： “四位公子，那我就跟大人说了，大家就等着你们捕猎回来，一同用餐了。” “四位辛苦，辛苦！” 杨敬隆皱着眉头转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殷才装傻充愣，“我哪里说的不对？” “我们去打猎，和你们用餐有什么关系？”罗英杰直接了当地说，“谁想吃谁就自己去，我们贱民可不敢让你们这些贵人吃我们打来的食物，毕竟你们跟我们站在一起，都怕被我们身上的气味给弄脏了呢。” “ 是啊，我们都是些冷酷无情的人，这一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对啊，我们惹得麻烦我们自己背负，你们想吃什么当然要你们自己去找。” 叶泠鸢也冷笑着加了两句。 当时那常山翼蛇出来要找他们几个算账的时候，那些土着拦着殷政南不让他出手帮忙，说的那些话，叶泠鸢就算是离得很远，也都听得清楚。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叶泠鸢对这些土着彻底失望，不再对他们有任何期待。 而这个殷才，之前在飞舟上的时候，叶泠鸢就曾经动过弄死他的念头，不过最后忍了下来。 现在他居然还敢来自己面前叽叽歪歪，耍这种小心眼，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殷才被叶泠鸢这么两句又硬又冷的话甩在脸上，就算是平时习惯了做小伏低，都有些忍受不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更是透着阴狠。 “你们能来到凤族祖地，有如今的际遇，全靠着大人的恩赐和提携。大人也未曾要你们如何报答，只是让你们打猎的时候顺带捎些猎物回来，让大家不要饿肚子而已，这么点小事，你们都不肯做吗？” 殷才冷笑起来。 “你们这是觉得，到了凤族祖地，大人没有利用价值 了，所以就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 “可是你们恐怕不知道，想要参加血脉注入仪式，还要靠大人出面为你们提供身份担保；而且血脉注入非常危险，十人有九人会当场死亡，除非是大人特意去恳请老祖宗出手帮忙。” “原本大人可是做好准备，明日就要登门拜见老祖宗，不惜代价请求老祖宗帮你们四人免除失败后的死亡风险。” “你们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种小事，让大人失望吗？” 杨敬隆犹豫了一下。 叶泠鸢却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吹得好大牛皮！说得我差点相信了呢！” “殷大人有这样的本领，想必就更不需要我们这些贱民为他去捕猎了。告辞。” 那个老祖宗对殷政南说话时候的态度，还有玄英出现后对他们和殷政南他们的不同，都充分说明了，玄鸟王朝、殷氏皇族在这位玄鸟老祖宗眼中，根本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连饭都不管一顿的远房亲戚，会帮你去走关系把你弄进清北？这是骗傻子呢吧！ 本来顺带捎些吃的回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些人从开始就对他们没有善意，现在有求于人还是这种威逼恐吓的嘴脸，叶泠鸢才不吃他们这套！ 第792章 交换 叶泠鸢一转身，其余三人也都跟着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过来几只体型稍小的鸟儿。说是小，也只是跟玄英对比而已，实际上它们的个头，还是要比三个人类壮汉更大一些的。 几只鸟儿爪子里各自抓着几只羊、鹿之类的动物，飞到山洞前的梧桐树上，将那些动物扔在了地上。 “喂，两脚人类，我们交换些吃的！” 为首的鸟儿全身羽毛透着红褐色，站在树枝上俯瞰下方的几个人。 “这些给你们！” 殷才大喜，这些羊鹿之类都长得格外壮硕肥美，比他们平时见到的那些兽类大多了，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几只鸟带来了七八只，差不多就够他们十几个人吃了。 “多谢神鸟！”他连连躬身行礼，又怕叶泠鸢他们四个跟自己抢，连忙回头向山洞中大声喊，“快出来，神鸟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山洞里顺势跑出来一群人。 “真的吗？真的吗？” “神鸟给我们送吃的了？” “哎呀，真的是啊，好大的羊啊！” “看起来就很肥，很好吃的样子！” “我就说吧，神鸟不会不管我们的……” 殷才连连挥手：“别废话了！快点搬进去！” 一群人立刻就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去抬地上的猎物。 噗！ 树上的鸟儿见状大怒，翅膀一挥，就把冲在前面的几个人扇得飞了出去。 砰砰砰！ 几个人撞在树上，滚落在地，不由惨叫起来。 “竟然敢抢？说了是交换食物的！” “这些人类太大胆了，如果不是老祖宗不同意，我早就把他们烤熟了吃了！” 殷才这才听明白，对方不是白送的：“神鸟大人息怒！不知道您想交换什么？我们有金银珠宝，还有各种玉石配件……本来还是有很多物资的，只可惜飞舟在途中损坏，东西都丢了……” 红褐色的长尾鸟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要交换吃的！” 它用翅膀指了指下面的众人，“这么多，换两个人类来吃。够了吧？” 殷才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神鸟大人，您说什么？” “这么多食物，只换两个人，还不够吗？就只是想解解馋，好久没有吃到人类了！” 红褐色鸟儿好像有些不解，“只是两个普通的人类，和这些普通的羊和鹿没有区别，肯定是够了的啊。” 其他人也才明白过来，这些鸟儿是想用羊和鹿来换他们中的人去当食物吃掉！ 这下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刚才摔倒的，都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山洞里跑。 殷才也想跑，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那几只鸟的眼神都盯着自己，漠然凶残。他有一种如果自己敢跑，就会被那几只鸟一爪子抓死的预感。 他战战兢兢地说：“这个，这个我做不了主，神鸟大人您稍等一下可以吗？” “不过是一点小事，人类也太磨蹭了吧。”边上一只全身蓝色的长尾巴鸟儿抱怨了起来，“要不是老祖宗不同意，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就是，我想吃什么，只要自己能抓到就尽管吃，干什么非要不许吃人？人就是好吃……而且有时候吃了还有意外收获……” 几只鸟儿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它们的脑袋几乎同时转向了叶泠鸢四人，眼神中是明显的贪婪。 殷才趁机往后退去。 呼的一声，风从他的耳边吹过，殷才感觉到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 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 背后传来刺痛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背部，殷才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被那些鸟儿抓起来了！ 接下来那些鸟儿是不是就要把他吃掉了！ “救命啊，救命啊！” 殷才挣扎着，惊恐地大叫起来，希望能够惊动山洞里的众人和殷政南，出来救他。 他看见山洞门口有人伸出头来，顿时萌生出希望。 可是下一瞬间，那个人头就缩了回去。 而且半天也没见到有人出来。 殷才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 “大人，大人，快救救我呀！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鲁信……秦林……”殷才嘴里喊出了所有人的名字，期望这些人能够听见。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出来回应他。 叶泠鸢四人站在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尤其是叶泠鸢，已经把山洞里的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意，跟当初殷才等人阻止殷政南出手和常山翼蛇搏斗救叶泠鸢一样，也不过是那些话，换个样子再说一遍。 殷政南犹豫了一下，倒是对殷才真有几分感情，最终还是走了出来。 “这个两脚人类叫得太吵了，好难听。”抓着殷才的就是那只红褐色羽毛的鸟儿，它歪着头，做出一副要躲避殷才声波攻击的样子，“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很好吃。” 殷才一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对对，神鸟大 人，我不好吃，你们换个人吧！” 殷政南沉着脸，仰头看着树上的几只鸟儿：“几位为何擅自抓走我的属下？我们可是受到凤鸟一族邀请，前来凤族祖地参加血脉注入仪式的使团，不是那些可是随便捕猎的荒野之民！” 红褐色鸟儿叫了起来：“没有擅自抓你的人类，我们是交换的！” “我给了你们那么多猎物，难道还不够吗？” 另一只鸟儿跟着叫：“人类，不要太贪心！这么多猎物，换两个人，你们该知足了！” 红褐色鸟儿比他冷静：“我要提醒你们一下，这片山上的牛羊鹿马这些食物，都是各族向我们凤族进贡的！没有得到老祖宗的允许，任何外来者都不许捕猎这些猎物。” “你们要是想吃饭，就得去那边的山里自己去采果子、抓猎物。” “不过以你们的脚程，走过去说不定都要到明天天黑啦。” “而且到了那边，可就出了凤族庇佑的范围，如果遇到什么喜欢吃人类的兽族，把你们都吃掉！” “我这也是在帮你们的忙，我们打了这么多猎物，足够你们吃了。” “你们只需要交出两个人来当交换，就不用跑那么远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捕猎，不是很好吗？” 第793章 两厢情愿 殷政南一时间有些愣神，竟然觉得这只鸟儿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是好像又有哪儿不太对。 殷才却是怕死得很，大声叫起来：“那怎么能一样！那些羊和鹿不过是没有灵智的野兽，我们却都是有智慧的人！” 红褐色鸟儿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吃的吗？” 殷政南哑然。 没错，说再多，都改变不了在兽族眼里，人类只是食物的事实。 殷政南心中涌上一股悲哀。 忽然间感觉这些年的挣扎努力，全都是徒劳无功。 他在帝都算是强者了，可是随便遇到一个异兽，他都无法顺利将其击败。 飞舟被破坏。 随从和选好的人员死伤大半。 好不容易到了凤族祖地，结果随便几只鸟儿都能欺上门来…… 他在这里愣神，那几只鸟儿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快些再给我们一个人，两个人勉强大家都能尝尝味道解解馋了。” “我们都已经把猎物给你们放下了，这么多才换两个人，你们很划算，可别太贪心了。” “再不给我自己去拿啦。” “交换的事情，就算是老祖宗也不管的。” “怎么这么磨蹭呢，你们难道想饿肚子吗？” “就是尝尝味道而已，这么多人挑两个出来都不舍得？怎么 这么小气？” 殷政南听着殷才鬼哭狼嚎的求救声，沉着脸拱手：“几位神鸟阁下，请你们把殷才放下来，他不是食物。” 几只鸟儿大概没有想到会被拒绝，十分惊讶，还有些生气。 殷才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不是食物，不是让你们吃的，听见了没有？” “你们这些人类，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吗？” 红褐色鸟儿有些羞恼，声音都提高了许多，“不就是一个废物人类，留着能干什么？我还没要吃那几个呢！” 它的翅膀尖指了指叶泠鸢四人的方向，“那些已经觉醒血脉的人类，吃了能提高我们的力量，我都没有要吃，已经很替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着想了！你们居然还不知道好歹！” “连个最废物的人类也不给我们吃！” “这要是遇到其他种族，根本就不会跟你们商量。” 因为激动，它抓着殷才的鸟爪有些用力，尖锐的爪尖深深刺入了殷才的背部。 殷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身体被刺穿的痛苦，死亡就在眼前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 “对，我就是个废物，吃了我也没什么用，你们不如去吃那几个人啊！” 他竭尽全力地嘶喊，手指指向叶泠鸢几个人的方向， “他们是血脉觉醒者，他们的血肉吃了能帮你们提升实力，吃我没有用的！” 他这么一说，几只鸟儿顿时也来了兴致。 它们本来就对那几个血脉觉醒的人类更有兴趣，之所以没有提出要交换他们，只是觉得这些血脉觉醒的人类肯定是这次参加血脉注入的主要成员，很受看重，对方不会答应这种交易而已。 现在一听，竟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真的可以吗？那只要一个就行了！” 红褐色鸟儿把殷才举起来，“这个也可以还给你们！那么多肉食，只换一个那样的人类就行！” 说着，它就把殷才往地上一丢，兴奋地扑闪着翅膀，望向殷政南。 它当然也看出来了，殷政南是这些人类的首领。 只要对方答应一声，它立刻就可以抓走一个血脉觉醒的人类来吃！ 又美味，又有实际作用的两脚人类！ 想想都让它垂涎三尺。 “不可能！”殷政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四个贱民虽然有各种缺点，但是他们都已经血脉觉醒，未来成为神血勇士的几率大.大增加，他怎么可能为了救殷才，而将他们交给兽族当食物！ 真是荒谬之极。 叶泠鸢冷眼看了半天，对殷政南更加鄙夷。这样表面和善 实则颟顸的一个首领，难怪手下的人如同一团散沙，个个都为自己打算。 “不是说，凤族祖地内，不许吃人类吗？”她冷冷地问。 几只鸟儿正在兴奋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这么问，顿时得意一笑： “老祖宗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又不是捕猎人类，是跟人类自己交换的，大家两厢情愿，老祖宗也不会管。” 叶泠鸢心中吐槽：好嘛，你们是懂“两厢情愿”的。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交换？”叶泠鸢反问，“刚才我们已经请教了玄英阁下，玄英阁下说了，这凤族祖地中所有豢养的兽类，只要是凤族能吃的，我们就能吃；凤族能捕猎的，我们就能捕猎。” “你刚才说不许我们人类捕猎，是在撒谎。” 鸟类的脸不会因为羞窘而发红，但是它们头上的几根羽毛都炸起来，充分展示了它们现在的心情很不平静。 “我们没有撒谎！” “你们想去捕猎可以啊，不过我们也可以去，到时候你们能不能抓到猎物，可就不好说了！”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 如果人类去捕猎，它们就去捣乱，结果就是人类不交几个人出来当保护费，它们就让人类饿肚子。 “你们真是丢凤族神鸟的脸。” 叶泠鸢摇了摇头，以前对神鸟凤凰种 种高大上的想象全都轰然破碎。 “你说什么？”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话，那几只小鸟顿时暴怒，一个个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声音里蕴含的巨大压力也控制不住地向着四周扩散。 地面上顿时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 那边除了殷政南和几个能够变身的贴身侍卫之外，几乎全都倒下了，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住。 叶泠鸢这边四个人，虽然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是还都站得直直的，甚至眼神里还露出了明显的不屈之色。 这种压力是一种从上而下的巨大力量，给人一种无法抵御的可怕感觉。 叶泠鸢能感觉到伴随着这种压力而来的种种精神沮丧和恐惧感。 难怪凤族是这方天地的霸主，就连几只还没有成年的小鸟暴怒之下，都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气势。 但是想让她屈膝低头，却还是差太远！ “你们这些人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胆敢对凤族出言不敬！” 红褐色鸟儿在树枝上跳动，鸣叫声中充满了得意，“这次我吃了你们，老祖宗也无话可说！” “小十三，你要吃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几只鸟儿顿时身体一缩，刚才兴奋扬起的翅膀都不由收了起来，紧紧贴在身体两侧。 叶泠鸢也是瞳孔地震，这个声音…… 第794章 我们只是来帮助人类的 这个声音……叶泠鸢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听到戚长阙的声音呢！ 她当初恐吓顾冥，说小心帝师大人也跟着进入了这个小世界，你们总是提到他的名字，就会引起他的注意。 其实只是吓吓顾冥而已，她自己心里都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竟然听见了戚长阙的声音……叶泠鸢觉得，肯定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人和人都有长得相似的，声音当然也会有这种情况。 更何况仔细想想，刚才听见的是凤族的鸟鸣之声，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规则，直接就能翻译成她可以理解的意思，输入她的脑海中了。 所以这其实是凤族中的某个高层知道了这边的情况，过来训斥后辈。 跟戚长阙没有一毛关系。 不要心虚，坦坦荡荡，大.大方方，不卑不亢。 免得被凤族高层误会以为他们做了什么错事。 叶泠鸢做好了心理建设，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雪白凤鸟，只有尾羽部分，染着耀眼的金红色。 像是一团团火焰在跳动。 这只雪羽凤鸟在树巅最高处降落下来，威严的目 光注视着下方的几只鸟儿和人群。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那几只鸟儿都缩头缩脑的，仿佛遇到了什么克星一样。 “若慈殿下，我们没有要吃谁。” 红褐色鸟儿低声回答，“就是来看看这些人类，给他们送点吃的。” “是的是的，他们没有东西吃，我们就顺便打了些猎物送给他们。” “我说让他们放心吃，这里是凤族祖地，不会有谁敢吃人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 殷才呜呜叫了两声，红褐色鸟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有罪证，连忙扔了出去：“这个人类……不听话……我让他去传话，让大家来搬猎物，他……他……让我吃掉那几个血脉觉醒者！” “他太坏了！他说那几个觉醒者吃了之后，能帮我们提升力量！” 红褐色鸟儿越说越流利，语气也越发坚定，好像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实。 “我说我们又不是那种没有规矩的野兽，我们是凤族子弟，我们有规矩的。” “他可能是跟那几个人有仇，所以想要利用我们替他出气，所以我一生气，就把他抓起来了。” 红褐色鸟儿用力一抓，然后把已经被它的利爪穿透前后心的殷才 往地上丢了下去，“算了，这都是人族自己的事情，我不该管那么多的。” “是的，十三就是总喜欢替人类打抱不平，看不得那些不公平的事情。” “算了算了，我们只是来帮助人族的，也该走了。” 几只鸟儿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搭着台阶，假装自己满身正义，说完扑扇着翅膀，就准备离开。 飞起来的时候，它们还有些担心，害怕这位脾气暴戾的殿下对它们做点什么，但是眼看已经飞过了树巅，那位还没有什么动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它怎么会……”那只蓝色的鸟儿低声问同伴，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伴警惕地打断了。 “嘘……” 能安然从这位面前离开，已经是凤神保佑了，还敢在这么近的距离议论它，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话音未落，几只鸟儿都觉得后面一烫，疼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回头一看，屁股上冒烟了，尾巴上穿了个洞。 不用说，肯定是那位干的。 心里有些气恼，却又有几分释然，这下好了，已经动过手了，今天的事情就算是揭过了。 几只鸟儿彼此看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拖着冒着烟的尾巴，疾如闪电，消失在天 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殷政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直到几只鸟儿全都消失了，地上躺着装死的人一个个爬起来，殷政南才回过神来：“快快快，去看看……” 其实不需要谁去看，殷才躺在地上那个姿势，都不可能是活人能摆出来的。 他被那只鸟儿从那么高的树上丢下来，肢体扭曲，身下的血液已经汇聚成了一片血泊，早就没气了。 “大人，他，他死了。” 跟殷才走的近的几个人面色如土。 刚刚来到凤族祖地，觉得安全了，结果就闹出这么一出。 凤族也想吃人啊，这里还安全吗？ 一直以来，玄鸟王朝对外都是宣称，他们殷家得到玄鸟青眼，是玄鸟后裔，天命所归。 只有玄鸟王朝才能庇护天下人类，不受兽族的欺凌捕猎，在玄鸟王朝的城池里，永远不用担心被突然冒出来的兽族吃掉。 所以这些贵族子弟都觉得，凤族是喜欢人族的，它们保护了人族，其他兽族虽然暴虐食人，但是到了凤族祖地，也都要乖乖听话，不敢对人族有所冒犯。 因为人族与凤族的关系比它们与凤族的关系更加亲近。 可是刚才的一幕把他们这些 想法全都打碎了。 凤族内部的成员其实也想吃人！它们对待人类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特别！ 虽然碍于凤族高层的命令，不能公然捕食人类，它们却会采用各种迂回的办法达到目标。 如果刚才不是这只雪羽鸟儿出现，殷才说不定就要被吃掉了。 殷政南的眼神也非常暗淡。 他从来没想到，带队来凤族祖地参加血脉注入，竟然有这么可怕的遭遇。 明明之前来过那一次，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大人，这肯定是因为那些贱民！”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指着叶泠鸢四人怒吼起来。 “这次路上遇到的所有意外，都跟这些贱民有关系！” “仙舟被食人枭袭击，路上遇到的那些蛇，还有刚才过来的那些鸟儿，其实都是想吃他们！” “我们都是被连累的！” “可怜我们那么多兄弟，全都被他们害死了！” 一个人开口，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叶泠鸢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 领头那个人看着叶泠鸢四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杀父仇人一样，充满了仇恨，完全不像是为了推卸责任或者找个什么理由，而是真的恨透了叶泠鸢他们四个。 第795章 宝贝 殷政南现在头都是大的，一连串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就没有个安宁的时候。 现在又开始了！ “行了！”殷政南黑着脸，“都别废话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运气不好就是运气不好，不是什么人的责任。” “把殷才的尸体收拾一下，找个地方给他安葬……算了，还是焚化成灰，捎回去吧。” 殷政南叹了口气。 把殷才埋起来，他还真有点担心，万一要是被哪头野兽翻出来吃掉。 如今凤族祖地，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安心之所，同样是危机重重。 刚才哭诉着指控是叶泠鸢他们连累所有人的那个纨绔，已经不等殷政南吩咐，就开始在殷才身边动起了手。 殷政南认出来，这个人是平时跟殷才走得最近的一个，两个人关系很好，经常私下来往。 想起殷才平时伺候的体贴周到，刚才此人对那几个贱民的愤怒仇恨也就有了缘由。 大概是觉得如果不是那几个贱民不肯听话去打猎为大家准备食物，也就不会引来这些鸟儿要求交换食物，到后来连累到殷才的身上。 虽然脑子有点不太对，但是出发点好歹也是和殷才的情分。 看在这份深厚的友情份上，殷政南决定 ，不跟这些人计较了。 他叹了口气：“把这些猎物收拾一下吧。” 虽然闹腾得让人头疼，但是好歹也解决了今天的吃饭问题。 话是这么说，殷政南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队伍中的人似乎都有各自的想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累了这么久，把队伍带到目的地，结果恐怕与他想要的完全不同。 心中仅剩的那一口气也熄灭了。 叶泠鸢从背后，看见他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弯了下来，仿佛整个人的骨头被抽走了一样。 这和叶泠鸢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时候的殷大人，赤袍雪羽，高冠广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站在仙舟的甲板上，被一群同样气势不凡的纨绔们簇拥在中央，俨然是人间龙凤、一呼百应的人上之人。 可是现在的殷政南，虽然还是那身衣服，但是赤袍染上了灰尘，雪羽发暗，身边孤单空旷，背影显得无比孤寂落魄。 叶泠鸢心中有一点点同情，不过不多。 就在这时，那边几个围绕在殷才尸体身边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扭打了起来。 打得还很厉害，拳拳到肉，砰砰砰的，一点儿都没有作假。 叶泠鸢好奇地看了过去，又看了看身边其余三人：“他们这是怎么了？” 三人都在摇头，只有顾冥勾了勾唇：“好像是在抢着找什么东西，然后互相怀疑对方拿了……” 叶泠鸢不解：“殷才身上能有什么东西？钱财？” 在这里，钱财又有什么意义？你给刚才那几只鸟儿一大锭黄金，都未必能买来一头羊。 至于说更加珍贵的东西，殷才这种身份，能有什么宝贝？ “他身上没有，肯定是你们谁偷偷藏起来了！” “我知道了，小白脸，是不是你？你哄了殷才，让他把那份宝贝给了你，对不对？”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见过！” “别以为你们的那点破事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你偷偷去殷才房间里，快天亮的时候才出来！你们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不管，但是那份宝贝，说了有老子一份，你快点给老子拿出来！” “我说了我没见过！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别拽我衣服……” “还装，还装！殷才身上没有，肯定就是藏在你这儿了！” “我真的没有见过，他那种人，除了自己根本不会相信别人的，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呢？你们信我吧！” 那边几个人已经把其中一个清秀少年的衣服扒了个干净，似乎还是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清秀少年哭着拽了件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使劲解释自己不知情，但是其他人似乎都认准了他，步步紧逼，甚至有人开始动手打他。 “我真的不知道！” 清秀少年挨了几下，感觉情况不妙，看见叶泠鸢几人还在边上看热闹，顿时好像找到了救星，“你们快来啊，他们从你们同伴身上……” 话还没说完，最开始指责叶泠鸢他们连累了所有人的那个青年已经黑着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敢乱说话，我现在就弄死你！” 叶泠鸢几人闻到了某种气息，不约而同地向前走了几步，将几个人堵在原地。 “说说吧，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叶泠鸢手里握着红玉蛇骨剑，指着那个捂着清秀少年嘴的青年，“放开他。” “关你们什么事！”说话的青年细眉突眼，神情凶狠，瞪着叶泠鸢，“贱民，滚一边去！” 叶泠鸢也不二话，一剑就刺了过去。 红玉蛇骨剑刺穿人的身体，简直比刺穿一块刚刚出炉的蛋糕还要轻松。 红色的剑身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带起了一蓬血花 ，把周围几个青年全都喷了一脸。 一滴血从蛇骨剑红玉一样润泽、水晶一样剔透的剑身上滑下，滴落在地面上。 刚刚还满脸凶狠的青年，无声无息地向后仰倒，睁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动不了一个手指头。 “你们，你们敢杀人？” 旁边的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泠鸢，又摸了摸同伴的鼻息，确定同伴已经死了，顿时大怒，其中一个起身就要指着叶泠鸢骂。 他刚刚抬起手臂，第一个字还没有出口，叶泠鸢的剑就又刺了出来。 还是一剑穿心。 又是一蓬热血洒在周围。 剑拔出来，人体倒地，砰的一声，再无动静。 “还有谁要来试试我的剑？” 叶泠鸢手臂斜伸，红色的骨剑上，黑色的花纹似乎都活了起来。 被她接连杀了两个，其余两个人已经面色煞白，全身发抖，只能听见他们牙齿碰撞时候发出的咯咯声。 他们哪里还有勇气继续跟面前这个杀人都面无表情的贱民对着干？ “说吧，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跟我们的同伴又有什么关系？” 叶泠鸢抖了抖剑，本来就不多的血水被风吹干，血腥气息也随风消散，语气平静地询问。 第796章 人类还有什么指望 叶泠鸢虽然没有拷打他们，但是抬手就杀人的举动已经将剩下两个人的心防击破。 这个时候，叶泠鸢问什么，他们都不敢犹豫，立刻就如实回答。 “是之前你们那些贱……当中，有个人不知道怎么摸到四楼去了，结果被食人枭偷袭死掉后，殷才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宝贝。” 叶泠鸢目光一凛。 白宣名！ 她也差不多猜到了，这些人所说的宝贝是什么了。 果然，另外一个人急忙补充：“是一个玉瓶，里面有一滴血。” “被殷才发现了，他觉得跟殷大人随身珍藏的玄鸟神血气息很像，肯定不是凡物。” “所以他没有告诉殷大人，自己偷偷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不仅是叶泠鸢，其余三人也猜到了什么。 “是白宣名，还是王兴业……”杨敬隆喃喃地说。 顾冥判断：“应该是白宣名！” 王兴业基本上已经能够断定是范诸恶杀的，而白宣名却是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所以这些人说的那个偷偷摸进四楼的那个，很大可能是白宣名。 而顾冥早就通过自己的情报系统知道，白宣名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白家珍藏多年的神鸟血。 但是白宣名为什么会摸到四楼去，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更没想到，白宣名 是在四楼被食人枭袭击——那天晚上的动静是有点大，但是当时是他们来到飞舟的第一个晚上，那些纨绔又故意逼他们留在甲板，怎么看都没安好心，大家都心中惴惴，听见动静也没有人敢擅自出门查看。 所以也没想到竟然会和白宣名有关。 毕竟那是四楼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 叶泠鸢追问。 然后？ “然后殷才不知道该怎么用……”说话的人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嘲笑，“毕竟当初他也不过是个贱民，运气好被卖进城中，进了王府，运气好才爬到大人身边，对很多东西都不太懂……” 原来殷才也曾经是贱民出身。 难怪他对叶泠鸢他们这些“贱民”一直都比其他人敌意更深，哪怕隐藏得比较好，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很容易看出来。 殷才知道那个瓶子里的血是好东西，可是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做梦都想变成人上人，所以才会把这个藏起来，希望能够利用这种宝贵的血脉将自己变成强者。 只是他出身所限，对于这些了解太少，哪怕是跟在殷政南身边那么久，也始终无法得知其中真正有价值的内容。 所以殷才刻意笼络一些年轻公子，就是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现在这 个还在瑟瑟发抖的清秀少年，就是殷才的主要目标。 不过这些纨绔看起来傻，在这些方面却都一个比一个精明，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问题。 这几个就是一个小团体，盯上了殷才和清秀少年，并且很快得知了真相。 顿时生出了贪念。 他们虽然说是出身高贵，但根本没机会接触这种层次的宝物。 别说他们，就算是他们的父兄，也没有多少机会。 于是几人商量之后，就去威胁殷才，逼迫他将所藏的疑似神鸟血拿出来，分润给他们一份，否则就要把事情告诉殷政南。 殷才是殷政南的下人。 下人无权拥有私人财产。 只要殷政南一句话，他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剥夺。 如果是钱财，说不定殷政南还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神鸟血这种东西，历来只有玄鸟王朝皇室把持，根本就不会流落在外。如果殷政南知道了，肯定要将其没收。 殷才无奈，只好答应了他们，但是又说，人太多，不好分，好好商量一下分配方案。 总之就是拖着，想要找到什么破局的办法。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几个人看似形影不离，实际上却是互相监视，勾心斗角。 谁也没想到，殷才竟然会这样突兀地死去，临死前却根本没有留下一句关于 那滴疑似神鸟血的话。 他们才会互相怀疑，大打出手。 “其实最开始在飞舟上，我们为难你们几个，就是殷才的主意。” “我们也是不想得罪他，才会故意欺负你们，不让你们进船舱的。” “其实我们真的没有想过跟你们为敌啊！” 对于这些一听就是推卸责任的话，叶泠鸢根本不在乎，也没想着去揭穿。 她只想知道，神鸟血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意味着什么。 毕竟，她和殷才一样，都是贱民出身，没有什么见识，不懂这些常识啊。 “就是有机会成为……血脉觉醒者……” “能够得到兽族的认可，还有可能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不管是在玄鸟王朝还是在兽族领域，都会安全很多，地位也很高……还能拥有强大的实力，谁不想要啊……” 三个人结结巴巴地把他们知道的说了一遍。 “你们这些人……”叶泠鸢有些无语。 她还以为神鸟血能够让他们变强，然后杀死兽族的敌人，成为人类的强者。 结果这些人一个个说的都是，会让他们安全些，地位高些，如果遇见兽族，能够多些回环的余地。 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 是碰巧遇到了几个这样的人，还是玄鸟王朝这些纨绔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后者，这玄鸟王朝还有什么希望，人类又有什么指望呢…… “要是你们不想战斗，为什么还要冒险来凤族祖地？”顾冥显然也被这些人的话给惊住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族地位太可悲了，随便什么兽族都能把人族当成口粮。 其实人类和其他种族之间的斗争已经存在了千万年，彼此之间互有杀伤都很正常；但是像这个世界这种，人类完全被当成低等生物的情形，让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了人类主宰世界地位的后来人倍感不适。 但是被他们同情的这些土着，却根本没有一点心气，没有任何想要战斗拼命改变这种现况的念头，实在是让人有些憋闷。 使用神鸟血，就是为了让自己血脉觉醒，然后表示自己不是单纯的人类，而是具有兽族后裔，身份不同，应该得到兽族的尊重和认可？ 不是应该奋起战斗，凡是胆敢将人类视为低等种族、随意饲养宰杀的，全都给杀光嘛！ 听了他们的问话，三个年轻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战斗？除非是成为神血勇士，才有和那些异兽一战的能力。但是神血勇士那么少，异兽却遍地都是，轻易开战，到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人族！” “我们可不想成为害得人族被灭的罪魁祸首！” 第797章 试试看 三个人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 这让叶泠鸢四人不由沉默。 他们的想法和这个世界的土着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们不能理解土着为什么不反抗，土着觉得他们冒进会带来严重后果，害死全人类。 也许这就是他们认知和身份带来的差别。 但是这些土着既然不愿战斗，为什么还要来凤族祖地接受血脉注入呢？ “这是神鸟阁下的命令。” 每隔二十年，凡是凤族统辖领地中的各个种族，都要按照族中成员的数量多少，派出一定比例的年轻、优秀的成员来凤族祖地，接受血脉注入。 这是命令，不能拒绝。 做不到的种族，就会被凤族驱逐出去。 “这是为什么？”罗英杰十分好奇。 以他的理解，这种血脉注入，是对被注入者很有利的事情。 那些想要得到神鸟血的土着，费尽心机的又是威逼又是干架，结果人家凤族却主动把机会送到他们面前。 总感觉凤族和其他种族之间的关系是颠倒了。 应该是其他种族求着凤族赐给他们血脉注入的机会才对。 “怎么感觉这个世界好生混乱，什么事情都跟我们习惯的不太一样？”杨敬隆喃喃地发问。 荣 辱是非，完全都是两种不同的观念。 “不管什么世界，终归是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叶泠鸢冷静地说。 既然凤族这么要求，甚至将这个要求变成强行的命令，那么血脉注入这件事，对凤族肯定是有很大意义的。 无法理解，不过是因为他们所知的信息太少，所以无法形成逻辑闭环而已。 听着他们说话，地上被溅了一身血的三个纨绔一脸茫然。 他们只觉得这是凤族神鸟庇护各族，包括怜悯人族羸弱，不想看到人族被吃光，所以大发慈悲，每二十年帮助人族培养出几个强者； 就和玄鸟王朝的建立，是玄鸟一族的强者对人族的扶持一样。 如果没有玄鸟王朝，只怕很多人类都已经死在了兽族口中。 怎么听这几个贱民的意思，他们好像还在怀疑凤族别有用心？ 果真是贱民，从小在荒野之中长大，朝不保夕，看谁都是要害他们。 凤族那么强大，想要什么，一句话吩咐下来，人族还敢不从吗？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手段、阴谋来对付人族。 接下来，叶泠鸢几人就开始逼问他们关于白宣名留下的神鸟血的情况。 三个人都哭着喊着说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刚才 也不至于弄成那个样子，彼此乱打一气。 “交给我吧。” 杨敬隆跃跃欲试。 他家血脉中的能力就是用语言影响、控制别人的情绪，影响乃至说服别人。 现在玄英又给了他一支能够扩大效果的骨笛，杨敬隆本来就想要去打猎试试，现在有了这三个人，正好把他们当成目标试试看。 其余三人也没有意见，就帮着杨敬隆把三人提到了山洞中。 杨敬隆把他们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其余三人在外面等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 杨敬隆开门走了出来，那三个土着跟在他身后，神情萎靡，双目红肿，面色发白，走路的时候两腿都在颤抖。 看向杨敬隆的眼神更是充满敬畏。 也不知道杨敬隆都对他们做了什么。 杨敬隆挥了挥手，三个人倒是很乖巧，恭恭敬敬地向叶泠鸢四人行礼告退。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殷才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而且我觉得殷才手里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 杨敬隆把自己得到的信息与大家共享。 白宣名那个晚上摸到了四楼，目标应该是殷大人的住处。 只是他还没有潜入殷大人的院子里，就被突然撞破玻璃闯入的食人枭 杀死啄食。 “食人枭应该是感觉到了他身上携带的神鸟血，才会不顾一切，闯入四楼袭击他。” “据他们说，当时四楼的护卫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宣名已经被抓成了好几段，食人枭将其中一半吃掉了，不过在灭绝光线的威胁下，只能匆忙逃跑。” “殷才就是在白宣名剩下的尸体血肉中发现了异常。”杨敬隆说，“我有理由确信那不是神鸟血，顶多是神鸟血洒落的一部分。” “因为食人枭偷袭成功后，必然会首先选择夺取神鸟血。” “而且据他们说，食人枭如果吃掉血脉强大的人类，就会晋升成为人面枭。翅膀上多出仿佛人脸一样的花纹。” 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众人对于那只人面枭的记忆。 “难怪当时殷政南的反应那么强烈。”顾冥恍然大悟，“人面枭原来是这样来的。” 所以他们见到的那只人面枭，就是偷袭杀死白宣名的那只食人枭……而且它估计还惦记着白宣名身上残留的神鸟血，才会一直跟着他们，想要再找机会抢夺。 那么殷才发现的应该就只是白宣名携带的神鸟血的残余小部分。 “他胆小如鼠，肯定不敢把东西直接带在身上。”顾冥冷笑 ，“他难道不怕被其他兽族发现，给自己带来危险？” 亲眼看见白宣名那种凄惨的死状后，殷才这种人绝对不敢再做同样的事情。 “那他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叶泠鸢若有所思：“当然是——藏在殷政南的宝贝里面。” 殷政南随身携带的行李当中，肯定有些贵重的东西。殷才作为他的心腹大管家，接触这些东西非常容易，完全不会引起怀疑。 殷政南身边那几个能够变身的贴身侍卫，就是最好的保镖。 “有道理。”其余三人都非常认同叶泠鸢的这个猜测。 接下来该怎么办，四个人都没有提。 东西既然放在殷政南的行李中，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问题。 殷政南还有最后的一点价值，等到血脉注入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考虑怎么处置他，怎么收回神鸟血也来得及。 至于那些贴身侍卫——四人望着自己手中的新武器，每个人都充满了信心。 “骨笛感觉怎么样？”顾冥顺口问杨敬隆。 杨敬隆十分满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很好！非常好！超出预料得好！” 他这么一说，顾冥和罗英杰对于自己的新武器更加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试锋芒！ 第798章 分头行动 四人兴致勃勃地出了山洞。 刚才那几只鸟儿扔下的猎物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那些土着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殷才死时候流下的血还在附近的树根底下未曾干涸，他们已经笑嘻嘻地开始算计着该怎么分肉、怎么做饭吃了。 看见他们四个出来，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如何吃肉的土着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哪怕心中仍旧有万千不甘，不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四个贱民，如今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人物了。 瞥了这些土着一眼，几人也很看不上这些人，完全没有兴趣跟他们说话。 在叶泠鸢四人看来，这些土着整天脑子里都仿佛看不到明天一样，只要眼前的要求被满足了，就别无所求。 他们的思维和兽族的思维估计差不多，都是那种强者为尊、活在当下的思想。 也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人族的智慧还未充分开发，思维简单。 但是他们好像都习惯了被兽族压制的现状，似乎觉得只要能不被兽族吃掉，就满足了。 叶泠鸢心中有无数想要吐槽的点，以至于根本不想吐槽了。 四人从土着们身边走过，一 直走到树林中，直到他们身影彻底消失，土着们才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些议论传入叶泠鸢耳中，已经无法引起她内心的一丝丝波澜。 刚才那几只鸟儿是在恐吓殷才他们，其实这凤族祖地里并不禁止打猎捕食。 兽族之间，就算是异兽也存在互相厮杀吞噬以提升自己的行为。 弱肉强食的规则格外明显。 只要你有本事，你想捕猎谁都可以；你捕猎到的食物，你想生吃还是烧烤，全由自己决定。 在凤族祖地内，比外面多一些规则，那就是不许随意攻击其他种族的客人。 但凡被凤族承认为客人的生物，都不许伤害，违反者将会遭到凤族的惩罚。 至于凤族祖地当中生活的那些普通野兽，都可以随便捕食。 叶泠鸢他们也不需要跑太远，只是往边上那些山峰中野兽聚居的地方走一走，找些猎物就行了。 其实他们当中来一个人应该就能完成任务。 只是他们都急着想要测试手中的新武器，所以才会全体出动。 四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因为是在凤族祖地内，为了谨慎起见，都是老老实实步行。 不过他们现在也都感觉到身体素质 得到了不少提高，翻山越岭的速度以及对身体的影响，都与以前大不相同。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武器异常，四人不约而同地往偏僻的角落里走，一直走到距离凤族那些鸟儿的梧桐树越来越远。 周围的树木都是普通树木，各种小型野兽出没的数量明显增多，说明这里已经不是那些鸟儿经常来的地方。 四个人对视一眼，叶泠鸢主动提议：“我们分头行动吧。” 虽然说现在算是目标一致的队友，但是每个人还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 暂时分开，身边没有别人，才能放心地施展自己的秘密手段，尝试自己的新武器能力。 叶泠鸢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四人约好了等会儿重新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就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叶泠鸢也没有客气，卷起一阵风，就向着山林深处而去。 现在她的御风能力，已经不仅仅是靠着风蛊，而是依靠红玉蛇骨剑自带的神通。 这两者之间原理相通，但是其间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 红玉蛇骨剑御风，好像就是一种本能，粗糙但是狂野，效果出众；风蛊名为风，实际上是对空 气的控制。 叶泠鸢当初为了真正掌控风蛊的能力，可是专门花了好几年时间去大学旁听了专门的课程，理论实践相结合，才有了被特工界视为最强风女之称的赞誉。 现在两者结合起来，叶泠鸢感受到了一些全新的东西。 那就是这个世界中几乎无所不在的灵气，似乎才是红玉蛇骨剑能够御风的凭借。 红玉蛇骨剑的御风神通，是通过控制周围特定的某种灵气，才能实现的。 所以扩展开来，是不是这个世界那些神兽异兽的能力，其实都是基于灵气的存在，才能够施展开来？ 若是如此，那些神兽异兽，一旦到了她和戚长阙之前的那个小世界，可就完全失去了威胁。 不过这么多的灵气，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族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那些兽族的血脉能力这个体系，自己去吸收灵气修炼呢？ 戚长阙那样厉害的人物，不要说多，只要有一两个，这个世界的人族就能昂起头来，再也不用畏惧兽族，不用苟安，满足于充当兽族的奴仆来活命。 不过回头一想，叶泠鸢也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在一个没有修炼体系的世界里，凭空创造出适合人 族的修炼体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个几代人的努力，根本就看不见成效。 只是这种环境下，如果人类创造自己修炼体系，开始变强，被兽族发现的话，肯定会遭遇兽族的联手打击。 思绪起伏间，叶泠鸢已经飞到了一座小山峰的顶端。 她倒是不急着捕猎，饿肚子这种事情，在她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刚才一路飞过来，已经把红玉蛇骨剑的御风神通熟悉得差不多了，距离返回碰头地点还有一定的时间，叶泠鸢感觉周围空气清新，尤其是灵气非常充沛，比飞舟上要浓郁更多一倍，决定干脆先修炼一会儿再说。 她御风而起，准备落在山峰顶部最大的那棵大树巅上，结果刚刚飞到半空中，就看见一片雪白光华闪过，一只巨大的雪羽凤鸟比她只早了一步，落在了她看中的那棵树上。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脚下一转，就准备离开。 “人类，你等一下。” 背后却传来清越舒缓的凤鸣声，其中的意思非常清晰。 叶泠鸢不得不转过身，在附近的一棵树枝上落下来，对着这只刚刚见过的鸟儿行礼：“见过若慈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第799章 知恩必报 叶泠鸢看见这只雪羽凤鸟，第一反应其实是逃跑。 因为它的声音跟戚长阙太像了，有八.九分相似，如果不是有那种凤鸟鸣声特有的清越感，叶泠鸢真的会以为是戚长阙在说话。 它一开口，叶泠鸢总有一种被戚长阙抓了个现行的错觉。 而且刚才那几只嚣张的小鸟儿，一见到这位“若慈殿下”，就一个个低着脑袋，像是蔫鸡一样，可见这只大白鸟的身份不一般。 叶泠鸢发自内心地不想跟这种身份特殊的存在打交道，因为根据她的经验，这些存在之所以特殊，就是围绕着它们总有各种不断的利益纠纷和冲突。 她跟这种存在走近了，万一被卷入其中，可不是要了命嘛？ 但是现在人家主动叫住她，她也不能假装听不见啊，毕竟还是在人家地盘上呢。 不但要停步打招呼，还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最好是赶快敷衍完毕，就能远离。 心中念头闪动，但是叶泠鸢脸上却是十分严肃认真，看起来真的是格外庄重，好像是对这位殿下十分尊敬的样子。 雪羽凤鸟金黄色的眼眸转了一下。 “人类，你使用的武器，是我凤族的炼制手法。” 叶泠鸢恭恭敬敬地回答：“这是玄英阁下所赐。” “果然是玄鸟一脉的印 记。”雪羽凤鸟语气高傲，“手法太过粗糙，材质也很普通，你也拿着当宝贝。” 叶泠鸢心中吐槽，这些鸟儿真是没几个讨人喜欢的，也就只有玄英一个顺眼一些。 所以凤族就是因为这种傲气被灭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只能挂着笑容：“殿下说笑了，这已经是我能见到的最好的武器了。我们四个都喜出望外，对自己的武器十分满意，对玄英阁下也很感激……” “闭嘴。” 这只巨大的白鸟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叶泠鸢的奉承话，“如此聒噪，令我心烦。” 是你起的头，我也没请你来跟我聊天啊。 心烦你就走啊。 叶泠鸢在心里接话。却不敢说出口。 那些把人类当成食物的鸟儿，见了这位都像是见了煞神一样，天知道这位是什么乖张暴虐的性子。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跟我走。” 大白鸟命令。 叶泠鸢愕然。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大白鸟就又有些不耐烦：“跟我走，帮我做件事。” 叶泠鸢觉得这只鸟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事？” 大白鸟瞥了叶泠鸢一眼，“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们，怎么，人类现在不讲知恩必报了吗？” 叶泠鸢脑子里飞快地思索。 这只大白鸟不许其他鸟 吃人类，它自己应该就不会吃人。 而且性格骄傲的多半不喜欢在这种它看来并不强大的人类面前说谎，所以它说有事情要自己做，应该也是真的。 首先来说是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不知道它要自己做什么，会不会卷入某些麻烦中，反而会带来危险…… 叶泠鸢思索的瞬间，大白鸟已经不愿意等了。 它翅膀一挥，叶泠鸢只感觉到一股强风袭来，身不由己地就从树枝上飞起，冲上了空中。 “跟着我！” 大白鸟叫了一声，在前面飞起。 叶泠鸢在风中稳住身形，却发现这些风似乎并不受自己控制，而是被另一种强大的力量牵引，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她只要保持平衡不摔倒，就能够像腾云驾雾一样，乘坐着无形的坐骑，随风而行。 叶泠鸢倒是想扭头离开，这些风并没有束缚她的意思，想走的话应该也能做到。 但是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对方可能的尊贵身份，以及刚才推测没有危险的结论……最后还是觉得，不要冒险激怒这只大白鸟最好。 先看看它要自己做什么，再做决定。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叶泠鸢踏在风上，随着前方那个尾羽长长的白色身影往前飞。 雪白的大鸟越飞越高，叶泠鸢感觉自己就像 是被拖着的风筝，也随之飞到了高空中。 脚下翻滚着薄薄的云层，像是水面上一片片漂浮的白色冰凌。 透过这些云朵的缝隙，能够看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以及其中点缀的某些形状色彩各异的建筑。 时不时还能看到各种不同颜色和形状的鸟儿在山林中飞舞，有时候还能看见山路上某些造型奇特的兽族在行进，举着旗帜，像模像样的。 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风速很快，不过叶泠鸢经验丰富，把自己保护得很周全，并没有出现被风吹得头发散乱、衣襟散开这种窘状。 她观察着脚下经过的山峰和道路，在心中暗暗记忆着这些地形和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叶泠鸢很头疼地发现，凤族的领地太大了，远远不是她这么匆忙就能记下来的。 这么半天还没有到目的地，这只大白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若是真的有什么针对她的阴谋……叶泠鸢垂下眼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那她也只能拼命，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以及其他人的任务会不会受影响了…… 就在叶泠鸢脑海中已经想出了十几种不同的阴谋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开始降落。 大白鸟的身影在前方展开双翅，金红色的尾羽在阳光下闪耀着火焰般的光芒。 它在空中盘旋数圈，降落了下来。 这是一处非常广阔的山峰，山间长满了幽幽竹林。 整个山峰都非常安静，看不到什么大型的兽类，只有一些小动物在竹林中慢悠悠地爬来爬去。 大白鸟就落在峰顶的空地上，而它前方竟然是一座非常华丽的木质大殿。 整个大殿外都涂着非常鲜艳的色彩。 到处都雕刻着各种飞翔的或者休息的凤凰图案。 走近的时候还能闻到一些淡淡的木头香气。 就像是一座童话里的宫殿。 叶泠鸢有些好奇，随着风头落在了地面上，旋即眼神一亮，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最高的！ “去帮我收拾一下房间。” 叶泠鸢：什么？ “我想要那种漂亮的，好看的房间。人族那种。” 叶泠鸢愣住了，她紧张了半天，还以为对方要她做什么天大的难事，结果竟然是——整理房间？ 就是因为喜欢人族的装修风格，所以临时抓了一个人类来当装修工？ 叶泠鸢暗暗给大白鸟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的，有想法，有追求。 这就是典型的被人族文化影响的兽族高层。 所以文化才是更隐蔽更有力的武器啊。 叶泠鸢目光一闪，有这样的好机会送上门来，必须抓住啊！ 第800章 杀了你，和你的同伴！ 身份这么高的兽族高层，喜欢人族文化，表现出来的也是对人类比较友善，这样的大腿，正是叶泠鸢可以抱一抱的好目标！ 再说了，如果能够留在这里修炼，效果肯定会格外好！ 叶泠鸢心中念头电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热情起来。 “殿下放心，这件事情我肯定给您办好了！” “您喜欢人族的什么风格？” “是原木风？奢华风？温馨风？古典风？简约风？” 叶泠鸢也不管这些词儿在现在有没有，一股脑地把她知道的装修风格都抛了出来。 主打一个看起来专业，镇住大白鸟，树立权威形象。 大白鸟拍了拍翅膀，从叶泠鸢面前飞过，落到了大殿门前的台阶上。 叶泠鸢会意，踏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到了大殿门口。 大白鸟走进了殿里，雪白的翅膀收敛在身边两侧，那条长长的金红色尾巴，在地面上轻轻地拖动。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有种踩一脚看看会发生什么的冲动。 她按住了脑海里那个疯狂想要搞事的小人，乖巧地跟在大白鸟身后，保持安全距离。 大殿中采光很好，但是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根根七彩的柱子支撑着房顶。 能够看出来 ，这些柱子和外面的涂色是同一个风格。 看起来是同一个设计师所为。 不过很明显，不太得大白鸟的欢心。 再看看周围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很多色彩。 叶泠鸢更发现，地面上残留着深浅不同的痕迹，显然这大殿里曾经摆放着各种家具、摆件，但是现在都被挪了出去。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里以前是谁的住处？是大白鸟的吗？ 那它怎么突然要改变装修风格？ 是别人的住处，然后大白鸟要搬进来？但是不喜欢前任主人的风格，正好看见他们几个人类，就随便抓了她来帮忙装修？ 那大白鸟以前住哪里？为什么会突然搬家？ 之前的主人是什么身份，它去了何方？ 这些疑问浮现在叶泠鸢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多想，仿佛是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 这也是她的职业习惯，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总是会有意识地去搜集人际关系方面的信息，以便之后可以从这些关系中寻找机会，完成自己的目标。 凤族祖地这样情况未知、又充满危险的环境，激发起了她的危机感。 才会让她本能地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你，不把这里弄好，不许离开。” 大白鸟不容拒绝地命 令。 “殿下，您得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样的风格，喜欢什么样的家具，我才能……” “不！”大白鸟瞥了叶泠鸢一眼，“我若是知道，要你何用？” 叶泠鸢对大白鸟这种理直气壮的不讲道理瞠目结舌。 “我……您不知道想要什么，我怎么能……” “你不是知道那么多不同的风格吗？”大白鸟用命令的口气说，“都画出来，让我看！” 叶泠鸢相信，国内那些最豪富的甲方都说不出这么让人想打他的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亿万富豪，只要你不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好处，也完全可以不加理会； 但是眼前这位，如果不理会，说不定就会要命…… “那我需要一些纸、笔、颜料和绘画工具。” 原以为这些东西在凤族祖地可能不好找，没想到大白鸟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可以。” “不让我满意，不会让你走。” “敢走，就杀了你，和你的伙伴。” 大白鸟丢下两句话，就拍动翅膀，从大殿门口飞了出去，“在这里等着！” 叶泠鸢想到自己的目的，对这种小事也就忍了，只是看着大白鸟背影的眼神有些冷。 威胁她是吧，等到她办完事情的时候 ！ 到时候就让它领教一下人族的其他文化的滋味，哼。 趁着大白鸟不在，叶泠鸢在整个大殿里转了一圈。 大殿面积很大，所有的房间家具都被搬空，但是残留的那些痕迹，跟叶泠鸢之前的判断差不多。 但是对叶泠鸢更重要的发现则是，这所大殿中有几个房间的灵气浓郁程度比外面还高。 很明显应该是经过专门布置的。 就连站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灵气在身边萦绕翻滚，仿佛沉浸在灵泉之中一样。 叶泠鸢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开始修炼，进度该有多么惊人。 不过不知道大白鸟什么时候会回来，叶泠鸢虽然心里痒痒，却还是控制住了，开始在脑海里回想曾经见过的各种装修风格。 虽然不是设计和装修方面的专业人士，但是叶泠鸢当初为了研究人体结构，是专门学过绘画美术专业的。 所以用自己丰富的见闻经验，加上自己的专业能力，忽悠一下大白鸟这种没有多少见识的人类文化爱好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大白鸟回来的比叶泠鸢预料得快。 叶泠鸢还以为它会带个什么使唤的随从之类的回来，没想到它依旧是单独一个。 它 嘴巴叼着一个包袱，往地上一丢：“看看！” 叶泠鸢捡起包袱，打开一看，哟呵，还真是齐全。 厚厚的一大卷宣纸，各种粗细不同的毛笔，瓶瓶罐罐里是不同的颜料，还有尺子、绳子和墨斗！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凑齐这么多东西，只能说明，凤族领地里本来就有这些，看来人族的影响，真是不小。 “够不够？” 大白鸟圆圆的眼睛望着叶泠鸢。 “画图的话差不多够了。”叶泠鸢清点了一下。 大白鸟哼了一声：“你就在这里画……画图！哪里也不许去！” “敢擅自离开，就杀了你，和你的同伴！” 后面这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说。 这里灵气这么浓郁，叶泠鸢巴不得有机会留下来，根本就不想走。 不过她表面上还是装作有些不太情愿地问：“晚上呢？我住哪儿？吃饭呢？怎么办？” “你就住这里。” “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住吗？” “吃饭……我会安排……你们人类一天吃三顿是吧？”大白鸟有些不耐烦，“总之饿不死你！” “我随时会来检查！” “你不许偷懒！” “否则，杀了你！” 叶泠鸢在心里加了一句：“和你的同伴！” 第801章 熟鸟来了 叶泠鸢一直垮着脸，掩饰心中的窃喜。 直到大白鸟飞走，风蛊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或者鸟的存在，她才露出了笑容。 大白鸟不在这里住，好消息！ 这里晚上只有她一个人！ 可以随便选择房间，可以放心修炼，美滋滋。 叶泠鸢飞快地跑到早就盯上的房间里，在周围布置了各种防御设施，设好了一些简单的陷阱后，开始修炼。 灵气汹涌，如同海洋一样，将叶泠鸢淹没。 叶泠鸢很快就又感觉到自己的突破。 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拔高，与上次一样，升到了极高的高空。 叶泠鸢从上空俯视，看见了这座大殿，看见了这座山峰，看见了凤族祖地中无数的凤鸟。 看见了刚才的那几只意图去恐吓殷政南交换人类吃的小鸟。 它们正垂头丧气地被吊在树枝上，头朝下，两只翅膀无力地挂在身边，好像是遭到了什么创伤。 还有顾冥他们三人，正在山中烧烤，吃得挺乐乎，似乎没有觉得缺少了一个伙伴有什么不同。 一队豹头人身的兽族在山顶咆哮，被一群老虎围了上来，彼此之间剑拔弩张，似乎准备动手。 叶泠鸢继续向上升，穿过云层，往下看 见两个庞大无比的虚影。 一头巨大的金色凤鸟，一头巨大的彩色凤鸟。 盘踞在整个凤族祖地上空。 似乎感觉到了叶泠鸢的注视，两头凤鸟睁开了眼睛，望向叶泠鸢。 叶泠鸢感觉自己突然变重，飞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啸，心中惴惴不安。 猛然睁开眼睛！ 叶泠鸢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房间里，周围一片寂静。 竹叶在风中发出细细的声音，从窗棂外投入室内，影子在她的面前轻轻摇晃。 摸着胸口，感觉到刚才被那两只凤鸟注视时心脏狂跳的余韵，叶泠鸢不禁开始猜测那两只凤鸟虚影代表的是什么。 是所谓的凤族祖先，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吗？ 还是什么图腾，能够守护凤族的神秘存在？ 反正刚才被它们看了一眼，叶泠鸢立刻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仿佛被整个天地注视着，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这些东西她还是要找机会来询问本地土着，比如说大白鸟，让它讲讲凤族的一些历史之类的，哄哄它跟它说人类非常看重历史，凤族应该也很重视这些吧之类的，应该就能听到一些不太秘密的内幕。 好在没过多久，那种压在心头的感觉就消失了，也 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叶泠鸢才松了口气。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不但身体强度大.大增加，而且精神方面似乎也有了一些特殊收获。 比如说现在，她明明坐在房间里，却能够“看见、听见”外面十几米处竹林里的竹鼠挖坑、啃食的动作和声音。 以前这种“看见、听见”是通过风蛊复制传输空气波动，然后叶泠鸢在心底自己复原的。 这需要中介，同时也需要叶泠鸢进行长期的锻炼，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可是现在这种感知，能看见、能听见，却是通过叶泠鸢自己的精神。 似乎有一只能够离开叶泠鸢身体一定距离的眼睛和耳朵，自然而然地就能看见那些画面，听见那些声音，跟叶泠鸢自己在现场没有区别。 这大概就是网络小说中说的“神识”？“感知”？ 叶泠鸢无人指导，全靠当初戚长阙给她的那本修炼功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这种刚刚获得的能力叫什么，要如何使用。 但是她只要确定自己在变强，并且没有走歪就好。 短暂的欣喜之后，叶泠鸢就再次开始了修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 白。 叶泠鸢翻身而起。 一晚上盘坐修炼，精神却丝毫不觉得疲惫，整个人都格外有力量。 她在大殿门外的空地上，对着东方开始锻炼。 身体素质加强了许多，锻炼更是要跟上，才能将这种力量发挥到最好。 练出了一身汗，叶泠鸢顺着风中的潮湿水气，找到了距离大殿不远处的一条河。 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拿出空间里的洗漱工具，好好洗了个脸，擦了擦身上的汗。 肚子有些饿了。 换上新衣服的叶泠鸢摸了摸胃部，不确定那只大白鸟会什么时候给她送早饭。 是不是应该去抓两只竹鼠烤了当早饭？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两只鸟。 离得近了，看见它们开始降低高度，目的地应该就是这里。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是熟鸟。 红褐色鸟儿在前，蓝色鸟儿在后。 两只鸟儿在大殿前降落。 每个都叼着一个竹篮。 把竹篮放在地上，红褐色鸟儿不情不愿地说：“殿下专门让人类厨子给你做的早饭。” 蓝色鸟儿补充了一句：“殿下说，尽管吃，只要把事做好，它还有赏赐。” 叶泠鸢诧异地走过去，发现篮子里竟然是两个食盒。 明 显带着人族特色的红漆螺钿食盒，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食盒里八个菜，一小桶米饭，还有碗筷。 真够丰盛的。 闻着香味扑鼻，还保持着刚刚出锅的热度；看卖相也是一流。 这个厨子水平不错啊。 红褐色鸟儿抖了抖翅膀，眼睛不看叶泠鸢：“吃完了就把东西放在门外，我们会来取的。” 叶泠鸢看着它这种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昨天晚上她恍惚之间，好像看见它们几个都被倒掉在树上，样子很是凄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是若慈殿下派你们来的？”叶泠鸢跟它们搭话。 “嗯。” 红褐色鸟儿想要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它想起了若慈殿下的尾巴抽在脸上的感觉，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个人类对我有用，不许招惹他。” 既然若慈殿下这么说了，它们也就不欺负这个人类了。 “若慈殿下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你们这么怕它？” 叶泠鸢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没有家具，只能将就这样吃了。 “跟你没关系。”两只鸟儿瞪了叶泠鸢一眼，“乖乖听殿下的话，不要惹殿下生气，不然，吃了你！” 第802章 我也不挑你 “吃了你”，好像是这些兽族的口头禅啊。 动不动就用这个来威胁她。 叶泠鸢撇了撇嘴，看样子，它们不是一般地害怕大白鸟。 现在她对大白鸟的利用价值还没有消失，暂时不用担心被这些鸟儿打主意了。 这次可以跑，下次还能跑吗？ 一天三顿饭，然后回收餐具，每天都能碰见好几次。 嘿嘿，总有一天会被她问出点什么来的！ 吃饱喝足，精神奕奕，也该做点事好让大腿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应该继续供养着，给她更多的时间修炼！ 叶泠鸢用红玉蛇骨剑砍了两棵树，嗯，别说，还挺好用。 用剑砍树的人，想必不多。 谁让这条蛇的骨头这么硬呢。 简单做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供自己画图时候使用。 这大白鸟做事可真够利索的，整个大殿里所有的家具都扔出去了，连个桌椅板凳都没留。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座大殿里留下的那些家具痕迹，很明显也是人族常用的那些家具。 能在兽族地盘上，盖房子，用人族家具，应该跟大白鸟是有共同语言的才对，怎么就被扔得那么干净呢？ 叶泠鸢一边在心里八卦，一边拿出自己还没有还给老师的本事，开始绘制装修 效果图。 对，效果图，能不能装出这个效果先不说，先把老板镇住，别的都好谈。 搞上七八.九十来种不同的装修风格，让它挑花眼，然后慢慢拖延，等到这边事情结束了，他们回到大梁去了，谁还给它真的干啊？ 所以不用考虑施工难度，只要好看好看好看！ 小鸟儿们再来的时候，叶泠鸢也拜托它们顺便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顾冥他们三人。 怎么说都是队友，说一声免得他们摸不清情况，做出什么错误判断。 小鸟儿还是有些不耐烦：“早就说过了！” 叶泠鸢笑着看它：“多谢多谢，你可真是心细体贴，想得很周到，我都差点忘了，你却提前都安排好了，你一定是凤族中年轻一代中最聪明的吧！” 红褐色鸟儿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鸟脸上竟然能看出强行按捺喜悦、接受还是不接受赞美的矛盾、还有一丝丝的心虚这些复杂的情绪。 叶泠鸢忍住笑意，继续赞美：“其实那天第一次看见你们，我就发现了，你比其他凤族成员都更加聪明有智慧。” 红褐色鸟儿终于忍不住了，咧着嘴巴笑：“要是别的凤族成员，肯定想不出上门去交换食物的办法。” “也就是 那天运气不好，被若慈殿下看见了，要不然，我的办法肯定会成功！” 它还瞥了叶泠鸢一眼，“放心吧，你这么懂事有眼光，就算是以后有机会交易，我也不挑你。” 叶泠鸢：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哦。 正如叶泠鸢所料，这几只鸟儿从凤族的角度来看，都还是未成年鸟儿。虽然实际上它们已经活了五六十年。 它们大概就是凤族之中最有名的几个“熊孩子”，胆大包天，为所欲为，当然也本能地能感觉到，哪个长辈好说话，哪个长辈会真的动手，不能招惹。 就像那天大白鸟一句话，它们就一个个低头夹着尾巴不敢顶嘴。 若是其他凤族高层或者长辈，它们才没有那么老实呢。 但是再怎么熊，也不能改变它们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的本质。 叶泠鸢鼓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把几只小鸟儿哄得喜笑颜开。 之前还总是对叶泠鸢不耐烦的几只小鸟，现在已经能跟叶泠鸢聊半天了。 叶泠鸢也从几只小鸟儿这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凤族的情报。 红褐色小鸟儿名字叫赤岚，是凤族长老赤霄的重孙子，算是官X代； 其余跟着它的鸟儿也都是凤族各种中高层的后裔，身份不凡。 凤族 一般的成员能活到五百岁，当然，实力强大的活上千年都有可能。 而且越是强大的生物，繁衍后代越是困难。 所以这些鸟儿在家庭中都算是比较受宠的小宝贝。 凤族一般八十到一百岁才算是成年，它们这些小鸟儿平时就是在师长们的监督下修炼，提升实力。 这个过程当然是非常枯燥无聊的。 所以它们在修炼之余，就会去做各种调皮捣蛋的事情，搞搞破坏，惹点麻烦。 只是身份不同，对于破坏的严重程度，麻烦的大小，和叶泠鸢他们这些人族心中的标准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像那天去恐吓殷政南他们，丢下猎物交换人类这种美食，在赤岚它们的心里，就只是稍微有一点点调皮而已。 不过是想吃点好吃的，有什么错吗？而且还是公平交易，又不是强抢！ 叶泠鸢也不打算纠正这些鸟儿的三观，所以言语之间全都捡着哄它们高兴的话说。 所以才会把这些小鸟儿都觉得，这个人类说话又好听，做事又利索，每次夸它们都能夸到点上，让它们心里特别舒服。 知道这些小鸟儿喜欢美食之后，叶泠鸢就表示，她有一手不错的烧烤手艺——其实是空间里有全套烧烤配料和设备，当然她 自己的手艺也过得去。 毕竟厨艺也是她曾经专门学过的技艺之一。 当初她为了接近目标人物，可是曾经去目标父母家中当过保姆的…… 从赤岚它们的嘴里得知，这些凤族成员虽然也有不少喜欢人族美食，甚至抓了一些人族厨子来为自己干活，但是这个时代，各种香料和配方还都没有发展起来，就算是人族酒楼，也吃不到叶泠鸢这种特制烧烤。 果然，赤岚它们自带猎物过来后，很快就被叶泠鸢的手艺征服。 在这之后，赤岚几鸟来找叶泠鸢的频率就大.大提高。 吃了几顿叶泠鸢精心烹制的美食后，叶泠鸢再装作随意地问到一些并不算秘密的问题时，它们就很难像之前那样断然拒绝回答了。 叶泠鸢终于知道了“若慈殿下”的身份。 凤族有唯一的一位圣君，相当于人类的皇帝，名为凤烨，尊号为焚天圣君。 这是五百年来凤族最强者，镇压各族，无人敢不服。 不过这位圣君因为太过强大，子嗣稀少，数百年来，只生下两个儿子。 可是这两个儿子，都资质平庸，在前些年先后寿尽而亡。 这两个儿子倒是留下了不少血脉，但是资质都还不如它们。 只有若慈殿下是例外。 第803章 血脉注入 根据这些鸟儿的说法，若慈殿下的天资是凤族千万年里都不多见的，但是另一方面则是它的身体太过羸弱。 因为若慈殿下还在卵中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原因丢失，后来流落到了人族世界。 错过了在凤巢之中吸收营养壮大自身的关键时期。 哪怕后来被找回来，也成功孵化，但是体质上的羸弱却已经无法改变。 这就形成了一个极大的矛盾： 因为血脉力量强大，若慈殿下实力提升极快，只要稍微一修炼，就能够超过很多凤族成员； 但是因为体质羸弱，血脉中蕴含的这种力量对它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越是修炼，实力提升越快，血脉中的力量开发得越多，它的身体承受的压力就越大，达到一定程度的话，甚至可能给它带来生命危险。 焚天圣君对这个孙子格外宠爱，一个是由于它的天才资质，血脉强大，有凤族祖先元凤的风采；另一个就是因为它这坎坷的经历和羸弱的体质。 这也就造成了若慈殿下在凤族中的特殊地位。 若是别的凤族成员，它们若是不满，打一架也不算什么，不管是输是赢，只要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大事，也就能告一段落了。 可是对若慈殿下，别说动手了，就算是顶嘴， 要是把若慈殿下气得病了，身体不舒服了，飞回巢里趴下不动了，那圣君就要叫你过去，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别说，真的要是打起来，若慈殿下的同龄者，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这种打不过、又不能气着、身份还特别尊贵的本族天才，它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不要惹它生气，听它的就好。 没几天功夫，赤岚几只鸟儿就跟叶泠鸢混熟了，每天都要跑过来尝叶泠鸢做出来的新颖美食。 它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叶泠鸢这么做是有所企图。 “不就是想知道血脉注入的事情吗？” 赤岚跟自己的小跟班们说，“告诉他一些也没关系啊，只要不说祖父他们不让说的那些就行了。” 它们不傻好不好，虽然吃了这个人族的很多好吃的，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套出秘密来！ 至于说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说一下当然没什么。 所以，叶泠鸢很快也知道了什么是血脉注入。 顾名思义，就是将凤族的优势、强大血脉注入到其他种族生物体内，从而将凤族的某些能力传递给这些种族。 听起来有些雷锋的意味，无条件地帮助其他种族。 其实并不是。 首先，血脉注入的成功率很低。 能否成功， 与接受血脉注入的生物本身身体强度有关。 本身身体越强大，成功的可能性越高。 血脉注入并不像叶泠鸢想象的那样，排队打疫苗，一个个轮流上去，然后凤族几个医生挨个扎一针，或者给个什么药丸吃掉…… 而是所有参与血脉注入的对象，都一起进入一个类似于秘境的小空间里。 这个小空间很大，里面有许多曾经的凤族强者遗留下来的血脉遗迹。 能不能找到血脉遗迹，找到的血脉遗迹是否适合自己，接受血脉遗迹注入能够成功，还是当场失败死亡，全都是随机的，看个人运气。 所有参加者进入血脉秘境后，秘境会关闭。 而时间到了或者其中的所有人都成功接受了血脉注入后，秘境才会从内部打开。 活着出来的自然是成功了，可以返回本族，成为人人敬仰的强者。 失败者自然就是死了，尸体都不会返还，只能成为这个血脉秘境中的无名尸骨。 叶泠鸢听到这个规则的时候，当时心中就忍不住冒出一串阴暗的念头。 这么不透明，谁知道到底有多少成功有多少失败的？ 凤族要是在秘境中动个手脚，把本来成功的说成失败，然后给扣下来……啧啧啧，其中有很大的活动余地啊。 不过这种想法，叶泠鸢只会在心中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否则好不容易笼络成功的几只小鸟儿，肯定要跟她翻脸。 这些血脉注入成功者，基本上都会出现一些凤族的生物特征，比如说长出翅膀，比如说能够飞翔，比如说可以控火，等等。 甚至有些会得到涅盘重生的特殊能力。 凤族的血脉力量极为强大，与其他种族的血脉发生融合后，基本上都能占据上风。 这些成功者就算是回到自己的族中，之后繁衍出来的后裔，其中也会有一部分具有凤族血脉。 而这些强者往往会在本族具有极高的地位和影响，它们的后裔也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本族的高层，时间长了，相当于将凤族的影响扩大到了各个种族之中。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慢慢的，说不定有一天，整个凤族领域中，不管是什么种族，全都是凤族后裔占据重要位置。 而且，这种血脉注入也不是免费的，每个种族都要支付一定的代价。具体代价是什么，根据各族的情况而定，不尽相同。 尽管赤岚它们已经把关于血脉注入的情况说了一遍，听起来也不是免费的了，可是叶泠鸢始终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过，距离血脉注入开始的时 间也差不多了。” 叶泠鸢在心中想着，笔下给自己刚刚完成的一副装修效果图涂色。 “等到进入秘境之中，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凤族到底想要从这种看似大方的举动中得到什么了。” 叶泠鸢也没有忘了凤骊，或者说，可山先生这个重要人物。 本身这次行动就是可山先生费心筹谋的结果，他在其中肯定为自己设定了很多便利。 到现在为止，叶泠鸢也还没有抓到他的尾巴，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 但是可山先生的目标，肯定是长生不死或者强大无敌，甚至两者兼而有之。 这几天，叶泠鸢也问了赤岚它们，有没有其他人族势力派遣类似的队伍来参加凤族的血脉注入仪式。 赤岚说，它们也不清楚。 因为凤族所统辖的疆域太过辽阔，而人类几乎分布在整个疆域的各个角落。 明面上来说，玄鸟王朝是凤族在人族中支持的管理力量，但是玄鸟王朝的势力基本都在那些大城市之中，城市之外的荒野中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聚居地，其中的人口加起来，甚至不比玄鸟王朝人口少。 这些荒野之中的人族前几次都试着派人来参加血脉注入，只是每次都全军覆没，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来。 第804章 送你个礼物 而且，据赤岚它们几个所说，凤族内部也根据各自的血脉远近，分成了好几个部族。 比如赤岚就是赤凤族的，其余的还有金凤族、玄凤族、雪凤族、青凤族等等。 每个不同的部族在外表的羽毛上、各自血脉的能力上，都有各自的特征。 各个不同的部族都有自己的领域和首领，有点像是叶泠鸢认知中的诸侯国，也同样都尊奉凤族的尊者作为统一的凤族领袖。 赤岚它们则是被各自的种族送到圣君驾前学习的后裔。 某种意义上，算是诸侯国送到中央政府地盘上的质子……不过凤族很注重血脉传承，圣君凤巢对它们仍旧十分看重，并不像叶泠鸢了解的那些质子那么苦逼罢了。 否则也不至于养成它们这种熊孩子的风格。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玄鸟族的地盘，不过在玄鸟族和凤巢之间的交界线上。” 距离百十里地，对于凤鸟们来说，实在是很近了，拍拍翅膀一会儿的功夫就能飞过来。 所以对它们来说，这就是在交界地。 但是凤族疆域辽阔，其他部族的边际距离凤巢族地，最远的能达到数十万里。 那些人族如果派遣队伍，到达了其他种族的地盘上，这个时候说不 定还在路上跋涉呢。 赤岚它们现在有事没事就跑到这里来，谁让叶泠鸢说话好听，做的食物又好吃呢。 它们说这座山峰叫幽篁岭，原本是玄鸟族一位亲王的住处。 这位亲王性格孤僻，不喜欢与族人来往，就选择在这个远离凤巢族地的地方居住。 去年这位亲王去世，若慈殿下正好成年，不知道为什么，看中了这里，选择幽篁岭作为自己的领地。 “若慈殿下什么都好，就算是稍微喜欢管闲事了一些，也没什么错，就是特别喜欢人族的那些书籍、服饰、家具，太奇怪了。” 赤岚的小跟班，蓝色小鸟名叫雪炎的，嘀嘀咕咕地吐槽。 被赤岚当头抽了一翅膀，把它抽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若慈殿下也是你能在背后非议的？” 赤岚训斥小跟班的时候，还真的很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要是被若慈殿下听见，我们又要陪你倒吊一下午！” 说到这个，其他几只鸟儿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眼神。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后面这句。 看来她曾经“看见”的那一幕，可能是真的——那几只鸟儿灰溜溜地被倒吊在树枝上，翅膀都散了。 即使如此，也没 有见它们有什么怨言。 也不知道是若慈殿下在它们心目中地位不同呢，还是凤族就是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眼看着距离血脉注入的时间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听到其他人族势力代表队伍到来的消息，凤骊他们更是不见踪影。 叶泠鸢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走错了路线，凤骊所说的神鸟传承，并不是血脉注入，他们应该去的目的地，也不是这里的凤族祖地？ 赤岚它们不知道叶泠鸢心中在担心什么，只以为她在害怕即将到来的血脉注入。 毕竟血脉注入的死亡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多，基本上进入血脉遗迹秘境的参与者，都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 随着日子的逼近，叶泠鸢害怕也是正常。 这一天，赤岚它们吃完了美食之后，竟然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山顶上打闹，而是有些扭捏地走到了叶泠鸢跟前。 “嗯，那个，那个郑飞，我们决定，送你个礼物。” 赤岚圆溜溜的鸟眼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叶泠鸢。 叶泠鸢有些惊讶：“送我礼物？为什么？” “嗯，是雪炎说，我们这些天吃了很多你做的美食，然后还让你给我们每一个都画了肖像画……不能白拿好处，得给你回报。” 赤岚尖尖的鸟喙张了张，仰着头，“再说了，你们人类太弱小了，万一你要是在秘境里死了，我们就找不到这么有趣的人类陪我们玩了！” “都是雪炎说的。” “真是麻烦。” 雪炎从赤岚背后探出头来，蓝色的翅膀拐了个弯，翅膀尖指着赤岚。 对着叶泠鸢转眼珠，表示其实这些都是赤岚的主意。 叶泠鸢第一次对它们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这几个熊孩子，倒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前几天它们看见叶泠鸢做好的第一套装修效果图之后，大为惊叹。 因为那是一套带着未来科技风的效果图，参考的都是科幻大片中的那些风格，整体看起来高冷强硬神秘。 叶泠鸢之所以选择这种风格，就是觉得在这个世界里绝对不会有人见过，拿出来可以把大白鸟这种没见识的大腿给镇住。 结果大白鸟还没有看到，反而是把这几只小鸟儿给震慑住了。 那时候它们看向叶泠鸢那种眼神，到现在叶泠鸢想起来都还想笑。 它们叽叽喳喳半天之后，才知道人类当中还有画家这么一种职业，能够凭着画画的手艺养活自己，顿时感到无比惊奇。 于是几只好奇心旺盛到极点小鸟儿 就强烈要求叶泠鸢给它们画个像。 看看人类的画家到底凭什么能够画画就赚钱。 叶泠鸢无奈，只好选择先给赤岚画了个头像。 赤岚看着那个被适度美颜后的鸟头，爱不释手，其他鸟儿就更加不肯放弃。 于是轮流画鸟头。 画完了之后，被它们拿回去炫耀展示，很是得到了一波羡慕。 如果不是幽篁岭一般凤族成员不敢轻易入内，恐怕上门要求画鸟头画像的凤族成员会有不少。 原以为这都是为了获取情报必须的投入，没想到现在看来，好像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呶，这是雪炎非要给你准备的。” 赤岚从翅膀底下扒拉出一个手串，是一圈十来个灰白色的小珠子，然后中间吊了一根红色羽毛。 非常不屑地朝着叶泠鸢扔了过来。 叶泠鸢准准地接住。 “你戴着这个，进入血脉注入秘境之后，那些凤族先祖都会关照你几分。” 赤岚鄙夷地看着叶泠鸢，“人类就是这么弱小，一不小心就会死，不是被人吃掉，就是自己死掉，麻烦得很。” 叶泠鸢哪里会怪罪它的臭嘴？她真心实意地向这几只小鸟儿道谢：“多谢多谢，承蒙诸位小殿下关照，感激不尽……” 第805章 宠物 虽然赤岚说话不好听，但是叶泠鸢知道，这几只小鸟儿确实是一片好心。 不过它们因为年龄、见识和种族所限，对于人情世故不太精通，只是凭着本身喜恶行事。 但叶泠鸢可没有忘记，殷才那天是怎么倒霉得被这几只鸟儿抓死的。 像叶泠鸢这样如今能够得到它们欢心的，还只是语言上可能有些考虑不到；若是如殷政南那些被它们鄙视厌恶的那些人，每天就还要品尝被戏弄欺负的滋味了。 那句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用在赤岚这些鸟儿身上，真的是格外合适。 所以这种好心，让她在表达感激的同时，仍旧保持着警惕。 赤岚又别扭地让雪炎过来，教给叶泠鸢这只手环有什么用途和使用技巧，它自己则是翻着叶泠鸢刚刚画了一半的另外一种风格的装修效果图，在那里挑毛病。 也就是叶泠鸢已经摸准了它的脾气，知道它就是嘴贱，才没有跟它计较。 不管怎么说，这几个鸟X代对叶泠鸢在这里混日子、打探消息有很大帮助，还需要继续哄着。 等到暮色将至的时候，鸟儿们就纷纷展翅归巢，幽篁岭顿时恢复了安静。 叶泠鸢也收拾了外面的笔墨纸砚，回到房间里，准备继续修炼。 刚开始没几分钟，就听见外面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叶泠鸢心头一凛，连忙将地上充当被褥的兽皮弄得凌乱了几分，头发也扯得随意了一些，装作刚刚在里面休息的样子。 这个世界人类还不知道修炼的方法，她暗中修炼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 尾巴拖在地上的簌簌声越来越近，叶泠鸢做出刚刚发现的样子，起身往外走。 还没走出去，就看见那个雪白的大鸟晃着两只几乎比她个头还高的两条腿走了进来。 “见过若慈殿下。” 叶泠鸢有些惊讶，这只大白鸟消失好多天了，今天怎么突然出现了？ 大白鸟眼珠转了转：“你们人类都那么喜欢哄幼鸟吗？” 叶泠鸢一脸茫然：“啊？” “你天天跟那几只幼鸟玩，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房间弄好？” 原来兽族也有资本家。 必须要每天十二个时辰工作不成？ “殿下，我已经画好了一套装修图，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您可以看看。” 叶泠鸢不准备跟它吵架，而是拿出了自己已经画好的那套未来科技风的效果图 。 大白鸟挥着翅膀，低着脑袋看地面上展开的那些画纸。 半天没吭声。 叶泠鸢有点猜不透它在想什么…… “这是现在人族内部流行的风格？” 大白鸟绕着地上的图纸转了好几圈，最后停了下来，伸出鸟爪点了点边上的一张纸，问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个属于是比较高级的审美风格，一般的人族家庭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叶泠鸢早就想好了答案，面不改色地说： “您看看，这些银白色的材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金属，而且还是非常难得的精钢，一般人哪里有这个条件用这种罕见的材料来装饰房屋呢？” “也只有殿下您这样的身份，凤族独有的控火能力，才能轻易制出符合要求的这种精钢，用来装饰房屋。” 听着叶泠鸢恭维的话语，看着她脸上谄媚的笑容，大白鸟的眼珠子盯着她看了好大会儿。 “你说的好有道理。” 大白鸟淡淡地说。 怎么听起来这么阴阳怪气啊。 不是，你是兽族的殿下，虽然说是有些喜欢人族文化，但还不至于连阴阳的手艺都学到精髓了吧？ 叶泠鸢怀疑她想多了，也许 大白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呢？ 在她略有纠结的目光下，大白鸟施施然走了几步，在空地上卧了下来。 嗯？这是准备干什么？ 叶泠鸢心中惊疑，却感觉到眼前一花，耳边清风掠过，下一瞬，就已经被按在地上，身上覆盖上了一片温热。 映入眼帘的雪白羽毛，告诉叶泠鸢她没有眼花，她是真的被这只大白鸟抓过来，盖在了翅膀底下。 就像是小时候看见的，老母鸡把小鸡塞在自己的翅膀下一样。 只是现在，她是那只小鸡…… 叶泠鸢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羽毛：“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以后你就是本殿下的小宠物。” 大白鸟语气中透着高傲，“不许再跟那些幼鸟玩耍，如果无聊了，就来找本殿下。” 叶泠鸢满头黑线。 她是宠物？这都是什么发展？ “不要乱动，要听话。”大白鸟的翅膀往下压了压，不悦地说。 “还有，不要动你那根骨头剑，对本殿下没有用。” 叶泠鸢默默地把手挪回来。 “这是凤族，你敢揪掉本殿下一根羽毛……” 后面的话大白鸟没有继续说，可是比什么威胁都更有效。 叶泠 鸢想起了赤岚它们对于大白鸟的描述，本身实力强，但是体质差； 不但不能动手，就算是气坏了，赤岚它们都承担不起后果。 这几次和大白鸟打交道，近距离感受，叶泠鸢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威压、恐惧感，仿佛对方就是一只普通的鸟。 但是事实是，赤岚它们几个，叶泠鸢都能察觉到它们的大概实力，而大白鸟却一点儿危险的力量和气息都没有。 这肯定不是大白鸟没有实力，而是因为它的实力太高，超出了叶泠鸢的感知范围！ 所以面对这种恶霸鸟，实力比自己强，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真的翻脸动手，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 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躺平？ 哦，不，还可以选择侧卧或者俯卧…… 忍受着羽毛在皮肤上那种痒痒的触感，叶泠鸢安静地躺在翅膀下。 心里想着该怎么摆脱这种处境。 说起来，以前都是她养宠物，现在她竟然成了别的种族的宠物，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是不知道这大白鸟是一时兴起，还是会持续下去。 要是以后它每天都要把自己按在它翅膀下睡觉，那她还怎么修炼？ 得想想办法。 第806章 家和万事兴 “别说话。”好像知道叶泠鸢在想什么，大白鸟简短地命令，“乖一点。” 叶泠鸢转了个身，面对着大白鸟的胸腹。 这可是要害位置，它这是太放心自己，还是太看不起自己，竟然这样大喇喇地就展示在自己眼前。 真要是被一剑穿心……叶泠鸢想了想它的体型，再想想它的种族，觉得一剑穿心致命的可能性下降很多。 没有必要冒这种生命危险。 大白鸟说的宠物，现在看起来，就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宠物，并没有其他肮脏龌龊的含义。 也许是它见到人类社会里，有人养狗养猫的，就跟着学了吧。 换个角度想，宠物不愁吃喝，不用操心，什么都有人包办，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叶泠鸢也只能暂时这么安慰自己了。 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打算先装出配合的样子，麻痹一下大白鸟，然后找到机会再说。 可是在大白鸟的翅膀下，温度适宜，触感柔软，叶泠鸢竟然不知不觉地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竟然已经有些变亮了。 风簌簌地吹着 ，竹林里传来连绵不绝的声浪，世界显得格外静谧。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松鼠，爬到窗户外，两只前爪抱着食物，咯吱咯吱地啃着。 一时间，这里竟然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如果身上没有一只翅膀盖着她把她拢在翅膀里面的话，就更好了。 嗖！ 身上的翅膀一下子收了回去。 叶泠鸢转身，看见大白鸟懒懒地站了起来，抖了抖翅膀，圆溜溜的鸟眼瞄了她一眼。 “人族晚上睡觉都会打呼噜吗？” 叶泠鸢愕然：“我？我打呼噜吗？” 她还真不知道，没有听人说过啊。 “没关系。” “像小老虎，也会打呼噜，很可爱。” 大白鸟走出了门外，“宠物可以在笼子里溜达，也可以和主人一起出去溜达，但是不许自己乱跑。” 叶泠鸢对着它的背影冷笑。 大白鸟没有转身，“你现在的表情很可爱。” “这是宠物看主人的眼神吗？” 擦，它不会真的能看见吧？后脑勺长眼睛了？ 在叶泠鸢猜疑不定的眼神中，大白鸟展开双翅，冲入云际，消 失了身影。 真是神经啊，没头没脑的开始，没头没脑的离开，让人一头雾水。 叶泠鸢一时有些纠结。 是该趁着大白鸟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其实就算是溜走，又能去哪里呢？ 就算是她对什么神鸟传承、血脉注入没有什么贪念，现在她也无处可去啊。 她还要在这里等着看凤骊他们是否会出现。 想要离开这个世界，返回大梁那边，目前来说，还只有这一条路。 所以她根本没有地方跑…… 而且凤族疆域那么大，她一天两天根本跑不出去。 而大白鸟展开翅膀，一会儿就把她追上了…… 算来算去，目前最稳妥的做法，还是暂时保持现状。 好在大白鸟对所谓的宠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不虐待，不殴打，也没有什么下流心思，暂时忍受也不是做不到。 想清楚利害之后，叶泠鸢选择了继续妥协。 不过妥协之时，还是要做一些准备，免得这只大白鸟兽性突发。 人类当中还有虐待宠物的呢，对兽类就更不要有太高期待 。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来送饭的却不是赤岚它们几个。 而是两只陌生的花尾巴小鸟，叶泠鸢一时间也辨认不出它们的种类。 只是它们是短尾巴，不是凤族那种长尾巴，很明显应该是身份更为低一等的某些种族。 叶泠鸢笑得一脸好奇：“怎么是你们？赤岚、雪炎它们几个呢？” 两只花尾巴小鸟惊恐地看着她，把爪子里提着的竹篮匆忙放在大殿门前，一个字也没说，像是看见了什么恶魔一样，仓皇地拍动翅膀飞走了。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脸，拿出镜子照了照： 没有长出什么青面獠牙来啊，它们在害怕什么？ 没有了赤岚它们，幽篁岭真正变成了符合它名字的样子，无比清幽寂静。 叶泠鸢无奈。 她大概也猜到了些，应该是白鸟若慈做了什么。 昨天它就明确表示过，对她跟赤岚它们几个玩闹表示不满，认为她应该把时间花在给他设计装修上。 这两只短尾巴的小鸟不敢跟她说话，肯定也是大白鸟的命令。 真是让人讨厌哪。 叶泠鸢一边画 装修效果图，一边在心里嘀咕。 就把原本准备的奶油风效果图，临时改变成了城乡结合部的父母时髦风效果图。 嗯，入门来个九龙——哦，这里是真的有神龙的，所以凤族还是改成九凤迎朝阳照壁。 花池里种满莲花。 外墙上彩绘“家和万事兴”，右下方是大朵大朵盛开的红色牡丹。 红色柱子，绿色绣幔，黄色流苏，搭配在一起，多么喜庆。 大厅正中央，悬挂一副凤临天下的巨幅挂画。 地上铺着牡丹图案的提花地毯。 一水儿的红木家具，黄梨木都不够厚重！ 越画越带劲，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天际一片雪白飞过来，落在大殿门前。 大白鸟走上台阶，看见了叶泠鸢正在走廊下奋笔疾画，便伸长脖子看。 正好看见叶泠鸢用红色颜料，把“家和万事兴”几个字描得更鲜艳。 它头顶的几根翎毛抖了抖，圆溜溜的眼珠飞速眨动，似乎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泠鸢抬头，脸上是做坏事之后得意的笑容：“殿下，您看看，这个风格您喜欢吗？” 第807章 遛狗？ 听着叶泠鸢这句不怀好意的问话，大白鸟十分平静地回答：“很亮眼，像你。” “喜欢。” 叶泠鸢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只臭鸟居然调戏她？ 它是看出来自己是在故意报复它，所以以牙还牙？ 真是小看这只禽兽了。 原来兽族也是有智商的？这种非常微妙的针对，它们也能察觉到？ 叶泠鸢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和兽，都有些不太聪明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后世人的傲慢。 其实只是某些知识文化、经验不如后世，显得他们处理问题的时候脑子有些简单而已。 但是其中肯定会有少数凤毛麟角的存在…… “既然殿下喜欢，那就按照这个风格来？” 叶泠鸢也不是没有经验的人，顺着它的话就往下接。 嘴硬不怕，你敢说，我就敢做。 等下就让人来干活，一律按照“家和万事兴”、“花开富贵”的风格安排！ 让你住一辈子！五百年！ “可以。” 不等叶泠鸢高兴，大白鸟就接着说，“这朵花很好看，就给你画在房间墙上。” 叶泠鸢一瞅，对方说的正是那边最为热闹显眼的几朵大.大的牡丹花。 不，关键是，给她 画在房间墙上是几个意思？ 说得好像她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一样……听得人毛骨悚然…… 叶泠鸢瞥了大白鸟一眼。 爱画画，反正她是要走的。 不过这种话，就没有必要跟对方说了。 “走，带你出去玩会儿。” 大白鸟伸着翅膀，慢慢蹲了下来，竟然是要让叶泠鸢上到它的背上！ 叶泠鸢太惊讶了。 之前大白鸟可是十分嫌弃她的样子，带她过来幽篁岭的时候，也是用风卷着她，仿佛它那身体格外尊贵，根本不容许有人登上去一般。 今天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要让她上到它背上去？ “磨蹭什么，小宠物？” 大白鸟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带你去玩。” 叶泠鸢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人类要出去遛宠物的意思吧？这是宠物的特殊待遇？ 既然它自认是主人，那就应该好好照顾宠物。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那雪白的羽毛就没有了什么敬畏忌惮。 叶泠鸢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大白鸟雪白的背上。 大白鸟展开双翅，冲天而起。 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幽篁岭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大白鸟似乎格外喜欢飞到云霄之上 ，穿行于云海之间。 叶泠鸢盘腿坐在它的背上，不知道它这次打算把自己带去哪里“遛一遛”。 这次飞行为时不长，只是飞过了两座山和一条河，大白鸟就开始往下降落。 和之前到处都是山峰不同，这里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平原中到处都是树林，郁郁葱葱，看不见有什么农田和耕作的痕迹。 叶泠鸢有点想知道，这些凤族的成员吃什么。 想想这几天的饭食，虽然简单了些，但是也是有荤菜有素菜有肉食有米饭，和人族正常的饮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这么大的一块平原，却没有一点儿耕作的迹象，那些米饭蔬菜是从哪里来的呢？ 大白鸟抖了抖翅膀：“自己去玩吧，别乱跑。” 呀？ 叶泠鸢越发觉得它这是来遛狗来了，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把绳子一解，让小狗自己去撒欢探险消耗精力？ 她满头都是黑线。 这样的地方，她玩什么？ 总不能真的像只傻狗一样，狂奔出去，看见个什么就叫两声，没跑多远就跑回来看看它，然后再跑出去一段距离，再回头看看它？ “有什么好玩的？” 叶泠鸢坐在大白鸟身上不下来。 大白 鸟往边上一滚，叶泠鸢不得不跳到了地上。 “没什么好玩的？”大白鸟的语气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其他的人类好像很喜欢这里。” “其他的人类？” 叶泠鸢环顾四周，她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 “是啊，昨天刚刚到达族地凤巢的人类队伍，也是来参加血脉注入的。” “里面有个幼小的人类雌性，就自己跑到这里转了好久。” “还不让其他人发现。” “我以为你们人类都喜欢玩这种游戏呢，叫什么来着？哦，捉迷藏……对，捉迷藏游戏，难道你不喜欢吗？” 叶泠鸢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大白鸟前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她敷衍地笑着：“哦，捉迷藏啊，喜欢，喜欢的。” 昨天刚刚到达的人类队伍？参加血脉注入的？幼小的雌性？就是年轻女子——会不会是凤骊他们来了！ “我就说，人类应该都喜欢这个游戏。” 大白鸟的语气好像十分骄傲于自己的聪慧敏锐。 “那你有没有跟她捉迷藏？”叶泠鸢随口问。 大白鸟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看着叶泠鸢：“她又不是本殿下的宠物！本殿下怎么会跟她玩捉迷藏！” 噢噢噢，那您可真 是忠贞不二。 您是没看见那些养了一院子宠物的人类么？ 叶泠鸢用力点头，表示对大白鸟这种行为的赞许：“殿下您真是太好了。” “您还记得那个人类……雌性的长相吗？” “我记得她做什么？” 果不其然，大白鸟十分不屑地回答，“不就是一个人类雌性吗？有什么稀罕，没有羽毛，脸上光秃秃的，个子又那么小，我才懒得看她。” 站在大白鸟身边的脸上光秃秃、个子也不大的叶泠鸢沉默了。 “他们来了几个人？住在哪里？”叶泠鸢干脆直接问。 大白鸟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五六个人吧，来的时候凄惨得很，身上都是伤，要不是有同族带着他们来，说不定半路遇到赤岚它们就被偷偷给吃了。” “不是说不能吃人吗？” “那也是说不能吃凤族当成来客的人啊。他们那样子，一看就像是逃出来的奴隶，赤岚它们肯定觉得吃了也没事儿。” “你以后离赤岚它们远一点，它们经常偷偷吃人，我可不想在它们的粪便里发现你的骨头。” ……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泠鸢有点想揪头发。 算了，去撒欢吧，发泄一下！ 第808章 交换消息 叶泠鸢坐在大白鸟身上往回飞。 “我能邀请我的伙伴们来幽篁岭做客吗？” “不能。”大白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只需要一个宠物。” 只要一个，多了不要，送上门的也不要。 这个重音掐的很准啊！ 叶泠鸢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主要是打不过，就算是打过了也承担不起后果。 “他们不做殿下的宠物，只是来找我玩。” 大白鸟想了想：“找我的宠物玩？” 叶泠鸢告诉自己深呼吸，不能打鸟，不能打鸟…… “对，来找你的……宠物……玩。” “那也不行。” 在叶泠鸢忍不住想要爆发的时候，大白鸟瞥了她一眼： “但是可以把你送过去，跟他们玩半天。” 叶泠鸢顿时转怒为喜：“好啊！” “不许跟着他们乱跑。” “如果遇到有不长眼的欺负你，就让它来找我。” 大白鸟把叶泠鸢丢下之前，竟然还叮嘱了两句，真的有几分主人的架势。 它也不管山洞里偷偷伸出来打量它的那些人是什么表情，扭头就飞走了。 看着那团雪白的身影越飞越远，终于消失，山洞里的人才一窝蜂地涌出来。 顾冥冲在最前面：“郑兄！你没事吧？” 他脸上的关切比其他人都真切得多，看得出来是真的担心。 杨敬隆和罗英杰紧随其后，也都跟着问：“郑兄，你这些天还好吧？” 叶泠鸢笑了笑：“当然没事！” 她伸开双臂，转了个圈，让三人看自己，“吃得好睡得好，过得好着呢！” 顾冥看着她转了好几个圈，身姿轻盈，动作自然，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松了口气：“那天那几只小鸟跑过来，说你有事不回来了，我们都担心你出事了。” 罗英杰接口：“是啊，我们三个还商量了半夜，以为你被他们抓起来要吃掉，还想着怎么样去找找看，能不能把你救出来呢。” 杨敬隆撇嘴：“我就说了，郑兄这么机灵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那几只鸟儿要真是瞎了眼，打郑兄的主意，到最后谁吃谁还真不好说呢。” “哈哈哈，那倒也没有。”叶泠鸢笑了起来。 在这个不知道真假的世界里，原本陌生的三个队友，现在见面，竟也让人有了一种亲切可信的感觉。 其他人跟叶泠鸢不熟，所以虽然好奇，却也不敢靠近插嘴，只是竖着耳朵在边上偷听。 毕竟这个贱民可是那群贱民当中最亮眼的那一个，也是最嚣张的那一个，在飞舟上的时候，就敢动手打他们的人。 当时听说这个贱民失踪的时候，他们还在背后偷笑，认为这人肯定是已经进了不知道那只兽族的肚子里去了。 结果就因为这种议论被隔壁三个贱民听见了，还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顿。 如果不是殷大人出面阻止，说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儿呢。 他们十几个人，愣是被三个贱民给打得落花流水……想到这里，几个人都觉得身上又疼起来了。 四人都没有兴趣理睬这些土着，而是一起回到了他们住的山洞里。 叶泠鸢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就是说，那位若慈殿下喜欢人类的房屋布置风格，抓她去设计，给它的大殿布置好看些。 至于说什么灵气浓郁啊，修炼快速啊，都没有提，更没有说大白鸟要她当宠物的事情。 说起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看那只雪羽凤族，对你好像还挺客气的。” 他们也没想到那天来把赤岚几个喝退的大白鸟，身份这么尊贵不凡。 “这些都不重要，它现在确实是对我不错，但是重要的是，今天我听见它偶尔提起，说有一队新的人类队伍来到了凤族祖地。” 叶泠鸢把这个队伍中有个年轻女子，疑似凤骊的消息告诉了三人。 三人果然也都激动了起来。 不见到凤骊，他们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是否走错了方向。 要是弄错了，回不去家，不得不留在这个兽族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就太惨了。 “血脉注入的事情，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叶泠鸢也开始问他们。 他们这几天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双方交换一下信息，就都有收获了。 果然，顾冥他们几个这些天也没有闲着。 他们主要就是抓着隔壁那些土着来“询问”，包括会施展一些手段，反正只要能拿到有用的消息就行。 到了现在，为了神鸟传承，为了活命，为了回家，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呢？ 被他们重点“询问”的就是那三个曾经试图从殷才那里拿到神鸟血藏身之地的土着。 有叶泠鸢之前一剑一个的冷酷手段震慑，加上被拿住了把柄，这三个人也只能乖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和叶泠鸢所知的差不多，都是说在某个凤族血脉遗迹集中的地方，开设一个秘境，所有参加者都入内寻找合适的血脉遗迹。 至于是运气好成为神血勇士，走出秘境，还是运气不好承受不了血脉力量爆体而亡，那就是玄学了。 但是顾冥他们打听到一个叶泠鸢不知道的消息： 据说提前吃某些具有血脉力量的食物，准确地说，就是吃异兽或者人类这种智慧生物，就有可能得到被吃掉者具有的血脉能力，甚至神通。 吃的越多，血脉种类越多，身体强度越高，接受血脉注入的时候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他们才会怀疑说叶泠鸢是被赤岚它们几个给偷偷绑走了，因为叶泠鸢明显是具有特殊血脉的，对赤岚它们来说就不仅仅是好吃，更是有价值。 “隔壁那些人，当初在飞舟上携带的那些兽类，其实都是经过刻意挑选的，准备在途中食用，增加力量。” 结果没想到，半路遇到意外，飞舟都碎了，甲板下关着的那些兽类，估计也活不下来，他们也就没有了进补的机会。 现在听说凤族领地中可以随意打猎，就又不少土着已经开始组队打猎，然后平分猎物，希望临时抱佛脚，给自己增加点生还希望。 “还有……昨天晚上那边闹起来了……好像是有人疯魔了，想要吃人……” 顾冥摇着头，无法理解这种人的选择。 吃了人就能得到不同的血脉力量，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这也太可怕了吧！ 第809章 为了大局 居然为了提高自己血脉注入的成功率，对同队的人下手，想要通过吃人来达到目的，这种思想在叶泠鸢等四人看来，已经完全扭曲了。 “最后怎么样了？” 叶泠鸢皱着眉头问。 “那几个人真的把人杀了……”罗英杰低声说。 他们就住在隔壁，又耳聪目明。 那几个人趁着夜晚行动，把目标骗到外面树林中动手。 他们虽然听到了，却以为是隔壁那些土着内讧，不想插手人家的内部恩怨，所以就当做没听到。 结果那些人杀了人之后，竟然开始商量怎么分尸体！ “当时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罗英杰跟山林中的野兽打过无数次交道，能够接受野兽食人，当然也认为这种野兽应该打死。 也能够接受人类因为各种目的甚至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某种情绪，而杀害自己的同族。 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人类杀了同族之后，商量如何瓜分尸体的。 而且那几个人还因为对分割方案不满，争吵了起来。 内容就是我认为心脏更有效果，我要心脏，他觉得头颅才是最可能提高血脉的部位，他要头颅，第三个人说他也要心脏…… 然后三个人就吵起来了。 虽然小声争吵，可是这三人的身体已经被强化过，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听得很清楚，所以也就格外震惊。 那边杀人三人组讨论争执的时候，就好像是在争抢一头猪一样。 他们很愤怒，就揭穿了此事——告诉隔壁说，好像他们的人在树林里猎到了什么猎物，准备私下分了吃。 一下子就把隔壁那些土着给炸出来了。 赤岚它们当初拿过来的那些猎物，早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几天如果不去打猎，就要饿肚子。 他们刚刚分好队伍、排好顺序，准备轮流去打猎，结果就有人私下打猎，还不拿回来交公，准备私下分吃掉？ 众人都不允许，一群人就都冲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杀人现场，和分尸现场。 事情就遮不住了，殷政南被拉出来，不得不处置这件事。 “那个殷政南，真的是个……”顾冥摇了摇头，不想点评下去了。 叶泠鸢撇了撇嘴角：“他颟顸无能，糊涂犹豫，难成大事。” 虽然殷政南个人实力确实是这些土着们最强大的，可是脑子不行，做事手段也不行，愣是把条件好好的一支队伍，带成了现在这种七零八落的凄惨样子。 如今手下诸人早已与他离心离德，各自都在为自己打算。 “他是怎么处置的？” 顾冥不屑地回答：“他开始的时候，说杀人偿命，要将那三人处死。” “但是有人劝阻。说本来队伍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如果再处死这三个人，就只剩下十一二个人能够参加血脉注入，成功的几率就更低了。” “如果再次全军覆没，无人能够成为神血勇士，殷政南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所以他就被说动了？” 其余三人都发出嘲笑的声音。 是啊，殷政南就这样被说动了，他真的动摇了。 “为了大局”。 他们这个队伍是来参加血脉注入的。 如今已经损失了大半队员。 剩下的人数不到原本队员的三分之一。 满员都不一定能有一个成功的，十几个人，出一个神血勇士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杀人的三个人在现存队员之中，是最为强壮的几个。 相比较而言，他们成功的几率算是高一点的。 劝阻殷政南的人抓住了他的这种心理，说应该为了国家和人族的大局着想，暂时留下这三人的性命。 反正几天后就是血脉注入开始的时间，这些人都要参加。 失败的话，就会死在现场，不会再走出来。 到时候他们也同样会死。 只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 若是万一他们当中有人能成功，玄鸟王朝就有了未来的守护者，整个人族都有了希望…… “这话说的……呵呵呵呵……”叶泠鸢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虽然都是死，但是性质却完全不同啊。 如果连杀害自己同伴都不用受到惩罚，那么接下来，土着队伍中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别的不说，如果今天晚上那三个人再杀一个人吃，殷政南怎么办？ “他们肯定会再杀一个，甚至更多个。” 顾冥冷笑。 是啊，他当时都无法相信，殷政南竟然真的就默认了这个说法，只是命令将这几个杀人吃人者关起来，不许他们自由行动。 完全没有惩罚他们的意思。 这就是纵容默许啊！ 那几个人既然敢开这个头，怎么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关起来？ 他们在队伍里显然还有同伙，到时候把他们放出来，继续杀人吃人一点儿都不难。 既然殷政南能接受第一次，就必须接受第二次，否则不是承认了之前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而对于那三个杀人吃人者而言，最好的选择也不是就此停止行动，而是继续杀人吃人。 因为这样既能提高他们血脉注入成功的几率，也能通过减少队友的方式，提高自己的重要性，从而让自己更加安全。 “那今天晚上说不定就有大热闹看了。” 土着又不是傻瓜，看到这三个杀人吃人的都没有惩罚，也会跟着站队。 虽然可能会有点阴暗，但是叶泠鸢是真的觉得，隔壁那些土着，加入到那三个杀人吃人者的行列中的人会更多些。 毕竟，根据叶泠鸢这段时间对这个世界的土着的了解，他们思想里最重要的观念就是谁强谁有理。 那么被排斥在这个行列之外的少部分土着会是什么感觉？ 惊恐！ 焦虑！ 害怕自己成为被杀被吃的那一个！ 能够被选出来加入这个队伍的，都是多少有点特殊血脉的，换句话说，都有被吃的可能。 队伍立刻就分裂了。 原本只是一些私心小矛盾小团体，现在却彻底成了两个敌对的群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虽然这些人都有各自的毛病，但是一个好端端的队伍，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殷政南的昏庸愚蠢！ 有这样的亲王，完全可以想象玄鸟王朝的皇室都是什么水准。 叶泠鸢叹了口气。 为这个世界的人族感到悲哀。 有这样的王朝带领，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呢！ 神血勇士再厉害，也终究是一把刀，握刀的人没有脑子，再锋利的刀也无法带来胜利。 “今天晚上肯定要闹起来，等着看吧。” 第810章 阴暗 事态的发展跟他们预料的一样。 天色刚刚黑下来，隔壁就爆发了。 这一次，四人就在跟前，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山洞里先是厮打，然后是争吵，最后干脆爆发了成规模的打斗。 殷政南大声阻止，都无济于事。 最后只能亲自动手，将闹得最凶的几个给打了一顿，算是勉强镇住了局面。 不管怎么说，殷政南的实力还是远远超过这些年轻纨绔子弟的。 整个山洞里都只有殷政南的怒吼咆哮在回荡： “你们在干什么！” “马上就要开始血脉注入了！” “你们却在跟自己人打斗！” “有什么力气不能等到参加仪式再用！” “到时候和其他种族的参选者竞争不行吗！” “为什么要把刀锋对着自己的队友！” “你们是怎么想的！” “你们是怎么想的啊……” 殷政南声音中的颓然，隔着山壁都能听得出来。 可是隔壁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对他感到同情的。 今天的局面就是他自己一步步绥靖纵容造成的，现在才感觉到情况不对，可真是够迟钝的。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殷政南再怎么发怒，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果然，有人开始跟殷政南争论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胆怯，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支持后，出言驳斥殷政南的人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最弱的几个队员已经死在了刚才的激斗中，活下来的大半都是吃人者这一波的。 他们仗着人多，觉得法不责众，开始跟殷政南对着干。 顾冥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我看殷政南自己都危险。” “不会吧？”杨敬隆吃惊地问，“他们还敢对殷政南动手？” “呵呵。”叶泠鸢冷笑，“如果他们开始血脉注入后失败，就会死在里面，那就是对殷政南动手，也没有什么后果；如果他们成功呢？那就会成为玄鸟王朝期盼已久的神血勇士，这么喜欢顾及大局的玄鸟王朝，肯定会包容他们的冲动的。” “而且，成功的人顶多有一个，其他人都死了，殷政南也死了，他说的真相就是唯一的真相，谁知道他杀了殷政南？” 顾冥接了一句：“他还可以选择留在凤族。” “已经成为了凤族血脉继承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凤族成员了，留在这里也是名正言顺。” “那样的话，别说玄鸟王朝很难知道真相，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边上的杨敬隆和罗英杰都变了脸色。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比我们阴暗多了。”杨敬隆悻悻地说。 他们杨家也算是玩心眼的出身，可是跟这两个家伙相比，他总是慢了半拍。 不过顾冥他们两个的结论，杨敬隆也是十分认可的。 按照殷政南这种管理办法，到最后必然引火烧身。 因为秩序已经被他自己破坏，到最后他自己必然也会成为秩序崩塌的牺牲品。 有了这个认知，隔壁现在的动静就不够看了。 死了几个人，被殷政南发怒出手镇压了下去。 但是因为杀人者人多，而被杀者那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到最后，殷政南竟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雷霆出手，将那些杀人者处死。 听着殷政南虽然怒极最后却拂袖而去，隔壁四人不由纷纷摇头。 隔壁安静了下来，但是这种安静却让人心里发毛，总觉得充满了血腥和诡异。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隔壁溜出来，出门之后就加快了脚步，冲到了叶泠鸢他们的山洞门前。 敲门声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 但是再怎么小声，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安静的夜晚，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泠鸢看了门一眼，回头正撞上顾冥冷笑的眼神。 两人对视一眼，都勾起了嘴角。 杨敬隆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够了啊！你们两个都是男人，别给我搞这种眉目传情……” “且，开门去！”叶泠鸢虚虚地踢了他一下，“就你那个嘴，迟早等着我给你一脚。” 杨敬隆看了看两人，嘿了一声，站起身来：“好好好，今日我也当个门子。” 他一只手捏着袖子里的骨笛，一只手拉开了门，脸上倒是一片儒雅斯文。 “有什么事？” 敲门的也不是陌生人，他们之前也算打过交道。 就是那个被认为与殷才有特殊关系，差点被几个人拷打逼问的清秀少年。 他脸上都是鲜血，胳膊上一条长长的伤痕，眼神已经几乎没有焦距，整个人都靠在门板上。 杨敬隆一开门，他差点就一头栽进来。 浑身书卷气的杨敬隆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人却挡在门口，只是问他，根本就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我……我……你们让我进去躲躲行吗？” 清秀少年回过魂来，全身都在颤抖，伸手想拉杨敬隆的衣袖，却被杨敬隆躲了过去。 他惊恐地回头，望向自己住的山洞，似乎那里面有什么猛虎，随时会冲出来把他吃掉一样。 “抱歉，咱们从一开始就分好了住处，你还是回自己的地方吧。” 杨敬隆客气却坚定地拒绝。 “他们……他们……太可怕了……”清秀少年抖得像是筛糠一样，“我回去，会死的……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们帮不了你。”杨敬隆笑眯眯的，把骨笛从袖子里取了出来。 清秀少年看见骨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都睁大了。 脑海里某些已经忘却的记忆，忽然冒了出来，让他看着眼前这个斯文俊秀青年的眼神也变得畏惧起来。 “你们这些贱民，是想要多管闲事吗？” 隔壁山洞里呼啦啦地涌出来了十来个人，一个个提着刀剑，身上脸上手上都能看见血迹，只是眼神却不是恐惧，而是亢奋。 他们的速度很快，仿佛早有准备，一下子冲到了叶泠鸢他们的山洞门前，前面几个人直接就站到了门口，挡住了关门的道路。 杨敬隆笑了。 他头也没回，只是稍微抬高了声音：“姓顾的，姓郑的，你们俩都猜错了！” 人家现在没有把殷政南当目标，而是看上了他们四块肉啊！ 第811章 四块小肥肉 杨敬隆哈哈大笑，有些得意。 这两个天天显摆，好像什么事情都被他们预料在内，这次栽了吧？ 还说隔壁那些人会越来越大胆，最后很可能会盯着殷政南这块大肥肉下手，连吃了殷政南之后如何应对都分析出来了。 结果这会儿发现，眼前人家盯上的是他们这四块肉！ 也是，在他们眼里，他们四个要比殷政南好对付多了。 当然是循序渐进，先把他们这四块小肥肉吃到肚子里，变得更强大之后，再去吃殷政南这块大肥肉啊！ 叶泠鸢和顾冥也笑了起来，和罗英杰一起走到门口。 门前已经被十几个人围住，他们看着叶泠鸢四人的眼神，就像是守财奴看到了金银财宝一样，贪婪，又志在必得。 叶泠鸢看着他们的眼神，实在是有点想笑。 他们不去找这些人的麻烦，这些人就应该烧高香了，结果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 真是猪羊不知死，撞开屠场门！ 土着们有十一二个人，为首的那个又高又壮，气质剽悍，赤着上身，露出膨胀到夸张的线条。 他身上虽然也有血迹，但是以叶泠鸢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来 ，他身上并没有伤痕，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这个人叶泠鸢也有印象，当初在那些纨绔当中，他并不是那个最受人追捧的，甚至有时候感觉他有些被同伴孤立，身边的只有两三个朋友样子。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了这些人的首领。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就是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朋友。 这个小团体在当初飞舟上并不算显眼，叶泠鸢对他们也没有太关注，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恶事。 吃人。 已有取死之道！ 叶泠鸢按着剑柄，目光在几个人的脖子上转了一圈。 罗英杰在边上骂开了：“你妈的开口贱民闭口贱民，贱你妈啊，你一家子都贱！” 这个称呼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以前是没法骂，害怕撕破脸了影响任务。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人家要来吃他们，他还用忍着？ “就你们这帮子小杂碎，要不是之前有人护着，老子早就把你们全都剁碎喂狗了！这会儿还敢来老子面前耍横？” 罗英杰两只拳头在眼前用力一撞，砰砰作响，龇着牙，眼神狠厉。 动手他最喜欢了！ 叶泠鸢也笑了：“你们不就是想着用他来 当个引子，找茬来对我们几个下手吗？” “不用浪费时间，跳过那些磨牙找事的步骤，直接开始吧！” 话音未落，罗英杰已经扑了出去，一拳砸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人脸上。 那人被打得猛然后仰，胸腹中门大开。 罗英杰手上指虎瞬间弹出利爪，趁势往下一拉！ 哗啦一下，开肠破肚！各种器官顺着巨大的创口向外流出！ 血溅在罗英杰脸上身上，他却没有去管，而是笑着看向外面的土着：“来来来，都已经切开了，分着吃了吧！” 就连叶泠鸢都有点诧异，不知道罗英杰竟然还能这么疯。 不过这种疯，不但没有让叶泠鸢觉得恐怖，反而有点全身兴奋起来的感觉。 真是有点带感啊！ “既然罗兄都这么热情了，我们怎么能太冷淡呢？”杨敬隆也跟着哈哈一笑，骨笛横扫，啪的一声抽在自己面前挡路的土着脖子上。 喀嚓！ 颈骨被折断，那人的头颅顿时向着一边垂落下去，砰然倒地。 真是什么狗东西都敢拦他的路了。 以为自己是什么万人敌的猛将吗，冲在最前面，故意挡住关门的路线，害怕他把这些土着关到门外 。 这么勇的人，也是会死的吗？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杨敬隆道歉，“我这笛子没有罗兄的武器那么好使，还得麻烦你们自己动手切肉分割了。” 只是瞬间，就是两个土着死在这里，刚才还一个个嚣张不已的土着都愣在当地，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他们又怕又怒，跟他们争吵，然后被他们这么多人围殴，打成重伤，然后被绑起来，任由他们宰割吗？ 虽然说之前都说这几个贱民已经觉醒了什么血脉，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有四个人，而且刚刚觉醒没多久，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提升，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 而他们这边，不仅仅是人多，关键领头的几个还曾经是玄鸟王朝最强大的杀人武器铁血团出身，只是因为在军团中犯了事，被送到了飞舟上而已。 想着他们若是死在这里，便是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若是能活着出来，那就是未来的王朝栋梁，将功赎罪。 所以这几个人虽然和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表面上看起来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却是被他们排挤的。 谁也没想到这几个 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选择跟在他们身后追随，才能保住性命，若是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更进一步？ 刚才故意放那个小子偷跑出来，就是猜到他会来向隔壁求援，隔壁的人只要一管这件事，他们就理直气壮地可以登门，找个理由就能动手。 到时候这四个血脉觉醒的贱民，就会成为他们壮大自身的资粮。 “想不到，你们几个还有点本事。” 赤着上半身的大汉瞳孔缩了缩，手中大刀举起：“可惜的是，遇到了我们。” 顾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罗英杰手中的指虎利刃并未收回，其上的血珠还在滴落：“我们本来懒得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不知死活。” “哈哈哈，区区几个贱民，觉得自己血脉觉醒就很了不起吗？” 跟在大汉身边的瘦削青年神情冷厉：“乖乖把脖子伸出来，让老子给你个痛快，还能少受点折磨！” 叶泠鸢脚步未动，红光闪过，红玉蛇骨剑已经一闪而逝，噗的一声，将对面的赤膊大汉刺了个对穿！ 第812章 飞剑 叶泠鸢这一剑，比闪电还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支红色长剑就已经带着赤膊大汉飞起，噗的一声，钉在了十几丈外的粗大梧桐树上。 整个世界顿时寂静一片。 谁也没想到他们奉为神明一样的首领，就这样轻易地被结束。 这个时候再看，那个赤膊大汉哪里还有之前的勇悍恐怖，他被钉在树上，竭力挣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无能的肉虫…… “大人！”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清秀少年突然往前一扑，想要去抱叶泠鸢的小腿。 叶泠鸢下意识地一抬脚躲了过去，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找死。” 幸亏她是反应过来了，要不然刚才那一脚就不是躲开，而是直接踢到他胸口去了。 就他那小身板，一脚就得死。 “大人，大人，我愿意追随你！你收下我吧！” 清秀少年大声叫起来，趴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砰砰砰地砸在地上。 听得出来，他几乎是用尽力气在磕头。 他没有什么别的能力，想要得到庇护，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不收侍从。” 叶泠鸢果断拒绝，“你问他们。” “我也不要。” 其余三人几 乎同时出声。 清秀少年绝望哭泣起来：“大人，求求你们收留我吧，不然我会死的！” 叶泠鸢没有理他。 如果他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柔弱，他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刚才他跑过来敲门，到底是单纯求救，还是背后另有什么，谁也说不准。 反正叶泠鸢是不会随便把信任交给不了解的人的。 “他们吃人的！他们吃人的！”清秀少年绝望地喊着，“大人，大人，我不想被吃掉！” 叶泠鸢瞄了他一眼，顺手摸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丢在他面前。 “不想被吃，就拿起武器杀了想吃你的人。” “期待别人来保护你，那就等着别人来主宰你的命运。” 清秀少年看着膝盖前方的匕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匕首的手柄。 叶泠鸢指了指外面，没有说话。 意思很明显，如果他敢过去给那个被钉在树上的家伙一下，把他杀了，后面也就不用他们庇护，不会有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而如果连钉死在树上的敌人都不敢动手的话，这种懦弱无用的人，他们这边也是根本不可能接纳的。 一时间，叶泠鸢几个都没有动手，四双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如 何选择。 清秀少年握着匕首，跌跌撞撞地往树下走。 被钉在树上的大汉到现在仍旧没有死去，甚至还有力气睁开双眼，狠狠瞪着清秀少年。 被他这么可怕的眼神瞪着，清秀少年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呵呵呵……”大汉嘲笑地看着他，“什么阿猫阿狗也想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老子就是不能动，你敢对老子动手吗？老子现在掉一根汗毛，等会儿下去了，都要把你切成两段！” 清秀少年吓得腿一软，差点平地摔跤。 大汉越发不屑：“就你这种没出息的样子，也敢来对我动手？” “你还是乖乖滚回家去，找你妈吃奶去吧！” 他哈哈大笑，动作一大，一股一股的血从伤口涌出，哗啦啦地往外流，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一样，浑不在意。 清秀少年被他的笑声刺激，白皙的面庞上露出怒色，竟是握着匕首跑了起来，冲到了大汉面前。 “来来来，往这儿捅！” 大汉毫不畏惧，甚至还挺了挺胸膛，示意清秀少年用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叶泠鸢眸光微寒，静静地看着二人。 清秀少年被这种挑衅的动作激怒，发出一声带着哭 腔的怒吼，双手举起匕首，用力朝着大汉的心口插下！ 大汉同时大喝一声，竟是一把抓住了清秀少年的手腕，用力一拧！ 他竟是不顾自己身负重伤，凶悍出击，拧断了清秀少年的手腕！ 哪怕因此而有更多的血从伤口流出，也悍然无悔。 “救命！救命啊！大人救命啊！” 清秀少年脸色煞白，写满了恐惧，声嘶力竭地向叶泠鸢求救。 他被大汉一手捏着手腕，一手抓着头发揪到跟前，整个人背对着大汉，竟然根本挣不脱这个受了重伤的大汉。 他面对着山洞，把手臂伸得长长的，无助而绝望。 大汉低头，去咬清秀少年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脖子。 “啊啊啊！” 清秀少年惊恐大叫，“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别吃我！别吃我！” 噗！ 漫天血雨。 红玉蛇骨剑并未拔出，而是直接在大汉身体里向外切去。 从胸口到右肩，一剑而断。 轻松地就像是热刀切开油脂，毫无阻碍。 一条完整的手臂从清秀少年肩膀上滑落，牵扯着半边身子，向着下方坠落。 清秀少年就像是淋了一场红雨，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 他刚 才就已经被吓得半死，现在更是感受到背后掠过的寒意，被头顶落下的血雨淋了个全身，干脆双眼一翻，向后晕倒了过去。 大汉也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发出了痛得不似人声的怒吼。 失去了红玉蛇骨剑的固定，遭受了两次重创，他即使体质强悍，也坚持不住了。 清秀少年往后一倒，后脑勺正砸在他被切开的胸肩位置，疼得他差点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刚才你是想要把他吃掉，补补身子吗？” 红玉蛇骨剑落在了叶泠鸢手中。 其余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郑兄，你这是什么时候练成的？” 以前可没有听说这把剑能飞啊。 飞剑！ 剑仙！ 这样的传说，就算是顾冥他们三个也都曾经听说过，向往过啊。 千里飞剑，一剑斩下仇人头。 多帅啊！ 但是之前，叶泠鸢提起这把剑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提起这把剑能飞呢。 应该不是她撒谎，而是那时候真的不会飞。 才多久时间，这把剑竟然会飞了？ 叶泠鸢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往上方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团白影。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该回去了。” 第813章 敢动本殿下的人？ 嗯？ 在场的人一时都愣住了，不知道这只大白鸟在跟谁说话。 只有顾冥他们三个看向了叶泠鸢。 他们是亲眼看见大白鸟把叶泠鸢送回来的。 可是叶泠鸢却没有跟他们说，还要跟这只大白鸟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叶泠鸢是有点害怕大白鸟叫她“宠物”，然后因为她不立刻回去开始发飙的。 这位发飙，跟隔壁这些土着发飙，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一不小心，说不定包括他们四个都要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叶泠鸢眼珠一转：“殿下，他们不让我走，说要吃了我和我的伙伴！” 告状嘛，不寒碜。 有后台不用不是傻子吗？ 那边的土着们顿时感觉不妙。 能被称为“殿下”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凤族成员。 这个贱民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攀上了凤族高层，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告状！ 果然，那只大白鸟的声音一下子就带上了怒意： “谁这么大胆，敢动本殿下的人？” 刷刷刷！ 顾冥三人的眼睛里都冒出了精光，一个个盯着叶泠鸢上下打量，写满了好奇。 这些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人鸟之恋，互定终身了吗？这只凤鸟是雌的？ 三个人互相使着眼色，一看 就是没什么好念头。 他们倒是很有心情，这个时候还在操心八卦，可是土着们却被大白鸟故意释放出来的威压镇得已经扛不住，一个个都趴在了地上，个个面色惨白，有的已经开始认错求饶。 “殿下饶命，我是被迫的啊！” “是啊，我们都是被他们给逼迫的！” “如果我们不听他们几个的话，他们就会吃掉我们的！之前就已经有好几个同伴，被他们杀了分吃掉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呜呜呜的哭声和求饶声、指责声响成一片。 可就算是这么吵闹，也没见到殷政南从那边山洞里出来。 叶泠鸢望了山洞门口一眼，皱起了眉头。 殷政南一再妥协，不就是为了他所谓的大局，想要队伍中出现一个所谓的“神血勇士”吗？ 现在这些土着随时可能被大白鸟一怒之下都杀掉，他还不出来吗？ 这些人如果死光了，他可就没有希望了，一路上的忍辱负重、妥协退让也就全都没有了意义…… “殿下，殿下！” 她刚想到这里，就看见殷政南跌跌撞撞地从山洞口走了出来。 他的模样，让叶泠鸢几人都有些震惊。 殷政南双目无光，眼底发黑，面容憔悴，身上的红袍皱巴巴的，头发披散 着，远远地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臭味。 好像是被扔在了臭水沟里躺了几天几夜似的。 这可跟当初在飞舟上初次相见时，那个高贵的玄鸟皇室亲王，完全判若两人。 猜也能猜到，他这几天过得很煎熬很难受。 “请殿下高抬贵手！” 殷政南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挡在了跪倒一片的土着们面前，躬身行礼。 “殿下，马上就要到血脉注入的日子了。” “我人族只剩下这点苗子，恳求殿下留下他们的性命……否则我人族就没有希望了……” 大白鸟瞄了他一眼：“人族灭亡与我何干？” “欺负了我的人，却不受惩罚？不可能。” 它眼珠一转，就看向了树下正在竭力起身的赤膊大汉。 不得不说，赤膊大汉的生命力顽强得不像是个普通人。 他被叶泠鸢对着胸口穿透一剑，又被叶泠鸢一剑切开半边肩膀，失血半天，却没有死，还能努力推开砸在他身上的清秀少年，拖着晃晃悠悠的半拉肩膀，愣是扶着树干，又站起来了！ 别的人没有受伤，都被大白鸟散发出来的威压压迫得抬不起头来，而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能用力站起来。 很明显，他在这杀人吃人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难怪他这么有自信，竟然敢对四个血脉觉醒者下手。 他的脸上除了痛楚之外，还有不甘和憎恨。 大白鸟看了他一眼。 噗！ 赤膊大汉瞬间爆成一团血雾！ 殷政南猛地一颤。 这是他最寄予厚望的人选。 就是因为此人虽然罪行累累，而且是掀起这次杀戮的首恶，但是他本人确实在吃人的过程中发生了血脉突变，很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血脉注入中取得成功。 所以殷政南才会如此矛盾，最后选择妥协。 没想到，他苦心忍让的重要苗子，却被这只雪羽凤鸟一眼爆杀。 殷政南大叫一声：“不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顿时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过去扶他一把。 眼睁睁地看着他摇晃了好几下，最后勉强站稳，才没有摔倒。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看看，人心散了，队伍分裂了，自己也完全没有人关心了，何必呢？ 为了所谓的神血勇士，完全放弃人性，这种举动的后果，已经表露无遗。 这些土着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对这个不合格的领队彻底失望。 “还有谁欺负本殿下的人？” 大白鸟看着这些人类的眼神，完全是居高临下的 ，是一种食物链上的高层物种俯视底层物种的漠然。 哪怕是殷政南这个所谓的人族亲王，在他这里也没有任何特殊。 “他，他，他们两个都是！” 清秀少年一见，立刻有了精神，指着两个土着大叫。 这是那个赤膊大汉的同伙，也是最开始发起动乱的三人之二。 那两个人在见到赤膊大汉被炸成血雾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把头埋在地上，想要表现出受害者的样子。 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没想到这只凤鸟却不依不饶，杀了一个还不肯罢休。 “对对，就是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是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出主意，说要对这四位公子下手的。” “他们说四位公子血脉觉醒，吃了之后大家都有可能成功！” “我们不肯来，他们非要逼着我们来，说谁要是不来就是跟他们作对，就得先死！” “殿下明鉴，我从小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呜呜呜……我怎么会愿意杀人呢？” “我们真的没有对四位公子有任何恶意，都是他们逼着我们来的……” 殷政南刚刚清醒过来，就听见一群人纷纷将责任推到剩余二人的身上。 他顿感不妙。 剩下这两个如果也死了，这次血脉注入，还有什么希望？ 第814章 灵宠 殷政南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一张脸泛起了不健康的潮红之色。 这次凤族祖地之行，实在是太多坎坷。 被食人枭偷袭，死伤惨重；被食人枭一族的强者捏碎飞舟，死伤大半。 好不容易得到玄鸟族老祖宗的保护，派出玄英接他们过来，让他们剩下的这点人免于长途跋涉中的危险，却又因为那三个杀才的狠毒，自相残杀起来。 他难道不想把那三个残杀自己同类的东西给处死吗？ 只是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为了让人族培育出一位神血勇士，守护天下，他才不得不忍下了那口气。 谁想到这只凤鸟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杀了最有希望成功的那个。 一点儿都没有顾及他的面子，可见玄鸟王朝在这只凤鸟的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对它尊重退让？ 殷政南一咬牙，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了。 他举起手，赤红光芒展开，将那两个正在全身发抖的土着护在其后。 “殿下，我敬你是凤族一员，才会对你客气相求。” “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凤族成员，我等乃是人族成员。” “人族奉凤族为尊，但是凤族也早就有言在先，人族内部的事务，由人族内部处 置，任何种族任何身份，都不许擅自插手！” 殷政南双目猩红，手中的红光随着他激烈的语气微微颤抖。 “你已经擅自杀了我族极有可能成为神血勇士的苗子，我如果向尊者大人禀报，完全可以追究你的不是！” “希望你能够尊重两族之间的约定，不要再干涉我人族内部事务！” 这个时候的殷政南须发贲张，声音洪亮，全身被红光笼罩，看起来威风凛凛，再也不是刚才那种憔悴无能的样子。 “呵呵。” 大白鸟漫不经心的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可是她是我的人哦。” 它站在高高的树巅，金红色的尾羽垂落，在绿意盎然的枝叶间轻轻摇动。 雪白的翅膀抬起，指了指叶泠鸢。 “你们人族成员竟然想谋害我凤族贵族的灵宠，这是什么罪行？” biubiubiu！ 三双眼睛再次一起射过来好奇无比的目光。 灵宠！ 叶泠鸢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怕什么，终于还是来了什么。 不过，“灵宠”听起来好像比“宠物”好那么一丢丢……至少让人觉得，是因为她的天赋和潜力，才会被大白鸟看中，而不是因为好rua之类的原因…… 所以纯粹是实力上的欣赏，并没有 任何值得八卦的部分！ 她板着脸，抬着下巴，对那三个人八卦的眼神一一回击：都给我注意点！别乱猜乱想！ “灵宠是主人的财产。” “想要破坏本殿下的财产，该当何罪？ 殷政南的气势一滞。 完全没想到的角度，无可辩驳的理由。 要是真的按照这个理由，打官司就算是打到据说十分英明的焚天圣君面前，他也不占理。 不但不能追究这只雪羽凤鸟杀死那个为首家伙的罪责，还要继续追究这两个家伙的责任。 “殿下，您搞错了吧？” 殷政南的语气比刚才软了一大截，“他是我人族的血脉觉醒者，未来前途无量，怎么会是您的灵宠？” 大白鸟理直气壮地说：“正是因为她资质过人，本殿下才会看中她，将她收为灵宠的。” “难道你以为本殿下是随便什么垃圾都会捡到身边的吗？” “本殿下这么多年，才看上这么一个灵宠，结果才放回来和同伴玩耍一会儿，就差点被你们人族给害了，难道不应该追究你们的责任吗？” 殷政南刚才的气势完全被压住了。 人家雪羽凤鸟说得很有道理啊……兽族豢养人类当宠物的例子也不少见，那确实是人家的私有财产。 想要杀人 家的灵宠，不管是什么种族，主人都有权利追究报仇。 当然，前提是……这个贱民真的成了凤族的灵宠…… 殷政南看了叶泠鸢一眼。 觉得这一点可能有商榷的余地。 这几个贱民给他印象很深的一点就是他们眼中都缺乏对他们这些贵族的敬畏。 尤其是这四个贱民。 每次他们的眼光看过来的时候，殷政南总觉得其中包含着一些让他很不舒服的东西。 不仅没有敬畏，相反，他们好像还有些冷眼旁观、看笑话、俯视、看不起的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这四个贱民虽然成了血脉觉醒者，他却没有把他们列入重点支持对象的原因。 很多贱民对他们这些城池中的良民怀着强烈的嫉妒和恨意。 如果不是这次凤族有要求，提出不要仅仅在贵族之中选取参选者，还要带上一定比例的贱民的话，殷政南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怕的就是这些贱民一旦成功走出血脉注入遗迹，成为神血勇士之后，就会把矛头对准玄鸟王朝和良民们。 殷政南心中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既然他们这么自傲，说不定根本就不愿意当凤族的灵宠呢？ 要知道，灵宠终究也是宠物，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他们重视的 尊严和傲气，可就都会被丢弃了。 “你如实告诉我，你真的是殿下的灵宠吗？” 殷政南盯着叶泠鸢问。 叶泠鸢恨不得对着他的大脸给他一脚。 那三个家伙刚刚正常一点的表情，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又变得鬼畜起来。 天晓得他们现在在脑补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叶泠鸢不用扭头，就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大白鸟也在盯着她看呢！ 但凡她要说一个不字，接下来可能就要血流成河！ 而且不仅仅是她的血…… “怎么，你怀疑殿下的话？觉得殿下在撒谎？”叶泠鸢哼了一声，做出一副非常自豪的表情，“殿下英明神武，天资纵横，仁慈大度，我乐意追随殿下，为殿下效力，你想反对吗？” 在场的人看着叶泠鸢的表情，竟然还有不少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殷政南的脸色却灰败下来。 “你能得到殿下的垂青，这是好事，我怎么会反对呢？” 他勉强地说，“殿下，他们冒犯了殿下的灵宠，不过好在未曾造成贵宠真正的损伤。” “殿下刚才已经诛杀首恶，希望殿下高抬贵手，能够放过这些被迫服从的人。” “我愿意用这次携带而来的玄鸟帝王血，交换他们的性命。” 第815章 玄鸟老祖 玄鸟帝王血！ 这个词，叶泠鸢听说过，甚至还接触过这个东西——她从可山先生的密室中偷出来的，被可山先生当成宝贝珍藏的那个玉瓶里，就是这个。 戚长阙解释说，那是玄鸟王朝最嫡系的帝王精血。 从他当时的语气和神情判断，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现在殷政南也想用这个来换取大白鸟饶恕其他两人的冒犯，看来在这个时代，玄鸟帝王血也仍然不是什么容易获得的货色。 叶泠鸢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会是她把可山先生的这瓶帝王血偷走了，导致他不得不设计这么大一个陷阱，把八大世家精英子弟带了一批进入这个千年前的世界里，完成她的某个目的吧？ 但是又想一想，几年前，可山先生就已经有意与八大世家中的主事者们书信联系做铺垫，所以这应该跟她做的事情没关系。 对于这个世界，叶泠鸢终究是了解不够，不敢擅自做决定，也就选择等待大白鸟的回应。 “玄鸟帝王血？” 大白鸟的声音充满鄙夷，“在我凤族面前谈血脉和帝王，你有这个资格吗？” 殷政南一时语塞。 是啊，人族的血脉在凤族这种天生神异的种 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玄鸟本身就是凤族的一支，玄鸟皇室殷家的血脉不过是从玄鸟而来……在凤族殿下面前说血脉，确实是有点不自量力。 至于帝王……玄鸟王朝又如何与凤族这种疆域辽阔、种族众多的神兽圣君相比？ 殷政南努力挤出一片笑容。 他珍而重之的宝贝，对于这位殿下来说，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殿下，这对您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是，您可以给您的灵宠使用啊。” 殷政南的反应还是很快的，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切入的角度。 “殿下天资无双，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点小东西的。” “不过……您的灵宠，还是能用得上的。” 砰！ 他凌空飞起，狠狠砸在远处的树林中。 大白鸟冷酷的声音响起：“本殿下的灵宠，需要你来操心？” “你是看不起本殿下，还是看不起我凤族？觉得我凤族殿下需要你的那点垃圾东西？” “不过是区区羸弱人族，谁给你的勇气在本殿下面前这么不自量力？” 看着吃力地从树林中爬出来的殷政南，大白鸟眼睛里的厌恶有若实质。 “这次看在你和本殿下的灵宠 曾同族同路的份上，饶你一死。” “下次再敢在本殿下面前大放厥词，绝对不会再饶你！” 刚才突然爆出叶泠鸢“灵宠”的身份，在场众人忍不住露出各自不同的神情。 有人惊奇有人鄙夷有人羡慕有人厌恶…… 更有一些人互相使眼色，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反正就是有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叶泠鸢的现状，给他们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 但是接下来，大白鸟就冷酷粗暴地出手，一翅膀把殷政南抽得飞起来，差点摔个半死。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好像呼吸力气大点，都会被打飞一样。 “你们这些人族，实力不强，小心眼却不少。本殿下提前警告你们，谁敢对本殿下的灵宠有所不敬，就像他们一样！” 话音未落，就是两团血雾爆开！ 刚才那个赤膊大汉的两个同党，不声不响地炸成了碎末。 挨着他们的那几个土着，措不及防地被淋了满头满脸，却根本连个抱怨的字都不敢说。 这位殿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一不小心就得死。 而且看起来它好像对人族好像还很厌恶的样子…… 谁也不想在下一刻 化为漫天血雾。 殷政南面色惨白，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淌。 三个人都死了，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血脉注入仪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可能成功的。 除了那四个贱民。 但是看看刚才那四个贱民的态度和立场就知道，他之前担忧的没有错。 这几个贱民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出面调解转圜的意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只雪羽凤鸟折辱杀害最有希望成功通过血脉注入的同族。 就连他出面求情，这四个贱民都没有一个动容的。 对人族没有归属感，对玄鸟王朝没有尊敬和认同，对殷家皇室没有敬畏忠诚，果然是不能指望。 殷政南直接拿出羽毛，向玄鸟老祖宗求援。 “老祖宗，我们在玄鸟族的地盘上，被不知道是哪个部族的凤鸟欺上门来，将我们这次最有希望成功的三个重点苗子都杀了……” 殷政南是真的伤心绝望，说着说着都哽咽起来，几乎无法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玄鸟王朝只怕是无法延续下去了……” “后人不肖，连累了老祖宗您的威名。我们人族寿命不过数十载，死了也不算什么，但是谁不知 道玄鸟王朝是老祖宗您的血脉后裔啊？” “就在玄鸟族的地盘上，被扼杀了未来延续的希望，呜呜呜……” 殷政南哭得涕泗横流，“老祖宗，老祖宗，不肖子孙给您丢脸了……” 羽毛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好好说话，别给老祖耍心眼。” “再夸张，我就不管你了。” 殷政南哭得声嘶力竭：“老祖宗，老祖宗，我没有撒谎，是真的啊，你快来看看啊，咱们玄鸟王朝这次的队伍已经完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 对面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这次听着好像是真的？” “是哪只小鸟儿这么胆大，竟然在老祖的地盘上闹事？” 殷政南手中的羽毛猛然爆出一个大.大的火花。 火花闪动，巨大的虚影从其中闪现而出。 黑沉沉的翅膀比夜空还要深沉，瞬间周围的世界就随着暗了下来。 “真的死了？” 深黑色羽毛的凤鸟从空中降落，俯视着下方，将那些血肉气息尽收眼底。 再看看现场剩下的七七八八几个惊魂未定的孱弱人族，玄鸟老祖终于确认，这次玄鸟王朝的后裔没有夸大其词来欺骗它利用它。 “谁干的？” 第816章 全都是谎言 “谁干的？” 玄鸟老祖有些恚怒。 它知道就算是凤族内部，也有很多成员根本仍旧把人族当成是食物对待，这种延续了千万年的思想和立场，很难一时间转变。 所以它才派遣了玄英去把这支已经遭受了意外的人族队伍接到自己玄鸟族的领地中居住，就是表明了自己对这些人族的庇护态度。 竟然还有凤族成员敢特意跑到它的地盘闹事，专门杀了它庇护的玄鸟王朝队伍？ 这是专门跟它过不去吗？ 凤族之中，有哪个小崽子这么狂妄，连它玄鸟老祖都不放在眼里的？ 玄鸟老祖圆圆的眼珠子一瞪，刚想发飙，突然看见了一团雪白的羽毛。 它猛然转动鸟头，发现了一直沉默地蹲在树枝上看着它的大白鸟。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玄鸟老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大白鸟，又看了看殷政南，明白了什么。 “是殿下？” 仔细查看，下方那些死者的血肉间还残留着凤族特有的气息，原以为是哪个不听话的后辈来捣乱，没想到竟然是这位做的。 这倒是让玄鸟老祖有些意外了，迅即便是大怒。 “好个小子，竟然想利用老祖我？”玄鸟老祖这会儿已 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大概，殷政南那番嚎哭卖惨，就是想要把它拉过来跟殿下打起来。 毕竟殿下的性格，它们这些老辈都知道，更关键的是，殿下在圣君尊者心中的地位，它们没有一个不清楚！ 别说殿下只是杀了几个人族，就算是灭了某个种族，圣君都只会夸它干得好，有能耐。 玄鸟老祖本来早就不想管人族玄鸟王朝那些破烂事儿了，可是谁让当初一时冲动，留下了这支后裔呢？ 平时不管，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求上门来，总不能还拒之门外。 结果好不容易伸手管一次，竟然是被人给骗了！ 不等殷政南辩解，玄鸟老祖翅膀一挥，隔空就把殷政南抽得飞了起来，砰的一声砸到了树上。 看得出来，玄鸟老祖非常不满，这一下用力不小，殷政南一头撞在树上，直接一声没吭，滑到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可是玄鸟老祖却连看殷政南一眼都没有，直接飞到了大白鸟对面。 “殿下，这些人族惹你生气的话，你直接把他们都杀光好了。” “反正也是隔了很久远的后裔，天天给老祖找麻烦，却一个像样的孩子都没有出现，留着也是没用。” 叶泠鸢这个外人都觉得这话有点冷漠，更别说那些在玄鸟王朝长大的土着了。 他们从小就是听着玄鸟的神话故事长大的。 在他们的思想里，一直都以自己是玄鸟后裔而自豪。 从小接受的各种宣传教育，都告诉他们，玄鸟王朝受到凤族玄鸟一脉的庇护，身份尊贵，天生不凡，理所当然成为神鸟凤族在人族的代言者，人族的帝皇。 而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跟殷家皇室有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 一直以来，也都以能够参加凤族祖地的血脉注入仪式为荣。 虽然每次能够活着出来的人，十个里面没有一个，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这正是证明他们勇武、为家族争光的机会。 帝都万千贵族子弟当中，二十年只选出不到百人，能够入选其中，是多大的荣耀！ 哪怕这一路上经历了无数次危险，甚至已经有大半同伴中途丧生，哪怕刚才还有同伴试图吃掉自己，但是他们心中这点骄傲，却不曾消失。 可是现在，玄鸟老祖这番话，却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原来他们引以为豪的血脉、身份，所谓的神鸟独爱、玄鸟庇佑，全都是谎言！ 原来在玄鸟老祖眼里，他 们这些人族后裔不但没有任何价值，而且还早就已经开始让它厌烦了。 甚至厌烦到让这只大白鸟随便杀光都无所谓的地步…… 不知道谁，低声哭泣起来。 引得其他人也都开始哭了起来。 凤族不是他们心中的庇佑者，玄鸟不是他们心中的亲人长辈，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哭什么！” 玄鸟老祖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再哭全都去死！” 它口中喷出一朵火星，呼的一声落在一个土着身上。 瞬间将人烧成飞灰。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哭出声了。 “这帮人族的蠢货，这么多年来，一个成功走出秘境的都没有。” 玄鸟老祖嫌弃地说，“只会给老祖添麻烦！” “今年还是听他们说有四个血脉觉醒者，才特意派了玄英去接他们过来，谁知道竟然还敢冒犯殿下，真是不知死活。” “这种废物，就算是都杀了也没什么。” 玄鸟老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那几个血脉觉醒者还是留着吧，还有用呐。” 叶泠鸢在边上看着，心中咋舌。 原来她听到过无数次的“玄鸟”祖宗、凤族神鸟，竟然是这种模样。 没有什么神圣的气息，更没有悲 悯仁慈之心，所谓的“神”，不过是具有强大力量的野兽而已。 既然如此，凤族千百年如一日地对外族，包括人族这种弱小的种族提供血脉注入的机会，就完全不合情理了。 正如刚才玄鸟老祖说的那样，他们是“有用”的。 “四个血脉觉醒者都是谁？” 玄鸟老祖盯着下方问。 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叶泠鸢四人，“就是你们几个吧？” 实在是他们四个与其他人族之间的差别太明显了。 别人沮丧哭泣时，他们四人站在原地，神情镇定，就格外显眼。 玄鸟老祖打量了他们四人几眼，总算是有些满意：“殿下，这几个你不要杀。其他的随意。” “你可真啰嗦。” 大白鸟不耐烦地说。 “本殿下没有兴趣跟这些弱者过不去。” “如果不是他们想要对我的灵宠不利，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玄鸟老祖大感兴趣：“灵宠？什么样的灵宠？让老祖看看！” 大白鸟向着叶泠鸢招了招翅膀：“走！” 叶泠鸢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落在了大白鸟的背上，冲天而起。 “咦，等一下，让老祖看看你的灵宠啊！” 大白鸟头也没回，展翅而去。 第817章 万物有始必有终 叶泠鸢只来得及对着下方三人挥了挥手，就已经飞上了高空，没多久就飞到了幽篁岭。 把叶泠鸢往地上一丢，大白鸟就想离开，却被叶泠鸢叫住了。 “殿下！” 大白鸟停下脚步，转过那颗鸟头看她，头顶上的几根羽毛随之颤动。 “刚才多谢殿下为我主持公道，护着我。” 叶泠鸢一脸真诚和感谢，躬身行礼。 大白鸟金黄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你是本殿下的灵宠，本殿下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叶泠鸢对着大白鸟笑：“那也要多谢殿下。” “人族在这里的处境并不安全，如果没有殿下的庇护，今日我说不定就要吃亏。连命都保不住。” 她的语气很诚恳，仿佛刚才真的有那么危险似的。 大白鸟转过身来，圆眼盯着叶泠鸢：“你不用恭维我，我能看出来，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叶泠鸢：“我是可以把那些普通人打死，但是如果殷政南亲自出手，或者请来玄鸟老祖，我也未必能落到好处。” 大白鸟摇头： “不会。玄鸟老祖很重视你们四个，就算是其他人都被你们杀光了，他也不在乎。” 叶泠鸢趁机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 问题： “殿下，我们四个对凤族有什么用？” 大白鸟眼珠转了转：“这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 “不过没关系，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一千多年前，上一任圣君就得到元凤启示，说我凤族气数将尽，大劫将至。” 元凤就是天地间第一只凤鸟，秉天地元气而生，天生具有无上神通。 只是世间万物，有始必有终。 即便是祖龙、元凤、始麒麟，也不例外。 混沌开天之后，这三族已经称霸天地万余年，万族俯首。 看似显赫无比，但是久已消失的元凤却突然传来警示，说是几千年后，凤族有覆灭之危。 绝大部分凤族将会在天地之间消失，只有极少数凤族能活下来，但是处境也会大不如前。 当时的凤族圣君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惊惧，向元凤询问避免的办法。 元凤的回答是，天地大势，无可避免。 让凤族做好准备，留下火苗，以免真的彻底灭绝。 从那之后，凤族就开始允许下辖各族选派精英子弟们进入凤族祖地，接受血脉注入。 “所以……血脉注入是为了给凤族留下后裔？” 叶泠鸢觉得这未免有点太儿 戏了。 这样制造出来的混血生物，能算是凤族的后裔？ 凤族可是天生的神兽，血脉天生强大，其他种族根本不可能比的。 只凭着一点点血脉注入，也能算是凤族后裔？保留凤族火苗？ 大白鸟噗了一声，听起来好像在笑。 “那有什么办法呢？凤族之前是走的精英路线，后裔稀少。得知消息后，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凤族血脉强大，而且不喜欢跟外族交配，生育子嗣格外艰难。 而且所生下的卵孵化条件也很苛刻。 所以凤族成员和龙族相比，实在是少太多了。 “不像龙族……” 大白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泠鸢却是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过“龙性本淫”的说法，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龙族这个习性，固然被人嘲弄，但是在危机到来的时候，留下后裔的可能性也就大多了。 “所以血脉越强大的参选者，成功可能性越大，也就越受凤族的欢迎。” 而玄鸟王朝那些人族，多年来参加了无数次，却成功者寥寥，玄鸟老祖才会对他们越来越失望。 如果不是考虑到玄鸟王朝皇室那些人族也算是凤族后裔，血脉 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种族纯净许多的话，玄鸟老祖真的是早就不管他们了。 叶泠鸢有些怀疑地看着大白鸟： 这种消息也是她能知道的吗？这真的不是秘密吗？ 涉及到凤族未来，并且还是会让整个凤族都产生恐慌的消息，也许很多凤族普通成员都不一定知道，大白鸟就这么轻易地告诉她了？ 这么不把她当外人？ 大白鸟见她已经没有问题，就摇了摇头，冲天飞起，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天色也晚了，叶泠鸢还是挺愿意在幽篁岭过夜的。 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比顾冥他们住的山洞强五六倍。 每个晚上修炼都是一种享受。 每次看着自己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心情都格外欣喜。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大白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回来， 它站在房间门口，叶泠鸢都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 早已感觉到它到来的叶泠鸢假装刚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殿下？” 大白鸟走了几步，那股寒气瞬间消失无踪。 叶泠鸢被它一翅膀按住，倒了下来，被覆盖在了它胸前。 巨大的翅膀比她睡过的最大的床还大几分，身后大白鸟柔软的腹胸 ，还真有点羽绒被子的感觉。 叶泠鸢往后一靠，正好靠在大白鸟软硬适中的胸口，感觉到它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 “殿下……” 叶泠鸢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嘴里传来的苦涩味道，让叶泠鸢知道，这是一颗药丸。 而且这药丸入口即化，刹那间就是一股滚烫的气流从她的喉咙冲下去，就像是一条火线一样，瞬间点燃全身。 身体里的灵气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美食一样，全都扑了上来。 叶泠鸢感觉到自己身体极速升温，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烧成灰的感觉。 她想要做点什么，身体却被大白鸟的翅膀紧紧按着，根本无法动弹。 “别动。” 大白鸟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忍着。” 叶泠鸢眼前一片火红，仿佛有无数火焰在跳动，火焰中恍惚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张开翅膀盘旋舞蹈。 这个身影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之前那次修炼时，她隐约之间，感觉到自己飘摇而上，到了很高很高的云霄之中，俯瞰整个凤族疆域。 就曾在凤族疆域上空看到两只凤鸟虚影。 和她现在看见的舞蹈凤鸟格外相似。 大白鸟给她吃了什么药？ 第818章 重会 金红色的火焰，燃烧时都格外安静，根本听不到一般火焰燃烧时哔啵作响的轻微声音。 而且颜色也和教科书上说的最高温的火焰颜色不同。 但是叶泠鸢知道，这才是世间最强大的火焰，无物不摧。 涅盘火。 她已经见过好几次的涅盘火！ 也正是凤族最标志性的火焰。 火焰中那只凤鸟的身影在盘旋舞蹈，动作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神韵。 叶泠鸢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恍惚之间，就看见那只巨大的凤鸟虚影向着她扑了过来……叶泠鸢猛然惊醒！ 坐起身来，殿中已经一片大亮，身边的大白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摸摸边上的地面，似乎还有温度残留。 叶泠鸢起身，走出大殿，一路都没有看见大白鸟的踪迹。 天空中一片寂静，看不出来大白鸟去了哪里。 叶泠鸢坐在大殿门口的木凳上，眼神闪动。 虽然不知道大白鸟给她嘴里塞的是什么药，但是叶泠鸢已经能够确定，这颗药对她有益无害。 现在她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更重要的是，身体里那些灵气全都变得凝实厚重！ 原本那些灵气都是云雾一样的气体，但是 现在却纷纷融合液化，变成了一滴滴水珠，汇聚在一起。 同样是充斥全身经脉，运转不休，但是质量方面却有天壤之别。 也因此，灵气对身体的改善也出现了飞一般的提升。 叶泠鸢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各处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不仅是身体，包括精神也随之得到了大幅度地增强。 蛊虫宝宝们陷入了集体欢呼之中。 它们虽然住在空间里，实际上却还是依附于叶泠鸢的精神存在。 叶泠鸢的精神越强大，它们的实力也就越强大。 不过叶泠鸢之前已经是世界顶尖的人物，上升空间已经不大； 这段时间叶泠鸢的修炼，已经是飞速提升，连带着所有的蛊虫都在变强。 结果今天这颗药下去，叶泠鸢精神肉身实力双重暴涨，简直是一跃千里，轻舟过万重山，所有的蛊虫宝宝都陷入了极大的欢喜之中。 种种表现都证明，大白鸟给她吃的这颗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仔细检查内外，也没有发现一点点不好的地方…… 叶泠鸢的脸色有些微妙。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很奇妙啊。 …… 晚上，叶泠鸢修炼的时候，大殿外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 她 坐在原地，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将周围的环境伪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 大白鸟走了进来，鸟眼咕噜噜一转，没有任何异常，和平时一样，走过来卧下，接着就是一翅膀，把叶泠鸢扒拉到自己怀里。 叶泠鸢静静地躺在它的翅膀下，用手指头戳了戳它的胸口。 大白鸟庞大的身体陡然绷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不知道在表示什么。 叶泠鸢又戳了它一下。 大白鸟用翅膀尖拐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叶泠鸢再戳。 大白鸟翻了个身，翅膀卷起叶泠鸢，把她丢在自己肚子上，像是包裹着一个小婴儿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 叶泠鸢的胳膊都被裹了起来，整个人背对着大白鸟，仰头只能看见天花板。 …… 接下来的几天，大白鸟和叶泠鸢彼此相处得十分安静和谐，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谁也没有问谁什么。 二十年一度的凤族血脉注入仪式的日子终于到了。 叶泠鸢被大白鸟背着，飞过了两百多里的距离，来到了举办地点。 玄鸟族虽然和凤巢距离很近，但仍旧不是真正的凤巢。 而真正的凤巢，叶泠鸢从空中往下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因为 那是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金红色山岭。 也正是当初叶泠鸢修炼之时精神拔高看见的两只凤鸟虚影盘踞的地方。 金红色的光芒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这一片山岭笼罩起来。 大白鸟带着叶泠鸢穿过这片光芒的时候，叶泠鸢能够感受到着片金红色的光芒从自己身上扫过，不仅是肉身，而且包括精神，似乎都被触碰到了。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她觉得方案排斥，反而还有些亲近。 在这片金红色的区域中心，是一座极其高大的山峰，山峰周围都有火焰缭绕。 不过大白鸟并没有朝那个方向飞去，而是从旁边飞过，落到了接近金红色光罩的边缘地区。 这里矗立着一株株巨大的梧桐树，不过所有树上都没有凤鸟栖息的痕迹。 树下已经有不少种族到达。 在众多的兽族队伍中，人族的队伍就十分显眼了。 叶泠鸢一眼就看见了顾冥三人，已经他们附近的其他人——凤骊，范诸邪，以及其他家族的成员……人数加起来总共不到十个，连上叶泠鸢，正好十个人。 令叶泠鸢意外的是，郑通源还活着。 虽然形容狼狈，衣服凌乱，上面还能看到残留的血渍污痕，但是人却 活着，四肢健全，只是看起来瘦了不少，腰围最少小了三寸。 大白鸟的到来，吸引了下方各种族的注意。 它落在最高的一株梧桐树上，翅膀挥了挥，一股气流托着叶泠鸢，落在了人族队伍里。 “郑兄，你这脸色可真好，这几天吃什么好的了？”杨敬隆惊叹地问。 叶泠鸢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郑通源看见叶泠鸢，大为惊喜，对着叶泠鸢使劲挥手：“韩……还没看见我啊！” 叶泠鸢咧了咧嘴，见了家主，她是要主动过去问好的。 她走过去：“家主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这些天，日夜都在担心，一想到你可能遇到各种危险，我却无法保护你，我就睡不着，吃不下！” 郑通源看着她整洁华美的衣饰，干净整齐的发型，红润有光的面颊，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顾冥三人也都在背后向叶泠鸢投以鄙夷的眼神。 你吃不下？你吃的不比谁都多！ 你睡不着？一看脸色就知道你精力充沛得很！ “劳你挂心了。”郑通源挤出笑容，“这一路多亏袁姑娘照顾，好几次都救我性命，要不然我根本没有机会活着见到你。” 叶泠鸢心中一动，可山先生人这么好的吗？ 第819章 怎么回去 叶泠鸢可不相信可山先生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 他动辄害死千百人都没有任何负担，又怎么会因为区区数年的通信，而对郑通源刮目相看，处处伸出援手。 唯一的解释就是郑通源活着对他有好处，死了会给他造成损失。 那么郑通源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这么一想，某些片段就纷纷从叶泠鸢的记忆中浮现，隐约有了一些轮廓。 “那可真是要谢谢袁姑娘了。” 叶泠鸢打量着不远处的凤骊。 凤骊看样子也不是多顺利，身上的裙子早已不复之前的洁白如雪，脸上也多了些风霜印记，沉着脸站在那里，倒是身边几个世家子弟跟她的距离有些近，看起来应该是得到了这些人的拥护。 这几个世家子弟叶泠鸢几乎都不认识，除了那个范诸邪之外。 但是看那几个世家子弟的举止神情，叶泠鸢也能大致推测出他们的性格为人。 全都是些好勇斗狠、下手狠辣之辈。 能让包括范诸邪这种恶人在内的这些世家子弟对她拥护服从，这一路上，凤骊到底做了什么，给了这些人什么好处和期待？ 叶泠鸢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跟郑通源好好聊聊，打听一下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还有一队就更惨了，只剩 下三个人，形容狼狈到了极点。 一个面上疤痕交错，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猛兽啃噬的。 另一个断了手臂，面色蜡黄，一看就是失血过多没有弥补回来。 唯一一个完好的，看见顾冥就哭着冲了上来，差点给顾冥跪下，被顾冥一把拉住了。 这么一比较，叶泠鸢他们这边虽然也减员一半，但是剩下这四个人却都是衣着精致整洁，面色红润镇定，目光明亮，举止从容，与他们这两支队伍截然不同。 一看就知道这四个人过得很好。 而且刚才大家也都看见了，他们当中甚至还有一个是被凤鸟送来，而那只凤鸟现在落在了最高的树巅。 别人不知道，凤骊可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凤鸟一族和其他兽族一样，等级森严，低级的凤鸟根本不敢落在比高级凤鸟高的树枝上。 最高的树巅，代表着这只白鸟是在场身份最高的凤鸟。 凤族素来骄傲，即使是龙族和麒麟族都不被它们放在眼里，更别说以弱小闻名的人族了。 普通凤鸟某些时候，还有可能背一背人族，而这种顶尖血脉的凤鸟，却根本就不可能让任何其他种族踩在它的背上。 除非是…… 凤骊眼珠转了转，目光隐晦地在大白鸟和叶泠 鸢之间流转。 根据她的经验，这只白色凤鸟应该是雄的……难道她猜错了？或者这个韩飞有什么手段，哄骗了这只凤鸟？ 后者也不是不可能。 另一边，郑通源一脸歉意地对叶泠鸢说： “韩小友，对不住，我已经将你的身份全都告诉了袁姑娘。” 叶泠鸢皱了皱眉。 “我也不是故意泄露你的秘密，不过袁姑娘救了我好几次，如果不是她，我早就尸骨无存。” “这次穿越千余年的时空，来到这个世界，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世间英才无数，她之所以只选择八大世家的子弟一起，是因为八大世家身具神鸟血脉，不会对她造成太大负担。” “否则她根本支撑不起携带这么多人穿越时空的负担。” “而且不是八大世家血脉的话，贸然参与进来，也很有在穿梭时空的过程中遭受更大的压力，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莫名死亡。” “她问我你的情况，也是害怕发生这种情况。” “她又救了我好几次，我……不好继续隐瞒，就……” 叶泠鸢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郑通源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她和郑通源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之前所谓的忘年交不过是互相敷衍而已，郑通 源也没有什么责任替她隐瞒。 而凤骊却救了他好几次。 哪怕叶泠鸢认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但这对郑通源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当然，更重要的是，郑通源所知道的，也根本不是叶泠鸢的真实身份。 郑通源顶多能说到，叶泠鸢叫韩飞，是戚长阙培养的顶级探子，到襄阳监督郑家，这个层面。 这不过是叶泠鸢披着的一层马甲中的一件，就算是告诉了凤骊，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凤骊目光转动，想到这个韩飞的身份。 作为戚长阙这样的人物重点培养出来的顶尖探子，想要笼络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凤鸟贵族，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凤鸟，平时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嚣张，实际上只会放火打架，在拿捏人心这方面，就是一群傻子。 难怪被这探子哄得都肯背着他了。 凤骊的眼神在叶泠鸢的脸上停留片刻。 说不定这傻鸟还会喜欢上人类男子……啧啧，毕竟这张脸和气度确实很出众，这里这么多世家子弟，都没有哪个比韩飞更出色。 虽然不是相同种族，但是这些傻鸟当中不乏一些早就喜欢人族生活文化的，审美被影响，也开始喜欢人族中的美男美女。 掳掠人族中的俊男美 女，给其他种族享受，早就是一条公然的发财之道了。 很多参与者根本就是人族自己的人。 玄鸟王朝官方每年给各族强者送礼的礼单中，都会有这一项。 凤骊目光中的意味让叶泠鸢皱起了眉头。 “她没说过，咱们怎么回去？” 叶泠鸢最关心的只有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这个问题，刚才凤骊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叶泠鸢就直接过去问她“你瞅什么瞅”了。 郑通源摇了摇头：“她没有详细说。” 路上也有人问过，但是凤骊只是随口回答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或者说“拿到传承就能回去了”。 叶泠鸢还想再问，就听见空中一声凤吟，声音清越响彻天际。 一片金红色的火焰从地上冒了出来。 叶泠鸢眼睛一凝，不过迅即松开。 看起来很像是涅盘火，仔细看去却是虚影，并不是真的。 这些火焰虚影向上空蔓延，很快形成了一片光幕，像是一个倒扣的碗，覆盖在地面上。 光幕向着四方扩大，所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 直到它蔓延到将眼前整个空地全都覆盖上的时候，光幕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片波纹在光幕上蔓延开来。 光幕上出现了一个门户。 第820章 居然还敢对我拔剑 光罩上的门户变大，直到变成三四米高两米多宽之后，才停了下来。 周围各个种族参与者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进入血脉注入秘境的门户了。 对于崇尚力量的兽族来说，即使是充满危机、死亡率很高，它们也都渴望得到这种变强的机会。 “进去吧。” 大白鸟挥了挥翅膀，冷冰冰地说。 其他凤鸟看了它一眼。 以前主持血脉注入的凤鸟贵族，都会讲一讲规矩，讲一讲进入其中会遇到什么，今年换了这位殿下，直接就是这么三个字？ 不过没什么人提出异议。 血脉注入已经开始了这么多年，这些种族早就一代代传下来，对这些规矩了如指掌。 说不说，其实真没影响。 大家都知道。 大白鸟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一只体型壮硕的猛虎咆哮一声，一跃而起，冲入了光罩上的大门之中。 紧接着，各种族的参选者纷纷用各种姿势入内。 有的飞有的跑，有的不急不慢，先后进入大门。 凤骊和范诸邪那个小团体也不甘示弱，跟在其中进入了门内。 叶泠鸢和顾冥几人彼此看了看，也跟着大队伍入内。 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 隔壁山洞里的土着 还有几个幸存者，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谁都知道，进入这个所谓的遗迹秘境之后，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种族之间的仇视、争夺强大血脉，或者肚子饿了，或者看着不顺眼，都有可能动手。 不过以叶泠鸢多年阅读网络小说的经验，凤族应该会有安排，比如每个进入其中的参选者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地点，避免大家都在同一个地点出现，造成无谓的厮杀。 所以传送进去之后，应该是每个人单独出现在一个地方…… 叶泠鸢只感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就听到劲风袭来。 看不清楚，但空气的流动就是最好的指路标。 两只巨大的兽爪从空气中徒劳地划过，却没有触碰到瘦小人族的一点衣角。 这引起了周围其他兽族的哄然大笑。 “真是给你们狼族丢脸！”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参加血脉注入？”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狼族现在都没有能拿出来的年轻强者了吗？” “偷袭都能失败，还是人族，我说狼青你还是回家喝奶去吧！” 叶泠鸢落在旁边空地上，看见围着入口的地方占了一圈五六只巨大的兽族。 有金毛虎、黑毛 熊、灰毛狼、花斑豹，还有两条蛇。 它们有的保持着兽形，有的兽首人身，纷纷嘲讽着站那只灰毛巨狼。 巨狼从空中落地，刚才就是它飞跃而起，从边上偷袭叶泠鸢，只是一击不中，不得不从空中落了下来。 叶泠鸢目光一扫，就看见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 各种族都有。 看来这次偷袭并不是专门针对人族。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叶泠鸢的决定。 在这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里，被偷袭了却不报复回去，那些兽族都会把她当成软柿子。 再说了，被偷袭了却放过对方，那也不是她叶泠鸢的风格啊。 叶泠鸢拔出红玉蛇骨剑。 一群兽族不但没有在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你看，人家还要还手呢。” “人族也有胆子大的啊，咦，真是难得。” “狼青，你快去啊，看人家会不会杀了你啊。” “狼青，你要是还杀不了这个人族，以后就不要说我们认识你啊，太丢脸！” 巨大的灰毛狼嘴角露出狰狞表情，黑色的唇吻皱在一起，獠牙森森暴露在外： “小小的人族，侥幸躲过一次，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大本事了？” “不赶快逃命，居然还敢对我 拔剑！” “等下就让你……” 话音未落，红光暴起，如同漫天红霞，掀起冰凉寒意。 叶泠鸢的身影一闪而过，血红的蛇骨剑上多出一缕血线。 血珠滑下，在剑尖汇聚，然后滴落在地。 轰！ 与血珠同时落地的，是庞大的半截狼身。 灰毛的狼青巨大的身体从胸腹部位被斜斜切开，前半身随着叶泠鸢的动作，砸在地上。 只剩下三条腿，支撑着后半个狼身，站在原地。 狼青甚至还来得及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痛苦而又不解的嚎叫，声音穿透了在场所有兽族的耳膜，让它们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它们都是各族选拔出来的精英，叶泠鸢刚才的动作很快，但是它们作为旁观者，却也能看清楚。 但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才让它们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因为它们把自己代入到狼青刚才的位置，得出的结论就是，刚才那一剑，它们也同样躲不过去！ 也就是说，这个人族一旦出手，它们也很有可能会落得和狼青一样的下场。 渺小脆弱无能的人族，竟然能有这么一个强者！ 能够力压它们所有兽族强者！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诡异。 叶泠鸢环顾四周， 数了数在场的兽族和地上的尸体，确定在这里的也只是参选者的一部分。 顾冥他们三个并没有在这里出现。 之前进来的兽族也远超在场这些兽族的数目。 不过这些兽族，还是杀了为好。 否则下一次遇到，还是要动手。 叶泠鸢眉毛一挑，身影就已经从原地消失。 红霞弥漫，血雾飞腾，兽吼声接连响起。 吼声中有愤怒，有恐惧，有痛苦，到最后，更是变得无比凄厉悲惨。 不过片刻，一切归于寂静。 只剩下满地残缺的尸体和血水。 叶泠鸢提着剑，飘在空中，身上的衣服却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血渍。 扑通！ 空中出现一个兽族的身影，直接落在了血泊尸堆之中。 身边的惨状，让它顿时大惊失色，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看着飞速逃离的高大白鹿，叶泠鸢挑了挑眉毛，没有追上去。 她原来还想着，这个秘境如果灵气浓郁的话，她就找个僻静的地方躲着修炼，等着血脉注入结束，就跟着出去。 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秘境，根本就没有灵气。 一点儿都没有，显然是刻意布置的。 那接下来她就去找找凤骊在哪里，弄清楚凤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821章 惨死 叶泠鸢摸了摸袖子，一脸随意地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在外面能看见光罩，可是进入其中后，看向四周，都是正常的天空，白云朵朵，随风飘移，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这其中涉及到什么原理，叶泠鸢也不清楚。 眼前是一大片丘陵，山脉不高，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林木。 但是与凤族那些高得不可思议的巨树不同，这些树木都是普通的高度。 时不时还能看见听见各种小动物的动静。 看起来和原本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走了一段距离，竟是没有遇到一个其他种族的参选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叶泠鸢也不着急。 就这样走了大半天，登上了一个小山丘的顶部，太阳已经挪到了正中的位置，这个温度却还是能够忍受，加上一路所见的植物花卉，给人的感觉倒是更像春天。 但这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这种小秘境是否还会遵循外界的各种规律。 叶泠鸢坐在树下，从空间里取出自己的水和口粮，吃了几口，风蛊传来了动静。 在距离她四五里外的一个山沟里，有两群参选者正在厮杀。 双方都是兽族。 三只黑牛对阵两头白狐。 战斗格外惨烈。 黑牛格外凶悍，白狐也和叶泠鸢印象中那种擅长魅惑、不擅战斗完全不同。 黑牛角尖蹄重，白狐爪牙凌厉。 能够看出来，它们拼命厮杀，是为了争夺场地中间漂浮在空中的一团拳头大小的血珠。 虽然没见过，叶泠鸢也能猜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凤鸟血脉。 这是凤鸟一族成员彻底死亡之后留下的一点精血，吸收之后有几率得到凤族血脉，可能会获得凤族特有的能力。 就算是没有特殊能力，吸收之后，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强度得到大.大的提升。 叶泠鸢原来一直以为血脉注入就是众人排队，每个参选者一阵，跟打疫苗似的。 全都不会落下。 谁知道竟然还要争抢，还要进什么秘境。 这样看起来，每次结束后参选者生还的没几个，可不一定都是被凤族血脉撑得爆体而亡，估计有一半都是内斗而死。 如果足够强大，说不定可以把所有凤族遗留的精血全都吞噬？ 一点点提升自己的身体强度，将所有的血脉都融入自己身体里，成为最强的那个，将所有能力都归于自己——这种念头听起来有些疯狂，但是肯定会有些参选 者会有这种野心。 叶泠鸢突然想起了凤骊。 可山先生不会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来的吧？ 他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最强大的力量？ 不远处的战斗有了结果。 黑牛一方取得了胜利，两只白狐一只被牛蹄踩得全身骨骼碎裂，一只被牛角刺破胸腹，惨死当地。 但也只是惨胜。 两只黑牛一只断了角，两条腿折断；一只胸口被狐爪抓破，肠子都断了，形状十分凄惨。 不过它们并不沮丧，因为它们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空中漂浮的那颗血珠，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强大，并不是那种寻常可见的凤族血脉。 比他们黑牛一族的长老也不遑多让。 否则它们也不至于为此和那两只凶狠的白狐拼命搏斗了。 好在这次战斗还是胜利了。 两只黑牛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其中一只来接受这滴血珠的血脉注入。 虽然现在不是最佳状态，但是如果不抓紧时间吸收，随时可能遇到其他参选者，被捡了便宜。 腹部受伤的黑牛不敢耽搁，迅速将空中的血滴抓住，放在口中。 唰！ 一层血红瞬间从它全身各处毛孔向外涌出，那 是凤族血脉这种高级血脉对它体内原本血脉的排斥。 本就受伤的黑牛顿时变成了血牛。 它的脚边迅速堆积起了一片血泊。 叶泠鸢在山丘顶部，“观察”着黑牛吸收凤族血脉的过程。 看到这一幕，顿时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参选者会失败死亡。 凤族血脉天生强大，几乎超越所有种族，一旦将这些凤族留下的血珠服用下去，高级血脉天生排斥低级血脉，就会将服用者体内原本的血液全部排出。 算是全身换血。 如果成功，自然是全身血脉更换，还可能得到凤族血脉带来的特殊能力；但全身的血都被排个干净，又没有什么专业的医疗设备，硬生生扛着，等着新的血脉开始生效，熬不过去死在半截的会更多吧。 这样都能活下来的，肯定是得到了老天宠爱的骄子。 眼前这只黑牛，显然就没有那种天之骄子的气运。 它艰难地站着，眼看着脚下的血泊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还是轰然倒下。 它的同伴发出了一声哀鸣，却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看着那颗血珠从黑牛的尸体中飞了出来，化作一道血线，飞向了不知何处。 它拖着两条骨折的腿， 竭力起身，去寻找一个能够暂时躲避的地方，免得被其他种族趁机杀死。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一只巨大的黑鹰从空中扑下，利爪狠狠抓在黑牛的脊背上。 本就受伤虚弱的黑牛怒吼一声，努力挣扎，还是被黑鹰提到了空中，用力一摔，从高空坠落，摔得头破血流，躺地不起。 黑鹰从空中扑下，尖利的鸟嘴一下子就叼住了黑牛的眼珠。 黑牛惨叫不已。 黑鹰却十分从容，吃了它的两颗眼珠，然后扒开了它的肚子，一点点把自己喜欢吃的内脏都吃光，才再次飞起。 在黑鹰进食的过程中，黑牛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惨叫。 黑牛一族强大的生命力在这个时候，对它来说完全是一种噩梦。 叶泠鸢不想再看下去，就从山丘上走了下来，绕了个圈子往前走。 她不想遇见那只黑鹰，可是那只黑鹰却明显不想放过她。 想必是刚才就已经从空中看见了叶泠鸢，不过黑鹰选择先吃受伤的黑牛，然后再来捕猎叶泠鸢。 毕竟，人族弱小，走路又慢，放在后面收拾也跑不远。 黑鹰在空中稍微盘旋，选择了一个角度，就毫不犹豫地向着叶泠鸢扑了下来。 第822章 偃甲 黑鹰还未到，已经有厉风扑面而来。 叶泠鸢能看见这只黑鹰肚腹上棕褐色的羽毛，和那两只一看就十分坚硬有力的利爪。 红光一闪！ 羽毛和血肉在风中飞向后方，拉出一条血呼啦的区域。 黑鹰的身体分成两半，鸟眼中的惊愕还未成型，就已经失去了光泽。 叶泠鸢闪身，风蛊将所有血污吹落一旁。 风蛊和红玉蛇骨剑结合起来，叶泠鸢对风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心念转动，便可随风挪移。 速度比原来有了大幅度提升。 老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对于这些还是依靠肉身力量和速度的敌人来说，叶泠鸢几乎一出手，它们就无可逃避。 迎面扑来的黑鹰，在距离叶泠鸢还有四五米的时候，被她一剑劈出，切成两半。 叶泠鸢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吸收灵气修炼之后，整个实力提升简直是飞跃式的。 尤其是大白鸟给自己吃了那颗药丸之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一路走过来，即使叶泠鸢利用风蛊，想要尽量躲开这些争夺，早点找到凤骊，却仍旧未能如她所愿。 毕竟兽族当中，也有很多擅长隐藏的，它们藏身的方式 千奇百怪，狩猎范围又异常广阔，叶泠鸢一不小心进入它们的领域，就会遭到袭击。 还有那些禽类，飞行在高空之上，居高临下，发现叶泠鸢一个落单的人族，基本上都会把她当成软柿子，迫不及待地扑下来。 所以叶泠鸢还是不得不出手，杀了这些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家伙。 路上经过的地方，也有好几处能感受到强大的血脉气息，那些血珠就公然漂浮在空中，似乎在等待着有缘人采撷。 叶泠鸢绕着圈子走，并不准备接收这些血脉。 服用这些血珠，会将全身鲜血排出，到时候生死难知。叶泠鸢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在这种境地。 之前服用蟒蛇内丹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危险。 当然，应该也是因为蟒蛇身具的血脉远远不如凤族这些亡者留下的血脉强大。 所以根本就没出现什么排斥本身血脉的事情。 这片区域在外面看着并不是多大，但是叶泠鸢真的走动起来，却发现面积远超在光罩外看见的面积。 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法，使得秘境的空间增大许多。 叶泠鸢向着前方行进。 因为空中有猛禽出没，她也不敢贸然飞行，而且兽族之中肯定也有强者 存在，为了安全，也需要保持最佳状态，所以叶泠鸢并没有用最快的速度，而是低空掠过，保持着对自己来说没有负担的速度前进。 找了一天，不但没有找到凤骊，就连其他人族参选者都没有发现。 眼看着天色将晚，叶泠鸢随便在山丘背风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当做今晚的落脚点。 即使是夜晚，温度也不低，不用担心露宿会感冒。 休息的时候，叶泠鸢将两具从偃师门手中抢过来的偃甲放了出来，值班守夜。 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发现灵气浓郁能够修行之后的收获，不仅仅是叶泠鸢的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随之加强的还有叶泠鸢的精神力量，或者说是法力这方面的力量。 而叶泠鸢精神力量变强后的直接体现，就是她不用眼睛，也不用风蛊，就能“看见”周围十几米范围内的景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她觉得这和仙侠小说中所说的“神识”非常接近。 而这种神识，除了观察以叶泠鸢为圆心的一个球体范围之外，叶泠鸢还发现了它的另一个用处，那就是控制偃甲！ 有了神识之后，《机关密要》中那些原本无法理解的内容一下子豁然开朗。 原来按照书中所写的那些，根本就做不到那种效果，但是当用神识去按照书中的指导操作时，却发现严丝合缝，完全符合。 偃师门的那些偃甲，在叶允成手中，就相当于低配版外骨骼，能够增强战斗力，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在吴忌道手里高级一点，能够成为近距离刺杀、搬运的利器。 而叶泠鸢拿到那两具偃甲之后，也只是用它们给自己的行动打个掩护，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再复杂的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因为偃甲毕竟不是智能机器人，它们没有自己的灵智，也无法提前植入操作系统和程序，只能依靠《机关密要》上记载的非常粗浅的控制手段，让它们在近距离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但是有了法力和神识之后，《机关密要》中的那些技巧就全都从空中落到了实地，变成了真正有用的手段。 叶泠鸢尝试过了。 能够用法力建立起和两具偃甲之间的联系，而且经过锻炼之后，已经能够做到同时操控两具偃甲做些简单的动作。 而《机关密要》中的描述则说，如果足够熟练，神识感知够清晰的话，这两句偃甲最高甚至能够成为类似于“分身”的存在。 所以现在叶泠鸢只要有机会，就会将这两具偃甲拿出来练习使用操作，提高自己的熟练度。 这里的夜晚并不安静，时不时能够听见天空中或者某个方向传来的兽吼禽鸣，几乎都充满了血腥意味。 不过两具偃甲现在的基础功能已经被叶泠鸢开发出来，基本的值守警戒完全没问题，所以叶泠鸢也没有被这些动静给吓到。 叶泠鸢大致数过，进入这个秘境参加血脉注入的各个种族成员大概有三百多。 她估计这第一天就要死掉四五成。 两三天后剩下最精锐的那一批。 凤骊既然专门冲着这个来，肯定有把握会走到最后。 到时候迟早能找到她。 所以叶泠鸢也不着急。 至于说顾冥他们三个，在吃了蟒蛇内丹、得到趁手利器之后，如果还不能走到最后，那叶泠鸢只能对他们表示同情和哀悼了。 轰轰轰！ 震天巨响将叶泠鸢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整个夜空火红一片，变成了燃烧的火海。 地面在剧烈震动，山石树木都仿佛有了生命，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席卷了叶泠鸢的心头。 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会死！ 第823章 重逢 这种从脚底冒起来直冲脑门的危机感，让叶泠鸢毛发悚然。 她飞身而起，瞬间收起两具偃甲，在夜色中低空掠行。 非常奇异的是，她向着某个方向疾驰的时候，感觉到的危机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了。 于是连着换了好几个方向，最后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 往这个方向逃跑的时候，那种仿佛有一个炸药包顶在头上的感觉不断减弱。 与此同时，从各个方向冒出来无数身影，也都疯狂奔逃。 看起来大家的感觉也很敏锐。 大部分参选者选择的方向跟叶泠鸢都是一致的。 这个时候，也没有谁顾得上去埋伏偷袭谁了，大家脑子里都是跑快一些，摆脱那种仿佛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危机感。 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画面一样，各种天敌之间、食物链上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之间，都顾不上多看对方一眼，唯一的目标就是快跑快跑！ 叶泠鸢的速度算是快的，但是头顶上半空中掠过的一只只飞禽，几乎是竭尽全力地飞行，还是有不少超过了她。 它们那种拼命拍动翅膀往前冲的动作，怎么看都透着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叶泠鸢回头 一看，也不由面色大变。 那些燃烧了半个天空的火光，还在不停地向前蔓延。 而这个时候，叶泠鸢也辨认出来了，这漫天的火焰，竟然都是涅盘火！ 难怪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危机感，涅盘火的危险程度，叶泠鸢都没有把握逃生！ 可是这秘境里怎么会有涅盘火，而且这么大的规模？ 遮住了半个天空，还在不断向着前方蔓延，凶焰涛涛，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是大半个秘境都要被烧毁。 叶泠鸢无暇多想，随着大部队一起冲向秘境中现在最安全的方向。 直到感觉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消失，叶泠鸢才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其他兽族也都停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 天空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整个夜晚都变得一片通红。 叶泠鸢皱起了眉。 涅盘火是无物不摧，再怎么坚硬的金石，都经不起它的焚烧，一会儿就烧成了灰。 这么半天还在燃烧，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涅盘火烧这么久？ 这样烧下去，怕不是地都要烧穿了吧！ 还不断有各个种族的参选者从不同方向往这边赶来，叶泠鸢看见了顾冥，看见了罗英杰，那两个 人也看见了她，顿时带着喜色向她跑了过来。 “郑兄！”顾冥平时总是一片平静的脸上，现在明显地表露出喜悦，远远地就高声打招呼。 “顾兄！”叶泠鸢举起手挥动，大声回答。 “郑兄，顾兄！”罗英杰稍慢一步，也乐滋滋地站到两人身边，有种找到组织的踏实感。 “杨兄呢？” 叶泠鸢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杨敬隆的身影。 其他两人也只能摇头。 进入秘境之后，他们四人都被分开，各自出现在不同的地点，直到现在才碰到一起。 “他娘的，这些兽族可真不是东西，我一落地就被他们围攻，要不是我反应快，当时就得断条胳膊腿儿的。” 罗英杰摸了摸手上的指虎，“还是亏得这双指虎，比我家的那手套厉害多了，要不然说不定真就栽在这里了。” 被围攻的瞬间，指虎随他心念发动，弹出利刃一般的爪牙，挡住了偷袭，才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不过他胳膊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痊愈。 顾冥的经历也差不多，不过他说得轻描淡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伤势，应该是应付得更轻松一些。 “竟然三个人都遇 到了。”叶泠鸢冷静地看着周围，“也就是说，这些兽族在内部或许有什么协议，首先一致对付人族？” “不，不是专门针对人族。而是针对它们之外的其他种族。” 和兽族参选者相比，那些人族参选者实力差很多。基本上就是叶泠鸢他们遇到的那些土着的水平，顶多是个武林高手，大部分还都是些身体强壮的普通人。 他们所依仗的就是他们与玄鸟相对比较亲近的血脉。 那些土着一对一都不是兽族的对手，根本就不值得兽族联手埋伏袭击。 那些兽族联手针对的应该是其他兽族参选者，人族只是捎带手的收拾一下。 这种联手应该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 否则不会刚刚进入秘境，就会三个人都遇到这种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泠鸢再看那些不断聚集过来的兽族参选者，就很容易看出来，其中几个种族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接近，应该是彼此之间达成了某种同盟协议。 想想她遇袭当时，地上已经躺了两具兽族的尸体，就能够意识到，这些兽族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叶泠鸢目光微转，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向顾冥和罗英杰使眼色 。 这里固然是没有了那种被涅盘火追赶的危机感，但是却是集中了几乎绝大部分参选者。 就像是把一堆不稳定的炸弹丢在一起，随时可能因为某个小小的火星，引起爆炸。 到时候，叶泠鸢他们三个人族，就是在炸弹堆里被无辜炸死的倒霉鬼。 叶泠鸢可不想被那么多兽族参选者集火。 顾冥和罗英杰很有默契地随着叶泠鸢的脚步，一起向着边上的几块石头后面退去。 这里是一处山脚，周围都是低矮的山石和林木，有点像是个面积不小的盆地。 不过四周倒是有好几条通道，各个方向的参选者就是从这些通道中跑过来的。 三个人藏在石头后方的阴影中，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 “涅盘火都已经围了一圈了。” 叶泠鸢往天空上看了看，刚才只是占据了半边天空的涅盘火，现在已经蔓延到了四面八方，占据了整个天空。 现在这个秘境里唯一能够让大家感到安全的，大概也就是周围这一小片区域，叶泠鸢觉得，应该是秘境的中心地带，距离四周的涅盘火都最比较远。 仍旧有不少参选者从各个方向奔逃而来。 盆地中间变得越发拥挤起来。 第824章 自相残杀 兽吼声此起彼伏，一听就不是那么平和。 罗英杰意识到了什么：“这么多畜生，什么种族都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吧……” 顾冥面色凝重：“怎么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看见其他人族？” 叶泠鸢：“要是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一进来就被埋伏偷袭……” 接下去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余两个人也都明白了是什么。 以那些土着的实力，如果被那些兽族埋伏偷袭，只怕没几个能活下来。 之前那些玄鸟王朝派出来的参选者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秘境的，大概也不完全都是被凤族血脉撑爆的。 只是人都死了，这些情况就没有人能够传递出来了。 “可是杨敬隆不应该啊。”叶泠鸢皱着眉头。 杨敬隆其实挺机灵的，而且也同样吃了蟒蛇内丹，得到了一支骨笛，只要不犯傻，那些兽族的埋伏偷袭应该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严重伤害。 “也许是有什么机缘呢。”顾冥笑了笑。 “这倒也有可能。” 叶泠鸢对凤族血脉传承没有企图，其他三人却明显都有兴趣。 杨敬隆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强大的血脉传承，肯定会选择接受 的。 就是不知道他那边会不会被涅盘火波及。 不过这个现在就不是叶泠鸢能力所及的事情了，所以只能祝他好运。 三个人低声议论这一会儿的功夫，兽吼声就明显密集了起来，而且已经带上了攻击性。 叶泠鸢再次往后退去。 这么多兽族强者，如果打起来，他们还是离得太近了。 顾冥和罗英杰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后方山丘上的小树林里。 果然，他们刚刚退进小树林不久，就听见下方传来了厮杀咆哮的声音。 那些兽族果然打了起来。 它们大致分成了两个大的阵营，还有一部分在边上围观，极少数的偷偷向着四周溜去。 两个阵营各自有一百来个成员，狠狠撕咬着对方，仿佛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死敌一样。 “飞禽类，没有参与。” 叶泠鸢低声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天空中传来凶戾的鸟鸣，竟然是两只大鸟在空中打了起来。 羽毛横飞，利爪乱抓，场面也很激烈。 叶泠鸢瞠目：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吧！ 这么不配合的东西，真是想给它们一个一剑，把它们劈成两半…… 一股暴戾的情绪涌 上心头，叶泠鸢握紧了红玉蛇骨剑的剑柄。 背后传来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两个兽族参选者潜入到了树林中，并且正在向她靠近。 看着它们的獠牙，叶泠鸢举起了剑——下一刻，她就感受到金蚕蛊的动静。 有毒！ 金蚕蛊活跃起来，将叶泠鸢吸入的毒素一口气吸收过来，就像是尝到了什么美味小点心似的，还有点意犹未尽。 叶泠鸢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的两个兽族身影也都变了。 根本不是什么兽族，而是顾冥和罗英杰！ 而顾冥和罗英杰的呼吸也都变得粗重起来，两个人都已经露出了狰狞杀意…… 叶泠鸢连忙提醒：“顾冥，罗英杰，不要动手，有毒！控制呼吸！” “你们看到的可能是幻觉！” 叶泠鸢反手从空间中把防毒面具取了出来，扣在了脸上。 顾冥和罗英杰却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仍旧双目赤红，顾冥握着匕首，罗英杰手中的指虎已经弹出了利刃，恶狠狠地盯着叶泠鸢，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恶战的架势。 叶泠鸢叹了口气，傀儡蛊飞出，控制了两个人，直接拿出解毒喷剂往他们脸上喷。 “啊 啊啊嚏！” 两人连打了几个喷嚏，眼神稍微清醒了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 顾冥和罗英杰都见过叶泠鸢戴防毒面具的造型，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就认出了她。 “你们中毒了，大概是产生了幻觉，还记得吗？” 两个人顿时想起了刚才的经历。 “刚才是幻觉？” 他们都是看见了两只兽族，包围了自己，准备左右夹攻，所以做出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幸亏有郑兄你在。”两个人越想越后怕。 如果真的是与兽族搏斗战死，也就算了；可要是被人暗算，中毒产生幻觉，和自己人自相残杀而死，那也太憋屈了！ 他们随身也都带有解毒药，刚才是没有防备才会中毒。 现在知道之后，叶泠鸢一放开他们，两人就动作熟练地服下了解毒药，用布巾蒙住了口鼻，顿时感觉心中那股暴躁怒意平息了大半。 “是谁放的毒？” 顾冥恼怒不已。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下毒这种手段，不像是兽族这些粗坯会用的。”叶泠鸢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当时心中就有了怀疑对象。 顾冥也支持她这个判断。 “你看，它们都 快打疯了。” 罗英杰看看天空，又看看下方，咬着牙说。 天空中到处都是拼命搏杀的鸟影，下方盆地里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们三个醒过来得及时，服用了药物，现在神志清醒，不再受毒素影响。 可是这些中毒的兽族却没有这个运气。 它们越是厮杀见血，受到影响就越严重，就更加不畏生死地拼命搏斗。哪怕是肢体残缺，濒临死亡，只要能动，就会和心目中的敌人战斗到底。 叶泠鸢三人躲在暗处，看着这些凶残的场面，都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他们刚才也中了招，现在他们三个也会是这个样子了。 三人小心地躲在树林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兽族杀到最后。 直到没有一只兽族能够站在原地，地面上布满了血水和残肢断臂，一切终于平息。 怒吼声渐渐消失，只剩下偶尔响起的哀鸣。 天空中的禽类早已经坠落，不再有厮杀的动静。 三人屏住呼吸。 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是那个下毒者出场的时间了。 果然，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人出现了。 一只巨大的凤鸟从空中降落，凤鸟背上，下来了五个人。 第825章 收割时刻 一只青色凤鸟从空中降落，鸟背上下来五个人。 叶泠鸢一眼就看见了凤骊。 而且，凤骊还处于被其他四人环绕保卫的位置，显然，她刚才果然没猜错，这毒就是凤骊放的。 跟在凤骊身边的几个，叶泠鸢还真的都认识。 一个是范诸邪。 因为顾冥当初对他的指控，叶泠鸢对他印象深刻； 另一个是郑通源。 第三个是杨敬隆！ 最后一个，竟然是土着中那个曾经被认为与殷才关系暧昧、后来跑到叶泠鸢他们山洞外敲门的清秀少年！ 前两个跟在凤骊身边是正常的，但是后面这两个出现在凤骊身边，就有些令人意外了。 顾冥和罗英杰也有些诧异。 “老杨怎么跟他们在一起？”罗英杰嘀咕。 叶泠鸢看着凤骊身边四人的步伐身形，眉头皱起，举手示意二人噤声。 顾冥和罗英杰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努力降低各自的存在感。 凤骊走在满是鲜血和残肢的地面上，脚踩在那些被血浸泡的泥泞地面上，却毫不在意。 她身边的四个人也都和她一样，浑然不在乎周围的血腥惨烈情景。 脚底踩在血泥中发出的啪叽声，听得叶泠鸢几个人都头皮发麻。 “ 还有几个不在啊。” 凤骊在场地中兜了一圈，说了一句话。 她抬起头，向着四周看了看，嘴唇勾起一丝笑意：“藏起来了？倒是挺机灵的，不过……也没什么用。” 她完全没有去搜寻的意思，只是抬了抬手：“开始吧。” 跟在她身后的四个人就立刻应声而动。 下一刻，叶泠鸢三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四个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分别站到了满是血污尸体的盆地四方，然后，地上的血肉就向着他们涌了过来。 四条血肉组成的粗大洪流，就像是诡异漫画中的触手一样，盘旋着缠绕在了赛个人的身上，只是一会儿功夫，就把四个人全都淹没在了其中。 血肉触手不停扭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叶泠鸢三人都不由汗毛倒竖，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不能让她达到目的。” 顾冥压低声音，因为害怕被凤骊听到，所以只能用吐气的方式说话，语速有些慢。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恶的手段，吸收这些血肉，极有可能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 “而且我看那些人都像是被她控制了。” “如果让她完成仪式，等会儿咱们三个很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 ” 顾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理他们还有很远的凤骊大声笑了起来。 “顾家这位公子，还真是个聪明人啊。”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其中的秘密，可真是了不起。” “没错，这些人都已经被我控制了，他们吸收了这些血脉之后，就能帮我提高实力，所以不管你们躲到什么地方，都是没有用的。” 顾冥满脸震惊，这么远都能听到他说话？这女人越来越诡异了。 “你们三个还藏在那里干什么？我早就发现你们了。” 凤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格外不顺眼。 “乖乖地自己走过来，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罗英杰打了个寒颤：“怎么越看越邪门……这个女人怎么阴森森的……” 叶泠鸢心想，满地血污尸体，身边四个血肉触手缠绕的柱子，她穿着素色裙子，面不改色地站在血泊中说出这种话，谁看了都觉得诡异阴森。 要是天上来一轮毛月亮，她再把头发披散下来，然后再来一阵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嗯，她再把脸往下低一低，来个从下往上翻着眼看他们的动作，绿油油的光往她脸上一打，气氛就差不多到位了。 不过，现在虽然 不是毛月亮之夜，却是漫天血红，仿佛整个秘境都被涅盘火包围了，所有人身上都被映照上了片片红光，也充满了恐怖片的气氛。 三个人虽然都觉得气氛不对，但是却没有谁是吓大的。 绝对不会因为凤骊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真的出去投降。 他们又不是傻子，看着那四个人的现状就知道，这个袁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要是真的落入她手里，最好的结局也是和那四个人一样，被那些血肉触手缠绕，没有个好下场。 “情况不太对，要不然咱们先退？”罗英杰也是从山林中与虎豹厮杀，和敌人血斗走过来的，从来没有胆怯过，可是现在却萌生了退意。 顾冥还没有说话，叶泠鸢已经语气艰涩地说： “退去哪儿？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所有这些进到秘境来的，不管兽族还是人族，都是被她逼到一起来的吗？” 叶泠鸢仰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一丝正常颜色的夜空。 “她用涅盘火逼着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现在你往哪跑？你能扛得住涅盘火吗？” 凤骊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是真的能够把叶泠鸢他们几个的对话听个清楚。 “ 韩飞，你也很聪明。” “我没想到，你能一直活到现在。” “不愧是戚长阙精心培养的顶尖探子。” 顾冥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倒是罗英杰惊讶地看了叶泠鸢一眼：“韩飞？不是郑飞吗？” 叶泠鸢对他挑了挑眉毛，没有解释。 反倒是罗英杰自己立刻解释：“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韩兄的人品和情分！我罗英杰早就把韩兄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跟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跟郑飞，哦，不，韩飞，不管是什么飞，总之是他们当中最强的战斗力搞对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罗英杰才没有那么傻，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人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对外才对！ “你们三个倒是有几分胆色，也有几分义气……但是，这都是没有意义的。” 凤骊这会儿似乎很有倾诉的欲望，非常喜欢接他们的话茬。 “自从你们进入这个小世界，你们的性命就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 “现在不过是收割时刻到了而已。” 她扬声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得意，“收获这么丰富，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年！” 第826章 不如自己体会一下 血红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空间，凤骊身上浅色的衣裙也变得红彤彤的，她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格外诡异。 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控，而面前这三个人，对她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她的语气十分随意而放肆。 “你们三个藏又能藏多久呢？” 凤骊笑眯眯地说，“等会儿，你们自己会过来找我的。” 在她背后，四条肉柱不停蠕动，地上的血肉几乎全都被卷了起来，汇入其中。 凤骊高高举起双手，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脚下也跟着挪动，踩着奇怪的步伐。 叶泠鸢立刻想起了当初在天恩坛上，苏义道的举动。 这一看就是在搞什么祭祀……反正肯定是跟她身后这四条丑陋的肉柱有关系，目的呢，肯定就是力量或者长生，或者两者兼有。 随着凤骊的古怪动作，地面翻滚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动物在地面下滚动似的，鼓起来一条条土陇，向着凤骊的方向迢迢涌来。 再看时，就能看见这些土陇之中夹杂着无数鲜血和尸体，竟是之前在秘境各处死亡的走兽飞禽们的尸体。 这些血肉和尸体很快就汇入四条血肉触手之中，向着四条肉柱继续汇聚。 不能让她在这样下去了。 苏义道当初的手段，戚长阙都差点中道，再让凤骊搞下去，真的就不好收场了。 叶泠鸢在石头背后，抓起顾冥的手捏了捏。 她想要跟顾冥说点什么，但是刚才那么低声说话，都被凤骊听见了，只能换一种方法沟通。 只是刚刚捏了一下，就感觉另一只手臂一重，一股火焰从她袖子里飞出来，落到了凤骊周围的地面上。 金红色的火焰十分安静，但是扩散的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呼呼呼地就烧了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地面上烧出了一个大坑。 那些堆起来老高的血肉尸体遇到火焰，立刻被焚烧成灰，就连血水也迅速变干，连着下方的土地都被烧得焦黑。 而凤骊还专心地进行着她那种奇异的祈祷仪式，没有发现这个变化。 顾冥睁大了眼睛，对着叶泠鸢竖起了大拇指。 他还以为刚才叶泠鸢捏他一下，是提醒他注意，自己要出手了。 不愧是帝师大人派出的顶尖探子，手上的符纸效果格外出众！ 三个人都兴奋地趴在石头后面，看着火势向着四周蔓延。 直到火焰烧到了四条肉柱上，凤骊才突然惊醒过 来，猛地停止了动作，愤怒地大喊：“韩飞！” 她知道，这些进入小世界的人当中，只有韩飞才有可能使用凤陵阁内部专有的符纸，点燃涅盘火。 也只有戚长阙专门制作的那些符纸，才会具有超出凤陵阁子弟配备的标准符纸威力。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韩飞仍旧不知形势，不想着投诚求活，竟然还敢跟她对着干，才让她格外愤怒。 这是对她的蔑视，是觉得她不会成功吗！ 凤骊含着怒意，伸出手掐诀，火焰慢慢熄灭。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平复一下情绪，又是几点火焰飞出，这次直接落在了那四条肉柱之上。 涅盘火的威力何其恐怖，只是一下子就把肉柱烧穿了一个洞。 缠绕在四人身上的肉柱，仿佛也有感觉一般，疯狂地扭动起来，发出嘶嘶沙沙的声音。 “韩飞！你想死！” 凤骊怒喝，“本来想留你一命，你却不知死活！” 叶泠鸢嘿嘿一笑，从山石后面站了起来：“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让人发笑的话？” “就是因为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暗算了那些没有脑子的兽族，还有几个对你防备不够的倒霉鬼，就让你觉得你天下 无敌了吗？” “别的不说，你搞这种邪教似的东西，我全都给你烧光，你能怎么样？” 凤骊阴冷的脸色在背后一片血红的背景衬托下，仿佛九幽厉鬼。 “韩飞，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 “不过，你不知道吧，这个小世界里，如果你不是八大世家的后裔，换句话说，不是凤族的血脉后裔，你的生死就完全由我决定！” 凤骊丢出了一个劲爆消息。 顾冥一惊。 他刚才见叶泠鸢站了出来，也跟着站起了身，罗英杰却悄悄挪到了另外一个石头后面藏着，以防万一好接应。 现在凤骊这么一说，顾冥顿时明白了什么：“你其实是想说，所有世家后裔，也同样在你控制之中吧！” 凤骊举手熄灭了四具肉柱上的涅盘火，但是那些已经被烧掉的部分却是无法弥补了。 “别说，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当中，还真是不乏聪明脑袋。”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这问题，我已经跟他们都解释过几次了。” “你想要知道的话，不如自己体会一下！” 凤骊双目一抬，眼珠瞬间变得血红，好像突然燃烧起来了一样。 叶泠鸢、顾冥和罗英杰三人，几乎同 时闷哼一声，面色大变。 刚才凤骊那一眼看过来，叶泠鸢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 痛，而且带着强烈的不安！ “哈哈哈！”凤骊放声大笑，“哈哈哈！原来韩飞你也是八大世家的后裔！你就是郑家人对吧？是郑通源精心培养的接班人！” “他竟然还敢骗我，说你不是郑家人，说你是凤陵阁主的心腹，专门从京城跑去襄阳监督他的，我还真的差点就信了！” 叶泠鸢随口应付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就集中精神去寻找自己身体里的异样，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刚才凤骊那一眼就让她心脏绞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玄虚，但是肯定要在她身体里动过什么手脚才行。 要是她随便看谁一眼都有这样的效果，那凤骊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这么久吗？她直接去瞪戚长阙，把戚长阙瞪得心梗发作不就行了？ 叶泠鸢上次偷了一瓶那个什么玄鸟帝王血，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结果却被戚长阙检查出来，说是被人在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对灵魂起作用的。 现在又是同样的人，叶泠鸢不禁怀疑，凤骊用的还是类似的手段。 第827章 牵魂丝 凤骊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十分愉悦：“韩飞，韩飞，原来你还是郑飞！” 顾冥和罗英杰都有点目不暇接了，刚才非说不是郑飞是韩飞，现在一扭头又说不是韩飞是郑飞，这到底是折腾什么呢？ “你在我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叶泠鸢脸色凝重，手中握紧了红玉蛇骨剑，“从一开始，你带我们这么多人进来，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吧！” 凤骊现在完全没有了顾忌：“没错，不过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她泛着红光的双眸扫过三人，越看越是满意：“你们三个得了不小的机缘，却是正好。” “可惜的是，这些武器……”凤骊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不能带回去，真是可惜了啊。” 叶泠鸢立刻感觉到了些什么：“这可都是好东西。”她挥起手中的红色骨剑，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削铁如泥不说，还有好几个附加神通，你要是拿着，实力最少要增强五成。” “难道还不值得你带走吗？” 凤骊嘿嘿一笑：“郑飞，你也别试探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些物品，我是带不走的，包括你们，就算是活着回去，也带不走。” “ 当然，你们会作为我的一部分，回到我们之前的世界。” “到时候，我就会成为世界之主，永生不死，而你们，也将随我一起享有这份无上尊荣！” 叶泠鸢目光闪动。 凤骊终于说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世界之主？永生不死？ 只是听起来就格外反派，让人本能就想要选择和她站在对立阵营。 “你想吞噬我们？就像对待他们那样？” 顾冥皱着眉头，指了指她身后的四个肉柱。 虽然被叶泠鸢用涅盘火烧出了洞，能够看见其中露出的一点衣物，可是四个人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顾冥从一开始就已经在留意这四个人了。 这四人当中，范诸邪号称月夜屠夫，性情残暴，桀骜不驯； 郑通源乃是八大世家之一的家主，身份尊贵，甚至有时候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杨敬隆虽然看起来有些软弱，但也是杨家精英，更是跟他们一起得到了机遇，实力大.大提升； 那个清秀少年，看似无能，任人欺凌，可事实上，欺负他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却一直好好地活到最后。 这四个人，哪个都不是甘心被人吞食、充当凤骊晋升资源的性子，也 都有自己的能力，可是之前却是任由凤骊一个指令，就乖乖地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任由血肉触手缠身将自己吞没。 凤骊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 刚才那一眼，更是让顾冥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凤骊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原本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古怪，那是一种与容貌完全不协调的气质，透着腐朽和阴冷。 顾冥看着那种绝对不可能是年轻女孩能做出来的表情，更不可能是十几岁姑娘具有的眼神，对叶泠鸢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完全没有了怀疑。 凤骊这具年轻貌美的女身里，真的装着一个来历诡异、年龄可能达到数百年甚至更高的衰败老头子的灵魂。 “没错，就像他们这样……” 凤骊毫不否认。 顾冥在感觉后背发凉的同时，更坚定了必须动手的决心。 罗英杰沉着脸，指虎上的白骨利刃发出幽幽的微光。 叶泠鸢更是早已将红玉蛇骨剑举到了胸前。 凤骊当然知道，这三个人不会束手就擒。 “你们还想反抗？” “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 三人被她殷红的眼睛盯着，心头再次剧痛，仿佛有一颗看不见的 大手捏住了他们的心脏，毫不在意地随意拧动一样。 三个人都算是性格强硬、意志坚定的人，在这种折磨下，却都没有坚持太久，纷纷倒地，手中的武器都无法握紧，只顾着捂着心口来回翻滚，发出痛苦的叫声。 “我说了，你们自从进入这个小世界，就已经是我的掌中之物。” “跟着我进来的当时，就已经被我在你们的灵魂中做了标记。” “现在再想反抗，可是来不及了。” 叶泠鸢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她完全没有察觉，就中了可山先生的“牵魂丝”，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还以为长春蛊已经把戚夫人在她身上下的手脚给消除了。 结果差点出了问题，昏迷不醒，还是戚长阙出手，才将其清除干净。 现在竟然不知不觉又中了招！ 这个老鬼在阴人这方面真的很有几把刷子啊。 叶泠鸢的感觉非常奇异，一方面她能感受到心脏几乎要爆炸的那种剧痛，一方面却又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体剥离出来，俯视着下方翻滚痛呼的自己，仍旧保持着冷静的思索。 这种感觉她已经体会过好几次，并不陌生。 在冷静和痛苦之间，叶泠鸢看见了自 己灵魂上多出来的那根“丝线”。 黑色的散发着腐朽阴晦气息的丝线，从灵魂心口位置延伸出去，一只延伸到凤骊身后。 她的灵魂漂浮在空中，连着这根“丝线”，就像是一只风筝一样。 想必顾冥他们两个身上也会有类似的丝线，只是叶泠鸢现在看不见。 叶泠鸢之前修炼的时候，从未发现这根“丝线”。 直到现在凤骊发动才显现出来。 真的是足够隐蔽。 随着凤骊赤红的眼眸转动，那根丝线也收缩起来，叶泠鸢的心痛就又开始发作。 叶泠鸢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切断这根丝线，是不是就能阻断凤骊对她的操控？ 随着这个念头，她的灵魂虚影伸出手来，抓住了那根丝线，用力一拽！ 丝线没有断，反倒是心口的剧痛突然加剧了几分。 叶泠鸢蜷缩成了一只虾米，紧紧咬着牙，全身汗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感觉到右手袖子里动了动，便忍着剧痛掐了掐手，袖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因为叶泠鸢感觉自己可以做到！ 这根丝线上的气息，她有些熟悉，仔细想来，倒是和阴魔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她的空间可以一试！ 第828章 豢养阴魔 叶泠鸢心念一动，绑定在她灵魂中的空间就开始主动吸收，果然有效！ 那根透着腐烂邪恶气息的黑色丝线，迅速变淡，很快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叶泠鸢能够感觉到自己灵魂上一松，那种曾经经历过一次的澄澈感再次出现。 空间中怨念值上升。 叶泠鸢心中一喜，灵魂倏然下降，回归身体之中，果然那种揪心的疼痛也已经消失无踪！ 但是旁边顾冥和罗英杰仍旧在翻滚痛呼，她也跟着继续保持之前那种痛苦模样，让凤骊放松警惕。 凤骊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昂，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三人这样狼狈，嘴角的笑容加大。 之前就已经发现，那个杨家子弟肉身强健、精神饱满，超出同行其他子弟太多，已经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还有三个比他犹有过之的！ 只是这四个小家伙所能积累的气血力量，就能达到她原本预期的四分之一了！ 加上这些凤族遗留的血脉力量，足够完成她的目标了！ 想到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力压戚长阙，成为世界最强者的一幕，凤骊心中无限愉悦。 她暂时停下了对牵魂丝的催动，地上翻滚的三人顿时获得了喘息 之机，一个个就像是从水里泥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全都湿透，浑身都是泥水血污。狼狈不堪。 哪里还有刚才跟她对着干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凤骊更是满意：“去吧！” 叶泠鸢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那是她曾经在黑市多次遇到过的阴魔气息！ 只是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些阴魔相比，这次的阴魔气息要强大得多。 叶泠鸢现在也彻底明白了，她在黑市见过的那些阴魔，绝对都是有主之物，是可山先生豢养的。 可山先生在黑市中大肆杀戮，将数千人全都杀死，可不仅仅是为了收拢钱财，而是为了用这些人血祭，用他们的血肉喂养这些阴魔！ 往前推去，顾冥说过几百年前，凤梧皇宫之下也曾经又几乎相同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可山先生在他潜伏在阴暗中的数百年间，为人所知的，至少也有两次大规模的屠杀血祭阴魔事件。 那些不为人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被他喂养了那些阴魔呢。 这么多年过去，可山先生手中到底有多少阴魔，而这些阴魔到底有多少实力，谁也不知道！ 叶泠鸢心中念头转动，想了这 么多，但实际上却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那种阴冷的气息已经逼近眉睫。 叶泠鸢并不畏惧，她试过，空间能够吸收阴魔，将其还原成怨念，其实是阴气，收入空间之中。 阴魔的基本组成单位就是阴气，失去了阴气，再强大的阴魔也没有了存在的基础，自会就此消失。 叶泠鸢对这个操作驾轻就熟，在阴冷气息触及肌肤时，就直接将其吸收进了空间。 感觉到周围阴冷气息逐渐减少，叶泠鸢转头去看顾冥和罗英杰。 顾冥脖子上微微有红光闪烁，形成了一个红色光罩，把他整个人都罩了起来，叶泠鸢灵魂强度强大，隐约听见了一声哀鸣，感觉到围绕在顾冥身边的阴影迅速消散。 看来顾冥身上有自保的宝物。 倒是罗英杰那边不太乐观。 他躺在地上的身体有些僵硬，姿势不太自然，叶泠鸢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阴魔已经开始进入他的身体，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标志。 她扑过去，一把抓住了罗英杰的胳膊，刚想按照之前的办法把那些阴气吸收到空间里，就感觉到右边袖子动了动，一股红光冒出来。 红光就像是一阵暖风，向着罗英杰吹了过去。 所到之处，阴冷之气顿时消失无踪。 呼~ 罗英杰重重地吐了口气，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望着面前沾染着污迹的叶泠鸢的脸，眼中满是感激。 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对他来说，却如同最可怕的噩梦。 身体被阴冷怨毒的气息侵蚀，明明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感觉着那种气息一点点向着身体深处蔓延，自己却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这样下去的话，罗英杰知道，自己就会和杨敬隆一样，成为被那个疯女人控制的傀儡，然后被她用阴毒的手段吞食…… 想一想都觉得这样的结局格外恐惧。 他不怕死，从十几岁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觉悟。 可是他不想这样憋屈窝囊地死去，更不想成为这个疯女人吸收力量的肉食！ 顾冥也跑到了两个人身边。 “幸亏郑兄你有办法。”顾冥心有余悸地扶起了罗英杰。 他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只能保护自己一个人，根本救不了别人。 罗英杰也十分感激地说：“ 郑兄又救了我一命！日后必然重报！” 三人刚说了两句，就感觉到心口剧痛，不由地发出痛苦的叫声。 顾冥不想再次被这种痛苦控制，不想躺在泥污之中翻滚哀嚎，像个失败者一样凄惨。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地上，单腿跪地，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却硬是不肯出声喊痛。 罗英杰措不及防，猛地一仰就摔倒在地，痛得在血污中翻滚，只是叫了一声，就看见了顾冥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狠意，十根手指都抓在地面上，抓了十个深坑，却也不肯再出声。 叶泠鸢看见二人的样子，立刻跟着模仿。 她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低着头绷紧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也是强忍着痛苦却不肯屈服。 凤骊气极反笑：“好，厉害，硬骨头，我佩服你们！” “既然如此，我就先捏爆一个，看看你们还会不会这么强硬！” 叶泠鸢心中一紧，随即扔出一张符纸，大片火焰向着凤骊洒去。 “班门弄斧！”凤骊举手一个弹指，咔哒一声，火焰还未落地，在空中就熄灭了。 “用我研究出来的手段来对付我，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第829章 难道不该得个长生不死？ “别吹牛！”罗英杰牙齿都快咬碎了，趴在地上，嘴巴却硬得很，“这明明是凤陵阁主的符纸法术，怎么成了你研究出来的？” 凤骊制止了叶泠鸢这次偷袭，心中隐隐升起的危机感彻底消失。 所以刚才那两次，对方能够成功点燃涅盘火，差点中断她的血祭，都只是因为她没有来得及分心。 她差点以为是戚长阙来了，藏在暗处出手了呢。 这郑飞，终究还是跟戚长阙有密切关系的，郑飞拿出来的符纸，都比凤陵阁标准符纸威力要强一倍。 所以郑通源之前所说的并非都是撒谎。 只是隐瞒了韩飞本来就是郑飞的真相罢了。 这个老头，还真是狡诈，撒谎都是把九真一假，差点把她都瞒过去了。 一边联络各家，暗中与凤陵阁作对，想要除去凤陵阁 主这个比他们身份更高的存在； 一边提前把自家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到戚长阙手下，得到戚长阙的信任重视，郑家自然也就会与戚长阙搭上关系，可以得到很多好处。 这些世家，哪怕过了千余年，都改不了那种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做派啊！ 就连这次进入凤陵，郑通源也偷偷把自己最得意的族中子弟带了进来，若不是意外发现，说不定还真的要让他们算计了呢。 凤骊越发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所以对罗英杰这种死也不肯低头的倔强只觉得好笑又有趣。 她停下了对牵魂丝的催动，笑吟吟地说：“我是何等身份，又何必与你们这些小孩子撒这种谎？” 她背后四条肉柱不断生长，变得越来越魁梧，像是一座小小的山丘。 凤骊站在它们面前，显得十分 渺小。 但是她所说的话，却令人大吃一惊。 “你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实力，全靠血脉。” “天生血脉强大者，必然能够成为实力不凡的强者，而天生血脉弱小，甚至没有特殊血脉的生灵，就只能安于弱者的命运，就算是心中有万千不甘怨恨，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人族，有智慧有头脑有文化，却没有天生属于自己的血脉力量。从诞生至今，千万年来，只能充当兽族的食物。” “那些兽族吃人的时候，不会在乎这个人是否满腹经纶，是否有治世之才。” “贵贱贤愚，于它们而言，毫无意义。” “人族中有志之士，谁能甘心充当食物？” 虽然跟凤骊是敌对关系，但是对于她现在这番话，叶泠鸢三人还是很认同的。 同 为人族之中的精英之士，在面对兽族食人的问题上，态度并无二致。 只是哪怕是叶泠鸢这样自认聪明有力的人，也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在这个世界之中的这些时间里，无论如何，叶泠鸢都始终无法真正的高兴起来。 哪怕殷政南和那些土着都显得十分愚蠢，并不讨人喜欢，但他们也不应该成为兽族的食物。 “若不是我，寻出一条修炼大道，使伟力归于自身，人族永世沉沦，绝无翻身做主之日！” “以此大功，难道当不得一声圣人？” “难道不该得一个长生不死的结局？” 凤骊的声音不由地提高，原本清脆的女声变得尖利起来，让人听了就觉得不舒服。 叶泠鸢三人听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秘闻，不由地一个个满脸震惊，睁 大了眼睛看向这个看起来并不高大的少女身影。 “你说什么？” 顾冥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说什么？说她创造了人族修行之道？她以为她是谁？ “人族修行之道，乃是千余年前，天地崩裂之时……” 他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喉咙无比艰涩，强忍着没有将自己从凤梧皇室珍藏的先祖笔记中看到的那些记录说出来。 可是凤骊却呵呵笑着，接了下去： “是当年凤陵最后一个守墓人，小世界中第一任凤陵阁主首创，并一代代传授下来的，是不是？” 顾冥的瞳孔微微缩起，看向凤骊的眼神从最开始看着疯子的那种不屑，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敬畏和惊恐。 如果，如果这个袁姑娘身体里真的是那个人…… 今天他们三个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第830章 袁复崎 凤陵阁之所以如此威名赫赫，历代凤陵阁主之所以能够成为在某些方面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崇高存在，全都是由当初第一任凤陵阁主一手造成！ 龙凤大战，打碎了天地，无数碎片漂流于无尽时空之中。 凤陵这一部分为主、加上周围的一片地域这块碎片，就是后来梁国、凤梧所在的小世界。 当时小世界脱离整个大世界，漂流于陌生遥远的时空，失去了天道规则的控制，涅盘火开始失控，随时可能将整个小世界烧成灰烬。 在这种紧急关头，却有一位人族强者挺身而出，自称乃是凤陵守墓人之一，有办法拯救世界。 当时打成一团的各方军阀势力，在灭顶之灾的威胁下，联起手来，接受了他的指挥。 各种人力物力在很短的时间里集合起来，经过无数人的齐心合力，才最终将涅盘火限制在指定范围之内，没有酿成灭世 之灾。 凤陵阁之组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了延续这一职能，保护整个世界不会被涅盘火烧坏毁灭。 同样，因为天地破碎，昔日充盈天地之间的灵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那些天生血脉强大的兽族因此而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它们庞大的身体和力量，在没有灵气的小世界里，就像是没有了水土的巨树，飞快地失去生机和活力，退出了这方世界的舞台。 那些兽族退出世界舞台，却并不是自愿的。 很多兽族在发现灵气消失，自己的力量开始流失的时候，并不会选择黯然离开，安静等死。 其中不乏一些临死前的疯狂——去与自己的天敌种族同归于尽，去和自己的仇敌彻底了断，还有些大开杀戒，随意屠杀所能见到的各种生灵。 在这个过程中，大量无辜人族死亡。 至于说涅盘火灭世的危机，那些兽族自己都即将 灭绝，又怎么会在意这种与它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也许它们还巴不得在这个碎片小世界和它们一起毁灭呢。 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止这些兽族毁灭前疯狂的，却是一个中年人族男子，自称是凤陵最后一个守墓人，在凤陵之中学会了利用灵气修炼提高自己实力的方法。 这些事迹，千余年来，已经被皇族有意无意地忽视，湮没在了漫长的历史长河里。 一般人，包括那些八大世家中的普通子弟，都不一定能知道这些千年前的隐秘。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那个人……” 顾冥喃喃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袁……复……崎……” 凤骊先是一怔，然后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千年之后，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袁！复！崎！” “袁复崎！” “哈哈哈！” 笑声升上天空， 从远方滚滚返回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雷声，又像是车轮在头顶滚过。 仔细去听，却是回荡不息的喊声。 男声和女声重叠在一起。 笑着，喊着那个名字。 “袁复崎……袁复崎……袁复崎……” 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这三个字充斥填满。 那笑声轰隆隆地响着，到了极致之处，却听起来又像是万千生灵在哭一样。 就在这哭声笑声、男声女声交杂的巨大声响中，凤骊仰起了头，举起了双手，风不知道从何方吹来，将她的衣裙发梢吹得猎猎飞舞。 “是我，袁复崎！” 叶泠鸢和罗英杰都看着顾冥，看着他那变得有些苍白失措的表情，不知道这个“袁复崎”是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至少能从顾冥的表现中看出来，凤骊并不是在吹嘘撒谎，她体内的那个老鬼，好像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顾冥语气艰 涩：“如果真的是他，那就难怪这个袁姑娘，能够做到这些事情了。”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什么袁姑娘！ 能够开启凤陵，能够带着他们这么多人回到千年之前的大世界里，能够随手就控制他们和土着，让这些兽族和人族互相残杀……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能够做到的！ 一个千年前就已经死亡的传奇神话一般的人物，隐藏在历史的阴影中，默默地谋划着这些举动，如今显然是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顾兄！”叶泠鸢感觉到他意志消沉，气势全无，可见已经被那个“袁复崎”的名字给震慑住了，顿时皱起了眉，加重了语气。 “不管他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不管他曾经有多么了不起的能耐，他想要拿走我们的性命，都要试试我手中剑利不利！” “顾冥！难道你要引颈待戮不成！” 叶泠鸢厉声喝道。 第831章 剑刺 顾冥精神一振，双手撑着地面，用力挺起头颅：“没错，不管他原本是什么人！” “想要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临死也要咬一口的准备！” 他站起身来，与叶泠鸢、罗英杰二人并肩形成一个品字形，手中握紧了匕首，目光渐渐坚定。 而叶泠鸢转过身，面对凤骊，成为了品字形的箭头位置。 “知道了我的身份，竟然还敢与我作对？”凤骊蔑视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不自量力。” “这人族修炼之法，便是我首创，一代代传下去，每一任凤陵阁主都是赖此而立身，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我设立的阵法而避免被涅盘火烧毁！” “如果没有我，别说你们了，就是你们的十八辈子祖宗，都早就变成了一团灰！” “就你们这种小崽子，稍微学了点手段，就敢跟我老人家叫板了？” 凤骊嗤之以鼻，“你们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来，之前的牵魂丝，并没有让你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啊。” 她伸出双手，在面前的空气中 随意拨动，动作随意自然优雅，就像是在轻轻拨动空中无形的琴弦。 但是就是这样轻松随意的举动，却又让刚刚站起来的三人，再次无法自控地翻身滚倒。 方才还挺胸昂首满身英雄模样的三个年轻俊杰，转瞬便在满地血污中翻滚，笔挺的身子佝偻起来，像是三只最最不起眼的虫子。 凤骊眼中不屑更浓。 年轻人，年轻人，空有满腔热血和傲气，却没有支撑这些的力量。 到最后，只能像个小丑！ 在她随手轻点之下，地上的泥土夹杂着血污翻滚起来，如同三条蟒蛇，卷起了三人，将他们紧紧缠绕着，托举到了凤骊近前。 凤骊双目半合，那些血肉缠绕着三人，向着三人的身体内深深钻入进去。 这三人与其他的兽族或者人族不同，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机缘，肉身强大倒也罢了，真正难得的却是他们的精神力量，罕见地饱满充沛。 这正适合她的需求。 他历经这么多年时间冲刷，肉身腐朽能够通过转换躯体来解决，可是 精神衰败却很难抑制或者改善。 在这个世界中，多的是肉身强大无匹的各族俊彦，可却极少有什么种族天生精神强大的。 原本来这个世界，只是想着将肉身提高到足够的强度，足以承受凤族血脉之后，就开始吞食这些秘境中的血脉遗迹，再回去与戚长阙争个高低。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其中最让她惊喜的就是郑飞。 郑飞的精神力量强大，又是其他两人的不知多少倍！ 这些都将成为她的顶级资粮！ 让她肉身精神蜕变提升的顶级资粮！ 这下她胜过戚长阙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满心喜悦的凤骊手指轻弹，卷着叶泠鸢的血污蟒蛇在空中扭动，直接把被包裹得只有一颗头颅露出来的叶泠鸢送到了她的面前。 凤骊半眯着眼，手指毫不留情地向前，深深插入了泥土之中。 就在她的指尖触及叶泠鸢的衣物时。 砰！ 血污泥土形成的蟒蛇轰然炸开！ 原本被死死捆缚的叶泠鸢，单掌如剑，带动手臂，如同一支 长剑，瞬间刺入凤骊胸口！ 红艳如血的光芒从袖子中渗出，那是隐藏在叶泠鸢袖中的红玉蛇骨剑。 随着叶泠鸢的动作，红玉蛇骨剑刺穿了凤骊的身体，剑尖直接从她背后穿了出来。 凤骊还未反应过来，叶泠鸢已经抽剑，如风一般迅速后退。 轰轰轰！ 随着凤骊脸色变得苍白，她面前的两条泥土蟒蛇和身后的四座血肉山丘先后崩塌，露出了被束缚在其中的诸人。 顾冥和罗英杰被捆缚的时间不长，而且是袁复崎为自己准备的佳肴美食，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可是之前的四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被那些血肉触手卷起来，其实就已经进入了与那些兽族血肉融合的过程。 所以现在哪怕是那些包裹在外面的血肉山丘轰然崩碎，这四人的情况也已经十分严重。 其中最为弱小的那个清秀少年已经昏迷不醒，失去支撑后，就立刻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已经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肢体器官，身体也变得鼓胀起来，就像是一 颗发芽的土豆，只是那些嫩芽都是血肉组成。 范诸邪还保存着一点意识，只是随着血肉山丘崩碎，那些已经与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的血肉部分也被大力拖拽撕扯，大块大块的血肉从他身体上被活活撕掉，疼得他发出了鬼哭狼嚎一样的哭喊声。 顾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解气的神色。 “活该！报应！” 虽然说是他也是被袁复崎所害，但是想起当初那些被他虐杀的无辜之人，顾冥就无法对他生出什么同情之心。 郑通源努力睁开眼睛，盯着叶泠鸢：“小心！回去告诉……”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没有了气息。 杨敬隆是他们当中最为清醒的，这应该跟他本人的实力最强有关。 看见三人，忍着痛喊他们：“快来救救我！” 三人小心地走过去，用武器斩断了那些被拉扯得直直的血肉，才让杨敬隆避免了被撕扯得满身血洞的命运。 “小心这个疯女人！她……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控制了我们……完全都无法动弹……才会被她抓起来……” 第832章 弹指 杨敬隆的话，让顾冥和罗英杰都是脸色一变，想起了刚才噩梦一样的经历。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被那股阴冷到颤栗的气息入侵，完全切断了自己和身体的联系，就像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知道是什么的阴冷黑暗一点点控制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身旁的同伴及时援手，用不知道什么办法，将那种可怕的黑暗驱退，他们也会落得和杨敬隆一样的下场。 杨敬隆就是运气不好，如果能早点跟他们汇合，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曾经的杨敬隆仪表堂堂，器宇轩昂，面如冠玉，目泛桃花，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仪容整齐，衣衫精美，而现在的杨敬隆，不仅衣衫不整，身上长满了各种奇怪的肉肢，就连脸上也同样有长短不一的肉芽舞动着，再看不出当初那个世家翩翩公子的风采。 即使是一直把自己当 成旁观者的叶泠鸢，看着这样的杨敬隆，心中都忍不住生出难过的情绪来。 也是因此，对凤骊体内那个搅风搅雨的袁复崎，更生出厌恶憎恨。 叶泠鸢伸出手，想给杨敬隆诊脉，看看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却发现几乎无法发现他的胳膊在哪里，而手腕又在何处。 杨敬隆笑了笑，扯动了嘴角，似乎是带动了什么痛处，嘶了一声，脸上的肉芽随着他的表情蠕动起来。 “郑兄，顾兄，罗兄，不必为我伤心。在迈入凤陵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想要得到世所罕有的力量，自然也应该面对相应的巨大风险。” “哪怕这是一个阴谋，说穿了，也是我自己贪心。” 杨敬隆的语气越来越虚弱，“好在，郑兄身手不凡，为我报了仇，即便是现在死去，我也满足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 瞳孔猛然紧缩：“小心！” 躺在地上的杨敬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起，用力把叶泠鸢紧紧抱住！ 叶泠鸢背后的空间被暗影笼罩，一只细长的手臂伸出来，五指尖利，向着她的背心刺去。 没有任何动静，毫无征兆，只有在动手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丝阴冷的气息。 叶泠鸢被杨敬隆死死抱住，无法动弹，眼看那只手就要触碰到她的后背。 顾冥和罗英杰都反应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怒喝一声，从两个方向同时向着那只手扑了过去。 一人抬手，短匕在手中旋转，一团白色雾气裹挟着凌厉杀机，闪烁之间，已经出现在那只手前方。 一人挥拳，指虎刷刷刷弹出利刃，毫不犹豫地划向那只手的手腕要害。 明明距离更远，却更早到达的白骨匕首，散发着令人目眩神摇的白光，雾气缭绕，似乎只要 多看几眼就会让人神思恍惚。 直接刺中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 自从顾冥得到这把匕首之后，就从未向其他人展示过，包括其他三个小伙伴，都不知道这把匕首除了锋利之外，还有什么神通。 但是现在，顾冥已经全力催发，将匕首的所有能力都用了出来。 必中！锁定目标，绝不落空。 破空！穿梭空间，瞬间抵达。 神摇！白雾弥漫，迷惑心神。 这是无往而不利的刺杀至宝！ 果然倏然而至，速度快到那只手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击而中，直接刺穿了那只手腕！ 白骨匕首穿透了手腕，带起一溜血花，瞬间将白皙的皮肤涂抹上大片赤红液体。 可是还没有等到顾冥高兴，白皙手腕上伤口周围的血肉就自己蠕动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伸张，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伤口填满，血也不流 了。 而且，接下来，表层的皮肤都开始生长恢复了！ 只是短短一会儿，除了那残留的血迹之外，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手腕曾经被刺穿了！ 顾冥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一跃而起的罗英杰也已经到了近前，十根白骨利刃携带着凌厉的势头，向着那只手狠狠抓下。 他看见了刚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但是这并未让罗英杰失去斗志。 在这个时候，他们三个必须 黑影中伸出来另一只手，于瞬息之间，从容不迫，屈指弹出，正中白骨爪刃。 这些时日从未遇到什么无法刺穿的白骨爪刃，被这样看似轻飘飘的一指弹中，顿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直接折断了一根。 那根手指余势未尽，透过指虎，向着罗英杰的指关节落下。 以她刚才轻描淡写弹断白骨爪刃的力道，只要碰到罗英杰的关节，那么罗英杰的指头就废了。 第833章 祭品 杨敬隆那双已经看不出原形的手臂，长满了各种畸形的肢体，将叶泠鸢死死抱住。 他的眼睛里满是震惊、愤怒和惶急，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杨敬隆想要告诉叶泠鸢，这不是他在操控身体，不是他要害叶泠鸢。 可是他根本无法发声，只能竭尽全力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叶泠鸢心中叹息。 她知道，杨敬隆不是自己愿意这样暗算她，只是被可山先生的阴魔控制了身体而已。 看来刚才她给凤骊的穿胸一剑，并没有将凤骊置于死地。 凤骊假装中剑崩溃，等到叶泠鸢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从背后突然出现，刺杀三人中最强的叶泠鸢。 叶泠鸢的风蛊和之前一样，仍旧在周围警戒，但是却没有提前发现凤骊的逼近。 因为她并未采用正常的手段逼近叶泠鸢，而是在一团黑影的遮蔽之下，并未露出身形，却突然伸出手臂。 这团黑影，有着叶泠鸢熟悉的阴冷气息，和阴魔的气息几乎相同。 可以想到这是凤骊对阴魔的另外一种运用。 如果她体内的那个老鬼可山先生，真的就是顾冥口中的“袁复崎”的话，那么千余年来，她早就已经将那些阴魔研究透彻，不知道开发出了多少花样。 黑影中伸出的那双手很好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只有手腕上染着的血迹，昭示着这双手并不如其外表看起来这么温柔细弱。 它曲起的手指，刚刚弹断了几乎无坚不摧的一根白骨利刃，现在又毫不犹豫地向着持着指虎的主人手指关节弹去。 似慢实快的一弹指，轻飘飘的，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下只要弹实了，罗英杰最少一根手指就会废掉，严重了说不定这只手都会废了。 罗英杰力道已经用老，根本来不及变化躲避。 眼看着那只曲起的手指就要弹到罗英杰手指关节的时候，红光一闪！ 叶泠鸢被杨敬隆紧紧抱住，但是她袖中的红玉蛇骨剑却自己穿透袖子，如同一道赤红的闪电，后发先至！ 剑刃切过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 几根手指就像是豆腐做的一样，无声无息地从手掌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只即将接触到罗英杰关节的手指也不例外。 还未展开就失去了支撑，正好落在罗英杰手背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下。 血液从手掌的伤口喷出来。 但是下一刻，伤口中就有肉芽蠕动，一点点拱起，冒出头来。 一会儿的功夫，被砍掉的几个手指，就原样长了出来。 不过这个时间，已经足以让罗英杰收束脚步，落到了安全的范围，与顾冥一左一右，警惕地看着那团黑影中伸出的两只手。 眼看着偷袭失败，凤骊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影，而是从黑影中走了出来。 透过衣服上的裂口，可以看到，刚才被叶泠鸢刺穿的胸口，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叶泠鸢已经推开了杨敬隆的手臂。 杨敬隆躺在地上，脸上长满各种眼珠、器官和长短不一的肉须。 刚才控制他的那股阴冷的气息，在叶泠鸢的手掌散发出的温暖气息中，消散不见。 但是他现在的畸形状态，却再也无法改变。 杨敬隆眼睛中流露出痛苦和彷徨。 叶泠鸢转身，面对凤骊。 “看来，你的收获不小。” 叶泠鸢的声音里压抑着情绪，“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让这些跟着你进来的世家子弟活着出去。”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所有的人，都是你安排好的祭品。” “什么传承，根本就是一个诱饵，对不对？” 凤骊笑了：“你说错了，传承，是真的存在的。” “只是，你们这些愚蠢又贪心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得到而已。” “不过，等会儿你们被我吞噬之后，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然后我继承神鸟传承，你们也算是用另外的方式达到了目标嘛。” “倒是你说的祭品，没有说错。” “只有八大世家的血脉子弟，才符合我的要求。”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想到了祭品，是因为当初在路上，你看见了郑通源用类似的方法提高自己肉身强度了吗？” 凤骊笑吟吟地问。 “我就奇怪，这么多家族，为什么只有郑家，你把家主给骗了过来？” 叶泠鸢一直很不解。 “郑家家主有什么不一样？” 凤骊哈哈大笑：“他？他当然不一样了。” “因为只有带着他，才能开启这个世界啊。否则我当初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救他的命？” 叶泠鸢有些不解。 “郑家家主和开启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 第834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冥和罗英杰也听得有点楞，八大世家同样都是当初凤族与人族的混血后裔。 在兽族世界里，固然没有哪个把这些凤族的混血后裔太当回事，但是在当时的人族世界中，这些家族却都是身份不凡，受到整个人族敬重仰望的。 因为兽族的强大，人族很多人早就养成了对它们的敬畏。 而凤族的后裔中，出现强者的几率也要比普通人高很多，所以也就占据了更多的资源，成为了人族当中影响最大的几个家族。 所以当天地崩裂之时，他们才能抓住机会，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凤族消失了，兽族也将逐渐失去力量，人族将成为世界之主。 小世界数千万人口，千万里方圆的天下。 对于那些能飞的、有神通的妖兽来说，这个区域不算太大，但是对于靠着步行、骑马赶路的人族来说，这已经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地域了。 没有了压在头顶上的兽族，正是 如果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这是何等的富贵，无主的富贵与权力！ 于是各方都有人举旗自立，想要成为至尊，皇帝。 当时势力最大的就是八个大家族。 就在各家厮杀的时候，涅盘火灭世的危机爆发，所有人不得不放下仇怨，在那位突然出现的凤陵守墓人指挥下，联手合作起来。 各家的祖先都留下了自己的记录。 记载了当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时八大世家和傅家、司家的差距已经比较明显，而在那位自称名叫袁复崎的凤陵守墓人的救世方案中，必须选出两个家族，一阴一阳，以人族正在不断高涨的气运，镇压疏导地下的阴阳二气。 这两个家族，肩负人族庞大气运，自然而然就成为人族至尊，开辟了大梁和凤梧两个皇朝。 从那之后，八大世家与这两个皇室之间的距离就越发拉大。 但是，八大世家之间，可没有那么差距。 就算是经过了千年的变化，彼此之间强弱有所变化，但是也不至于到了只有郑家家主是开启凤陵世界的关键这种地步吧？ 郑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顾冥和罗英杰不由地看向叶泠鸢。 不过，如果想想这一路走来这位的举止表现——郑家真的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也未可知。 否则怎么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明显比他们都更加优秀的后辈呢？ “难道郑家和凤族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顾冥皱着眉头问。 凤骊挑了挑眉毛，一团团黑影在她身边凝聚，汇成了越来越粘稠的黑色。 叶泠鸢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那些黑影在不断扩大，而与之相应的，则是之前被包围成四座血肉山丘的人，在不断颤抖。 这就是凤骊变强的途径吧？ 之前叶泠鸢猜测的没有错！ 凤骊是采用与阴魔、郑通源之前类似的办法，用血肉为祭，达到自己的目的。 阴魔和郑通源都是以普通人的血肉作为祭品，实力都已经有了明显的增长。 凤骊却是将这些天生体魄强大的兽族和人族一起，作为祭品，其效果只会加强不知道多少倍。 难怪之前不管是叶泠鸢的穿胸一剑，还是顾冥的匕首穿透她的手腕，以及后来叶泠鸢一剑切断她的手指，都没有给她造成真正的伤害。 凤骊身体这种夸张到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就是她体质无比强大的一个表现。 这样的敌人就很让人头疼了。 无论你用什么手段，给她造成多少伤势，她都能迅速恢复。 可是若她给你一下，你就可能伤重不起。 这种不平等的战斗，胜率太低了。 看着这三个人凝重的面色，凤骊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吧？与我战斗，你们毫无胜利的可能！” “识时务者为俊杰！” “聪明点的，现在就加入，成为我的身体的一部分。” “与我同享未来的无上荣光！” 罗英杰啐了一口：“呸！” “你把我们当傻瓜啊！” “你怎么不加入我们，让我把你吞噬了？我也会让你与我同享荣光的！” 凤骊面色不变，轻轻一笑： “可以啊，你们过来，我可以加入你们啊。” “呸！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罗英杰骂归骂，却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个千年老鬼的对手。 三人已经见识了凤骊的种种异常，都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杨敬隆忽然一个翻滚，用一种与他现在庞大臃肿、伤痕累累的身躯截然不同的速度，扑到了旁边郑通源的身上。 紧接着，金红色的火焰就从他怀中冒了出来。 第835章 破坏计划 从杨敬隆身上冒出来的火焰，叶泠鸢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涅盘火。 她只是稍微一愣，随即恍然。 以杨敬隆的出身地位，拿到一些凤陵阁出产的符纸，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敬隆死死抱着郑通源，目光中满是决然。 被袁复崎控制之后，他一直忍耐到现在，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决定采取玉石俱焚的做法。 宁肯将自己烧死，也要阻止袁复崎继续变强，完成他的野心。 他们四个都是被袁复崎精心挑选出来的。 之前袁复崎曾经自得地自己吐露，他们四个人的作用就是过滤转化。 凤族和那些兽族天生血脉强大，血肉精华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吸收之后能够提升大大提升他的实力。 但这些力量太过强大狂暴，不够强大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贸然吸收，下场多半是爆体而亡。 要不然之前那么多年，不管是那些兽族参选者，还是人族参选者，进入血脉遗迹的秘境之中后，能成功走出去的都寥寥无几。 更不要说，袁复崎的目标是将这个秘境中所有的凤族血脉遗迹残留全都吸收归纳经，将自己的肉身强化到极限。 袁复崎自己也知道，他不能用自己的肉身直接吸收这些血脉力量。 所以才会精心设计，将那些死去的各族参选者的血肉精华血祭给了阴魔，然后通过阴魔将自己肉身强化了一次； 接下来，就在此基础上，再将其余的血肉精华通过四人过滤后，传递到自己体内，再度强化。 按照袁复崎自己所说的，两次强化之后，他现在这具女身应该就会具有无比强大的能力，足以承受凤血之中蕴含的神鸟传承。 届时，他将这处秘境中的所有凤血吸收，得到强大的神鸟传承，整个人的实力都会达到超出人类想象的巅峰。 不管是谁，哪怕是凤族始祖元凤重生，他都无所畏惧。 不管袁复崎是在吹牛，还是说真话，杨敬隆都不希望他成功。 所以在听说郑通源对于凤骊十分重要的时候，他索性就抱着郑通源一起同归于尽。这样就能将袁复崎的计划在中途打断，让他没有机会得到力量。 袁复崎没想到杨敬隆会宁可死也要破坏自己的计划，他猛然转头，怒声吼叫：“该死！” 他奋力出手，杨敬隆身上的涅盘火立刻熄灭。 但是就是这么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杨敬隆和郑通源的身体就已经被烧穿了两个大洞，已经完全不可能再起到人力过滤的作用。 袁复崎之所以控制了这几个人之后，没有把他们杀掉，就是因为这些充当人力过滤的人，必须活着！ 这四个人已经是他能控制的最好的选择了，可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就被杨敬隆给毁了一半！ 叶泠鸢三人顿时抓住时机，根本不需要约定，同时出手！ 红玉蛇骨剑凌空飞起，脱离了叶泠鸢的手，直接化作一条红龙，夭矫而起，射向袁复崎背心。 袁复崎已经吃过一次亏，早有提防，一听见动静，立即跃起，躲开了这一剑。 但是他人在空中的时候，一枚携带着白雾的白骨匕首跃出空间，出现在了他的面门前。 人在空中，即使是反应过来，也很难有大幅度的挪移动作。 而且顾冥的这把匕首，本身就带有“必中”的能力，袁复崎就算是躲，也躲不开。 袁复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枚匕首，看见那片白雾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下一瞬，匕首直接就刺中了他的脸。 锋利无比的匕首直接刺中了他的面颊，刺得很深，却没有穿透，在他的脸上颤巍巍地晃动着。 即使是已经拥有了无限恢复的能力，受到这样的重创，也让袁复崎不禁发出了痛呼的声音。 只是他刚刚落地，罗英杰就已经到了近前，指虎弹出的利刃笼罩了袁复崎的上半身。 罗英杰战斗经验丰富，抓的时机特别好，袁复崎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就在这时，袁复崎抬起眼睛，眼眸中闪动红光，只是看了罗英杰一眼，罗英杰就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跌倒。 胸口的剧痛再次涌上，瞬间让他无法呼吸，完全没有了力气。 袁复崎咬着牙：“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 他双手一抬，地上的那些血肉卷起来，向着三人汹涌扑来。 “少了两个，但是补上你们三个，还是能够完成的！” 叶泠鸢双手一弹，无数火焰从袖子里飞出来，向着袁复崎背后的其他两个面目全非的人形飞去。 杨敬隆毁了两个，她再毁掉两个，看这个袁复崎还能做什么。 袁复崎冷笑一声：“明知道没有用，何必浪费时间？” 但是他的脸色随即就变了。 叶泠鸢扔出来的那些火焰，他竟然控制不了了！ 眼看着那些火焰无声铺展开来，不仅点燃了范诸邪和另外那个清秀少年的身体，还落在了众多的血肉之上，袁复崎似乎看见自己即将实现的宏伟目标，开始离自己远去。 “郑飞！你跟戚长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种程度的火焰，绝对不是单单使用符纸就能做到的！ 第836章 那么大一坨 袁复崎对“郑飞”这个身份越发确定了。 他绝对是戚长阙的心腹，而且还是那种非常信重的心腹，否则不会连修炼的方法都教给他。 符纸所能释放的涅盘火强度，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学了完整的修炼功法，在这个世界成功吸收灵气，踏上修炼之途，掌握了控制涅盘火的能力。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些凤陵阁正式子弟，平时虽然学习过一些修炼的基础常识，但是如果被丢在这个世界里，都不一定能立刻上手，因为他们没有整个修炼体系，无法落到实处。 这个郑飞能够拿到成套的修炼功法，绝对是戚长阙第一心腹！ 袁复崎见自己已经无法抢夺这些涅盘火的控制权，将其及时熄灭，就知道这四个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力保不住了。 “这就想破坏我的计划，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袁复崎 手指一点，再也没有跟这三个人多说的兴致。 虽然损失了刚才的四个人，但是现在眼前这三个人加起来，却要比刚才那四个都更强好几倍。 将他们三个和这些血肉精华一起吸收了，效果只会更好！ 袁复崎原本愉悦的心情被破坏殆尽，索性不再逗这三个人，决定收网。 他沉下脸，手指掐诀，轻喝一声。 这一次，顾冥和罗英杰几乎同时大叫一声，当场倒地。 叶泠鸢心中一紧，也跟着大声叫了起来，倒在了地上。 顾冥和罗英杰连哀嚎都没有力气发出，蜷缩在地上，全身无意识地抽搐着。 叶泠鸢趴在地上，却用风蛊观察着场中的情景，整个人也和其他两人一样颤抖起来。 她一直都在努力隐藏自己已经解除了牵魂丝的事实，看样子袁复崎现在也还没有发现。 他或许是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根本就没有想 过会有谁能发现并且摆脱他的牵魂丝。 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叶泠鸢的异常。 见这三人倒地，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袁复崎沉着脸操作起来。 三人被他凌空抓到面前，在空中漂浮着。 袁复崎伸出手指，三人随着他的手指转动，在他身边凌空旋转着。 三个人都闭着眼睛，处于半昏迷之中，对袁复崎的动作毫无察觉。 袁复崎手指一点，三人不再旋转。 留在袁复崎正前方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罗英杰。 他选中了第一个吸收的对象。 而顾冥和叶泠鸢，就落在了他身体两侧。 袁复崎手指一动，罗英杰的身体就向着他移动过来，横着躺在了他的面前。 黑影从他身后蔓延开来，包裹向罗英杰。 只是慢慢地，袁复崎的面色变了。 那些黑影涌过来，包裹罗英杰，按照他平时的经验，不需要多久就能将罗英 杰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接下来就是阴魔入侵、与身体的原主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阶段。 有他在背后支持，阴魔一定会成功。 下一步就是用血肉进行血祭，阴魔吸收了力量之后，就能够转移给他。 可是现在，这些黑影开始还差点裹住罗英杰大半个身体，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黑影竟然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少。 罗英杰原本被黑影覆盖的身体部分，竟然都又一点点地露了出来！ 袁复崎检查周围，才发现他豢养的众多阴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消失了大半！ 因为阴魔数量庞大，他无法一一管理，所以都是通过阴魔本身内部的等级，让它们自己进行管理，而他只要控制两个最大的阴魔头领就行。 所以他现在回想，竟然想不起来这些阴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少的。 袁复崎只记得，刚才他用牵魂丝将三人弄昏 迷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周围都是阴魔簇拥着自己的。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么大一坨阴魔竟然不见了？ 就算是最克制阴魔的涅盘火，也没有办法做到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大量消灭阴魔啊！ 袁复崎再次检查整个秘境，仍旧没有找到原因。 他的目光落在身边三个漂浮着的昏迷者身上。 “郑飞，是不是你干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与戚长阙关系极为密切的郑飞，才有可能隐藏着什么他都发现不了的手段。 阴魔的事情，已经一千年了，戚长阙如果发现了什么，针对性地做了什么准备，也不足为奇。 郑飞作为他的心腹，很有可能也学会这种手段…… 肯定是郑飞干的！ 叶泠鸢是没有能力听见他的心声。 如果能听见的话，肯定会对他比个大拇指：用错误的推理，得到正确的结果，也算是……一种本领？ 第837章 殷若慈 叶泠鸢心中吐槽，表面上却装得和其他两人一模一样。 就算是闭着眼睛低着头，也不妨碍她用自己强大的精神感知“看到”顾冥和罗英杰两人的状态，模仿得格外逼真。 就连袁复崎一时都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可不止涅盘火能克制阴魔。 就比如这处秘境中，到处都是凤族成员彻底消亡前遗留的血脉精华。 若是因为某种巧合，正好某个血脉精华气息外泄，内中蕴含的涅盘火气息正好扫中那些阴魔，也是有可能将这些普通阴魔灭杀的。 正是因为有这些可能，袁复崎无法确定，自己手下大批低阶阴魔的无声消失，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喊了两声，也是想诈一诈，万一要是郑飞所为，年轻人没有经验，伪装之时稍微有些细微的破绽，就能被他发现。 但是郑飞却根本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真的是昏迷不醒了。 袁复崎皱了皱眉毛， 心中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是他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之前所有的事态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全都在他的掌控和预料之中。 却在最后，即将接近他的目标时，出现了小小的意外。 袁复崎心中警惕性大增。 也顾不上去检查到底是什么导致了阴魔的大量消失，直接就将两只仅剩的、也是最为强大的高阶阴魔发动。 一个阴魔去入侵控制面前的罗英杰，另一个则在旁边警戒保护。 这三块肥肉，必须抓紧时间吃进肚子里。 只要把他们吞食干净，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变故也没关系，哪怕就是所有阴魔都被消灭，也影响不大。 反正阴魔这种东西，只要找到合适的环境，还能重新培育。 而这样肉身和精神都这样精纯出众的资粮，却是错过就难再得。 袁复崎下定决心，驱动阴魔，入侵罗英杰的意识。 阴魔早已被他训练出来，只 要能够控制罗英杰的身体，就会开始自残，切割身体，吸收其体内的精华——肉身和精神都包括在内，然后通过提纯，将其中最精粹的部分，通过他们之间特殊的联系，传递给袁复崎。 罗英杰处于昏迷之中，抵抗力度极其微弱，高阶阴魔入侵难度很低。 没过多久，罗英杰的眼睛猛然睁开。 整个人也从横躺在空中，变成了站立漂浮的姿势。 然后，他抬起手来，手指上的指虎再次弹出骨刃，只是这一次，骨刃朝向的是自己。 锐利细长的骨刃，狠狠朝着自己身体刺去。 呼！ 炽热无声的火焰，从侧后方扑向袁复崎。 “果然是你！” 袁复崎没有意外，反手一掌，掌心冒出同样的火焰，“早就防着你呢！” 他发出的火焰更大更红，明显比叶泠鸢更具有威力。 叶泠鸢好几次出手，可是唯一能够对袁复崎造成威胁的，也只有涅盘火。 也只有涅盘火才能让袁 复崎现在这具恢复力逆天的身体真正受到伤害。 所以袁复崎早就猜到，如果是她伪装昏迷，准备找机会偷袭自己的话，就只能用涅盘火。 可是，涅盘火，他也会啊！而且比对方要更加熟悉，更加精通！ 两团火焰在空中相遇。 同样的本质，火焰相遇会自然合二为一。 但是融合之后的火焰，到底受谁操控，就要看谁的控制能力更强大！ 在这一点上，袁复崎有着绝对的自信！ 想要用涅盘火偷袭他？那就让对方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但没有成功，还要损失自己控制的涅盘火…… 袁复崎满脸自信地一招手，暗自催动法力。 轰！ 涅盘火陡然暴涨，从三尺多高一下子扩大到五尺多高，比袁复崎现在的个子还要高一截。 金红色的火焰将袁复崎的脸映得一片通红。 也映出他眸中的惊色。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团巨大的火焰就向前一卷，将袁复 崎整个人笼罩在内。 啊！ 袁复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可能！” 火焰中跌落一个黑影，是一个焦黑的人形。 落在地上，焦黑的粉末四下飞腾。 粉末下，滚出来一个狼狈的身影。 “你，你到底是谁？” 袁复崎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叶泠鸢的目光惊疑不定。 “你是……戚长阙？” 顾冥和罗英杰几乎同时恢复了神智，从空中落地，迅速拉开了和袁复崎的距离。 叶泠鸢也从空中降落，只是明显更加从容。 “我怎么会是帝师大人呢？可山先生，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眼睛不好用了？” “是你，是你！你是殷若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袁复崎惊恐地上下打量叶泠鸢，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害怕着什么。 “殷若慈？”叶泠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殷若慈跟若慈太子，有什么关系？ 第838章 风火攻势 殷若慈，若慈太子，是巧合，还是真的有关系？ 叶泠鸢右手收拢，不动声色地缩回到了袖子里。 袁复崎心有余悸。 之前被烧成焦黑的人形从空中落下来，却是一张符纸，在半空中被吹成飞灰，消失不见。 叶泠鸢想起来了，戚长阙给她的符纸包中，也有这种符纸，替身符。 不过数量很少，和其他符纸一沓一沓的完全不同，显得十分珍贵，所以叶泠鸢也没有用的意思。 结果袁复崎也有！ 袁复崎死里逃生，脸上的表情有些癫狂。 似乎“殷若慈”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一样。 他甚至都好像忽略了顾冥和罗英杰的存在，只是死死盯着叶泠鸢：“你是不是殷若慈……不对，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袁复崎狠狠地瞪着叶泠鸢，眼神中满是忌惮：“你是谁？你跟殷若慈是 什么关系？” “谁是殷若慈？”叶泠鸢一脸茫然。 袁复崎脸上显出怀疑之色，眼神盯着叶泠鸢，似乎想要透过表面看穿她真正的内心一样。 但是叶泠鸢的神态和动作，都没有什么破绽。 说笑了，叶泠鸢这样从业多年的精英特工，怎么可能在这种细节上露出什么？ “好，不肯说实话是吧。” 袁复崎镇定下来，“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藏着什么手段吧！” 美貌少女的外表与阴森狰狞的表情、嘶哑凶狠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全身都觉得不舒服。 话音未落，袁复崎全身都冒起了火焰，狂风凭空而起，席卷周围的一切，向着叶泠鸢笼罩而去。 风火交加，声音震耳欲聋，烟雾弥漫，整个天地似乎都被填满。 顾冥和罗英杰大惊失色。 他们已经看见过涅盘火的威势——这样的火焰，只要 有一小点火星落到他们身上，就足以洞穿他们脆弱的身躯！ 两人飞快后撤，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远离这团风火，却看见叶泠鸢被吞没。 “他……这怎么办？”罗英杰握紧了指虎。 “我们退！” 顾冥看着罗英杰似乎还想要冲过去的样子，就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郑兄御风之能高绝之极！” “他若是想要躲，跑得可比咱们快多了！” 罗英杰顿时想明白了，跟着顾冥就往后跑。 没错，要是郑飞想跑，他们俩才是被抛在后面的。 以他对郑飞的了解，郑飞既然不跑，肯定就是有想法。 他们两个虽然也变强了不少，但是跟人家相比，还是差了太多，自觉地离远点，不要拖后腿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确实，如果想逃跑，哪怕袁复崎风火连天，来势汹汹，叶泠鸢也能够让他摸不到自己的衣角。 不过叶泠鸢并没有跑。 御风之能，她有绝对自信；控火之力，她刚才也已经胜了袁复崎半筹。 风火相对，她的赢面更大，她为什么要逃？ 叶泠鸢当初为了将风蛊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可是专门学过物理、空气动力学等相关课程的，虽然理论方面远不能与专业人士相比，但是在实践方面却是经验丰富，更是早就有了自己的深层体悟。 面对几乎充斥了整个天地的风火，叶泠鸢不但没有退，反而向前冲了过来。 “狂妄！” 袁复崎看出了她的意图，更是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攻势表现出来的蔑视，不由大怒。 烈烈风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声势再度狂暴高涨。 整个空间的温度飞速攀升，火焰还未及身，就已经让人感觉到炽热逼人的气息。 在火焰之中，只听见叶泠鸢放声长笑。 笑声中， 俊朗如玉的青年长身而起，随风飘摇直上云霄！ 那些刚刚接近的火焰，就被无形的风推着，打着转儿绕开了袁复崎指向的目标。 涅盘火再厉害，无法接触目标，也没有任何意义。 叶泠鸢身在半空，俯瞰脚下，心随意动，流风如翼，向着前方推行。 袁复崎控制的风火攻势如同浩荡海潮，却在这种看似并不猛烈的空气流动中被轻易分流，化作无数细小的溪流，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凌厉的攻势被这样化解，袁复崎的面色变得十分阴沉。 他大喝一声，指尖一颗血珠滴落。 顿时，整个秘境开始晃动！ 地下传来了悠长苍茫的鸣声！ 所有听见的人，都不由地心神震颤，莫名恐惧。 叶泠鸢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她的精神力量比其他人更加强大，感知更加细腻深邃，所以感受到的那种恐惧更加深重！ 第839章 凤凰虚影 叶泠鸢只觉得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像是被巨石压住一样，沉甸甸的几乎要窒息，在空中几乎都无法稳定身形，不由地降落到了地上。 而顾冥和罗英杰就更狼狈了。 两个人明明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远离了刚才风火交加的危险中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压力，全身僵直，明明心中意识清醒，可是灵魂和身体却都不听使唤，完全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状态。 随着地面的轰然震动，两个人僵硬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被无数灰尘和土石淹没。 红光从地底透出，似乎有一轮巨大的太阳从地下升起一样。 确实是一轮巨大的太阳。 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的炽热光球冲破地面，升上高空。 叶泠鸢能够感到周围的气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能够闻到焚烧物体的气味。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是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 顾冥和罗英杰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感觉到一股热风掠过，他们就被无形的力量拖着向后急退。 一直退到秘境最边缘的地带，感觉到身后无形的阻碍之后，叶泠鸢才放开两人，和他们一起站在了地上。 三个人也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现在却都一个个满脸震惊，仰着头望着天空中那明亮的光源，除了赞叹震惊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情绪。 等到光芒渐渐减弱，他们才看清楚，那空中发光的不是什么太阳，而是一只巨大的凤鸟虚影，全身燃烧着火焰，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和身后的秘境壁障也剧烈摇晃起来。 三人亲眼看见大地翻滚，秘境壁障闪动，仿佛是承受不住这只凤鸟虚影 的力量一样，眼前的一切迅速崩溃。 轰然巨响中，那只凤鸟虚影向着叶泠鸢扑了过来。 威势浩荡，无可抵御。 叶泠鸢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她挤压在中间。 那种感觉，就像是落到了树脂中间的小虫，想要挣扎，都艰难无比。 她引以为豪的御风之能，好像突然被切割剥夺了一样。 平生第一次，叶泠鸢产生了巨大的恐慌，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弱小。 袁复崎这是做了什么，怎么突然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这种力量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力量强大了无数倍！ 这已经不是什么强者的力量，这几乎可以说是天地伟力！ 叶泠鸢心中念头翻滚，可是身体却像是被紧紧捆住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凤凰虚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 唳！ 清越的凤鸣声惊天响起。 伴随着轰然巨响，巨大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冲击，整个秘境轰然破碎，天地崩裂！ 叶泠鸢被气浪冲击抛飞。 不过好在这也就意味着刚才那种束缚她导致她无法动弹的力道已经消失。 没有了那种莫名的束缚，叶泠鸢几乎是本能地就顺着气流飘然而起，卸去了大部分冲击的力量。 即使如此，剩余的那点冲击力量还是让她身体一震，吐出一口鲜血。 叶泠鸢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神情略有茫然。 刚才她亲眼看见秘境破碎，而她原本就已经退到了秘境边缘，又被抛飞很远，按说此时应该在凤族的祖地之中才对。 但是——这里分明是那个大青铜鼎的内部！ 叶泠鸢心中惊讶，开始打量四周，结果却发现附近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准确地说，是尸体。 这些 都是跟着袁复崎进来的八大世家成员，现在已经都没有了呼吸和心跳，静静地躺在青铜鼎底部。 叶泠鸢皱着眉头，找到了顾冥和罗英杰。 她小心地用风蛊探查，发现他们两个没有死，而且听心跳声能判断出来，两人躺在地上只是在装睡。 只是青铜鼎中这么多人都在，只有穿着凤骊皮囊的袁复崎不知所踪。 叶泠鸢放大了风蛊的查探范围，不过根本不需要她去寻找，就已经听见了那个男女交杂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殷若慈！” “还是应该叫你戚长阙？” “你居然真的混了进去！” “这么好的翻盘机会，你竟然为了救一个手下就轻轻放过？” “都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袁复崎张狂大笑。 “这就是天意！上天也要我成功！” 第840章 变身 刚才还躺在那里装死的顾冥和罗英杰，顿时不约而同地一骨碌爬了起来，蹭蹭蹭地跑到了青铜鼎的边缘，动作飞快地攀爬上去，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往外看。 叶泠鸢不用像他们那样做也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他们现在确实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凤族祖地之中了。 而是回到了进入千余年前世界前跳入的大青铜鼎中，外面正是袁复崎指引八大世家诸人历经各种危险到达的凤陵中心。 此刻在大青铜鼎外对峙的双方，正是袁复崎和戚长阙。 但是袁复崎说，戚长阙就是殷若慈。 而且好像还很得意，仿佛戚长阙吃了什么亏？ 叶泠鸢起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握红玉蛇骨剑，却发现握了个空。 红玉蛇骨剑……消失了。 果然如袁复崎所言，那些神奇的兵器都无法跟着他们回到这个世界吗？ 好在叶泠 鸢御风能力的提升以及精神感知能力的提升，并没有消失。 但是最让叶泠鸢觉得可惜的，还是这个世界灵气的匮乏。 脑海里只是闪过了这些念头，叶泠鸢没有时间去展开思索，她只是从袁复崎的话语里听出来，好像戚长阙中了什么算计…… 她飘到顾冥他们两个身边，用同样的姿势往外看去。 漫天都是白色灰雾。 青铜鼎外面，曾经堆积了山丘一样的白骨，而且白骨之中还藏着一种诡异可怕的虫子，一不小心就会钻入人的口鼻繁衍，速度极快，短短瞬息之间就能游走入脑，置人于死地。 那些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寄生在骨骼之中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没有死去，只要骨头粉碎，它们就会随之逃逸而出。 且因为个头极为微小，肉眼难见，所以防不胜防，无声无息之间就会取人性命。 叶泠鸢三人一看见这些白雾，都立刻想起了当初进来的时候死去的那几个人。 罗英杰更是神色一暗。 三人都提高了警惕，生怕那些白雾飘过来。 不过白雾却好像有什么忌惮一样，顶多飘到距离这个大青铜鼎外一丈多远的距离，就不再往这边飘动。 轰！ 仿佛有轻雷从周围滚过，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怔，再看时，眼前的白雾已经纷纷坠落在地，成了最平常不过的骨粉。 那种无数威胁存在却又看不见的压抑感觉一扫而空。 同时也露出了前方对峙的两个人。 “真的是帝师大人！”顾冥低声惊讶地说，又不动声色地瞥了旁边的叶泠鸢一眼。 他也听见了刚才那两个名字。 殷若慈，戚长阙。 袁复崎的意思是，他们是同一个人。 可是顾冥记得，在那个凤族的大世界里，那头雪羽凤鸟， 似乎就被称为“若慈太子”……所以其实帝师早就潜入进去？并且与郑飞联手做了什么？ 但是听袁复崎的话音，好像是他占了便宜？ 还有，之前他们回到那个大世界，到底是真是幻？ 那把匕首消失了，但是顾冥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些增强依然保留了下来。 不远处，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一个身材修长、气势沉静，尽管被袁复崎声称已经注定失败，却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这天地间亘古存在的山川河流一样，巍然自若。 那玄色为底、赤红火焰翻飞的长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酷烈深沉的颜色，透露出一股与平常不同的霸气。 顾冥以前也见过几次戚长阙，只觉得眼前这个帝师似乎与自己认识的那个帝师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真正大变样的，却不是戚长阙，而是凤骊！ 在戚长阙对面 不远处，矗立着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比戚长阙还要高出一大截。 叶泠鸢眯着眼睛。 估计这人得有两米三四的样子，身材高大，额头生出峥嵘双角，头顶长出两根彩色翎羽，身形更是线条坚硬，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女子柔媚软和的轮廓。 叶泠鸢的眼力好，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此人脸上细密的鳞甲，占据了大半个脸庞。 因为身形暴涨，之前的衣裙早就被撑爆，露出来的双腿上也同样布满了鳞片。 一双眼珠也变成了金黄色，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机质。 这样的外表，早就和凤骊看不出有半点关系。 估计就算是傅明珠重新活过来，也认不出这是凤骊。 “袁复崎，想当初，你也算是个枭雄人物，没想到为了所谓的长生，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戚长阙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不忍心。 第841章 这不可能！ “我这样子怎么了？”袁复崎低下头看着自己全新的身体，有些无机质的眼睛里还能看出一些情感波动。 但那不是对自己现在这幅躯体的嫌弃，而是自豪。 “人类的身体孱弱不堪，无法承受真正的伟力，但是我如今这幅躯体却强大精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些普通人类看不出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吗？” 袁复崎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 “还是你也像那些有眼无珠的凡俗之辈一样，眼睛里只看见外在的皮相？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走了歪路？” 戚长阙有些不解：“袁复崎，你急了？” 袁复崎语气一滞，立刻闭上了嘴巴。 叶泠鸢心里松了口气，刚才袁复崎的意思是说戚长阙中了圈套，还是因为保护她。 但是现在看了两个人的状态，明显戚长阙比袁复崎更加从容镇定，看不出来什么被算计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着急？ ”袁复崎说话的腔调端了起来，“我得到了那么多那么强大的力量，反倒是你，刚才为了护着你那个心腹，吃了不小苦头吧？” 戚长阙轻轻一笑，语气傲然：“袁复崎，你还以为这是一千年前的时候呢？” 当时袁复崎身强力壮，筹谋日久，而他不过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被袁复崎用大义欺骗，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可是现在早已不是当日，经过千年轮回，他对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对袁复崎的谋划和意图，已经了若指掌。 他怎么可能还会再次被袁复崎算计？ 袁复崎不太相信：“你又何必打肿脸装胖子呢？戚长阙，或者说，殷若慈殿下！” “当初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过了千年，你仍让还是我走向成功的一块踏脚石。” “说起来，我真的应该感谢你才对。” 戚长阙嗤笑：“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为什么却只是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有实 际作用的废话，不敢真的动手呢？” “你把自己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就是为了长生不死吗？” “那你可以开始表演了啊。” 戚长阙越是这么说，袁复崎越是心中发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没有发现。 好像戚长阙就在那里挖了陷阱，等着他自己跳进去。 一时间，袁复崎有些骑虎难下。 可是等待了千年，目标就在眼前，为了成功，袁复崎可以付出一切，又怎么能够因为这种怀疑就裹足不前呢？ 他咬了咬牙：“原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想要给你留条生路！没想到你既然如此不知死活！” “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袁复崎庞大的身躯再次膨胀，整个人变得无比巨大，身体几乎伸到了云霄之中。 “一千年过去了，殷若慈，你大概已经习惯了，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现在是时候让你好好回想一下 ，当初你被我掌握命运的感觉了。” “让我告诉你，不管过了多少年，你依旧还是那个稚子，被我任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随着这一声疯狂的呵斥，袁复崎身后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无数火焰从身边燃烧起来，向着周围的世界蔓延而去。 面对这样的挑衅，戚长阙的回应只是广袖挥举，天地之间，风云变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着山川河流，看不见的力量向着袁复崎涌去。 叶泠鸢几人面色骤变，感觉到那些力量的可怕。 他们刚刚从那个不知道真假的世界中回来，虽然没有将武器带回，却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成倍增长。 但是这种力量，与面前这两个人随手就能够驱使的力量相比，却像是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浩瀚无比的手段！ 就在他们的眼神中，两股力量发生了冲击，顿时天地都随之震颤起 来。 而袁复崎身后那些火焰，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熄灭。 “这不可能！” 袁复崎大惊失色，无法接受自己这么久的计划，明明已经成功，却在戚长阙的面前不堪一击的事实。 和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一切都喊出来，试图摧毁敌人的心防不同，戚长阙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指挥着，却不曾出声嘲讽一个字。 袁复崎用尽全力，可是面对天地一样浩荡的伟岸力量，仍旧无法改变什么。 眼看着那些火焰一点点熄灭，而自己想要攻击的敌人却仍旧云淡风轻，他几乎要疯了。 “殷若慈，你到底做了什么？明明是我设下的幻真通道，明明我已经成功地利用这些八大世家的血裔，吸取了留存在凤陵中的力量，明明我手中早就有你的玄鸟帝王血作为媒介，明明你刚才又被我掌握了气息！” “为什么这些都没有用？你到底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第842章 冲击 戚长阙不回答，袁复崎就提高声音质问。 叶泠鸢趴在青铜鼎边缘，双手在嘴边做出一个喇叭的样子喊：“袁复崎，有没有可能，你过了一千年，人家也同样要过一千年啊？” “而且你在棺材里躺着，在阴沟里藏着，天天琢磨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的时候，人家却是堂堂帝师，可以驱使国家力量，聚天下百姓，为自己效力，效率和效果当然比你那些鬼鬼祟祟的动作好得多啊！” 叶泠鸢的声音被风吹到各个角落，“袁复崎，你跟不上时代了！你在地底下躺的时间太长了！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了！” 袁复崎大吼一声：“小贼该死！” 他心高气傲，除了戚长阙勉强被他看在眼中之外，根本没有把其他任何人当回事。 那些跟着他进入真幻世界的世家子弟，更是直接被他当成血肉工具人对待。 眼前这几个虽然侥幸活着走了出来，却也不过是他手中可以随意揉捏的玩具 。 结果却不知道敬畏，竟然还敢公然嘲讽取笑他？ 本就因为被戚长阙压制而暴躁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袁复崎手掌一挥，巨大的龙卷呼啸而至，轰隆隆地扑向叶泠鸢三人所在的青铜鼎。 叶泠鸢没有动。 果然，袁复崎的攻击中途就被拦下来了。 “你还是那么喜欢欺凌弱小。”戚长阙语气中带着嘲讽，“如你这样的心态，就算是再过千年，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叶泠鸢在后面大声接了一句：“那是因为他没有信心！他自卑！他知道自己跟实力相近的对手动手肯定会输！” “只有对比他弱小的人动手，才能让他得到一些虚假的成就感！” 看着袁复崎连鳞片都好像变红的脸庞，戚长阙唇角微勾。 叶泠鸢气自己的时候，让人想给她两下，不过一旦她调转矛头对准别人，那感觉就舒爽多了。 就这几句话，对面那个老头子都快爆炸了。 虽然嘴里说 得好像不把袁复崎当回事，但是戚长阙实际上满心警惕。 这个老头子已经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就算是把整个世界粉碎，换取长生，戚长阙觉得对方也能做得出来。 叶泠鸢再撩拨对方，说不定对方就要立刻发疯。 果然，下一个瞬间，袁复崎全身都燃烧起了熊熊烈焰，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火鸟，冲上了天空。 轰轰轰！ 火焰像是陨石一样从天而降，覆盖了目光所能看见的所有区域。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怒了，要把叶泠鸢这种冒犯他的家伙彻底灭杀。 只是这些火焰都没有落地，就被凭空而起的力量阻止、熄灭。 “有我在此，你对他们下手做什么？”戚长阙也漂浮在空中，淡淡地对袁复崎说，“只敢欺负弱小的毛病，过了一千年都没有改掉吗？” 说着，他单手一挥，风沙卷起火焰，向着袁复崎涌了过去。 两边的力量在空中相遇，发 出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的巨大轰响，狂暴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冲击波所至之处，所有一切都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叶泠鸢三人大惊失色，这么可怕的冲击力量，就算是他们速度再快也无处躲避啊。 就在这时，三人感觉到被一股柔和的气流包裹着，虽然也被冲击波丢出了很远，却没有感到一点疼痛受伤。 这里是被封印隐藏的凤陵入口之一，很明显与外面的现实世界不是同一个空间。 可是随着冲击波的到来，轰隆隆的巨响，将周围的一切全都碾碎，包括那些隐藏凤陵的隔绝阵法屏障，也全都化为乌有。 这一次的冲击，比之前袁复崎在那个不知道真假的凤族祖地闹出来的动静还大。 叶泠鸢顺着这股冲击波向外飞去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在空中翻滚不停。顾冥和罗英杰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臂，随着她一起抛飞出去。 虽然翻滚不停，但叶泠鸢还是留 意到，现在外面的现实世界是晚上。 星斗漫天，与她跟踪郑通源一帮人的那个晚上，星图几乎没有差别。 这是巧合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进入凤陵之后所经历的一切，看似漫长，其实并未过去太久，就连一个晚上都没有结束，星辰都没有移动太大距离。 心中带着惊叹，叶泠鸢顺着冲击波向外卸下这股巨大的力道，最后落在一处小山坡上。 冲击波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仍旧将山头的树林吹得大量倒伏折断，但是这座山丘却没有被摧毁推平。 砰砰砰！ 三人砸落在地上，一时间都躺在原地没有起身，实在是全身都疼痛不已，像是经过了无休止的高强度战斗一般。 叶泠鸢摊开手脚，也不顾什么形象，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确认只是皮外伤，也就放下了心。 只是刚刚喘了几口气，就听见震天的呐喊和厮杀声响起，竟然是不远处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 第843章 南海流寇 叶泠鸢爬起来，站在小丘顶上，往声音的来处望去。 看见无数火光，以及在火光中冲杀战斗的人影旗帜。 距离小丘还有十几里远的距离，但是叶泠鸢估计一下，最少得有上千人参战。 这里应该还是梁国的地盘，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厮杀？ 顾冥和罗英杰也跟了过来：“这大半夜的，是在剿匪吗？” 就连凤陵被暴露出来这么大动静，似乎都没有影响他们的厮杀。 “这是谁跟谁在打？”罗英杰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了什么名堂。 顾冥却若有所思：“怎么看着像是南海流寇？” 他皱起了眉头，“南海流寇，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听着他越来越低的声音，叶泠鸢想起了之前跟踪郑通源的时候看见的一幕： 郑通源在与袁复崎会合之前，曾经派人见了一批衣着古怪、明显不是大梁子民的外来者，然后那些人被郑家子弟带着离开了。 当时没有把重点放在那些人身 上，但是也听到一两句，好像那些人是来自凤梧海边的异族。 现在看顾冥的反应，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来是什么“南海流寇”，看来当初她听到的没有错。 不过郑通源是大梁子民，与凤梧最南边的海岸线隔了数千里，与那些“南海流寇”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这两方会背着人凑到一起呢？ 叶泠鸢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南海流寇为什么会跑到荆襄之地？” 叶泠鸢向顾冥请教。 顾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郑飞兄，还是韩飞兄。”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重要吗？就像顾兄你的身份，我也没有多问啊。” 如果说最初只是觉得顾冥容貌气质不凡的话，经过了这次千年前大世界的冒险经历之后，叶泠鸢已经能够确定，顾冥真正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顾家的侍卫。 罗英杰伸过头来：“南海流寇，那可是凤梧最头疼的存在。” 罗家虽然居住在山地之中，但却不是那种闭门不管天下事的作风，所以凤梧的大小事件、政治势力都还是很关系的，而南海流寇这个经常出现在凤梧沿海官民口中的群体，自然也在他们的情报关注之中。 罗英杰讲了自己知道的情况，顾冥时不时加上几句补充，很快就让叶泠鸢知道了“南海流寇”到底是什么。 说穿了，就是心怀不轨的海外异族与凤梧内部某些不安分的沿海士绅豪强勾结，里应外合，一方打劫海商船只敛财，一方养寇打击对手垄断海外贸易，才养成了南海流寇这个对凤梧南方威胁极大的畸形怪物。 这种事情，叶泠鸢在史书上读过，并不陌生。 但是南海流寇跨越数千里，来到襄阳与郑家人碰头私会，就有点超出她的理解范畴了。 郑家人想做什么？ 顾冥轻笑：“郑家人只是想跑。” 他虽然在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阴冷，“不仅不想留在大梁，甚至也不 想在凤梧落脚，他们想要出海。” 电光石火之间，叶泠鸢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和顾家，早就知道郑家想从大梁离开，但是你们以为他们会去凤梧！” “你们早就联系过！甚至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只等着郑家找到合适的时机，举族搬迁到凤梧去！” 郑家擅长水战，郑家精擅造船，千年积累下来，不知道有多少独家秘术。 这对于水系发达的凤梧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技术和能力。 所以凤梧那一方肯定是欢迎郑家搬过去的。 “你是凤梧派过来的使臣。”叶泠鸢看着顾冥，语气肯定。 八大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千年之中，彼此联姻，彼此仇恨，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 顾家与郑家，只要去找，就能找到各种来往的理由。 而顾冥这个真正的凤梧使者，就混杂在顾家队伍之中，来到了襄阳，目的大概就是配合郑家的行动，接应郑家南下。 可是现 在却发现，郑家根本就没有真心想要去凤梧，他们只是利用了凤梧，骗了凤梧，真正的目的却是借着顾冥他们的力量，从凤梧出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郑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以郑家的实力，筹划多年，肯定也已经准备好了不少海船，也选好了海外的落脚点。 在南海流寇的接应之下，郑家一旦出海上船，说不定凤梧知道的时候，就只有跳脚愤怒，根本没有办法对郑家做点什么了。 顾冥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看着山下那些火光中的厮杀。 “这些南海流寇，在海上尚且需要内奸帮忙才能得逞，怎么会有信心来到大梁这样的内陆兴风作浪的？” 眼看着那些穿着异族服装的外来者大半都被砍倒，一小半跪地投降，这场战斗，没有用多久，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火光之下，旗帜招展，一个大.大的“萧”字在半空中飞舞。 叶泠鸢看着那面旗帜下的人，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第844章 可疑 虽然叶泠鸢根据星辰位置判断，此时仍旧是她跟踪郑通源的那个晚上，但那种历经多日，从千年之前的大世界返回的感觉却无比真实，所以看见萧玉堂这个难得的朋友时，她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体会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至于金枪玉面小将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等到这支队伍向着他们而来的时候，叶泠鸢才开始思考的问题。 挟着胜利锋芒而来的这支队伍，只有数百人，但是气势却锋锐无匹。 斥候骑着马，拦在三人面前，盘问他们的身份。 三人对这种小场面应付自如，很有默契地表示，他们是郑家的客人，晚上出来游玩，结果突然遭遇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天崩地裂，他们就被冲击波抛到了这里，随行的下人也都不见了。 刚刚清醒过来，才会爬上小山丘顶上，想要寻找回去的道路。 他们三个不管是容貌气质还是衣着服饰，都完全符合他们的说辞，几个斥候也打消了怀疑，驱马去向萧玉堂汇报。 很快，萧玉堂让人把他们带了过去。 萧玉堂衣甲上沾染了血迹，骑着骏马，在旗帜和火光的映照下，威严十足，真的很有几分铁血将军的风范了。 叶泠鸢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丝。 萧玉堂目光扫过三个男人，在叶泠鸢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问的是之前那天崩地裂似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三人都是老油条，根本不需要通气，就非常自然地讲述了一下他们所知道的“事实”——说的都是真话，但是同样，也有很多话没有说。 听起来的效果，就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 “你们说，看见有异色的火焰从天而降？”萧玉堂神色一动，望向前方。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种异常的现象，必然是与凤陵 阁和帝师大人有关的。 更别说现在远方的天际，仍旧能够看到火光闪动，雷霆轰击的景象。 “走！” 萧玉堂举起手中长枪，一声令下，整个队伍迅即向前进发。 至于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襄阳，又为什么会对南海流寇痛下杀手，萧玉堂根本没有提起。 看着萧玉堂率队远去，顾冥微笑：“郑兄，与这位萧将军相识？” 萧玉堂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顾冥如果想要打听，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于是叶泠鸢就坦然介绍了萧玉堂的来头。 “哦，看来郑兄对大梁京城以及各方政治势力真的是很熟悉。” 叶泠鸢淡淡地瞥了顾冥一眼：“是啊，不过我对凤梧的情况就知之不多了。” “像顾兄这样年纪、能耐的英才，在凤梧也应当是天之骄子才对。” “就是不知道顾兄肯不肯坦诚相对，介绍一下自己。 ” 顾冥摸了摸鼻子，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在不方便说而已。” “等过几日，我一定亲自向郑兄和罗兄介绍自己。” 罗英杰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大梁的人可能猜不到，可是罗英杰看着眼前人的容貌年龄举止，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 但是，为了罗家的安危，罗英杰决定，还是闭紧嘴巴为好。 三人扯了几句，遥遥地看着天际的动静。 刚才还雷鸣火烧不断的天边，现在竟然安静了下来。 估计是决出了胜负。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叶泠鸢觉得，戚长阙应该会赢。 因为戚长阙同样谋划已久。 如果不是戚长阙自己跳出来，叶泠鸢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那么多。 不远处，又是一大队人马匆匆赶来。 不过这一次，来的是郑家人。 人很多 ，从四面八方向着刚才戚长阙与袁复崎战斗的地方接近。 五十人五十人的小队络绎不绝，看战斗力可能不是方才萧玉堂那队骑兵的对手，但是他们作为地头蛇，熟悉地形，行动敏捷，不停地将各种情报汇总在一起，向着指挥部报告。 叶泠鸢三人并没有隐藏，自然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这次不用他们多说，小队中就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韩公子，顾公子，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出面盘问两人的是一个郑家族人，面色凝重，语气中隐隐有着戒备和提防。 叶泠鸢和顾冥名义上都是郑家的客人，但是这个深夜十分，他们竟然出现在距离郑家这么远的地方。 关键还是家主带领族中精锐出来的路途中！ 更重要的是，家主和族中精锐在襄阳周边竟然失联了！ 这个时候，叶泠鸢和顾冥的举动就非常可疑了。 第845章 供您差遣 郑家的私兵质量还算是不错，围住三人的气势十足。 不过叶泠鸢他们三个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 叶泠鸢摆了摆手，让为首的郑家子弟看顾冥：“这位可是家主请来的贵客，我们两个不过是受郑家主的委托，陪着贵客夜游赏景罢了。” “你不知道内情，我不怪你，但是你若是得罪了南方来的贵客，后果只怕你承担不起。” 为首的郑家子弟闻言动容。 对于郑家未来的打算，他也知道一点风声，知道在这个计划中，南方来的那些人承担着重要的角色。 今晚，家主来到此地，这位顾家的客人也正好出现在这里，现在看来真的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家主故意安排的…… 这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三人的态度有所缓和，但是仍旧不肯放三人离开，而是留下一百人看守三人，自己匆忙赶往前方传来动静的所在。 叶泠鸢三人被两个 小队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起来。 还没等三人行动，就突然有几十个黑影从山丘旁边的林中钻了出来，动作利落地冲杀出来，瞬间就将郑家这些私兵都撂翻在地。 他们的招式风格很明显带着行伍色彩，一看就是百战老兵，精锐战士。 为首一个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叶泠鸢面前：“我家将军特意留下我等，供您差遣。” 似乎害怕叶泠鸢不相信或者拒绝，他又加了一句，“我家将军说，如今他刀枪不入，让你有麻烦尽管往他身上推。而且京城如今的陛下，也有很重要的话传给您。您务必要保重自己！” 顾冥和罗英杰静静地看着叶泠鸢，显然是对这个变化有些意外，好像发现了同伴隐藏的某些面目。 刚才明明没有表露出与萧将军相识的样子，结果一扭头，人家都专门留下了精锐来听命保护他！ 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或者说他的身份不一般！ 叶泠鸢自己也有点惊讶。 她刚才是真的不想跟萧玉堂相认，而且自忖也没有做什么说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被萧玉堂认出来的呢？ 但是这个士兵都说了，他刀枪不入，别人听起来，可能会以为萧玉堂是一种修辞手法，表示自己能抗住各种麻烦和伤害，但是只有叶泠鸢和萧玉堂本人知道，金刚蛊是叶泠鸢送给萧玉堂的礼物。 所以萧玉堂是真的认出了她。 而且还有京城刚刚上位的梁国新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跟梁国皇室的关系，呵呵，可不是太友好啊。 傅逸轩、傅明珠、傅遗爱，他们的悲剧都跟叶泠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的梁国新君，不知道出身于哪家宗室，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这个外人讲？ 叶泠鸢看了看地上倒了一片的郑家私兵，抓了抓眉梢：“你们是哪里的兵？” “我们是萧将军麾下的老兵。” “那你们不去长仙岛 ，萧玉堂怎么带着你们来襄阳了？” “此事小的们不知道，只知道将军有令，小的们便听命行事。” 叶泠鸢也有些无语。 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几乎是在叶泠鸢离开京城后没多久就追了出来，但是一路行来，找不到叶泠鸢的踪迹。 但是萧玉堂似乎很确定，叶泠鸢会往襄阳来一样，直接就向着这边进发了。 他们五百骑兵，在梁国境内穿行，声势不小，一过来就引得郑家关注，明里暗里通过不同渠道、采用不同方式来询问他们的目的。 显然，郑家已经将他们这支骑兵看成了梁国皇室对他们做出的威胁。 但是萧玉堂手中有兵部的文书，自己又挂了相关的职务，从官面上来看，名正言顺，无可挑剔。 即使如此，也不耽搁他们遇到了好几次莫名的袭击。 亏得萧玉堂实力出众，手下这支骑兵又是百战精锐，一路歼灭了近千敌人，终于进入了襄阳腹 地。 结果就遇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衣着打扮和容貌发型都与大梁人迥异，在暗中埋伏萧玉堂他们。 最开始战斗的时候，这支异族队伍战斗气势高涨，吱哇乱叫地冲上来，举着刀仿佛猛虎下山，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看在眼中，一副必胜的模样。 但是当萧玉堂带着骑兵冲阵一次成功后，他们就乱成了一团，嘴角喊着各种古怪的语言，有的逃跑，有的跪地求饶，各种丑态，令人作呕。 萧玉堂本来还想查一下他们的身份，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天崩地裂，看到火焰从天而降，意识到什么，便当场下令杀了这些异族，第一时间赶往那边。 谁知道刚刚来到小丘这里，斥候发现了三个可疑的家伙，萧玉堂一下子就认出了叶泠鸢。 “我家将军说，您若是有什么计划，他也不破坏，但是就是希望您别躲着他，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士兵再次强调。 第846章 绕出包围圈 叶泠鸢也不知道萧玉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再强调不让她走。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郑家的两只私兵小队一百来人，全都被萧家士兵放倒。 而郑家是襄阳的地头蛇，周围更是有数千郑家私兵，一旦被发现，后果十分严重。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叶泠鸢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草一木的动静，更别说人类的活动了。 在她的带领下，萧家这数十精锐左转右绕，一路走来，根本没有遭遇任何郑家私兵，就转到了十几里外的包围圈之外。 这让萧家领头的士兵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们五百骑兵一过江，就体会到了郑家这个地头蛇的难缠。 郑家的耳目无所不在，就连官府也有一大半都暗中给郑家通风报信。 越是接近襄阳，周围聚拢过来的郑家私兵就越多。 今天晚上的埋伏，就是郑家用那些 异族的性命为饵，想要将他们全体包抄覆灭的陷阱。 他们凭借自己的实力闯了过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襄阳这个地方，他们五百人就像是无根之木，而郑家却永远有无穷的补充，时间长了，他们必败无疑。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像这位一样，从郑家的千军万马包围圈中信步由缰，像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园里，让那么多郑家私兵都摸不到他们一个汗毛，那么他们也未必会输！ 大概是萧家士兵首领的眼神太过炽热，顾冥忍不住笑出了声：“郑兄……韩兄……诶，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叶泠鸢勾起嘴角：“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顾冥噎了一下，罗英杰哈哈大笑：“看来你们两位是彼此彼此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下罗英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叶泠鸢指了指前方：“再往前走一段吧。” 再 往前走，叶泠鸢从夜色中的岸边寻到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足够他们一行人乘坐。 “乘船往回走吧。” 她回头看了顾冥一眼，“顾兄应该会开船吧？” 顾冥怔了一下，发现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笑着点头：“放心，交给我。” 这么大的船，并不是靠着一个人划的。 顾冥从萧家队伍里挑出来几个身体健壮的士兵，略一指挥，就操控着船开始前行。 逆着郑通源他们前来的航线，叶泠鸢指示方向，顺便避开时不时巡查的郑家船只，顾冥指导操船，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襄阳城外的一个野生码头，弃船上岸。 “这里距离襄阳已经没多远了。”叶泠鸢给顾冥指路，“你现在可以回去，与顾家人汇合。” “还请暂时不要将萧将军的事情和这些士兵的行踪泄露出去，我感激不尽。” 顾冥当初是从什么地 方进入的凤陵，叶泠鸢也不想知道，只是顾家那些族人，应该还在襄阳城中郑家做客。 而罗英杰，应该是从他自己熟悉的位置进入凤陵。 只是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凤梧，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去。 叶泠鸢问他的打算，罗英杰直接选择了与叶泠鸢作伴。 “我有一种预感，跟着郑兄，会有很多精彩有趣的事情发生。” 他瞥了一眼顾冥，脸上略有些微妙，“顾兄身份尊贵，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顾冥的笑容有点冷：“就算离开了凤梧，难道还有人敢对我做什么？” 罗英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叶泠鸢也不知道顾冥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明明罗英杰是一片好意。 看起来罗英杰应该猜到了顾冥的身份，才会这么说。 她也不想玩什么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直接指引着萧家士 兵在河边林谷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充当暂时的落脚点。 一路上萧家士兵都留下了记号，到时候萧玉堂就能够循迹找过来。 叶泠鸢没想到罗英杰不走，顾冥也没有走的意思，两个人都跟在她身后，溜溜达达地混在队伍里。 “你们都不着急回去，和自己族人见面，处理善后事宜吗？” 叶泠鸢说的是顾家和罗家进入凤陵的人员几乎都死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个单蹦的。 “不着急。”顾冥沉着脸，“这件事情，袁复崎还没有给一个交代，我怎么回去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他望着已经恢复了安静的天际，低声说，“他们都是跟着我来的，结果我却没能保护好他们。” “袁复崎用我们的性命当资粮，我倒要看看，他的命够不够硬！还能不能再活一千年！” 罗英杰也握紧了拳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 第847章 他？跑了 顾冥和罗英杰都是族中最精英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平时应该很少吃这么大亏却又不能马上报复的。 提及袁复崎从一开始就把他们这些世家精英子弟当成血肉资粮引入陷阱的行为，二人都丝毫不掩饰心底的杀机。 “袁复崎不惜将八大世家全都引入彀中，无非就是求一个长生不死。” “那就让他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死得不能再死。” 顾冥并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面目狰狞，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这两句话。 但是叶泠鸢能够感觉到其中蕴涵的极度冰寒。 可是现在的客观事实就是，他们三个每个人拿出去，都可以算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战力，但是他们三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袁复崎的对手。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怀着恨意和怒火，在这里等待着袁复崎和戚长阙两个人决出胜负。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现在那边动静已经几乎平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叶泠鸢却没有这种猜测，她根本就没想过戚长阙失败的可能。 袁复崎的身份现在已经基本浮出水面，他就是当初那位凤陵阁第一任阁主，所谓的最后一位凤陵守墓人，据说也是开创了人族修炼法门的天才人物。 而戚长阙也很显然，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跟他有了纠缠瓜葛。从袁复崎发怒时喊出来的那个名字，可以猜出来，戚长阙很可能与玄鸟王朝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但是不管如何，在当时，戚长阙或者说殷若慈的能耐，是根本没有办法与袁复崎相提并论的。 这样的大人物，在当时执掌天下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没能将戚长阙如何，硬是不得不选择自己沉睡来避免死亡，把一个堂堂大英雄，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存在。 现在过了千年——虽然不知道戚长阙是如何一直存在了千年的——但是从戚长阙不知不觉地跟在袁复崎的身后进入千年前的世界里，用凤族若慈太子的身份出现，袁复崎都一无所知的情况来看，袁复崎算计不过戚长阙。 至于说，袁复崎说，戚长阙为了护着她，中了他的什么暗算，要被他怎么怎么制裁的话，叶泠鸢根本就不相信。 戚长阙又不是傻子，更不是恋爱脑，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叶泠鸢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分量，让戚长阙做出这种不理性的选择。 袁复崎会产生这种误解，显然中了圈套，被人算计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叶泠鸢甚至能够想象，在他们离开后，袁复崎和戚长阙真正对战时，发现戚长阙根本没有被暗算，实力没有受到影响，那张原本属于凤骊、如今却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会有多么震惊和不可置信。 在这样不对等的对战中，袁复崎怎么可能赢！ 没过多久，叶泠鸢就若有所感，抬起了头。 下一刻，顾冥和罗英杰也跟着抬起了头。 就看见满天星辰的夜空之中，一道人影飘然自天际飞来。 一看人影修长的身形、宽大的袍袖，众人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除了帝师大人之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装扮的人能凌空飞行！ 人影缓缓在他们面前降落，星光映照在戚长阙俊美无俦的面庞上，众人不由纷纷低头行礼：“见过帝师大人！” 戚长阙目光一扫，问叶泠鸢：“这些是什么人？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叶泠鸢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实情告诉戚长阙，并问戚长阙有没有遇到带兵前去的萧玉堂。 戚长阙表情淡漠：“离地面太远，我没有留意。” 叶泠鸢心头一紧：“帝师大人，袁复崎怎么样了？” 万一要是袁复崎只是落败逃跑，而萧玉堂倒霉得正好遇到，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受了重伤，跑了。” 戚长阙的答案让叶泠鸢倏然色变。 “跑了？” “嗯，这些年不见，他别的没学会，逃遁假死倒是一流好手。” “一不留意就被他逃了。” 戚长阙轻描淡写地说，看起来好像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在意。 叶泠鸢却站了起来：“萧玉堂去了那边，若是遇到袁复崎，只怕是要出事。” 她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却是不能视若无睹。 而且听萧家的士兵说，萧玉堂带兵出来，就是为了找她。 要是萧玉堂真的这么倒霉，撞到了袁复崎手里，以他的气血肉身以及体内的金刚蛊，那就是一枚绝佳的滋补大药， 但叶泠鸢自己去，只怕是救不了萧玉堂，还要搭上自己。 她只能请求戚长阙：“帝师大人，可以请你去找一下萧将军吗？万一要是他被袁复崎抓到，那就又给了袁复崎苟延残喘的机会了。” 第848章 摄政王 戚长阙的目光似乎没有什么意味，淡淡地看着叶泠鸢： “这么担心他？” 叶泠鸢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帝师大人，萧将军是专门从京城来找我的，说是皇帝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还没来得及跟我说呢。” 她还记得当初戚长阙对萧玉堂的不喜，“刚才我们三个被郑家私兵包围，也是萧将军留下的这些士兵为我们解了围。” “若是萧将军因此而遭了袁复崎的毒手，岂不是我害了他？” “日后这件事肯定会长在我心里……” 戚长阙瞥了她一眼，明明没有出声，叶泠鸢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冷哼似的，但是谁让她自己没有能力，解决不了袁复崎这个疯老头呢？ 再说了，要是这样被人冷哼一声就能换萧玉堂一条命，叶泠鸢才不在乎。 于是，她选择对戚长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不用这样看着我，他没有那么倒霉。” 戚长阙 说完，却看见叶泠鸢还是那样看着他，讨好的表情没有变，显然对他这样随口一说，并不是完全相信。 戚长阙远山般的双眉轻轻一拧，凤眸微眯：“不信？” 叶泠鸢立刻意识到什么：“信！信！当然信！” “我就是觉得，帝师大人你刚才抬头的角度太完美了……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戚长阙似笑非笑：“你真的想要在这里说这种话？” 叶泠鸢并不觉得自己这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马屁有什么不能公开的，在她原本的世界里，这种口头花花几乎是没有人放在心上的。 但是当她环顾左右的时候，却发现萧家的士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低下头退到了黑影里，而顾冥和罗英杰还保持着继续往后退的姿势。 被戚长阙和叶泠鸢的目光看过去，那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定住了。 罗英杰一条腿抬得高高的，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 地。 顾冥更是大半个身子都躲在罗英杰身后，脸被挡了个严实，根本就不敢露出来。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至于吗？ 她也没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而顾冥更是没有必要怕成这个样子吧。 “王爷。”戚长阙幽幽地说，“你觉得你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王爷？谁？哪里有个王爷？ 顾冥从罗英杰背后露出脸来，对着戚长阙笑。 叶泠鸢突然明白戚长阙看见自己讨好笑容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想要上去把那种假假的笑容一巴掌拍回去…… “帝师。” 顾冥站直了身体，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戚长阙微微欠身回了半礼：“摄政王。” 啥？ 摄政王？ 叶泠鸢伸出手把自己的下巴托起来合上。 顾冥是摄政王？就是凤梧刚刚上位不久的摄政王？ 叶泠鸢对凤梧所知不多，但也知道凤梧两年前刚刚 换了个小皇帝，而真正的当权者，却是小皇帝的叔叔摄政王司夜冥。 据说年纪也不大，只是出身比较卑微，所以一直遭受各种磨难打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先帝临死竟然想起了这个庶弟，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托付给他，封其为“摄政王”。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内情，不需要打听，叶泠鸢都能从这些模糊不清的描述中感受到无数刀光剑影，甚至人头滚滚。 之前叶泠鸢可从没想过，顾冥就是那位凤梧实际上的当权者，那位摄政王大人。 毕竟传说中那位摄政王因为出身卑微，所以没读过多少书，据说对国家大事也不太懂，很多举止都让人嘲笑。 可是顾冥却很明显是典型的世家子弟，精英范儿十足。 现在看来，很明显她以前听说的那些传闻都距离事实太远。 而且——叶泠鸢看了罗英杰一眼，这家伙的表情并不怎么意外，看来是真的 已经提前猜到了顾冥真正的身份。 果然，这些世家子弟就没有一个傻子。 “摄政王大人就这样来到襄阳，不怕白龙鱼服，遭遇意外？”戚长阙皱着眉，语气有些重。 司夜冥讪讪一笑：“这倒也不至于吧。” 戚长阙眼睛一抬，他连忙正色解释道，“我来大梁，是真的有正事。” “而且，大梁皇帝刚刚薨逝，也没有力气管襄阳这边发生的小事。” 凤梧派来吊唁的使团还在路上，大梁新帝据说才刚刚选出来没几天。 之前那位皇帝刚刚被弑杀多久，新登基的皇帝连登基大典都没有正式举行完毕就又死于非命，接连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大梁皇室只怕是要去看看风水，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来干涉离京城几千里的襄阳事务？ 戚长阙嗤了一声： “那你刚才看见的萧家骑兵，是从哪儿来的？” 司夜冥脸色一变，迅速地看向叶泠鸢：“郑兄救我！” 第849章 王女，韩叶 司夜冥是真的拉得下去颜面，当场就往叶泠鸢的方向一扑，结果还未靠近叶泠鸢，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了下来，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叶泠鸢的眼角抽了抽。 堂堂摄政王，好歹也要点脸面吧。 以他的实力，怎么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萧将军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叶泠鸢无奈地说，“大梁和凤梧又不曾开战，不是敌国，萧将军想必也没有接到对你如何的旨意，摄政王大人又何必如此作态？” 司夜冥叹了口气：“萧将军如果知道我来襄阳做什么，他肯定会对我做点什么。” “但是以你的实力，只要想走，他应该也留不住你。” 虽然萧玉堂功夫不错，现在又有金刚蛊，但是和本来就实力挺高，又刚刚从千年前的大世界回来的司夜冥相比，应该还是有差距的。 “可是顾家还有那么多人留在襄阳城中呢。” 这个理由就更加没有说服力了 。 只要司夜冥离开了，顾家大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司夜冥强迫不得不来襄阳一趟。 顾家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不是可以随便处置的；而他们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萧玉堂凭什么对顾家的人动手？ 这么简单的道理，叶泠鸢不相信司夜冥想不明白。 她垂下眼皮，看着不顾体面地坐在地上的司夜冥：“摄政王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把我当傻子？” 司夜冥跟叶泠鸢也算是共经过患难的，见了她这种表情和神态，就知道她是真的不耐烦了。 他也不敢再卖关子，只能干脆点说出来真正的原因。 他之所以被戚长阙一句警告就搞得变色，甚至不惜摔倒卖惨，试图请叶泠鸢拉他一把，是因为他这次来襄阳，是跟郑通源约好的，来做接应，将郑家几房族人送去凤梧定居。 只是没想到，郑通源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去凤梧，郑 家只是想利用凤梧做跳板，打通道路，与南海流寇合作，去往凤梧更南的海外。 “当然，这件事情固然很重要，但也不是非要本王亲自过来。” 司夜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那样子随意得很，和之前那种世家精英子弟的举止有了明显的区别。 “帝师大人也在，我就不说那些借口了。” 看罗英杰在悄悄后退，司夜冥伸长手臂，勾住了他的肩膀：“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秘密，躲什么躲？” 罗英杰无奈地看着他。 司夜冥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他是来找人的。 找那个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姑姑，当初凤梧的王女，司曳菡。 听到这个名字，叶泠鸢心头一跳。 “是哪个夜寒？”她控制着情绪，用平静的语气问。 司夜冥说了是哪两个字。 曳菡，曳菡，反过来不就是韩叶？ 之前是听说过韩叶可能是凤梧王女，但是叶泠鸢对于凤梧 的了解太少，只是听戚长阙说了一些相关的消息，越发确定韩叶的身份可能是真的。 所以现在听见司曳菡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想起了韩叶。 师偃，是偃师的意思。 所以这两个人都是故意用了假名，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 司夜冥开始讲故事。 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还不是凤梧皇帝，而是住在宫中的一个无名皇子。 他的母亲是皇子宫中最普通的一个宫女，身份低微，偶尔被皇子宠幸怀了身孕，却没有得到相应的赏赐，反而皇子妃报复打压。 她好不容易生下司夜冥，就大出血而死。 到死都没有得到一个应有的名分。 生母都没有被当回事，司夜冥这个生下来仿佛小猫一样的婴儿，就更不被亲爹放在心里了。 好在他是个男孩，皇子好歹还是没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死，所以他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 但亲爹也根本没有关注过他多 少。 他名为主子，实际上在皇子宫中就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 稍微有点身份的宫女太监，都能随便欺负他。 而他的皇子父亲本身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人物，否则就不会成年生子了，还被迫留在宫中，不能出宫开府，也没有任何正式职务，只能每天阴沉着脸在自己的院子里晃悠。 他六七岁的时候，又被那些心里扭曲的宫人欺负，染了风寒，高烧躺在冰冷的角落里，却无人问津，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却被人给救了。 太医院最为着名的太医亲自给他诊脉开药，把他从死亡边缘拖了回来。 司夜冥清醒过来后，才知道那天是王女姑姑来皇子院子里玩，碰巧发现他病得很重，而那些下人却根本不管不顾，于是出手干涉，叫来了太医救回了他。 这是司夜冥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所以便将这个姑姑的笑容牢牢刻在了心底。 第850章 表兄妹 很老套的故事。 这是叶泠鸢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难怪会以“冥”这种字眼为名，但凡父母长辈稍微对孩子上点心，都不会给自家的孩子起这种名字。 这样的故事，戚长阙是见得多了，罗英杰身处的世家中也时有发生，叶泠鸢则是在信息爆炸的社会中过来的，所以听了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因为这个王女姑姑很可能就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韩叶，叶泠鸢心中才多了几分真正的关注。 于是她表现出一个听故事的人应有的最高素养：“后来呢？” “后来？” 司夜冥笑了一声，在模糊的夜色中，叶泠鸢能看到他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后来，那个给了他生平唯一一次温暖的王女姑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到司夜冥长大，才知道，王女姑姑就是在帮过他之后没几个月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到 底发生了什么，以他当时的身份，也根本打听不出来。 而且，非常滑稽的是，在某个火光照耀、厮杀震天的晚上之后，他的那位被“幽禁”了十几年的皇子父亲，竟然登上了皇位！ 司夜冥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被封了一个郡王扔出了皇宫。 那时候，他十四岁。 京城最着名的世家顾家，向他伸出了友谊的手。 “顾家是姑姑母亲的娘家。” 也就是司曳菡的外婆家。 “他们和我一样，想要找到已经失踪快要二十年的姑姑。” 也是，当初司曳菡都是王女了。 凤梧和大梁最大的不同就是，皇女也有资格继承王位。 王女，就是已经确定了继承资格的皇女，就相当于大梁的太子储君。 明明距离凤梧最高的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突然消失了。 不管是顾家还是凤梧皇室，以及当初追随她的那些人，都在拼命地找她。 可是就是找不到。 “但 是前不久，我收到紧急传信，说是刚刚送去大梁京城的宫中秘宝在京城发现了姑姑的血脉。” “可惜的是，具体情况还没有弄清楚，知晓情况的当事人就死于非命。” “所以我才会将手头的事情全都放下来，亲自来到了大梁。” 司夜冥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接应郑家只是一个借口，我真正想要做的，是通过郑家和其他几个世家的情报网络，找出那个让宫中秘宝发出提示信号的人。” “那人就算不是姑姑，也应该是与姑姑有密切关系的亲人。” 找到这个人，就应该能知道司曳菡的下落。 叶泠鸢看了戚长阙一眼。 其实，司夜冥真正应该求援的对象是戚长阙。 戚长阙如果真的如袁复崎所言，也在世间逗留千年，那他在大梁和凤梧两国的经营，绝对超出大家的想象。 正好，戚长阙也转过凤眸，看向叶泠鸢。 两人目光一碰，戚长阙的眉梢微微 一抬，眸子一转：“我听说当初的王女，在凤梧可是风华绝代。” 司夜冥眼中也不禁露出回忆的光芒。 “她之所以不再出现……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是不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根本无法回来？” 戚长阙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委婉，就连在边上只带了耳朵的罗英杰都不由动容。 这和直言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帝师知道什么内情吗？”司夜冥眼睛猛地一亮，向着戚长阙走了几步，却被早有准备的戚长阙伸手一挡，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就无法前进。 “我不知道什么内情，只是听说过一些事情。” “如果你们想要知道，也许可以去大梁境内的崇福寺去看看。” 戚长阙看了叶泠鸢一眼，替她做了选择。 按照司夜冥的描述，叶泠鸢跟他其实算是表兄妹。 只是看叶泠鸢的样子，应该是对这种亲人之间应该怎么相处还有点茫然。 毕竟她与这个世界的所谓 亲人，要么是关系差到要做你死我活的选择，要么是从无感情基础，一时之间很难让她跟这些亲人亲近起来。 但是不管以后是否亲近，某些隐藏了一二十年的真相还是应该揭开，让与此相关的那些人都得到一个交代。 司夜冥喃喃道：“崇福寺？” 他虽然很关注大梁方面的情报，但是崇福寺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荒郊小庙，根本就不曾听说过，更不知道在哪里。 叶泠鸢淡淡地接了一句：“我知道，我带你去。” 她以前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现在也应该去山崖下看看，叶允成有没有骗她，韩叶是不是真的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夜冥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欣喜感激：“郑兄，不愧是兄弟！这份情我记下了！” 叶泠鸢瞥了他一眼，一张口想说“我不姓郑”，但是却突然又想起，如果师偃真的是郑家子弟，那么她这具身体，还真的是姓郑。 第851章 小九求救 只是到现在，叶泠鸢都不知道师偃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姓什么，还是否有亲人在世。 司夜冥从戚长阙口中得到“崇福寺”这个名字之后，就显得有些坐卧不安。 当初在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幻的千年前世界中，面临生死危机，都能够始终保持镇定的摄政王，现在不停地在周围踱步转圈子。 转几圈，就忍不住看叶泠鸢一眼。 显然是想从叶泠鸢这里知道崇福寺的情况，却又看着戚长阙的脸色，不敢靠近。 戚长阙明明没有做什么，但是司夜冥和罗英杰却莫名地都有一种感觉，感觉他对叶泠鸢的态度很特别。 那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氛围，感觉谁要是往前插入其中，就好像是在做什么错事一样。 司夜冥眉头微微拧起，看看戚长阙，再看看叶泠鸢。 这是真正的亲近心腹？亲如手足？ 罗英杰却没有他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刚才听完司夜冥关于他的 “王女姑姑”的故事之后，就找了一颗大树爬上去睡觉去了。 这种山林倒是让他有种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的感觉。 司夜冥好不容易等到帝师大人飞身上了树巅盘坐，没有再继续“霸占”叶泠鸢，连忙几步赶到叶泠鸢身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远处有了动静。 马蹄声老远都能感觉到，萧玉堂披着他的大红披风，回来了。 看见萧玉堂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叶泠鸢松了口气。 看来他还没有倒霉到，正好跟袁复崎碰个正着。 萧玉堂从马上跳下来，加快步伐，几个呼吸就已经赶到了叶泠鸢身边，顺带还挤了司夜冥一下。 要不是司夜冥身上有点真本事，说不定就直接被挤到一边去了。 司夜冥被这么一撞，脸上顿时阴沉下来，冷冷地看着萧玉堂。 萧玉堂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着盯着叶泠鸢的脸：“不错啊，整挺好！” 叶泠鸢听懂了他这句省略了很 多的话——这是说她现在伪装得高明，而且这张脸很英俊。 “还行。”叶泠鸢既然都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就没有矫情地再找什么借口。 刚才萧玉堂接近她的时候，叶泠鸢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金刚蛊传来的微弱波动。 顿时想明白了为什么萧玉堂那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伪装，肯定是金刚蛊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母蛊气息。 不过，萧玉堂如果能够感受金刚蛊的气息波动，也说明他身上的金刚蛊实力有了巨大提升，同时他与金刚蛊之间的联系也紧密许多。 一般来说，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只能是短时间内多次激发金刚蛊并取得胜绩。 所以，萧玉堂在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萧玉堂转头看见司夜冥还在边上，顿时不悦：“你是何人？看不出来我们俩有话要说吗？速速退下。” 司夜冥眉毛抖了抖。 “这是我的……朋友。”叶泠鸢拦住了萧玉堂，“也是凤梧的 摄政王，不要无礼。” 萧玉堂挑了挑眉毛，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上下打量了司夜冥几眼：“凤梧的王爷，跑到我们大梁来做什么？可曾向京城禀报，得到许可？” 司夜冥看了叶泠鸢一眼，微笑：“郑兄，本王明早等你一起出发。” 说完扭头就走，学着罗英杰那样，也爬上了树，开始休息。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刚才叶泠鸢是拦住了萧玉堂，责备萧玉堂不许无礼，但也正是因此，更看得出来，叶泠鸢是把萧玉堂当成自己人的，而他是个外人。 他又何必非要跟萧玉堂这种愣头青争一时高低，耽误正事？ 见周围没有了外人，萧玉堂才开始说到正题。 叶泠鸢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一样，在一路都找不到她的情况下，却直接赶到襄阳来。 萧玉堂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是京城那位告诉我的。” “那位？” 叶泠鸢皱起 了眉，重复了一边这两个字，得到了萧玉堂肯定的眼神作为回答。 看来她没有理解错，萧玉堂口中的“那位”，就是大梁如今的新君。 只是那日天恩坛事变之后，叶泠鸢就已经离京，后来只是听说大梁又立了新君，但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人物，她就知之甚少。 她更没想到，萧玉堂会奉了那位新君的命令，带着五百骑兵，专门南下来找她。 而且，还对她的去向如此了解。 就连戚长阙，都不一定知道她之前的行踪。 事实上，能知道她去向的……只有一个人。 小九。 “是不是小九落到新君手中了？”叶泠鸢心头一紧，肃然地盯着萧玉堂。 她让小九遣散那些下人，安排好后路之后，在安全的地方等她联系。 说不定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小九被人发现了……然后不知道如何辗转，被新君控制，所以故意用这种方法给自己传递消息，让自己去救她！ 第852章 是叶相 “是不是小九落到新君手中了？”叶泠鸢有些焦急。 萧玉堂经常去找叶泠鸢玩耍，当然也认识总是跟在叶泠鸢身边的小九。 听了叶泠鸢的问题，他的脸色有点古怪。 “这个……”素来直爽的萧玉堂竟然少见地有些犹豫起来。 在叶泠鸢不解的目光下，他终究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好像是小九，当了新皇帝了。” “萧玉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叶泠鸢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小九怎么可能成为大梁新君呢？ 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是大梁皇室不在乎男女性别，愿意像凤梧那样支持女子为帝，小九也不是傅家后裔，根本不可能通过皇室许可，不可能得到凤陵阁认可。 再说，她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的女儿，父亲就是个街头卖饭的小贩，没有任何背景和后台，怎么可能突然成为一国之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联系到一起的两种人生啊。 萧玉 堂十分理解叶泠鸢的心情和感受。 当初他被新君召见，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只觉得眼熟，还以为只是长得跟小九很像的一个皇族子弟，也是根本就没有往叶泠鸢身边那个小丫鬟身上去想。 直到新君熟稔地跟他打招呼，然后谈起叶泠鸢，萧玉堂才真的确定，他真的是叶泠鸢身边的那个小九。 至于说为什么小九从女子变成了男子，从丫鬟变成了皇帝，萧玉堂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天恩坛之乱后，京城戒严，不许任何人随意上街。 一天一夜之后，就传来消息，说是储君已经选好，戒严取消，各家都可以出门了。 萧玉堂虽然出身萧家，但是他本身官职并不太高，没有资格入朝，只能听着手下打听来的情报，说新君年轻，但是血脉却很尊贵。 其父乃是傅明珠与傅明台的庶弟，算是那位先帝的直系后人。 只是当初那位皇子并不得宠爱，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甚至连正式大婚娶妻都没有，直到死都没有出宫。 这位年轻的储君是当时那位皇子私下钟情一位宫女，二人偷偷生下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傅明珠对这位庶弟十分憎恶。 时不时就要去宫中找理由欺负这个庶弟一番。 最后是在数九寒冬的日子里，把这个庶弟扔到水中，然后亲自站在岸上看着，不许任何人下去救他。 最后把人捞出来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庶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熬了两个日夜之后，这个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子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好在当时傅明珠不知道这个庶弟还有一个儿子，也偷偷地藏在宫中，才给了这个年幼的孩子活下来的机会。 坊市传说，是那个命运悲惨的庶出皇子奶妈的儿子冒死，将这个孩子偷运出了皇宫，在民间抚育他长大。 叶泠鸢的眉毛抖了抖，所以，小九是傅明珠的侄儿，从理论上来说，最 有资格继承梁国帝位的皇家子弟？ 至于说小九的性别，如果按照萧玉堂听来的故事来说，小九的养父母害怕他被发现，加上他天生美貌，所以将他从小扮做女孩养着，也是能够理解的操作。 “那是谁发现了他的真正身份呢？” 这样的行动力，能将一个民间长大的皇子这么容易就推上储君的位置，继承大梁帝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叶泠鸢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垂垂老矣的脸。 “是叶相。” 萧玉堂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 大梁天下，有这种能力的，只有戚长阙和叶宗彦两个人。 而且，叶宗彦肯定也不是临时发现了小九的身份，而是早就知道，却从未暴露出来。 在傅遗爱和傅明珠得意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冒出头来与他们争夺朝中权力，反而做出一副年迈多病的姿态，躲在府中，任由他们施展。 正是因为叶宗彦的退让，让傅明珠和傅遗爱一次 次胜利，然后开始膨胀，忘乎所以。 所以在袁复崎占据了苏义道的身躯，并且向他们靠拢，表达了暗算戚长阙的目的之时，这对姑侄才会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利令智昏地开始实行天恩坛之变。 结果就是，戚长阙忽然醒来，袁复崎落荒而逃，真正对敌的两方没有什么伤害，加载他们两者之间的傅明珠姑侄却被烧成了飞灰。 这就是不自量力、冒然卷入庞然大物的争斗的后果。 而叶宗彦在这个时候开始出手，将先帝亲孙子从民间找了回来，接回宫中，迎为储君，可谓名正言顺，而且再也无人能够组织。 “好手段。” 叶泠鸢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对叶宗彦那个老头真是生出几分敬佩。 能忍，能等，该出手时就果断出手。 只要他身体能行，再富贵十几年不成问题。 “小九让你跟我捎了什么话？”既然不是小九有危险，叶泠鸢也就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了。 第853章 你竟然有脑子 “他说，园中的玉兰树快要开花了，你有空就回来看看。” 萧玉堂也不知道小九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将原话转述了一遍。 叶泠鸢却是心头一松。 这是之前她跟小九约定好的暗语之一，意为所有的人都安顿好了，周围已经没有危险，随时可以回来。 所以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紧急的消息，只算是报个平安。 没有必要让萧玉堂带着五百骑兵，一路这么高调地南下。 谁都能想到，这样一支精锐队伍到了荆襄之地，郑家会有什么反应。 而如果仅仅是为了传那么一个消息的话，完全可以挑选几个精明机灵的侍卫悄悄过来，可以更好地达到目标。 所以萧玉堂这趟行动，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对叶泠鸢的这个疑问，萧玉堂并没有隐瞒。 他只是压低了声音：“朝廷不知从何处得知，郑家可能趁着这个时候，将族中一些精英弟子和大量财物运出大梁，逃往凤梧。” “这种 行动，与叛国无异。” 叶泠鸢挑了挑眉毛，这郑家怎么跟个漏风的筛子一样，这么大的事情都保密不了，传得满天下都知道了。 南边的知道了，北边的也知道了，他们还搞什么？ 大梁这边派兵来干涉，凤梧那边摄政王亲自带人过来，两个皇朝往中间一挤，最后结果是什么不好说，但是夹在中间的郑家肯定是要半死不活，损失惨重的。 不过郑家私兵真正能打仗的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萧玉堂这五百人就这样冲进郑家地盘，也太冒险了。 “没关系，郑家不敢。”萧玉堂笑得毫不在意，“他们郑家上下万余口，也不是想要叛逃就能叛逃的。” “他们无非就是先挑选一些身份最尊贵的分支，带着人和财物离开。” “剩下的郑家人，会在先遣队站住脚跟之后，陆陆续续地转移过去。” “我这支骑兵一来，他们肯定会为难，不知道是该按照原计划转移，还是跟我撕破脸打一场。 怎么做，后果都不满意。” “所以现在真正骑虎难下的，该是郑家才对。” 叶泠鸢用一种刮目相看的表情望着眼前的萧玉堂：“哇，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能这么有脑子！” 萧玉堂气得瞪大了眼睛：“你……”他把差点喊出来的名字咽了下去，原本就比不上叶泠鸢的气势又弱了几分。 害怕别人听见，萧玉堂只能压低声音发狠：“你以为打仗不用脑子吗？小爷我从十岁上战场，就胜多败少，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聪明，有智慧，懂兵法！你明白吗？”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击中敌人的要害！你根本就不懂！” 即使是夜晚，叶泠鸢也能看见萧玉堂涨红的脸庞，逗得她不由笑出了声。 “好好好，你是玉面金枪小将军嘛，当然厉害了，我不懂，我不懂。” 她只是随口逗逗萧玉堂，一看萧玉堂急了，也就顺势哄他一句，又不是真的要跟他吵架。 萧玉堂反 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绰号真的是说一次尴尬一次，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有种他流连青楼妓馆的错觉。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叶泠鸢同样低声，控制着周围的空气流动，不让别人听见，“郑家家主郑通源已经意外去世，郑家这个时候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郑通源此人颇有能力，在郑家声望影响很大，这次迁移行动就是他在主导。” “现在他突然去世，郑家的行动应该会出现某些疏漏，你有什么计划，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只要不跟袁复崎、戚长阙这种级别的强者对上，有金刚蛊在，萧玉堂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萧玉堂敏感地听出了叶泠鸢没有说出来的语意： “怎么？你要离开？准备回京吗？” 叶泠鸢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了一下：“我要去一趟崇福寺。” 师偃和韩叶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我陪 你去。” 萧玉堂毫不犹豫地说。 “不必。”叶泠鸢摇了摇手，“没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你身上想必还有公务，怎么能因为我的私事耽误公务呢？” 萧玉堂咧了咧嘴：“殿下可是说了，首先是找到你，护你安全。其他的都是其次，能做就做，不能做，还有其他人呢。” 叶泠鸢有些哭笑不得：“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两个还不知道，我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 “只是去崇福寺看看，寻找一些过去的痕迹，哪里用得着你萧将军？” “那我不管。”萧玉堂毫不退让，“既然找到了你，那就不能再让你一个人乱跑，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储君殿下可不会放过我。” 叶泠鸢想到小九居然变成了新君，就觉得事情很魔幻。 她也算是经验丰富、眼力过人的，怎么会没有发现，小九是个男儿呢？ 难怪当初她有时候调戏小九，小九都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呢…… 第854章 对你太宽容了 萧玉堂执意要跟在叶泠鸢的身边，于是去往崇福寺的队伍一下子就庞大了起来。 晨光中，消失了一夜的戚长阙又突然出现。 他凤眸微冷，看着眼前的叶泠鸢——叶泠鸢伪装的男子外形，只比他低两三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戚长阙面容清冷，眉间若有风霜雷霆。 玄色的袍袖在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风雨欲来的乌云，令人心头发沉。 这些都比不上他眼底的暗色。 叶泠鸢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用这种语气和表情对自己说这么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 她做了什么让戚长阙快没有耐心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戚长阙气得冷笑出声：“我看我是对你太宽容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忍着了。” 说着，戚长阙向前一步，袍袖一翻，叶泠鸢就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戚长阙的身影在前方，自己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的风筝一样，在他肩膀后飞着跟随。 在场那么数百人，包括萧玉堂、司夜冥和罗英杰，都像是突然失明了似的，对这一幕毫无反应。 戚长阙冲天而起，叶泠鸢在他背后飘摇着，看着下方的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人影渐渐变成一个个看不清楚的小黑点。 叶泠鸢不是第一次飞行，却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控制着飞行。 她的心中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隐隐还有几分惊恐，因为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于这种被别人人掌控的飞行状态，还是有点担心的。 不过，叶泠鸢的情绪很快就平定下来，开始努力思索刚才戚长阙说的话。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对自己太宽容了？ 叶泠鸢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 当初在天恩坛，若不是她竭尽全力与苏义道拼斗，戚长阙早就被人算计成功了。 虽然后来叶泠鸢回顾复盘的时候，越来越觉得整个事情有些不对，戚长阙怎么都不像是那种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傻乎乎地跳进陷阱中的那种人。 再看看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就跟着进了那个千年前的大世界，而作为引路人，自以为已经掌控一切的袁复崎，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就越发证明了，之前所谓被苏义道算计成功，昏迷不醒，任人宰割的处境，其实极大可能只是戚长阙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 他以自身为饵，将那些隐藏在暗中对他有恶意的当权者，和一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袁复崎钓了出来。 然后一巴掌拍死。 双方都是蓄谋已久，互相算计。只有叶泠鸢真情实感，真的以为戚长阙昏迷不醒，需要保护，冒着生命危险，与苏义道竭力对抗。 其实当时在天恩坛，看见戚长阙醒过来之后的动作后，叶泠鸢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 再看看那个时候的戚长阙，玄衣广袖，高高矗立，俯视众生，神色冷漠。 他的目光扫过叶泠鸢的时候，与扫过其他人和物没有区别。 那是叶泠鸢决定独自离开的直接导火索。 她以前想过的离开，是一路南下，查清楚这具身体的身世真相，然后正好渡江去往凤梧，与轮到在凤梧京城值守的戚长阙相会。 但是从天恩坛的事情发生后，她改变了主意。 当时虽然没有想清楚，但是叶泠鸢素来相信，如果一件事情让她感觉不舒服，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许是她的直觉或者潜意识在提醒她，躲避某个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的伤害。 所以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叶泠鸢有意改变了外貌身份，除掉了自己留下的痕迹，让“叶泠鸢”这个人消失，想要避开戚长阙的视线。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巧，她自己一头撞进了袁复崎的陷阱里，而戚长阙则是主动追了上来，两个人再次见面，似乎什么都不用说，那只大白鸟就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叶泠鸢把这些事情理清楚之后，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已经够对得起戚长阙了。 在天恩坛的时候，她是真的明知危险，也用尽全力在保护戚长阙。 他还想要什么？ 他容忍了自己什么？ 就看看戚长阙刚才的表情和眼神，与之前他们在一起腻歪的时候判若两人，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他太宽容了？ 之前那些提亲、亲近、偏爱，其实都只是为了麻痹袁复崎吧？ 袁复崎说，他就是凤陵阁第一任阁主，所以也就是他留下所谓的预言，说她是戚长阙那个天定眷侣吧？ 而戚长阙口口声声说他修炼的纯阳涅盘功，会让他日夜忍受烈焰焚烧骨髓的痛苦，必须她这样的体质才能帮他减轻痛苦。 但事实上，叶泠鸢跟他在一起那么多次，并且发现他在忍受这种痛苦。 而且戚长阙也从来不着急催促叶泠鸢修炼那个纯阴功法来帮他缓解痛苦…… 所以什么上天注定的伴侣，根本也是戚长阙为了麻痹袁复崎，才假装相信、散布出去的烟雾弹吧？ 所以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戚长阙用来迷惑敌人、实施计划的工具人！ 第855章 我更喜欢看你的脸 这么从头一想，叶泠鸢从开始的惶恐，到后来的平静，到了最后竟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忿和委屈。 所以当戚长阙到了目的地，将叶泠鸢放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写着不服和气愤的脸。 他再次冷着脸，气得笑出了声：“怎么，很不服气？” 叶泠鸢感觉到身体恢复了控制，也能够自由说话了。 “当然。” 叶泠鸢板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崇福寺，你不由分说，强行把我带走，完全不管我的想法，也不在乎我在别人心中的信誉。我为什么要服气？” “还是说你是帝师大人，是凤陵阁主，是天下第一的强者，所以就能如此肆意妄为，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 “哈！”戚长阙凤眸抬起，“若是如此，你早就应该在阴阳塔中被囚禁起来，任由我予取予求！” 他眼底的暗色扩展开来，迅速在眸中汇成雷霆，沉沉凝视着叶泠鸢。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俊朗中带着几分风流的男子形象，戚长阙还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你给我换回原来的样子。” “看着这张脸，我怕忍不住要动手。” 叶泠鸢瞪了他一眼。 戚长阙换了个说法：“我更喜欢看你的脸。” 直球犯规！ 叶泠鸢从来没想过，戚长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使是两个人非常亲密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心悦”“爱”之类的字眼。 在叶泠鸢心中，戚长阙虽然已经不是最开始的谪仙人形象，但是距离这种烟火气十足的样子，却也十分遥远。 “我的脸又怎么样？” 叶泠鸢嘴里嘟囔了一句，却还是如戚长阙所言，寻了个角落，取消了变形蛊的效果，恢复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样子，换上女装，走了出来。 戚长阙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叶泠鸢脸上流连了好久，嘴角更是微微上翘，整个人的神情都缓和了不少。 “泠鸢，我知道你想去崇福寺，是为了寻找你的身世真相。” “但是这个真相，你不如来问我。” 叶泠鸢抬眼：“你早就知道？” 戚长阙摇头：“我收集的情报很多，但是时间如此漫长，大多数的情报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知道了你在查这件事，我也不会去让人去把二十年前的那些情报再翻出来。” 但是以当时他的情报网，想要翻出来与“韩叶”相关的那些，难度并不大。 “韩叶确实是司曳菡。” “也就是说，你……现在其实算是凤梧的王女，有资格去当凤梧的女王。” 戚长阙看着叶泠鸢，微微笑着，“你有没有兴趣？” 叶泠鸢摇头：“算了，我可不想背负那么多人的命运。” 她上辈子已经够卷了，现在来到这样一个没有任务的世界，身份算得上尊贵，身家也极为富有，本身实力也不错，又已经把那些对她有敌意的家伙收拾得差不多了，以后尽可过着躺平享受的日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当什么女王女帝？ 她又不可能成为一个不顾百姓死活、国家兴旺的昏君，她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那就要起早贪黑、夕惕朝乾、兢兢业业……想想那种日子就可怕。 大臣们还能有休息日，一个好皇帝，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不干！太不划算！ 看着叶泠鸢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的脑袋，戚长阙失笑：“你啊……” 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换个人，只要听见自己是王女，有资格继承皇位，多半就已经喜形于色；若是再加上戚长阙这个帝师愿意帮忙的承诺，一百人有九十九个都会瞬间冲昏头脑，立刻恳求戚长阙将她扶上皇位。 也就只有这个人，会给出这种答案。 “这段时间，我已经让人将之前的情报翻出来，综合梳理之后，大致将当初司曳菡身上发生的事情还原了大半。” “不过，她当时只是王女，并不是女帝，而后来失踪后，又对天下大势没有了什么影响，我就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追踪她最后的下落。” 戚长阙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装订好的书册，交给叶泠鸢，“这就是司曳菡从出生到失踪那些年，所有能找到的记录。” 对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叶泠鸢也很难继续冷着脸，只能接过书册道谢。 “那倒也不必，如果早知道她会是我的岳母，我当时就应该多关注她一下。” 叶泠鸢瞥了戚长阙一眼：“我觉得你的变化有点大。” “是不是换了人？” 戚长阙嗤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早一点发现的。” 第856章 拯救（完） 叶泠鸢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戚长阙说了什么。 他说他真的换了个人？ 看着戚长阙脸上的表情，加上叶泠鸢对他性格的了解，都让叶泠鸢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天恩坛那天……” 那个醒来后的戚长阙，让叶泠鸢觉得眼神冷漠看着自己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戚长阙，也许真的是换了一个人？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叶泠鸢突然觉得整个心脏被莫名的情绪笼罩。 是恐惧，还是疼痛？ 或者还有些愤怒？ 她根本分辨不清楚，也没有力量去分辨。 如果那个戚长阙真的消失了，被人取代了，在他身上发生了和她现在这具身体类似的事情…… 叶泠鸢眯起眼睛，忍着心头莫名出现的怒气和杀意，盯着面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她认识的那个戚长阙，去了哪儿？！ “傻子，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对面的戚长阙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好像有些悻悻然，又有些酸溜溜的。 但是叶泠鸢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改变刚才的想法。 过去的某些画面，一个个从她眼前闪过。 某次在皇陵入口，曾经偶遇戚长阙，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穿着玄色衣袍的戚长阙； 然后就是天恩坛那日，戚长阙从昏迷中醒来，身上的服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之前的浅色变成了玄色； 还有就是这次，之前在千年前的世界里，大白鸟一直没有露出人形，但身上的翎羽一片雪白； 只是在返回到这个世界，与袁复崎正面对峙的时候，戚长阙又是一身玄色衣袍。 每次遇到这个穿着玄色衣袍的戚长阙，叶泠鸢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并没有引起她自己的重视。 直到今天，戚长阙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才突然醒悟。 原来真的可能存在两个戚长阙！ 一个喜欢穿浅色衣袍，另一个则总是以玄衣示人。 跟她亲近的、两次提亲的，是那个浅色衣袍的戚长阙，而那个眼神冷漠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视为蝼蚁的，则是眼前这个玄衣戚长阙！ 看着她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以及一点点冷下去的眼神，戚长阙无奈叹息：“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泠鸢，你可不要乱……”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了过来。 戚长阙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叶泠鸢拥入怀中。 叶泠鸢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地之中，而且大雪还在不停地下，她整个人都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都快凉透了。 好在经过了这么久的积攒，怨念达到了要求，她的空间全部恢复了！ 空间中分门别类储存的各类物资，足以让她在末世足不出户从容生活三十年！ 当然，她所有的蛊虫宝宝，也都苏醒过来，一道道或强或弱的气息纷纷向叶泠鸢传达着欣喜的情绪。 有了蛊虫宝宝们的陪伴，这冰天雪地也不再寒冷。 叶泠鸢抖了抖身上的雪，换了身干衣服，放出风蛊，收集四周的动静，向着有人声的方向行去。 一边走一边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她对自己所在的环境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好像又穿越到了千年之前！ 只是这次不是出现在兽族的领地里，而是在人族的城池之中。 听那些人的议论得知，这座城池是玄鸟王朝的都城，曾经无比繁华，但是因为天地崩裂，阴阳失衡，天象和气候都乱了，好端端的初夏，却突然下起大雪。 一连五天没有停下的大雪，冻死饿死无数穷汉，就连富贵人家，也都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仙人从天而降，说是这个世界随时可能被地火冒 出来烧成飞灰，他是前来拯救这个世界和所有人性命的。 于是，他被陛下和诸位大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皇宫，商讨大事去了。 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位仙人能够拿出好办法，拯救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在这个紊乱可怕的气候中死去。 好不容易等到官府贴出告示，宣布袁仙师已经有了救世的办法，只是需要世间最尊贵的玄鸟帝王血来作为祭品，而仁慈爱民的若慈太子，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拯救苍生。 举行仪式就在今日。 只要仪式成功，这漫天的风雪就会立刻停止，他们都能活下来！ 叶泠鸢的心在听到“若慈太子”这四个字的时候，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这一次的若慈太子，应该就是戚长阙真正的身份了吧。不再是凤族的那只大白鸟，而是玄鸟王朝的储君！ 当初他肯定是吃了袁复崎的亏！ 叶泠鸢担心极了，不顾飞雪寒风，直接飞了起来，向着那些人所说的方向极速前进。 虽然下着大雪，可是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众人还是纷纷从四面八方跌跌撞撞地向着京都中心的祭坛走去。 叶泠鸢赶到的时候，就看见白雪覆盖的广场上，摆放着一只青铜鼎，和他们曾经进入的那只大青铜鼎外观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就跟一个浴缸大小差不多。 鼎上同样雕刻着各种看不出含义的玄奥纹路。 各种各样的人披着雪，冒着风，来到这里，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 钟声响起。 一队仪仗威严的车马从皇宫中驶了出来。 最前面的华盖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金光闪闪的袍服，格外耀眼。 叶泠鸢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就是年轻时候的袁复崎，和那个棺材里躺着的干瘦老头，隐隐还能看出几分相似。 袁复崎身后，是皇帝的御辇，被厚厚的帷帐遮蔽，周围更是围着一 群全副武装、甲胄满身的士兵。 第三辆马车，和袁复崎所乘坐的一样，四周没有遮掩，只有一张太子专用的华盖罩在上方，华盖下坐着的少年，头发眉毛都已经沾上了冰雪，一张脸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这张脸，和戚长阙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年轻了很多，看起来也脆弱了很多。 袁复崎在风雪中泰然自若，雪花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边，在华盖下一脸从容镇定。 但是若慈太子显然没有他的那种本领，整个人都在发抖。 叶泠鸢心中已经开始滋生出愤怒来。 她无法想象，后来那么强大的戚长阙，这个时候竟然这么弱小，还被袁复崎这个死老头欺负成这样。 尤其当她发现，若慈太子根本就是被绑着，强行固定在座位上的时候，那一点愤怒已经变成了一片怒火。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同意过吧！ 那些人想必是口口声声用救世的理由，逼迫他献出自己的性命！ 心甘情愿以身救世当然是高尚伟大的，但是不愿意去死也是人之常情，这绑着算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世界需要强迫某个无辜者去死，才能不毁灭的话，那就让它毁灭吧！ 叶泠鸢看着车队缓缓前进，看着戚长阙被抬下来，保持着坐姿放在青铜鼎前。他的眼神中写着绝望和愤怒，但是没有任何人在意。 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叶泠鸢已经想好了一切。 哪怕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幻境，或者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重演，她的行动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她仍旧选择了出手。 袁复崎站在广场中央，一脸正义，掩饰着眼中的热切。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周围跪伏了一地的众人，准备发表一番慷慨陈词。 一颗子弹跨越数百米的距离，击穿了他的头颅。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狂风刮起，漫天大雪 弥漫，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喘不上气来。 叶泠鸢在风中飞身扑进，一把抱住了浑身冰凉的若慈太子，乘风而起，向着远方极速飞去。 …… 叶泠鸢慢慢睁开眼睛，一幅幅画面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带着若慈太子逃亡，袁复崎并没有真的死掉，死了的是他的傀儡，但是他本人也被吓得魂飞天外。 清醒过来的袁复崎，与玄鸟王朝以及当时残留的兽族三方势力联手，一起追捕他们两个。 幸亏叶泠鸢有各种蛊虫宝宝，能力千奇百怪，空间中又有大量物资，不愁吃喝用度，就与他们兜起了圈子。 但是一年多之后，地火喷涌，各地伤亡惨重，长达一年多的寒冬突然就变成了盛夏，农田颗粒无收，到处尸横遍野…… 看着这些场景，若慈太子决定，他要回去。 如果真的用他的性命能换来这个世界的安稳，换得那些百姓的存活，那他就去死。 但是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他只是玄鸟王朝当时的君王最不喜欢的儿子，从小被忽视、被欺凌，并没有享受过什么皇家的富贵。 为什么在需要牺牲的时候，却要让他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因为袁复崎指定了他。 袁复崎说，他身上有最浓厚的玄鸟始祖血脉，与凤族元凤血脉最接近。 用他的鲜血祭天，效果最好。 所以玄鸟王朝的君王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自己几乎没见过几面的儿子册封为储君，只是为了将人族气运与凤族血脉捆绑起来，让他这个祭品的效果更出众。 叶泠鸢劝阻无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苍白俊美的少年从藏身之处走出来，主动上了官府的马车…… 泪水从叶泠鸢的眼眶中涌出。 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擦去。 “别哭。” “我等了你一千年，都没有哭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