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利贞吉》 第1章 癸巳年 癸,兵器也。 巳,阳气终。 癸巳年,阳极而阴,兵乱起。 有诗为证:兵戟萧萧癸巳年,卖儿卖女为吃盐。敢问皇粮今何在?十亩耕地九亩闲! 值公元873年,唐僖宗李儇登基,时年12岁,虚。 阳春三月,十五日,东方震,雷滚滚,乞雨涟涟。 久未济,天下荒! 河南道,滑州,白马县,癞子胡同。 前大理司直张丙昶五十大寿,豪门乡绅争相拜访,门庭若市。 是夜戌时,张家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酒池肉林,极尽奢华。 张家门外绵延数十步,乞丐,流民,靠墙而卧,静亟而待。 内有一对父子,父亲已到不惑之年,儿子即将成年,两人月余未曾饱餐一顿,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儿子问:“爹,他们家吃的有盐吗?” “有啊!”父亲愧疚的看着日渐消瘦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肯定有!”旁边的一个中年乞丐插嘴说:“他们家就是贩盐的,还能没有盐吃!” “你咋个知道?”孩子精神起来,瞪大了眼珠问。 中年乞丐揉摸着杂乱的胡子,美美的回味道:“我吃过!” 两人听了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许久未吃盐,身体像腊肉一样干瘪无力,走起路来迟且散,僵尸一般。 旁边的人听了骚动起来,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此刻盐对于他们来说,甚至重于口粮,有的人一年也没有闻过咸味,身体的诚实让他们不得不赖在这里,讨口残羹冷炙! 一墙之隔,院内猜拳行令,锦衣玉食,肉山酒海,个个喜气洋洋。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时,从大街上走过来一队巡逻的捕快,挑灯站在胡同口。 为首有个瘦的像偷工减料的稻草人一样,不时的把刀往屁股上推。 旁边的紫面捕快一脸坏笑的调侃道:“你是手痒还是屁股痒?老往刀上使什么劲!” “哎呀,这刀硌得慌!”瘦子急忙把刀抺在身后,对紫脸捕快说:“刘捕头,县令吩咐过,让去张员外家巡看,咱走吗?” 刘捕头朝门口看了看,四个家丁守住门户,两座千斤重的石狮子霸气又威武,这阵势人鬼难进,但碍于县令的淫威,只好说:“走,瞧瞧去!” 家丁里有个胖管事的姓吕,马上迎出来堆着笑脸说:“刘捕头,魏捕头,二位好,里边请。” 刘,魏止住脚步,忽见角落里散落着不少流民乞丐,这么热的天,还穿着严冬的千层袄,蓬头垢面的,黑压压一群。 魏捕头故意嗯哼一声,仰头挺胸对吕管事说:“奉县令大人俞前来巡查,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吕管事欺身上前,笑盈盈的对魏捕头说:“都是些要饭的,老爷今天过寿,所有乞丐都赏饭,往常是没有的!” 刘捕头带人上前检查一番,果然都是走荒的,回身拱手对吕管事说:“吕管家,我等在附近巡逻,若有事,只管敲锣。” 吕管事兴奋的赶紧回礼,受宠若惊的奉承道:“多谢刘捕头,我家老爷说遇见您一定要请您进去喝杯酒,他最佩服您一身的好功夫!” 说罢举起右手露出大拇指,好像说的是他自己一样。 刘捕头缓和了脸色说:“多谢张员外的美意,我们还有公干,劳烦吕管事代我给张员外祝寿。” 吕管事赶紧拱手说:“刘捕头放心,我一定带到!”说罢一挥手,就有一个家丁端个盘子上来,揭开红布一看,白花花的银子。 吕管事又说:“刘捕头慢走,多劳挂心,夜里巡查一直照顾着,您辛苦!丰泽园有新茶到,清凉着呢,您路过了可一定要进去歇歇脚!” 角落里一双双眼睛都瞪的溜圆,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还都是银子! 刘捕头自是不收,厌烦的摆摆手说:“吕管家客气了,这是分内之事,告辞。” 魏捕头看他不收,焦急万分,眼看就要带队走了,只得悄悄的拿住红布的四个角,往盘子边上一接。吕管事眼疾手快,抢过盘子就倒进去了,乐得魏捕头不住地点头。 这可逃不过刘捕头的法眼,他心里十分不快,默默的从腰间掏出一支飞镖,等到魏捕头走过流民的中央,轻手一挥打出,竟无人察觉。 那飞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快准狠直击红色布兜,只听“啪”的一声,白银乱溅,便宜了周围的乱民。 魏捕头吓了一跳,抽刀架在胸前,大喝一声:“谁?” “唰唰唰”七八个衙役都亮出了刀,成战斗队形散开,上下左右十面八方的搜查,并不见半个踪影。 流民乞丐吓得惊慌失措抱成一团,有个小女孩居然打了咳嗽,越紧张越咳的厉害,母亲赶紧捂了她的嘴,憋着咳嗽。 魏捕头舞着明晃晃的大刀,大踏步朝小姑娘走过去,严苛的问:“哪一个?闭嘴!” 人们更害怕了! 这时刘捕头在前面忽然喊到:“站住!在这里!追!” 说完率先跑出去了,后边的衙役不敢怠慢,也都快步追赶。 魏捕头一咬牙,拎刀就冲。 约莫跑了半里地,刘捕头停下来四处看了看,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边的柳树垂了枝条,随着微风摇摆。 魏捕头最后一个赶到,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走到刘捕头的面前,把刀驻在地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刘捕头,看见。。。那个。。。人。。。了吗?” “嗯。”刘捕头压抑着内心的嬉笑,正色的说:“是个飞贼,穿着夜行衣,看不到脸。” “我们追。”魏捕头强忍着努力直起腰,将刀背在肩上,摇晃着身躯像醉汉一样。 刘捕头赶紧拉住他,安慰道:“你这样追上去不是送死吗?我看那贼的飞镖挺厉害,别吃了亏。” 魏捕头一听冒了汗,再不提追赶的事。 歇了一阵,刘捕头对众人说:“走吧,我让李老爹留着豆腐呢!” 热腾腾的豆腐绿油油的韭花,满口炝香。 巡逻的弟兄们一听都来了精神,既可以吃豆腐,又能看看豆腐西施--李三娘,连忙起身微笑着往豆腐坊去。 魏捕头嘴一撇,心里打趣道:“豆腐有什么吃的!” 但他还是爬起身,假装感激跟上就走。 突然,又是“啪”的一声,魏捕头被打了一个趔扯,差点一头扎地上。 刘捕头赶紧跑过来扶住,关心的问:“你咋了魏捕头?” 魏捕头莫名其妙,一脸无辜的摸着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 “许是刚才跑的急,亏了气血。”刘捕头接过魏捕头的刀说:“走,我给你扛着,到豆腐坊弄几个酒菜,给你压压惊!” 魏捕头满脸感激,激动的说:“多谢刘捕头,您真照顾我!” “哪里话!应该的。”刘捕头一直憋着笑。 衙役们岂敢让刘捕头受累,早接过了刀,继续朝前走。 又是“啪”的一声,魏捕头摔个四脚朝天,眉心上起了一块黑印。 这次他直接被打懵了,半天起不来。 刘捕头发觉不对劲,赶紧过来护住,对着天空喊:“谁?” 安静之极,寥寥夜空,连个飞蛾都没有! 魏捕头挣扎着站起来,破口大骂:“姥姥娘的,谁这么缺德,敢打姥爷。” “啪”的一声清脆响,魏捕头脸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鲜血从嘴角里渗出来。 刘捕头惊得一身冷汗,慌忙抱拳对着天空说:“哪位高人在此,请现身一见。” 夜黑风高,寂寂无声,垂柳还在轻轻摇摆。 魏捕头接过自己的佩刀,抽出后胡乱指着天空骂道:“没脸见人的小鬼,有本事给大爷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埋怨他没有敬畏之心,不知天高地厚,所幸没有再发生什么,正要收刀离去,忽然“啪”的一声,魏捕头的刀被打断,刀尖划破他的脸后插在了地上。 这次魏捕头被彻底打服了,抱头驻地撅屁股,吓得鬼哭狼嚎。 刘捕头早就看他不惯,贪财又嚣张,此时恨不得打死他才好,但转念一想,罪不至死,于是开解道:“前辈饶他性命!” “谁是你前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竟听不出方位。 刘捕头赶紧抱拳说:“前辈世外高人,饶他一命吧!” “贪官污吏,小心狗头!” 魏捕头不停的用头砸地,颤巍巍的哭喊:“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一直磕了四五十下,确定没了声响才敢抬头,刘捕头过来扶起他说:“起来吧,想必已经走了。” 魏捕头方寸已乱,但对刘捕头感激涕零,泣声说道:“多谢刘捕头救了小弟一命。” 刘捕头微微一笑,提醒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魏捕头哪里敢留,赶紧说:“快走!”被人们架着抬走了。 第2章 血溅满门 到了豆腐坊坐定,热豆腐热酒上桌,魏春雷的腿还在抖。 刘捕头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里说:“魏捕头,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咱们这行有句话。” “什么话?”魏捕头急忙放下酒杯问。 刘捕头示意他先干了这杯,压了惊再说。 魏捕头也是没了主意,一饮而尽,众人都陪了一回。 刘捕头继续说:“这句话就是:见高人不服有罪!” 魏捕头没明白,赶紧拱手说:“刘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哎!”刘捕头叹口气说:“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夜间巡逻,防的是鸡鸣狗盗之徒,对于过路的神仙,我们不敢惹,也惹不起,小鬼则更是难缠,一旦结了仇怨,背地里放起冷箭来,谁也防不住啊!” 魏捕头早已吓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当个捕快居然不能耀武扬威。 刘捕头看他已然知怕,便不再多说,只是端起酒杯碰饮。 不多时,李三娘端了几碟小菜,李老爹又抱了一坛酒,好歹摆了两桌,把几个人看的口水直流。 这李三娘白的跟豆腐一样,珠圆玉润身材绝佳,唐朝又多豪放,前胸开的好,一寸长的沟最能摄人魂魄,所以唐朝人丁兴旺。 刘捕头一拍桌子,众人皆醒,开始猜拳行令,心里还忘不了那圆圆的屁股,乱七八糟拳对驴唇马觜令,叫人哭笑不得。 只有魏捕头还未从惊吓中完全走出来,头上接连来了三下,牙都快打掉了,后来一顿猛磕,满天都是小星星,当差还没满月呢,差点被带走。 魏捕头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对刘捕头说:“今天多亏刘捕头照顾,我敬您一杯,以后有事只管吩咐,无有不从。” 刘捕头也端起酒杯说道:“快别说外气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您是县令的妻舅,来我这不过是混个熟,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就带队巡逻了,到时候可得照应着我呀!” “好说,好说。” 二人饮罢,又说些闲话,后半夜还要巡逻,不敢贪酒,只吹得牛皮呼呼响,正聊得起劲,门被撞开了。 魏捕头又是一惊,今晚真是霉透了。 来人是衙役高亮,看见刘捕头拱手说道:“头,叫我好找!” “什么事这么急?”刘捕头忙问。 高亮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人命案。”高亮还没有缓过气来,一边说一边喘。 刘捕头赶紧问:“谁死了?” 高亮说:“张员外!” “张员外?”刘捕头疑问道:“他不是今天过寿吗?” “是。”高亮说道:“一家人都死了,一百多口子!” “什么?”刘捕头不敢相信,追问道:“全死了?” “是,元县尉着你去呢!” 众人不敢怠慢,起身便走,只留下李三娘收拾碗筷。 一路飞奔,径直杀到癞子胡同,石狮前围满了人。 城东城西的巡逻队都来了,加上城南的有六七十人,将张家守的铁桶一般。 城西万捕头看见刘捕头来了,赶忙拦住说:“等一下!” “贤哥,里边咋样?”刘捕头知道万捕头是好意。 “哎!”万捕头直挠头,又震惊又无奈的说:“祸事,祸事啊!” 刘捕头看他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不如进去看个究竟,谁知刚踏上门前台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他瞬间感觉不好,回头望向魏春雷,把魏捕头看愣了。 魏捕头不解何意,狐疑的跟在后边,周围的官差也都打量着他,知道他是后门爬进来的,这种大场面,专治! 一踏进门槛,就见四五个人倒在地上,粘稠的血液漫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刘捕头想扒开尸体看看是谁,不料竟找不到头,衣领里全是白茬的骨头,利索的被斩断。这让他想起赵屠户宰猪砍头的情景,难道跟他有关? 魏捕头赶紧捂住嘴巴,死人他见过,还亲手摸过那冰凉的肉体,虽然和活人摸起来手感不同,但是这种没有人头的尸体他还是第一次见,缺那么一大块,着实恐怖! 再往前几步,又有十几个人被砍杀,全都没有头颅,躯干胡乱倒在血泊里,已经没有一片干净土地,可得胜的血液洪流还在不断的抢占领地,朝大门口蔓延过来。 魏捕头强忍住了,他终于知道刘捕头那回头一瞥是什么意思,他更知道外面有群人等着看笑话,这是他展现实力的时候,绝不能吐! 忍痛踏入血池走进院子,喋血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十几张桌子杯盘狼藉,饭菜扔的到处都是,和无头尸体一样,或倒,或躺,或卧,像倾倒的货物杂乱无章,洒满了整个院落。 更奇怪的是,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两三具尸体仰躺着,血液将桌布染成了红色,粘浆顺着桌边滴落,在闪烁的油灯下格外沁人心脾。 当魏捕头走近桌子,看见那一道道刀砍过的痕迹,他才终于明白这些躺在桌子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大刀举到空中,极速落下砍向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 丰富的想象让魏春雷干呕不止,脖颈上像是有一股寒凉突然侵袭,电掣的感觉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大叫着冲了出去。 可是地上早已湿滑不堪,似凝非凝的混凝血润滑作用极强,直接掀翻魏春雷,摔得他满身满脸都是,腥臭肮脏的死人血听起来都让人鸡皮疙瘩皱起,何况是这么亲密的接触,魏捕头陷入丢人大阵。 刘捕头看着他的背影,对嗤之以鼻的人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反应不为过,毕竟场面太过血腥,百年难得一见,所幸外面并没有传来嬉笑之声,他稍宽了心。 喊声惊动正在客厅查验的县尉元道中,他走出门外喊到:“正泰,什么事?” 刘捕头见师兄站在廊下,气质镇定,神情自若,再加上他虎背熊腰,举手投足浑然正气,被廊下的气死风灯一照,身形宛若泰山一般,顿时底气十足。 “师兄,魏捕头他。。。”刘正泰觉得这样说不妥,一时语塞。 元道中点头知晓,对刘捕头说:“来,进来吧!”说罢转身进屋了。 厅内仵作宋七公验完尸体,抱拳对元道中说:“县尉大人,尸身都是被利刃所斩,劲力之大世间罕有,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凶手体格健大,手法娴熟,动作干脆,非寻常人所为。” 道中淡红的脸闪过一丝忧虑,略加思索后说:“有劳七叔受累,烦请七叔多请几个外仵作,协助处理尸身,多备石灰,香烛等物。” “好,我这就去。”宋七公告辞而去。 “正泰!”元道中对着刘捕头说:“去叫捕头们都进来。” “是。” 也不管他血水不血水,刘正泰跑步冲到大门口,一挥手捕头们自然心领神会,跟着进来站在廊下,这时元县尉已经在门口等候。 “牛祖辉,闫炎,万泽贤,江淼。”元县尉开始分兵派将。 “在!”四人异口同声,铿锵有力。 “尔等四人,守住东南西北四门,许进不许出,若发现身材高大,裹满货物的商队,立即登记在册,备案候查,违抗者一律锁拿。”元道中决定先按住门户,再大肆搜城,这么多人被杀,凶手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得令!”四人带队而去,现在接近卯时,天还没亮,城门未开,他们肯定还在城内。 “刘正泰!”元道中对自己最喜爱的师弟说道:“你在此勘察,仔细搜索,协助仵作处理尸身,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是。”刘捕头不明白,一个张家大院搜三天,搜什么?不应该去搜城么?但是师兄向来高深莫测,星占宅相无一不通,连师父都说他将来必得大道,于是赶紧带人翻箱倒柜,掘地三尺。 剩余五个捕头都被派往城内各地,通知衙门执事,各司官署,户籍主事,明日巳时,全城戒严搜捕枭盗。 又不多时,宋七公带领七八个仵作前来报到,这些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虽然也都是仵作,但是一见这场面,也忍不住打颤。 元道中看看天开始发亮,便对宋七公说:“我夜观天象,知三天后必有暴雨,雨后高温,尸身腐臭,久必生乱,需择一六合之地安葬亡灵,避免戾气冲煞,殃及阳人,七叔能否在三日内完工?” 宋七公拱手答应,说:“定能完工。”然后带人开始详细记录尸案,以备破案使用。 且说那魏春雷躲在门外狂呕不止,无头尸的画面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总也赶不走,越不想想,反而越发清晰。眼看其他人都被派出去公干了,自己一个人还在这丢人现眼,于是硬着头皮来找刘正泰。 刘捕头看见他后欣慰不已,经此一役,以后就再也不怕了。 但是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哎呀,忘了一件大事!” 第3章 阴兵传说 刘捕头来到县尉面前,元道中正在查看宋七公的《尸录》,忍不住赞道:“术业有专攻,七叔真是我大唐仵作第一人!” 宋七公受宠若惊,赶紧躬起瘦弱的身子作揖,微笑着说:“县尉大人谬赞了,我家世代仵作,不过是经验积累罢了。” 元县尉好不高兴,看见刘正泰走来就问:“搜出什么了?” 刘捕头摇摇头,说:“还没有,但是昨夜有件事我忘了向您禀告了。” “什么事?”元县尉放下宋七公的《尸录》,严肃的问。 刘正泰便把昨夜遇见流民乞丐和魏春雷私拿张家银子,自己气不过飞镖散银,以及在拴马街魏春雷被打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元道中听后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忙问宋七公:“七叔,尸首中可有流民乞丐?” 宋七公赶紧回答道:“从衣服装饰和尸身情况看,没有。” 元县尉马上吩咐刘捕头说:“你即刻去街上,搜索昨夜那帮流民乞丐,带回来问话!” “是!”刘正泰得令而去。 正这时,大门外喧闹起来,有衙役来报:“禀县尉大人,昨夜参加寿宴的人一夜未归,他们的家人都找来了,聚集在门口不愿离去。” 元县尉点头说道:“来的好,让他们详细描述家人身高打扮,并登记在案,然后交给宋七公,不准泄露案情,好好安抚,完后归家等信。” “是。”衙役答应着去了。 魏春雷原本想跟着刘捕头学学抄家的本领,结果刘捕头被派走了,于是带人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张家挖地五尺,摸沟翻墙,终于在张丙昶的书房找到一间暗室,他似乎闻到了金子的味道,兴奋的说道:“舍我其谁!” 推开书柜,暗室里漆黑一片,魏春雷拿上油灯正要进入,身边的捕快杜仲说:“魏捕头,要不要请示一下县尉大人?” 魏捕头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自己已经身为官职,不可随意进入密室,哎,真是当官不自由啊,于是说道:“快请县尉!” 元道中听说后快步赶来,随魏春雷进入密室一看,顿时都傻眼了。 说是密室,一般较小,但是这个密室例外,比外边的书房还大,不仅如此,里面还摆放了五层金架,从上边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金砖无疑。 如果估算一个金架放五千两,那就是两万多两,这可比滑县一年的收入还多,怪不得他辞官不做,真的是富得流油! 奇怪的是金架只占了密室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凭什么空着呢?元县尉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魏捕头笑了,说:“县尉大人,我想这里一定是摆放了满箱的银子和珠宝。” 元道中微笑着问:“你怎的知道?” 魏捕头得意的指着地上残存的痕迹说:“您看这地上箱子的痕迹,应该是放了很久没有挪动,而且能放在这里的,肯定都是值钱的。” 元县尉看着那些细小的压痕点头称赞,说:“有道理,魏捕头有高见啊!” 什么高见?魏春雷心里笑开了花,暗想:我不过是闻见了银子和珠宝的味道罢了! 元道中思索片刻,着差役去四门宣告,凡是携带大量金银珠宝者,或拿或跟,不可放过。然后又对魏捕头说:“春雷,做得好,继续搜!” “是。”魏捕头第一次得到县尉大人的肯定,十分受用,带人刮地膏去了。 没过多久,果然又有重大发现,魏春雷在后院一处地窖里,搜出上百石食盐,这玩意如今和白花花的银子一样值钱,真没想到张丙昶这家伙居然藏了这么多,这次走私食盐证据确凿,元大人还不给我升官?于是赶紧去禀告。 元道中兴冲冲来看,见到这么多私盐,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给灭门案定性了,食盐进了千家万户,就是福音,要是裹藏起来,就成了祸根,这算盐枭分赃不均火并,张丙昶,自食恶果! 元县尉对魏捕头刮目相看,嘱咐他继续出力,魏春雷自然感激涕零。 但全城搜捕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开始就弄得鸡飞狗跳,因为不知道搜什么,所以就什么都搜,关键是看你顺眼不顺眼,不识相的立即锁拿,宁抓错不放过,却也避免不了敲诈勒索,打压恐吓。会走面子的,打点些碎银子,也就一晃而过,甚至都不进屋,不会的,只能等着翻箱倒柜,搞得乱七八糟。所以搜了一天,一点眉目都没有,反而弄得满城怨声载道,传出不少流言蜚语。 有说抓采花大盗的,有说抓流民乞丐的,也有说抓张员外贩盐同伙的,不一而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传出一种可怕的说法:阴兵杀人。 有人说昨夜癞子胡同听见很多马蹄声,像骑兵军队一样整齐有序步调一致,从胡同口一直往里走,乌压压一片看不到边,但奇怪的是马背上没有人,是的,真的没有人,只有马在走,而且一点都不乱,就好像有人驾驭着一样。 那肯定是阴兵借道!有人如是说,不仅有马匹,有时候还有马车呢,只是你没看到!后来又有人说看到马车了,都是两匹马拉的大车,同样看不到人,说的跟真的一样。 借道去哪? 癞子胡同!肯定是张员外家,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得报应了呗!再后来张家传出命案,这事就坐实了,阴兵杀了张家人,到头来搜我们,柿子找软的捏! 这事越传越邪。 那刘正泰也跑了一天,到街面上搜流民乞丐,本来想着见人就抓,回去慢慢审,不料越抓越多,每条街上都聚集了很多乞丐,流民就更多了,拉住一问,都是河北边逃难过来的,听说北边打了大仗,到处是兵丁,还胡乱抓人,跟土匪一样。 刘捕头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只是因为天黑灯光又弱,实在认不准,有些茫然无措。眼看着要把监狱装满,他有点不淡定了,坐在茶寮里喝闷茶,好好思考一下回去给师兄如何交代,忽然听见有人在说笑。 “这时代真是变了啊,乞丐都开始喝茶了。”一个店小二摇着头说,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呀,不仅大吃大喝,还学会了品茶。”茶掌柜也是第一次见。 “听说付的是现银?”茶小二问掌柜的。 “嗯,二两一锭的官银。”掌柜的说道。 “官家来也没有付现银的嘞!”茶小二略带讽刺的说。 “哪有,付也是铜板,要么不给钱。”掌柜的想起往事来了。 “这真是啥事都有,阴兵吧上阳间杀人来了,乞丐吧喝起茶来了。”茶小二觉得不过瘾,愤愤的说:“我还喝的是剩的呢!” “哎,别上那个犟。”掌柜的也是无可奈何直摇头,说:“弄不好从哪偷来的,今天吃完了,明天又要饭去了,随他吧。” 两人正叹息着,刘正泰进来了,对掌柜的说:“你说的那个乞丐在哪里?” 茶小二吓了一跳,生怕惹了祸,还是掌柜的明白,叩首作揖道:“刘捕头好!刘捕头好!” 刘正泰一把拉过茶小二说:“你说的阴兵是咋回事?还有那个乞丐。” 茶小二身体立马软了下来,惊恐的说道:“都是上面那两个乞丐说的,我真不知道。” 茶掌柜赶紧过来打圆场说:“刘捕头,他说的没错,都是上面那两个乞丐无意中说的。” 说着,他指了指楼上。 刘正泰一挥手,带人闯了上去,只见两个穿着破烂且厚重衣服的乞丐,正坐在茶桌旁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悠哉的看着楼下的风景,十分惬意。忽看见刘捕头杀到,瞬间没了心情,乖乖的站在一边。 四盘点心两壶茶,你是真能享受啊!我们忙了一天一夜,心急火燎的连口水都喝不上,你们倒好,过的贼滋润。 刘正泰生气的坐下来,一拍桌子,吓道:“哪来的钱?” 两个乞丐战战兢兢,穿着大冬天的棉袄也不脱,里面的棉花都黑乎乎的,从破洞里伸出头来,吐露着难闻的汗臭味。 “捡的。”那个年长的乞丐说。 刘正泰看他有四十多岁,胡子花白,脸也不洗,没好气的说:“什么时候?在哪捡的?” 老乞丐头也不敢抬,怯怯的说:“昨天夜里,张老爷家门外胡同里。” “什么?” 刘正泰一听像响了一声炸雷,自己辛苦跑了一天,一点音讯都没有,你倒送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昨天夜里,张老爷家门外胡同里。”老乞丐又说了一边,旁边的小乞丐则躲到他身后去了。 刘捕头心里一震,赶忙走过来仔细端详,似曾相识,但又不敢确定。想起自己飞镖散银的细节,就问他说:“怎么捡的?” 老乞丐不知道怎样回答,颤巍巍的说:“就是一位捕快老爷扔的,我们捡起来了,好几个人都捡到了。” 明白了,刘正泰欣喜若狂,这下有交代了,忽然想起阴兵的事,又问他:“阴兵是怎么回事?” 老乞丐一听这话吓得身子一颤,突然跪下了,哭喊着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小乞丐更是恐惧,抱着老乞丐的腿哭个没完。 刘正泰正色道:“谁让你编派鬼神之事的?还阴兵借道,胡说八道!” “老爷,我没有胡说!”老乞丐吓得泪鼻汗直流,稀里哗啦的哭诉道:“我不敢瞎说,那真是阴兵,只有马,没有人。” 刘正泰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但这事儿,透着邪! 第4章 阴兵借道 在元道中的带领下,魏春雷协同宋七公及众外仵作,一刻也不停闲的将一百多具无头尸体分类摆放,登记造册,一一认定身份,但是尚有二十多具无法辨认,初步断定非本县人。 这是最难的也是最紧要的,也许这些人里面藏着灭门惨案的种种线索,所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就成了破案的关键,元县尉嘱咐宋七公和魏春雷,明日协同各司衙门主事,对登记的外来人口进行确认审查,然后就回县尉司了。 经过一天的搜捕,并没有发现什么重大线索,回来禀报的捕头们陆续都回家歇息了,元县尉吩咐明天卯时到县尉司待命。 正这时,刘正泰押着两个乞丐回来了,兴奋的对元道中说:“师兄,我抓到当晚的两个乞丐。” 元县尉一听当即传两人进来回话,却见一老一小两个仍旧穿着破棉袄的人,躬身垂首颤颤而立,仅能看到的半张蜡黄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元道中心有不忍便让他们坐在堂下,吩咐赶快传饭过来,吃饱了好回话。 刘正泰笑着说:“师兄别忙了,他们吃的好着呢?” “怎么说?”元道中不知何出此言。 刘捕头便把适才的事说了一遍,元县尉十分不解,对年长的乞丐说:“既得了钱,为何不俭省着用?” 老乞丐无奈的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我侄子还年轻,如果不让他吃饱一次,见识见识,倘若饿死了,这辈子就太不值了。” 刘捕头冷笑一声说:“我看是怕官府追查到缴回去,索性先花了!” 元道中则不以为然,看着干瘦黝黑的小孩问:“几岁了?” “十二岁!”小孩靠在老乞丐身边,有些怯弱。 “叫什么名字?”元道中又问,小孩不敢吭声了。 老乞丐赶忙说:“回老爷的话,他叫李满仓,我叫李万奇,他是我侄子,我们是从黄河北逃难过来的。” “逃难?”元道中继续问道:“家里遭灾了么?” “哎!”李万奇深深的叹上一口气,垂头思吟片刻,然后含着泪对元县尉说:“不是天灾,是人祸!税太重了,负担不起,土匪又常来抢夺,男的杀女的掠,实在待不下去了,就出来讨口饭吃。” “那他?”元县尉疑惑的指着满仓问。 李万奇惭愧摇头,无奈地抖着手说:“都死了,他爹是我兄弟,被土匪砍死了,他娘被掳走,因为誓死不从,土匪拗不过,嫌麻烦,到村口就给扎死了,惨啊!” 元道中听后掏出五两银子,对李万奇说:“省着点用,做个小买卖,就能活。” 李万奇一看噗通跪下了,拉着满仓给元县尉磕头,哭着喊:“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元道中和刘正泰赶紧把两人搀起来,将银子塞到李万奇手里,然后让他坐下,问起昨夜的事。 李万奇想了想,说:“我们是跟着一群乞丐过去的,听说张员外过大寿,想去捡点剩饭剩菜,所以就在门口蹲着。后来有一队官差巡逻,不知道怎么洒落了很多银子,我就捡了一个。当时不光我捡了,好几个人都捡到了。” 刘正泰听了赶紧打岔道:“后来呢?” 李万奇接着说:“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张家的酒宴还没结束,我有些瞌睡了,正想靠墙打个盹,不料这时听见了马蹄声,那声音很大,很刺耳。我赶紧站起来看,就见从胡同口来了一个马队,黑压压的塞满了整个胡同,那马又高又大,通身黑色,没有一点杂毛,我年轻的时候养过马,也见过很多马队,但是这种马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好马啊!” 元县尉点点头,相信他不会胡说。 刘正泰又问道:“之后呢?” “哎!”李万奇不住的唉声叹气,说:“马是好马,但是这种马一般性子比较野,很难管束,奇怪的是那天晚上这些马都非常听话,排成两队整齐的往前走,没有一点混乱现象,真是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刘正泰不明白李万奇的意思,于是问道:“骑马的是谁?看到了吗?” 李万奇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没有骑马的人。” “你说什么?”刘正泰不敢置信。 “马背上根本没有人!”李万奇看着刘正泰说。 元道中听到这里也紧张起来,他虽然走过三山五岳见多识广,也听过不少离奇玄妙的故事,但是这种事还是头一回,他赶紧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说,只有马没有人?” “是的。”李万奇看着元县尉拘谨的说,怕他不信忙又补充道:“这马我熟悉,不仅身材高大,那性子也傲,野得很!要是主人不骑在上面,没人能近的了身,更不会在这狭窄的胡同里排队行走,所以我奇怪:马背上没有人,它们怎么能这么乖巧的行走呢?” 刘正泰思索着,冥想着各种可能,无意中说出一句:“难道真是阴兵借道?” 李万奇听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说:“没错,就是阴兵借道!当时有人也这么说,我们一听都害怕极了,虽然没有要到饭,但是白捡了几两银子,再待下去恐丢了性命,所以就一哄而散了。” 元道中也疑惑重重,但他仍旧不敢相信,不管什么马,没有人骑在上面,它都不会自己有秩序的行走,要说是阴兵借道,那也太玄了,怎么可能?这可是办案啊,把这口供形成案宗交上去,非断送了年考不可。 元县尉思来想去,对李万奇说:“那马上可有马鞍,或者缰绳?” 李万奇被问住了,仔细想了想说:“当时吓得要死,只顾着逃命了,看的不是很清,马鞍没看见,但是缰绳好像是有,在马头的后边,一动一动的,好像有人拉着一样,嗯,没错,应该是有。” “那你还看见什么了?好好想想。”元县尉对李万奇说,生怕他有所遗漏。 李万奇摇摇头,谨慎的说:“我这人喜欢养马,所以只顾看马了,其它的倒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这时听了半天的李满仓不那么怯生了,忽然插口说道:“还有影子!” “影子?”元县尉立刻警觉起来,温和的对李满仓说:“什么影子?” 李满仓不敢吭声,求助的看着李万奇,李万奇只好拉他到跟前,安慰说:“没事,你看见啥就说啥,不可撒谎!” 李满仓点点头说:“我看见马队的影子上面有人的影子。” 语罢,众人皆惊! 刘正泰都傻了,随口说了一句阴兵借道,弄出这么多事,半天不敢吭声,但是一想到那天几乎没有月亮,夜间又乌七八黑的,哪来的影子?于是说:“天那么黑,你怎的看到影子的?” 李万奇有些紧张,害怕侄子年纪小乱说话,李满仓则信心满满的说:“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的,马的影子上面有人的影子。” 元县尉忽然想起一件事:记得有老人给他说过,年龄不超过一轮的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刚才李万奇说他十二岁,刚好一轮,为了谨慎起见,便问李万奇说:“满仓几月生?” 李万奇想了想说:“十二月生,天冷着呢,娃生来就受罪。” “也就是说。。。”元道中明白了,十二月生,整整虚了一年,按道理他还是十一岁,过了今年才正式一轮,难道?他不敢相信,虽然近几年社会多动荡,各种奇事频发,但是要说阴兵借道,还是叫人难以置信。 元县尉正在思考的时候,刘捕头又说话了,问李满仓:“你看见的人影子什么样?” “就是影子嘛!黑黑的。”李满仓回答道。 刘正泰也觉得自己好笑,因为他甚至都想问一下那些人影子五官长什么样,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也许是因为知道的信息太少,事情又太过离奇,所以显得特别幼稚。 “你清楚的看到,每个马的影子上面都有人的影子?”元道中仔细的问。 “没有!”李满仓毫不紧张的说:“只有前面的有,后面的看不到。” 应该不是撒谎,元道中几乎可以肯定,李满仓的年龄不大,说的话立足于事实,他还没有这种鬼神类的撒谎能力。 那也就是说,阴兵借道表面上是无法质疑的,元道中有点不知所措。 刘正泰更是头皮发麻,从茶楼把这叔侄俩带回来,一路上都在暗自嘲笑他说的“阴兵借道”,世上哪有这回事,不过是人传人传歪了嘴而已。没想到回来一问,把自己整懵圈了,不信吧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信吧也太那个了。不过现在看情况,连一向稳重成熟的师兄,也有些不会了。 如果阴兵借道是真的,那不过是借道而已,为什么杀人呢?张丙昶一家及祝寿宾客一百多人,全部斩杀殆尽,而且是砍下头颅,手法残忍至极,最重要的是,斩掉的头颅去哪了呢? 元道中又想起一件事,也是老人们说过的:阴兵借道之前,为了能看清人世间的道路,往往会借助世人的头颅,带在自己项上,避免走错了方向绕错了路,这个叫“借头”。 第5章 阴兵入城 似乎一切都清晰起来了,但又陷入了新的迷雾之中。 元道中吩咐刘正泰将两人带下去安顿在马营房,明日卯时要干大事,今晚回去好好歇息,便结束了一天的公事,索性睡在了县尉司。 尚未入夏,白昼虽燥热难耐,晚上却很凉爽,疲倦的元道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天空中飞沙走石,乌云盖顶,不时的有闪电划过夜空,将东城门照耀的像阎王殿一般阴森恐怖。 有一大队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从东门鱼贯而入,整齐而又威严,那清脆彻胆的马蹄声让人几近抓狂,但摄人魂魄的是,马背上居然没有人! 元道中正为这事魔怔,见状抽刀飞身掠过马队,一刀劈向马背,不料在距离马背三尺外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镇住,巨大的反噬将元道中直接震飞,手中的宝刀也跌落的无影无踪。 好厉害的邪气! 从未在刀上面输过的元道中震惊不已,他可是人送绰号“一刀托两山的金甲山神”,刀上有万斤之力无人能敌,没想到面对阴兵,一招刀就丢了。 元道中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先天一炁功”:双手抱圆纳百气,脚踏太极生乾元,气运丹田聚经脉,先天炁功量无边。 只见元道中掌中出现黑白两条小蛇,慢慢的在手中飞舞追逐,继而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只能看见两条身影,渐渐的连影子也不见了,忽然白光一闪,元道中趁势打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犹如排山倒海直冲阴兵马阵。 黑色高大的骏马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在强大的掌势面前丝毫不惧,仍旧傲娇的向城内挺进。在掌风距马阵还有一丈远时,“砰”的一声地上石砖崩裂飞溅,继而烟雾弥漫,元道中再看时,马队竟毫发无损。 果然是阴兵借道!虽然看不见阴兵,但是在每一匹马背上都悬着一颗人的头颅,那为首的正是张丙昶。原来老一辈人说的是真的,阴兵不仅能借道,还能借人间头,看人间路! 这下糟了,元道中已无计可施,只有向恩师水德真人求援,但是无论他怎样闪转腾挪飞檐走壁,都越不过阴兵的马队,到处都是一匹马两颗头,并排的沿着城内各个干道无穷无尽的走着。 忽然,他看见了万捕头,马房崔三,齐贤居老板郭通,烧饼王老九,还有很多捕快,轿夫,店小二,老鸨毕锦娘,头牌沈艳红,等等等等,无数个头颅飞在马背上,行走在县城的各个角落。 元道中大叫不好,这是不祥之兆,他赶紧起卦测吉凶,却发现找不到卦钱,浑身搜遍了都没有,急的他出了一身冷汗。忽见一茅草屋前有副象棋扔在桌子上,元道中灵机一动,凑合着试试吧,于是拿起六颗棋子往天空一抛,就在落下的一刹那,棋子却钻入土里消失不见,又是一场空! 这是天要亡我! 元道中大喝一声,不料突然一声炸雷响,天空中一束耀眼的白光打在元道中的百会穴,他浑身一麻,急醒了。 屋外已经渐渐发白,元道中看着空中的月亮,隐匿而柔弱,太阳就快升起了它才姗姗来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不一会身体开始发冷,他只好重新换了衣服和衣而眠,但怎么都睡不着,梦中的情景让他战栗不止,难以释怀。若是搁在以前,他会迅速起一卦,但现在不会,他认为起卦是不能所为的时候再做的。 卯时刚到,全白马县的捕头除了牛祖辉,闫炎,万泽贤,江淼四个人守住四门,其他人都已聚集在县尉司准备大干一场,这可是大唐数一数二的重案,处置不好走了凶犯,估计一辈子都甭想升官了。 元县尉也是,虽然年年政绩卓越,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朝中无人难做官,他再干练又有什么用,升迁又不看政绩。 元县尉不想阴兵借道的事被大肆渲染,那样即使假的也变真的了,所以告知各位捕头,凶犯是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作案团伙,有组织有纪律,如果发现不可冒昧抓捕,一定集全县尉司的力量围捕。重点是马!凡是有大量马匹的地方,一定要谨慎搜索,小心观察,尤其是要先回来禀报,不得延误! 为了提高搜捕的效果,昨日搜南城的,今日改搜北城,昨日搜东城的,今日改搜西城,如此这般繁杂事项,不分巨细统统交代下去,卯时二刻发令搜城。 单单刘正泰被留了下来,一是作为后备队,如有发现可随时支援。二是张丙昶的家里臭气熏天,站不住人,宋七公虽然验尸完毕,为避免发生瘟疫,需用细石灰铺满整个大院,算起来用量巨大,实在缺少人手。 魏春雷急的嗷嗷叫,他太想离开大院去参与搜捕,整天对着死人叫他一直吃不好饭,胃里像长了毛瘙痒难耐,吃啥吐啥,要不是个男儿身,人们都怀疑他酸儿辣女了。 今天比昨天热,舆情也是!参加寿宴的人一直未归,家属自然千方百计打听,纵使各级主事,捕快,或安慰或威慑,总有压不住的时候,这让元道中心急火燎,换位思考一下也情有可原,怎么办?压得越很,反弹也越强,他陷入了沉思。 临近中午时,县令武忠廉打发人来请,他本想坐镇等消息,但是县令是他上司不得不去,只好嘱咐刘正泰一旦有消息立即前来禀报,说罢坐轿离去。 武忠廉是真正的肥头大耳,官场也吃的开,说起来他并非科举得志,也非武将出身,靠着祖上的阴德兜里的金银,辗转上千里来这白马县做了县令,和元道中不同,元县尉祖辈的根都在这里。 刚到内衙,元道中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身躯在门口徘徊不定,腰粗的像套个大鼓,走起路来全靠晃。不像自己,习武练得一副好身板,真是幸运。 武县令一看见元道中马上堆笑相迎,亲切的说:“道中辛苦了!” 元县尉赶紧施礼说:“不敢,卑职参见武大人。” “不必拘礼。”武县令扶起元道中羡慕的说:“道中老弟武将出身,日夜操劳仍不见疲态,不像我,多走几步路就开始喘。” 说罢一挥手,一桌丰盛的酒宴早已备好。 元道中安慰道:“武大人保重身体,请大夫来看看最好。” 武县令点点头,示意元道中坐下,举起一杯酒说:“城里出了大案,我知道你忙,所以酒只有三杯,喝完就只能奉茶喽!” 元道中无奈,也举起酒杯说:“谢大人,原本是我失职,恐连累了大人您。” “不妨碍。”武县令一饮而尽,叹口气说:“如今这世道,哪里不乱?今天这里起义,明天那里打仗,亏得你道中老弟,保得我白马县太平无事,只是。。。” 武县令欲言又止,元道中赶忙问:“大人有事请吩咐。” 吃下一口菜,喝了一杯酒,武忠廉擦擦嘴说:“黄河北走私盐越来越重,听说有个叫王仙芝的,俨然成了盐大王,把持着数千盐贩,慢慢的向我们这里渗透,丘知府来了公文,要我们严厉打击。” 元道中放下筷子说:“大人,本早该来禀报的,一时耽搁了,昨天在张丙昶家里搜出上百石私盐,莫非与王仙芝有关?” “嗯,有可能。”武县令点头认可,又说:“那又是谁杀人灭口呢?” 元道中不知,只好把这两天的经历一点点都向县令做了汇报,武忠廉一听脑仁都疼,这神神鬼鬼的事他是一筹莫展,避之唯恐不及,于是说了些既愤慨又不痛不痒的话,便回去歇息了。 从内衙出来,元县尉心里纠结烦乱,治安归自己管,但是一直关着城门百姓自然怨声沸腾,武县令也发愁,万一发生动乱,仕途必然坎坷。总的来说,武忠廉县令还算称职,对自己也比较客气,但是今天看了他的面相,却预示着不祥。 他印堂发黑,山根凹陷,必有灾难,两眼无神,面色晦暗,疾病缠身,最要命的是保寿宫萎缩无光,命不久长! 只怕大事不好了! 元道中满腹心事回到县尉司,那搜城进行了一天并未有什么发现,尤其是马匹,最多也不过三五匹,有甚用? 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捕头空手回来禀报,说着同样话语,他急得在县尉司乱转,不知不觉走到了马房,看见李万奇正在添置马料,于是上前搭话。 “好个马官!” 李万奇一看是元县尉,慌忙跪下喊道:“县尉大人,大恩人!” 元道中搀他起来说:“什么恩人,以后可不要再这样说,小事一桩!” 李万奇老泪纵横,激动的说:“在您眼里是小事,对我可是天大的事!” 元道中哈哈一笑问:“怎么样?干的习惯吗?” “好,十分好,我都能干。”李万奇拍着胸脯说。 元县尉点点头,看着马匹想起心事默默发呆,忽然问到:“你说如果阴兵骑的马是真马,为什么就找不到呢?” 又像是问李万奇,又像是自言自语,人家是大官,李万奇自然不敢胡乱插嘴,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料元县尉听了拍手叫好,举起大拇指对李万奇说:“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6章 阴兵杀人 李万奇随口说了句:“这么多马得吃多少马料?” 元道中一听兴奋的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往这方面想,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马匹我找不到,马料我能找到吧?这么多马得吃多少马料?你抢了那么多金银,最要紧的就是逃出城,犹如鱼入大海虎归山林,何况我都关闭城门两天了,马料一定准备不足,与其搜不出来,不如我顺藤摸瓜,放下鱼饵让你自投罗网。 想罢元道中找到刘正泰,将马料的事和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刘正泰倒不这么认为,他说:“既然是团队作案,最要紧的就是撤退,他不像三两个人,猫在县城某个角落里,三五年都不会被发现,这么多马匹,肯定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缺少马料可能性不大。” 元道中也有这个疑问,于是说道:“如果是阴兵借道,不会掠盗金银,但如果阴兵借道是假的,那他们为什么要假借阴兵的名义呢?我想很有可能是想用鬼神之事麻痹我们,只要我们稍微松懈放开城门,他们马队一冲,谁能拦得住?” 刘正泰想了想认为有道理,就说:“那三五天的马料总该有吧?这么早只怕他们不会上当。” “未雨绸缪嘛!”元道中还是想试一试,对刘正泰说:“就算他们准备的天衣无缝,我们也要找到他们的纰漏,别说他不买马料,就是问一问,你也得把这个问马料的人给我逮住,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你跟这条线索,我感觉他们窝在城里肯定焦急如焚,早就按耐不住了,只要他们一露头,正泰,你得给我掐住,不能放走一个!” “师兄放心,啥时候都不耽误你事。”刘正泰说完便准备诱饵去了。 第三天,是紧要的一天,城门外排了老长的队,想要进城的和想要出城的隔着城门骂骂咧咧,嘟囔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和我们一起卖红薯!上有天,下有地,当官的从来只放屁!不顾百姓死活,抬着死人折磨活人等等,舆论已经甚嚣尘上。 忙活了几天的衙差们都筋疲力尽,颇有打洋工的味道,但是还得挺着皮囊一家家搜索,眼看一天又要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人们都说是阴兵无疑了! 元道中有点坐不住了,不能打开城门,又要城内城外的沟通,避免因为自己导致动乱,那就难以收拾了,所幸刘正泰把流民乞丐抓了个干净,放在狱司衙门管吃管喝,还有官医给看病,要是饿死几个怎么收拾? 于是咬牙决定:过了戌时还没消息,明天就开城门,允许人货通过,金银珠宝一律不准出城! 但是,阴兵借道只在张丙昶的家里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踪迹,无论从哪个方面,即使是马料这种小事,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真是阴兵?马呢? 元道中躺在床上睡不着,从张丙昶一家被杀开始重新复盘了整个过程,他还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阴兵借道一说,想的他头疼难抑,哎,算了,不想了,明天再说。 他刚要睡着,忽听屋外风声鹤唳,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骤然而至,窗户被打的疯狂叫唤,张张合合几乎要被拽掉了,他用力擒住,却发现窗外那几棵长得最为茂盛的大树,已经被掀翻了。 元道中站在窗前发呆,任何一棵树都想枝繁叶茂,可是风雨一来,他们最先挺不住,原本引以为傲的,反倒成了绊脚石,原本奢望的美好,到头来不过是另一种偏执!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元道中觉得师父说的对,道在生活中,强行寻道,反而缘木求鱼,不若穿梭于凡尘俗世,游刃在好坏之间,经历千百琐事,见识万般磨难,方能悟求真道! 在元道中思绪飘飞的时候,白马县又出了一件大事,比那一百多条人命更震人心扉!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人措手不及,有骂娘的,有畅快淋漓的,原本焦躁的县城,变得活泛起来。 东城门,牛祖辉守了三天,白天还好办,到了晚上就熬不住,别的都小事,关键这个蚊子它最要命。从野外飞过来,满身小白点,个子奇大,赶不走逮不住,咬一口就一个大包,且奇痒无比。问题是还不敢挠,挠轻了不解恨,挠狠了滋滋的冒血,一沾水就起脓,可有的地方它还真不适合起脓,哎,受的哪门子罪! 只有城楼上能待,风大又凉快,蚊子站不住脚,所以到了晚上他就跑上去,席子一铺,哼着小曲也就睡了。可是刚睡到半夜,风云突变,雷电交加,倾盆大雨,把老牛鼻子都气歪了,只好躲在城门楼里避雨。 丑时刚到,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踩得石板滴答滴答的响。 牛祖辉揉揉发困的眼皮,抖精神往前面一看,顿时吓得惊住,连话都不会说了。 就在出城的道路上,有一黑色的马队在大雨中缓缓而来,尽管天空中响雷滚滚,电闪连连,但是马队秩序井然,没有丝毫慌乱,马不停蹄的向自己走来。 牛祖辉再次揉揉眼,依然看不到马背上有人,没有人驾驭的马匹,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居然阵脚不乱,这怎么可能? 他忽然想起每天早上前来传县尉令的郭大鹏说的话:县尉怀疑是阴兵借道! 牛祖辉好似被击了天灵盖,从头顶麻到脚后跟,瞬间衣服被汗浸透了,还打着哆嗦发冷。 阴兵!阴兵! 老牛傻傻的抬头看天,只见夜空乌云密布,每次闪电都能看见奇形怪状的黑云,像发怒的天神张牙舞爪,怒目而视。每次打雷,都觉得是妖魔出世的怒吼,瘆人毛孔! 马队还在雨中前进,激烈的雨滴砸在马身上,或成股流下,或被有力的弹开。 偌大的东门前空地上,孤零零的一支没有骑兵的马队,与如此险恶的环境融为一体,更加令人恐怖! 眼看阴兵到了跟前,牛祖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着身边的捕快喊:“走,跟我去看看!” 捕快们吓了一跳,哆嗦成团不敢起身,有的连刀都找不到了。 “妈的!”老牛骂道:“不敢去的明天都给我回家抱老婆吃奶去!” 其中最为懦弱的胖子毛季宗,不仅刀找不到了,还坐在地上腿软起不来,听见牛祖辉喊,颤巍巍的说:“我还没老婆呢!我还没娶老婆呢!” 牛祖辉早就看他不顺,又是一走后门来当捕快的,看见尸体你居然给我晕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骂道:“抱你妈!” 看着毛季宗的衰样,其他捕快反而胆大了许多,跟着牛祖辉冲进大雨之中,只剩毛胖子蹲在地上傻哭。 老牛站在马队前面,雨水不断的洗涤着眼睛,他只能靠快速的眨眼保持有效的视野,然后抽出佩刀,任凭雨水将大刀洗刷的光芒夺目。 所有人都被雨水打湿了,寒意戛然袭来,牙齿开始打架,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宝刀成了他们最后的依靠。 老牛扎着马步提刀在前,捕快们扎着马步提刀在后,姿势很威武,动作很娴熟,看起来要血战一场了。 可是马队走到牛祖辉跟前忽然停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轻举妄动,一切都静止了,好像时间和空间都凝固了,要不是老牛呼呼的喘气,喉结有节奏的摆动,看起来更像是一幅画--鬼画! 突然,一个巨大的闪电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不仅牛祖辉脸上的汗毛清晰可见,就连马鼻子上的皱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牛祖辉趁着闪电好像发现了什么,正要说话时,一个惊天巨雷直打的人心肝脾肺肾一阵乱颤,底气尽失。 只见一道白光划过牛祖辉的肩膀,然后马队继续向前,走到老牛身边的时候,他的头颅竟然跟着飘了起来,悬在马背上腾空而行。 捕快们都吓傻了,两腿似有千斤之重,动弹不得,一道道白光闪过,头颅尽数飘起来,悬在马背上,腾空结队而行。 毛胖子看到这里瞬间精神崩溃,白眼往上一翻身体往下一躺,晕到几乎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东城门大开,阴兵马队消失不见,但是牛祖辉和捕快们的身体,一个个栽倒在地,鲜血和着雨水弥漫,染红了整个东城门。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这场雨下的有些早了,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今年,今日,今夜,抵得上往年一年的降雨量,雷是,闪电也是! 第7章 血染东城门 辰时已过,太阳还在蒙着被子睡懒觉,任凭天一直黑着,乌云终于能够搭台唱戏,在屋顶飞来飞去,毫不吝啬的玩着水仗。 人们无法分辨是否接近中午,反正睡了好大一觉。外面根本站不住,谁也经受不住大雨没完没了的浇灌,这两天实在热得没法待,正好,凉快! 郭大鹏得了县尉令,冒雨去东门找牛祖辉,不想这雨太大,把所有的道路都给淹了,只能顺着房子中间的通道淌水而行。 封了三天的街市,都指望着赶快解除禁令开门营业,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搅黄了,可怜巴巴的站在窗口望洋兴叹,当郭大鹏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人们都觉得这货真是个英雄,屁大点的事都能不怕牺牲勇往直前!这么大的雨,何苦来! 看见东城门的时候,郭大鹏早已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像膏药一样,但令人奇怪的是,东城门怎么被打开了?元县尉的话我还没捎到呢,牛祖辉你竟敢私开城门,呵呵,这回还不请我喝酒! 城门前的水已经没过小腿,郭大鹏走的更加艰难了,但是想着前面就能避雨打酒仗,兴奋的连跳带跑的往前赶。 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暗叫不好,我这崭新的衣服啊,就一跟头扎进了水里。 老郭肺都要气炸了,从水里爬起来正要开骂,却发现雨水竟然是红的,姥姥娘的什么情况? 在深水的缓冲下,老郭并没有受伤,他转身寻看是什么东西害自己摔了一跤,只这一眼,差点惊飞了三魂七魄。在身后的水里竟然漂浮着一具无头尸体,衣着打扮和自己一般无二,在刚才的扯绊下犹如一叶扁舟轻轻游弋! 他吓的连连后退,不想被后面的东西再一绊,又一屁股坐到了水里,再看时,那前面也游着七八具尸体,皆无头! 郭大鹏害怕极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雨声不停的击打着他脆弱的心灵,要不是先前在张丙昶家里见识了大场面,今天估计也要为水漫东城添把力--尿裤子了。 老郭忙起身查看,周围早被血液染遍了,怪不得雨水这么红,只是面积太大,在雨水的冲击下淡了很多。 郭大鹏无法辨认是谁,惊慌失措的向东门而去,他想知道还有谁能够解释这一切,不料,当他撞进东城门校尉所的时候,这里空空如也,连个蟑螂都没有。 东门大开,满地尸体,老郭知道出大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禀报给元县尉,别说下着倾盆大雨,就是下刀子也顾不得了,郭大鹏飞身窜入雨幕奔驰而去。 元道中正召集众人商议捉拿阴兵的事,然后好去向县令武忠廉禀报,据说刺史张长卿已经知道了这事,脾气发的天大:谁要是敢影响他升迁,满门杀! 捕头们也很无奈,这鬼神之事非人力所能及也,全城都搜了两三遍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不是阴兵借道是甚?大家也乐得是鬼神之作,他张刺史再牛也管不住鬼神! 元道中正发愁之时,门突然被撞开了,郭大鹏屁滚尿流的闯进来,看到元县尉跪地禀报说:“大人,牛捕头和捕快们都被人杀了,城门已开!” “什么?”元道中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赶去的时候东城门已经打开,守城的捕快含牛祖辉在内都被杀了,头。。。头。。。”郭大鹏说到这里更加惊慌,变得语无伦次了。 刘正泰正想着郭大鹏禀个报怎么跪下了,一听到头的事就预感到不妙,于是忙问:“头怎么了?” “被砍走了。”老郭定了定神说。 众人无不惊骇,又是无头案! 肯定是阴兵无疑了,如今还杀了官差,真是无法无天,可这事谁管得了?所有人都看向元县尉。 “走!”元道中决定亲自去看看! 雨还没有停,大家只好带上斗篷前去,到了东门一看,我的天!尸体已经飘起来了,像划船一样荡来荡去,实在瘆人! 元县尉带人将尸体搬回校尉所,并排放了一地,数来数去才发现少了一人。 “毛季宗!” 刘正泰喊到,并对元县尉说:“师兄,毛季宗比较胖,看身形这里面没有。” 元道中又扫视一遍问:“他昨天当值吗?” “禀大人,当值,昨天早上我来的时候他还在!”郭大鹏迎上来说。 谨慎期间,元道中对郭大鹏说:“你去他家里看看,然后回来禀报。” “是。”郭大鹏刚要走,刘正泰又说:“师兄,毛季宗是毛主簿的侄子,要不要通知他?” 元道中想了一下对郭大鹏说:“如果毛季宗不在家,就去向毛主簿禀告一声。” 老郭答应而去,这腿脚的功夫他最擅长。 元县尉绕着东城门走了一圈,水深处过膝,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又在东城门外走了一圈,到处都是水,门外五条路全被淹了,连个马蹄印都没有发现,只好回来着仵作宋七公前来验尸做录。 不一会,郭大鹏和毛主簿带着毛季宗的父母都来了。 元道中见状上前拱手说道:“福海哥来了!” 毛福海点点头,进屋一看吃了一惊,瘦弱的身子差点踉跄摔倒,小心脏疯狂的乱跳。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毛主簿用手扯着元道中的袖子,拉到一边小声说:“元老弟,这是什么情况?” 元道中一看后面的人,不方便多说,于是告诉毛福海:“毛季宗不见了,找到他或许能够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毛福年夫妇一听儿子失踪了,又死了那么多人,顿时腿脚发软放声大哭,毛常氏一边哭一边埋怨毛福年:“都是你让他来当什么捕快,现在好了吧,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难道不是我儿子吗?”毛福年也很焦躁,一把推开毛常氏说:“当初你不也想他吃公家饭吗?不干这干啥?” “他从小就胆小,哪里做的了捕快?”毛常氏逮着毛福年不依不饶。 毛福年更加生气了,提高了嗓音说:“我不是想锻炼一下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胆小!” 毛福海觉得什么时候都不能丢脸,喊什么?于是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然后对元道中说:“毛季宗的事,还是得麻烦老弟费心找一找。” “放心!”元道中对毛主簿说:“我马上派人,尽全力寻找!” 毛家人走后,元道中看雨势已经没那么盛了,便叫人四处搜寻,不光为毛福海,也许他知道阴兵借道的事到底是人是鬼,尤其是牛祖辉的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刘正泰找了半天,被雨水浇得熬不住,见门就躲,见廊就坐,原也没想着能找到人,怎么在一品香酒楼南廊下,哆哆嗦嗦的躺着一个人! 他把乱发撩开一看,肥嘟嘟的大脸盘子,这不是毛季宗是谁! 刘正泰赶紧喊:“在这里,在这里!” 人们拢过来一看确实是他,刘捕头就问:“季宗,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元县尉找你呢!” 毛季宗揉着懵逼的脸,瞬间又笑了,像小孩子一样的说:“我要吃猪嘴!我要吃猪嘴!” “吃什么猪嘴?大人找你呢!”刘正泰拉着他喊,想带他回去。 “我要吃猪嘴!我就要吃猪嘴!”毛季宗一把推开刘正泰,又问万泽贤要。 万捕头一看他蛮劲这么大,又满嘴浑话,好像明白了什么,对刘正泰说:“正泰,他不会是疯了吧!” 刘捕头如梦方醒,喃喃地说:“肯定是疯了!” “那怎么办?元县尉还等着他问话呢!”万泽贤失望的说。 “先带回去吧!”刘正泰也没办法,只能看师兄发落了。 东城门里,宋七公已经验完了尸首,和张丙昶家里的情况一样,基本断定是同一伙人所为,好像什么线索都断了,一切都指向了传说--阴兵! 元道中知道了毛季宗的情况后愁眉不展,谁会想到还有这种事,不废人一个嘛!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拉住毛季宗问:“季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吃猪嘴!”毛季宗对着他喊。 “好好,我给你买,你先给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县尉继续哄问。 “我要吃猪嘴!” “好好!江捕头,去买猪嘴。”元县尉好言安慰。 “是,大人。”江淼答应着出去了,走到门口摇着头说:“倒会吃,猪拱嘴!” 元县尉又拉着毛季宗说:“我给你买猪嘴,你给我说,昨天晚上有没有看见马,黑色的马!” 这不说还好,毛季宗听到这里突然癫狂起来,几个人都按不住,嘴里说着:“马头,人头!马头,人头!” “什么马头人头?”刘正泰按着他说。 毛季宗死命挣扎,又踢又咬,嘴里胡乱喊着:“一匹马儿两个头,一个吃草一个吃肉,我要吃草!我要吃猪嘴!” 元道中听着很熟悉,忽然想起来,也是在东城门,风雨雷电交加,也是一匹马两颗头,不过,那都是自己做的梦啊!难道,预示着什么? 第8章 元道中起卦 毛季宗已经彻底疯了,但是元道中并不打算撒手,一连请了很多大夫给他看病,却均不见效,毛常氏整日以泪洗面,毛福年也有些后悔,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烂摊子还得收拾。 暴雨下了三天,元道中把案宗准备好了才发现根本送不出去,老天要淹城,早把道路都封死了,如今整个白马县都岌岌可危。 人们已经慌了,拖家带口的要出城,逃往山上避难。一开始稀稀拉拉的,第三天就已经成群结队了,县长武忠廉并不阻挡,他心里还想着北面的黄河水,一旦决堤白马县就算彻底完了,说不定会变成白马镇,甚至白马村,水势太大一切皆有可能。 雨水已经灌进千家万户,地势低的淹了床榻,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地势高的走在屋里也得光脚淌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 元县尉奉武忠廉的令驱马赶到黄河南岸,刚踏上河堤就被黄河的气势给震惊了。滔滔巨浪奔流不息,掺杂着黄泥的河水力大无穷,一个人抱不住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揉进水里也就分分钟的事,洪水所到之处,脱光了岸上的一切树木。 从远处飘来的房子足有三大间,在偌大的黄河水里起伏漂泊不定,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颠散了架,变成碎木石消失不见。 元县尉沿着河堤走了一遭,忽然想起宋七公来,他还守着一百多具尸体呢,这么大的水,万一冲走都没地方捞去,于是心急火燎的跑回张丙昶的家宅,却见魏春雷正在搬着尸体往二楼房子里运。 道中看了十分欣慰,这小子刚来的时候还吐呢,如今都一副仵作模样了,看来磨练还真是最好的老师。 “春雷,我来帮你搬!” 元县尉说着,撸起袖子跑进里屋,才发现尸体已经被搬空了。旁边的宋七公笑着对元道中说:“魏捕头行啊,身体最瘦却扛的最多,把我的那些后生都比下去了。” 人们听了都笑起来,反而搞得魏春雷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美丽极了。 宋七公对元道中说:“元大人,这几天比较凉爽,尸身又包裹的严实,石灰也洒了无数层,但是湿气太大,万一天晴了热起来必然发硬,你可得赶紧处理掉,何况发那么大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啊!” 元道中点点头说:“是的,我看只要天一晴温度必然骤增,所以会优先安排,本地的逝者亲属处理,无名无姓无亲属的一同埋了。” “嗯。”宋七公点点头觉得好,但是又补充说:“最好镇一镇,起个卦吧!” “也好。”元县尉答应着。 处理完这边的事,元道中回去找武忠廉县令复命,一直谈到大半夜,回家路上看了看天,青龙移位,福禄寿三星晦暗,暗叹祸不单行,嗟吁而去。 第二天中午果然晴了,但没有太阳,明亮的世界已经让人们盼望的够久了,终于可以摆脱湿漉漉的空气,让好心情喘个气! 准备出走的人们停下脚步,庆幸自己胆子够大意志够坚定,对于那些走在路上折返的人不吝嘲笑,甚至故意待在路边笑迎。 水位开始慢慢下降,人心思稳,自觉清理宅院并主动打扫街道,迎接新的一天。 元道中趁机决定,发还逝者尸体让亲人致哀,尽快入土为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不可连累生人。 宋七公统计后发现:张丙昶家人及奴仆57口,无人认领15口,合计72口,如此之多仍旧是大隐患,必须尽快掩埋,不得已去找元县尉禀报,商量后事。 牛祖辉是因公殉职,连同众捕快举表上奏,抚恤家庭,荫其子女,至于毛季宗也算工伤,看在毛主簿面上,留薪不留职,蹉跎去吧。 张丙昶的案件已发往州衙等待回复,这事暂时告一段落。 元道中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晚上开始吃素,减少说话,不再见人,沐浴更衣,戌时入睡,卯时起床,独自一人前往卦室占卜。 三支香敬告天地,启神鬼,问吉凶。 三支香敬明伏羲,演八卦,孚有恒。 三支香敬禀祖先,非有事,不占卜。 焚香完毕,行三叩九拜大礼,穿道袍,拿拂尘,取窍龟,朝天祷,曰:弟子元道中,字至庸,河南道滑州白马县县尉,今遇大事不明,又遭大灾不解,望乞降令,释我愚钝! 祈毕,抱住窍龟,晃三晃,摇三摇,撒于香案之上,只见六枚铜钱从窍龟里掉落,元道中看完大吃一惊,心念:完了,完了,九死一生! 六枚铜钱,从下到上依次是:正面开元通宝,正面开元通宝,反面无字天书,正面开元通宝,正面开元通宝,正面开元通宝。 正面为阳,反面为阴,此卦正是:阳爻,阳爻,阴爻,阳爻,阳爻,阳爻。 两种说法:一说是一阴穿五阳,一说是五阳围阴。 一阴穿五阳,虽然阴大阳小,但是一阴抵五阳,就算侥幸渡过,也必然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如果抵不过,便是五阳围阴,没有出头之日,入坟之象。 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副凶象:一个小女子,站在五个男人中间,以一敌五,怎么赢? 元道中满面愁容,在屋里摇头晃脑踱来踱去,心说:这都不是九死一生,这是必死无疑! 从卦室里出来,刘正泰已经等候多时,看师兄闷闷不乐抑郁难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卦,但又不能不问,于是开解道:“师兄,尽信书不如无书,占卜也不可全信,不必发愁。” 元道中赶紧打断说:“不要乱说,占卜无错,错在人,看人怎么解!” 刘正泰端着一杯茶,伸出笑脸说:“师兄,喝茶!” “嗯。”元道中尝了尝,便放下了。 “师兄,什么卦?”刘正泰对这些似乎很感兴趣。 元道中思索片刻,说:“上卦是乾卦,下卦是兑卦,合在一起是履卦。” 刘正泰若有所思,边想边说:“乾卦是天卦,开元之始,奋斗之卦,兑卦为泽,为悦,快乐之卦,师兄,这么好的卦,你看你还发哪门子愁!” “呵呵呵!”元道中苦笑道:“师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你能够学而用之,真是难能可贵。” 刘正泰趁机说:“师兄,你给我讲讲呗!” “好。”元道中满意的看着刘正泰说:“我掷出的钱币,从上往下前三个是正面,也就是阳,第四个是反面,也就是阴,第五第六还是正面,都是阳,也就是说,这个卦,上面三个为阳爻,是乾卦,下面三个只有上面的是反面即阴爻,下边两个是正面阳爻,为兑卦,上乾下兑为天泽履卦。” 刘正泰刚开始涉猎占卜还不明所里,就问:“履卦?履不是鞋么?” “是!”元道中点点头说:“鞋子没错,关键是位置在哪?” “鞋子在哪又有什么关系呢?”刘正泰不明白,不就是一双鞋嘛! 元道中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对师弟说:“假如鞋子放在了老虎尾巴上呢?” “什么意思?”刘正泰还是不懂。 元道中停顿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履卦,卦辞说:履虎尾,不咥人,亨。履虎尾的意思就是鞋踩到了老虎尾巴上,就像你刘正泰,一脚踩在老虎尾巴上,这个就叫履虎尾,你说你害怕不?” 刘正泰一听着实吓了一跳,我要是一脚踩在老虎尾巴上焉有命在?这么一想确实吓人,要是这样的话履卦挺凶的啊!但是后面又说“不咥人”,这意思不是不吃人吗?不懂。 “师兄,不咥人是怎么回事?”刘正泰直言问道。 元道中继续说:“不咥人就是不吃人。履虎尾,不咥人,亨,表面意思是:踩住老虎尾巴了,老虎没有吃人,还亨通,这是履卦的一条亨通之路,也是唯一的生路,你能做到就亨通,做不到,必死无疑,所以说,此卦是九死一生卦!” “那还是有好的一面的。”刘正泰乐观的说。 “你想多了。”元道中悲观的说:“有些困难,你可以逃避,可以请人帮忙,但是履虎尾就难,难就难在尾巴是老虎的敏感部位,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你一脚踩上去会是什么反应?你能逃脱不被虎伤不被虎吃吗?” “怎么可能?”刘正泰知道了,说:“看来这卦说的不仅是惊险,还很紧急。” “没错。”元道中又说:“不管是洪灾还是阴兵杀人,我看我们都是踩到了老虎尾巴上,你看,阴兵杀人的事,进,凶神恶鬼,退,刺史张长卿不会善罢甘休,必定限日破案。洪灾吧,造成很大损失,社会动荡不安,灾后有大疫,又急又危,预防不好可是要死很多人的,你我担待的起吗?” 刘正泰若有所思,赶忙问到:“可有破解之法?” 元道中摇摇头,说:“履虎尾太难了,好像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我看只有向师父他老人家请教了。” “可师父云游四海多年,哪里找得到!”刘正泰失望的说。 第9章 八卦应位 暴雨过后,云彩消失不见,接连两天艳阳高照,凶狠的阳光像一把烧红的铁手,无情的炙烤着人们的皮肤,然后一层一层的扒下来。 洪水退过之后,鸡鸭鹅,猪马牛羊尸体遍地,到处弥漫着腐败的气味,元道中着人四处宣讲,对于淹死之物切勿食用,应就地掩埋,避免发生瘟疫。 可东城自从牛祖辉殉职之后,人们懒散了很多,对于官府的告示置若罔闻,因为洪水使大家都受到了损失,各种蝇头小利的都拾了起来,争吵乃至动手,动乱一触即发。 元道中觉得还得安排一个捕头维护治安,斟酌再三,一纸调令将魏春雷任命为东城门捕头,掌管四分之一的县城治安,这几乎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捕头们都觉得魏春雷是沾了县令的光,不是她姐伺候的好,他一个刚入职的小屁孩能做的了城门捕头?一个县城才四个,他上来就登顶了,如今这世道,还靠什么真本事! 也有人觉得元县尉变了,没有了往昔的正直,都说在官场混久了铁瓢放水里也能浮起来,元县尉这个瓢,看来也浮了(服了)。 刘正泰原本也对师兄的任命有些怀疑,但是不敢瞎问,听了私下里的议论更是不能自已,这天师兄见完县令出来,他忍不住对元道中说:“师兄,武县令有何指示?” 元道中摇摇头,说:“没有指示,还是东城治安的事。” 刘正泰正中下怀,他想提示一下师兄,下边的人都议论疯了,于是说:“师兄,魏春雷当东城门捕头,是不是武县令他。。。” “别乱说!”元道中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定的,跟他无关。” “不会吧!”刘正泰笑着说:“他才来几天?这么快就当城门捕头,下边的人谁信啊。” “哎!”元道中缓缓的说:“当好自己的差,如今多事之秋,世道多变,好坏转换的也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别忘了我那天给你说的话。” “嗯。”刘捕头想起了履虎尾的事,告诫自己凡事谨慎,万事三思。 过了一会,元道中突然问:“正泰,你卦经研究的咋样了?” 刘正泰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说:“师兄,我刚开始学习,还有很多地方不懂。” “嗯嗯,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用魏春雷做东城门捕头?”元县尉庄重的问道。 刘捕头想了一会,着实不明所以,敷衍道:“不知道,总不会因为他的名字吧?” “嗯?说的好!”元道中没有想到,刘正泰居然有如此慧根,于是继续问:“说说为什么!” 刘正泰没想到自己真蒙对了,那该说什么呢?他思考了一会,艰难的说:“后天八卦里说,东方震,震为雷,正好应了魏春雷的名字,这次东城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希望能镇得住。” “哈哈哈。”元县尉满意的笑了,又问:“还有呢?” 刘捕头想了半天,摇摇头,再也说不上来了。 元道中也不勉强,对师弟说:“东方震,你说过了,南方离,离为火,正应了闫捕头的名,闫炎,有两个火,而且双音双火。西方兑,兑为泽,万泽贤万捕头应了,北方坎,坎为水,江淼江捕头,一江三水。每个方位都是当位,四个城门都应了八卦归位,从命格上说,对他们也是一种保护,对我们县的风水上说,保护人们风调雨顺,辟邪去凶。” 刘正泰称赞道:“师兄你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这管用吗?” “你怕魏春雷担不起这责任?”元道中看着他问。 “也不是。”刘正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自己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铺头呢,魏春雷凭什么一来就管了东门,再说了,这魏春雷手脚不干净,之前我也说过,他管了东门还不损公肥私。 “巧合也好,安排也罢,冥冥中自有注定!正泰,你记住,你叫刘正泰!”元道中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这个师弟哪都好,就是经历太少。 “是,知道了师兄。”刘正泰心里想算了,国泰民安就行,其它无所谓了。 元道中心疼这个师弟,但是经历是不可替代的,需要他自己去磨练,至于魏春雷一事,不光是名字,此人能力堪当重任,只是命格福薄,按八字测算,早在黄土之下了,看来他是遇上高人了。 思考了一会,元县尉说:“正泰,我们还有件大事要做。” “什么事?”刘正泰此时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就在于此。 “我们要选一处好墓穴,把张丙昶家里几十口人一起葬了。”元县尉似乎很凝重。 刘捕头知道,宋七公早就说了,这几十具尸体需要尽快掩埋处理,如今石灰受潮,再经暴阳一晒,硬的跟石头一样,活脱脱的一堆木乃伊。但是,如果再天阴下雨,潮气一大石灰就失去了原有的效应,经不起潮起潮落,必然如烂面糊一般,那时只怕会祸乱人间。 “师兄,这么多人,怎么葬?要是一人一个坟头,乌压压一片,不管埋在哪,都没有人敢从这里走了,这儿又成了至阴之地。”刘正泰实在不敢想象,将近一百个坟头包,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得有多瘆人。 这个元道中已经考虑过了,对刘正泰说:“不用,起个大坟包就行,只是地方要选好!” “嗯!”刘正泰明白了,这又是一乱葬岗,后人必然如此说,白马县又多了一个地标,便说道:“那简单,找个地势低的沟坎,还能省点土,少雇几个人!”刘捕头倒想得美。 “不可!”这和元道中所想完全相反,不仅不能省,还得大办特办一等一的办,于是说道:“我们先去骑马,然后绕着城走一圈,找个风水阴宅,还有几件机密大事要你去办。” “好的!”刘正泰觉得魏春雷也好,闫炎也罢,万泽贤也行,江淼也中,无论是谁,这八卦方位有甚机关神效,反正自己永远守中了,“正”,我懂,“泰”,泰就泰吧! 两个人去牵马,刚好遇见李满仓,他正在侍奉刚出生的小马驹,元道中把他叫过来一看暗暗称奇,原来李万奇带着侄子李满仓走荒,周身穿着破棉袄,不仅腌臜难看又面黄肌瘦,如今吃了几天官饭,面色红润了,气色也好了,元道中一看小孩这面相,非一般人可比,将来说不定能堪大任,便记在了心里。 李万奇拎着马料出来,看见元道中后快步跑过来纳头便拜,自从有了元大人的关照,似乎进了天堂一般,有吃有喝有工作,养马是他的强项,也是爱好,那是得心应手,如今从难民到官人,简直天上掉下个金馅饼,几辈子修来的。 元县尉赶紧搀起来,说:“万奇大哥,我们要用马!” “我马上去挑。”李万奇跑去马营房,牵出两匹红色高头大马。 元道中一看惊的了不得,这两匹马他知道,红色马满营就这两匹,脾气倔又挑食,瘦不拉几的一直被闲置,如今脱胎换骨健硕高大,精气神从眼睛里透出来,发着光冒着气,真是神了哎! 刘正泰高兴的牵着马,笑嘻嘻的对李万奇说:“万奇大哥,你可真是神了,这马都被你养出来了,厉害!” 李万奇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心里无限感慨,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师兄,看来以后又有马骑了,我再也不用靠着两条腿了。” 元道中点头称善,语罢,两人策马奔腾直奔南门,顺着南郊荒地跑了几圈,不仅马遛的欢,师兄弟两个也是畅快淋漓,好久没有这么骑马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了秦二爷,自从他去世后马营房就没落了,捕快们全靠两条腿,年纪大有经验的都被迫休退了,真是惋惜。 南城门外地势平坦,存不住风留不住水,不适合镇阴宅,两人又奔东门而去。 东城门外道路复杂,林木遍地,自从牛祖辉等殉职之后,已经不大有人从这里入城,都说东门阴气太重,宁愿绕道南门进城,要是葬在这里,愈加吓人胆魄,东城门就废了。 北城门就好了,城外沟壑满地,正应了刘正泰的话,省了人工了了事,随便一埋,不起坟不起包,谁也看不出,不知道也就不害怕了。元道中却说土质松散又离黄河太近,哪天发了水走了河道冲出来,又是天大的事,不妥不妥! 最后来到西城门,这里倒好,有荒山有流水,地势起伏绵延,肯定有好穴,不料看了半天都是利家起运的,而他想找个镇凶宅,直到太阳西去仍一无所获。 两人悻悻而回,计划明天再来寻找,不料当两人向着东方回城时,在夕阳的斜射下,竟然映照出一副卧虎盘踞的影子。 元道中兴奋的回身去看,只见西邙山脉在太阳的照射下,轮廓宛如一只壮年猛虎盘踞在此,而在西南山下有一个小土包,正是虎爪所在,元县尉一眼就相中了。 要是葬在这里,那真是凶中之凶!太好了,我要用九鼎背天葬,镇住这帮家伙! 第10章 九鼎背天葬 白马县城虽然不算大,但是绕着城走一圈,又查勘了许多地方,元道中师兄弟硬是跑了一天,不过收获出乎意料的好,他没有想到城西居然有卧虎局,要不是夕阳映射他还真发现不了,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有待提高,师父说的对,修道需要一心一意,县尉之职,看起来光彩,于修道不利。 晚上回到县尉司,两人吃罢晚饭掌灯夜谈,元道中便把九鼎背天葬讲给师弟听,该如何布局,起鼎,镇宅,一九红,二九钉,三九压,四九守,五九常,六九灌,七九磨,八九升,九九空,一步也错不得。 刘正泰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许多窍门和规矩,看来明天是有的忙了,而且,有可能近一段时间都会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从县尉司出来就去找李三娘了,李老爹早已入睡,这正和他意,叽叽歪歪了半宿,终于得到释放,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捕头精神抖擞来到县尉司,按照元道中吩咐,带了三十多个捕快来到邙山脚下,循着元县尉的指示开山挖穴,不料山石太多进度缓慢,刘正泰一脸愁容不解,只顾唉声叹气。 元道中掐指一算,恐误了吉时,又让捕头赵文龙回禀县令武忠廉,武县令本无人可派,兵马司又不作为,只好出钱雇人。 正值洪灾过后,百废待兴,这告示一出,瞬间就聚拢了一百多人,赵捕头直喊人太多了施展不开,武县令说算了,用之于民吧,于是赵捕头就带着百十号人杀到西邙山。 刘正泰一看高兴坏了,从来也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像修陵一样,这张丙昶也算死得其所了。 果然人多力量大,不到两个时辰,就挖了一个大坑,元道中用步子一量,还差点,又修缮了个把时辰,总算大体满意,看时间刚好,于是把人聚集起来,开始分派任务。 因为是公差,人又多,所以夹杂了各种工匠,元道中一问,泥瓦匠,木匠,铁匠,除了仵作,其他统统都有,真是要什么来什么,于是由捕快带领,拉来白石灰铺底,又用锅底灰洒了一层,然后打上九宫格,交给泥瓦匠按照九宫格的空间起鼎。 所谓起鼎,就是垒起来一个倒立的鼎,在铺第一层砖的时候,用红绳绕鼎口,一共49圈,然后淋上鸡血,继续垒,到十八层的时候,开始放尸,必须是面朝下,每鼎八个人,然后撒上五谷,铺一层大蒜,就需要马上盖顶,刷上红漆,再垒鼎脚才算完成。 由于害怕尸体腐烂成泥,宋七公索性把尸身涂了厚厚一层白灰,在返潮的作用下硬邦邦的,像穿了一身铠甲,跟天兵天将似的,倒方便了运输。 按照元道中的吩咐起鼎完毕,已经过了午时,人们吃饭喝水休息打趣,马上就又投入到填坟的行列,因为在山上土多石头多,申时未过,已然堆起一座小山包,元道中看了很满意,觉得此事终于了了,剩下的九九交给刘正泰,他该全力协助武忠廉应付灾后重建。 所有的工具收拾齐备,工人遣散,正好夕阳西下,元道中带着师弟走出西邙山,看着卧虎风水局,那九鼎背天葬正在其脚下,双重保险,心里不禁感慨:人生在世屈指算,不过了了数十年,如今归土辞尘世,万千荣耀皆云烟。 想这张丙昶做过民当过官,一身荣华富甲一方,子孙满堂宾客盈门,做古后也不过黄土一堆,烂烂臭泥,连个墓碑都没有,更别提哭丧守孝,三年阳灯相伴,着实可悲可叹! 世间事当知急流勇退,尚若张丙昶退仕归隐,弄孙为乐教育后人,不妨为一方乡绅瑰宝,看来这贪嗔痴果然厉害,追的越急便越凶。 反过来想想自己,迷途知晓不知返,算来更是可恶,也是时候退下来了,只是这师弟担不起重责,最需要的便是磨炼,总想培养他替代自己,可惜又执着了! 元道中看着刘正泰清澈的眼神,然后纵马扬鞭,奔驰而去。刘正泰并不明白这一眼是何用意,但师兄不愿说的,他也从来不问,紧跟就是了。 回到县尉司,天已经黑了,郭大鹏守在门口,看见元道中回来,一边施礼一边说:“禀大人,张刺史差人来了,正在县衙,武县令让您回来立即前去相见。” “好,知道了。”元道中明白,肯定是张丙昶灭门惨案的事,张长卿这个刺史,好不容易买来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正泰过来揽住郭大鹏说:“你小子笑什么呢?老实说!” 郭大鹏自知瞒不过,其实也没打算掖着,微微一笑说:“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元道中简单洗手净面,换了官服,出来对郭大鹏说:“想必是故人来了!” “牛啊!”郭大鹏忍不住赞道:“您现在都不用掐指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刘正泰一脸笑意,已然明白,于是三人马不停蹄去到县衙后厅,武县令正陪差官说话,看见元道中回来了,差官抢步起身施礼,元县尉赶紧大笑着还礼说:“郭大人是上差,怎敢先施礼,折煞我也!” “元大人您可别这么说,您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我什么时候都得尊敬您。”差官倒不好意思了。 武县令过来拉住元道中和差官的手说:“都是自家人,坐下说。”然后摆手对刘正泰和郭大鹏喊:“你们两个也过来,小鹏是你们兄弟,莫见外!” 郭大鹏和郭小鹏是亲兄弟,刘正泰是他们一起玩大的发小,自然不会见外,只是这是县衙,有县令在,必然尊卑有别,所以见外的只是县令而已,但是武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两个只好一起坐下,少言少语罢了。 元道中看郭小鹏比以前精炼了许多,比他哥更壮实,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股英气逼人,心里十分喜欢,就问他:“小鹏,近来可好?当差辛苦么?” “哎!”郭小鹏叹口气,俨然一副饱经沧桑的中年大叔,他看着元道中和武县令说:“这世道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人人只顾着升官发财,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这差当的真是没意思透了。” 元道中和武县令互看了一眼,他们知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张阎王下的官不好当。 郭小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份公文,递给武县令说:“武大人,您看看,这都什么事!” 武忠廉接过公文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交给元道中,自顾自喝起茶来。 元道中一看也是紧皱眉头,心想:这玩意也能用钱顶? 原来张长卿刺史准备升迁,需要钱财打理,越发明目张胆了,甚至明码标价,这不,张丙昶的事一出,又是他敛财的好机会,限期一个月内破案,尸体不得掩埋,证据全部备案,每超出一个月罚银千两,半年后归为死案,罚银一万两,记过一次。 虽然罚银不从个人出,但是这白马县也不是冤大头,眼下还有很多事耗费甚巨,哪里多出这许多银两。再说你偌大一个州刺史,不帮忙调配力量破案,却只顾高压限政,当的好官! 元道中偷眼看武县令,武忠廉正一边喝茶一边思索,又看郭小鹏,只见对方也在直盯盯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说:“刺史大人最近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郭小鹏鄙视的说:“天天跟着兵马司剿匪,但凡攻破一个山寨,他必在场,百姓都说他能文能武,滑州的几个土匪窝都快被他清剿完了。” “那还不好?”元道中跟着说。 武县令听了,也抬起头来,等着听郭小鹏说些什么。 “哪里是!”郭小鹏靠近身子,压低声音说:“缴的金银珠宝都被他暗地里抬走了,听说他买了个庄园,就是用来存金银珠宝的,都快装不下了。” 突然沉默了,当往上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像看不到太阳一样,郁闷又憋屈。 武县令想了一会问郭小鹏:“张刺史私下里有没有说白马县的什么事?” 郭小鹏想了想,说:“没有,倒是问过一次白马县有没有土匪,我说没有,他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土匪?我的治下怎么可能有土匪!元道中这样想着,但还是庆幸没有给张刺史机会,不然又是一场浩劫。 武县令吩咐备酒接风,郭小鹏还要推辞,无奈盛情难却,三杯酒下肚,话匣子就开了,天南地北的聊。先前刘正泰和郭大鹏都不敢吭声,此时有酒作掩护,也滔滔不绝起来。 郭小鹏听了阴兵杀人的事,原以为是故弄玄虚,但是连武县令和元县尉都这么认为,看来是真的无疑,想到张刺史限期破案,不免得替白马县捏了一把汗。 一直喝到戌时,郭小鹏站起来说:“武大人,元大人,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老娘,就此告辞。” 刘正泰拦住他说:“你慌什么?你哥在这呢,你娘也好着哩。” “是。”郭小鹏托着刘正泰的手臂说:“哥,我在滑州白大夫那里寻得一个专治腿疼方子,因为走的急没抓成药,今天到了咱们县,去了几个药房都是人满为患,明天一早我还得去抓药,给我娘吃两剂试试。” 元道中一听有些奇怪,便记下了他说的话,然后扯开刘正泰的手说:“孝心一片,不敢阻拦,该回当回!” 武县令也坐不住了,他身体本就弱,打个哈欠说:“也好,大鹏你们都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几个人答应着离去了。 第11章 天灾患有时 看了公函的内容,元道中是很难睡得着的,但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从子时一直睡到卯时,窗外已经完全透亮,四月的天热情似火,尤其是在正中午的时候。 他不会知道,这样的安睡以后将会很奢侈。 公文里要求张丙昶等人的尸体不得焚烧或埋葬处理,看来上边是给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剑,一旦处理出现纰漏,或者银子缴纳不及时,就会有人前来替代自己,打着办案的旗号,撸了县尉的官职,不过他并不稀罕,也不遗憾,要不是有武忠廉县令的挽留,他早就远离官场了。 可惜的是公函晚到一步,这才是最难交差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话,这就叫顶风上! 哎,算了,不想了,还是去街上转转吧,昨晚郭小鹏说药店人满为患,民生为重啊!这些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因为再大的灾难,都是从很小的苗头开始的,天灾也是。 元道中换了一身便装,从衙门后门出去,绕过天井胡同就来到了南城大街,一路上清清静静,人并不多,可是到了药房门口,老远就看见队伍排的长长的,但奇怪的是年轻人居多。 德恒药店是个百年老店,口碑好不完全是因为中药货真价实,更重要的是医德仁心,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摊贩走卒,都能宽以待人,亲如家邻,可是今天,此刻,德恒药店门口正吵得不可开交,为此还聚集了很多人。 元道中走近一看,原来是少掌柜李伯贤正被患者家属缠绕拉扯,有说先去这家的,有说先去那家的,还有评理说先来后到的,总之就是家里有病人需要出诊,一个字“急”,所以彼此互不相让,你争我抢,也有抛开李伯贤的患者家属自己动手排队的,把个少掌柜搞得满头大汗,左右不是,解释不清。 李伯贤正为难时,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仔细一看我的天,救星来了,于是大声喊到:“元大人,您来了!” 只这一句,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一听是个官,瞬间安静下来。 元县尉走过来说:“伯贤,这是怎么回事?” 李伯贤擦擦汗,趁机快速挣脱人群,走到元道中身边说:“元大人,最近城里出现了一种怪病,凡得病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像中邪一样,自己也管不住自己,有时还会伤人,有时。。。” “对对对,我父亲就是,他说他是大将军,要上阵杀敌,整天在家拿着刀乱砍,您再不去,都闹出人命了。”李伯贤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抢先说道。 “是呀,是呀!”人群中不少人都在附和着,好似他们都经历着同样的灾难。 “可是我父亲已经出诊去了,我要再离开,这铺里就没人了。”李伯贤解释道。 正这时,有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大门板跑过来,往德恒药店门前一放,只见上面捆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蓬松,身上腌臜,尿渍一片,脸上一副诡笑令人发冷,嘴里大喊着:“我是皇贵妃,快放了我,不然你们都是死罪,死罪!” 抬门板的一个壮汉跑过来对李伯贤说:“李大夫,您快来看看吧!我娘他神经了。” 李伯贤和元道中走到老妇跟前,那老人还不消停,冲着两人唾道:“呸,小子放我!小子快放我!” 李伯贤撩开她的头发,但见体格消瘦,形神涣散,知其神窍闭塞五谷不进,待其精力耗尽恐不复救也,于是吩咐先带她进医馆,慢慢调治。 周围吵架的人们这才醒悟,敢情李大夫请不到家,把家人绑来也行啊,这不也收了吗?于是纷纷归家,准备把病人抬过来,放在家里觉也睡不好,所有人都跟着受累。 元道中看着李伯贤珍视病人,也想弄清楚原因,到底是传染病还是吃了脏东西?要是中邪还好说,万一来个瘟疫,那全县都完了! 经过李大夫望闻问切一阵操作之后,病因尚不清楚,只能寄希望于老李大夫了,可他出诊未归,元道中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走或不走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波又一波的壮汉抬着有病的家人赶过来,争先恐后的冲进医馆,请李伯贤诊治收留。 元道中心想这不乱弹琴么?可是看着疯疯癫癫的病人实在是可怜,他现在终于明白,人啊,病的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熬,都不可怕,怕就怕精神出问题,顶着人的皮囊却像畜生一样活着。 李伯贤并没有慌张,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将所有患者摆在大厅里,走廊里,直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德恒药店很快就成了一个集市,这样说也不妥,毕竟大部分主角都被捆着,像极了待宰的羔羊,杂乱的表象和东城门的菜市口也颇为相似。 李伯贤的父亲李庚寿行医三十年,可谓远近闻名!只是今天的出诊让他对自己的行医生涯产生了怀疑,中医的辨证论治他已经熟悉的成了习惯,但眼前的疗效却相去甚远,几乎束手无策。 他一度认为自己的医术出现了瓶颈,如果无法寻求突破,从此将再无进展,可机缘巧合不是随时都有的,有的人一生都难追求到,但只要突破瓶颈,自己的医术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这些让他陷入苦思之中难以自拔。 回到医馆的李庚寿看见吵闹的人群就是一惊,他没想到出去这一会功夫就人满为患,而且症状大同小异,原本三两个病人已经让他颇为头大,现在人满为患,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伯贤,这是怎么回事?”李庚寿看见忙碌的儿子赶紧叫住他。 “父亲,您回来了!”李伯贤终于如释重负,他走过来对父亲说:“这些都是近邻,来看病的。” 李伯贤又瞄了一眼元道中,发现他还没有走,估计是不放心这里的情况,于是拉着父亲走过来说:“父亲,这是县尉元大人。” “哦,元大人,老朽有礼了。”李庚寿听说过他,和一般的官员不同,而且还懂些医道。 “不敢。”元道中赶紧施礼说:“见过李老伯。” “好,好。”李庚寿听了他的称呼有些受宠若惊,如此亲民的确少见,理应好好招待,赶紧说:“厅内奉茶,请!请!” 三人进入内室落座,奉上茶水,元道中就发现李庚寿眉头紧锁,宫门无光,太阳穴深陷,这是凡事缠身的面相,因为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直接问,只是关心的说:“李老伯最近可好?” “哎!”李庚寿长叹一口气,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也就是你问,其他人我也不敢乱说,这洪灾过后就出现了很多病人,我害怕是瘟疫,所以一直关注着,可是看着又不像,原因是瘟疫大多出现虚弱的迹象,熬着熬着人就没了,可是现在倒好,正相反,个个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精神出现问题,身体基本没事,让我很费解。” 元道中想了一会说:“莫不是中了邪吧?” 李庚寿摇摇头,说:“中邪这事我从来不信,正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人的病,大都是吃出来的,吃的不干净自然会有所表现,根据表现对症治疗无有不愈。” 元道中虽然不十分认同,但还是点点头说:“有道理,李老伯可有治法?” “没有!”李庚寿回答的很直接,对元道中坦白说:“吃出来的病好治,就怕这病不是,枉了我三十年的治病经验。” 元道中被李庚寿说晕了,试探性的问:“您的意思是?” 李庚寿喝了口茶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这病跟瘟疫脱不了干系,不然不会这么多,也不会像传染病一样这么快,肯定还有其它因素是我没有察觉到的,至于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如果是中邪的话,为什么每个人都会中邪呢?”李伯贤原本不敢说话的,他只是想到了不禁脱口而出,但这也是他父亲坚持认为不是中邪的原因所在。 “嗯,也是。”元道中颇认同李伯贤的话,中邪一般都是个例,神神鬼鬼的也说不清。 “元大人准备怎么办?”李庚寿问道,他感觉事情越发紧急,非官府插手不可。 李庚寿的突然一问让元道中不知所措,如果真是瘟疫,那这事可大了去了,他做不了主,只能汇报给武忠廉县令,由他层层上报,调配物资药品,避免灾难性事件发生。 想到这里,元道中起身告辞,对李庚寿说:“李老伯,我得回去报告给武县令,多谢您的指点,以后还得麻烦您多费心,白马县的百姓还指望着您呢!” “尽力而为吧!”李庚寿虽感责无旁贷,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清楚,这句话实为肺腑之言。 李家父子送到门口,元道中看着这许多病患,担心的说:“患者神志不清,又多反复,万一搅闹起来,你们可要当心!” “多谢元大人提醒,晚上多熬点安魂汤,管保无事!”李庚寿拱手说道。 元道中听罢点点头,想必不会有错,便离开德恒药店,往东街走去。 第12章 人祸患无边 从东城门进来便是主街道,这里售卖瓜果蔬菜的居多,再往里走又有许多小街小道,还算干净,不像北城门,都是打黄河出来的渔民,腥也就罢了,这天气一热,臭气熏天! 元道中走到东城,发现和城南情况基本相同,便绕过北城往西城去了。 西城是最干净奢华的,大多官吏都从西门出入,或朝见天子,或面圣归来,雍容华贵的人源源不断,所以这里店铺林立,娼妓如群。 此刻午时已过,肚子开始打鸣,元道中挑了一个干净小店,要了两碟小菜,一边欣赏过往行人,一边思索李庚寿的话,虽然他们父子医道源自一脉相承,但对于中邪这事,态度想法大相径庭,却不知何故也! 从餐馆里出来,元道中打算回县尉司,和县令武大人商量一下能否聚集全县名医,出个预防瘟疫的方子,谁知刚巧碰上木匠孙继林。 “元大人好!”孙继林拱手问好。 元道中着急回去,所以打哈哈说:“嗯嗯,林哥,出去啊!”就想闪过,走了几步感觉不太对,回身一看,孙继林仍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估摸着是有事,就又回来了。 “林哥,我知道你有事,我也有事,不过你的事比我的事重要!你说!”元道中了解他。 “我,也没啥事!”孙继林不想耽误元县尉,毕竟他是大官,管大事的。 这样一说元道中反而不敢走了,就问他:“大娘可好?” “好,好着呢!”孙继林赶紧搭腔说。 “家里都好?” “好,都好!” “那你说什么事嘛?” 孙继林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前些年父亲重病而殁,亏得元道中从中作保,借钱葬父,又跑前跑后寻阴宅,才算帮他圆了孝道,母亲常说:这是家里的大恩人! 但是今天他确实有事,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不知道该不该说。 “前些天我做工回来,路上捡了个人!”孙继林木讷的说。 “嗯?”元道中一愣,捡了个人?就问他:“什么样人?” 孙继林想了想说:“一个年轻小伙,二十岁左右,浑身是伤,晕倒在东城门外,我给背回来了。” 元道中嘎嘎笑了起来,吃惊的问:“从东城门背到西城?” “是。” “你可真行!”元道中拉着他的手说:“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道走进孙继林家,孙妈正在摘菜,看见元县尉来了,惊喜的了不得,跑过来拉住元道中的手,不想把菜篮子都踢倒了。 “元大人,您真是贵客临门,我还没来得及谢您呢!” 元道中安抚着孙妈,笑着说:“大娘客气了,都是小事,以后可不敢再提了。” 说完指了指里屋说:“大娘,我来看看那个人。” 孙妈点头明白,拉着元道中进屋说:“来,快进来。那天晚上,继林把他背回来,我一看身上都是血,就请了大夫给他看,我也是跟着您学,多做善事!” 元道中不好意思的笑了,打眼往里瞧,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呆滞,衣服上还有几处刀划过的口子,想来是走江湖的,就这一身伤,将来也是骄傲的回忆,不过此时正是命运的风口! “什么人啊?”元县尉小声的问孙妈。 “那我可不知道。”孙妈看着元道中说:“没有说过话,好像还是不清醒,这两天大夫也忙,不好请。” “哦。”元道中想起瘟疫的事,得赶紧去找武县令,就对孙妈说:“大娘,我明日叫李伯贤大夫来看看,你多给他喝点鸡汤什么的,我看他失血过多了,精气神不足。” 说着,元道中掏出二两银子要塞给孙妈,她哪里肯要,孙继林也是嚷嚷着不收,元县尉只好先走了,打算明日去德恒药店时给李伯贤卖个请。 元道中走后,孙妈就让孙继林杀母鸡,逮鸽子,放到瓦罐里炖,补气血这玩意最合适不过了。 到了县衙刚好碰上刘正泰,才知道郭小鹏已经回滑州府了,张刺史不知道怎么发脾气呢,管他个姥姥腿,瘟疫更重要,于是找武县令商量方子的事。 到酉时元道中才从县衙里出来,明日他要亲自去请城南的李庚寿,城东的萧仁远,城西的金宝山,大家坐下来研个方子出来,集体抓药集体熬,让全县的百姓喝个十天半月,保证不会出大乱子。 正好晚上是个空子,元道中已经多日未曾回家,自从父亲辞了光禄寺丞的官职,便不再过问官场中事,一心着书立说,和母亲种菜养花,其乐融融。 这更加剧了元道中远离官场的决心,只是时机不成熟而已! 元家庭院不大,却有几棵好树,每年都枝叶茂盛,好个阴凉处!练功参禅,走走兵器,让人精神焕发,神清气爽! 元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又慈眉善目,虽然年纪大了,但保养的好,又会生活,整日瓜田李下,红花绿叶的拨弄,非一般风韵可比。 今日见得儿子归来,亲手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元父就简单多了,公事一概不问,待元道中吃过饭,带着他欣赏自己写的诗,表的字,无限温馨! 回到家的元县尉毫无压力感,所有烦心事得以远抛,夜深人静之后,他到院子里练功,师父曾说:练功分两种,一种无限快,一种无限慢,两种柔和到一起,才是真功夫! 他今晚心情特别好,于是练慢功,慢到什么程度,比太极还慢,但奇怪的是,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像洪流一样随着拳掌起势,他故意更慢起来,不料这股势竞催促起他来,好似欲出山的猛虎,跃水的蛟龙,让他既高兴又兴奋。 “这也叫功夫?”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说大不大,他的父亲已安睡,并未听见,说小不小,他听得清楚明白。 元道中腾空一跃飞上房顶,周围死寂般安静,没有身影没有灯光,稀拉的犬吠声遥不可及。 莫非听差了?元道中狐疑的回到院中,定定神继续演练,此刻夜深人静,心无旁骛,正有味道。元道中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拳掌交替,如影随形,快如闪电。 “有实无形,有形无实,不是正道!” 果然贼心不死,他岂肯离去! 于是再度飞身上房,并不见人,又踩着屋顶跑了一圈,还是静谧如初,藏的好!真是个练家子! 元道中忽然想起刘正泰曾经给他说过,在张家惨案发生的那个晚上,魏春雷三次被打,两次被打倒,也是看不见人,可见此人功夫了得。若是同一个人,那他必定知道张家惨案的事,放他不得,可是我连人家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何请教? “哪位高人在此,请前辈现身相见!” 忍不住的元道中只好公开求见,但一连几声都无人答应,想必高人已经离去,但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实无形,有形无实,这说的不是他刚才极慢极快的练功么? 慢的时候掌力雄厚,但散于无形,快的时候有形无力,杀伤力弱,这确实不是正道,连师父都说,柔和到一起才算真功夫,看来此人了不得! 黑夜再次恢复宁静,明月已经偏西,元道中只好回去安睡,但他深深的记住了今晚发生的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会会此人。 第二天吃过早饭,元道中来到县尉司,不料郭大鹏已等候多时,德恒医馆发生命案,刘正泰已经赶去了,元县尉暗道不好,马不停蹄的往南城而去。 德恒医馆早已围满了人,元道中赶到的时候,刘正泰已经带人保护并勘察了现场,还留了几个目击证人。 据说昨夜寅卯时,梁拴柱他爹突然发疯,嘴里嗷嗷乱叫,不知说些什么,挣脱绳子后抄起斩药的铡刀一阵疯砍,被束缚起来的病人毫无招架之力,当场被砍倒了五六个,陪护的家属四散奔逃,但也有几个为了保护病人而被划伤了。 “梁拴柱呢?”元道中问。 “那个就是!”刘正泰指着地上躺的一具尸体说道:“被他爹砍死了。” 哎!元道中叹口气,不光是惋惜,更多的是难以想象,砍死亲生儿子,如果不是迷失心窍,怎么做的出来! 李庚寿也很迷惑,对元道中说:“昨晚我特意交代,安神汤每个人都要喝,主要是想让大家睡个好觉,可还是出现这事,真是怪!” 元道中感觉这样不行,放在医馆里不如放在县衙,起码安全有保障,怎么昨天就没有想起来呢?真是该死!于是对李庚寿说:“不怪你,这样吧,把所有的患者全部转移到县衙,另外请您先去走一趟,我去请萧仁远大夫和金宝山大夫,稍后咱们一起研究个治病的章程出来。” “好,我随后就到!”李庚寿已经答应了。 元道中吩咐刘正泰把患者带到县衙去安顿,只留一个家属陪同即可,死者自行带回。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走过来对李伯贤说:“伯贤,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城西木匠孙继林家有个受伤的朋友,刀伤,方便走一趟么?” “方便!现在正好去。”李伯贤说着便去取医箱。 第13章 神秘的伤者 李伯贤本来不愿意来西城,他的父亲曾经说过,一个大夫的能力有限,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这个土地上的人治好病,守住健康就难能可贵了,千万不要贪嗔痴,那不是为医之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东城有萧仁远,西城有金宝山,南城有他们父子俩,虽然北城没有名医,但是奇怪北城得大病的人不多,头痛发热的小郎中也就够用了,也许这就是天道不需要吧! 挎着医箱来到西城,这里果然比南城华丽,光看门外的缭摆,就比南城的店铺高大上几个档次,里面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怪不得人家都说金宝山人如其名,他医馆里的药贵的要死,一般老百姓是吃不起的,可住在非富即贵的圈子里,还能指望他像父亲一样开廉价的中药?病患得愿意! 李伯贤既答应了元道中自是欣然前往,一路上更不停留,问了两次路才找到孙继林的家,当孙妈听说是元县尉邀来的,自然无比热情,心想着县尉大人真是说话算话,是个干大事的人,和咱老百姓亲近! 从进屋开始,李伯贤就发现受伤的人不一般,虽然他神情恍惚,但是眼神里透着一股亮光,身体素质异常的好,身上的几处刀伤处理的也很恰当,都是孙妈找临近的郎中给包扎的,又调养的好,没什么大问题。 现如今最麻烦是肝气郁结,心窍失灵,想来是受了打击,又几乎丧命,放在谁身上都跟死过一回一样,这生生死死的事,李伯贤已经见怪不怪,看的很平淡了,常人肯定需要适应,所以开了些疏肝解郁醒神开窍的药,多加调理就是了,不会有大碍。 临走前,李伯贤又给孙妈一个小药瓶,每次吃药后取六丸温水化开一起吃了,必有神效。 孙妈自然十分感激,送走李伯贤后就让继林去抓药,熬汤做饭,悉心照料。到了晚上喂过药后,孙妈坐在院子里纳凉,儿子继林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鼓捣木工,做些椅子,凳子,换钱过日子。 因为喜欢,所以手艺就好,人勤快又实在,很多商户都来下定,有了钱日子就好过,孙妈开始张罗着给儿子说个媳妇,于是开口问道:“继林,有喜欢的姑娘么?” 继林一边做工一边说:“我不认得几个人家的姑娘,谈不上喜欢。” “小时候跟你一起长大的梅香!”孙妈想着说。 孙继林哈哈一笑道:“人家早嫁人了。” “还有,张篾匠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孙妈又问。 “张玲玲,给王员外做妾了。”孙继林低下了头。 “哎,要不是我和你爹没本事,也不至于把你给耽误了。”孙妈无奈的说道。 “娘,你说啥呢?耽误不了。”孙继林开导母亲说:“我还年轻,晚几年怕啥!” “年轻啥?都二三十了。”孙妈想了想说:“明天我去找你丁婶,让她给说个。” “别了吧?” “咋了吗?” “丁婶这人不正派。”孙继林担忧的说。 “啥算正派?媒人都这样,靠得一张巧嘴!”孙妈暂时还没有更好的人选。 孙继林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屋里一声叹息,好似那人醒了,他一看母亲,惊愕的表情分明在告诉他:没错,我也听见了。两人同时起身往屋里跑去。 只见受伤的小伙子正努力挣扎着坐起来,但不断袭来的伤痛感让他倒吸冷气,冷汗直流。 孙继林赶紧过来扶住他,拿了一床被子给他垫上,勉强歪躺着。 母子二人一看,就觉得人真是奇怪,先前没有清醒的时候,也是睁着眼,但是无神,跟个死人也差不多,现在醒了眼睛也挣得小了,反而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像个人样了! “我这是在哪?” 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这是我家,是我儿子把你背回来的。”孙妈坐在床边看着他说。 这人缓慢抬头看了看孙继林,明白这就是背他回来的救命恩人,于是就想起身叩谢,但哪里起得来,孙继林马上安抚他躺下道:“大夫说不让你乱动,还是歇着吧。” 他只得躺下,缓了缓又问:“你们是?” “我叫孙继林,那是我妈,这里是白马县城。”继林回答道。 孙继林看他头脑似乎没有恢复过来,就试着问他说:“那天晚上我路过东城门,在城门外看见你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就把你背回来了,你是不是被打劫了?” 他想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难怪了,对方下手真狠!”孙继林看着他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秦世亨!” 刚说了一句,他已经累得出汗了,孙妈去倒了点热水,孙继林帮忙扶着他的头让他喝下,秦世亨又能舒畅的喘口气了。 “你放心!”孙继林宽慰他说:“我们县尉大人是个清官,年轻有为,虽然现在世道不太平,但是在白马县,还是个有王法的地方!” “是哩!”孙妈也说:“元县尉昨天还来看你,是他找了南城名医来给你瞧伤的。” 孙继林也频频点头,说:“这李大夫也真是神医,胡同口的老王也是开药店的,看了几天都没动静,李大夫两副药,人醒了,真是厉害!” “我看还是那个小药丸管用,王大夫都没有!”孙妈插嘴说。 孙继林觉得老妈说的有道理,老王只管开药,小病靠延,挨个三五天就好了,大病靠转,转来转去人就没了,也不需要看了。 秦世亨知道,这是个小老百姓的家庭,从喋喋不休的谈话就可以断定,当听到县尉大人也来过并给他找了大夫的时候,他有点矛盾了:一县之尉,会来到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里?他开始表现的劳累了,眼皮松垮耷拉。 孙家母子也怕他大病初醒着急上火,不宜多说,嘱咐他早点安睡,便各自回屋了。 李伯贤从西城回来,父亲李庚寿应邀去县衙研讨预防治疗瘟疫的方子,直到太阳归西,酉时才回来,吃完晚饭,李伯贤便来要方子,他想学习学习。 李庚寿觉得儿子将来比他还要强些,能够自学的人,才是真正的学者,何况这方子是集三大家之言,君臣佐使的应用,剂量大小的掌握,无不是恰到好处,可谓是方剂学的基础啊。中医之道,经典医方才是根基。 李伯贤看了方子,初觉新奇,后觉奇怪,经过父亲的指点,慢慢吸收掌握,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但既是大方,需要时间打磨萃取其精华。 翌日一早,李伯贤拿出医箱,更换些药品,便往孙继林家走去。按照他的设想,伤者也该清醒了,今天再去珍视一遍,元县尉那里也好交差了。 正巧孙妈熬了小米粥,端出来给秦世亨的时候,李伯贤也到了院子里,孙家母子喜出望外,赶忙接进去。 到了里屋,李伯贤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大有好转,又听孙妈说了昨夜的事,心里有了大概,于是等秦世亨吃完粥,便打开医箱取出几瓶药,叫上孙继林把秦世亨的衣服脱了,刀伤处涂上药膏包扎,其它地方也由孙继林用热毛巾擦拭一遍,然后再穿上孙继林的干净衣服,秦世亨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 因为是初夏,天亮的早,除了正午,其它时间温暖安逸。 李伯贤给孙家母子交代了注意事项,又留了内服外抹的药,正要走的时候,忽听见邻居家吵闹起来,甚是激烈。 孙妈赶紧解释说:“孙石头疯了,这两天像换了个人,看见人非打即骂,伤了好几个人,只能捆起来,任他嚎。” “石头叔以前挺好的,从不惹事!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像个女人!”孙继林也说。 “女人?”李伯贤不明白的问。 “是的。”孙继林毫不掩饰的说:“大家都说他中邪了。” 秦世亨听到这里一怔,正要起身,浑身的疼痛又让他躺了回去。 李伯贤看见后对秦世亨说:“你先不要动,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三两天就能下地了。” 然后又对孙继林说:“傍晚凉快的时候,或者明天,把他抬到院子里去,心里一舒畅,好的快!” “好的。”孙继林答应着。 李伯贤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到孙妈手里说:“给他裁几件衣服,天热多换洗,对他有好处。” 孙妈推辞说:“哪里敢要你的银子,你是大夫,还没给你诊病的钱呢!” “不要客气!”李伯贤说:“元县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若有事就去德恒药店找我!” 秦世亨见他要走,吃力的拱手说:“多谢大夫!” “应当的!” 李伯贤告辞从孙家出来,就听见一个少妇的声音吵道:“猪狗,你若不纳妾,何至于此!逼得老娘我上吊,死前我也毒死你全家!老色鬼,儿媳你也调戏,好厚的脸皮!” 果然女人声! 第14章 白马县大牢 自从梁栓柱被他爹砍死之后,元道中便把这些发疯的病号转移到白马县大牢,一是白马县被治理的井井有条,犯人本来就少,大牢里空旷。二是这些人需要强制其行为,避免伤害无辜。三者他们有可能感染了瘟疫,不能随意流窜,需要实时监控,用药调治。 三位大夫在商量瘟疫药方之前,元道中就把他们先领到这里,实地勘察环境,提出宝贵意见,将大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扩宽了窗户增加通风透气,着重清理了茅厕,废弃物水一律掩埋,至于随患家属,衣食住行和患者完全分开隔离,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病患依旧如梦如幻,暴躁狂野,但是家属们十分惬意,毕竟放在家里闹腾的太厉害,连个安稳觉都是奢侈,更别提人身安全与品质生活了。 如今官府出面治疗,又免费提供汤药,住宿,可不乐得度假一般,家属们相敬如宾,除了给病患喂食和收拾卫生,同甘共苦一回,出了牢门,见到经常说话唠嗑的人们,脸上又堆出笑来。年轻男的荤话连篇,女的骚情不断,要是出来进去的碰上,你蹭蹭我我蹭蹭你,心里咸鸭蛋盐水直流,彼此好不痛快! 田玉凤算是女人堆里有几分姿色的,眼睛大眉毛翘,笑的时候喜欢捂嘴,曲振鹏有一次看到她嬉笑的嘴像弯曲的黄河,顿时被迷住了,久久不能忘怀,总找机会单独相处,忍不住偷看几眼。再后来看见她蹲下来刷碗洗菜,腰细屁股大,魂魄顿时丢了。 其实田玉凤也早就注意到了曲振鹏,女人的第六感最灵敏,尤其是在这事上,曲振鹏不仅长相出众,又会说话,大肚便便家庭条件一定很好,最重要的是对自己有意思,心里多少有些喜欢,奈何丈夫一墙之隔,虽然疯癫但毕竟在世,也不敢胡来,可怜! 经过几次有意无意的打听,终于瞥见曲振鹏总是去女牢,原来是他妻子也得了和丈夫一样的病,这让她萌发出一种莫名的期盼,尽管不怎么道德,但她还是很快就湮灭了那种可怕的想法,不道德的想法!有时候人的命,真的是天注定,强求不来的,田玉凤失望极了。 曲振鹏太过关心田玉凤,以至于她的喜怒哀乐都能快速觉察的到,他知道她不开心,抑郁的心情把自己都感染了,经过一番考量,曲振鹏决定提升一下关系,找机会和她亲近亲近。 经过三位名医研究的处方药终于熬上了,只是味道苦的连家属们都担心,那些疯癫的病人比小孩都难伺候,如何喝的下去?感情不是他们在承受,所以开药的只管开药,抓药的只管抓药,喂药的骂爹骂娘,吃药的大杀四方! 田玉凤毕竟是女人,被束缚的男人发了疯蛮力还是有的,她根本近不了身,一碗药还没粘唇就撒了半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曲振鹏出现了,花费大力气把汤药全给他丈夫灌下去,然后拿出无核的蜜枣塞到他嘴里,这男人竟然愉快的吃了。 田玉凤感激不尽,拉着他给他清理身上的药渍,两块肌肤一碰,一股电流猛击彼此的内心,算是情投意合了,但道德的底线让他们不得不分开。 临走前曲振鹏掏出一包蜜枣递到她手里,顺便摸了一下,田玉凤像没事人一样收下了。 从此之后,两人互赠礼物,不分彼此,慢慢的开始打情骂俏,有时候连人都不避讳了。 最让曲振鹏心痒的是一次田玉凤拿了块布包,他以为是什么东西便笑着问:“什么好吃的?” 田玉凤当着人的面居然说:“女人月包,吃么?” 大家一下子都明白了,这俩人不简单,那些喜欢田玉凤的人,背地里开始咒骂,烂人一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发展,发疯的人都不管,你操个什么心! 其实也不是瞎操心,自从曲振鹏追求田玉凤之后,这女人开始梳妆打扮,也不管什么场合,有没有男人,只管收拾,有时候连肉都露出来了,便宜了不少人,谁让女人不在乎呢!只是那惊天一句,听见的有心人都默默退出了,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女人不简单。 可简单的女人都是好女人,苍蝇哪里下得了手! 接连两天的良药苦口,白马县大牢安静了许多,众人都觉得这是好的征兆,名医果然名不虚传,要是这样吃下去,三五天也就熬出头了,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并不这么想! 田玉凤从一开始的煎熬到如今的得心应手,以为自己可算欢喜的过日子了,不想听到这些信息,哀怨的心情油然而生,难道她和曲振鹏就要各自分飞了?老天只是赏给她一个插曲,了做一生安慰?田玉凤的脸上又开始发起愁来。 因为有了好转,不断的有病患被送进来,各色家属源源不断,可以挑选的机会就更多了,这才慢慢的舒展了田玉凤的愁眉,过一天算两晌吧,今天走了曲振鹏,明天还有张振鹏,李振鹏,没有也是命苦,认了。 清晨刚醒,就听见大牢里脚步声像打雷一样,人们进进出出,还有医馆里的大夫匆匆而过,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里的宿命如此,皆大欢喜的事凤毛麟角。 忙乱了好一阵总算有了结果,他看见曲振鹏垂头丧气的从牢里出来,被人领着走了,不多时从里面抬出来几具尸体,都用被子蒙着,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田玉凤为他悲哀,最坏的结果降临到他的头上,她也为自己悲哀,捉摸不定的结局还没有来,但终究会来的。 没有了曲振鹏的日子更加煎熬,她感到无限寂寞和孤独,好在新来的几个后生,有事没事的在她身边打转,拙劣的撩骚让她着急,但应付日子也够了。 下午最热的时候曲振鹏来找她,两个人站在树下聊了起来。 “我以后就不来了。”曲振鹏落寞的说。 “事情都处理完了?”田玉凤疑惑的问。 “一把火烧了!”曲振鹏说完看着田玉凤,试探性的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想你了咋办?” “不咋办!”田玉凤偷笑着说。 “你来看我呗!”曲振鹏被动的说。 田玉凤捂嘴笑道:“脱不开身呀!” “想来就能脱开身,我来找你也行。” “哎呀,别人看见了咋弄?你别来。”田玉凤是女人,更怕风言风语。 “那我在家等你。” “好啦好啦!” 两人还没有说完,就见有人经过,像兔子一样飞快的跑了。 田玉凤的丈夫看似好多了,疯癫的次数减少,也没那么恐怖了,这让她有些不安,鬼知道命运如何安排,她心里矛盾极了。 曲振鹏的家她知道,但是鼓足勇气过去,她还停留在想想的阶段,毕竟眼前的献媚者络绎不绝,她没必要冒风险。 自从曲振鹏的老婆死后,大牢里就笼罩着诡异的气氛,每天都有人逝去,后来演变成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被抬出,搅得家属们坐卧不安。 当然,比这更麻烦的是,抬进大牢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人们乐得把这些亲人们送进大牢,甚至愿意一直守着他们,管吃管喝,只要别回家折腾就行,白马县慢慢的要变了,变得不寻常! 大牢里又开始吵闹起来,新来的狂躁,原有的流逝,熬药的苦味跟着灼热的阳光往树上钻,往天上爬,连茅坑里都是这味,一副乌烟瘴气的景象! 没有曲振鹏的照顾,田玉凤伺候一个大男人显得更加吃力,尤其是喂药的时候,但是她慢慢的发现,丈夫似乎越来越正常了,只是很少说话,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神情也和之前大不相同,难道曙光就在眼前?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谁知道第二天医馆里的人通知她,她的丈夫孙继先已经死了,她赶紧跑到大牢里去看,披头散发的孙继先,硬生生的把头撞烂了,血液流的满身都是,那个她一直照顾的,疯癫狂躁的人,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遥远而陌生! 她忽然明白,曾经的欢喜多么龌龊,曾经的矛盾多么可恨,现在她变成了寡妇,任何美好都是镜花水月,孤独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寡妇,她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会成为寡妇,哪怕是在曲振鹏的甜言蜜语之下,她也没有真心的想过,如今,她随了某一刻的心愿,反而无助起来,眼泪奔涌而出,她不得不嚎起来! 丧事由县衙一手安排,火化是县尉大人颁布的,虽然也有人反对,但是元大人的威信无可置疑,又有三位名医的倡导,再艰难也都照办了。 田玉凤忙完丈夫的事,回到大牢收拾自己的物品,她忽然想起曲振鹏离开这里时的表情,还有他那近乎祈求的目光,心里温暖起来。 就在她踏过门槛的时候,更多的人涌了进来,这里已经不是她初来时的样子,人太多了! 第15章 名医也有不明事 元道中没有想到的是,白马县大牢又出事了! 他对三位名医寄予厚望,希望通过这一次会诊研讨,商量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方子,然后按单采药,大量熬制,尽快让全城百姓喝起来,避免瘟疫肆虐,这是积德行善的大事,所以他把所有事都放下了,包括应付刺史张长卿,这位躲在他背后--惹不起的官僚。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元道中把药材采购的事宜分给了三家药店,虽然他们说现阶段备货有限,只能先给白马县大牢里的患者和出现反应的百姓供应,但元县尉和武县令仍然选择倚仗他们,至于全城百姓预防的部分,只能等大批量采购完成之后再实行。 大牢里的人们听说县衙开始熬药了,药方还是出自县城里最有名的三位名医之手,无不欢欣鼓舞,心想这次必定药到病除,他们能做的就是按时吃药,尽快带着家人回去。 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药会这么苦,那些病患的亲人又这么难伺候,喂一勺汤药跟杀他们一样!可是他们不会抱怨,也从不抱怨,官府出钱出物出力,不能再出抱怨,百姓们是最容易满足的。 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在服药后,患者明显有改善,焦躁的频率和程度都有所缓解,这让压抑了很久的亲属们终于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当这事传到元道中耳朵里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对三位名医更是刮目相看。 但没有料到的是,在服药的第三天,白马县大牢里居然出现了五六位死者,有撞得头破血流的,有带着惊恐表情吓死的,还有的直接就死了,原因不明。 这让到牢里查看的元道中莫名其妙,他曾想着如果药效明显,就该紧急推广,最大限度的挽回人命,现在看来,自己太着急了。 德恒药店距离县衙最近也是最有名的药店,元道中从大牢里出来,带着疑问不知怎么的就信步来到了这里,恰巧被李伯贤看到,赶紧让进后堂。 “元县尉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李伯贤自知人微言轻,药方的事他都没有插上话。 元道中坐下,喝了一口茶说:“伯贤,你坐堂多久了?” “快五年了!” 李伯贤从小开始学医,子承父业,17岁坐堂诊病,一天三个,后来增加到五个,等到稍有名气,就不拘多少,来了便看,如今有上万人了吧! 元道中点点头,看着他问:“你对瘟疫这事怎么看?” 李伯贤窘迫的一笑,说:“这么大的事,我没有看法。” 元道中摆手让他过来坐下,然后说:“咋能没有看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那我可不敢,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李伯贤有所顾虑是对的。 “我不能光听好的。”元道中诚恳的说:“兼听则明嘛!你说点不一样的看法。” 李伯贤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看着元大人小心的说:“要说治疗瘟疫嘛,我觉得药不能太多,三五味即可!” “为什么?”元道中纳闷道,三位名医的药方里可是有十二味药,方方面面俱到。 李伯贤解释道:“如果是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针对性治疗,药多一点,标本兼治,固然是好,可是这么多人,虽然主因相同,但情况各异,药多了,势必会给相佐的病人雪上加霜,起了反作用!” 元道中略懂医道,他曾见过一两味药就能治病的奇事,所以认为李伯贤说的有一定道理,于是又问他:“依你看,该如何取舍?” 李伯贤回答道:“从医道上说,一个药方里,君臣佐使不可或缺,这是常道,但有的君药也可做臣药,臣药也可为佐使,在配伍当中,只有相对而言,没有一定的君臣佐使,所以用药在精不在多,固本培元调动身体的力量,长远看效果更好。” 元道中似明白又似不明白,但听起来蛮有依据的,便直截了当的问:“依你说这药方怎么开?” “我可开不了!”李伯贤赶紧推脱道:“我也只是觉得药味太多了,反而弄巧成拙,真要让我开方,我可没那本事!” “怎么会?我看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元道中认为李伯贤年轻有为,思想先进,有魄力又谦逊,挺难得的。 “元大人!”李伯贤谨慎的说:“我也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大方向主心骨我还真干不了。” 元道中知道他不敢说,这里面干系重大,能够理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名医们都老了,下手顾虑重重,总想照顾各方利益,变得拖泥带水,可叹!如果年轻气盛的不出来,社会永远没有动力! 还有一点元道中没有想到,那就是走的路多了,规矩都忘了,和达到目的相比,不若怎么省事怎么安全怎么来。 三位名医再次相聚,这次是在白马县大牢,他们从来不会主动来的地方。但这里似乎并不错,没有凶神恶煞的狂徒,也没有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原本在医馆里见不到的,这里也没有。 但在医馆里见到的场面,不及这里十分之一,死亡的气息,聚而不散! 从拥挤的程度上看,瘟疫似乎已经开始抬头,并有燎原的趋势,如果不能及时遏制住,相信大家都会受到波及,所以三位名医决定,轮流在大牢里值班,和县衙的官医一道,堵住这个最关键的风口。 现在最棘手的是,弄不清发癫的原因,按照史书记载,瘟疫往往来势汹汹,范围之大,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但医书也有记载,瘟病多散神,伤人脾胃,夺人躯壳。好像能够让人癫狂的瘟疫,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庚寿认为癫狂才是最应该关注的地方,这是区别于以往瘟疫病例的关键,只要把这个狂躁症给消除掉,剩下的瘟疫就好治多了,所以他的治疗多在癫狂上下功夫。 萧仁远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癫狂有可能是瘟疫导致的,只是一个病症,而且是大众表现的一个通症,只要把瘟疫这个病根给祛除,癫狂症不治自愈,所以,他主攻瘟疫。 相比金宝山而言,他就简单的多,不管你是癫狂还是瘟疫,你有什么病症,我就对症下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治到没有病症,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每隔一天,方子就会有变化,并非针对病情调整,仅仅是治疗理念不同,白马县大牢里的人们自然不晓其中含义,只能一味的跟随,那到底有没有成功治愈的?暂时还没有! 这可急坏了元道中,他从一开始就请三位名医一同诊断,到后来出方抓药,集中治理,再后来连大夫都请到大牢里来了,效果依然不明显,再往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此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还不能有所交代,武县令只怕也难独善其身,上面追究下来,数罪并罚,就果然一身轻了。 元道中已经住在县尉司好几天了,愁的他每晚都很难入睡,倒不是因为这乌纱帽,而是几万白马县百姓的性命,想到这里更是头疼欲裂,无奈的他只能回家去睡,那里是他唯一不背包袱的地方。 母亲见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高兴的做了一桌子菜,但是元道中只是动了几下筷子,喝碗粥就算打发了,想他心里必然有事。 元母不动声色,拉着元道中聊天,说了很多闲话,最后还是元道中憋不住,把自己如何请三位名医共同治疗瘟疫,人们如何好转,后来又是如何病情加重,这些大夫心甘情愿的住进大牢,轮流医治病人等等,都畅快淋漓的说了出来,心里一阵轻松。 不料元母听后哈哈大笑,对元道中说:“儿子,这其实好办!” 元道中有些傻了,这不问世事的母亲还能有办法? “怎么办?母亲,您说。” 元母起身对元道中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花廊下,这是元母种花养草的地方,元道中不明白,这里能解决自己的难题? 元母指着几盆花说:“你看这几盆花,长势如何?” 元道中一看,叶青花艳,便道:“长得好!” “嗯。”元母点点头,指着另外几盆说:“这些呢?” 元道中再看,叶卷花萎,不如刚才的几盆,就说:“差一些。” “没错。”元母看着元道中说:“那你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元道中想不出来,自己也不会养花,就说:“娘,我哪里知晓。” 元母对着元道中说:“这几盆长得不好,是因为放的太拥挤了,彼此争势,相互消耗,肯定长不好,你再看看那几盆。” 元道中顺着母亲的手指看过去,原先长势好的,果然比较稀疏,这能说明什么?跟我说的事有关吗? 元道中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好像明白了,于是起身便走。 “你去哪?”元母喊住他。 “去找刘正泰,我两天没见他了,有事。”元道中说着话就出了家门。 第16章 一九红 自从元道中忙完九鼎背天葬之后,就把九九之事交给了刘正泰,一是死人好应付,礼节到了就行。二是活人的事很紧急,光讲理(礼)不行。 按照师兄的吩咐,一九红主要的任务是找狗,黑色的,不掺杂毛的黑狗。 要说黑色的狗也好找,不带杂毛的有点难,溜光水滑的难上难! 但还有更难的,找狗干什么,自然是杀狗取血。 这新入土的冤魂野鬼心有不甘,总想找机会溜出来,把阳间没有了的事给了了,不留遗憾,但是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不是想出来就出来的,得找机会,入土的第九天就是机会。 因为这一天判官的事完了,各种事情已经断定,也叫盖棺定论,这时候没人管你,趁着间隙,各种歪门邪道的路数也就开始行动了。 但是阴间里又人生地不熟,胡闯八闯,此时最怕狗叫惊动神灵,把自己逮回去,所以格外小心。 狗血带有狗气,尤其是黑色的狗,最为凶悍。冤魂野鬼闻到气味就不敢动,他就得瞅,到处找! 黑狗性阴,连颜色也属阴,他怎么找都找不着,找到天亮鸡叫,一切都晚了。所以为了避免冤魂扰乱人间,就得用黑狗血,撒到他必经之路上迷惑他,让他出不来。 刘正泰领了任务之后就已经开始留意县城里的狗,以前他记得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院墙内的狗没完没了的叫,有的甚至都不拴起来,趴到门上龇牙咧嘴。 上个月满城搜捕时,北城捕快谢阎良被一条大狗追了半条街,最后贡献了一条左腿和一笼包子,才仓皇撤退,到现在还在家休养。 西城捕快崔广生就没那么幸运了,站在门口被一条大狼狗咬住了屁股蛋子,鲜血哇哇的流,晚上睡觉只能趴着,连他老婆都不跟他睡一张床,一旦翻身压住他屁股,那半夜冷不防的震天吼能把人魂魄吓丢。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两个人从此之后恨上狗了。 刘正泰找了两天,黑狗倒是不少,但是纯色的,一条都没有,经过李三娘不断的打听,才找到一窝刚生的四个狗崽,目前看是纯色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再说了,这么小,忒残忍了,量也不够啊! 眼看日子临近,刘正泰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突然看见酒鬼丁贵,正一瘸一拐的往肉铺去,这神棍过年的时候中风偏瘫了,说话也不清楚,想当年那可是最会忽悠的大神棍,每天都去酒斋馆高谈阔论,半价喝酒多大的面子!如今连一句“两斤半肥半瘦”都要嚷半天,真是扯蛋的报应。 看见瘸了的丁贵就想起谢阎良来,这货被狗咬住了腿,走路一拐一瘸的,不知咬他的狗是什么颜色的,刘正泰决定去他家看看,于是买了些礼品,往北城而去。 谢阎良个子不高,玉面牛眼,坐在葡萄藤下养神,看见刘正泰来了,赶紧往屋里请,正泰觉得这凉棚下挺好,说几句话就走,还有事呢! “你咋被狗咬了呢?”刘正泰想铺垫着问一下。 “哎,狗运气!”谢阎良一边骂自己一边搂起裤腿给他看,哀怨的说道:“我正在胡同里走呢,突然窜出来一条大狗,追着我就撵,我哪里跑的过它,照我腿上就是一口,幸亏旁边有个包子铺,我拎了一笼包子扔过去,那狗一癔症,伸嘴去闻,我趁这个空档才跑了。” 刘正泰看见伤口又大又深,肯定受了不少罪,顿生同情之心,但转念一想,你是个捕快啊,身上还挎着刀呢,扔什么包子啊!于是问道:“你的刀呢?” “忘了。”谢阎良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跑了之后才想起来腰里别着刀呢,等我再回去,那狗早跑了。” 哈哈哈,刘正泰也跟着笑起来,说:“不跑才怪呢,什么样的狗?” 谢阎良略微一想说:“一条大黄狗!” “好吧!”刘正泰达到了目的,黄狗就算了,又说些闲话,便告辞了。 崔广生住在西城,要是搁在以前,刘正泰也就懒得去了,现如今有了马,果然事半功倍,活动范围大大增加了,有时候没事也愿意骑着上街转一转,这李万奇真是天生养马的料,才来了多久,就把马厩里的马养的膘肥体壮,嗷嗷乱叫,骑着那叫一个爽! 到了西城才有个城镇的样子,北城真是太穷了,到处弥漫着脏乱差,西城倒好,干净养眼,花香四溢,胭脂卖得好! 崔广生家还做着生意,所以大白天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又不能像谢阎良一样坐着赚日子,天天搁屋里趴床上,熬的实在没法了,便找了几本书,看进去更好,看不进去权当养瞌睡了! “有人在家吗?”刘正泰拴好马,走到院子里喊。 “有,有!”崔广生在里屋答应着,好不容易来个说话的,岂能让走了!但是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刘正泰进屋一看,崔广生甩着书扇屁股呢,便哈哈大笑起来。 崔广生也没有想到是他,真真是稀客,赶紧让座,又要起来倒水,被刘正泰劝住了。 “我刚去看了谢阎良,再来看看你,你们俩可真行!”刘正泰故意开笑他。 “是吗?老谢咋样?”崔广生并不介意。 “看着好一些,你呢?”刘正泰关心的问。 崔广生心有余愤的说:“差点咬掉我一块肉!” 两人又大笑起来! “什么狗这么厉害?”刘正泰关心的问。 “一条黑色狼狗!”崔广生故意把手举起来,说:“这么高。” “纯黑色的吗?”刘正泰没有在意他的手势,反而问起狗来。 崔广生想了想,说:“没看清,应该是黑色的。” “谁家的?” “金俊福家的。” “金宝山本家吗?”刘正泰疑惑的问。 “他侄子,金宝山抓的药。”崔广生略带怨气的说。 “好吧!”刘正泰站起来就走。 “你干啥去?”崔广生拉住他问。 “我去宰了它,给你炖肉压压惊。”刘正泰生气的说。 “你开什么玩笑!”崔广生吓了一跳,拦住刘正泰劝说:“一条狗而已,哪来那么大的气!” 刘正泰笑着说:“假的,吓唬你呢!” “哎,你真是。”崔广生又趴下来接着说:“不过我这辈子都吃不上狗肉了。” “就因为被狗咬了?” “是的,禁吃狗肉。”崔广生无奈的说。 “那你可惨了。”刘正泰说着站了起来,这次是真要走了,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崔广生知道他人忙事多,不便强留,只能继续无聊了。 刘正泰找到金俊福家,隔门一看果然黑色大狗,而且纯的一比,就琢磨着怎么弄过来。因为金宝山的关系也不敢强要,人家正是出力的时候,只是说狗咬了人,这狗得处理,又愿意拿钱出来,大家都不吃亏。 金俊福一看是官家,二看自己也理亏,三看崔广生还闲在家里,他们官家一体,还拿钱补贴,只是这狗算了了,不过谁让你胡乱咬人呢,也不看看穿的衣服,卖了你我再买个吧。 就这样刘正泰辗转半个城总算找到一条符合条件的狗,当天夜里请赵屠户宰了,接了半盆子狗血,拽着郭大鹏给他壮胆,一路往西来到西邙山脚下。 坟头像一座小山包,完全是靠人力堆起来的,当时元道中不让立碑,不允种树,孤零零的老远都看得见。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路过了,即使是种地的农民,也不再披星戴月,天黑就走,天亮再来,都说戾气重,唯一令人意外的是,人们不叫他乱葬岗,而叫无头岗。 刘正泰想想也是,但一想起无头来,之前张丙昶一家惨状忽然全景呈现,再加上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山野空旷,他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发冷,颤抖的心无处安放。 刘正泰和郭大鹏好不容易来到坟边,就准备倒狗血,这才发现坟圈太大狗血太少,根本撒不了一圈,这可怎么办? 郭大鹏提议说不行就抹吧,抹一圈也行。 刘正泰还要说什么,忽然不知哪里的鸟哀叫起来,清脆而辽远,这更加剧了紧张的气氛,两人赶快动起手来。 不料,随来的两匹马被拴在坟边石头上,突然也开始不安起来,不停的扬起前腿,儿哈儿哈的嘶鸣。郭大鹏听说马儿最灵性,什么预兆它都能感知,难道有鬼?我的个亲娘唉! 郭大鹏因为心里恐惧动作也越来越快,刘正泰都要跟不上了,但是他也紧张的要命,不敢说也不敢问,心想郭大鹏你稳重点,吓死老子了。 刚涂了一半的时候,从石头缝里蹿出一只兔子来,看见两个人撩开腿就跑,把郭大鹏吓得一跳多高,刘正泰也惊的眼睛挣得牛眼一样,差点跪地上。 经过这么一闹,风更大更凉了,两人看看周围,又是一片寂静,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刘正泰直接下手抓,匆忙涂了一圈后,他再也不想待了,盆子一扔上马就走,郭大鹏轻声说:“你手也不擦么?” “擦啥?辟邪!”刘正泰说完两腿一夹,拍马就走。 “大爷的,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来了。”郭大鹏甩下一句也上马跑走了。 第17章 生与熟的较量 刘正泰一口气跑到西城门,还没有回过神,郭大鹏就追上来了,在身后哈哈大笑,嘲讽刘正泰:“都说你功夫好,原来也这般胆小!” “胡扯!”刘正泰勒住马匹,狡辩的说:“我是怕好饭晚了!” “屁,好饭才不怕晚呢!”郭大鹏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嬉笑着问刘正泰:“你说的什么好饭?” 刘正泰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说:“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吗?” 郭大鹏一愣,什么最好吃?他努力思考,要说这人世间最好吃的,哦,明白了,他得意的说:“当然是天上龙肉,地上鳯肉了!” “还鳯肉!”刘正泰撇着嘴说:“你吃过没?” 郭大鹏嘿嘿一笑,说:“没,难道你吃过?” 刘正泰摇摇头,鄙视的说:“你这只大鸟,还想吃鳯肉,这都是传说而已,你想哪里去了!” 说到后半句,刘正泰居然美的唱了起来! 郭大鹏知道他在卖关子,能这样说后边肯定有好处,于是假装讨好的说:“泰哥,你说啥最好吃?” “当然是。。。”刘正泰唱了半截不说了,准备好好吊一吊郭大鹏的胃口。 正这时,从城门楼里走出来一个人,指着两人喊:“什么鸟?呜嘎呜嘎的叫!” 两人仔细一看,都笑了起来,异口同声的喊到:“哎呦喂,万大哥!” 刘正泰和郭大鹏赶紧下马给万泽贤施礼,三人相熟的很,最近因为张丙昶一家闹得人心惶惶,后来又发大水,闹怪疫,把个好好的白马县城搞得鸡飞狗跳,一刻也不得闲,如今相熟的人私下里猛地一见,格外亲切。 郭大鹏故意看着万泽贤笑说:“万大哥,你说人世间什么东西最好吃?” 刘正泰也看着万泽贤咯咯直乐,心想你就猜吧,我不信你能猜的着! 万泽贤思考了一会,看看郭大鹏,又看看正在诡笑的刘正泰,他知道自己肯定猜不到,最好吃的?莫过于奶了,难道你让我猜吃奶吗?好你个泰小子,戏谑郭大鹏连我也捎带上了。 “我知道什么东西最好吃!”万泽贤也卖起了关子,打量着两个人。 这次两个人都不笑了,郭大鹏认为姜还是老的辣,万大哥定能知道,但刘正泰则一脸不信的说:“万大哥,你说是啥?” “哼哼!”万泽贤眼珠咕溜溜直转,末了说:“人世间最好吃的,莫过于香肉了!” “香肉?”郭大鹏重复了一句,显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香肉。 刘正泰会意的笑着点头,说:“英雄所见略同,走吧!” “去哪?”万泽贤问。 刘正泰勒住马匹,说:“赵屠户家,我都准备好了。” “等我一等!”万泽贤转身就走,边走还边说:“我去骑驴。” “该换匹马了!”刘正泰在后面喊。 郭大鹏仍不解香肉的意思,但看万泽贤这急不可耐的样子,能打动他的肯定差不了,于是凑过来说:“哥,香菜我倒是知道,香肉是啥肉?” 刘正泰抿着嘴笑,说:“急啥,到了你就知道了。” 万泽贤骑着毛驴也出来了,刘正泰怎么看都不像回事,但是万大哥并不介意,只要省劲就行,于是三人扬鞭驴马,往赵屠户家跑去。 还没到家,就闻见香味扑鼻,三人心急火燎,砸门拴马,就往里面冲。 赵屠户满脸黑胡子,咧开嘴一笑,满口银白的牙齿,显得格外有趣,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正泰打开门一看,锅里热汤咕嘟咕嘟的在大肉块下面冒着泡,源源不断的热气裹囊着肉香弥散开来,只怕四邻八乡的都闻见了。 郭大鹏一看口水直流,他太想吃肉了,这么香的肉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今天不吃个够本,都对不起半夜三更的绕坟。 赵屠户赶紧给三位大爷让座,抱出一坛子好酒,拿了几个碗,把酒都满上。 刘正泰坐下挽了挽袖子,看着郭大鹏说:“大鸟,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郭大鹏摇摇头,说:“管它什么肉,龙肉我也吃。” 赵屠户不明就里,笑着说:“这你都不知道,这是。。。” 话还没说完,万泽贤突然打断说:“有肉没有蒜,味道减一半,老赵,蒜呢?” 万泽贤一边说一边示意他不要点破,赵屠户自然明白,起身去拿蒜,又拿来蒜臼,七手八脚的鼓捣,很快便好了,一人挖了两大勺。 郭大鹏并没有在意,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端着碗看那肉在水里翻腾,忍不住说:“赵哥,什么时候好?” 三人诡秘的一笑,屠户赵长勇说:“好了好了,直接吃吧!” 郭大鹏也不客气,用筷子扎起一大块肉放到碗里,和着大蒜一搅,也不管它正烫的紧,直接咬了上去,就像咬在了香囊上,一股肉香直顶脑门,鲜香爽口,可是太热了,烧的他舌头都木了,赶紧又吐了出来,但是馋香的本性使他再次啃了回去,与火烫的香肉灵巧的博弈,非要赶紧吃它一口不可! 刘,万,赵,三人互相对视大笑不止,这郭大鹏还从来没有这么猴急过,真是“香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更何况人! 香肉不等人,谁也没客气,每人都扎了一大块,放到碗里大口闷起来,那真叫一个香,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的飘起来,好久没有这么享受了,真他娘的贼爽! “来,喝一个!”刘正泰端起一碗酒高喊。 “嗯嗯!”郭大鹏嘴里塞满了肉,根本说不出话来,腮帮子上都是蒜末,好不容易腾出左手,连忙端了一碗酒,附和着嗯哼。 “没出息的货!”万泽贤放下肉碗端起酒碗,嬉笑地说。 赵屠户也赶紧端起酒碗,给三个人碰了一回,这场面他见得多了,虽不新鲜,但是香肉也勾着他的魂,大口咀嚼起来。 吃的正高兴,突然眼前一黑,油灯竟然灭了,赵长勇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来点。” 说着他站起来,从炉子里夹出来一个明火,把油灯点着,满脸堆笑的说:“还有油,继续吃!” 大家伙并不停歇,继续吃起来,喝起来。 刘正泰吃完又去扎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刚才这里分明还有一块肉,现在怎么没有了?他看了看其他三个人,都吃的热火朝天,算了,也许是谁捯走了,继续吧! 又吃了一会,油灯再次熄灭,郭大鹏咋呼道:“赵哥,灯芯不行了吧?” “不会啊!”赵长勇再次起身,把灯点着后仔细观察一遍,说:“是不太好了,明天换吧!” 万泽贤也说道:“凑合着用吧,没灯也吃不到鼻子里。” 众人笑了一回,又喝碗酒,刘正泰已然吃饱喝足,放下碗筷,瞟了一眼锅底,暗叫:“不好!” 这怎么又少了一块肉?刚才要是眼花,现在又眼花?不对啊,咋每次灭灯都少一块肉?卧槽,有高人在! 刘正泰吓了一跳,从凳子上蹦起来就开始找刀,瞥见刀在身后门口就一把夺过来,抽刀在手,马步扎稳,正要慷慨说话时,赵屠户一屁股从凳子上掉了下来,碗也摔碎了。 万泽贤和郭大鹏嘴里含着肉,瞪着圆眼珠傻傻的看着他,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此时此刻,刘正泰才觉得自己仓促了,但是也不得不说:“有人偷肉,有高人在!” 说着,自己便冲了出去。 万泽贤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紧跟着也拎刀跳出门外,四处查看。 郭大鹏就差点,轻轻的把肉碗放下,又随手抓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才拿起刀跑出去。 等到赵长勇出来,三个人还在院子里找呢,看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算了,回去继续吃喝!”赵屠户劝道。 刘正泰一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回来收刀入鞘,为了缓解气氛,对郭大鹏说:“大鹏,你们家不是有条狗吗?” “嗯!”郭大鹏应声说:“虽然我们全家都喜欢那只狗,但是我也舍不得把这香肉喂它。” “哦!”刘正泰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喜欢狗吗?” “废话,我当然喜欢,我养过两只呢!”郭大鹏晃晃肚子说。 万泽贤笑了,赵长勇也笑了,刘正泰又问:“那你吃狗肉吗?” “当然不吃!”郭大鹏回答的很干脆,怕他们不信,又继续说:“我最烦吃狗肉!”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目光都聚焦在了郭大鹏身上,郭大鸟疑惑的看着他们,忽然一个念头蹦出来,脑子里一万个草拟吗飞过,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我的个老天爷啊! 郭大鹏捂住嘴飞快的跑到门外,不停地干呕起来:“刘正泰,你个拐角大爷!” 三人哄堂大笑! 刘正泰劝道:“大鸟,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只不过你喜欢生的,我喜欢熟的,现在好了,你也喜欢熟的了!” 万泽贤也说:“是啊,你比我们强,生的熟的都喜欢!你说,是不是长勇?” 赵长勇也乐坏了,赶紧搭话说:“这狗肉你吃一回,街上的狗看见你都绕路走,你要是吃上几回,他们见了你腿都打哆嗦!” “是吗?!”刘正泰故意大声笑着说:“那你保险了,不会像谢阎良,崔广生那样被狗咬了!” 郭大鹏吐得更厉害了,每说一个“狗”字,他都气得肝颤! 第18章 十里相送 元道中和武忠廉县令谈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方针,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对于元道中关于分包区域给三位名医,实施分而治之的策略,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治病救人,各辖内的郎中,大夫,统归三位名医所属。 但是,城内胡同纵横交错,想分明白实在太难,再说了,北城根本没有名医,离南城又远,怎么分的公平? 最后还是武县令想出一个办法:不按街道胡同,按离家的远近区分,离谁家近就由谁来负责,要是有离的和南城李庚寿家一样远近的,由李家负责,这样一算,连北城的都照顾到了,元道中点头称赞。 对于大牢里的患者,也由刘正泰负责转运至各自家中,交由相应的医生负责。为了确保这三个名医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四城门捕头必须每天前去巡查,并安排相应捕快日夜坚守,维持秩序,协助治疗推进。 刘正泰送完大牢里的人,终于得以有时间汇报一九红的事,对于香肉的美味只字未提,这叫该汇报的汇报,不该汇报的不知道! 元县尉也并不在意,因为分包的事刚刚推行两天就遇见了麻烦,还没出效果呢草药却先不够了,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物尽其用,人尽其责! 元县尉正发愁的时候,武忠廉县令率先拍了板,他决定去滑州求见刺史大人,一方面述职,另一方面寻求支持,实际上是走关系,碰上这样的上司,你一点不迎合吃亏的还是自己,多少意思一下,别总找麻烦就行了,他有点后悔当官了,以他的性子:人生到处皆花鸟,何必满身荆棘草! 第二天一早,元道中带着刘正泰等人,一直把武忠廉送到南门外十里亭,临别时,元道中不无担忧的说:“大人此去山高路远,务必小心在意,如果要不来草药,我们再想它法。” 武忠廉也是久经沙场,自然明白,只是对元道中说:“县丞年纪大了,所有的事情势必落在你头上,还是多多操心吧!” “是。”元道中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交到武县令手里说:“这个护身符你带着,危急时刻再打开。” 武忠廉十分感激,他知道这是元道中出于私人感情所赠,也许真能救命,就牢牢地贴身放着,然后说:“道中,我还是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 “大人请讲!” 武县令满脸愁容的说:“阴兵借道一事,不管张刺史如何要求,我们都责无旁贷,事关百姓安危,社会稳定,我们必须要把这些人揪出来绳之以法,总之,坏人不除就会祸害好人。” “除暴安良,职责所在!”元道中诚恳的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不管它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邪恶作祟,我都要查个底儿掉。” 武忠廉点点头,他觉得这事稳了。 那刘正泰看师兄和县令正说着话,就悄悄的走到郭大鹏身边,轻声细语的说:“大鹏,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 郭大鹏一愣,用手搓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味道,于是说:“没味啊!你闻见了?什么味?” 刘正泰一边嫌弃一边摇头,指着郭大鹏的鼻子说:“你瞅瞅,什么是忘恩负义?这就是!昨天的香肉你白吃了,没用嘛,鼻子一点都不灵!” 郭大鹏一听捂嘴吐起来,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干呕更难受。 刘正泰扶着郭大鹏的后背笑起来,那味道,哎,真是难忘!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饥肠辘辘的时候,看着眼前的那一堆会走的香肉,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元道中看见郭大鹏后,把他叫了过来,慎重的说:“到滑州之后,先去给你兄弟打个招呼,上上下下多多打点,如有事,及早回来,武大人安全第一!” 说着话,元道中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郭大鹏。 “不用,不用,我带的有。”郭大鹏推辞道:“你们给郭小鹏的已经够多了,路子早就铺好了,哪用的了这么多!” “拿着吧,钱多好办事,这一次非同小可。”元道中不容他推辞,塞给了他。 郭大鹏只好收了,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放心,我和小鹏一定给您守护好县令大人。” “好!” 武忠廉被离别的场景搞得很伤情,为了缓解气氛,特意取出三枚铜钱,用三根木棍插在泥土里,埋在了一棵野花根下,安慰元道中说:“道中,这三枚铜钱算你我的约定,待我回来再挖出来,请你吃酒。” 众人都笑了,三枚铜钱能吃什么酒? 元道中也笑了,说:“武大人,你这酒量何时能练出来啊?” 武忠廉哈哈大笑,对元县尉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道中,占一卦再走如何?” 元道中想了想,突然神情一动,欢喜的说道:“好兆头,局破了!” 众人不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元道中解释道:“我原本还为你担心,怕你此去凶多吉少,如今卦象已成,无妨,无咎啊!” 还是武县令聪慧,忙问:“什么卦?” “对啊!”人们都惊奇的喊。 刘正泰也茫然,还没占卜呢,卦就出来了,稀奇! 元道中宛然一笑说:“刚才大人的一举一动便是摇卦,如今又问卦,岂不是卦象已成?!” 郭大鹏此次要随武县令一起前去,自然更加关心,于是连忙问:“你说的什么举动便是摇卦?卦在哪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元道中敲了郭大鹏一个脑瓜崩,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缘木求鱼!” “道中,究竟卦象如何?”武忠廉迫切想知道,占卜的油头已经不重要了。 元道中正色的说道:“大人,刚才您拿了三枚大钱,用木棍插入土中,我刚才细看了,三枚铜钱都是正面朝上,又有三根木棍,此乃乾卦之象,君子当建行天下,利有攸往,所以此去无忧。” 众人听了都高兴起来,元大人的占卜本领他们都是赞不绝口,想来定是无错。 “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郭大鹏最为高兴。 “还有,土为坤卦,乾卦被包入土中,即内乾外坤,重卦为泰卦,这是一片祥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象,卦辞也说了:泰,小往大来,吉亨。”元道中又说道。 刘正泰正研究这个呢,总是心痒难耐,逮住师兄的话说:“坤卦在上,乾卦在下,天地掉了个个,怎么还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呢?” “嗯,没错。”元道中继续说:“不是说天跑下来了,而是阳气来到了下面,形成下卦的乾卦,这叫大来;也不是地跑到上面了,是阴气在上,形成上卦的坤卦,所以叫小往。这样一来两气才会交泰,阴阳有对流才会生生不息。阴气往下走,阳气向上生,阴阳交流,天地通泰,则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这也正是吉亨的原因。” “这样说来,此去当去!”武忠廉愉快的说。 “不止,这里还蕴含着一个大的启示!”元道中看着武县令说。 “什么启示?”武忠廉虽然迷惑,但更加感兴趣了。 “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元道中解释说。 武忠廉连忙问:“怎么讲?” “乾阳就像太阳,慢慢的回归到了天上,这是君子道长,坤阴就像月亮,慢慢回到了下面,这是小人道消,都是回归当位,所以此去,应当!”元道中解释说。 众人都高兴起来,刚才伤别离的心情一扫而光,相视而笑,总算不用为前行担忧了。 元道中又私下把武忠廉拉到一边说:“武大人,虽然卦象如此,您还得辛苦一下。” “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武忠廉愿意听授机密。 元道中慎重的说:“此卦内乾外坤,乾为阳,坤为阴,也就是内阳外阴,内刚外柔,大人此去一定谨记一句话。” “什么话?”武忠廉急切的问。 “内方外圆。”元道中说道。 “什么意思?”武忠廉不解的问道。 元道中看了看等待的众人,觉得时间不早了,于是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能硬钢,哪怕心里有再多的道理,再多的是非,都要圆滑应对,尤其是对外表现一定要柔顺,这才是泰卦的真理,只有这样,才能有泰卦的结果,万一。。。” 武忠廉看元道中说到后面吞吐起来,赶紧说道:“君子问凶不问吉,但说无妨。” “万一外方内圆,则是否卦,结果就天翻地覆了。”元道中担忧的说。 武忠廉听了一拱手,说道:“多谢老弟提醒,内方外圆,我懂了,官场的定海神针嘛,老弟放心,我走了。” “保重!”元道中也拱手说道。 武忠廉便坐上马车,带着郭大鹏等人一路扬尘而去。 元道中看着他们的身影,在炙热的阳光下渐渐模糊,消失。 野外,无论多么细小的青草,都在努力的生长,开花的,则更加艳丽。 正是他们,铺满了整片大地,生机盎然! 第19章 七步仙子 李庚寿接受县衙指派后,尽心为南城百姓治疗瘟病,跑来跑去实在辛苦,又偌大年纪,儿子李伯贤看后十分不忍,于是请求父亲让自己出诊,详细记录医案,回来后共同商讨医方,对自己也是一种磨练提升,李庚寿也是无奈,勉强同意了。 离得近的,李伯贤就靠两条腿,远的,他还是得套马车,颠簸一天头脑发胀,天地摇晃,年纪轻轻也伤不起,更别提他父亲了。 这一天李伯贤跑远了,回来遇见孙继林,忽然想起秦世亨来,不知道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于是跟随孙继林到了他家,进院发现秦世亨正在院子里走动。 “看情况是好多了!”李伯贤说道。 秦世亨一看是救他的大夫,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李伯贤快步上前相搀,推辞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秦世亨起身之后,李伯贤又查看了他的伤势,已然无碍,这金疮药医治刀伤有奇效,已经传了三代了。 既然伤已经大好,李伯贤便要告辞,这时孙继林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李大夫,这是我叔伯兄弟孙继山,他父亲也就是我石头叔,这几天疯的实在看不住了,您能不能过去看一看?就在隔壁的隔壁。” 李伯贤看天尚早,点头应允,跟着孙继林和孙继山一同前往。 孙继山家里院墙更高,大门也阔气,比孙继林家里强了不知多少倍。 孙石头也和癫狂的病人一样被绑在床上,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特意塞了一团布在嘴里,看见有人来,他也只能呜呜呜的哼,伤不了人,但眼神很恐怖。 李伯贤见惯了这场面,倒也不惧,仔细诊了脉,又扒着眼睛看了看,比其他人略强些,于是拿掉了他嘴上的布,想听听他中气是否足。 孙继山忙要阻止,但为时已晚,只听见孙石头发出女人的凌厉叫声:“大胆莽夫,怎敢摸我!” 李伯贤忽然想起先前听孙继林说过,他石头叔变疯之后能发出女人的声音,当时并没有在意,不想今日亲耳听到,不仅奇怪也更好笑,堂堂男人竟发出小女子柔妙之音,奇哉!怪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好了! 孙继山看着李伯贤的窘态,心里暗笑:好个心急的大夫!连忙拿起布堵住了老爹的嘴,那孙石头还在喊叫:“大胆!大胆!” 李伯贤起身不语,看着孙石头的媚态,好似被闪电击中了平静的湖面,翻涌的浪花激荡着惯静的湖水,从此不复平静。 他十分清楚一个人的智力心力有限,面对无比玄妙的世界,往往会束手无策,吃尽冷嘲热讽。 他也曾想过随众糊弄,得过且过,但总有一股良知在向他喊话:福缘!福缘! 他也会自我安慰,不是每一个大夫都能看尽天下疾病! 今天,他再次尝试到了,不是束手无策,而是丝毫不知,他根本没有见过此类病症。 李伯贤摇了摇头就走了,在门口遇见了秦世亨,落寞的他没有说话,登上马车匆忙离去。 到了医馆,李伯贤将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给父亲,唯独孙石头的事他只字未提,因为他父亲从来不相信邪魅一说,而今天的情况分明是中邪了,如果不能依靠父亲,那还能怎么办呢? 焦急的李伯贤开始在书房里不停的翻找,希望能找到一部哪怕类似的医书,或者是前人的答疑,医案,手稿,可是,都没有,他觉得前途晦暗茫然,父亲的医术瓶颈,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李伯贤有个妹妹叫李伯雅,长得出落大方,眼睛又圆又大水灵灵,皮肤白净,窈窕温柔,今年刚刚十五岁,写的一手好字,又会作诗,深得李庚寿的喜爱,为了让疼爱的女儿多留身边几年,所以一直待字闺中。 今晚,她看见哥哥埋头在书房里乱翻,就知道肯定是遇到难题了,所以特地端了一壶醒神茶,来找哥哥解闷。 李伯贤看见妹妹来了,起身接过茶壶放在桌子上,对妹妹说:“小妹又作诗了,快拿来我瞧!” 李伯雅宛然一笑,轻启红唇说:“哥,我有现做的一首,你要听吗?” “当然要听,我妹可是七步仙子!”李伯贤连忙倒好茶,给妹妹也斟了一杯。 李伯雅站起来背着手,一边思考一边迈步,只听她说: “禾苗望苍天,火日烈烈炎,心恐焚身骨,何来粟粟圆?” 已然七步,诗成,李伯雅乐呵呵的坐下来,细细喝茶。 李伯贤思考了半天,妹妹描绘的是一副烈日当空,禾苗被炙烤的唯恐被太阳烧着了的心境,可是没有这三伏天的磨练,怎么能长得颗粒饱满呢?这不是提示我,要经得起考验,虽然身在逆境,但却是难得的磨练时机,就像禾苗一样,忍得住烈日的照射,才能收获丰硕的果实,如果时时担心恐惧,害怕被烈火焚身,那必然一事无成! “好诗!好诗!”李伯贤赞叹道。 “可解其中意?”李伯雅嬉笑着问。 “解--”李伯贤拉长了声音说,这还能不知吗?小妹你是不经世事不知道愁字怎么写啊!等你过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再经历几场生离死别,你就知道了! 李伯贤觉得诗不错,七步能写出这样含哲理的诗出来,也是不易,于是借口问道:“这诗可有名字?” “哎!”李伯雅摇头叹息,她喝了一口茶又放下,只顾笑。 李伯贤不明就里,于是又问:“啥意思?难不成诗的名字就叫哎!” “我的亲哥啊!”李伯雅给哥哥斟了茶,笑着说:“你不应该喝小碗茶,你应该喝大碗茶!” “为什么?” 李伯雅并不答复他,只是说道:“你要是解了其中的意思,就不会问诗的名字了。” 李伯贤很是纳闷,这小妹又在搞什么鬼?不过诗这一方面,自己确实不在行,离李伯雅差了一个黄河的距离,赶紧笑着问:“小妹,这究竟是何原因?我怎么听不懂!” “好吧!”李伯雅站起身,从书桌上找来一张纸,提笔写到: 禾苗望苍天, 火日烈烈炎。 心恐焚身骨, 何来粟粟圆? 李伯贤看了不停的赞叹,李伯雅的字又精进不少,这要是裱起来,也是一景啊!将来无论如何也得给她找个好丈夫,给自己找个好妹夫,就凭这字,这诗,了得! “哥,如何?”李伯雅看哥哥心不在焉,关切的问道。 “好字!好字!”李伯贤忍不住夸口。 李伯雅娇媚的一摆身,假装怒道:“我是说诗的名字。” “哦,我忘了。”李伯贤一拍脑袋,继续看诗,看来看去,还是不解其意。 李伯雅这时扬起右手,用袖摆遮住头,左手在屁股后面一甩一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伯贤,这提示已经够明显了。 藏头露尾? 李伯贤终于领悟了,这是一首藏头诗,既然是藏头诗,诗名想必暗含在诗里面,他横看纵看都没有,根本组不成名,那会是什么呢?忽然,他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李伯贤高兴的说:“小妹,你这七步诗真是让我开眼了!” “说来听听!”李伯雅也会心的笑起来。 李伯贤信心满满的说:“这诗名取每句的第一个字最好:禾,火,心,何。前三个字,可以组成一个愁字,所以这首诗的名字就叫《愁何》,对吗?” 李伯雅点点头,绷着笑说:“是呀,你愁什么呢?” 李伯贤坐下来忧虑的说:“哎,最近遇上了一些奇异的事,我想用医理去辩证,但每每相佐,我一直怀疑是邪魅作怪,奈何一无所知啊!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知的庸医,走进了死胡同,而且对以往的路也越来越陌生。” “所以你就回来翻医书,希望它能给你指点迷津。”李伯雅也坐下来问。 “是的。”李伯贤毫不避讳,继续说:“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还是一头雾水。” 李伯雅点头表示理解,开导道:“这是你的磨难,还需要你勇敢面对,莫生恐惧之心。” 李伯贤微微一笑,他知道医术指望不上妹妹,但并不妨碍妹妹给予他无限的开导和释疑,感激的说道:“就像你的诗一样!” “对。”李伯雅继续说:“《愁何》反过来,就是《何愁》,你有什么可愁的,天道使然,功到自然成!” “借你吉言!”李伯贤瞬间感到无比轻松,也许小妹说的对,我太心急了。 此时此刻突然从窗外飘来一句话:“果然好诗!” 李伯贤吓了一跳,居然有人在偷听,他们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兄妹二人刚要出去,就见白光一闪,“砰”的一声,一只红须飞镖扎在了墙柱上,刀尖上插着一个纸条。 李伯贤开门去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他赶紧回屋,接过妹妹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鬼门十三针。 第20章 鬼门十三针 “哥,什么是鬼门十三针?”李伯雅好奇的问。 李伯贤摇摇头,无辜的说:“我哪里知道。” 家里的医书他基本看遍了,都是父亲慢慢积累收藏的,但是有一点就很遗憾,李庚寿从不相信鬼魅邪术,所以收集的书里面,凡是记录类似案例的,他都丢弃了,并认为那是歪理邪说,导致的结果很悲惨,至今对邪魅之事一窍不通。 李伯雅看着纸条说:“看来这个人是想帮你,并无恶意。” 这一点李伯贤还是认同的,虽然他是个大夫,做的是救死扶伤,但并不能保证没有人不会算计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也是从病患身上用血淋淋的经历悟来的。 但依靠医书肯定是无望了,他想求助于萧仁远或者是金宝山,毕竟两位也是医者大家,可是父亲那一关怎么过?如果人家问我,你父亲不是名医吗?你还来跟我学,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样的话,他实在是不好回答! 哎,好难啊!为什么就是不涉猎? 李伯雅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李伯贤都难以入睡,是相信父亲,遵从父亲的意愿,还是另择名师开拓视野,也许两者并不矛盾,只是因为误会,对,肯定是误会,才使本该一体的东西变得首尾不能相顾,没错,一定是的! 第二天,李伯贤拿着纸条来找父亲,并把孙石头的症状一同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未提及,只是询问父亲是否知道关于鬼门十三针的事。 李庚寿看后不住地摇头叹息,往事不堪回首,但该来的也挡不住。他思量一番之后,对李伯贤说:“伯贤,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要想医术长得快,两脚使劲往外迈!” “当然听过。”李伯贤记得很清,这也是他的梦想,欣喜的说道:“父亲曾说只有遍寻天下奇病,才能精通天下医术,待在家里,医理有限,医术有尽,肯定不会大医精诚。” “没错。”李庚寿动情的说:“为父当年遍游九州,闯荡近十年,确实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医理医术,也认识了很多有本事的人,那是我一生过的最丰富的时光。” 李伯贤自是羡慕不已,看着父亲真情流露,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梦想。 突然,李庚寿转身盯着李伯贤,面露惧色的说:“但是我的游历生涯,就是被鬼门十三针所断送的。” 李伯贤吓了一跳,天啊,父亲居然知道鬼门十三针,而且还有很深的渊源,但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涉猎呢?难道其中有天大的隐情不成! “父亲,您能给我说说吗?”李伯贤用恳求的语气问道。 李庚寿看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能够顶起德恒药店的门面了,如果再顾虑重重,只怕将来会吃亏,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既然一切都放开了,李庚寿也就无所顾忌,坦然的说:“我曾经有个结拜的大哥,他叫薛谦,和我一样,也是出来游历的郎中,因为他医术高超,手段高明,我一直跟着他走街串巷,过的好不自在。” 李伯贤没有想到,一向稳重,得体,遇事礼让三先的父亲,居然也会结拜,那不是江湖人才搞得一套吗?果然人不轻狂枉少年!父亲也有年少时。 “有一天,我们走到一个乡镇,都饿的不行了,便准备去打牙祭,可是身上的银两几乎用尽,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住宿了。这时正好看见街上贴了一个告示,说是本地常员外的儿子身患重病,如有能治愈者,赏银一千两,另外再送家宅一座。薛谦看了非常高兴,既能安家,又有钱开办药店,多美的事。他想安家了,不想再过风餐露宿,四海飘零的日子,于是就决定去给常少爷看病。” 李伯贤听到这里觉得无可厚非,重金悬赏,治病救人,两者并不冲突。 “到了常家一看,常少爷的病不一般,他像疯子一样,骂天骂地骂神仙,骂父骂母骂亲友,见谁骂谁,难听至极。后来又开始打人,无论老幼,管他男女,周围的人都不敢接近他,打不着人的时候,他就打他自己,撞头扇脸掐脖子,人们都以为他疯了,只有我大哥薛谦知道,他是中邪了。” 李伯贤一怔,这不是和如今的病症类同吗?难道是一理? “我本以为这事就算了,交给道士和尚什么的,做场法事,驱驱鬼就好了,可是没有想到,法事,道场都做了好多次了,根本不管用。但是薛谦大哥却说这事好办,他先前救过一个和尚,为了报恩,和尚教了他一套治疗中邪的不传之秘--鬼门十三针,他还没用过,也不知道灵不灵,今天正好碰上了,干脆练练手。” “后来呢?”李伯贤着急的问。 “哎,后来他把常少爷关到一间屋子里,开始和邪魅谈判,应该是没有谈拢,双方扯着嗓子对骂,实在是逼急了,我大哥就下了针,一开始还留着情,每扎一针,都会劝和一番,但是邪魅并不领情,非要置常少爷于死地,薛大哥实在是没法了,就下了狠手。” “邪魅被制服了?”李伯贤半信半疑的问。 李庚寿点点头,继续说:“邪魅是被制服了,但是他临走前下了诅咒,三天内薛大哥必受血光之灾,死后不立碑,不入坟,暴尸三年。薛大哥大怒,一口气扎完十三针,常少爷的病自此便好了。” 李伯贤面露喜色,惊奇的说道:“果然好手段,这鬼门十三针竟然这么厉害。” “哎,可是邪魅的诅咒却也应验了。” “怎么讲?”李伯贤急忙问道。 李庚寿继续说:“薛大哥治好了常少爷的病,满心欢喜终于可以一展抱负,施展所学了,不料这常员外说话不算话,赏金一千两只给了三百两,说是要去除请道士,和尚花的钱,家宅也不过是茅草屋两间,根本住不了人,薛大哥去理论,却被轰了出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常员外本就是吝啬之人,坑蒙拐骗无所不为,能给这三百两已经不错了。他儿子比他还坏,要不然也不会被邪魅缠身。无奈之下,薛大哥卖了茅草屋,在街上买了一个门店,开起了药馆。” “这样也好,总算居有定所了。”李伯贤如释重负的说。 “没那么容易。”李庚寿惋惜的说:“我仔细观察薛大哥了三天,并没有遭受血光之灾,我本以为诅咒这事想必是发狠怨恨两句罢了,不想一个月后,薛大哥独自上山采药,一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正好峭壁上有一棵歪脖树把他接住,人虽然没有立刻死,但也受了极重的伤。我知道后找了很多人去救他,都失败了,上去的人说那里有很多蛇,人早就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上去了。” “也许是意外。”李伯贤无意的说道。 “我看不是意外,邪魅说的明白:不立碑,不入坟,暴尸三年。现在想想,可不都应验了嘛。” 李伯贤一想也是,遗憾的说:“可惜了鬼门十三针,没有留下来。” 李庚寿心有不忍,继续说道:“薛大哥治好常少爷的病后,因为受了诅咒,害怕万一应验,命将不保,于是悄悄的把鬼门十三针的穴位传给了我,并告诉我,如果他遭遇不测,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再使用鬼门十三针,避免给邪魅作对,受其诅咒,不得善终,所以自从薛大哥出事后,我就再也不沾邪魅的事,这你应该懂了吧?” 李伯贤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哎!缘来如此!但是好奇心驱使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鬼门十三针究竟是什么?” 李庚寿长叹一口气,也罢,继续说道:“鬼门十三针有十三个穴位,分别是,鬼宫人中穴,鬼信少商穴,鬼垒隐白穴,鬼心大陵穴,鬼路申脉穴,鬼枕风府穴,鬼床颊车穴,鬼市承浆穴,鬼窟劳宫穴,鬼堂上星穴,鬼藏会阴穴,鬼臣曲池穴,鬼封舌下中缝。以针灸穴,治鬼不治人!” “治鬼不治人?”李伯贤怀疑的问道。 “是的。”李庚寿丝毫没有迟疑的说:“这是一套治疗鬼魅的医术,与人无害。” “那我是不是可以试试了?”李伯贤听到与人无害后兴奋的说道。 李庚寿不无担心的说:“病是死的,鬼魅是活的,这完全是两种治法,你可要想清楚啊。” 李伯贤坚定的看着父亲李庚寿,正色的说道:“如今满城尽是鬼魅缠身,活人朝不保夕,痛苦不堪,我要是能用药石治人,也绝不走偏锋,但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无不是日夜期盼,想要摆脱病魔回归正常生活,我们没有能力便罢了,如今有了手段,何不一试?” 李庚寿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常少爷是因为做了坏事被邪魅缠身,如今满城百姓,难道也都做了坏事不成? 试试就试试! 第21章 鬼针初试 李庚寿把当年薛谦给常少爷治病的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尤其是这十三个穴位,如何行针,走针,留针,说的十分透彻。 李伯贤听后大受鼓舞,只是和鬼邪谈判一项无甚经验,但一想到能够为这么多百姓解困,便满心决定一试。 午饭过后,李伯贤赶上马车,兴冲冲直奔西城孙石头家,孙继山听完来意,激动的手舞足蹈,原本以为李大夫昨天败兴而归,肯定是药石无灵了,为此沮丧的肝肠寸断,都准备预备后事了,没想到才过一天,不,一夜而已,竟然前来复诊,真是大喜过望,特意交代媳妇去孙继林家,让他二娘帮忙下厨,好好做一顿饭,谢谢主动而来的大夫。 李伯贤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对孙继山说:“令堂的病实在是不轻,我准备用家传的一套针灸治法,给你父亲施针治病,但是需要你们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孙继山一听更激动了,不停的作揖说:“大夫,你要我们干什么都行!” 李伯贤点点头,对孙继山说:“我施针的时候需要聚精会神,最忌讳打扰,所以你们得离远一点,不能偷听偷看,还要把门窗封死,不能漏一丁点缝隙,否则前功尽弃,我也就没办法了。” 孙继山一听点头如捣蒜,保证道:“李大夫您放心,我把住大门口,不放一个人进来。” “好。” 李伯贤说完,孙家就开始行动,那孙继林也跑来帮忙,把孙石头的屋子门窗,用布封了个严实,不透一点光进来。 李大夫一看,连后墙屁股大的小窗都封了起来,自然十分满意,一挥手,所有人都识相的退了出去,孙继山更是拢起在场的人都到大门外,远远的看,静静的守。 孙继林却疑惑的问:“为啥要把门窗都封上呢?多闷得慌!” “这你就不懂了。”他母亲说道:“针灸有时候需要脱衣服,不能见风。” “是哩!”孙继林顿时觉得有理,石头叔的病有希望了。 “啥呀!”隔壁的王大娘说:“人家都说了,家传的手艺,不能外传,所以封起来不让你看。” 孙继山喃喃的说了一句:“只要能治好病就行了。”便不再言语。 李伯贤关好门,才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早知道留个窗户了,真是自缚手脚。 他从怀内取出火石,点亮油灯,来到床前看孙石头,只见他已经消瘦的没有人形了,虽然还在鼓囊着言语,气势已经很弱,再加上嘴被堵着,身体被捆着,已经构不成威胁。 李伯贤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大胆鬼魅,你是何方妖孽,还不实话实说!”李伯贤指着孙石头叫嚷。 孙石头猛地摇头,呜呜的喊,好像有话要说。 “你若识相,赶快走,否则我银针一下,你必然受苦。”李伯贤发狠的说。 孙石头还在猛烈的摇头,呜呜呜的喊,嘴里的布被他顶来顶去。 李伯贤慢慢的伸手,轻轻的把他嘴里的布拿掉,就听见孙石头开始骂了起来:“贱民大胆,敢来惹我,叫你千刀万剐,灭你全族!” “你是何方人士来此作恶,不老实,扎死你!”李伯贤说着,取出银针,放到孙石头脸前让他看。 “凭你敢来管姑奶奶的事,扎我一下,砍你一刀,老娘天地不怕!”孙石头一个大男人,喊出女人腔,着实可笑。 但是李伯贤不敢笑,他已经有些发颤,腿脚不自觉的抖起来,这分明是有鬼魅附身,并非是孙石头在喊话,我的个娘哎,看起来阴间也是存在的,牛头马面也是有的,不信也不行,这不直接面对面了么? “你走不走?现在走咱们互不相怨,迟了就难说了。”李伯贤的语气弱了起来。 “姑奶奶我怨气大,你拿我没法,叫你们刺史来,我有话说。” 李伯贤一听,这官家的事我可管不了,刺史多大的官呦,我见都没见过,于是说道:“你有冤孙石头就没有?你缠着他有何用,他就是一老百姓。” “那我不管!老娘要以命抵命。” “我多给你烧些金银珠宝,你快走吧!”李伯贤是个大夫,根本狠不起来。 “你当我来的容易,不是为钱,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砍杀你。” 说着,孙石头拼命的晃动身体,想要爬起来,幸亏这绳缠的结实。 看来劝说无用,得动点真格的,于是拔出一枚银针,对着孙石头的鬼宫人中穴,斜刺了进去。 人中穴最为醒神,只因痛感强烈,是晕厥病人的常按穴位。 孙石头被刺的全身颤抖,哀嚎不断,骂爹骂娘。 李伯贤继续问:“人鬼两途,不要再害人了,我给你多烧元宝,丫鬟婆子,你快走吧!” “你是朝廷的鹰犬,刺史的走狗,老娘我不走。” 李伯贤无奈,取出银针,对准孙石头的鬼信少商穴,又刺了进去。 孙石头拍打桌子,想要把银针弹掉,但是被眼疾手快的李伯贤死死按住手臂,只痛的他冷汗直流,滋滋的吸冷气。 “你怎么样肯走?你说!” 李伯贤已经接连施了两针,算是小惩大诫,只要她肯走。 “人面兽心,姑奶奶我不会上你当,我要杀你全家。” “好狠啊!”李伯贤有些生气,于是又下了三针:鬼垒隐白穴,鬼心大陵穴,鬼路申脉穴。 一共五针了,一般情况下,听人劝吃饱饭的,这时候都该溜之大吉了,于是李伯贤又诚恳的问道:“您是何方人士,孙家有什么得罪的,我替你传话,让他给你赔罪。” 孙石头浑身已经湿透,青筋暴起,怒目圆瞪,嘶哑的声音喊:“孙家播弄是非,刺史阴谋陷害,都得死。” “孙石头半死不活,已然受罪,该报的也报了。”李伯贤也怒道。 “你们杀了刺史,我自然走。” 取银针,鬼枕风府穴,鬼床颊车穴,鬼市承浆穴,已经八针了。 “我无心杀你,但是你若不走,我便已无路可退了。” 李伯贤说的是实话,鬼门十三针扎完,只怕她会灰飞烟灭。 “杀了我,你便也和张刺史一般无二。” 李伯贤再次阐述:“那你现在所作所为,与张刺史有异?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放了孙石头,我让他给你磕头上香,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都让他随了你的愿。” “他鼓弄是非,损我名誉,害我家破人亡,割了他的舌头,我便走。” 李伯贤一听难办了,这分明是为难人,但是看情形,此女子也是有冤情的人,于是说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便去割人家舌头,岂有此理嘛!” “割了他舌头,我便告诉你!” “胡说!”李伯贤怒道:“你们共用一个身体,怎能割了舌头再说的道理。” 说罢又取出银针,对准鬼窟劳宫穴,鬼堂上星穴,轻轻扎了进去。 孙石头已经痛得几乎晕厥,在哀嚎之余,突然大声冷笑起来:“扎,使劲扎,我疼他也疼,一同死了便好,我也报了此仇。” 李伯贤发愁了,已经十针了,再扎下去,万一和她说的无二怎么办?这鬼门十三针厉害,但是有冤情的人也不是弱茬,杠在一起了势必你死我亡,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如果她还不走,只能下死手了。 打定主意之后,李伯贤开始扒孙石头的裤子,因为下一针,他要扎他的鬼藏会阴穴,此穴位比较隐蔽,在生殖器附近,下针需小心。 怎料李伯贤刚动手,孙石头突然叫起来:“流氓痞子,你要怎样?” 哦,她真把孙石头当成自己女儿身了,李伯贤一笑,说:“你走不走?不走我扒你裤子了。” “淫荡大夫流氓医,扒老娘裤子,不得好死!” 孙石头日天日地的骂起来,所有的火都撒向了李伯贤,把个年轻的李大夫气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只好又拿出一根银针来,对准鬼藏会阴穴刺了下去,不想孙石头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伯贤怒问。 “我笑你幼稚,损伤的是孙石头的身体,与我何碍。” 李伯贤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取出一根银针,刺向鬼臣曲池穴,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反应。 哪曾想孙石头一会哭一会笑,说的话都听不懂了,但有一句话说的清:淫荡大夫流氓医! 李伯贤已经气急败坏,闹到现在连附身的鬼邪是谁都不知道,本来还想着她有什么遗憾愿望帮着圆一圆,不料这么嘴硬,不过这样也好,不知道是谁也就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虽然我谈判能力有限,但是你也不该油盐不进,赖在人世间胡作非为,也罢,我就再送你一针吧。 第十三针鬼封舌下中缝,待我扒开你的嘴,看你还硬么? 李伯贤刚上手掐住他的脸颊,就听见后窗口有人说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谁?”李伯贤急忙问道。 那声音又说:“最后一针下不得。” “为什么?” “第十三针下完,必然两败俱伤。” 李伯贤悄悄的走过去,一把扯掉蒙布,却发现是他,惊奇的说道:“怎么会是你?” 第22章 大仙扬名 秦世亨也不再掩饰,看着李伯贤说:“恩人不要再下针了,否则你也难逃诅咒。” 李伯贤突然想起来,父亲李庚寿曾经给他说过,大伯薛谦就是被诅咒致死,不管真假如何,肯定不是好兆头,于是赶紧把针收了起来。 “那他怎么办?”李伯贤指着孙石头说。 秦世亨看了看孙石头,恭敬的说:“仙姑有冤在身,出此下策也是无奈,请问仙姑,我们如何做您才肯走。” “杀了张刺史,我便无怨。”孙石头说。 “好,我去替你杀。”秦世亨说道。 什么?李伯贤吓了一跳,张刺史啊,你也敢杀?你也能杀?但反过来一想,也许是糊弄鬼吧,我咋就没想到呢! “当真?” “绝无虚言,只是杀了人也无处找你。”秦世亨又说。 “杀了人我自然知晓,你若诓我,我必附你身,叫你全身溃烂而死。”孙石头恶狠狠的说。 “好,但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若无冤屈,我也不能去枉杀好人。”秦世亨胸有成竹的说。 “好人?只怕你没有杀他的本事。”孙石头质疑道。 秦世亨明白,不拿点本事出来,她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吧,吓唬吓唬你,也好叫你识相。于是双手握拳,气运丹田,顿时一股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息呼间只听“砰”的一声,后窗口往下一堵墙竟被他一拳打个大洞,不费吹灰之力就跳了进来。 李伯贤吓得都不能说话了,这比邪魅更恐怖。 “好功夫。”孙石头赞叹道。 “可能替你报仇?”秦世亨接着问。 “能。” “那你是谁?” “前任刺史苏道安之妻。”孙石头柔和了声音说。 “现居何处?我让孙石头给你磕头赔罪。”秦世亨问道。 “孙石头会得报应的,你只管替我去杀了张刺史,我助你一臂之力,我走了。”说完孙石头就晕了过去。 李伯贤赶紧去看,孙石头已然没有反应,他轻轻的摸了脉,才发现人还活着,连忙把银针都收起来,回头看秦世亨。 “恩人不必惊扰,孙石头很快就会醒来,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秦世亨好似精通这鬼门十三针。 “我明白了。”李伯贤说道:“那晚飞刀留书的人是你!” 秦世亨微微一笑,这李伯贤倒是个聪明人,于是说:“我本以为你会找其他名医或者会鬼门十三针的人来治疗,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敢来,真是胆气过人。” “哈哈,你也不必如此说,今天我是大开眼界,不过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想要问你。”李伯贤还在想第十三针为何下不得。 “我知道。”秦世亨说:“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我在孙继林家等你。” 说完,秦世亨跳墙而去,李伯贤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位元县尉的朋友真是不一般! 屋门打开,孙继山等人连忙跑过来,对站在门口的李伯贤喊道:“李大夫,我父亲怎样?” “是呀,我石头叔好了么?”大家七嘴八舌的问。 “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李伯贤起身让开,在里面闷了这么久,早想出来透透气了,还是外面空气好啊。 有的人扯布,有的人开窗,等到他们进去一看,我的天啊!后墙被撞个窟窿,一歪头整个人都能跳出去,啥情况? “这,这,”孙继山看看李伯贤,再看看墙洞,不可思议的说道。 “奥,是这样。”李伯贤胡扯道:“你父亲身上的邪鬼撞墙跑了。” 哇!人们惊呼起来,没想到李大夫这么厉害,不仅能治病,还能驱鬼,神医啊!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兴奋的见证这神奇的一幕,以后也有的侃了,亲眼所见啊(尽管没有,但他们都在五十步以内,有这个资本)! 孙继山受宠若惊的请李伯贤坐下,打发媳妇给上茶,人们都像看天仙一样的看着他,仿佛他就是玉皇大帝派来使者,有着谜一样的神通,且广大。 半盏茶的功夫孙石头醒了,一没哭二没闹,反而说自己渴了要喝水。 人们又开始惊呼起来,神通得以验证。 孙石头说饿了,要吃东西。 人们叹服不已,神通啊神通! 李伯贤无意久留,留下一个方子嘱咐按时吃药便起身告辞,孙继山死活不肯,非要设宴款待,被李伯贤无情的拒绝,拥有神通的人,谁敢强留。 走到门口,李伯贤回过头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齐刷刷的一本正经,他无奈的说道:“那个,孙继林,陪我去你家看看秦世亨去。” “是,大仙。” 孙继林一出口发现不对,想收回来但为时已晚,看来免不了要被大家一顿嘲笑,可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或者说大家都不认为他说的有问题,所以并没有人特意回应,好吧,大仙! 李伯贤听了很是无奈,但不忍心计较,这事越描越黑,越扯越说不清,还是让它赶快过去吧! 孙继林屁颠屁颠的前面带路,领着李伯贤往自己家里走,到门口发现秦世亨正在等着他们呢,赶紧恭恭敬敬的把大仙让进屋里,那孙继林的母亲也跟着杀回来,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要说这一下李伯贤该出名了,可是突然受到如此的恭敬,他竟有些局促不安,小小紧张起来。 总的来说,没那么自在了,一举一动好像都被监视着,他想要坐,原本都能坐的,说话聊天也方便,但是现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坐,其他人都站着,即使站着,也不敢直直的,低着头,好像要聆讯似的。 秦世亨眼珠子乱转,他比李伯贤年纪小,但是看到这场面,以及这前后反差,也忍不住想笑。 李伯贤看到他的窘态,忙问:“世亨,伤好些没?” 秦世亨学的快,赶紧站出来,慌忙说:“恩人,已经好了,多谢您救命之恩!” 说完还想笑,李伯贤也是,方才秦世亨那惊天一拳,他就知道伤已无大碍了,如今又何必问起来,但是不问也找不到话说,那两呆子还在那立正呢! “快别叫恩人了,咱们即使不同庚也相差不大!”李伯贤心想你刚才还救我一命呢,可不敢乱叫了。 “是,恩人!”秦世亨笑着说。 李伯贤觉得这话没法聊了,起身对孙继林说:“继林,我想带世亨去我家里住几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孙继林一听我的个乖乖,您是在跟我商量吗?您是大仙啊,于是赶紧说:“方便,方便!” 孙母也说:“方便,方便!” 哎,李伯贤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带着秦世亨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见孙继山领着媳妇母亲左邻右舍兴冲冲的跑过来,老远就开始喊:“大仙,酒宴已经备好,请到我家去吧!” “去我家!去我家!”人们都喊起来! 孙继山大怒,喊道:“大仙是我家请来的,你们凑什么热闹!” “去我家!去我家!”人们也怒了,你孙继山请得我就请不得? 李伯贤被围得水泄不通,动弹不得,秦世亨反而站在人群之外,张着嘴乐。 实在没办法了,李伯贤扯着嗓子喊:“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不是大仙,我是大夫!” 哇!大仙谦虚!人们叫起来,怎么不是大仙?您是大仙!对啊,别谦虚了! 秦世亨猛烈地给李伯贤点头,悄悄的喊:“您可以不吃他们的饭,但是您不能不是他们的大仙!” 李伯贤被吵闹的脑仁疼起来,只好妥协的喊:“好好,我是大仙,现在大仙要回家,你们让一下!” “去我家吧!去我家吧!”人们还在焦急的喊着。 奉献是底层人民深入骨髓的美德! 秦世亨把马车重新驾到门口,慢慢的挤到人群中间,拉住大仙使劲往外拽。人们想要围住他,但是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他们根本悍不动,只能随着人群蠕动。 走到门口,秦世亨一把托起李伯贤,将他放到马车上,自己则堵在他和热情的人们中间,重重的隔断了那虚假的繁荣。 李伯贤拱手作别,第一次被如此众星捧月成为香饽饽,他还是很有感触的,受宠若惊的心脏被悄悄的安抚了好几次,都难掩内心的激动,这感觉,挺好! 秦世亨看他们还在不依不饶,一拍马屁股,这马也有些惊了,头一次见这么多人在它后面盯着它的屁股看,心里一急撩开蹄子就跑。 马车猝然启动,人们只是惊了一下,还想祈求,但是大仙已经渐渐远去了。 李伯贤坐在马车里,才发现出了一身汗,他撩开帘子透着风,看秦世亨驾驭马车很是熟练,于是问道:“世亨,你刚才说的我可以不吃他们的饭,但是不能不是他们的大仙,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世亨哈哈一笑,说:“饭是献贡,大仙是希望,你不能让他们没有希望!” “那就忍心骗他们?”李伯贤问他。 “善意的谎言嘛!” 秦世亨一甩马鞭,马车朝着德恒药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3章 鬼针之殇 李庚寿听说李伯贤带了个朋友来很是高兴,因为儿子从未出过远门,整日面对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能有个同龄朋友说些想说的话,做些想做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不枉费青春一场。 但是,当李伯雅说这个朋友就是昨晚飞刀留书之人时,他一下子慌了,赶紧吩咐厨房,多做菜多烧汤多备酒,晚宴务必丰富丰富再丰富,搞得李伯雅都觉得他有些失态了,哥哥的朋友你瞎激动什么! 李庚寿自有目的,他亲自去厨房监督,做了很多菜,早早的备上桌,然后让李伯贤引荐着来吃饭,席间让菜让酒,好不热情! 秦世亨因为外伤并未痊愈,所以没有喝酒,但是菜确实没少吃,在孙继林家里这些日子,虽然饭菜管饱,但是肉就少些,纵使吃,也都是炒鸡,炖鸡,小炒肉什么的,没有李家的丰富,何况这么美味。 李伯贤觉得父亲的殷勤劲太过反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呢! 晚宴结束,秦世亨被请到书房里,李夫人沏了茶,上了点心,由着大家说话解闷。 李庚寿忙活了一大晚上,也该切入正题了,率先问道:“世亨,你是哪里人士?” “河北道,德州。”秦世亨拘谨的说。 “好地方。”李庚寿赞叹道。 “你去过?”李伯贤问父亲。 “没有。” 李伯贤一愣,没有你还。。。 李夫人看秦世亨身材魁梧,相貌也好,关切的问: “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秦世亨端起一杯茶,有些害羞的挡住了脸。 “家里是否婚配?”李夫人又问道。 秦世亨摇摇头,李伯雅看不下去了,心想这两人完蛋了,操的啥心,把人都问羞了,赶紧岔开话题说: “世亨哥,鬼门十三针是怎么回事?” 这哥叫的酥麻,秦世亨心里一震,他昨晚悄悄的观察了她半天,不仅人长得出众,诗词也写的好,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哦,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秦世亨被看的扭捏,终于可以正常聊天了,于是说道:“鬼门十三针据说是扁鹊所传,像我们这种走江湖的,什么邪门的事都会碰上,鬼针对于我们来说尤为重要。” “走江湖?”李伯雅不懂的问。 秦世亨微笑着说:“就是走镖的,我们家经营着镖局,以走镖为生,鬼门十三针是我祖师爷传下来的。” 李伯贤赞叹道,怪不得一拳能把墙打穿,原来是个练家子。 “世亨,你为什么不让我下最后一针呢?”李伯贤问道。 秦世亨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侃侃而谈道:“鬼门十三针的最后一针也叫绝命针,轻易下不得。” “为什么?”李庚寿疑惑的问。 “是这样的。” 秦世亨放下茶杯,调好坐姿后说:“鬼门十三针一般对付的都是鬼魅附身,最重要的是和气,不能结怨,仇只会越结越深,所以下针前要先和鬼魅打商量,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条件,只管说出来,让主家去办,两边说和说和,能解决最好,皆大欢喜嘛!” “要是商量不好呢?”李庚寿急忙问道。 “一开始也有不愿意商量的,根本不接你的岔,也有商量不好的,所以有时候就得吓唬他,要是还不行,就得下针了,但是每下一针,都要劝说一番,毕竟对双方都是伤害。”秦世亨说道。 “那要是对方就是不肯走呢?”李伯贤问。 “那说明怨气大,你就得一边下针一边劝说,软硬兼施。”秦世亨缓了一下继续说:“一般下两针,没有不商量的,因为能下这两针的,后面的针也都能下,五六针的,基本都商量好了,多烧点元宝多磕点头,其实都是为了一口气,生前咽不下的,死后想找补回来,服点软也就过去了。” 李伯贤听到这里颇有感受,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其实也还是不懂,仗着十三针都会,所以也不惧,行起事来无所顾忌,但他还是有疑问,又问道:“那也不能因为答应她而去真的杀人吧?” 秦世亨明白,李伯贤说的是杀张刺史的事,赶紧解释道:“如果有冤情,就应该帮忙伸冤,人鬼殊途,各自安息是正道,但尚若有误会,也该写明原委,烧给她,赔些礼品,她也不会计较的。” 李庚寿点点头,他现在才真的领悟到鬼门十三针的真谛,但是想起自己的结拜大哥,最终惨死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暴尸多年,心里十分难受。说起来,就因为受到了那该死的诅咒,幸亏今天小儿被秦世亨所救,不然后果难料,想到这里,他问秦世亨说:“世亨,多谢你救了伯贤的命,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第十三针为何下不得?” 秦世亨看着李庚寿说:“伯父,鬼门十三针虽然厉害,能要了鬼魅的命,但是也有一个弊端,就是鬼魅在临死前,都会种下诅咒,你要他的命,反过来,他也会要你的命。一个人都有亲朋好友,鬼魅也有三五知己,早早晚晚都会报仇的,所以我们秦家很少用这套针法,即使用,一般也就五六针,七八针的很少,十针以上的,还没有用过,能用到最后一针的,据说非死即伤。” 李庚寿突然明白了他的大哥薛谦究竟是怎么死的,也许他不下最后一针,不受诅咒,一切都可以挽回,但是,金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安稳生活的诱惑力也让人难以抗拒,总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愚蠢!人这一生,能抵得住诱惑的,都成了大事!抵不住的,都他娘的去了。 坐在一旁的李夫人听完,感慨的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套针法看起来厉害,但是也是麻杆打狼。” “什么意思?”李伯贤问道。 “两头怕!”李庚寿默默的说道,确实如此,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李伯贤此时特别感激秦世亨,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果真下了最后一针,鬼魅消失了,自己万一受到诅咒,岂不是小命不保?真是虚惊一场! “这样说来,白马县的百姓不是有救了?”李伯雅忽然插口说道。 是呀,白马县自从遭受洪灾以后,出现了不少狂躁症者,他们轻者自伤,重者伤及他人,有多少人都忍受不住相继离世。 秦世亨摇摇头,说:“治病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看那些病人不像是被鬼魅缠身,而且,哪有这么多人同时被附身,还能像瘟疫一样传播?” “说的是呀!”李伯雅也认识到自己冒失了,虽然生在医者世家,却并不十分懂医。 但李伯贤有不同的看法,他珍视的病人最多,虽然发出异性声音的只有这一例,但是胡言乱语,疯癫狂躁的人比比皆是,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传播,但是症候是一样的。 “不妨试一试。”李伯贤对父亲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扎上两针,看看效果?” 李庚寿被他的想法惊醒了,这也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与其看着人们继续疯癫下去,耗尽精力而亡,不如尝试一下,万一有好转,危机不是解除了! “世亨,你说呢?”李庚寿觉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会更稳妥一点。 秦世亨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以,只是不可操之过急。” “嗯,是的。”李庚寿点点头,他十分满意秦世亨。 “世亨,到时候估计还要麻烦你帮忙,鬼门十三针也只有你最懂了。”李伯贤笑着说。 “这个自然!”秦世亨也笑着说:“只是这两天要打扰府上了。” “不打扰,我们家就喜欢热闹。”李夫人也想他留下来,听说他的功夫很好,现在的世道乱糟糟的,连病人都开始杀人了。 李伯雅看他们正事说的差不多了,突然问李伯贤说:“哥,听说你今天被人们称作大仙,是也不是?” “你咋知道的?”李伯贤笑着问。 李伯雅一抿嘴,笑着说:“都传开了,小豆子跑来问我,说让我看看你晚上会不会发光。” “咋回事啊?”李夫人担心的问。 李伯贤无奈,只好把今天在孙石头家治病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把李夫人下了一身冷汗,直叫“阿弥陀佛!” “你真的能一拳把墙打倒?”李伯雅小心的问秦世亨。 秦世亨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的说:“当时急眼了!” 众人哈哈大笑,只是李庚寿有些担心,他太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别人今天喊你大仙,明天一不如意,你就成臭大粪了,你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那还不受人摆布么? “伯贤,以后可不敢让别人叫你大仙。”李庚寿担心的说。 “好的。”李伯贤答应着,却对李伯雅说:“你以后也得改名字喽!” 第24章 履虎尾 刘正泰送走郭大鹏后,又少了一个挚友,除了公事让人烦心之外,好不容易有个私人时间,竟也无所事事起来。 有时候觉得生活是真紧张,还没认真过呢,日子飞速流逝,有时候正好相反,就像现在这样,怎么过都过不完,这一天天的真他娘的长! 李三娘比自己大三岁,不仅漂亮,更会疼人,不管刘正泰什么时候去,都留着酒菜留着门,温柔的像棉花一样,你都不忍心下嘴。 记得第一次跟李三娘温存的时候,她还很娇羞,半推半就的馋人。但刘正泰作为一个大男人,虽然没有经验也得硬着头皮上,引导着她敞开心扉。 第一次接吻,刘正泰就酥了,感觉魂丢了一样,闭着眼睛享受。他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休克,是极度的享受,是鲜花的第一次开放,还带着奶香,以后见了世面,就再也不会有了。 李三娘一开始还是矜持的,关掉灯后,她的身体白的跟夜明珠一样,还会发光,一动不动的任由你摆弄,你想亲哪就亲哪,看见哪亲哪也行,反正水滑的很,跟得了一个宝贝似的,关起门来欣赏。 后来就不行了,虽然也白,但是不会发光了,倒是会冒热气,有时还要“下雨”,这时候刘正泰就有些扛不住,管它是夜明珠还是和田玉,也就没心思看了。 李三娘说过两门亲事,第一次姓李,对方兄弟两个,李老爹想让入赘,反正都姓李,不存在孩子姓氏随谁的问题,只要赡养老人,两家亲热就行了。 一开始也都愿意,后来一些好事的人总嫌弃入赘的姑爷,说些混账话,把个好好的因缘说散了,对方一句兄弟少就转身娶了别人,李三娘也是年轻漂亮,不在乎! 再后来闲言碎语就冒出来了,也是闲着没事干,拾别人的唾沫吃,硬是把媒人说的不敢踏李老爹的家门,没办法,只好降低要求,不入赘也行,孝敬老人必须的。 李三娘果然又被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独苗,反正不入赘嘛,人也正派,家境也好,郎才女貌,也算是绝配。 谁料想天有不测风云,这男人牵着马去河里给马洗澡,不想被马踢了一脚,跌水里淹死了。 父母自然伤心欲绝,后继无人,一包砒霜了断尘缘,可坑苦了李三娘,聘礼也下了,退不了,还被说成是克夫命,也就没人够胆娶了。 从此以后李三娘就认了命,李老爹也无话可说,凑合着过吧! 幸运的是碰上了刘正泰,这人爱吃热豆腐,配上韭花,辣椒和香油,总也吃不够,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刘正泰和李老爹聊得最热,简直成了忘年交,要不是年龄差的多,早就结拜了。但是刘正泰也会说,每次李老爹哭诉没人给他送终摔盆时,刘正泰都拍着胸脯说:“我去!反正我也无父无母。” 可李老爹怎么能让他去呢,非亲非故,人家又是公差,所以也总是摇头打住。 去的多了,和李三娘就接触起来,两颗冰冷的心渐渐温暖热烈,好感顿生。但是李老爹却有些害怕,自己无儿无势,还依仗着女儿呢,万一有个万一,怎么办呢? 但是后来他也想通了,自从刘正泰来了之后,门前的市井无赖渐渐的少了,说浑打岔的人也不见了,正经生意也做起来了,生活也渐渐宽裕。更重要的是,刘正泰这人不错,日久见人心,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从来到这里都像回到家里一样,俸银也乐意交给李三娘,真是难能可贵,所以想想也就算了,追求虚名有啥用,李三娘不就是被虚名害了吗?去他娘的! 其实刘正泰也一直在思考,虽然和她不知道煮了多少次米饭,但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是立门户的规矩,也是消除闲言碎语的最好方法,给李三娘一个身份,给自己一个家,两全其美的事。 也罢,刘正泰下了决心,晚上来到李三娘家,准备先给李三娘商量,他刚进门,就见三娘屋里闪着灯,正好看看她在干什么。 刘正泰找到一个较大的门缝,好不容易把目光挤进去,只见油灯在桌子上戳着,墙上的画还是那一幅,桌椅板凳也是熟悉的身影,屋内安静的很,床帐内有人影,肯定是李三娘无疑了,再往下看,是李三娘的鞋子,他不知道脱了多少次。 突然,一双粗大的男靴引起了他的注意,怎么会有男靴呢?难道她床上有男人? 刘正泰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心好像被人剁开了一样,一半热一半冷。扒在门上的手也开始发抖,冷汗已经渗出,他不敢想象,也不敢不想。 她是水性杨花么?她是在跟别的男人睡觉么?她是脱光了让别的男人亲,抱,温情的蹂躏吗?她也在摸那个男人吗?像摸我一样的摸他吗? 够了,够了,你这个贱女人!你在我面前有多温柔,在别的男人面前就有多风流,你躺在那里让别的男人上,让别的男人玩,你还来给我情意绵绵,不就是在玩我吗? 亏得我还想把你娶进门,把你当宝,你这个骚贱女人,你失去了我,你失去了最好的姻缘,你失去了最爱你的人,你为什么这么! 我的心好疼,我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睡了,我的天,这个字眼居然从我口里说出来,不,不是我的女人,她不配,她这么水性杨花,我怎么能要她! 可是,她伤害了我,她让我的梦破裂了,我不能饶了她,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要让她付出代价,是的,你应该付出代价! 刘正泰越想越气,他慢慢的抽出了刀,这是他师兄送给他的,请城南的孙铁匠用上好的铁打造的,第一天还嫌沉,师兄说时间长就习惯了,果然,没到两个月他就忘了沉。 门栓从里面插着,一脚踹开么?不行,那样动静太大了,街坊邻里都会听见,都会跑来看,是的,他们一定会说:人家又不是你媳妇,你凭什么?你还管着别人和谁上床吗? 肯定也有二流子看笑话,嘲讽他说:人家没过门,想和谁睡就和谁睡,你管得着吗? 刘正泰管不着,李三娘又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就算是,你不娶不就行了,谁愿意捡破烂就让他捡呗,碍着你啥事了? 刘正泰管不着,李三娘再怎么水性杨花,就算是个妓女,你也不是老鸨! 可是她欺骗了我的感情,感情! 感情值多少钱?人家都没有放感情进去,你发哪门子情! 刘正泰又放下了刀,他除了投入感情,和李三娘有实无名,有实有个屁用,有名才重要,不然怎么出师呢?跟她有实的人多了,就你看的那么重!人家谁当回事了? 可怜啊可怜! 可恨啊可恨! 还是我可怜!刘正泰纵是放不下心,再往里看,床帐内身影立了起来,曼妙的身姿啊!已经一去不复返。肮脏的躯体啊!沉沦在红尘浊世! 你是真可恨!你有了我你还不够,你还骚情,你还滥情,你还无情!都说婊子无情,我都没把你当婊子,你却像婊子一样无情! 刘正泰腿软的抖不起来,他想杀进去,但是凭什么杀呢?他想走,但是,他怎么能够忍心!犹豫不决的刘大捕头索性坐了下来,他开始不停的揉腿,尽管心情和腿一样脆弱,他也只能假装腿拖后腿了。 突然,门开了,刘正泰吓了一跳,他刚站起来,李三娘就跨了出来,一看见有人吓得“妈呀”一声跳开了,仔细一看是刘正泰,埋怨的说:“正泰,你吓死我了!” 哼哼,刘正泰嘲讽道:“你也吓死我了。” 李三娘走过来说:“你来了怎么不敲门,快进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你也怕被别人看见?”刘正泰恨恨的说道,但并没有动。 李三娘拉住他的手往里扯,边走边说:“快进来,我给你做了一双靴子,你试试!” “你说啥?”刘正泰激动的问。 李三娘拍了他一巴掌说:“你那么大声音干啥?” “是谁啊?”李老爹在另一个屋里喊。 “没人,你睡吧!”李三娘赶紧答应道。 刘正泰走进去一看,屋里并没有人,床上也没有,靴子倒是有一双,他拿起来问李三娘:“这是你做的?” “是呀,不然呢!”李三娘笑着说:“天热了,你还穿着那么高的靴,这个是透气的,你试试!” 刘正泰立刻穿上试了一试,大小合适,确实比自己脚上的那一双透气,哎,有人疼就是不一样。想想刚才那熊样,真是丢大人了,这女子,真不赖。 “三娘!”刘正泰放下靴子说。 “咋了?” “我想给你下聘!” “啥?”李三娘愣住了,她攥住刘正泰的两个手臂说:“真的?” 刘正泰点点头。 “你说,我不要点头!” “当然真的!” 李三娘的眼泪下来了。 “只是,哎,我没有家啊!我还住在县尉司。”刘正泰无奈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家!”李三娘抱住刘正泰说。 刘正泰想,入赘就入赘吧,谁让咱爹娘撇下咱不管呢! “你咋知道我在门外的?”刘正泰也抱住李三娘说。 “我哪里知道!” “那你开门干啥去?” “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啥?” “问问嘛,你说呗。” “去打水。” “打水干啥?” “洗屁股,行了吧!” “我去给你打水。” “不用了。” 一张嘴已经朝着圆圆的地方吸上去了! 第25章 难辞其仙 辰时,刘正泰从李三娘家里出来,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急匆匆的奔向县尉司,找师兄报到。 这李伯贤关门打鬼,大战三百回合,恶鬼抵挡不住,撞破后墙逃跑,已经被女人们传的神乎其神,满城皆知了。 元道中知道这事之后眼前一亮,鬼不鬼神不神的不重要,问题是孙石头的病被治好了,这可是白马县第一例怪疫之后能痊愈的人,看来李伯贤年轻有为啊,之前他的判断没有错,年轻一辈该出来撑起一片天了,让年老的在沙滩上退休吧。 从县衙到德恒医馆,原本用不着骑马的,但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元道中和刘正泰还是快马加鞭,急匆匆的赶来,到门口一看好家伙,这是闹集市么? 德恒药店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门板都被挤倒了扔在一边,没人进得去更没人出的来,大家互不相让进退艰难,大声嚷嚷着谁也听不清也没人愿意听的话。 如此糟糕的场面,却没见一个德恒药馆里的人出来维持秩序。 刘正泰正要厉声断喝,却被师兄制止了,元道中一夹马肋,马儿疼痛难忍,急的前腿猛然腾空,伸长脖子对天长鸣嘶吼,声音盖过了吵闹的人群。 人们转头一看,两位身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立在面前,顿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应对,元道中趁此机会提高声音说:“官差办案,各位让路!” 人们还在傻站着看,元道中也不管不顾,将马拴好,径直向门口走去。 原本拥挤的人群,在官服的威慑下,不得不让开一条缝隙,任由两人挤进去。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德恒医馆的人都在内堂压着人群,怪不得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若不是元县尉来的及时,他们几个根本抵不过如此多的人没完没了的拥挤,现在终于如释重负,也有眼尖的,赶紧跑去告诉李大夫,县尉来了。 人们看到官差来了,自然安分许多,而且又有人认识元道中就是县尉,所以都不敢怂恿捣乱,场面算是被控制了下来。 元道中看了看众人,都是求医而来,并无市井之流,便安抚道:“诸位乡亲,若是看病,慢慢排队,不要乱了治安。” 话虽不多,但是面对底层的劳苦大众,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李庚寿父子听说后赶紧跑了出来,见了县尉大人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元大人,我们本想去县尉司找您呢,可是根本出不去。”李庚寿抢先说道。 元道中并不介意,指着人群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庚寿一摇头,叹口气道:“他们听说伯贤治好了孙石头的病,所以都跑来求医了。” 元道中欣喜的笑道:“那么是真的了?” 李庚寿似有难言之隐,走近元道中身边说:“大人,请到后堂,我给您引荐一个人。” “好。”元道中答应着,陪李庚寿向里屋走去。 刚进门,元道中就看见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十分面熟,却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越想越觉得熟,迫不及待的问李庚寿:“这人是谁?在哪里见过。” 李庚寿微微一笑,介绍说:“他叫秦世亨,孙石头就是他治好的。” “哦?”元道中大惊,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居然能有如此本事,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便细细的打量起他。 秦世亨不慌不忙,拱手对元道中说:“拜见大人!” 李伯贤这时也走过来,笑着给元道中作揖,并说:“元大人,可记得您让我去孙继林家给一个少年看病吗?” 元道中忽然想起了这事,忙说:“记得,难道是他?”元道中指着秦世亨,吃惊的问。 李伯贤笑着点点头,秦世亨赶紧抱拳作揖,对元道中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客气不客气!”元道中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秦世亨,真是越看越喜欢。 李伯贤便命人奉茶,让元道中和李庚寿坐了上首,其他人也都围坐在一起。 元道中喝了一口茶,急忙问道:“世亨,孙石头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能够治好孙石头的病,绝对是开了先河,这怪疫总算有了治愈的希望,对元道中来说是第一等的大事。 秦世亨刚才就想接着李庚寿的话说,不是自己治好的,都是李伯贤的功劳,但是初来乍到,又在县尉大人的面前,人微言轻,多说无益,也就没有急着解释,现在县尉大人问了,不敢贪功,便说道:“大人,并非我治好的,实是李伯贤大夫的功劳,我只是协助而已。” “哦?”元道中纳闷了,看来是有个缘故,于是又问李伯贤说:“伯贤,怎么治好的?” 李伯贤一想,我要也推辞,那将置县尉大人于何地?便笑着说:“大人,是这样的。。。” 从给秦世亨看病开始,一直到飞刀留书,以及父亲关于鬼门十三针的叙述,秦世亨又是如何在紧要关头制止,一拳打破墙壁,治好孙石头的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后来秦世亨先走一步,孙继山进屋发现墙壁被推倒了,李伯贤无法自圆其说,情急之下,慌称是鬼邪逃跑所致,结果闹了大笑话,人们都说自己是大仙,能降鬼魅妖邪,而且传的飞快,现在人人都知道了,这不,才一天的功夫,门外就堆起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打发不走。 元道中听完哈哈大笑,没想到李伯贤也能弄巧成拙,然后又问秦世亨:“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针法?” 秦世亨毫不避讳的说:“大人,确实有!” 元道中觉得有些多此一问,如果没有,孙石头的病也不会好,这正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于是又问:“那能治其他人的癫狂症吗?” 秦世亨一改脸色,为难的说:“这个,我也不敢确定,只能说试试。” 李伯贤听到这里,赶紧打圆场说:“大人,其实昨天我们已经准备好今天向您汇报的,看能不能先找一部分人针灸一下试试,只是没想到今天门被堵了,根本出不去。” 元道中点头称善,又去看李庚寿,李老大夫自然明白这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忙附和道:“是的,最好先试一下。” 还没等元道中拍板,就听见有人来报,东城的萧仁远到了,要见李伯贤。 李庚寿一听乐了,要是以前,肯定说是来找自己的,现在直接找李伯贤了,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子出名喽! 李伯贤也纳闷呢,你找我干啥啊,我父亲还在呢,你直接找我父亲再找我不也一样吗?但他也很无奈,只好去看父亲李庚寿。 李庚寿点点头,说:“赶紧请进来!” 萧仁远是东城名医,年过花甲,和李庚寿同辈,医术也是一绝,肯定比李伯贤强得多,今天是特意来找李伯贤的,没想到门口围了那么多人,要不是有些名气根本挤不进来,现在到了里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算是彻底服了,东城干不过南城,县衙在哪都无所谓。 等到他看见元道中大人,更是一惊,连忙作揖问好:“元大人也在,失敬失敬!” “萧大夫好!”元道中也回礼问好。 李庚寿赶紧拉着李伯贤向萧仁远行礼,教导他说:“萧大夫是你的前辈,你以后可要多多的向萧大夫请教。” “是,父亲。”李伯贤赶紧施礼。 萧仁远慌忙摆手,笑着说:“李兄,我今天来可是向李伯贤学习的,听说他治好了癫狂症,我们白马县可算有救了。” “哪里哪里!”李伯贤惭愧的说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诶,不必谦虚!”萧仁远说道。 几个人正说着场面话,又有人来报:“西城的金宝山到了,要见李伯贤大夫。” 李伯贤一听我的个娘呀!你们都是前辈来找我干啥,还让不让我活了,这么捧我可受不起。 李庚寿也乐了,说:“请!” 金宝山年纪在他们三个中最大,大家不免的起身相迎,金宝山也是一番客气,见了县尉大人也是一惊,慌忙施礼,末了笑着对李庚寿说:“李公子真是神乎其技啊!我也来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李伯贤说着,脸都被看红了。 元道中乐的合不拢嘴,真是好事成双,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说说正事吧,今天刚好趁机把试治怪疫的方案给定下来,于是对李庚寿说:“李大夫,还得麻烦你多沏点茶来。” “没问题!”李庚寿也是这样想的。 还没等说几句话,就听见外面“呱昸”一声巨响,大家跑出去一看,柜台被挤倒了,真是福兮祸之所倚! 元道中让刘正泰安抚大家先回去,自己带着三大名医一个大仙,还有秦世亨等人,继续商讨如何试治颠狂症,只有李伯贤一个人心里想:你们这是要拆了大仙的家啊! 第26章 好事多磨 任谁也没有想到,三大名医再次会首竟是主动而为,顺水行舟,连元道中都颇感意外,如果此时不能顺势而为,拿下怪疫这场仗,岂不是辜负了苍天施缘,辜负了秦世亨千里喋血么? 鬼门十三针对于常人难以理解,但对于远近闻名的三位名医来说,不过是多学了一门医鬼救人的法宝,目前最紧急的是,如何能行针治病,验证实效,形成一套针对性的治疗,毕竟白马县的癫狂症患者已经翻了好几番,这从元道中两次到德恒医馆,看被围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什么叫刻不容缓! 经过秦世亨的一番讲解,李伯贤的治病心得,以及李庚寿的陈年往事,萧仁远和金宝山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再这么一交流,颇有豁然开朗之感。 元道中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和刘正泰一起,挑选了几个症状稍轻的患者,由三位名医一个大仙和秦世亨组成五人团队,开始按照鬼门十三针的施治方法,对他们进行初步的诊治。 一开始并不顺利,对颠狂症的劝说无任何效果,麻烦的是每个人都一样,这让秦世亨十分担心,如果不是鬼魅妖邪作怪,鬼门十三针也就无用了,中医讲究的是对症治疗,不对症犹如对牛弹琴,毫无效果。 但是反过来一想,即使没有效果,又不对症,也只是扎了几针而已,没有什么副作用,也就暂时宽了心,狠一点下针吧! 秦世亨每扎一针都要费尽口舌,虽然病患也有反应,但是与孙石头截然不同,当扎了六针的时候,开始喊疼了,扎够八针,基本都能够安静下来,不再无缘无故的狂躁不安,第九针,第十针,没有任何新的反应了。 接下来四位大夫开始联合诊治,从脉象上看,沉而无力,虚弱所致,从状态上看,神形俱散,不过这并不难,方子一开,药房直接就煎上了,不消一个时辰,都喝上了药,剩下的便是观察。 元道中看天色已晚,便差人送萧仁远和金宝山回家,因为有前车之鉴,不敢放任病患待在李大夫家,索性和刘正泰一起住进了德恒医馆,这可忙坏了李庚寿和李伯贤,安排的房间不住,非要和病患挤在一起,秦世亨看了无比感动,他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还没见过这样的官。 为了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夜里子时又灌了一次药,元道中觉得又和先前不同,病患神色已经大有好转,从配合程度和眼睛的关注度就能看出来,虽然忙活了半宿,还是值得的,两人欢喜而眠。 第二天一早,李伯贤和秦世亨起来后,不约而同的赶到堂前,元道中和刘正泰还在睡觉,令人欣慰的是这些病患竟然悄无声息的睡到天明,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李伯贤还惊奇的发现,有的人塞嘴布掉了,不哭不闹也没有人察觉,当元道中知道这个消息后,赞叹鬼门十三针果然厉害,颠狂症终于有了克星,眼前形势一片大好。 李庚寿和李伯贤也是高兴万分,马上切脉诊病,发觉脉象平和了很多,气色也好,连忙开药煎药,忙的不亦乐乎! 元道中昨夜熬了半宿,到天将明时才睡了一会,如今看到一切可控恢复正常,劲头一松,各种困倦乏猛然袭来,只觉得眼皮有万斤之重,哈欠连连。 李庚寿早已叫人收拾出来两个房间,此时正好引两人去休息,元道中一看刘正泰眼睛也眯成一道缝,便不再推辞,卧床而眠。 一直睡过大中午,两人才渐渐醒来,听见外面一顿吵闹,出门一看,原来是试治的病患开始喊饿,想要吃饭喝粥,在之前都是强喂的。 元道中十分高兴,能吃是好事,那就吃呗! 萧仁远和金宝山也都赶来了,看到这情形,无比欣慰,真是好事多磨啊! 到了下午,不停的有人来询问,病治好没?有好转没?把我家的也接来吧? 元道中和几位大夫一商量,趁热打铁吧,既然鬼门十三针有效,又这么显着,没有理由不施行,但鉴于针法奇特,免有后患,只允许他们四个大夫行针,对自己区域内的病患尽快治疗。 时间飞逝,经过两天的施治,情况已大有好转,但是问题也接踵而来,药材见底了。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做大夫的,没有一两味药材,尚可寻药代替,但是等到代替的药材也没有的时候,那可是什么都耽误了。 元道中急的焰火燎燎,三位名医不停的派人来催,药材是真的真的没有了,热锅上的蚂蚁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想,坐在县衙是盼不来的,于是带着刘正泰出了南门来到十里亭,曾经送武县令的地方,翘首以盼。 第三天,药材已经没有了,人们只靠针灸治病,起初效果不错,但是慢慢的发现,这些狂躁症者正在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渐渐的静默起来。 也许是元气不足,也许是身体虚弱,更多的可能是之前嗓子用过度了,体力消耗犹甚,如今说话都无气无力,更别提自己翻个身了,依旧是不能自理。 李庚寿说也别傻等着了,凡是区域内的大夫,都跑去西邙山挖草药去。萧仁远和金宝山一听也对,于是人们又浩浩荡荡的跑山上去挖草药,一天下来收获了了,起不了大作用,还是不行。 元道中说不能再等了,我去接一接,然后指着刘正泰说:“你们也别闲着,把大锅支起来,木柴垛起来,只要草药一到,就要冒烟,就要成汤。” 刘正泰答应着去了,从饭馆里,卤肉店,屠宰场,借来十几个大锅,在三家药店门外搭棚子,垒锅台,又通知了打更的王老五,只要草药一到,你就给我狠劲敲,让附近的人都听见。 王老五也是蛮,拿两个锣挂屁股上,手里攥一个,不分白天黑夜的围着锅转悠,就等一声令下,叫你们天锣地锣的响。 元道中死了心,骑马出了南门,路过十里亭,往西南而去,走了约半天的功夫,正赶上武忠廉县令带着马队回来,中草药居然拉了三车。 “顺利吗?”元道中急切的问。 “顺利。”武忠廉喊,指着马车说:“后面的都是。” “太好了!”元道中兴奋的绕着马队跑了一圈,乐呵呵的对武忠廉县令说:“大人,就欠您这东风了,太及时了。” “你来我就放心了。”武忠廉坐在马车上说。 郭大鹏也笑着说:“是呀,元县尉来了,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元道中连忙问:“咋了?路上出事了?” 郭大鹏点点头,不料武忠廉却说:“回去再说吧。”然后就盖上了轿帘。 元道中悄悄的问郭大鹏:“是张刺史么?” 郭大鹏摇摇头说:“不是,回来路过甲子沟的时候,遇上打劫的了,差点回不来。” 元道中一想算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其它的以后再说吧,现在重要的是把药材运回去,熬出汤来,让那些人都喝上,只要人没事,破点财受点伤也无求所谓。 想罢元道中加速赶路,因为来的时候用了半天,那是自己骑马奔来的,如今回去又要半天,到医馆就晚上了,熬药又得几个时辰,于是快马加鞭赶路。 夕阳落山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十里亭,武忠廉停下车,带着元道中把铜钱挖出来,连同锦囊一起给了元县尉,说:“道中,我终于完成使命了,对得起白马县的百姓了吧?” 元道中接过来感慨的说:“大人,您功不可没。” 哈哈哈,武忠廉十分开心,笑着说:“走吧,等你请我喝酒了。” “好好!”元道中把武忠廉扶到车上,把郭大鹏叫过来说:“你先回去,到德恒医馆,让他们准备好开始熬药。” 郭大鹏答应一声,纵马回城。 于是元道中带着人继续赶路,还没到城门口,就看见刘正泰和李万奇带了不少马狂奔而来。 “师兄,换马吧,快!”刘正泰跳下马说。 “好。” 元道中没有想到,他们还骑马来接,这一换,走的更快了。 进城之后,武忠廉直接回了县衙,元道中吩咐三辆马车,一辆去德恒医馆,一辆去东城萧仁远医馆,一辆去西城金宝山医馆,分头行动。 元道中刚到德恒医馆,就听见锣声惊天动地般的响起来,王老五一边敲锣一边喊:“药到了!药到了!” 本来安静的白马县,因为他百犬狂吠,吵闹不断,不一会功夫,锣就敲烂了两个。 李家父子连忙叫人卸货,拆开箱子一闻药味十足,便吩咐药小二按方分药,又喊世亨说:“生火,要大火,大火!” 漆黑的夜瞬间被照亮了,胡同里的人急匆匆冲出来,一看生火了激动不已,心思远的都拐回去拿碗拿盆了,脚步声响彻天际。 第27章 阴兵再现 人们像久饿的灾民一样发疯似的冲向燃烧中的大锅,苦涩的中药味熏的人眼睛睁不开,但还是热情不减,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尽早脱离昼夜不停的焦躁折磨,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熊熊大火还在燃烧,把人的影子照的忽大忽小,几十个小孩子欢喜的跑来跑去,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明亮的夜晚,就像过年一样,无论大人怎么呼喊管教,都无济于事。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喜悦的,疫情的阴影像极了初秋里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把一切都搞霉了,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憋屈又厌恶的戾臭,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呼吸,有时候还要大口喘着粗气,说什么迎难而上,不过是被孝顺逼的。 因为希望的临近,大家又变得热情起来,各种小节抛诸脑后,所有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一碗苦到令人发呕的汤药,成了拯救濒临崩溃的亲情圣药。 元道中看着欢乐的人群,心里痛快极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他有时候也在想,修道,到底修的是自己的道,还是众人的道?他也曾有过放弃仕途的想法,虽然只是一刹那,但若真的舍弃了,他会获得此刻的快乐吗?他应该好好想想了! 秦世亨将火烧的很旺,不仅他自己所在的那一个大锅,另外几个也时不时的去添几把火,直到人们都接受了他,将他捧为篝火界的火种,他才心满意足的坐下来休息一下。 元道中忽然想起来,秦世亨曾一身是伤的倒在东城门外,那时大雨刚停,可恨的阴兵也才从东门而去,牛祖辉和守城的捕快全军覆没,他曾想顺着马蹄印追寻阴兵的踪迹,但是被流动的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几条道路都被洪水淹没,他自己连匹马都没有,真是叫天地不应,让人难堪。 秦世亨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呢?他想了很久,但始终猜不透,也许只有等他自己解密了。 元道中走到秦世亨的身边,坐在一条板凳上,拿起一根木柴扔到了火堆里,然后对秦世亨说:“世亨,听孙继林说,你那天是晕倒在了东城门外,浑身都是伤。” “是的。”秦世亨并不想隐瞒,毕竟他这样为民的官,不多见。 元道中点点头,对他的坦诚很欣慰,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受的伤呢?” 作为一个县尉,这是职责所在,作为一个为民的官,更无可厚非,秦世亨虽然年轻,但是心里明白。怎么受的伤?他好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残存的记忆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在贪婪地舔舐他的伤口,无法愈合。 “元大人,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邪吗?”秦世亨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这要是搁在以前,元道中肯定会犹豫一下,想想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现在,他笑着说:“相信,鬼门十三针不就是证明吗?” 秦世亨摇摇头,一边往火堆里加柴,一边说:“可鬼门十三针也有不灵的时候。” 元道中顿时哑了,鬼门十三针也有不灵的时候?我可全指望着这套针法呢!全城的老百姓都眼巴巴的期盼着呢,我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了,你居然,现在,给我说这个? “什么意思?”元道中疑惑的问。 秦世亨知道,这伤疤早晚得揭,习惯了也就不疼了,于是坚强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镖总,大约一个月前,我押着镖从德州往郑州去,一路上风餐露宿,倒也顺畅,只是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走路实在太难受,我便带领镖师昼伏夜行,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消暑图个凉快。可是没想到走错了路,天又下起大雨,真是寸步难行!我们只好就地宿营,等雨过天晴,路上好走了再出发,却没想到,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那是大雨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天一直黑着,雨一直下着,我们又是在荒山野外,一个村庄都没有,白天黑夜也不知道,饿了就做饭,困了就睡觉,像是走到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我一直在和三老爷谈论何时能到郑州,怕误了日期,这趟镖算是白走了。正在这时,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的马队。” “什么样的马队?”元道中急切的问,因为阴兵借道的事,他对马队特别敏感。 秦世亨心有余悸的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马队!所有的马都是黑色的,而且高大威猛,像是从天上下来的,远的时候看是一团黑影,走近了才发现,是整整齐齐并排行进的马队,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马背上没有人。” 刚说到这里,元道中突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秦世亨,激动的说:“你是说阴兵借道?” 秦世亨吓了一跳,三老爷也说是阴兵借道,他还不信,现在元县尉也这样说。 “真是阴兵借道?”秦世亨吃惊的问。 元道中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平静一下心情后,他又坐了下来,想起毛季宗说的话,忙问:“马背上是不是还悬着一颗人头?” “人头?”秦世亨想了一下说:“没有啊!” “没有?怎么会没有?”元道中回想着毛季宗念叨的话语,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阴兵借道,阴兵借头,怎么会没有? “是没有啊!”秦世亨不明白元道中为什么这样说,但他的确记得只有马而已。 元道中想,也许当时毛季宗疯了,胡言乱语的?且不管他说的啥,先听秦世亨怎么说,于是又问:“后来呢?” 秦世亨继续回想说:“后来我和三老爷上前去看,天黑又下着雨,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影,我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一直等它走到跟前,我忽然看见白光一闪,三老爷大叫一声,人头就被砍掉了。我急的拿枪就刺,不料这时从马背上飞下来一个人,跟我打了起来,我记得有几枪都刺到了他身上,但就是刺不穿,为此我还被砍了两刀。” “你是说马背上有人?”元道中疑惑的问。 “我也说不清楚,如果是人的话,没理由刺不穿打不死,如果不是人。。。”秦世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是人怎么地?” “如果不是人,像我们这种走惯夜路的,谁还没点驱邪的本领,当时我也是打急眼了,忽然想起三老爷说的阴兵借道,既然是阴兵,就不能用对付人的办法,于是我就从腰里拿出银针,打在他的鬼宫,鬼信穴上,一连打了六七个穴位,都不起作用,我身上为什么那么多伤,就是为了下针,躲闪不及换来的。” “你是说鬼门十三针对他们没有用?” “对,我也纳闷,一开始并没有人,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怎么打都打不死,鬼针也不管用,我正慌乱的时候,我的镖师都赶了过来,然后那个人就不见了,可是我的镖师就惨了,还没跟阴兵交上手,脑袋就搬了家。”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离马队最近,不知道哪匹马踢了我一脚,把我从山上踢下去了,等我醒来后,迷迷糊糊的找路走,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也好像是做梦,记不清了。” 元道中想了一下说:“那一定是你晕倒后,被孙继林发现背回家了。” “应该是,但是你刚才问我马背上有没有人头,让我想起了一个细节。” 元道中赶紧问:“什么细节?”他觉得,一般细节里都藏着真相。 秦世亨一边想一边说:“就是在跌崖的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那些被砍掉的脑袋都不见了。” “你是说砍掉的脑袋不见了?” “是的。” “为什么会不见了呢?”元道中猜不出。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看错了!”秦世亨伤心的说。 元道中觉得每次出现阴兵,都要伴随着大量的脑袋消失,之前张丙昶一家是,后来东城门牛祖辉捕头整队都是,现在秦世亨的镖师也不例外,难道真是阴兵借道?真是阴兵借头? 如果是,为什么鬼门十三针不起作用呢? 元道中又加了一把柴到灶台里,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就像看见了捉摸不定的阴兵,不过秦世亨说的情况非常重要,找到了秦世亨出事的地方,就能推断阴兵的走向,但是从秦世亨叙述的情况看,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即使要找,也得一点一点的摸索了。 “世亨,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如何?”元道中想趁热打铁弄明白,反正药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有元县尉牵头,说不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秦世亨自然愿意,拍着胸脯说:“一定!” 第28章 失而复得 白马县东城门外有五条较大的路,呈扇形分开,像五条大动脉,每天人流不断。在这五条道路上又连接了数不清的小路,彼此交叉汇合形成了一张网,在这张网上生活着数不清的农民,他们种粮种菜,辛苦劳作,养活着几乎大半个白马县城。 东城门外也有山,但是比西邙山离得更远,离黄河也更近,因为山势太险,所以少有人烟,不像西邙山,山峦起伏绵延崎岖,夹杂着不少农户和猎户,他们亦农亦猎,散落在西去的官道上,从过往行人的身上淘换了不少银子,生活的滋润着呢! 元道中带着秦世亨骑马出东门,往东北方向足足奔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一座模糊的山峰,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两个人经过无数田地,跨沟越坎,抄近路狂奔,终于在人困马乏前勉强来到山脚下,休息片刻之后继续向山内走去。 秦世亨一边走一边回想,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他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尝试唤醒记忆碎片,但这里实在是太陌生了,而且也不符合逻辑,尤其是他跌落的那座山,太险了命早没了,太多山林又翻不下去,只能说不像是这里。 元道中也在想,如果是从德州来,要路过白马县的话,还能找到几条可能走的路,但是据秦世亨所讲,他们迷失了方向走错了路,那就不好说了,可远可近,可东可西,绕错了方向走回头路也未可知,所以凭推理断言简直就是傻瓜! 两人只好又往深山里继续寻找,一直踅摸到大中午,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幸亏元道中准备了干粮和水壶,索性坐在一棵大树下先填饱肚子,也给马儿吃点草,现在正值水草肥美之时,马吃的比人还欢。 吃完后秦世亨突然说:“元大人,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元道中边吃边说。 “我记得翻下山的时候,曾想用我的枪抵住石头缝,避免掉下悬崖,可是没有成功,枪扎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元道中觉得不太可能,一定是他慌乱之下记错了,就问:“你确定扎在了石头上?会不会随你一起掉下去了?” 秦世亨努力回想了很久,实在记不清了,便坦言道:“元大人,我记不真切了,但是自从那天之后,我的无影枪也不见了,最后的记忆就是向巨石上扎那一枪。” 元道中若有所思,吃完最后一个饼对秦世亨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找到它。” 秦世亨点点头,两人继续出发,看见路边有深渊的,都要张望一番,看看有没有无影枪的踪迹,路上有马蹄印的,都仔细研究研究,是不是阴兵借道留下的,就这样一直走到他们迷失在山林中,才忽然发现:在深山里,无论你走多远,都要记得来时的路,但现在,为时已晚。 一方面要寻找与阴兵交战的地方,一方面又要寻找回白马县的道路,两人的话越来越少,路却越走越多。 因为在山谷里,所以太阳简直遛的飞快,一不留神天就黑了,人不像马,有草就有吃的,这季节还能挑挑拣拣,元道中和秦世亨就惨了,吃糠咽菜也得有糠不是! 找了一天的元道中现在终于明白,但凡是个山,都大的不可思议,即使骑了马,也渺小的像一颗沙子,怎么走都出不去。太阳的猝然退场和月亮的悄然升起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光线差了很多,山谷内响起了粗犷的鸟叫声,多了一些埋怨,少了一些晚安,好像谁偷了它的蛋蛋一样。 元道中看着朦胧起伏的山峦,心里无限惆怅起来,露宿荒山原来不是秦世亨的专利,如今他也要尝试一番了,关键是明天拿什么堵住这两张按捺不住的嘴? 秦世亨却没有想那么多,相比于客栈,他更希望住在这种荒山野地里,因为人心险恶,因为套路太多,走在别人的地界里,往往有踩不完的坑,大部分失镖都失在有人的地方,但大自然的怀抱,清澈而简洁! 当他们又走过一个弯道的时候,元道中惊奇的发现,在前面不远处,有个发着耀眼光芒的地方,他欢喜的叫喊:“世亨你看,那个发亮光的是不是你的无影枪?” 秦世亨连忙看去,确实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正嵌在广袤的黑暗里,虽然看不清,但他还是失望的说:“肯定不是!” 元道中不明白的问:“为什么?你又看不清。” “元大人,我的枪叫无影枪。”秦世亨解释说。 “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无影枪?”元道中疑惑的问。 “因为我的枪是用乌金做的,根本不会反光,更不会发光,所以我看那个地方,会不会是一户人家?” 经过秦世亨的提醒,元道中恍然大悟道:“有可能!” 言罢,两人加快速度朝着亮光跑去,这可是唯一能见到的希望了。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户人家,所谓的亮光不过是猎户家里的油灯,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亮眼。 院墙是木材搭起来的,秦世亨可以轻松跃过去,但是豺狼虎豹则不行,这叫防野不防人,山里猎户都这样。 但门还是有的,秦世亨主动上前敲门,不一会,从门里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对着门外喊:“谁啊?有人吗?” “有,过路的。”秦世亨答应道。 “还真有人!”这人嘟囔了一句,跑步过来开门,一看居然还是两个,忙问:“你们是?” “大哥,我们是过路的,到山里就迷路了,看见这有亮光,就摸来了。”秦世亨连忙笑着说。 山人也笑了,热情的说:“那你们走的可不近,赶紧进来吧。” 秦世亨和元道中走进院子,将马拴在树上,秦世亨又说:“大哥,有水吗?” 山人一指屋门口说:“屋里有,进来吧!” “多谢!多谢!”两人感激着被让进屋里。 山人家里很简陋,桌椅板凳一看就是他自己做的,除了不摇晃之外,既不方正也不平整,器具很少,在屋里的墙上倒是挂了不少猎物:山鸡,野兔,在最里边还有一只狐狸,看来是一个老猎户,能猎狐狸的绝对不一般! 元道中从兜里掏出来两串铜钱,对山人说:“猎户大哥,麻烦您给弄点吃的喝的,我们着实饿了。”说完便递了过去。 山人一摆手推辞说:“不用钱,我这吃的都是山里拾的,给你便是!” 猎户起身进了内间,便听见有女人小声说话,随后就端了一筐兔肉出来,笑着说:“山里人不讲究,有啥吃啥吧!” 两人赶紧起身致谢,高兴的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猎户又说:“你们吃,我给你们熬点野菜粥,不然睡不好。” “多谢猎户大哥。”元道中说完,看他要进内屋,忙问:“大哥,我打点水,给马饮一下。” “好,自己取,不用给我说。”猎户便进去了。 秦世亨帮着元道中打水喂马,看着满天星光心情无比复杂。他想找到那个与阴兵交战的地方,期待元大人查明真相,也只有查明真相才能复仇,但是他又很怕到那个地方去,三老爷和十几个镖师惨死的画面让他痛苦难当,甚至噩梦连连,这种矛盾的心情反过来又加剧了这种痛苦,日甚一日! 饮马之后,两人也顺便洗漱纳凉,正准备进屋吃饭,突然秦世亨站在院内不走了,只见他冲向院墙的角落里,拿着一根长棍兴奋的跑过来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您看,这是我的无影枪!” 元道中这才发现,那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杆长枪,就像秦世亨说的,这杆枪通体乌黑,在月光下并不反光,更像是隐形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腐朽的木棍呢! 秦世亨拿着无影枪到屋内灯光下仔细端详,在枪尾处还刻着一个“秦”字,这是他们秦家特有的印记,元道中知道,肯定无疑了。 这时猎户端着两碗野菜汤走了过来,秦世亨连忙问他:“猎户大哥,这枪您是从哪里捡的?” 山人看了一眼,笑着说:“哦,你说它啊,在虎跳崖!” “虎跳崖?” “是的。”山人继续说:“前几天我追踪一只大老虎,在虎跳崖捡的。” 老虎?现在居然还有老虎?两人互看一眼,秦世亨说:“您明天能带我们去一趟虎跳崖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这只老虎我已经追了一个多月了,它滑的很,小心你们的马匹。”山人的腿不值钱,跑惯了,马却是个宝贝! “多谢!多谢!”秦世亨起身抱拳说。 山人又笑了,说:“你们外乡人就是规矩多,三句不离谢,赶紧吃吧,那边有床,晚上你们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 “好的,好的。”秦世亨高兴的说。 “谢谢!谢谢!”元道中躬身施礼。 两人千恩万谢! 第29章 虎跳崖 白天山里很热,但是到了晚上居然能冷的瑟瑟发抖,还是猎户说的对,野畜皮毛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是保暖,两权相害取其轻,俩人就这样捏着鼻子睡了一夜。 太阳还没出来,鸟叫声就嚎了起来,元道中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 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秦世亨看见,他坐起来问:“元大人,您笑什么?” 元道中也不睡了,起来说:“我在白马县城里听的鸟叫,都是叽叽喳喳的,不是小家碧玉就是大家闺秀,可是到了山里,这鸟叫跟狼嚎一样粗犷豪放,两者相差真是太大了,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不同的鸟叫声,真是不可思议!” 秦世亨起来说道:“我只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也多,不光是语言不通,吃的也大不相同,我三老爷说,一直往南走,那里的人爱吃虫子,什么虫子都吃,真是奇怪!” 两个人正说着话,猎户从门外进来了,拿着野菜去熬粥,熟肉加菜粥,是猎户的日常饮食。只是元道中有些纳闷,这猎户是何时出门的自己竟然不知道,那动静得有多小? 秦世亨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总觉得肉太淡了,好似没有放盐,也许是昨晚太饿,竟没有吃出来。 吃过早饭,一直未见女主人出来,元道中小心翼翼的对山人说:“猎户大哥,贵姓啊?” 山人放下碗筷,一抹嘴说:“本家姓赵,不会起名,我排行第三,人们都叫我赵老三,从小就叫老三,一直叫到现在,也没起个名字。” 元道中看着诚实的赵老三笑了,说:“三哥,我听见屋里还有个人,怎么没见出来吃饭?” 赵老三难过的说:“那是我媳妇,腿瘫了走不成路,一直坐在床上。” 元道中若有所悟,又问道:“嫂嫂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赵老三说:“两年前开始腿疼,时好时坏,去年突然就走不成路了,请郎中看过一回,说是好不了了,也是没办法。” 元道中点头说道:“三哥,我略微懂点医道,可否让我看一看。” “那好啊!”赵老三万分高兴,急忙说:“快请快请!” 元道中走进里屋发现潮湿的紧,空气里能拧出水来,虽然是夏天,竟冷的彻骨。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盖着牛皮被,看有人进来,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赵老三赶紧走过去对女人说:“没事,给你瞧病的。”女人听了这话才逐渐安定下来。 元道中看她脸色发黄,手心出汗,脉象沉浮不定,舌苔白腻,心里已有了五六分,再看这屋内摆设,便明白了七八分,然后便走到了院子里,看完周遭环境之后,已有十分在胸了。 “三哥,嫂嫂屋里为什么锅碗瓢盆水缸都有?住着方便么?”元道中疑惑的问。 “是为了方便。”赵老三为难的说:“我一出去打猎,有时候得两三天才能回来,没人照顾她,全靠她自己,所以水,肉,粮,都得离她近一些,用起来方便。” 元道中明白了,正常人住着肯定不舒服,嫌碍事,但是像嫂嫂这样的,也是迫不得已,于是对赵老三说:“三哥,我倒是有个办法,兴许能治嫂嫂的腿病,就怕你坚持不下去。” 赵老三一听喜从天降,哪里会坚持不下去,忙问:“什么办法您说,我一定坚持下去。” 元道中点点头,领着赵老三到他家西北边的空地上,说:“我看你家风水也挺好,只是布局太差,妨了女眷,你要是能在这里再盖上一间房,把地基打高一些,肯定会有所改变。” 赵老三半信半疑的说:“盖一间房子就能治病?” “当然不是!”元道中解释说:“你家阴气太重,需扶阳调和,虽然男属阳女属阴,但你又经常不在家,不过西北为乾,乾为阳,可以在此盖一间房子,让嫂嫂住进去,不要再住那个小屋了。” 赵老三想了想说:“这个简单,不就盖一间房子嘛,不用一个月就成。” “还有!”元道中继续对他说:“嫂嫂搬进去后,你要每天煮三个鸡蛋,一个给她吃,另外两个趁热给她滚腿,脱了衣服带壳滚,滚到鸡蛋凉透了为止。滚过的鸡蛋不要扔,剥了皮捣成泥再揉成团,从你新盖的房子墙根开始放,围上三圈必好!” 秦世亨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元大人,您这是干什么?风水你也懂? “没有鸡蛋,野鸡蛋成吗?”赵老三却并不怀疑,生怕做的不够好。 “一样的!”元道中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不过是蛋就成。 “我能坚持!你放心!”赵老三坚定的说:“只是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万一我媳妇腿治好了,我也得报答您不是。” 元道中笑了,说:“您请我们吃了饭,我要报答您才是,我叫元道中,他叫秦世亨,三哥,你一定要记好,地基要高,房子不能太小,但也不能太大,就按现有的空地就行!” “好的,我明天就开始盖。” 赵老三说完,收拾碗筷,然后拿了弓箭和一把大叉,对元道中和秦世亨说:“走,我带你们去虎跳崖!” 元道中和秦世亨牵着马,赵老三带路,出了家门往北,爬了山又往东走。 一路上元道中不停的看太阳,心里默默记着方位,生怕再迷路了,但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跑到了头顶上,他又彻底废了,只能跟在赵老三的屁股后面,艰难前行。 翻过一座大山后,秦世亨突然尖叫起来:“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地方!” 秦世亨跑到一块空地上,指着说:“就是这,当时我们就在这搭棚子休息,马队是从那边过来的。” 元道中看了一圈后指着马队来的方向说:“三哥,那边是白马县城的方向吗?” “是的。”赵老三点头说。 “那边呢?”元道中指着马队去的方向又问。 赵老三走了两步说:“一直走是葫芦寨,通河北去了。” “葫芦寨是什么地方?”元道中虽然觉得离得不算远,却没有听说过。 赵老三解释说:“是河北的一个胡子头,在葫芦嘴占山为王,北边是山寨,这南边便是水寨,也叫葫芦寨,好几年了。” “离得远吗?”元道中又问他。 “远!”赵老三说:“我年轻的时候走过,不过那时候没有寨,到不了河北边。” 元道中有些失望,过了河就不归白马县管辖了,滑州更是指望不上,这是河南道和河北道的事情,何况河北藩镇混战的厉害,那些文官,连嘴皮子都不敢动,更甭提那些没心没肺的人了。 秦世亨找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有,三老爷和镖师的尸首,一个没见,搭的棚子也没了。 秦世亨过来问道:“三哥,虎跳崖在哪?” 赵老三指着路边的一个悬崖说:“这就是,你看见那个大石头了吗?我就是在那看见你的无影枪的。” 秦世亨一看我的天,石头在悬崖上,离路有两丈远,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捡回来的?” 赵老三笑着说:“我拿的有绳,一头绑上石头,就这样扔过去,绳子在枪身上缠了几道,我一拽就弹上来了。” 明白了,秦世亨抱拳对赵老三说:“多谢三哥!” 赵老三一摆手说:“别谢,不客气!” 秦世亨想了想又说:“三哥,其实我是在这里被打劫的,我还有几个同伴都被打死了,你有没有见过他们的尸首?” 赵老三一听严肃起来,忙问:“什么?打劫?那我没有见过,我这几天没有来过,一直在那边追老虎呢!”赵老三指着另一边说。 元道中听了惊奇的问道:“这里为什么叫虎跳崖?” “哦,这名字是我起的,是这样的,几年前我和几个猎户打虎,追到这里的时候,老虎无处可逃便从这悬崖上跳了下去,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字。”赵老三略带骄傲的说。 元道中点点头,说:“那老虎死了吗?” “没有!”赵老三说:“老虎跳下去后,我们想要虎皮,就下山去找,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 秦世亨听了大喜,他也想再下去看看,忙问:“三哥,能带我们下去吗?” “当然可以!” 赵老三领着二人继续往前走,顺着一条小路下了山,翻过一道粱,过了午时终于来到山下,秦世亨虽然记不清楚,但是隐约猜想就是这里,可惜的是,这里同样没有任何痕迹。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往小路上拐,用不了半天时间你们就能到白马县城了。”赵老三指着西去的道路说。 原来如此,也许就是在这条道路上,秦世亨被路过的孙继林给救走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找回无影枪,几无收获。至于阴兵借道的事,估计只有去了葫芦寨才能弄清一二。 在外两天一夜,不知道白马县的百姓怎么样了,如今只能回城再做商量,元道中从兜里拿出一把散碎银子塞给赵老三说:“三哥,这你拿着,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都喂老虎了。” 赵老三推开元道中的手说:“我们山里人不收钱,不然山神会怪罪的,以后就没有收成了,你快拿走!” “这。。。”元道中还想给他,他过的也不容易。 赵老三摆手不要,说:“道中,你在哪里住?我媳妇要是能治好病,我给你送一张虎皮。” 元道中笑了笑说:“好,你到白马县县衙找我就行了。”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三人只好告别,元道中和秦世亨骑马往西而行,赵老三则向深山里走去。 一直到太阳落山,两人才赶到东城门外,他俩惊奇的发现,回来走的是另一条路,如果昨天早上就从这个路上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第30章 桃花园记 元道中去寻找秦世亨所说的阴兵,本来也想带上刘正泰的,只是九鼎背天葬的二九要到了,事情同样重要,交代一番后便匆忙离去。 刘正泰心想:这么多的桃木我去哪弄呢?听说城南门外有个十里桃园,大的能让人迷路,而且还有很多野桃树,这种没主的砍它几棵肯定没有妨碍,只是郭大鹏这厮去了一趟滑州身心俱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好意思强拉他,可自己一个人又显得无比单薄,怎么办呢?刘正泰一时也没了主意。 如今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桃花芬芳美景如画,何不带上李三娘去郊游一番? 吃过早饭,刘正泰骑着枣红马跑到豆腐坊,李三娘还没有打扮完毕,和李老爹说了些话,便启程前往南城门。 李三娘本不想和刘正泰一起骑马,满大街都是认识的人,将来还不被唾沫淹死,可是拗不过刘正泰的坚持,只好把头埋低,并用手挡起来,避免被人发现,幸运的是离城门近,马又快,片刻就出了城。 到了南城外李三娘就不再矜持,主动搂住刘正泰的腰,任凭马儿狂奔。 正是:春风拂面温柔香,朵朵桃花露芬芳,蜂儿蝶儿甜如蜜,早下聘金嫁衣裳。 如今的大唐儿女,风化开得奔放,女人的胆子有时候比男人的还大,看见桃树林,激动的唱呀跳呀,钻进去乱跑一阵,还要带着男人。 刚过了门的小媳妇,初尝人间美味,也顾不得三从四德,跟着丈夫到处游玩,哪人少往哪钻,惊得鸟儿乱飞,树乱颤。 刘正泰看着眼前的十里桃园:花香色美,蜜蜂成群,蝴蝶成片,不住地点头称赞,转头对李三娘说:“三娘,这里真是太美了!” “是呀!”李三娘呆呆的看着桃花说:“美的我都想死在这里了!” 两人牵手进入桃林,刘正泰掐一朵花,放鼻子上一闻,清香不腻,粉红的花瓣娇羞的簇拥着,花心吐露出十几个细小的蕊丝,在轻风中翩翩起舞。 “我要是刘备,宁愿放弃江山,每日守在桃园里,青菜豆腐,葡萄美酒,岂不乐哉!”刘正泰把花插在李三娘的头上说。 “为什么?”李三娘不知他何故突然说起这个。 “你看。”刘正泰解释道:“当年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放着如此美景不珍惜,偏要去骑马打仗,和一群男人腻歪在一起,灰头土脸的,图个什么?” 李三娘哈哈一笑,她听过不少关于三国的戏,还真知道一些,便笑着对刘正泰说:“我知道为什么!” “哦,你说说。”刘正泰看着李三娘红扑扑的脸道。 李三娘自信的说:“其实很简单,当时这三个大男人都很穷,娶不上媳妇,更没有美人相伴,桃花也不过是桃花而已,青菜豆腐也就不香了。所以与其庸碌下去,不如组团出去抢她几个,这不,后来不就成功了嘛,连孙家的公主都抢到手了,那可比桃花还香,只不过和桃花一样短暂。” “你这从哪听来的?”刘正泰狠狠的吃了一惊,没想到历史还能这样解。 “戏里都是这样唱的。”李三娘宛如过来人般说道。 “好吧!” 随你怎么说,这时候抬杠可不是明智之举。刘正泰不愿再说下去了,牵着李三娘的手,继续往深处走,他还有任务在身呢! 忽见前面有一棵桃树正在奋力的摇晃,一定是有人把马拴在了桃树上,这样会把桃树折腾坏的,桃花一旦跌落,也甭想结桃子了,刘正泰想:现在的人啊,真是世风日下! 又走了几步,随风飘来几丝别样声音,那喘息声过于亢奋且撩人魂魄,分明是一男一女在做些蜂蝶的勾当,果然世风日下!刘正泰觉得这也太伤风败俗了,我得给你点济世醒神汤,让你也知道知道,便对着摇的正狠的桃树大喝一声:“谁在那?干啥呢?”然后悄悄的向东跑走了。 待再回头看时,树儿已经不动了,两人捂着嘴偷笑,好看又好玩。 刘正泰想找几棵野桃树,这里虽然近树木也好,但是有主有家,砍多少都不光彩,便一直往东去,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晃动的树边确实有两个人。 孙继先死后田玉凤一直守寡,日子过的是真艰难,纵然有好心的邻居,也都吓得不敢贸然登寡妇的门,可恨的是曲振鹏,白天没有踪影,晚上悄悄的来,地里的活指望不上,炕上的活犁得好,翻来覆去不让睡,田玉凤实在忍不住了,买条狗崽子养在院子里,气一气曲振鹏:你要不来真的,夜里也别来! 曲振鹏被憋得难受,那崽子警醒的很,有点动静就乱叫,搞得自己好几天没进去门,后来听说田玉凤酿的一手好桃花酒,那南城外尽是桃花,于是高兴地大喊机会来了。 他跑去买了几盒点心,专挑有人的时候,大大方方的登门,拜托田玉凤给酿一回酒,事后必有重谢。 田玉凤看他上道了,又拿了礼,高兴的给邻居分了,把大家伙的嘴都堵上,白天来往也没人乱说话了。 那曲振鹏更是贼的很,趁此机会大方的喂养狗崽子,每次入门踏着不一样脚步声,不断的练习狗崽子的听力,免得晚上它多嘴。 这一日曲振鹏上门拜访,邀田玉凤去城南的桃园摘桃花,因为多日没有成事,田玉凤也思念起来,情郎高大威猛的身躯让她矜持不住,挎上篮子就走了。 桃花摘多了恐园主人怪罪,两人往东寻野桃树,准备狠摘一回,不料曲振鹏闻着花香看着浪女,情不自禁动起手来,哪料两人你情我愿如饥似渴,一发不可收拾,靠在树上拼起命来。 也是巧,刘正泰和李三娘也去寻野桃树,正碰上那棵摇动的树,听声音不对大嚎一声悄然退场,直吓得曲振鹏提起裤子左顾右看,生怕有朝一日浸了猪笼,确定没人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早已汗流浃背。 田玉凤则不慌不忙,看着曲振鹏一顿笑,嘲道:“你可别不中用了!” 曲振鹏瞪着田玉凤说:“你倒不怕?” “怕什么?”田玉凤发狠的说:“你要是再不娶我,休进我家门。” “娶。”曲振鹏站起来说:“不娶你娶谁!” 桃花被折腾的掉了一地,两人也不好意思拣,拿起篮子又往东走,心想:你们总不会逛个桃园跑这么远吧! 两人走到一个沟壑不平的地界,正巧遇上刘正泰和李三娘,但刚才的事彼此并不知情。 刘正泰正在砍桃树呢,一看来人挎着篮子摘了不少桃花,就明白了是酿酒用的,也别伤了桃园里的树,于是对曲振鹏说:“摘花酿酒?” “是哩!”曲振鹏还怕他是桃园的主人,慌忙解释说:“我想着这是野桃树,来摘点。” 田玉凤一看眼熟,再一听声音更熟,忙问:“你是不是那个捕头?” 曲振鹏暗叫不好,要犯事了! 刘正泰点头笑着说:“是的,你认得我?” “见过你!在白马县大牢!”田玉凤堆着笑脸说。 “哦,不错,是我。”刘正泰答应着说。 曲振鹏被田玉凤一提醒,原来是白马县大牢里那个跟在元大人后面的捕头,他也想了起来,连忙笑着说:“我来帮你砍吧!” “也行!” 曲振鹏帮刘正泰砍桃树枝,李三娘便帮田玉凤一起摘砍下来桃枝上的桃花,几个人有说有笑。 田玉凤说你真有福气,嫁给了捕头,生活无忧。 李三娘说你也有福气,嫁给了爱情,生活甜蜜。 刘正泰说砍这一棵,砍枝就行。 曲振鹏说你扶一扶,桃花掉了。 四个人合作果然神效,才一会功夫,桃枝砍了一捆,桃花摘了两篮,彼此丰收。 闲下来又说了些话,刘正泰准备带李三娘回去,二九的事还得给师兄碰一下,顺便问问阴兵追踪的事。 曲振鹏并不着急,他们今天的重点已经完成了,桃花是以后的事,所以准备逛着回去,天黑到家也无妨。 刘正泰带着李三娘骑马回城,把李三娘放豆腐坊后直奔县尉司,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师兄元道中还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晚上还要去无头岗呢! 莫不是陪着秦世亨去德恒医馆了吧? 刘正泰又去德恒医馆问询,李伯贤说还没回来,他索性杀到东门,找魏春雷去了。 魏春雷知道元大人和秦世亨出去的事,但是他一直守着东门,确定元大人没有回来,这可麻烦了,郭大鹏指望不上,魏春雷又太远,谁陪我去呢? 正焦头烂额苦苦思索之时,他突然想起万泽贤来,万哥应该可以陪我走一趟吧,一是他守着西门近水楼台,二是关系在哪摆着呢,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刘正泰才稍稍宽心,连忙奔回县尉司,去修整他那一捆桃树枝,以备晚上使用。 第31章 二九钉 九鼎背天葬更像是一个信号,凡是死后被魇镇的,都要经历判官的种种审讯和盘问,有时候还要请出各地城隍,多方查验被魇镇的原因,若有罪大恶极的,还需要交给阎王处置。 但凡一个人,在世间猪朋狗友一大堆,再孤傲的也有三五知己,有了难处总会有亲近相熟的人伸出援手,帮一把是一把。做了鬼也一样,不仅阳间的人帮衬着做道场超度亡灵,阴间的那些老亲老友也开始出动,撒钱送好处给各地赶来的城隍,祈求多说几句好话,少揭人的短。 这时候就需要桃木剑来警醒那些城隍,不要收了好处说软话,否则神荼,郁垒二神不会轻饶,弄不好他们小小的官帽都保不住。同时也能威慑那些鬼亲戚,不要瞎跑乱蹿。 刘正泰把砍回来的桃木削成桃木剑和桃木钉,足有上百个,找个袋子一装背上就走,骑马到西门去找万泽贤,不料万捕头母亲过寿,早早的回家办席去了,估计今晚不会再来西门,真是意料之外。 捕头不在,捕快们自然不敢擅离职守,刘正泰计划了个寂寞,早知这样死也要把郭大鹏拽上,如今可怎么办呢? 所幸夏天将至,天黑的晚,刘正泰看看火红的夕阳,嘴一闭牙一咬硬着头皮孤身一人冲出西门,趁天有余光把这些都撒出去,越磨迹结果越悲凉。 按照师兄元道中的吩咐,无头岗周围所有的道路上都要钉一个桃木钉,路边的树上挂一个桃木剑,分叉路口要加倍,每五百步为一圈,至少三圈才行。 刘正泰骑马一路狂奔来到无头岗,一九红早已不见,坟圈上面堆满了石头,桃木钉很难扎进去,他只好顺着石头缝隙往里砸,幸亏这桃木结实。 钉了一圈之后发现桃木钉还露着头呢,没办法,刘正泰又铲了很多土给他盖上,确认每个都看不见了才心满意足的上马。 以五百步为距,刘正泰见路扎钉,见树挂剑,因为无头岗离山有些近,山坡上乱糟糟的没个路径,他只是象征性的钉了几个,扔了几把桃木剑,就把心思都用在了平坦的大道上。 等到天色已晚,刘正泰也基本跑完了三圈,可是桃木钉还有十几个,桃木剑也有二十多把,带回县尉司不合适,他忽然看见旁边树上有个大鸟窝,瞬间有了主意。 小时候酷爱爬树掏鸟蛋的刘正泰,此时决定给鸟窝避避邪,算是补偿一下昔日的罪孽。他把马拴在树上,蹬着马背往树上爬,攀到鸟窝下边的时候,突然蹿出一只大黑鸟,惊叫着往西飞走了。 刘正泰吓了一跳,忘了还有鸟这回事,不过没关系,鸟都比较傻,过一会就回来了,他趁此机会把桃木剑围着鸟窝插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好笑,一个鸟窝整的这么霸道,好像个鸟山寨一样。 下来后才发现袋子里还有十几个桃木钉,再爬上去太费劲了,树旁边有个不知什么的洞,干脆也给你避避邪吧,这辈子多做好事,下辈子好事都来了。 刘正泰把洞口用桃木钉钉了一圈,发现还有盈余,索性全部钉上去,然后覆上几层干土,不叫人轻易发现,免得吓到了谁,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完事后拍拍身上的土,骑上马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回到县尉司,刘正泰发现师兄还没有回来,看这情况今天是不用等他了,再去李三娘处有些晚了,于是睡在了县尉司。 第二天一早,刘正泰还没有醒,李伯贤火急火燎的跑来了。 “刘捕头,元大人在吗?”李伯贤急切的问。 “不在,他不是和秦世亨去东山了么?秦世亨回来了?”刘正泰莫名其妙的问道。 “还没有!”李伯贤擦着汗说。 “出啥事了?你这么急!”刘正泰问道。 “哎呀,出大事了!”李伯贤愤恨的说道:“前天拉回来的中药,只有上面是正经中草药,下面的都是假的。” “假的?”刘正泰不敢相信,那可是县令大人去滑州采购来的。 “是的,今天早上我开始熬药的时候,发现药味不正,切开一看全是假的树根,干草,我让我父亲也仔细看过了,确认无疑。”李伯贤说的有根有据,生怕刘正泰不信。 “那,其他两家呢?萧大夫和金大夫怎么说?”刘正泰连忙发问,要是三家都一样,那可惨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多少病患等着喝药呢,突然没有药了,怎么办?”李伯贤反问道。 刘正泰想了一下,对李伯贤说:“你先别急,元大人不在,我去回禀县令大人。” “好好!”李伯贤坐下喝了一口茶,急匆匆的说。 刘正泰只好进内衙向武忠廉县令禀告李伯贤的事,县令一听十分恼火,人命关天的事,州里焉敢如此! 但是元大人不在,即使在,药也是自己运来的,脱不了干系,于是来见李伯贤,再次听了李伯贤的诉说,气得火冒三丈,立即吩咐刘正泰前往萧仁远大夫和金宝山大夫的医馆,查明是否一样情况,自己则带着李伯贤去德恒医馆,查验真假。 到了德恒医馆之后,门口架起的大锅已经停止熬药,人们在街道两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目测有上千人,大家看药锅没有冒烟,也没有闻见昔日熏鼻的气味,彼此议论纷纷指手画脚,焦躁的人群最害怕的就是等待,但等待还不是结束。 李庚寿看见县令大人来了,马上率众施礼。 武忠廉扶起李庚寿说:“李大夫,药材呢?” 李庚寿赶紧指着大锅说:“大人,您来看。” 几人走到锅边,李庚寿从水里捞出几段药干说:“大人请看,这不过是普通的干树枝,干树皮,还有一些草根片,根本不是我们要的那几味药材。” “会不会拿错了?”武忠廉担忧的说。 李庚寿一挥手,医馆的人拿来几箱子中药,打开一看,全是如此,李庚寿又说:“大人您闻一闻,一点味道都没有。” 武忠廉拿起一盒草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果然没有味道,中药谁没吃过?这个不难判断。 又打开一箱查验,还是如此,武县令气得一把将盒子摔个粉碎,吓得周围排队的人都赶紧站起来,伸长了脖子看。 武忠廉稍缓一下心情对李庚寿说:“前两天的药材是怎么回事?” “大人。”李庚寿回禀道:“前两天的药材没有问题,药性也足,可是谁知道只有上面的两层是真药材,下面的全是假的,病人喝了两天真药,已经有所好转,再有个五七天,一半的人都能好,现在没了药,只怕会前功尽弃。” 武忠廉感觉心脏又热又燥,一团火压在心窝里,烤的他全身冒汗。 且说刘正泰先去的西城金宝山医馆,那里人多,到了门口一看,金宝山正在翻箱倒柜,看到刘正泰来了气愤的说:“刘捕头,您快来看看,这药不对啊!”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有多少药材不对?”刘正泰连忙问道。 “从今天开始的,都不对,你看这下面装的什么,草根和树根,哪里是药材!”金宝山把箱子翻个底儿朝天,全倒了出来。 “金大夫,县令就是让我来查看的,您稍等,我回去禀告武县令。”刘正泰说完拱手告别,留下金宝山摇头叹息。 从西城出来,刘正泰快马加鞭向东城跑去,如果不出所料,萧大夫那里应该也是这种情况,谁知他刚到街口,就看见数百人堵在萧仁远医馆门口,吵吵嚷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正泰纵马扬鞭赶过去,喧闹的人们根本听不见,围着几口锅指指点点,却不见了萧大夫,他想去医馆内看看,哪里挤得进去,既然见不着就算了,听吵闹的人说就是药材的问题,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吧。 刘正泰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南城德恒医馆,他正要向武忠廉县令禀报,不料萧仁远大夫已经到了,他只好将西城金宝山医馆的情况做了汇报,武县令听完直接傻了。 现在已经确认,三家收到的药材基本一致,上面的是准药材,下面大部分都是树根,草根。滑州这一趟,买了批高价药,原本是想救命的,没想到如今人财两空,武忠廉悔恨的都想一头撞死。 人们眼巴巴的看着武县令,他是一县之长,重要的节骨眼上,全靠他拿主意! 全城几千人等着救命,几千人背后又是几千个家庭,他肯定担当不起,但是你一个堂堂的州刺史,就能担当的起吗? “武大人!武大人!” 刘正泰尽量压低声音喊,武忠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刘正泰说:“元县尉回来了吗?” “没有!”刘正泰摇摇头说。 “朱县丞呢?”武忠廉又问。 “应该在县衙。”刘正泰说。 “毛主簿呢?” “可能也在县衙。” “我要回县衙。” “是是。” 刘正泰摆手唤轿夫抬县令回去,自己刚上马就被李伯贤拉住,焦急的问:“哪里去?” “东门,找我师兄去。” 言罢,刘正泰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第32章 出门见劫 元道中从虎跳崖回来,刚到东门,就看见刘正泰和魏春雷站在门楼上向外张望,然后疯也似的冲下来,对着他喊:“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元道中勒住马问:“出什么事了?” “武县令带回来的药大部分都是假的,城中已经无药了。”刘正泰着急的说。 “前天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变成假的了?”元道中震惊的问道。 “哎呀,上面的是真的,下面的都是假的,冒充的。”刘正泰解释说。 元道中惊得都不敢相信,连忙问:“武县令呢?” 刘正泰慌忙解释说:“在县衙,我看他整个魂都丢了,就跑来这里等你了。” 元道中又关心的问:“那城中百姓知道吗?有什么反应?” “反正都可急,等着救命呢!”刘正泰无奈的说道。 “走,回县衙。” 元道中让秦世亨先回德恒医馆,自己带着刘正泰往县衙赶去。 到了县衙一看,武忠廉县令,朱启明县丞,毛福海主簿,大家早已等候多时。武县令看见元道中后,悲切的说:“道中,我们被张刺史骗了。”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道中始终不敢相信,张刺史是他们正经的上级,也不能毫无底线,拿救命药做文章。 武县令每想到这里就气得浑身发抖,他义愤填膺的说:“我是真没有想到,他训斥我什么我都忍了,他骂我懒政我也接了,只要在这事关百姓人命的节口上,他能出一份力,我就是被罢官也没有任何怨言,可是他表面上让人给我安排药材,背地里却以次充好,道中,我知道他是贪官,我给了他银子,还给他许诺明年的财政上缴,他就是再大的胃口,也不至于拿人命来赚钱吧?可是,他居然还真敢这样干,受苦的可全是咱们白马县的百姓啊!” “药材是张刺史给的?”元道中问。 “是的,张刺史令滑州白仁堂给的,我明天就去滑州,带着这些假药去,找张刺史问个明白。”武忠廉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没用的。”朱县丞捋着白胡子说:“他不会认账的,说不定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私下里换了诬陷好人!” 毛福海也赶紧插口说:“是呀大人,药材是白仁堂给的,他推说不知,白仁堂再来个死不认账,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我应该带李大夫去,帮我验一下也好。”武忠廉悔恨的说。 元道中已经大致明白了,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药材即人命,他们竟也敢胡为。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药材的问题,滑州已经指望不上了,白马县更不用提,去大山里采药尝试过也不行,只能从临县购买了。 想到这里,元道中对武县令说:“大人,我看咱们还是赶紧从临县调配药材吧,这么多人等着呢,迟则生变。” 武忠廉一想也对,与其翻后账,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难题,连忙说:“道中,去哪买?离咱们最近的就属灵昌和韦城了,我是从外地调来的官,这两个县都不相熟!” “不妨事。”元道中开解说:“我们直接从药店买,价钱是贵了一些,但只要是真材实料,解了燃眉之急就划算。” “也对,这样,我再给你写个条子,盖上我的印章,免得他们为难你。”武忠廉说着,便吩咐笔墨纸砚,他以白马县县令的名义写了张路条,口语极尽客气,且不失威严,然后盖上县令印交给元县尉。 元道中看完觉得多了一层保障,又对武县令说:“大人,我还得多带些人去,另外德恒医馆的李伯贤我也想带着,再从三家医馆里抽几个抓药的伙计,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武忠廉听了觉得有理,说:“吃一堑也该长一智了,我去准备官银,明天一早出发。” 元道中想了一夜,韦城是张刺史老家,还是去灵昌比较好,同时让高亮,杜仲去通知三家医馆,又让李万奇预备马匹和马车,因为事情仓促,考虑甚多,所以忙活到半夜,才爬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萧仁远医馆派来两个伙计:韩立勇,刘德顺,很年轻,估计都不到二十岁,长得人高马大,元道中看了觉得好,安排下去吃早饭。又过了半个时辰,金宝山医馆来了一个人,却有三四十岁,身材矮小,面皮黝黑,问他说叫耿威,也安排下去吃饭,只剩德恒医馆了。 一直到太阳出来,人们吃完早饭,马匹牵出来,马车全部套上,德恒医馆的人终于到了,元道中一看眯着眼笑,李伯贤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两个伙计,重要的是把秦世亨也拉来了,他有押镖的经验,正是最需要的人才。 “元大人,我们是不是来晚了?”李伯贤对元县尉施礼说。 “不晚,不晚。”元道中笑着说:“早饭已经备下了,先去吃饭吧!” “不用,我们已经吃过了。”李伯贤笑着说。 这时秦世亨走过来抱拳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想陪你们走一趟,不知可否。” “太好了!”元道中大喜,高兴的对秦世亨说:“有老弟帮忙,事半功倍!” 大家刚准备好,武忠廉县令带人赶了过来,把银两交付给元道中,又附带送了很多干粮,点心,路上好充饥,临走时拱手行礼对大家说:“有劳大家了,你们是白马县的希望,也是功臣。” 众人一一还礼,又说些分别的话,事不宜迟,元道中带上刘正泰和十几个衙役,一行二十余人,三辆马车,告别武忠廉县令,浩浩荡荡的向西城开去。 出西门,走大道,一路向西,不多时就来到了无头岗,元道中看着拢起的山包,问刘正泰:“九鼎背天葬走到第几九了?” 刘正泰忙说:“二九钉。” “好。”元道中感慨的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现如今是人生乃多事之秋,藩镇混战,皇权衰弱,遭难的永远是百姓!” “师兄,这话可不敢乱说!” “我知道,路上不太平,我们要多加小心。”元道中提醒他说。 “是。”刘正泰指着前面的秦世亨说:“师兄,你看秦世亨,压着队伍挺像回事,真是常年走镖的,完全不一样,看来我们无需多虑了。” 元道中很是欣慰,这人着实不错,心里就更加喜欢。 太阳经过漫长的筹备,开始热烈起来,把路边的树叶都晒成了乳白色,青绿色的草原本绿油油的,现在只剩下绿了。 虽然没有风,但是马队走过去之后,还是扬起了灰尘,像极了炒过的面粉。 空气已经燃烧起来,当你只注视空气的时候,会更加明显,半透明的火焰阻碍着你的视线,越看越热! 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人渴的要命,不停的喝水。马也忍不住的哈哈喘气,不得不说这个李万奇,真是爱马到极致,他在队伍出发前,就备了九桶水在车上,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马儿喝的欢。 休息一会后继续上路,快到中午了,还没有出白马县的地界,但是山岗越来越高,估计快进山了吧,要往灵昌去,山路是绕不开的。 秦世亨压着队伍前行,由于要照顾马车,所以不能赶的太快,这路他熟悉,去郑州的时候从这里走过,只是时间长了,多少有些变化,但山还是那样。 当行进到一处山谷时,秦世亨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有停下,这个不是走镖,日期宽裕,现在是救命,越快越好! 又往前走了不到两里,秦世亨忍不住叫停了队伍,元道中正要上前去问,突见山坡上一棵大树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横卧在前行的路上,接着便是铜锣“咚咚咚”的响,一群喽啰嘶喊着从山坡上冲下来,有的拿刀,有的拿枪,有的拿弓箭,将元道中的马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世亨并不惧怕,勒住马挡在前面,手里握着无影枪,看着山坡上下来的人。 捕快们也没有见过这世面,吓得连忙抽刀应敌,只是吓坏了同来的医馆伙计,他们没有想到,陪着官府出差还能遇到打劫的,慌乱中找不到武器,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攥在手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刘正泰压在马队最后,他扫视一圈后暗道不好,忍不住骂道:奶奶的,光我看见的都有几十上百人,是我们的三倍还多,待会打起来与我们不利啊。 元道中走上前来正要搭话,却被秦世亨拦住了,说:“等一会,真人还没出现呢!” 果然,在喽啰的身后慢慢走过来一个人,身高八尺,长得虎背熊腰四方脸,左耳朵下面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胎记,手里攥着一把百斤重的长刀,刀背上挂着九个环,稍一动就哗啦啦的响。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小白脸,拿着一把蒲扇,边摇边指着秦世亨说:“哪家的?” 秦世亨纵马上前抱拳说道:“山东秦家。” “怪不得!”小白脸贱贱的说:“养的几匹好马!” 秦世亨也不啰嗦,大声说道:“敢问是何山庙?” “你问不着,收了。”小白脸说的很随意。 喽啰们一听躁动起来,铜锣大鼓敲得震天响。 第33章 劫外生劫 只听见动静,却不见有人上前,秦世亨鄙视一笑,指着拿九环大刀的红疤脸说:“莽汉,你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秦家爷爷的厉害,来来来,我给你多长几个心眼儿。” 秦世亨刚说完,山上的人就开始聒噪起来,个个摩拳擦掌,骂声不断:剥了他!砍了他!杀死他! 莽汉也大怒,纵身一跃跳上倒下的大树,挥刀骂道:“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知死活!” 秦世亨看他站在树干上稳稳地摆动,就知道这人下盘功夫了得,没个十年八年的勤学苦练,马步不可能扎的这么稳。 “秦家枪下不死无名鬼,矬汉,报上名来!”秦世亨用无影枪指着他说。 人家明明是大汉,偏要喊矬汉,秦世亨实想激怒他。 “丑鬼,大爷我乃五岳阎王乔天闯是也!纳命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乔天闯也嘲骂道。 说罢,乔阎王使出千斤坠脚下一沉,碗口粗的树干立时被压弯,再一松劲,整个人被弹射了起来,在空中将刀高高举起,朝秦世亨头上砍去。 “来得好!”秦世亨虽然这样说,却并不敢轻敌,这乔天闯五大三粗,又居高临下惊天一剁,力道之大难以抵挡,何况自己用的是枪,全靠巧劲,只得一拉缰绳马头一偏,秦世亨纵马躲过。 乔天闯砍空后立刻扭刀,刀刃向上刀背向下,九个铁环一响,顺势将刀扬了起来,来一招咸鱼十八翻,刀随人转人随刀走,向秦世亨连翻杀去。 秦世亨早有准备,只是这马骑得不惯,于是一脚踢向马屁股,自己跳下马背,一口气接了乔阎王十八刀,刀刀紧逼要害。 喽啰们一看乔老大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威,杀的秦世亨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连连鼓噪叫好,敲得铜锣震耳欲聋。 刘正泰看到这里怕秦兄弟吃亏,悄悄从腰里拿出一只飞镖,关键时刻他要一镖结果了乔阎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树倒猢狲散,那些喽啰们不值一提。 元道中看的明白,乔天闯使出浑身解数,也并未伤到秦世亨分毫,气势渐渐衰了,而秦世亨虽然一直躲闪,似乎是在试探他的刀法,一旦开始反击,招架不住的恐怕就是这个乔阎王了。 果然不出所料,拆解二十多招后,秦世亨一枪拨开乔天闯的大刀,转身用枪身砸向乔天闯的后背,乔天闯躲闪不及一跟头栽了出去,大刀几乎脱手。 乔天闯刚翻过身,就见秦世亨飞身上前,一枪向他的小腹刺去,这要是被刺到,肯定一个透心凉。乔天闯连忙双脚蹬地快速闪退,哪料秦世亨并不停留,枪尖一抬,追着刺过来。乔天闯一直退到后边土岗上已经没有后路,他只好拼命用刀架住枪头,秦世亨用力一挑,乔阎王就被掀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落地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 秦世亨怎会给他喘息之机,一个回马枪扎向乔天闯的咽喉,众人一看大惊失色,这下乔阎王真要变阎王了。 哪知枪尖离乔天闯的咽喉还有三指的时候,秦世亨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致对方于死地,反而收住攻势微笑着说:“乔寨主,还要比试吗?” 乔天闯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脖子,幸亏是汗不是血,要不然,这条命算是交代了。他迅速把九环刀插在地上,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多谢秦大侠饶我一命,我服了。” 秦世亨赶忙搀起乔天闯说道:“乔寨主言重了,我们只是过路的,想讨个方便。” “方便,你们只管过!”乔天闯一摆手,便有十几个喽啰下来,把砸下来的树给挪走了,山岗上的人也都放下兵器,不再叫喊。 秦世亨转身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们可以过了。” 元道中十分高兴,叫马车赶紧过去。他来到乔天闯身边,观面相发现他非大凶大恶之人,眉宇间透着一股侠气,对秦世亨知恩图报,见高人服输让路,可知此人晓厉害识时务,为何会沦落至此?于是不解的问道:“乔寨主,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说。”乔天闯本不想搭腔,但看在秦世亨的面子上,绷着脸应道。 “我想请问:你明明看到我们穿着官服,为何还要打劫我们?”元道中看着乔天闯说。 “我打劫的就是你们官府!”乔天闯愤然的说。 元道中更不解了,还有顶风上的绿林,忙问:“这是为何?” 乔天闯也不避讳,直言道:“官府只会欺压百姓,变着法子收税赚钱,冤枉好人,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好官,你们这些当官的我还不知道,你没听那唱戏的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做贼也比你们强,我专打劫你们这些当官的和有钱的。” 秦世亨听了赶忙解释:“乔寨主,元大人可是个好官。” 元道中明白了,并没让秦世亨多说,又问他:“乔寨主是白马县的还是灵昌县的?” 乔天闯听秦世亨说了这么一句,也弄不清真假,老实的说:“我是灵昌县的。” 元道中笑了,说:“那你为何到跑到我白马县来打劫了?” 乔天闯愣了,这里是白马县?他回头看了一眼拿蒲扇的小白脸,那小厮赶紧跑过来,站在乔天闯的面前,乔天闯便问他:“这里是白马县还是灵昌县?” 白脸小厮看看元道中,又看看秦世亨,翻着母狗眼委屈的说:“大寨主,白马县和灵昌县的界碑早就找不到了,这里属于三不管,我也不知道究竟属于哪!” “笨蛋!”乔天闯打了他一巴掌骂道。 元道中并不打算计较,只是随口问问,其实乔天闯说的没有错,如今这世道混乱的紧,他清清白白的白马县,也保不准有欺压良善的,只不过武忠廉和他看的紧,还算清平,你再看看上面的滑州府,乌烟瘴气藏污纳垢,早就公转私了。 “乔寨主。”元道中劝道:“我是白马县的县尉元道中,我劝你还是为你身后这几十个人考虑考虑,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计,也最好不要在我白马县的地界上。” “原来是县尉大人。”乔天闯赶紧拱手说道:“大人有礼,我们不是有意冒犯,也不是非得在你白马县的地界上,我的山寨在山里面,属于灵昌县,可能今天跑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元道中理解的说:“好吧,我们今天还有事,先走一步。” 秦世亨也抱拳对乔天闯说:“乔寨主,多谢!” 乔天闯还礼道:“秦大侠保重!” 刘正泰把镖放回腰间,压着马队继续前行,那李伯贤坐在马车里,终于长舒一口气,这回也算见了世面,回去要给七步仙子好好讲讲,让她给作一首英雄气概的诗,再夸一夸那秦世亨,岂不美哉! 秦世亨继续带队行进,元道中护在中间,刘正泰断后,看上去固若金汤,但是给险恶的山峰山路一比,又显得十分渺小。 走了有二十多里,乔寨主的人马早已消失不见,被他这么一折腾,午时早就过了,人们还没有吃饭,刚才是吓得,忘了饿,如今回归正常,肚子先受不了了,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秦世亨看路边有两棵大树,不是砸路的那一种,和元县尉一商量,埋锅造饭!又叫人卸了马车,让马匹吃点草和随身带的青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得走出大山,明天下午必须到灵昌县城不可。 这西邙山很大,但从白马县到灵昌县的路只是在山里拐了几个弯,并没有穿进深山,要不然,他们得走七八天才能到,不过这都是后话。最难办的不是山,而是头顶上的太阳,这会正毒辣辣的发着飚呢!人不仅热的走不动,马匹也气喘吁吁,得多休息一会才行。 吃完饭,大家各自寻找阴凉处,准备小憩一会,这可是恢复体力的最好方法,秦世亨和刘正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靠着山体休息。 一直到太阳偏西,马儿叫唤着互舔,才把这群人弄醒,秦世亨看看天,对元县尉说:“大人,启程吧!” “好,出发!” 元道中站起来,帮忙收拾行装,清点人数,继续向西而行。 这个时间点西行很吃亏,太阳正好照得你睁不开眼,脑袋抬高抬低都不行,马匹也跟着受累,摇晃着脑袋往前走。 直到进入一道山梁,太阳被山体彻底的挡住,他们才心满意足的高兴起来,眼也不花了也没那么热了,小风一吹,丝丝凉气灌的满怀都是,那叫一个美!山里就是这样,阳面真阳,阴面真阴! 秦世亨走在最前面,忽然听见石子滚落的声音,就知道不好连忙止住队伍,其他人一看各拉家伙严阵以待,虽然刚才有了经验,心脏仍旧砰砰乱跳好不激动! 又是一阵铜锣响,接着便从山上掉下来几个大石头,正好砸到前面的空地上,此路又不通了。 山两边猛然窜出上百个人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两片山坡,还是刀枪棍棒应有尽有。而前面的道路上早已站着二十多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个个凶神恶煞! 这次不仅医馆的伙计腿抖,就连随行的捕快都吓得神色慌张,胆战心惊。 只有秦世亨偷偷的笑了起来,嘲讽道:你们这群货!真会挑地方,这里多凉快,打个劫还这么怕辛苦! 第34章 劫后有劫 元道中不想秦世亨有闪失,上午他已经打退了一拨山匪,理应稍事休息,而且从形势上看,这次来的更加凶猛,也更不好应付,所以他骑马来到前面,对秦世亨说:“世亨,你到后面休息一下,这次我来。” “元大人。”秦世亨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说道:“您这身衣服太招眼了,如果他们害怕,就不会来了,既然来了,肯定是冲你们的官服来的。” 元道中十分不解,到底谁是官谁是匪?怎么当官的走个官道还被土匪追着劫? “为什么?难道和乔天闯一样是被逼的?”元道中又问。 秦世亨看对方已经到了跟前,不慌不忙的说:“元大人,您还是问他们吧!” 元道中一看,为首有五条大汉,长得凶相毕露,野毛赘肉横生,彼此又不修边幅,看起来像野人一般。后面跟了十几个小喽啰,有的干瘦黝黑,衣衫不整,有的肥头大耳,袒胸露乳,个个背着大刀长枪,浩浩荡荡的杀过来。 这山跟刚才又不一样,乔天闯选的地方坡度较缓,喽啰们往下冲的时候靠屁股就行,一溜烟也就到底了,讲究一个“快”字诀! 现在这地方山坡陡的要死,靠屁股不行得靠两条腿,一屈一弯跳下去摔个半死,剩下半条命再拿去拼,这不笑话嘛! 刘正泰一直想不通他们站那么高干什么?直到他往后面一看豁然开朗,那里已经有三四十人堵住了退路,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再往上看,每个可以站人的地方,都有人拿着长矛,石头,弓箭,只要一声令下,路上的他们就会成为靶子。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又有天罗地网,这可真是妥妥的十面埋伏。 五个骑马大汉看见元道中等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拿锤的胖子说:“大哥,你看还是当官的,肯定有钱。” 胖子旁边有个稍年长的黑胡子中年人,一把大刀挎在身后,打量着元道中等人问胖子说:“三弟,你怎晓得?” 三寨主挺着大肚子说:“大哥,不是你说的嘛,当官的有钱!” 此话一出,大寨主和其他几个骑马的都哑然哄笑起来,大寨主又说:“三弟,你看他们一个箱子都没有,哪里来的金银,这几个都是差役,不是大官。” “原来是穷当官的,真他妈的晦气!”三寨主气愤的说。 大寨主左手边有个大高个,瘦的就像裹了一张皮,眼睛凸的快要掉下来了,一张口嘴里的大牙像排成排的石头,他也拿着一把刀,笑着对三寨主说:“三弟,别丧气,这里不是还有个押镖的吗?官府请人押镖,就算没有金银,也一定有宝贝。” “真的?”三寨主突然来了精神,两把铁锤一碰“咣咣”响。 “当然真的啦,不信你问问。”二寨主撺掇老三说。 “逮!拿枪那小子,你是押镖的吗?”三寨主向秦世亨喊道。 秦世亨安静地看着这个傻大憨粗的胖子,嚣张的点了点头。 “哎,你的宝贝在哪?让我看看!”三寨主兴奋的说。 秦世亨忍不住笑了,他走了这么长时间的镖,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土匪,说来也怪,往常一路上也见不到几个打劫的,今天还没过完,遇上两拨,真是倒霉她妈发财了,倒霉大发了! “你看我手里的家伙,就是宝贝。”秦世亨扬起无影枪指着他说。 三寨主一听生气了,骂道:“你他奶奶的也敢笑话我,我非砸扁你的头不可。” 说完三寨主催马上前,举起双锤就向秦世亨脑袋上砸去。 秦世亨早就看出来了,大寨主,二寨主拿的是刀,三寨主拿锤,另外两个人一个拿的跟他一样也是枪,还有一个拿的是双枪,兵器有长短,所有人当中,就属老三兵器最短,却最重,近战锤沾光,远战嘛,枪永远是老大。 所以他根本就不慌,竟也催马上前,抢先一枪向三寨主的右眼刺去。三寨主看见黑影一闪直奔脑门而来,慌忙向上顶锤隔开。 秦世亨左手握住枪尾一扭,奔向三寨主的枪尖在空中一划,朝他的右边肩膀扎去。 三寨主右边身子一退,同时挥锤再次将枪尖砸开,可还没等他站稳,那枪尖突然转向,直扑面门,三寨主只好身子后仰,把另一锤也往上一顶,要将枪砸飞,哪料长枪根本不挨铁锤,画个弧线扎他左肩去了,吓得三寨主连连后退,双锤不停的往脑袋上顶。 秦世亨使的这叫:“金鸡乱点头”,小的时候他最喜欢玩这个,不仅舞动起来好看,夜里把枪头裹上棉花点着,耍起来跟火龙一样。 舞剑的有剑花,舞枪的有枪花,看起来眼花缭乱,对付一般人不仅舞的漂亮而且赢得好看,但是一旦碰上高人,杀伤力则非常有限,因为真正的杀手锏,都是冷到不能再冷的偏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秦世亨不过是保存实力罢了。 三寨主能力一般,优势是力气大,但是被秦世亨逼到近不了身,只能晃着铁锤耗力气,再加上胯下马驮着他庞大的身躯,还有两只上百斤的大铁锤,早已不堪重负,四个蹄子踩得尘土飞扬,身体歪来歪去,让三寨主无从着力。 秦世亨心里暗想:后边还有那么多人呢,光寨主就有四五个,自己能抵挡几位?不若给他个教训,也留点力气对付后边那几位。 想到这里,秦世亨加快了速度,趁三寨主不注意,一枪扎在了他右边肩膀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臂膀。 三寨主“哎呀”一声铁锤落地,他身体往右边一歪,马匹坚持不住被掀翻在地,三寨主左手按住伤口,还是不停的流血。 二寨主一看大叫:“不好!”奋然纵马来救,但为时已晚。 秦世亨一马当先,用枪尖顶住三寨主的哽嗓,大声喝到:“别动,再动我扎死他!” 喽啰们都傻眼了,没想到这么牛气的三寨主这么快就栽了,还被人生擒,于是锣也不敲了,鼓也不砸了,惊的都张大了嘴巴。 二寨主用刀一指,对秦世亨说:“好小子,报个腕吧!” 秦世亨看捕快们把三寨主押起来后,收枪抱拳说道:“山东秦家,压路的,求个方便。” “赢了我就给你方便!” 二寨主两腿一夹,坐下马吼叫着冲过来,大刀一举,直砍秦世亨的脖颈。 秦世亨这次不像对付三寨主那样对战,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大刀本身就比铁锤长,这二寨主个子高手臂也阔,无形中比三寨主强了一个量级。 二寨主的钢刀还没有落下,秦世亨已然双手握枪高举,准备抵住这一刀,只听“砰”的一声,大刀砍在了枪身上,火花迸射,人群惊呼! 无影枪乃是其父用乌金和玄铁打造的,不仅趁手,还结实无比,不然秦世亨也不敢和他硬碰硬! 二寨主只觉得两臂发麻肩膀发酸,心肝脾肺肾发紧,手里的大刀像一把扎手的刺,几乎握不住。 秦世亨也是年轻,并不觉得沉,趁二寨主有点发晕,右手一晃枪尖向他的眼睛刺去。 二寨主发现有黑影飞来,不敢怠慢挥刀就挡,不料枪尖改变方向,朝他的胸口扎去,他只好再挡,挡来挡去就冒了汗,动作也慢了下来,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元道中在一旁看的兴奋,但是不明白为什么秦世亨总是朝着眼睛刺?待会闲下来必须要请教一翻。 秦世亨并不想对二寨主下黑手,一旦结了仇怨,以后这路没法走,再说了,元大人还想着回来呢,不能徒增麻烦。想到这里,他左突右击,对着二寨主的左肩膀一枪扎去,让你们俩刚好凑成一对,做个好兄弟。 不成想在他思考的间隙,动作稍慢了一些,被跟上来的二寨主挥刀挡了一下,枪尖向上走了十公分,正扎在二寨主的左耳朵上,被刀再这么一带,枪尖挑着耳朵为数不多的肉片飞上了天,疼的二寨主“哎呀”一声,忙将大刀朝着秦世亨扔去,自己则勒住马头回身便跑。 秦世亨用枪拨开二寨主的大刀,再看他时已经回归本队,捂着耳朵叫唤呢。 所以说这三寨主就没有二寨主聪明,面临生死劫难的时候,就得咬的紧牙关舍得了兵器!不然,坐的位置肯定是不一样的。 大寨主一看老三被擒,老二被打伤还破了相,真是怒火中烧,他抽刀就要上前,不料被同样使枪的老四拦住了。 “大哥,让我会会他。”四寨主纵马上前,站了出来。 “老四,别放过他。”二寨主捂着耳朵喊。 “二哥放心,我给你报仇。”四寨主说完,拍马上前。 秦世亨刚要迎战,刘正泰过来挡住了,对他说:“世亨,你去休息一下,让我来!” “泰哥小心!”秦世亨嘱咐一句,便回归本队,他确实累了。 连赢两阵,秦世亨出了不少汗,几乎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不过他生的嫩,如出水芙蓉般娇美。 元道中赶紧过来给秦世亨擦汗递水扇风吹凉,等到休息了一阵气力恢复,元道中才忍不住问道:“世亨,你为什么老是朝对方的眼睛刺?” 秦世亨听完笑了,说:“这是我师父教我的,眼为心之苗!” 第35章 一场大战 刘正泰替换下秦世亨,拍马上前正要搭话,怎料四寨主并不识相,指着秦世亨大骂:“窝孙休走!看大爷我教你枪法。” “省点力气多喘口气吧!不然你就没机会了。”刘正泰拦在前面说。 四寨主一看是个捕头,不耐烦的说:“一个破捕头,边去!”说罢便要去找秦世亨拼命。 敢藐视我?刘正泰哪里容得下他,抽出刀拦腰剁来,四寨主一看近身不得,只得先打发了这个捕头,再找秦世亨求败,不料刚两三个回合,他就领教了厉害,这个捕头,不一般! 适才二寨主,三寨主和秦世亨打斗的时候,四寨主一直在观摩,同样都是使枪的,内中诀窍一目了然,金鸡乱点头我也会,只是大同小异罢了,所以他更想给秦世亨一交上下,找找门面,在山寨里好混些,哪料想上来个捕头凑热闹,搅了自己的好事! 四寨主越想越气,枪法也越使越快,频繁换招且招招冲要害,不多时,他就已经把看家本领全都使出来了,硬是将刘正泰逼退了两丈远。 刘正泰一开始也想和秦世亨一样,擒回来一个打伤一个,不能白出手,没成想这个四寨主咄咄逼人,枪枪戳人要害,把余地都给让没了,不尽勃然大怒,握住刀把收住刀风,暗暗增加了两成功力。 原本四寨主在兵器上是占优势的,只要不拼力,肯定不会输,但是刘正泰是谁,元道中的师弟,元道中绰号“一刀托两山”,刀上有两座山的力量,没人不服。刘正泰一半的功夫都是他教的,那刀上也有万斤之力,小瞧不得。 刘正泰一开始用力,四寨主就受不住了,兵器碰不过,挡又挡不住,越发心虚起来,真是开始有多狂,结果就有多娘。 《追风刀法》一共三十六招,每招又拆分为六种招数,合计两百一十六招,快如闪电,急如烈风,刘正泰用到二十多招的时候,四寨主已经破绽百出,再打个三五招,恐怕金枪就要落地了。 心有不甘的四寨主哪肯认输,突然灵光一闪:我何不卖个破绽,给他来一下,必定能反败为胜。想到这里,四寨主打着打着突然勒马回头,朝自己的山寨方向跑去。 刘正泰正想擒他,看他要逃,实在不想放过,所以纵马就追。 四寨主偷眼一瞧,这捕头追来了,心里不禁大喜:好事来也!暗暗从怀里掏出一支飞镖,看准时机一抖手,飞镖“嗖”的一闪,朝刘正泰的哽嗓飞来。 刘正泰追的急,也没有想到一个山野匹夫居然会打暗器,只是在他手抖的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因为自己就是打镖的行家,连师兄元道中都没有他打的好,那动作一看都不用想,飞镖往哪飞,怎么接,立刻就来。 但仅仅是这样,那就不是刘正泰了,我不止要接住,还不让你看出来! 就在飞镖飞来的一刹那,刘正泰扬起左手捂住脖子,大叫一声“啊!”便趴在了马头的一侧,好似中了暗器一般! 四寨主一看大喜,果然还是计策好使,连忙回马来刺,这次非要立功不可,管你死活,抢回来再说。 刘正泰就等他自动上门,看来的近了,连头也不抬,左手猛地一扬,四寨主的镖又飞了回去。 这边四寨主挺着枪一直关注着刘正泰的脑袋,等他一露头便要扎个结实,尚若不露头,必是死了,那时再把他提过来,岂不美哉。不曾想一个黑影闪过,他躲闪不及正中左脸,在他的嘴巴边上又开了一道口子,四寨主翻身落马,捂住左脸在地上翻身打滚,疼的嗷嗷直叫,鲜血冒了一地。 双枪寨主一看大惊,骑马上来就抢,被刘正泰挥刀堵住,秦世亨和其他捕快过来将四寨主捆住,元道中点中他的穴位,以减轻痛苦。 “五弟住手!”黑胡子大寨主看情形不对,急忙唤他。 五寨主虚晃一枪,搂马回归本队,对大寨主说:“大哥,唤我何事?” “我看这个捕头不是一般人,待我问问。” 黑胡子大寨主走上前来,抱拳对刘正泰说:“敢问捕头尊姓大名?” 刘正泰一想,我们虽然不惧,但是他们毕竟人多又占得地利,打将起来两败俱伤,能谈就谈办事要紧,于是也抱拳说:“白马县捕头,刘正泰,敢问寨主尊姓大名?” “在下白虎寨大寨主,江湖人称金刀魔鬼柳学州。” 刘正泰再次抱拳说道:“柳寨主,久仰久仰!”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说过,不是这人名大小,而是自己很少出白马县,江湖上的人也不在这小地方混,所以听的少。 柳寨主也抱拳说:“刘捕头,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是白马县的,我是灵昌县的,没有这一仗,你我也不认识,是不?” 刘正泰一听这是软了,干正事要紧,就坡下驴吧,于是也客气的说道:“柳寨主说的是,您打算怎样?” “你我打一场,你赢了,让你们过去,我赢了,放了我兄弟。”柳寨主说道。 刘正泰看已经伤了三个人,再有个闪失必定火拼,不如和解,于是说道:“柳寨主,我们只是想过路,这两个人可以放,只要你让我们过去。” “哼哼!”柳学州说道:“放你们过去不难,但是这里是灵昌县,不是你白马县,你打伤我三个兄弟,掳走两个,我山寨六个寨主,被你们打伤一半,传出去我还立得住吗?” “刀枪无眼,在所难免,你我还是不打的好。”刘正泰说的是真心的。 “不打就放了我的兄弟。”柳寨主威胁道。 如果放了,光山上这帮人就能把他们砸死,有两个人质,他们就得投鼠忌器,也罢,打就打! 元道中怕师弟有个闪失,想要替他出战,被刘正泰劝住了,说:“你是我们的最后希望,不可轻动,有你在我们就不怕。” 刘正泰来到柳学州的面前,指着他说:“敢不敢下马一战?” “有何不敢!” 两人翻身下马,大刀对大刀,一个官,一个匪! 刘正泰的刀是精钢炼制,经过一天一夜的捶打,四个人换班敲出来的。 柳学州的则不同,刀把金的,刀背金的,只有刀刃是白钢锻造,所以抽出来一看金光闪闪。 两人各拉出架势,横刀在前,准备一搏。 但是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出手,比划了半天,李伯贤都看累了,小风一吹,搔的鼻子痒痒的,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阿嚏”声地动山摇。 柳学州趁此机会举刀便砍,只见一道金光奔刘正泰的脑门而来,刘正泰早就准备好了,挥刀遮挡,没想到这金刀力量奇大,单手根本架不住,情急之下刘正泰只能退而求其次,单膝跪地,左手拖住刀背,才勉强接住这一刀。 柳学州抽刀一转改变方向,向刘正泰跪地的腿砍去,刘正泰屈膝正好借力,向右用力一翻在空中滚了两圈,弹出五六米远。 刘正泰刚站好,柳学州的金刀又朝他腰间刺来,刘正泰直接用刀尖抵住柳学州的刀把,两人刀尖对刀把,一较劲,刀被撑弯了。 柳学州再次收刀,以刀刃推来,割向刘正泰的身体,刘正泰也用刀刃相迎,又抵在了一处,不分胜负。 刘正泰想:金刀胜在刀重,我的刀胜在刀快,不能跟着你的节奏走! 于是刘正泰率先抽刀,一翻身向柳学州身上砍来,柳学州急忙挥刀应对,哪料刘正泰越砍越兴奋,刀刀逼人快如疾风闪电,柳学州只好沉稳应对不慌不忙。 元道中曾经给刘正泰说过,慢刀练巧,快刀练招,平常训练的时候,慢一点,多思考,对战的时候,要走快招,能有多快就有多快!今天正好用上了,刘正泰完全诠释了应战的秘诀。 柳学州本来也想试试刘正泰的刀法,不想他竟然蹬鼻子上脸,越打越快越快越强,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想换招却根本没有机会,主动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了刘正泰的手中。 当刘正泰把《追风刀法》二百一十六招全部打完的时候,柳学州已经应接不暇气喘吁吁,刘正泰一看火候到了,飞身跳出圈外。 “柳寨主,咱们不分胜负平手怎样?”刘正泰向柳学州拱手问道。 柳学州铁青着脸,大口喘着气说:“就算你我平手!” 刘正泰听完笑道:“好,那我们放人,你放我们过去如何?” “好吧!” 柳学州动手之前就想过了,六个寨主来了五个,结果五个人输了三个,这也是他喊住五寨主不让他动手的原因,总得留一个人回去报信,六寨主还在山寨里看家呢。这时候只有他亲自动手,自己再不赢,这一趟就算栽了。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正泰还真不含糊,仗着年轻下手快准狠,差点害自己丢了面子,既然刘捕头给了台阶,他觉得还是见好就收吧! 刘正泰上马回归本队,冲着元道中笑着说:“师兄,我们放人,他们让路。” 元道中笑着说:“好,做得好!” 不料秦世亨去放人的时候,突然有捕快大叫:“元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元道中问。 “四寨主死了!” 元道中和刘正泰过来一看,四寨主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早已绝气身亡! 第36章 劫后余生 “怎么会这样?”刘正泰不解的问。 看押的捕快面面相觑,刚才只顾看刘正泰打仗了,没注意到四寨主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元道中看他七窍流血,而且流出的血都变成了黑色,拿根小树枝挖点一闻,又腥又臭,他若有所悟的说:“糟了,这飞镖有毒!” 刘正泰大惊,幸亏刚才只是接了飞镖的小尾巴,万一被扎到,后果不堪设想,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徒手接飞镖了,表面看本事大好风光,实际多了一层危险,而且还是自找的。 正在这冷不防的时候,三寨主瞅准机会突然大叫起来:“大哥不好了,四弟死了!” 捕快们赶紧去堵他的嘴,但是话已出口,柳学州已经听见了。 对面突然就炸了窝,喽啰们嗷嗷叫嚣,舞枪弄棒拉弓搭箭,个个摩拳擦掌,顷刻间就要动手。 柳大寨主一举手,众人才停了下来,只见他说:“刘捕头,我四弟呢?” 刘正泰知道瞒不住,老实上前一抱拳说:“柳寨主,四寨主他中了自己的飞镖,已经毒发身亡了。” “什么?” 柳学州明明已经听见了,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飞镖?老四啥时候开始用毒了? 元道中让人把四寨主的尸体抬到前面,却暗中吩咐秦世亨看住三寨主,这可是唯一的人质了。而他自己,随时准备出手,只要制住柳学州,就能从容离开。 五寨主上前一看气炸了,提双枪来战刘正泰,大喊:“还我哥哥命来!” 刘正泰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抵挡并不还手,反而对柳学州说道:“大寨主,虽然你是绿林好汉,但是也应该知道用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江湖上是被人唾弃的,你也不想被人看不起吧,更何况四寨主他是死于自己的毒镖,我们并不知情。” 五寨主的双枪虽然舞的呼呼生风,但是比起老四来,还是差一点,对刘正泰来说,并没有威胁。 柳学州也看出来了,老五不是对手,刘捕头一直在忍让,如今二弟也受了伤,这次打劫真是一败涂地,回去老六问起来怎么说呢?可是再打下去,老五被擒也是分分钟的事,那老三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老四啊老四,你说你啥时候用起毒来了,不是丢我的脸吗?罢了。 “别打了!别打了!”柳寨主大喊两声。 刘正泰听到后用刀一扛他的双枪,两人立刻分开了,五寨主回到队里问:“大哥,怎么了?” 柳学州暗暗咬牙,看着老五说:“五弟,让他们过去!” “什么?”五寨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冲着柳学州说:“大哥,四哥的仇不报了?” 柳学州也是要面子的人物,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寨里内讧,更不想让喽啰们认为自己管不住其他寨主,挑战自己的权威和山寨的名誉,尤其是老四这样的,于是加大了声音对五寨主说:“五弟,你三哥的命就不要了吗?我早就说过,山寨里不许用毒,老四他用毒是咎由自取,你要以大局为重。” 五寨主看大哥发了飙,三哥也确实在人家手里押着,可怜的四哥还躺在地上,气得他把双枪往地上一扎,不管了。 刘正泰看见这一幕,深深地叹服这个大寨主柳学州,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要像五寨主那样,我真就把你生擒了,你们能奈我何?但他也不能得寸进尺,于是赶紧过来抱拳说:“大寨主明辨是非,令人刮目相看,我们十分钦佩,三寨主我们马上奉还,还请大寨主行个方便!” 都这样了,柳学州也没法计较了,无奈的抱拳说道:“刘捕头好功夫,请便!” 秦世亨带着三寨主交给柳学州,柳寨主闪身让路,元道中带着马队急匆匆离开。 山上的喽啰们一百个不满意,全都怒目圆瞪,一股气憋在心里,只等一声令下,生吞活剥了他们。 刘正泰和秦世亨断后,再次向柳学州抱拳施礼后,便骑马跟上车队,慢慢的消失在山路里。 柳学州看着四弟的尸体,乌黑的血液凝成了块儿,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这毒镖不仅害人害己,万一打在自己身上,大寨主的位子岂不是不保?想到这里,他挥手让人把四弟抬回山,二弟和三弟搀扶着能走,只有五弟虽然气盛,难得全身而退,可他还不知好歹,哎!年轻的可悲! “五弟,从明天开始,由你下山做买卖吧!”柳学州只能这样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五寨主愣了,拿住双枪说:“大哥,那他们就回不了白马县了!” 柳学州心里冷笑,暗道:好自为之吧! 元道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都以为刘正泰是这个车队的头,秦世亨是官家请来的镖头,而真正的大佬,藏得很深,也是最后的杀手锏。 经过这一仗,太阳偏西夕阳显现,山峰起伏不定,有时候看得见太阳,有时候只剩夕阳,但是山路才走了不到一半,就已经遇到了两拨打劫的,把人们的心都搅乱了。 虽然李伯贤没有见过大世面,但早已看淡生死,所以并不惧怕,反观那几个伙计早已颤巍巍如待宰之鸡,欲戮之羊,惶惶不可终日! 为了能够脱离柳学州的地盘,尽可能的离他们远一些,免得反悔追上来,又将是一场绞杀,那时必定有所损伤,于是元道中带着队伍走了足有三十里山路,才肯停下来休息一下,而此时,太阳已经消失,夜幕降临,山谷里空悠悠的。 刘正泰和秦世亨虽然骑着马,但是都打了两场仗,又赶了这么多路,累得人困马乏,终于有时间下马踩在踏踏实实的土地上,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元道中命令捕快埋锅造饭,大家都崩着神经一整天了,是时候吃点热饭,好好休息一下了,把好吃的都拎出来,把马也伺候起来,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山贼拦路,留着便宜他们么?去他妈的! 秦世亨和李伯贤聊着天,欣赏群山夜景,别有一番滋味。刘正泰和捕快们切磋刀法,诉说着今天的大战。只有元道中,思索着去灵昌的路还有多远,还有多凶险。 不一会,米饭做好了,菜也炒出来了,这山上木柴真多,火也毒,做起饭来得心应手,又快又好吃。 晚饭过后,元道中喊来秦世亨,刘正泰,和李伯贤,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柳学州那边算是得罪了,就算没有得罪柳学州,他们山寨的人大多都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赶来,或者他那个六寨主私自找来,离这里毕竟只有三十多里,如果来算账,我们怎么办? 就算不会找来,我们再往下走,还会不会遇到新的山寨?这乱糟糟的世道造就出一大批乱糟糟的人,我们这一路上还会遇到多少? 秦世亨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已经发出来了,就一路闯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李伯贤觉得这世道,穿个官服太招摇了,最好是像个普通商人,也许好过一些,但是大家都没有拿备用的衣服,也只好做罢。 刘正泰的担心和元道中差不多,如果有路能绕过去,自然是好,可这山里头人生地不熟,大路都走不通,小路干脆放弃吧,再绕丢了。 最后也没有商量个结果,元道中说还是早点休息吧,与其着急焦虑,还不如养足精神备战呢! 秦世亨主动说我去后面看看,别真的有山寨的人跟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刘正泰也说,师兄你在这待着,我去前面看看,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也好防备防备。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个人都回来了,山前山后没有人,众人放了心,各自找地方歇息。因为是在山腰上,绿植也多,太阳有时候晒不透,所以山上热的地方贼热,冷的地方贼冷。 山野空旷,夜间自然就冷,白天倍感温暖的小风,如今成了发冷的主力军,所有人都没有被褥,白天脱掉的衣服,晚上迅速的都穿上了,这样挨一夜,不知道会冻坏多少人。 元道中突然想起了赵老三,他还曾承诺送自己一张虎皮呢,这会要是能盖上,那真是温馨幸福了。 起先天黑的时候,大地余热未退,并不觉得难熬。不想到半夜的时候冷气逼人,衣服被扯来扯去总还觉得少,一直挨到后半夜,才又渐渐暖和起来。 东方终于发白,天空一亮眼皮就薄了,人们由深睡转入浅睡,但都不想起来,任凭大脑清醒无为。 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的马匹都开始狂躁不安起来,不是咬缰绳就是蹦起来乱跳。率先起来的秦世亨想要安抚马匹但是根本按不住,刘正泰等人都赶紧去拉住缰绳,生怕惊了跑了丢了,那就凉凉了。 “地震了吗?”刘正泰焦急的喊,也许只有地震,才能让马有如此大的反应。 元道中站在中间,并没有感觉到震颤,显然不是地震,直到一股大风吹过来,他脑子一激灵,一个可怕的想法涌进脑海:不会想啥来啥吧! 第37章 余生再劫 有句话叫:云从龙,风从虎! 元道中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杀气,他赶紧飞身跑到一块大石头上四处眺望,在不远的山坡上,一只花白的大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用红红的长舌头舔舐着锋利的长牙,一双威严霸气的眼睛里透露出蔑视天下的神态,在那浑圆的脸庞上点缀着许多黑色的条纹,一直延伸到宽大的后背,强壮有力的大腿,和长长的尾巴上。 “有老虎!” 元道中急忙喊了一声,那老虎听见声响,踩着强悍有力的步伐,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猛烈的碾压过来。 人们听说有老虎顿时慌乱起来,有的操刀,有的拿棍,连李伯贤都拎了一个水桶准备应战。 马儿还在发怯叫唤,被缰绳拴住逃脱不了,只好死命的往后退,拽着树桩不停的发狠。 刘正泰和秦世亨听见元道中示警,抄家伙奔了过来,打眼一瞧心惊肉跳:好大个的猛虎!比胡子头的水牛都大,那一纵一跳气势逼人! 秦世亨看看自己手里的无影枪,再看看老虎的体格,觉得枪真是太渺小了,跟痒痒挠一样如同儿戏,但是没有办法,他离得最近,硬着头皮也得上。 老虎身体大步伐也大,三窜两跳来到近前,元道中,刘正泰,秦世亨,三人迎上来堵住,老虎一看暴跳如雷,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三人大嚎一声,把身后的马匹惊得使劲撞树,连死的心都有。 三人持枪拿刀,对着老虎猛刺猛砍,老虎伸出桶口大巴掌扇过来,差点把秦世亨的枪打掉,再一巴掌把刘正泰震得连连后退,幸好元道中挥动长刀,瞅机会砍了它几刀,要是被老虎一跃跳过去,后面的捕快马匹肯定遭殃。 老虎左突右击,往左边跳,右边的人来砍,往右边跳左边的人来砍,从中间跳三个人一起砍,气得它不停的吼叫,始终不能占得便宜,最后悻悻然落荒而逃。 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刘正泰看着硕大的老虎屁股,感慨万千!这次算是领教了,他突然想起了履虎尾,想起了李三娘,想起了桃花园记。 秦世亨看老虎跑远了,赶紧过来看马,好几匹都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怎么拉都拉不动,四条腿没有一条能站立的,用手一摸,肉皮都是跳的。 高亮好不容易拉起来一个,马肚子下边湿漉漉的,他惊奇的叫道:“我的妈呀,这马吓尿了!” 元道中说不要动了,我们再歇息一会,让马匹适应适应,缓缓神。人们这才安静下来,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跟老虎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至于如此大的老虎,听都没有听说过,那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趁此机会,昨晚的锅灶还没有拆,生火做饭再煮点豆子,不给弄点好吃的,受惊的马匹啥也干不成。 所幸老虎走了,所幸柳寨主没有追来,所幸天已大亮! 吃饱喝足,马匹也得了好处,开始启程出发,只留下一片片尿渍。 今天的太阳和昨天一样中气十足,到处散发着阳刚之气,要说这清晨,是可以偷会懒的,你这么咄咄逼人,谁家祖坟不冒烟?冒烟出英雄,英雄多世道就乱了,病根原来在你这! 昨晚的凌冽寒风被忘得一干二净,刚走了一会就汗出如注,但人们都不想休息,更不会抱怨,只恨这山路绕来绕去,要是直直的走,两个灵昌县都到了,眼看着前面没有山了,转过一道弯,又一头扎进大山心窝里,连前方的路都消失了。 看见太阳的时候热浪滚滚,看不见的时候凉风丝丝,慢慢的人们都开始轻轻的咳嗽起来,继而鼻涕横流,甩手擦的速度都跟不上。 李伯贤坐在车里颠簸的紧,时不时伸出头来透透气,当他看见大家有着凉症状的时候,发觉自己好像也中了招,悄悄地流鼻涕,但作为大夫的他,正是出手的时候。 从马车上下来,李伯贤找到一种草药,随便挖了几棵,揪出几片叶子,让人们含在嘴里,不多时,鼻涕竟然止住了,大家无不赞叹:大仙真是神乎其技! 眼看到了正午,太阳正神气的紧,元道中想让大家避过这最热的时间段,可是秦世亨却建议继续前行,因为从前两次打劫的经历看,这条路太不安全了,要不是时间紧迫,他势必要走夜路的,尽管是这么险的山路。 秦世亨也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几千个白马县的家庭好,这才不辞辛苦,顶着大太阳不要命的奔走。 毫无怨言!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受点苦不算啥,累一点也能忍,只要没有老虎,没有山贼,平安的到达灵昌县,中午这顿饭不吃都行。 果然是烈日炎炎,衣服湿了再干,干了再湿,那么厚重的头发,热辣辣的几乎要燃起来,秦世亨手里的无影枪慢慢的开始发烫,胯下的马匹也大口喘气,走的更加艰难了,每一步都像是最后一迈。终于有人坚持不住,宁愿落在后边,也不愿热死,晒死,队伍开始变的稀落绵长。 秦世亨看见前面山体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好能阻挡太阳光线,连忙说:“快走,到石头那里歇息!” 众人一看来了兴致,像望梅止渴一样,浑噩的精神为之一振,加快速度往前赶。 久热后的清凉像干瘪的土地获得了甘泉,愉悦的心情无比美丽! 这马也不傻,使劲往阴凉的地方拱,人们站在里面,马匹站在外面,难得的小风原本是热烈的,但是吹到石头后面的时候,变得清凉了,也圆滑了。 歇息一阵之后,趁机将马匹饮上一饮,由他卧在地上吃草,人们也养养神。 半个时辰之后继续出发,刚走了五六里,又出事了! 前面路中央堵着一块石头,石头上面坐着一个人,此人正若无其事的抽着烟,吧嗒出来的烟圈冉冉升起,在微风的簇拥下如魔鬼般变幻莫测,怎么看他都像来惹事的。 秦世亨提枪在前,刘正泰握刀在后,往山前山后山上山下到处打量,竟没见一个喽啰兵,难道就他一个人么?这还是头一回见! “朋友,让个路吧!”秦世亨勒住马试探性的问。 这人听见声音,吐了一口烟,抬头看着秦世亨,并不搭话。 秦世亨一看可不得了,这人长得有些怪: 头大吧脸小,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就像一张小娃娃脸贴在了一个本该大脸的大脑袋上,可这小娃娃脸又透露着凶狠,更像一张饱经邪恶的老脸。因为他的脸和发际线中间是一个斜切面,所以你不能说发际线前面都是脸,只能说头发是大海,脸是一块小岛,那个斜切面就是沙滩,只是这岛,也太小了些,沙滩,也太宽了些。 那穿着就更怪了,这大热的天,里面是绸子,外面是粗布衣服,捂得这么严居然不嫌热,抽烟倒抽的热乎。 “朋友,让个路吧!”秦世亨又喊道。 这大脑袋终于动弹了,慢悠悠的起身,突然一脚跺向刚才坐的石头,霎时石头四分五裂,他再用脚一踢,全部朝着山崖下飞去,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过吧!”他的嘴巴从烟枪上扒下来,吐着烟说。 石头是没了,人还站在路中央,又长这副模样,吞着云吐着雾,凶巴巴的怎么过? 元道中看了走上前来,也觉得怪,一般异于常人的象,必有异于常人的界,这货长得这么磕碜,又一身怪打扮,肯定不好惹。 秦世亨不管这些,他跳下马背,持枪走上前去,我倒要看看,你闹哪样! 谁知刚走到离他还有两丈远的地方,怪人突然跳起,挥动烟斗,向秦世亨打来。 秦世亨早有防备,挥枪挡住,不料这人一转烟斗,又向下盘扫去,秦世亨猛然跳起,一记穿心刺直捣怪人的胸口。 怪人身法凌厉,一闪身跃到秦世亨的左边,再举烟斗打来,秦世亨只好提枪拨开,顺势使出金鸡乱点头,直逼怪人的小脸而去。 这怪人眼睛小但看的清,不管秦世亨怎么扎,都能迅速的躲过,气得秦世亨使出《百花枪》,向怪人身上的穴位猛扎猛刺。 这《百花枪》是他师父要求他每天必练的功夫:把一朵花挂在树上或者墙上,用枪尖扎里面的花蕊,在不伤害花朵的情况下,将里面的花蕊扎断,从一朵开始练,什么时候一天能把一百朵花的花蕊全部刺断,才算练成! 秦世亨如今练到六十八朵,刚刚及格满徒,虽然如此,但是只要秦世亨愿意,他想扎你的天突穴,就不会扎你的璇玑穴,他想扎你的公毫毛,就绝不会扎你的母毫毛,可谓“炉火纯青”! 可是赶路久了,秦世亨也有些疲累,并不能把《百花枪》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尽管如此,也够这大脑袋怪人喝一壶的。 顷刻之间,秦世亨已经向他刺出了五百多枪,全身的穴位几乎都搂了一遍,待秦世亨再看时,我的个妈呀,真是怪了! 第38章 司空不善 元道中看秦世亨并不能伤他分毫,反而累得嘘嘘大喘,再这样僵持下去,势必要吃亏,要想保持实力,非得自己出马不可。 秦世亨见伤他不住,便有些慌了,出招也没有那么凌厉了,这却给了怪人一个机会,他不仅没有进攻,反而一直在观察秦世亨的枪法,寻找破绽,等到秦世亨再次举枪向他脑门击来的时候,怪人一个黑狗钻裆翻到他身后,双手扣地头朝下脚朝上,在秦世亨背后用右脚猛力一踢,正中秦世亨的脊背,只听“噗通”一声,秦世亨往前跨了两步栽倒在地。 怪人一看得手,飞速上前举起铁烟斗朝秦世亨脑袋砸去。 这要是被砸上,秦世亨的脑袋非开了花不可! 元道中早就拉刀在手,一看秦世亨要吃亏,双腿一弯,双脚蹬地,“嗖”的一声把自己射了出去,同时将刀尖对准怪人的后腰眼,心说:你要是敢下手,我就送你个从后到前! 怪人正以为得手,忽听背后恶风不善,一道白光从黑眼仁里闪过,他急忙收住烟斗,提真气凌空翻滚,越过秦世亨稳稳的落在三丈开外。 元道中也立刻收刀,一个翻身来到秦世亨身边,连忙扶起他,这时才发现,秦世亨嘴角已经渗血,腰都直不起来了,看来这一脚真是不轻。 刘正泰把飞镖插回腰间,扶着秦世亨回到马车上,李伯贤将他的衣服搂起,后背上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血包。如果不赶紧放血的话,血毒聚集,这块肉都得废了。刘正泰拿出飞镖要将血包扎破,被李伯贤拦住了。 “那样会留疤的!”李伯贤说完取出银针,在血包的边缘扎了三个小口,用棉花挤出淤血,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黄色粉末将它涂了一层,轻轻的包扎了一下,秦世亨顿觉好受多了。 元道中并没有立刻动武,这个怪人啥话都不说便动手伤人,打劫你就打劫呗,说一声啊!差点损我一员大将,但他还是忍住气,对着怪人抱拳说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拦住我们的道路?” 怪人眨巴着小眼睛,一抹小鼻子,张开小口说:“哼哼,说出来吓死你,江湖上人称绰号:一烟呛九州,单手震西天,司空不善是也!识相的,把金银细软都给我拢到一个包里,我把你们的腿打断就算完了,敢说个不字,我把你们脑浆敲出来喂蚂蚁!” 元道中微微一笑,真是好大的口气!司空不善?听说过,黄河以西的双鬼之一,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今天碰上了,当除了这一害。 “今天,恐怕你要失望了!”元道中横刀在前,准备应战。 司空不善一听,哎呦?还真有不怕死的!用烟斗指着元道中说:“你是谁?本大爷看你是个官,金银珠宝要是多了,我给你立个碑。” “立碑就算了,你这种人不配,在下白马县元道中,送你上西天!”元道中说着,挥刀向司空不善砍来。 司空不善举起铁烟斗相抗,两人你来我往上下翻飞,打斗甚是精彩。 刘正泰躲在一边细看,师兄用的也是《追风刀法》,虽然是同一套功夫,不同的人用又有不同的效果,师兄的每一刀都犹如风卷残云,又快又准又狠,力量之大摧古拉朽,刀锋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劈星斩月,把个司空不善逼的连连后退,胆战心惊。 《追风刀法》三十六招,每招六种变化,合计二百一十六种变化,元道中打完,只用了刘正泰一半的时间,这说明元道中的刀法比师弟快了一倍,而且力量更大,杀伤力更强! 司空不善没想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元道中居然这么灵活,舞起刀来行云流水雷声滚滚,稍有不慎非叫他剁成两截不可!这么一顾忌动作更慢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元道中本有好生之德,怎奈这司空不善真是人如其名,名声极坏,势必饶他不得,于是步步紧逼招招致敌,动作更加凌厉了。 司空不善越发觉得这一战犹如拼生战死,对方已经玩了命,自己也不能有所保留,于是使出平生所学,左手金掌右手烟斗,左右开弓连下黑手。 秦世亨趴在李伯贤的马车上,第一次见元大人动武,没想到比自己强了不是一丁半点,真是自叹弗如。他原以为刘正泰不过是一个捕快,有真本事谁当官啊!可是人家刚一露手,他就吃了一惊,暗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每个人的想法还真不一样,有本事也可以当官。 可是当他这次看到元大人救了他,亮出刀法的时候,简直就神了,哪里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明明是山外有仙仙外有神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要有他这本事,镖局都开遍天下了。 司空不善舞动铁烟斗渐感体力不支,为什么?就是因为元道中的刀法太快了,劲儿又大,力度小了挡不住,力度大了跟不上,这一段激烈的打斗,他平生未见! 再有一袋烟的功夫,司空不善恐怕就要改名了,叫司空累死!或者司空两截?他觉得元道中每一刀都差点把他剁成两半儿,怎么办? 司空不善正发愁,忽然看见烟斗下面挂着自己的烟袋,顿时有了妙计。他奋力抵挡了几刀之后,一甩手将烟袋弹了上来,自己身体却不断的向后退。 元道中刀法挥的快,管它什么烟袋一刀砍飞了,不料烟袋里装的不是烟叶而是鳞粉,被刀尖一碰顿时火花四射,火光冲天。 司空不善躲得早,藏在了火球下面,元道中哪里晓得,当他看见火光的时候暗道不好,忙收功凝力紧急打出一掌。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只用了三成功力,仗着内功深厚,竟然神奇般把火球又推向了司空不善。 这下糟了,司空不善的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火星,一股燃烧蛋白质的糊味瞬间弥散开来。 元道中乘胜追击,举刀就剁。 司空不善正在拍打火星,看见刀光一闪,心想:我命休矣!下意识的用铁烟斗去挡,不料来的正好,刀直接砍在了他的手上,手指被斩断散了一地,鲜血崩流。 司空不善大叫一声,连忙捂住右手,纵身一跃跳出圈外。 元道中继续上前,想要擒拿司空不善,不料他更狠,断指也不要了,直接跳下悬崖消失不见。 “好!”李伯贤用力一拍,大声叫好,不料正拍在秦世亨的伤口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吓得李伯贤赶紧安抚道歉,用手给他的伤口扇风。 元道中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深不见底,这司空不善跳下去不死也残,随他去吧! 刘正泰走到司空不善的断指旁边,一脚把它踢下悬崖,气愤的说:“给你留个全尸吧!” 终于海阔天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刘正泰走到师兄身边,羡慕的说:“师兄,您的刀法练得比我强太多了,我今天算是开了眼。” 元道中也笑了,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所有人上马,秦世亨干脆趴在了李伯贤的马车上,几声鞭响后,马儿奋力扬蹄快速向西跑去。 由于人们都怕再遇到任何打劫的,也不愿休息,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管它太阳毒不毒,管它山路险不险,一直跑完最后一个山峰,看见一马平川的大地,人们终于如释重负。 这一路走来,百十里的山路,遇到三伙打劫的,一个比一个凶,几乎丧命。还遇到一只超级大猛虎,把马都吓尿了,自己的裤子也差点湿了。 总算有惊无险,小命还在,不用着急了,马车也渐渐慢了下来,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见了村庄,再往前走就更多了。 这时候大家才有了饿的感觉,而且越想越饿,越饿越不想走,看见地里的麦子都想上去啃两口,可是不行,这里是灵昌县,在城门关闭之前必须到达城内,否则就得露宿城外,他们白马县的捕头,是叫不开灵昌县的大门的。 好在阳光很好,还孜孜不倦的辐射着能量,不过很快,他就会像一根蜡烛一样慢慢熬干。 再把衣服湿透,再把衣服蒸干,路上开始有人了,刘正泰一打听,离灵昌县的东城门还有不到三十里,真是希望就在眼前,别说骑马,就是走路也能赶到了。 夕阳渐渐没落的时候,元道中等人顶着空空的肚皮,终于来到灵昌县的东城门,却让人大失所望。城门早已破败不堪,把守的兵员非老即弱非病即残,而且少的可怜,元道中想:不还有捕快吗?兵马司不管你县令总得管吧,派捕头镇守也是正理,白马县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当他走到城内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捕头不去镇守城门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那功夫! 第39章 乞丐之难 在灵昌县东城门的大街上,一群乞丐被绑缚手脚,由十几个捕快押着往西走,人们看见了全部躲得远远的,只留下一片狼藉。 刘正泰想起了阴兵借道的时候,自己也曾去街上抓捕乞丐,但从没有绑缚手脚,更不会像他们这样非打即骂,我们说是抓,其实跟请也差不多,领着就进去了。 元道中虽然也穿着一身官服,但这毕竟是灵昌县的政务,他也干涉不得,所以先去找客栈投宿,明天上午去采买,争取下午能踏上回家的路程。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不知道武忠廉县令都急成啥样了,早回去一刻,就可能多救几个人的性命。 顺着街道往里走,虽然店铺林立,但是生意冷清,这么热的天,出来纳凉的人们逛街购物应该成群结队,可是现在正好相反,天是热,但人呢? 走了不到三百步,有个“福庆客栈”,门前挑了两个灯笼,灯笼上面写了两个大大的“福”字,店小二正在和掌柜的唠嗑,看见元道中等人风尘仆仆,就知道是远道而来的,连忙出来请:“官人住店吗?后面有单独小院,清静!” 元道中一看这客栈也没什么人,只有两桌客人在吃饭,正犹豫间,掌柜的也跑了过来,对元道中点头哈腰的说:“大人,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是县衙点贡的客栈,您里边请。” 所谓“点贡”,就是县衙钦点的,有官家股份的客栈,每月或每年,按照纳贡的方式上缴红利,这种客栈有两大特点:一是安全,官家有备案,客栈正规,从不胡来。二是对官家人有优惠,无论是不是本县的。 元道中听到这里,便说了一声:“住店!” “好咧!” 掌柜和店小二热情客气的打着招呼,引领元道中和刘正泰等人穿过客厅进入后院,李伯贤,秦世亨和其他人牵着马架着车,从侧门也进入后院。 小二说的没错,后院很大,又立着几棵参天大树,有个小厮正拿着一个竹竿趴在树上粘知了,怕它影响客人休息。 后院有专人给客人养马的马小二,只不过他们待在后院,从不往前门去,一旦客人来了,赶紧热情的上来牵马卸马车,洗刷饮遛一个程序都不少,只要客人给足银子,半夜还会起来一趟,给马喂点肥料。 大家赶了两天的路,又累又饥,一路上打打杀杀,又虚又酸。元道中要了几间房子和三桌酒菜,连马也备了夜间的肥料,今晚好好吃一顿,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银子需要花出去。 饭菜很可口,这正规的客栈就是不一样,赶路的人都得忌口,不能吃辛辣,他们中规中矩的做菜,好吃又不伤脾胃。酒要的不多,就是为了解乏,晚上睡个好觉,也算聊表一番心意。 元道中想起街上的事,就叫来了店小二问:“我刚才看见街上正在抓乞丐,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没有不健谈的,忙说:“大人,您外地来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咱们灵昌县的县令有个小妾叫花铃儿,这花铃儿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任谁见了都说她是个大美人,没出阁的时候,那说亲的都排着队,有当官的公子,有巨商的公子,反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那是为什么?”刘正泰问。 店小二又说:“她们家也是官宦之家,有钱着呢!” “哈哈哈,你这小二说笑!”刘正泰喝了一杯酒说。 “我没有说笑。”店小二慌忙解释。 刘正泰正色道:“你刚才分明说花铃儿也是官宦之家,好多公子哥都不嫁,怎么会给你们县令当小妾呢?” “官人你听我说。”店小二继续说道:“这个花铃儿虽然漂亮,但是有个嗜好,那就是喜欢小狗,家里养了几十条,吃饭睡觉和人一样。我们县令知道这个事之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金色毛发的小狗,特意叫花铃儿看。这花铃儿一看那金色的毛发,甜甜的叫声,顿时爱不释手,非要买下来,可是我们县令就是不卖,想要,可以,嫁过来。花铃儿二话不说坐轿就来了,县令一看我妻子还没来得及休呢,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做妾吧。” 众人都说店小二说笑,哪有这样的人,元道中却问道:“小二,你还没说乞丐的事呢!” “大人莫急。”店小二不怕他们笑话,接着说:“这花铃儿嫁过去之后,那只金毛小狗真是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金碗喝水,金盘吃饭,睡觉用金色被褥,连拉屎都有专人伺候。可是前几天,这金毛小狗偷跑出去了,等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张皮了,听说是被几个乞丐给杀了吃肉。花铃儿一听就昏死过去了,可吓坏我们县令,所以这几天正捉拿乞丐问罪呢!” 原来是这样!元道中说:“一只狗嘛,何必抓那么多乞丐!” “一只狗?”店小二看了看外面,谨慎的说:“抓到是谁杀的,要砍头呢!” 砍头?元道中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狗命啥时候和人命一样贵贱了? 刘正泰不相信的问店小二:“说的是气话吧?拿人命去抵狗的命。” “哼哼!”店小二颇有自信的说:“人家狗吃的啥?牛肉,羊肉。用的啥?金碗,金盘。乞丐用的啥,连个完整的碗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吧,一条乞丐的命,未必能消了花铃儿的怒气呢!听说抓了两百多个了,还在抓。” “你们县令叫什么?”元道中问店小二。 “曹文雄。”店小二回答道。 刘正泰听了店小二的话,忽然想起自己和赵屠户宰狗吃狗肉的情形,要是发生在灵昌县,可真不得了,不过狗和狗也不一样,自己杀的狗是纯黑色,也不用金碗金盘。 正说着,突然院墙外大街上一阵狂乱的脚步声,接着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喊:不是我!我没有!我们是外乡来要饭的,大人你饶了我们吧! 店小二使个眼色,又指了指街上,怜悯的说:“你看看,大晚上的还在抓。” 元道中听了十分气愤,这曹县令也太过分了,便问店小二说:“再买一条一模一样的金毛狗不就行了,何苦闹得满城风雨?” 店小二摇摇头说:“买不了,听说那是土什么国的狗,离咱这十万八千里呢!” 众人没了话说,真是出门在外什么事都有。 店小二临走时说了一句:“大人,您知道就行了,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就是一个伙计。” “好,我知道。”元道中安抚他说。 店小二走后,元道中对刘正泰说:“正泰,等会你我出去一趟,看看情形。” “我也去。”秦世亨慌忙说道。 元道中笑了,安慰他说:“你在客栈休息吧,这里没有你也不行!” 秦世亨一想也对,他俩走了,能用的只有自己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养足精神有机会再战,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酒足饭饱之后,元道中带着刘正泰,借消食之名走出客栈,顺着街道往前逛。元道中一是想看看有没有医馆,有的话明天可以直接来,二是想看看有没有乞丐真的被成群抓走。 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在另一个街口,果然有四个乞丐被七八个捕快堵在胡同里,乞丐不停的求饶,跪下来泣声哭求,但是捕快们毫不怜悯,拿绳子往他们身上抽,抽了十几鞭,再把他们捆上,像绑蚂蚱一样串起来。 元道中长叹一口气,抄起旁边的破板凳,朝着捕快砸了过去。 天正黑着,捕快们耀武扬威,哪曾想到会被暗算,正砸在一个人后背上,疼的他暴跳如雷。 刘正泰一看师兄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这灵昌县的捕快也真是遭了殃,让我师兄给碰上了,得,我也依葫芦画瓢吧!他顺手抄起一个坏板凳,也朝着一个捕快砸过去,直接把那个捕快干趴下了,乐得他心花怒放:师兄,打镖这一块,您得跟我学! 元道中也笑了,他想再丢板凳时,才发现没有了,那两个坏板凳肯定是这户人家坐在门口唠嗑用的,好嘛,全给丢了。 捕快们被接连砸了两次,忙抽刀应战,嘴里骂骂咧咧嗷嗷怪叫,活脱脱一群土匪。元道中看了更加生气,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一个叫的欢的瞄了半天,正准备砸呢,被刘正泰拦住了,他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说:“师兄,咱们比比谁砸的准。” 元道中突然来了兴致,慎重的比了三比,和刘正泰同时丢出,石块飞向两个举刀的捕快,只听“啪啪啪”几声,三个捕快抱头鬼哭狼嚎,有一个疼的甚至跪到了地上。 刘正泰叹服的说:“师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怎么说?”元道中莫名其妙。 刘正泰羡慕的说:“一石二鸟,厉害。” “什么一石二鸟?我以为是你砸的呢!” “没有啊,我瞄的是最后边那个!” “我打的是中间的!” “那最前边那个谁砸的?” “不知道啊!” 第40章 吉无咎 捕快们被突如其来的板凳石头砸晕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一害怕,拖着刀四散奔逃,乞丐也不管了,逃命要紧。 元道中看他们走远了,赶紧跑过来割断乞丐身上的绳子,让他们速速离开。 可是乞丐们有些茫然,怎么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一个绑一个放,有点晕。 刘正泰一拍脑袋,对元道中说:“师兄,你看我们的衣服,他们以为我们也是捕快呢!” 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怎么?我们不就是捕快嘛!哎呀,一时之间扯不清了! 元道中懂了,对年龄稍大的乞丐说:“我们不是本地的,你们赶快走吧,出城去,别在这个县待了。” 乞丐们好像明白了什么,给两人鞠了一躬,飞也似的跑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撒丫子跑吧,元道中和刘正泰一口气跑回了客栈,见了秦世亨和李伯贤客套几句后,照样熄灯睡觉。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刘正泰好像一夜未睡似的,磨磨蹭蹭的来到元道中身边,小声的问:“师兄,到底是不是你一石二鸟?” 打镖这玩意,是唯一拿得出手的能够超越师兄的存在,实在是来之不易,刘正泰非常在乎! 元道中本来没注意,尽想药材的事了,听刘正泰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他:“正泰,我记得你给我说过,张丙昶被灭门的夜晚,魏春雷曾经被人打了两掌,连刀尖都打断了,是也不是?” 刘正泰摇摇头,说:“不是两掌,魏春雷挨了三掌,还有一掌打在了他的刀上。” 刚说完,刘正泰也精神一震,妈的妈我的姥姥,打魏春雷的那个人在这里?哎呀呀,昨晚怎么没有想起这回子事儿来!该死!该死! “师兄,这是什么功夫?隔空就能打人!”刘正泰问道。 元道中边想边说:“我记得师傅以前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功夫叫隔山打牛功,十步之内断人冰刃,百步之内吹灯拔蜡,只听说过没见过。” 刘正泰更觉得山外有仙了,激动的说:“捕快又不是牛,这个人咋老爱打捕快呢?难道他和捕快有仇?” 元道中笑了,问刘正泰:“你说,除了捕快还有谁?” “还有谁?”刘正泰想了想,说:“没有了,只有捕快挨过打!” 元道中摇摇头说:“打的是捕快,可救的,都是乞丐!” 刘正泰一想,也对,还是师兄观察入微啊!接着问道:“可他为什么救乞丐呢?” “不知道。”元道中说:“也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吃完饭,元道中吩咐,按照李伯贤写的方子赶快去找医馆买药,两个人一组,如果见到有库存多的,速回客栈报信,多拿银子驾车去拉,千辛万苦都过来了,就剩这一哆嗦,务必!务必! 出了客栈各奔东西,留秦世亨坐镇,毕竟他的后背还没有完全好。 这里离东城门近,为了确保买到足够的药材,元道中和刘正泰一商量,我们俩辛苦一下,直接奔西城吧,有大医馆药店更好,两匹马也能拉不少,没有也不吃亏,用不着往这边使劲了。 灵昌县城比白马县城还大,从东城骑马到西城,比白马县多跑半盏茶的功夫。不过这里的店铺元道中也看不懂,说它像西城一样雍容华贵吧,不是这烂就是那破,说它低端吧,各种装饰应有尽有,看了个迷迷瞪瞪。 这西城还真有几家医馆,元道中把方子一递,抓药的直摇头:“没有!没有!” 元道中怕他耍滑头,大气的说:“我要的多!” “多也没有!”药小二还是摇头。 “怎么会没有呢?”元道中不解的问。 药小二说:“你这方子像是治瘟症的,本来就不常备,不过有几种药材,我最近进货都没有进到。” “你在哪进的货?”元道中问。 “滑州白仁堂!” 元道中一听算了,你进不来货可能是因为武忠廉,不过白仁堂的亏吃了一次了,来这里再吃一次?那我就不是笨而是蠢了。 连续走了几家,零星的买了一点,根本不顶用,这样小打小闹,一天也凑不齐,怎么办呢?两人从西城回到客栈,李伯贤正在清点,放在一块儿就那么一点,真对不起这一路的颠簸。 没办法,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在这里跑勤快些,多买到一点,就能多救几条人命。背负如此重大的责任,元道中和刘正泰只能拼命搜城。 快到中午的时候,元道中几乎认命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有时候,选择真的是大于努力。就像当初缺乏药材的时候,武忠廉县令选择去滑州求援,结果被坑了,钱财几近两空。现在自己选择来灵昌县私下采买,却有钱也买不到,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没有被想出来,可是我们却被这些烂主意小聪明搞得焦头烂额,究竟值也不值? 两个人失望的走在大街上,看见又有一批捕快抓了两个乞丐,用绳子捆着像牵狗一样,耀武扬威的神气。 元道中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叫你抓人,除了抓人你还会干啥?他悄悄的从茶寮下抄起一把凳子,趁他们不注意正要砸过去,突然,这凳子好像长在了墙上,一动也不动。 他扭头一看,有个眉清目秀,白净面皮的小乞丐正抓着凳子的另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元道中想:这乞丐厉害!我使这么大力,他一个手就能抵得住,顿觉蹊跷。 “渴了,坐下来喝点茶。”小乞丐悠哉的把元道中手里的凳子拿过来放在地上,并坐了下来。 等捕快把两个乞丐带走了,元道中和刘正泰也坐在了对面。 刘正泰奇怪的问:“你不怕被他们抓走吗?” “不怕。” 小乞丐把外面的衣服解开,翻过另一面再穿上,两人一看笑了起来,这衣服一面补订摞补丁,一面雍容且华贵,一衣两穿,真有意思! 元道中看他眉细目圆,鼻子精巧,一张小嘴圆润而有型,长得又这么白,肯定不是乞丐,穿的衣服又古灵精怪,一时也拿不准了。 “老板,来壶上好的茶。” 元道中喊着,茶小二赶紧跑了过来,沏了一壶新茶,给三个人都满上了。 同喝了一杯,元道中忍不住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小乞丐一笑,抱拳说:“在下姓吉,名无咎。” 刘正泰愣了一下,放下茶杯想:声音怎么这么熟? 吉无咎又赶紧请教问:“不知两位大人怎么称呼?” 元道中马上介绍说:“在下元道中,这是我师弟刘正泰。” 刘正泰也赶忙施礼,细细的打量他。 吉无咎点点头,笑着问:“你们不也是捕快吗?我看你刚才还想动手呢!” 元道中尴尬的笑了笑,说:“这里的捕快胡乱抓人,气死我了。” “外县的?”吉无咎问。 “白马县。”元道中说。 吉无咎点点头,又试探性的问:“白马县的捕头跑灵昌县来买药材?你们改行经商了?” 元道中和刘正泰一听坏了,怎么这人什么都知道,我们被跟踪了居然一无所知,哎呀真是大意失荆州! “你是怎么知道的?”元道中尬笑着问。 吉无咎喝着茶说:“你们都跑一上午了,不管大的小的,只要是药店,逢店必进,是也不是?” “是。”元道中知道瞒不过索性就不瞒。 吉无咎来了兴致,连忙问:“那你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药材?” 刘正泰一听警觉起来,若说是温病岂不人人自危?那就坏事了,忙打岔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吧。” 吉无咎摇摇头,依旧笑着说:“如果是好事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元道中和刘正泰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元道中有些动摇,从刚才他拉了自己一把就能看出来,他肯定不是坏人。也罢,反正自己行的端做得正,这些都是为了全城的百姓,怕什么! “好吧,我来告诉你。” 元道中从白马县灭门惨案的阴兵借道说起,以及后来三旱三涝,人们如何得了瘟疫,如何表现的狂躁不安,继而动手杀人,白马县如何防治,滑州刺史见利忘政,假药坑害导致无药可治,自己无奈率领捕快千辛万苦来到灵昌县采买,一路遇三劫等等,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吉无咎听完之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这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可惜啊!”元道中叹道:“跑了一上午,也没买到多少,家里估计都急疯了。” 吉无咎放下茶杯说:“我给你推荐个人,肯定能帮你买到足够的药材。” “真的?”两人喜出望外,急切的问。 “当然啦!”吉无咎打包票说。 元道中赶紧拱手施礼说:“那真是太感谢了!还请小哥给引荐引荐。” “引荐嘛,不太行!”吉无咎回答道。 “为什么?”两人都很奇怪。 “因为我也不认识!”吉无咎无奈的说道。 第41章 好人有好报 “是这样的。”吉无咎对元道中说:“这个人叫钱百利,家里世代经商,门道多神通广,你要是找到他,采买药材应该不成问题。” 元道中大喜,连忙说:“烦请小哥引荐,我一定重谢!” 吉无咎推辞道:“重谢倒不必,问题是我也不认识他,只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所以没法引荐。” “那他现在何处?”元道中又问。 “走,我带你们去!”吉无咎起身拿起随身竹竿,带领二人向街心走去。 约莫过了半条街,有一处装饰奢华的当铺,门顶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钱可通”三个大金字。 吉无咎指着大门说:“这个当铺就是钱百利的,他每个月都会来查账,如果我猜的没错,钱百利一定在里面。” 事不宜迟,元道中,刘正泰二人迈腿就要进,却被吉无咎拦住了,他悄悄的说:“你们这样进去,钱百利未必肯见。” 元道中看着他说:“谈生意赚钱,为何不见?” “哎,你太小看他了,你这样进去,人家还小看你呢!” 吉无咎看对面有个门店卖瓷器,便对刘正泰说:“刘捕头,麻烦你去买个花瓶。” 刘正泰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跑过去,随便挑了一个瓷瓶就马上回来了。 吉无咎接过来说:“走,你们跟着我,就当是我的保镖。” 元道中和刘正泰一听都乐了,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好吧,只要能如愿,怎么着都行! 吉无咎大摇大摆走进当铺,当小二赶紧迎了上来,他一看有两个官差做跟班,就知道这公子不是官二代就是官三代,要是官三代,那真是发财了。于是连忙让座倒茶,忙的不亦乐乎! “你们掌柜的在不在?”吉无咎坐下来,摆着谱说。 “在,在。”当小二答应着就要去叫。 “等等。”吉无咎端起茶碗说:“你这茶是给人喝的?” “马上换!马上换!”当小二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拿了茶壶去换。 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头,陪着笑脸走到吉无咎的面前,说:“这位公子哥,请里边坐。” 吉无咎一摆手说:“不用了,我带来个东西,你给看看。” 说着,吉无咎把花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老掌柜连声说好,轻轻的拿起花瓶看了一眼,摇头叹息觉得很普通,他歉意的笑笑,又拿到阳光充足的地方看,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瓶而已! 吉无咎却大方的说:“怎么样?值几千两?” 几千两?元道中和刘正泰互看一眼,狐疑的想:完蛋了,碰上个神经病,陪着他演了一出戏! 老掌柜也莫名其妙,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遍,心里嘀咕道:什么几千两?一两都不值! 他刚要转身,只听“啪”的一声,花瓶在他手里竟然自己烂了。 吉无咎大怒,厉声问道:“你怎么摔坏我的花瓶?” 老掌柜被他这么一吓,手一抖,整个花瓶掉在了地上。 当小二端着茶壶刚要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什么几千两,什么掉地上,他一害怕,又跑走了。 刘正泰觉得不对,花瓶怎会无缘无故的被打烂?难道是?他推了一下师兄,希望他注意这个细节,但是元道中早已知道了,偷偷的向刘正泰点头示意:知道就行,看破不说破。 老掌柜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解释说:“我,我,不是我。” “不是你?”吉无咎不依不饶的说:“你自己拿着花瓶,我们都离你这么远,不是你是谁?” “这,这。。。”老掌柜也懵圈了。 吉无咎演戏演全套,走到破碎的花瓶旁边心疼的喊:“我的花瓶啊,碎了,我的银子啊,几千两。” 老掌柜听到“几千两”的字眼,更是惊吓手足无措,干瘪的眼皮下淌出了委屈泪水。 正喊着呢,当小二领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人跑了进来,后面乌压压的跟了一群。 元道中看他粗眉大眼,鼻挺耳扩,宽肩膀,细腰身,身材高挑,和秦世亨长得差不多。 “怎么回事?”少年问。 老掌柜一看,连忙迎上去眼含热泪的对少年说:“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花瓶在我手里突然就烂了。” 少年看看破碎的花瓶,又看看吉无咎,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问:“兄台,这花瓶是您的吗?” 吉无咎点点头,说:“是的。” 少年又说:“请问这花瓶多少钱?” 吉无咎假装想了想说:“嗯,大概五千两吧!” 老掌柜一听五千两立马昏了过去,当小二赶紧同人把他抬下去救治。 少年丝毫不惧,仍旧笑着说:“兄台怎么称呼?” 吉无咎也笑了,说:“在下吉无咎,敢问您怎么称呼?” 少年看着他说:“钱百利。” 元道中一听,得了,就是你!他赶紧上来打圆场说:“钱少爷,我们是开玩笑的,多有得罪,请您海涵。” 钱百利看这官差不仅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正气,说话也谦和,便问:“这位官差大哥怎么称呼?” 元道中拱手施礼说:“在下白马县县尉元道中,这位是我的师弟刘正泰,冒昧前来,能否借一步说话?” 钱百利一听是县尉,不敢怠慢,忙说:“请里边奉茶。” 吉无咎一听啥玩意,这咋还没我的事了?那不行,于是急忙喊到:“我的花瓶还没赔呢!” 元道中赶紧笑说:“无咎老弟,即是无咎,就算了,您先请。” “慢。” 钱百利伸手阻止,他走到花瓶碎堆边蹲下来,找到瓶底举起来给大家看,并对吉无咎说:“岳清瓷店,看看对面。” 元道中等人一看,瓶底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岳清瓷店,而对面卖瓷瓶的那个门匾上也写着岳清瓷店,这下彻底了。 吉无咎笑着说:“不用赔了。” 众人哈哈一笑,随钱百利向内堂走去。 奉茶完毕,钱百利说:“元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找您采购点药材。”元道中说。 “方子呢?”钱百利问道。 元道中听这意思有门,赶紧把方子奉上。 钱百利看罢问元道中:“什么时候要?” 元道中一愣,连忙说:“今天就要,我还要赶回去救命呢。” “知道。”钱百利把方子收起来说:“你们稍候片刻。” 钱百利出去之后,元道中心里一直打鼓,这开当铺的,哪里来的药材,我们不会缘木求鱼了吧?哎!这半天算是过去了,下午再买不到药材,我们这一趟就白跑了,白马县数千百姓的命,也难以挽回了,真是可怜! 足有半个时辰,钱百利回来了,对元道中说:“我已经吩咐人们去拉了,你们有马车吗?” “有!有!”元道中答道:“我们有马车,就在东门福庆客栈。” 钱百利说:“好,那你们派人来拉吧。” 元道中和刘正泰不知所措,这药材还没有看到呢就让来拉,也不知真的假的?莫非他们合起伙来骗钱?那我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钱也不是地里长的! 吉无咎看他俩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慌忙替他说:“我们这就去把马车驾过来!” 说完,拉着两个官差就要走,元道中也是无奈,赶紧拱手作别,死马当活马医吧,先回去喊人。 三人出了当铺往客栈里赶,走到半路上吉无咎说:“两位大哥,我还有事,你们先走。” 元道中一听,估计还是乞丐的事,忙问:“无咎老弟,你要去哪?” 吉无咎说:“我去办点事,元大人,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下次见面,你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 “这是自然!”元道中笑着说:“你想吃什么?” “软绵绵的猪大腿!”吉无咎开心的说。 “那太简单了。” 元道中刚说完,吉无咎转身进了另一个街道,很快就消失了。刘正泰问道:“师兄,你咋让他走了?我怀疑他就是那个会隔山打牛功的人。” “他不是坏人!让他走吧。” 回到福庆客栈,人都已经回来了,采买结果出奇的一致,李伯贤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见元道中也是空手而归,满满的挫败感。 元道中来不及解释,匆忙给客栈会了账,带领队伍往钱可通当铺,路上给李伯贤和秦世亨一解释,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提出质疑,但既然元道中相信,那就试试看吧。 不一会到了当铺,早有当小二迎了出来,一看是元道中十分高兴,赶忙把人领进去,到了院子一看我的天,真有药材! 钱百利看他们来了,拱手说道:“元大人,让您失望了,我只找到了一半,不过另一半五天内给您送到白马县,您看咋样?” 元道中一听大喜,抱拳对钱百利说:“太谢谢您了,我代表白马县百姓谢谢您!” 李伯贤带领药小二检查药材,忍不住赞叹道:“好药!好药啊!” 刘正泰悄悄地拉住他的衣服说:“李大夫,您可看准了,别是假的。” “看准了,看准了!”李伯贤说:“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其他几个药小二也附和说:“刘大人,是真的!” 刘正泰着实意想不到,连忙又说:“一点一点的看,一根假的也不能有。” “大人放心!” 第42章 兜兜再转转 经过李伯贤等人的检查收装后,药材确认无疑,他们装了满满的两车。剩下一车买了干粮,马料,又把水桶装好,一切都准备妥当。 元道中把钱付给钱百利,钱百利只收了一半,另一半等药材到了再付不迟。 如此,元道中算是如释重负,虽然没有买够,但是这两车药材不知要救回多少条人命,事不宜迟,赶紧回吧。 元道中拜别钱百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道:“钱少爷经商有道,何时到我白马县去,我给您引荐武县令认识,必定能大展宏图。” 钱百利笑道:“一定一定,路上保重。” 元道中带领车队前往东门,现在申时未过,天黑的晚,出了城还能走一两个时辰。大家边吃边走,省下一切时间用在路上。 快到东门的时候,元道中就感觉气氛不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聚拢在城门口,就算出门排队也不至于这么早吧。谁知到东门一看,守城官把城门关了。 元道中好不容易挤到门口,问守门官说:“城门怎么关了?” 守城官看他也是个官,不敢轻易得罪,回答道:“曹县令有令牌在此,城门关闭。” 元道中掏出武忠廉给自己的文书,递给守门官说:“我是白马县县尉,路过灵昌县,有公务在身,劳烦贵地方便则个。” 守门官一看,大红的印戳盖着呢,可又不是曹县令的,如今不怕官只怕管,于是对元道中说道:“县尉大人,没有曹县令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们有紧急公务,出事了怕你承担不起。”刘正泰着急的说。 守门官还了文书,也不客气道:“既有紧急公务,速去县衙办结,领了牌即可出城。” 元道中无奈,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曹县令,希望看在同僚的份上,尽快放他们出城。可是他还没走,就有两个乞丐拽他的衣裳。 “你们拉我干什么?”元道中不解的问。 其中一个年老的乞丐说:“恩人不记得我了?昨夜在东巷。” 元道中忽然想起来了,是的,昨夜救的乞丐里面就有他俩。 “你们怎么还在灵昌县?”元道中问他。 乞丐又说:“城门今天就没有开,我们也出不去。” 元道中叹口气说:“一样,我们也被困这了。” 乞丐悄声对元道中说:“恩人,有人让我给你捎话,叫你从北门走。” “北门?”元道中问道:“北门开着呢吗?” “没有。” “那还让我去北门?”元道中更加不解了,想了想说:“谁让你捎的话?” 乞丐左右看看,轻声回答道:“他说他叫吉无咎。” 元道中一听是他,顿时眼前一亮,连刘正泰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吉无咎在搞什么鬼!怎么办?去不去?两人拿不定主意。 乞丐又说:“恩人快走吧,天黑了就出不去了。” 元道中心想:没有人家吉无咎,也就买不来这么多药材,就算出不去,再办令牌也不迟。 把乞丐也放到马车上,元道中快马加鞭,带领车队往北门赶,因为这路好,走的快,不多时便到了北门,元道中一看我的天,莫不是全城的乞丐都聚集到这了吧! 门前聚集了几百人,乞丐占大多数,元道中正要去找守门官,突然手臂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兴奋的说:“无咎老弟,咱俩又见面了。” 吉无咎也笑着说:“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从腰里抽出来一个令牌,交到元道中手上,元道中接住大喜,问:“曹县令令牌?” 吉无咎点点头。 “我去开门。”元道中笑着说。 “不行。”吉无咎把刘正泰叫过来,说:“得他去,你的衣服不行。” 刘正泰接过令牌,对他们说:“我去赚门。” 骑上高头大马,整理好衣冠,手持令牌,一拍马屁股,朝着北城门就跑过去了。到了门口,人们听见马蹄的声音自觉的躲开,刘正泰扬起令牌对守门官说:“曹大人有令,打开城门。” 守城官不认得刘正泰,接过令牌一看,确是曹大人令,不敢怠慢,慌忙喊:“曹大人令牌,打开城门。” 连喊两声,北大门被缓缓打开,人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出,元道中则带着马队夹杂在人群当中,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迅速跑出了城,到门外一数所有人都在。 元道中对吉无咎感激不尽,抱拳说道:“无咎老弟,感谢你三番两次的帮助,若不嫌弃,到我白马县一游如何?” 吉无咎正有此意,笑道:“正好我要去呢,做个伴。” 元道中大喜,慌忙说:“快上马车。” 吉无咎摇摇头说:“我想骑马。” 秦世亨一看连忙跳下马背,把马牵过来说:“骑我的吧!” 吉无咎也不客气,骑上秦世亨的马匹,潇洒的往前走,秦世亨也乐得和李伯贤聊天,大队立刻出发。 因为走的是北门,要想原路返回,就得绕回到东门,走城里面和外面完全不同,非得绕一大圈不可。如此一折腾,等于是天黑了才从东门出发,时间白白浪费了。 正走着,吉无咎突然问元道中:“原路走回去,那个柳寨主会不会在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元道中何尝不知,无奈的说道:“没办法,就这一条路!” 吉无咎摇摇头说:“据我所知,不是还有水路的吗?” “水路?” 元道中和刘正泰一听,没错,是有水路,可我们没有走过啊! “你走过水路?”元道中问他。 “我没有走过。”吉无咎说。 远在马车上的秦世亨听见了说:“我走过,从郑州下黄河,一路向东。” “那你不早说!”刘正泰喊道。 秦世亨忙说:“这么晚了,哪里有船!” “渡口就有船,试试去?”吉无咎说道。 秦世亨站在马车上也说:“试试去?” 元道中又问:“哪里有渡口?” 吉无咎指着前面说:“咱们出的是北门,那边应该就有。” 死马当活马医吧,要真是有水路,避开了打劫的不说,也免了大家一路辛苦,于是元道中说道:“走,看看去。” 顺着大道一直往北走,路过无数麦田,又穿过两片林子,终于看见了沙滩,河水在月亮的映射下变成白茫茫一片大地,渡口隐约有几条船横在大河上,微弱的灯光在轻轻的摇曳。 元道中看了大喜,有船就好办,这要是一路游下去,人都不用走,照样在往白马县赶,这真是省力省时又省劲,急的他慌忙往渡口奔。 到了渡口一看,有几只小船都已经摆渡到岸边了,可是船小住不下,况且船夫也不在,只有两条大船上住的有人,元道中慌忙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明早启航。”船里有人应却不见人,声音里颇多不耐烦。 吉无咎把手放到嘴巴上喊:“我们包船!” 这时从船舱里伸出一颗头,看了他们两眼说:“去哪?” 吉无咎说:“白马县。” 那头听完便缩进去了,过了一会又钻出来说:“一百两。” “五十两,白马县。”吉无咎又喊。 元道中笑了,一百两他接受,只要能尽快回白马县,救人要紧。 那颗头又钻进去,片刻后伸出来说:“八十两现在走,五十两明天请早!” “八十两现在走!”吉无咎笑着喊道。 不一会,床舱里出来四个人,把渡板搭到岸边,引导元道中等人上船,又把马匹牵上去,最后上了马车,幸亏是在晚上,要不然这马一害怕,哆哆嗦嗦半天上不去。 船夫把马匹赶到一起,用木杆圈起来,屁股朝外头朝里,免得他们晕船。又把马车什么的全部固定好,准备杨帆启航。 船长问:“谁付钱?” 元道中说:“我来付。” 吉无咎跑过来说:“还没到就付钱?” 船长看了看他说:“到了你不付怎么办?” “好好,我付。” 元道中不想给干苦力的人计较,掏出银两给了船长,船长一看足够,对元道中说:“船舱里有地方睡觉,外面冷。”说完便进了船舱。 大家都还不困,坐在船头聊天,看着周围的树林,房屋,快速的向后飞去,简直是太轻松了,要是就这样安全带到家,一百两为何不值! 从他开始决定来灵昌县采购药材,一路上经历了几次磨难,好不容易到达灵昌,却几乎买不到,让人无比绝望,幸亏吉无咎帮忙,不然,落寞的回到白马县怎么武县令交代?怎么给老百姓交代?所以不管吉无咎是什么背景,什么样人,白马县都欠他的。 元道中对吉无咎说:“无咎老弟,幸亏你提点,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到了柳寨主那里,怎么过去呢?” 吉无咎不好意思的说:“不要谢我,我也是想跟你们去白马县一趟,走走玩玩。” “那好办!”刘正泰说:“我带你去尝尝我们白马县的美食。” 吉无咎笑了,害羞的说:“嗯,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不过船长说的对,这河面上夜里是真冷,他们不得不离开船头,到船的角落里避开这呼呼的冷风,而有的捕快熬不住,顶着腥臭味摸到船舱里去睡觉去了。 第43章 水坎险 其实船舱里面并不小,挤一挤也是能够睡得下的,但是这味道,因为放惯了鱼获,又有各种腌菜,夹杂着腐烂的气味,猛一进去就像扎进了一个巨大的茅坑里,熏得你不得不跳出来。 当你忍不住外面的寒冷,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就像茅坑里掉了一颗钻石,捞出来你就发财了,你觉得还是可以忍一忍的,毕竟它能开启你优越的生活,可你怎么也捞不住,放不放弃,味道说了算。 第三次再进去的人,纯属傻瓜! 天亮了,元道中站在桥头望,经过一夜行船,路过了很多地方,他一个也不认识,至于现在离白马县还有多远,他更是不知道,正好船长出来替班,元道中迎了上去。 “敢问老哥怎么称呼?”元道中看他有四十岁的样子,生活的沧桑尽显脸上。 “人家都叫我门板张,或者张门板。”船长笑着说。 元道中觉得奇怪,打趣道:“你真的叫张门板吗?” “不是。”船长解释说:“我叫张俊安。”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门板张,或者张门板呢?” 张俊安笑了,自豪的说:“那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抓过一条大鱼,四个人用门板抬回去的,所以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哇,那你是厉害!”元道中一脸赞叹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思量:是孽缘也说不定。 张俊安满不在乎的说:“也没什么了,从小在河边抓鱼,啥鱼都见过。” 元道中点点头,问:“张哥,你在这掌船多久了?” 张俊安一皱眉,算了算说:“明年清明就十年了。” 元道中觉得挺不容易的,又问他说:“那咱们这离白马县渡口还有多远?” “不算远,擦黑前能到。”张俊安说。 元道中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那今晚就能回到白马县,连夜将药熬起来,先喝它一次,半夜最好再喝一次,明早喝一次,救回半数人,应该不成问题。 “您是白马县的官?”张俊安小心的问。 “嗯,是的。”元道中回答道。 “去灵昌县公干?”张俊安又问道。 元道中想了想说:“也不算公干,采买点东西。” 张俊安点点头,继续行船。 吉无咎和李伯贤他们在马车上歪着对付了一夜,秦世亨和刘正泰在船尾货物间靠着躺了一宿,此时都起来了,活动活动身体,被阳光这么一晒,暖洋洋的。 在河面上夜间和白天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晚上主要是冷,白天可以冷,可以热,可以凉,就看太阳的了。 大家吃过饭,守在船头上看风景,觉得和来时又不一样,山景多荒芜,俊险,河景多生机,巍峨,人生还挺有意思,不出来这一趟,根本发现不了。 又兜兜转转走了半晌,人们被拐来拐去的河道弄得头晕,风景看的多了也腻,越来越无聊起来,马匹已经喂过了,没有活可干,没有话题的一群人,安静的奇怪。 刚到午时,发现前面有个渡口,岸上站了很多人,张俊安过来问:“官老爷,前面是须水镇渡口,停靠半个时辰。” 元道中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停靠?” 张俊安解释道:“须水渡口需要画名,官家有名册在,必查的。” “明白了。”元道中说。 “你们上岸不要走太远,后面若有船来,我们半个时辰也待不了。”张俊安提醒他说。 “晓得。” 大家一听要靠岸,无不欢欣鼓舞,摇晃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踩一踩那踏实的土地了,何况那渡口旁边有不少商贩,卖的东西还挺多,早上吃的太干了,上岸去补一补! 大船缓缓靠岸,自有人上前揽住并铺上木板,张俊安率先上来画名去了。元道中和两个捕快留在船上,其他人早跑了。 岸上有不少搭船的,都被船夫拒绝了,这是包船。人们不依,等个船太难了,多掏钱也要上,张俊安回来后也说不行,后面船马上就到,人们一看,果然有船。 张俊安赶紧呼喊上船,大家匆忙买了些东西,便启程走了。 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水势平稳,大家悠哉的数时间,总算快到白马县了,走水路简直不要太划算。 突然黑影嗖嗖,从岸边土岗上飞过来十几把铁钩,直接扎进了船板上,行进的船被绳子这么一拉,快速朝着岸边撞去。 元道中等人站立不稳,几次差点摔倒。秦世亨见状大喊:“快砍绳子,有贼!” 刘正泰离得最近,慌忙抽刀去斩,可是脚下实在滑的紧,他像喝多了的醉汉一样找不到目标,反而把船砍了几刀。 就在船刚撞到岸边的时候,岸上有几棵歪向河流的大柳树,柳枝茂盛繁密,从柳树上跳下来十几个大汉,拿着刀枪棍棒。而在水里,还有不少人正往船上爬,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又跳上来二十多个人,把整个船尾都站满了。 元道中一看,岸上还有不少人,急忙喊:“张俊安!张俊安!” 张俊安不慌不忙的带着船夫走到船尾,看着元道中等人傻笑,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寨主,他们都是白马县的官差,带了有十几个箱子。”张俊安给一个红脸的中年人报告说。 “是官银吗?”红脸寨主问。 “不知道,这么多人看着,而且寸步不离,肯定是。”张俊安补充道。 元道中,刘正泰,秦世亨等人早已抄起家伙,船一停,跟地上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惧怕。 吉无咎走到最前面,鄙视的问:“打劫的?” “然!”红脸寨主说。 吉无咎点点头,摆手唤他过来,说:“来吧!” 红脸寨主看他不怕,指着旁边的两个人说:“你们俩,上!” 这两喽啰一看吉无咎长得白白净净,瘦的一股风都能吹走,根本不放在眼里,拿着刀就朝他走去。 吉无咎一看他们来了,大声对着后面的元道中等人说:“这一箱值多少条人命?” 一句话提醒众人,元道中一想,我们是要回去救人的,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于是一挥手,说:“都上,把他们打下水!” 刘正泰一听师兄都发话了,势必要打个痛快,拎刀冲上去了。那秦世亨更绝,他也不喜欢墨迹,想早点回德恒医馆见见李伯雅,然后回德州老家有大事要办,于是横枪飞身上前。 这船地方本就不大,又上来这么多人,还有马匹和马车,打起来就显得越发狭窄。 走了几步的两个小喽啰一看前面官差冲过来,吓得转身就跑。红脸寨主气得用刀一指,说:“打,上去打!”后面的人也都冲了上来。 前后都是人,他俩一紧张,头一扭直接跳水里去了。 元道中,刘正泰,秦世亨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对付这些人犹如老鹰戏小鸡,老叟戏顽童,只见人影翻飞,“噗通”声连绵不断,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 片刻功夫,这群酒囊饭袋全部被打下水,岸上人一看不得了,立马搭弓放箭,元道中眼疾手快,挥刀砍断绳子,船开始慢慢的向前移动,到河中央的时候,快速的向下游驶去。 后面水里还有一群人,不断挣扎着向岸边游去,把吉无咎笑的腰疼:你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摆脱了河贼,但是问题又来了,张俊安和他的船夫都被打下水,如今没有人掌舵,船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下,万一遇上急转弯,岂不坏菜? 元道中十分着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能功亏一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船停下来,大家上岸走陆路回城,可是怎么停下来呢? 他进船舱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盘绳子,要是能栓到岸边的石头或大树上,也许有救。但是船还在快速的游走,而且岸边也并没有足够大的石头和树,怎么办? 所有人都站在船边着急,希望发现挽救大船的生机。 突然,吉无咎指着远处喊:“那边有个大石头!” 大家一看,果然有个大石头,而河道也是因为冲不开这个巨石,不得不拐弯向南走去,按目前的流速一头撞上去,船立马就得碎,情况瞬间危急起来。 元道中只好继续往岸边打绳,管它大小石头大小树,减缓一点冲击就增加一点希望,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有效的挂住岩石或树木,他已经累得满身是汗了。 秦世亨也跟着着急,他看见帆还挂在上面着,气愤的骂道:“妈的,忘了还有帆,借你刀一用。” 秦世亨拽出刘正泰的刀去砍帆上面的绳子,直到他全部落下来砸到马背上,马儿吓得也惊呼起来。 船速虽然被减慢,但是还在不断的冲向大石头,河道弯弯曲曲他已经领教过了,就算不撞在这个大石头上,也难免不会撞在山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危险越发重重。 捕快们看见帆布上有绳,赶快割下来连接到一起,和元道中一样向着岸边的石头套过去,可是想拴住那些石头实在太难,希望渺茫的很! 但是眼前的巨石,却越来越近了。 第44章 倒行逆施好行船 “弃船吧!”李伯贤喊。 尚若大家跳水,凭得一身功夫,自然能脱险,可是辛辛苦苦买来的药材,算是彻底毁了,不到万不得已,元道中还真舍不得。 他四处张望,突然看见适才扒船的铁钩还在船板上钉着呢,元道中连忙跑过去用力拔起一个,接上手里的绳子,瞅准岸上一棵树,便扔了过去。 幸好铁钩挂在了树杈上,绳子瞬间被拉起,巨大的力量也被传了过来,元道中根本拽不住,绳子在在他手里不断的滑出去,很快,唯一的绳子也将失去。 吉无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撑帆的桅杆上,对着元道中大喊:“把绳子扔过来!” 元道中听音辨位,也不看,右手往后一甩,绳子便飞了出去。 吉无咎趁机抓住绳子,围着桅杆转圈,直到手里的绳子几乎没有,刘正泰也连忙跑过来,帮着吉无咎一起拽紧绳子。 眼看剩余的绳子被撑起,元道中大喊一声:“快躲开。”甲板上的人全部闪到船头去了。 在缰绳抻直的一刹那,船体被猛然向后一拉,快速下坠,船尾一头扎进了水里。 船上的马匹被吓得嘶鸣不止,马车也几乎翻倒,人们被这剧烈的震动晃的踉踉跄跄。 但这并没有完,船体被水流扛着和这棵树拔河,由于船尾太长,受力不均衡,它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停止,反而开始向一侧倾倒,船要翻了。 没有绳子的阻止,大船肯定会撞上巨石,最后粉身碎骨,可是有了这根缰绳,船却要被带翻了,后果依旧严重。 怎么办?元道中看看即将撞到的巨石,再看看马上倾覆的船身,他无奈的举起刀,把绳子砍断了。 翻了半个船身的大船突然失去绳子的拖拽,竟然向另一个方向倒去,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 船虽然没有翻,但是经过元道中这么一折腾,不仅改变了航道,还改变了航速,在巨石的前方提前转弯,而且是向相反的方向驶去,一头扎在了满是淤泥的岸边。 船头虽然受损不大,但是扎的够深,船身尤其是船尾,在水流的冲击下,调转方向,船尾在前,船头在后,倒行在河流里。 任谁也没有想到,大船在河里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继续向下游行驶。 这次就算张俊安还在船上,也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投靠元县尉,只怕也扭转不了目前的局势了。 人们马上跑到船尾往前了望,在不算太遥远的前方,还有数十道弯在等着幸运之神的眷顾,哪怕只有一次失误,只需要一次,他们就彻底的玩完了。 “师兄,怎么办?”刘正泰跑过来说。 “不行就弃船吧!”秦世亨也跑过来说。 “是呀,跳吧!”捕快们都跑过来说。 元道中看着远方,还是下不了决心,跳船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获救,危险也算是解除了,但是,白马县的几千人怎么办?武忠廉县令怎么办?他们还在痴痴地等待着我们的好消息,也许已经有很多人绝望的离开了,救人如救火,四天了啊,灰儿都烧没了。 船行的越快,风也吹的越大,马受不了了,不停的踢木桩,愤怒的叫唤着。 元道中眼前一亮,大声说道:“骑马渡河!” 骑马渡河?人们不解。 元道中跑到马棚,一刀砍开横着的木杆,牵出来一匹马。 刘正泰一看似有所悟,也牵了马出来,大家便一拥而上,每人牵了一匹马。 元道中把装药材的箱子用绳子捆好,套在马背上,以此渡河。其他人也都忙活起来,从帆上拆下来绳子,将药材箱捆在马背上,打湿是避免不了了,但是只要马能游过去,就丢不了。 所有的心血,在此一战! 大船还在随波游荡,时快时慢,但是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船尾一直朝前。 两边的河岸既高又陡,此时跳下去也根本上不了岸,还是得等待时机。 元道中看众人都准备好了,极力望着远方观察河岸,心里不断盘算:越是开阔的地方,水流越缓,河岸坡度也越小,胜算越大! 可是一直没有选到合适的地方,再等下去,就到第一个转弯处了,他们可经受不住任何一次冲击,人们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不断的呐喊:跳吧,跳吧,听天由命吧! 元道中还没有说话,真是急死人了! 吉无咎看还剩两匹马,就问:“元大人,这两匹怎么办?” 元道中看了一眼,心想这事还问我,随口说道:“放了吧!” “好咧!” 吉无咎答应着,把马的缰绳割掉,然后一竹竿打在马屁股上说:“拍拍你的马屁!” 马儿疼痛难忍大叫一声,只听“噗通”“噗通”两声,便跳进了河里。由于河水太深,他们刚入水就被淹的只剩头露在外面,在水里不停的游。但是船的速度实在太快,不一会就把马甩在了后面,只剩下两个小黑点。 人们看到这里,怎么感觉骑着马跳下去也有些凶多吉少呢?心里顿时不安起来,无意中仰头一看,卧槽,第一道弯到了。 已经不能思考了,只剩下跳了。 元道中一咬牙,喊:“跳!”便率先拍马跳进了水里。 后面刘正泰,秦世亨,李伯贤等挨个跳了下去,在水里排起了长龙。 元道中一入水,就觉得马匹有点慌,四只腿在水里不停的划,他赶紧抚摸马头,才稍稍安定下来。 幸运的是,这药材箱密封的很好,不仅没有给马形成负担,反而增加了浮力,让马儿像划船一样,快速的向岸边游去。 元道中虽然骑在马背上,但是也在拼命的划水,就这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终于冲向了岸边。 到了这时本该皆大欢喜,可是河岸依然很陡,很难借力爬上去,只能继续跟着向下游,幸运的是岸边水流的速度明显比河中的流速慢,所以还能支撑。 元道中趁着这个机会往下游看,刘正泰,秦世亨,李伯贤等都游到了岸边,河水中暂时看不到人,应该都在岸边找机会攀援吧,希望不会出事。 突然,元道中看见最前面好像有个人站在马背上,太远了看不清,他对着刘正泰喊:“正泰,最前面那个站在马背上的是谁?” 刘正泰看了一会说:“好像是吉无咎!他最后一个跳的。” 刚说完,大船已经撞到了拐弯处,“砰”的一声几乎倾倒,在摇晃了两下后顺着河道继续漂流。 “早知道不会翻就不跳下来了!”刘正泰笑着说。 其他人听了想笑,但始终笑不出来。 很快,吉无咎第一个到了拐弯处,他惊奇的发现,元道中选的时机太好了,跳早了在水里不安全,跳晚了容易撞上大船,而且这个弯是拐向另一个方向的,他们游到了没有水流的弯潭里。 吉无咎借力纵身一跃,跳到了岸上,他用力拽缰绳,马也在水里待怕了,蹬着蹄子往上爬,把泥土都蹬到水里,好不容易上了岸。 接着游过来一个捕快,吉无咎继续拽着缰绳,他在后面一驱赶,马顺着前一个马的蹄印,也爬上去了,吉无咎再把捕快拉上去,如此反复,终于一个个都拉上了岸。 元道中最后一个上去,他连忙清点人数,一个不少,只是大家都被水打湿了衣服,现在仍是夏天,倒也不觉得冷,于是继续赶路,可是一骑上马,风一吹就冻得直哆嗦,元道中说算了,大劫得救不急一时,牵马走一会吧! 太阳已经偏西,从上个渡口到现在都大半天了,人们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全部待在船上,马匹也一样。 河岸上几乎没有路,走起来很费劲,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身体的燥热和太阳的温煦把衣服慢慢的蒸干了。 骑上马离开河岸往内地走,如果能遇到人家固然是好,补充体力马力,即使遇不到,能够找到一条路也事半功倍。 果然不多时,就发现一条小路,比荒山野地好走多了,这时夕阳已经显现,事不宜迟,继续跑吧。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遇到一个村镇,刘正泰去打听,一个老头指着一条大路说:再往前走半个时辰有条大路,右转,不要下路,就到白马县北城门了。 刘正泰等人一听大喜,纵马前行,正如老头所说,不多时便看见了北城门。 元道中感叹着抬头了望,月亮早就挂在天上了,零星的几颗星星在和它聊着天,可能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坐下的马匹也累的比牛走的都慢。身后的人们疲惫的东摇西晃,真是又累又渴又饿,但总算一个不少的给带回来了。 此时城门已关,刘正泰可等不到明日,用刀鞘“咣咣咣”的砸门,大声嚷道:“江淼,江捕头,快开门。” 第45章 武忠廉摆庆功宴 任谁也没有想到,元道中等人从西门去往灵昌县,本应该还从西门回来,所以武忠廉县令已经接连两天在西城门守候,还命李万奇套了三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来,急的武忠廉来回县衙西门的折腾。 突然有人来报告说:“元县尉到北门了!” 武忠廉一听大喜,喊:“李万奇,驾上马车去北门,快!” 然后又喊:“起轿北门。”说完便快速的钻进了轿子。 他们还没到北门,在路上就遇见了元道中,一看真是吃了大苦了,一个个灰头土脸,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破了,马车也不见了,牵着马拉着货一步一步的走,疲态尽显! 武忠廉连忙下轿,跑过来拉住元道中的手说:“道中,你真是辛苦了!” 元道中故作镇定的笑着说:“大人,还好任务完成。” 武忠廉感激的拉着元道中往轿子前面走,并说:“道中,来来来,今天你坐轿!” 元道中哪里肯,自己不过一个武尉而已,武忠廉是有功名在身的,何况都已经到家了,以前的种种也都不算什么了,于是连忙推辞,并说:“武大人,我们回县衙再说。” 武忠廉也不再逼让,差人回县衙速速备酒宴,又着人将元道中带回来的药材分到三辆马车上,即刻运回三家医馆,同时特别交代,此行去的所有人,包括医馆的伙计,都不准走,一律回县衙吃饱喝足再回家。 元道中一听就这么办吧,这一路上惊吓比惊喜多,谁人不辛苦?谁人不感慨?喝点酒压压惊,晚上好好睡一觉,也算一番经历不是! 回到县衙,酒宴已经备好,大家稍整仪容,陆续入座,看见满桌的鸡鸭鱼肉,肚皮叫的像刚出生的婴儿。 武忠廉端起一杯酒,起座对大家说:“各位同僚,各位朋友,感谢各位为白马县百姓舍生忘死,立下大功,我一定在县志上为各位留名,请满饮此杯!” 众人无限感慨,也都站起来,高呼:“谢大人!”然后一饮而尽。 因为肚皮空空如也,酒一下肚,如火烧般蒸腾,大家都期盼着赶紧拽个腿吃! 武忠廉喝完,又倒满后端起来说:“各位一路辛苦,我给大家准备了些礼品,酒宴后一定要带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白马县老百姓的一点心意,来,我替白马县百姓敬各位一杯!” 大家都笑起来,武忠廉说的对,他们也算为白马县做了一件大好事,于是高呼“谢大人!”又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下肚,身体开始热起来,他们这才发现,已经是夏天了,体感居然是凉的! 武忠廉又端起了第三杯酒说:“各位,这一杯是我个人敬大家一杯酒,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 说完,他率先干了。元道中知道他的酒量,这一杯喝完,也就该转入正题了,于是再一饮而尽。 果然,等大家都喝完,武忠廉笑着大喝一声:“吃!” 人们都笑了起来,终于可以吃饭,拽鸡腿的拽鸡腿,扎丸子的扎丸子,一顿山吃海喝! 席间,元道中对武忠廉说:“大人,这位是吉无咎,我们能够买到药材并顺利归来,他真是功不可没!” 武忠廉一听忙又端起酒杯,万分感谢的说:“无咎老弟,多谢你!你真是我白马县的恩人,我代表他们敬你一杯。” 吉无咎没有跟当官的一起喝过酒吃过饭,没想到礼节这么多,要是寻常时,菜早没了。他赶紧也端起酒杯,笑着说:“大人,您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两人喝完之后,武忠廉一高兴,跑到其它桌子上,挨个喝酒,搞得大家都受宠若惊,不敢吃菜了。 元道中看到这里,摆手给杜仲说:“告诉翟夫人,大人喝多了,备点醒酒汤。” 杜仲答应着去了,不一会,便有几个丫鬟和婆子来,把几乎醉倒的武忠廉扶走了。此刻大家没有了顾虑,开始一顿猛造,直吃了个山崩地裂,杯盘翻滚。 夜已深,人们都东倒西歪的走不动,元道中叫李万奇把马车拉过来,继续分成三批,这次是送人,把他们都送回家,连同武忠廉的礼品一起交到他们家人的手上,才算彻底结束。 吉无咎初到白马县,先到县尉司住一夜,如果他愿意,元道中可以带着他住到家里,毕竟现在药材已经买回来了,可以应付一时,等到钱百利的另一批药材到,这事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也该回家住几天,陪陪家人。 元道中,刘正泰,吉无咎三人都住在了县尉司,吉无咎回到房间里,对武忠廉的礼品甚是感兴趣,一个堂堂的县令,给小老百姓送礼,会送些什么呢? 他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一盒点心,因为刚才吃的太饱,他无意品尝,便盖上了盖子。打开第二个盒子,这下懵了,居然是四个小银元宝。 吉无咎拿出来拎一拎,每个有五两重,这一盒就是二十两,我的天,这武县令挺大方的啊,够他吃两月饭住两月店了,不错不错。 经过这一番折腾,吉无咎也准备睡觉了,便收起银两,熄了灯,第一次在县衙睡觉,感觉怪怪的。 可是白马县却开始忙活起来,由于药材已到,三位名医连夜配药,将大锅重新支起,淘洗,烧水,烹煮,玄苦的气味又再一次弥漫在几乎整个县城的上空。 人们看见火光,出来一打听,顿时喜出望外,争相奔走,跑回家拿盆的拿盆,端碗的端碗,脚步声密密麻麻。 小孩子则再次跑出来“过年”,这次他们不再满足于黑夜的篝火,而是跟着王老五,偷偷的敲他那刚刚修补好的铜锣,走街串巷的吆喝。 白马县再次躁动起来,他们已经郁闷了整整四天,绝望了四天,也掩埋了四天的尸体,没有药喝的老人,率先离去了,年轻一些的,还在苦苦的煎熬。 现在终于如释重负,拿了汤药的人还在打听着,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到底还有没有?他们的确是被坑苦了。 当听说半夜准备再熬一次的时候,人们欢呼雀跃,夜里肯定不准备睡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元道中和刘正泰,吉无咎一起吃过饭,准备出去转转,看看施药的情形,谁知道刚到马营房,就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李万奇说:“你们骑回来的马,几乎都病了。” “问题严重吗?”元道中关心的问。 李万奇伤心的说:“问题倒是不大,养养就好。” “那我们今天就走路吧!” 元道中说着,便出了马营房。 吉无咎无限感慨的说:“元大人,你说这马是不是也立功了?” “那当然了!”元道中说:“汗马功劳,有马一份!” 吉无咎一笑,又问:“我们既吃了也喝了,还得了银子,那马呢?” 元道中一想也是,这一路上全靠这些马,爬山涉水,拉车载货,确实不易,跳水的时候还丢了两匹,牺牲确实不小。 “应该好好奖励一番!”元道中说。 吉无咎觉得有趣,嘲笑他说:“哪有奖励马的!” 哎!元道中叹口气,奖励马,不过一把粮食一把草,死了,照样扒皮吃肉!想我大唐盛世,江山无限,我皇论功行赏,几时赏过百姓?几时赏过兵丁?吃百姓肉,喝百姓血,死了还嫌占地方,真是活着不如死,死了没地方埋! 就说这马匹,出力不少,却见不到一县之主,即使见到了,也想不到你们也是可以宴赏的,如今功劳也出了,还落了一身病,凄惨惨躲在角落里,落寞寞剩在荧幕后,用的到你时,牵鼻子拍马屁,用不到你时,就嫌你碍事,真是狗苟蝇营白活一世。 元道中走回马营房,看见李万奇和李满仓正在给马匹添加马料,要说功劳,他们也是幕后英雄,便掏出十两银子,说:“李大哥,这个是武县令的赏,说你养马有功,这次全靠你了。” 李万奇不敢接,忙说:“这是我的职责,万不敢受。” “哪里话!”元道中塞到他手里说:“好好养马,有了它们,我们办起事来事半功倍!” “大人放心!”李万奇信心百倍的说:“我一定养好它们!” 吉无咎发现这元大人确是好官,出了马营房,便拽着他说:“元大人,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 元道中一愣,忙问:“什么事?” 吉无咎两眼放光的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是说了嘛,软绵绵的大猪腿!” “哦,是这样啊!”元道中笑着说:“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没事,我留的有肚子。”吉无咎无赖的说。 “正泰,我们去哪?”元道中边走边问。 “肯定是王老九烧饼铺!”刘正泰回答道。 “吃烧饼呀?”吉无咎纳闷道。 “不是,熟食店!”刘正泰解释道。 “好吃吗?” “贼好吃!” “哎呀,我得回去一趟!”元道中说。 “你难道是想跑?”吉无咎追问。 “哪里,我回去取点银子好请你!” “不用,先欠着!” 第46章 秦世亨单马回德州 昨夜秦世亨和李伯贤回到德恒医馆时,李庚寿正在监督熬药,李夫人听不得外面吵吵嚷嚷的,独自去睡了,只有七步仙子李伯雅还在等着他们回来,一看两个人都醉醺醺的,赶忙去做了两碗醒酒汤,给他俩送去解醉。 李伯贤很少喝酒,一开始不知酒滋味,喝的猛,到后来酒劲一冲,天旋地转晕晕乎乎,宴请结束后,秦世亨伙同衙役把他抬到马车上,这才迷迷糊糊的回到家。 李伯雅又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叫醒,半逼半劝用醒酒汤灌了个饱,然后任由他呼呼噜噜的去睡觉。 秦世亨却很节制,表面看脸红又一身酒气,实际清醒的很,喝完李伯雅的醒酒汤,便拿出武县令送的点心给她做夜宵,李伯雅也不客气,一边吃点心,一边听秦世亨讲解一路的奇遇,如何制服乔天闯,如何遇见大老虎,尤其是秦世亨后背受伤这段,吓得她心都碎了。 到了子时,门外的大锅终于熄了火,涩苦的味道也渐渐消失,李伯雅才意犹未尽的伸伸懒腰,回房休息。 第二天吃过早饭,天气晴朗日上三竿,秦世亨向李伯贤说了要回德州的事,李家人都不肯,虽然住了没有几天,但是秦世亨人品端正,行事乖巧,又一身武艺,重要的是教会了李伯贤《鬼门十三针》的绝技,连李庚寿都受益匪浅,一听说他要回去,十分不舍。 其实秦世亨伤好之后没有急切的回德州,也有报恩的意思在里面,孙继林把他救了之后,元县尉请人看病,李伯贤又赠医施药送银两,如今还管吃管住,实在是受人恩惠太多太多。当听说李伯贤遭遇鬼魅缠身无法施救时,敢于不吝传教《鬼门十三针》之秘密所在,后又听说元县尉要去灵昌县购买药材,为的是救白马县数千百姓于水火,而他正是亟需的押运镖头,如何能一走了之? 现如今诸事已了,药材也买回来了,百姓也有了依靠,白马县正恢复生机,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他回去处理失镖的时候了。 李伯贤和秦世亨一见如故,相处融洽,听说他要走自然失落,但是也不能强人所难,朋友重在急人之所需。他想:回德州路途遥远,脚力最重要,从这次去灵昌县就能看出来,这也算是经验之谈,于是跑遍白马县城,终于买到一匹白色骏马,赠送给秦世亨。 李伯雅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一时不知道送什么好,李夫人却说这个容易,走远路的人只要有两样东西就够了:一是吃食,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旅店难觅,肯定吃不好,要多备。二是要有可睹之物,有念想,有牵挂才能一路顺风。 吃的倒是好备,可睹之物是什么?想了半天,腰里还有个新做的香囊,闻一闻清香扑鼻,嗅一嗅神清气爽,这是母亲给她的香料做成的,只是上面好像少了些什么,直到绣上鸳鸯戏水图,才觉得完美。 李庚寿说你昨天才回来,周波劳顿一路辛苦,今天走太急了,何况回去的路上也不一定安全,所以强留一日,休息够了,养足精神,第二天再走不迟。秦世亨觉得李伯父说的有理,而且他还要去孙继林家一趟,那是背了他几十里路的恩人,买点礼品送点银子小小意思,大恩不在嘴上,便不再多词,准备第二天出发。 既然要走,又在李家打扰多日,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他从武县令送的礼盒里拿出十两银子,给李夫人买了一个安乐枕,给李伯父买了一套好的笔砚,给李伯贤买了一盒上好的银针,他那一套在骑马跳水的时候遗失了,作为大夫这个是离不开的,而李伯雅则送了一块贴身玉佩,并非是今天所买。 李家人看他如此周到多礼,自然欢喜,使劲招待他,好歹住了一日,揣上李伯雅的香囊,第二天吃完早饭,便匆匆拜别,出东门而去。 秦世亨并没有按照正常的路线走,而是顺着上次赵老三猎户指的道路前往虎跳崖,那里是三老爷和十几名镖师的葬身之地,他想再去祭奠一下。 出镖的时候老少十几个人,现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人回去,如何交代?而阴兵借道,仿佛太过神奇,太过迷信,怎么说都让人难以置信。 李伯贤赠送的白马非常彪悍,虽然秦世亨并不算太重,但是加上无影枪的重量,也有一二百斤,可即便是这样,白马踏山路如履平地,驰平川如鹰翱翔,真是又快又稳。 不多时便到了虎跳崖,一切如常,曾经的大战历历在目,曾经的血肉之躯已然消失,自己也是跳下悬崖大难不死,几经曲折捡命回来的,真是令人感慨不已! 秦世亨对着虎跳崖三叩九拜,希望三老爷带着镖师在阴曹地府一路好走,将来不要再托生镖门,做这打打杀杀的营生,相反,李伯贤一家就很好,治病救人,扶危救困,再好不过! 拜别之后,秦世亨上马要走,忽然想起赵老三的话:这条路还有另一个方向,就是通往葫芦寨,当时阴兵借道走的不就是这个方向吗?要不要去瞧一瞧? 赵老三曾说这个葫芦寨离得远,而自己这匹马优点就是快,何不打听一下,万一有所发现,回去也好有个说辞不是! 打定主意,秦世亨上马便走,朝着葫芦嘴的方向疾驰。 越往北山路越险,人烟越稀少,走起来越令人胆寒,而正午的太阳,毒烈的让人恐怖。 大概急行了有半个多时辰,前面冒出来一座山峰,山峰下面炊烟四起。 秦世亨不敢贸然前去,只好下马步行,边观察边前进。 炊烟下面是一座巨大的山寨,依山而建,傍山而立,从巍峨的险势看,他更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如果“阴兵”果然藏匿在这里,他宁愿相信是阴兵所为,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攻破这里,擒拿阴兵。 秦世亨正在走神的时候,山寨里传出了喊杀声,他定睛一看,里面乌压压一片军士正在操练。 军士?他迷惑了,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兵器,整齐划一的步伐,规整的操练方法,土匪是干不出来的。 不对,秦世亨惊讶的发现,在军士集团的后面,又出来无数的装饰不一的训练人员,他们才更像是土匪,但绝对不是乌合之众。 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秦世亨继续往前走,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身后有人大喊:“什么人?” 卧槽,被发现了。 秦世亨转身一看,有一个十人小队骑着马正在巡逻,因为自己看的太入神了,居然没有发现。 “军官,我是山里的猎户,迷路了。”秦世亨笑着说。 为首的队长一看穿的这么好是猎户?厉声问道:“你的弓箭呢?” 秦世亨笑着说:“在这里,在这里!” 他一边假装展示,一边向马走去,然后一按马背飞身骑了上去,勒转马头就走。 巡队一看他要跑,催马来追,十个人分割包围,要将秦世亨围住。 谁知道秦世亨马快,他们怎么都拢不住,便开始大声吆喝,吹响哨,一是通告寨里的人,请求支援。二是扰乱秦世亨的马匹,缠住他不能走脱。 果然,山寨里的人听见哨声,都骑马追了出来,足有上百人,这要是被追上,能一块一块分吃了。 不仅如此,秦世亨发现自从这哨音出现后,白马好像越发焦躁,脚步也凌乱起来,速度明显降低了。 后边的巡逻队长一点点追上来举枪就刺,秦世亨见状挥枪拨开。旁边又有人追上来,还没出枪,就被秦世亨挑于马下。 巡逻队见秦世亨的枪厉害,不敢正面挑战,鼓足劲吹响哨,来惊秦世亨的白马,只要后面的大部队一到,他就跑不了了。 秦世亨怕马受惊,双手捂住它的耳朵,但是用处不大,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几只飞镖,慌忙掏出一只,对着那个努力吹哨的人一抖,那人猝然坠落马下,被踩踏而死。 巡逻队依旧穷追不舍,后边的大部队眼看就要追上来,正是表现的时候,所以哨音特别的大。 秦世亨再掏出三只,又有三个人落马,其他人终于害怕,不敢再追,马速也降了下来。 距离一远,哨音也小了,白马重新恢复雄风,在秦世亨的催促下,如闪电般消失不见。 跑过虎跳崖,下了山,没有往西,反而向东疾驰而去。 秦世亨通了一下马蜂窝,悄悄的溜走了。 第47章 吉无咎四看道士请神 吉无咎和元道中,刘正泰在白马县访了一天,带回来的药效果很好,加上之前武忠廉打的底,有很多人已经开始痊愈,但是因为中间断了几次药,这病又蔓延了,导致病患增多,幸亏三位大夫都会《鬼门十三针》,才缓解了病情,不过现在药材充足,压的住。 吉无咎也不吃亏,跟在两个人屁股后面吃尽白马县美食,而且还悄悄的记住街道,毕竟武县令送的二十两银子不会下崽,终究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第二天一早,吉无咎知道元道中是大官,比较忙,所以去找刘正泰陪他出去扫街,不料这家伙竟一夜未归,不知道干什么勾当去了。 正无聊时,他突然想起昨天几位大夫都说过:《鬼门十三针》对怪疫前期治疗十分有效,而且这套针法是秦世亨所传。吉无咎觉得奇怪,为什么有效且不论,你秦世亨凭什么会? 听说秦世亨在德恒医馆住,吉无咎思虑再三,决定前去拜访,套一套他的话,不料李伯贤说他早上回德州了,扑个空,又期盼李伯贤能尽一下地主之谊,不料医馆实在太忙,根本插不上话。算了,今天注定孤零零! 吉无咎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以为是卖什么好吃的,连忙凑上去,拨开人层一看,原来是一个肥胖的道人在表演法术。 只见道人一身黄色道袍,左手拿拂尘,右手握宝剑,滔滔不绝的说:“诸位乡邻不要走,诸位乡邻快留步,本人乃老君山老君覌道长七星老祖是也,今天来到贵宝地,只为宣传本道长寿之法,不赚大家一个铜板,相反,本法师还会无偿赠送强身健体的符咒给大家,请诸位上眼!” 七星老祖右手一扬,挥剑指天,口中默念咒语:七星老祖祈告天,降我神符法无边,无量寿佛赐道众,敢于天地齐寿焉! 念罢,舞动长剑上下翻飞,突然一指桌子上的香炉,喊声:“起!”这香炉竟然凭空飞了起来,悬在天空飘飘荡荡。 众人一看拍手叫好,无不惊叹道长果有法力,真是奇哉! 吉无咎看完笑了,这道长真有趣,等会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七星道长看人群聚的差不多了,又喊道:“落!”这香炉十分听话,慢慢的落到了桌子上,人们一看我的天,原来香炉里空空如也,现如今里面装满了叠成三角的黄色道符。 “快看快看,有符!”人群里有人喊。 人们惊呼起来,慌忙看天,天空中什么也没有! “上天赐符!上天赐符!”有人醒悟道。 七星道长拿起香炉,故意走到人群中去展示,让更多的人看清楚。 站在前面的人一看,果然是真的,装了满满一香炉,群情激昂! 七星道长大声说道:“诸位乡邻,今天你我有缘,我便实话告诉大家,这符是上天所赠,放在家里可保家宅平安,人人延年益寿,祛病消灾,活过一百岁。” “真的假的?” “是呀,不会骗人的吧?” 人群的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七星道长不急反而乐道:“诸位,是真是假我让大家来辨!” 道长说完,用拂尘敬扫天地,长剑左挥右挡,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开始哼唱,唱毕大喝一声:“请神上身!”立刻浑身颤抖,右脚捣地,道袍飘扬。 突然,道长头一扭肩一耸,双腿一夹小碎步一走,朗朗说道:“王母娘娘在此,诸神后退。” 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大家都惊呆了,明明是一个中年男人,怎么说出话来是个女人声,连走路都变了。吉无咎也懵了,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头一次见王母娘娘下凡的。 道长走到香案前,拿剑往香炉上一指,空空的香炉顿时装满了黄色三角道符,再一指,又满了,再一指,又满了!不一会,桌子上的七八个香炉都被他指满了。 “七星老祖。”王母娘娘唤。 “小道在。”道长说。 “今赐你长命百岁符八百,传我道与凡间。”王母娘娘说。 “小道遵命!”道长说。 人群突然炸了锅,这道士太厉害了,和王母娘娘共用一个身体,还受王母娘娘的神差。 刚说完,道长像冬日凌晨第一尿一样打了个大冷战,然后恢复了正常,对围观的人们说:“诸位,王母娘娘授我传道与你们,本道长不敢违命,便把这些长命百岁符免费赠与大家,每人一个,不收钱。” 道长刚说完,人们轰然争抢,巨大的人墙蜂拥而来,幸好两个小道眼疾手快,趴在香案上堵住了无数只手。 “大家不要挤,每个人都有!”道长大声的说:“我保证每个人都有。” 人们终于停下脚步,互相笑着窘态,坐等长命百岁符。 七星老祖说话算话,拿着香炉给大家发符,一人一个。两个小道一看也主动发起来,不一会,人们几乎都领到了,拿在手里观摩,但是还有三个香炉没有发。 “这样吧!”七星老祖又说:“王母娘娘慈悲,赠送这么多符,如果有亲戚好友邻居没有来的,可以带领一个,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人们一听,哎呦,还能再领一个,反正不要钱,于是又一齐涌来,七星老祖和两个小道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就发完了。 领了符的人们逐渐散去,吉无咎也得了一个,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王母娘娘那出戏,演的倒挺像,但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的师父可是你们道家的骄傲,他也没说能请的动王母娘娘,凭你一个老君山的江湖道士,竟有如此大的神通? 肯定有鬼! 道长看人们都心满意足的走了,便吩咐两个道童收拾香案,包袱,装到一个马车上,自己和道童都钻了进去,一个大年纪的老道驾着车,往东城的方向而去。 吉无咎一想反正无事,跟着去看看! 马车行驶到东门前,挑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摆上香案,放好香炉,又开始了表演。 和之前的一样,只要七星老祖一指,香炉里就会出现满满的黄符,仅就凭空出现这一招,就能引得围观群众齐声喝彩,再加上王母娘娘下凡,借着道长的躯体一说话,男身女声,人们就懵了,真是神奇无比! 吉无咎看了第二遍,有三样东西不明白:一是这个黄色的符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二是王母娘娘是怎么请上来的。三就简单了,你不骗钱骗的是什么? 实在是想不通,等到七星老祖发完长命百岁符,又开始收拾香案,香炉,包袱,然后装上马车,向北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见一个酒楼,四个人走下马车,上二楼,要了鸡鸭鱼肉八个菜,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吉无咎看的莫名其妙,这也叫道士?他只好摇摇头,走到楼下,要了两个菜,一碗面,自顾自吃。 七星老祖吃完,爽快的付了钱,坐上马车,悠哉悠哉的来到北城,挑了一个稍干净的地方,挪下香案,摆上香炉,藏好包袱,继续表演。 吉无咎实在是看不懂,这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钱,那完全可以收一些,整个白马县城走一遭,三五两银子是可以挣到的,但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收钱?难道这符真的是有用的?但这跟七星老祖有什么好处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吉无咎再次看完了表演,他几乎都能一口气演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香炉怎么会凭空出来黄符,还有王母娘娘的下凡。 吉无咎已经跟了大半个城,无聊的不想动,他真的期盼这一次表演之后,能够收摊回家,可是,七星老祖意犹未尽,收拾好东西后,继续向西城出发。 你大爷的! 西城街道宽敞,随便一处都足够他表演了,七星老祖终于有些劳累了,就地放香案摆香炉,让两个小道童看守好香案,继续左手拂尘右手剑,吆喝喝开始表演,等到人群聚集的多了,挥剑一顿狂指,黄符满天飞。 唯一不变的是群众的呼声,尽管表演的严谨度并不那么一致,但是得到的效果,还是很哇塞的。 吉无咎已经不再看他们表演,都能倒背如流了,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图个什么? 太阳落山,天色发暗,七星老祖也忙活完了,等到最后一拨领符的人彻底走掉,他们也开始收拾东西,香案放到马车上,香炉收好,包袱也空了,老道一扬鞭,驱车向南门的方向走去。 吉无咎一看我的妈呀,你这是在耍我吗?带着我绕着白马县城跑了整整一圈,我昨天都跟着元县尉转了一圈了,今天你也来? 且是无奈,吉无咎为了弄清楚这伙道士究竟在搞什么,只能选择默默的跟随,谁料到了南门,马车径直出了城,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第48章 钱百利亲到白马县 元道中回到白马县的第四天,开始有些着急了,原本去灵昌县的时候,买药材是按照现有的病患两个疗程的量,一个疗程十天,合计二十天。这中间可能有的用不了,一个疗程就能好,也有可能会有新增的,拿用不了的补贴给新增的,掐头去尾算一算,大致不差,结果没有想到,灵昌县的药材也那么难买,即使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巨商之子钱百利的运作下,也才搜集到一半,但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白马县的病患比元道中买药之前增加了一倍多,十天的药,勉强能支撑五天! 再去韦城买药?还不如去深山里找药农,一竿子撸到底,砍掉中间商,自己收药去,再不行,就去采吧,能采多少是多少,一旦到了这种情形,基本就等于放弃,自生自灭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钱百利的承诺,他答应会筹集另一半药材送过来,而且是直接送到白马县,省了中间的很多麻烦,如果是这样,多给钱也是应该的。 但是元道中有些吃不准,钱百利说承诺了吗?他说一定了吗?他好像连订金都没有收,怎么会这么上心的给你采购药材,还千辛万苦的送来!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钱百利再不来,明天就是乡民的最后一顿,剩下的,你们自己扛吧,我元道中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如果我自己是药材的话,我宁愿你们把我给煮了,千刀万剐剁成沫,包饺子都成! 其实元道中也不用自责,河南河北的发生过多少次瘟疫,能够救下一半人的屈指可数,像他这么卖力的,早就上县志了,但是你再去县志上看看,类似的有过吗?没有!为什么?出瘟疫当官的最先跑,留下不病死也得饿死,历史是一本血泪史! 不管怎么说,元道中从回城的第二天就给四个城门的捕头下过命令,如果是遇到钱百利的商队,立即上报,还要热情接待,昨天他有些熬不住了,命令郭大鹏再去通知一遍,以免有人懈怠,当今天元道中再让郭大鹏去通知的时候,郭大鹏也变聪明了。 “大人,你这样不行!”郭大鹏说。 “怎么不行?”元道中颇感兴趣的问道。 “你得这样。”郭大鹏学着元道中的样子语气说:“大鹏,去四门看看,钱百利的商队到了没有?这样的话,我就会去问,闫捕头,钱百利的商队来了吗?万捕头,钱百利的商队没有从你们这里过吗?” 元道中不解,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他们会觉得钱百利的商队一定会从他们那里过,而不会存侥幸心理,出现懒政。”郭大鹏认真的说。 元道中一听觉得有道理,便说道:“大鹏,你去看看钱百利的商队到了没有?” “好!”郭大鹏正要走,忙又问:“大人,去哪个门?” 元道中笑着说:“都行啊,我只是问钱百利的商队到了没有,至于从哪个门,那是你的事喽!” 郭大鹏长叹一声,说:“学的真快!”便马不停蹄的朝城门跑去。 到中午的时候,郭大鹏已经跑了两次了,还是没有钱百利的身影,元道中对他说:“大鹏歇歇吧,该吃饭了。” “我一点都不累,自从有了马,我能跑一整天!”郭大鹏兴奋的说,他那两条腿送信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元道中打趣道:“我是心疼那匹马!” 郭大鹏也笑了,两人回到县衙吃饭,还没吃完,就听魏春雷跑进来大喊:“元大人,钱百利到了!” 元道中扔下碗筷,拉住魏春雷说:“钱百利到了?来了多少马车?” “马车?”魏春雷懵了。 “是呀,有多少车?”元道中激动的问。 魏春雷懵逼的说:“没见有马车啊?” “什么?钱百利没有带着商队一块儿来吗?”元道中急切的问。 “没有啊!”魏春雷还是一脸懵。 完蛋了,元道中没有想到,千盼万盼的钱百利真的来了,但是商队没有来,那还有个锤子用!这白马县算是彻底完了,我元道中无能啊,连累了大伙! “他人呢?”元道中失望的问。 “在门口呢!”魏春雷回答道,他没有想到,这钱百利不是元大人一直念叨的人吗?现在人到了,他倒失望起来了。 “东门门口?”元道中问。 “不是啊,县衙门口。”魏春雷回答道。 元道中一惊,大声问魏春雷:“在县衙门口?” “是呀!”魏春雷继续懵。 “卧槽,你咋不早说?”元道中慌了。 “我不是,应该来禀报一声吗?”魏春雷有些后悔了。 “算了,快请!”元道中急忙说。 “是,是。”魏春雷还没有转身,元道中又喊: “不行,我自己去请!”元道中欢喜的急忙出去迎接。 钱百利骑着一匹黑马,带着两个小厮,正站在衙门口,看见元道中迎出来,连忙下马,拱手说道:“元县尉亲自迎接,百利深感惭愧!” 元道中也急忙拱手说:“钱老弟千万别这么说,在灵昌县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你再来,无需通报,直接入内。” “那怎么行,元大人您太客气了。”钱百利谦虚的说。 “哪里哪里,快请!快请!”元道中把钱百利往衙门里让。 到了内堂,奉茶完毕,元道中有些急不可耐,忍不住的问道:“钱老弟,你不是说要带另一半药材来吗?是否已经准好了?” 元道中没有看到车队,又不能说他食言,只得往好里问。 钱百利点点头,说:“已经准备好了。” 元道中一听大喜,忙问:“在哪?什么时候到?” 钱百利笑了,说:“在白马县,快到了!” 元道中不解,问:“在白马县?” 钱百利自信的说:“是的,快到了,喝完茶就到!” 元道中不相信,但是既然钱百利敢这样说,又是在县衙里,那就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吧!就算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有什么用?元道中也开始静静的喝茶。 刚喝完,就听差役来禀报:“门口停了一个马队,说是来找元县尉。” “找我?”元道中看看钱百利,钱百利点点头,笑着说:“我说喝完茶就到吧!” “看看去!” 元道中大喜,和钱百利一起走到衙门口,果然有五辆马车,装了满满五车药材,这可比之前在灵昌县说的三车还要多得多。 元道中一边吩咐将马车拉进县衙,一边吩咐郭大鹏,立即通知三家医馆,多派人来县衙分派药材,准备接收。然后再次请钱百利到县衙内堂,元道中不解的问:“钱老弟,不是说好的三车吗,今天怎么来了五车?” 钱百利一笑说:“我知道你们缺少药材,所以就多进了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多收你们的钱,我还是收三车的钱,价钱不变,另外两车,算是我送的。” 元道中吃惊不小,天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这钱百利挣得什么钱?于是问道:“这是为何?你连订金都没有收,还坚持给我们送药材,而且还赠送这么多?” 钱百利微微一笑,看着元道中说:“我想给你交个朋友,另外也想在白马县做点生意。之所以不收订金,那是因为我们从来不收订金。” “做生意没问题,但是不收订金是为什么?”元道中十分不解。 钱百利哈哈一笑,说:“收了订金,我们的人就会以为这张订单已经板上钉钉,跑也跑不了了,难免会产生怠慢,服务差等情况,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下定金了,相反,如果不交订金,我们的人担心生意失败,从而加重小心,尽力达成交易,双方也都会满意的。” 元道中虽然不懂做生意,却被深深的折服了,难怪钱百利的生意这么好,一切都是应该的! 但是他又一想,做生意?忙问:“钱老弟想在白马县做什么生意?” 钱百利笑着说:“其实很简单,贵县从外地购买药材,说明本地药材供应不足,我想开些药店,医馆,不知道是否可以?” 元道中彻底佩服了,这敏锐的商机!但是开药店对老百姓来说也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相信是没有问题的,我带你去见我们武县令,给他说一说!”元道中不敢把话说满了,其实这事一准能办。 “还是等一下!”钱百利说:“你叫其它医馆的人来验收一下,咱们看看药材再说。” “也好!” 元道中没有想到,钱百利把自己的顾虑无形之中完全打消了,这样的人到了白马县,岂能不百业旺盛! 不多时医馆的人来了,打开箱子一一验收,都说药性极佳!李伯贤听说后也赶来了,看着整车的药材乐得合不拢嘴,白马县真是有救了! “伯贤,药材品质咋样?”元道中问他。 “上品!”李伯贤开心的说。 元道中恭敬的拱手对钱百利说:“钱老弟,走,我带你去见武县令,他一准高兴坏了!” 说完,拉着钱百利的手,向内衙走去。 第49章 刘正泰浑身解数磨豆腐 刘正泰从灵昌县回来之后,身心俱疲,身疲是累的,心疲是吓的。 走陆路的时候,遇见打劫他还能够承受,如果没有顾忌,自己保存实力全身而退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是回来走水路,就不那么可控了,他的短板是水,这也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休息一天之后,他也彻底想明白了,人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看到那么多病患支撑不到药材的到来,躺在病床上熬死,是多么的凄惨无助! 所以他决定,还是去找李三娘,温柔乡是最美的港湾,他有点馋了。 三娘的身体跟刚磨好的豆腐一样,不仅白,而且吹弹可破,轻轻地吻上去,还有一股奶香味,正泰最喜欢慢慢的咬,咬到紧要处,就像婴儿嘬豆腐一样,双手一抱不知疲倦的吸半天,直到两人都忍不住兴奋激烈,翻云覆雨。 可是今天,他吸到“豆汁”了! 一开始刘正泰还不信,咂摸着舌头舔半天,味道有点甜,还很香,舔着舔着就没有了,他连忙去吸,抱着一个使劲吸,却换来李三娘一巴掌打在头上。 “哎呦,疼!”李三娘轻轻的喊。 刘正泰缓缓姿势,趴在另一个上面继续吸,疼的李三娘直接把他的头按了上去,让他呼吸不到一点空气,自然就松开了。 果然,刘正泰一急,坐起来说:“三娘,我吸到你的奶了!” 李三娘一惊,也坐了起来,揉摸着挤了一下,有黄色的乳汁渗出来,她茫然无措的说道:“我的妈呀,中招了!” 刘正泰不管她这些,伸嘴又去吸,刚有些甜味,就被李三娘推开了,说:“你还吸?” “咋了吗?”刘正泰捧着把它扶正,骚情的说:“别浪费嘛!” 他刚凑上去,就被李三娘抢先一步捂住了,他又奔向另一个,还是被捂住! 无奈的刘正泰一手托住三娘的后腰,一手托住她细细的脖颈,就要往床上按,却被李三娘拒绝了,这是她第二次拒绝刘正泰,说到底是第一次,因为最一开始的那次,多少有些故作矜持。 李三娘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有了!” 刘正泰正从后面抱着她,右手放在雪白的肚子上,上下游走左右逗留,听见这话,高兴的把左手从她脖子下面穿进去,轻轻的搂起李三娘的头,笑着说:“真的吗?是真的吗?” 可就在这时,他也发现了,李三娘的脸上一片湿润,成股的泪水还在不断的流淌。 “三娘,你哭啥啊?有我嘛!”刘正泰把她搂得更紧了。 李三娘翻过身扎进刘正泰的怀里,轻轻的抽泣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李三娘才说:“正泰,咱俩断了吧!” “胡说!你想都别想!”刘正泰才舍不得,不是因为没有尝过别的女人就珍惜,而是因为她体贴的让人心疼。 “那这孩子咋办啊?”李三娘无奈的说道。 刘正泰笑着说:“生下来呗!” “我倒是想生!”李三娘不怕邻居们说闲话,她也经常说别人的闲话,所以她知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要是怕说,就活成别人想看的样子了,那才是个笑话! 只有一点,他父亲那一关怎么过?李三娘犹豫了,担心的说道:“我父亲肯定要气个半死!”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刘正泰胸有成竹的说,他刚想压上去,觉得不行,索性把李三娘抱推倒趴在自己身上,搓着她的后背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三娘起来收拾做饭,刘正泰溜到豆腐坊,看见李老爹正在磨豆子,便伸手拉过磨杆说:“李老爹,让我来推磨。” “这可使不得!”李老爹慌忙去夺,怎料刘正泰劲大,已经推上了。 “老爹,你这起的也太早了些!”刘正泰一边推磨,一边看已经做好的一桌豆腐。 李老爹则拿瓢往磨里加豆子,笑着说:“三更豆子五更熟,磨豆腐是个苦力活,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干,早上起不来!” 刘正泰点点头,不知道是昨晚用力过度,还是从灵昌县回来没有休息好,才推了一会磨,就累得胸膛燥热起来,两条腿像腐空了的树桩,虚弱的力不从心。 “这些都是需要磨掉的吗?”刘正泰指着两大盆泡好的豆子问。 李老爹边笑边比划着说:“是的,今天一天磨完就行。” “这么热的天,到下午岂不是该有味道了。”刘正泰不解的问。 “不会。”李老爹继续加豆子,说:“换换水就行了。” “那样好!” 刘正泰小心翼翼的推磨,一会汗水就打湿了衣襟,李老爹一看,连忙摆手说:“歇一会吧,你衣服都湿了。” “没事。”刘正泰撸起袖子说:“我见人家磨豆腐都用驴拉。” “是啊,用驴省劲,还快!”李老爹叹口气道。 “我给你买头驴吧!”刘正泰低着头说。 李老爹怔了一下,受宠若惊的道:“那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 李老爹慌忙说:“你是捕头,我是小老百姓,咱们非亲非故的,我哪里受得起啊!” “有啥受不起的,我要是给你当女婿,能买吗?”刘正泰停下来问道。 “你说啥?”李老爹惊得瓢掉了地。 刘正泰过来拾起瓢,擦干净说:“李老爹,我想给你做女婿。” 李老爹没有说话,漠然的接过瓢,继续往石磨里添加豆子,可是他却没有看见,瓢里什么都没有。 “李老爹。”刘正泰又说:“我喜欢李三娘,我想娶她,可是我从小是个孤儿,连个家都没有,一直住在县尉司,我想给你做个上门女婿,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李老爹没有想到,刘捕头会这样说,还愿意这样做,上门女婿,他期盼了多少年,他多想有个人能给他养老送终,在死后出门的那一刻,把盆子摔得震天响,让别人也看看,他是有人送终的。 刘正泰这个人是不错,从相识的那一刻,他就保护着豆腐坊,帮衬着他们一家讨生活,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钱,却从来么有怨言,他也曾想过,等刘正泰娶妻了,让李三娘给他做个外妾,将来有了孩子,也算有了依靠,他死也瞑目了,但是,上门女婿,他还真没有想过,谁会愿意给别人做上门女婿啊,让人看不起! “你不愿意?”刘正泰试探性的问。 李老爹抬起头对刘正泰说:“你愿意给我养老送终?” “当然愿意!”刘正泰高兴的说:“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愿意给你养老送终!” “那太委屈你了。”李老爹默默的说。 “不委屈。”刘正泰继续推磨说:“我不仅给你养老送终,还让孩子跟你姓李,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让他姓李,第二个再姓刘,第三个再姓李,第四个再姓刘。” 正说着,门外偷偷站了半天的李三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刘正泰出来一看,李三娘高兴的满脸泪花,看见他出来,哭着说:“吃饭了!” “好!”刘正泰答应着,把李三娘拉进了屋。 “爹,吃饭了!”李三娘红着眼说。 “好。”李老爹木讷的说。 “你答应吗?”李三娘问。 “答应!”李老爹坚定的说。 李三娘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的流。 刘正泰把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头发说:“别哭了,吃饭去。”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去吃饭。 说话得算话,刘正泰经历过这一出,仿佛长大了很多,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要有孩子了,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啊,以前尽看别人洞房花烛,膝下儿女,天伦之乐了,没成想,自己也会走到这一步,真是让他难以置信!也许只有孩子,才能让他不再是个孩子! 他得去买驴! 李三娘身体有喜,不能再帮着李老爹推磨了,他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守着豆腐坊,要是有头驴,不用李三娘动手,李老爹就能把豆腐坊经营好,而且是轻轻松松的,这头驴太重要了,它关乎着自己人生阶段的跃升,值得买! 经过一上午的搜寻,刘正泰通过捕快们的关系,终于买到了一头一岁多的驴,他欣喜的牵到李老爹家里,让他过眼。 李老爹一看觉得好,小一点好养活,使起来更顺手,愉快的接受了。接下来便是修改石磨,他本想换个大一些的,但是被刘正泰拦住了,不是不想扩大,而是太累了,也划不着,从现在开始,姑爷都开始心疼老丈人了,这翁婿能处! 李三娘看到这一切无比欣慰,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对刘正泰说:“你明天得跟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去哪?”刘正泰问。 “白马庙。”李三娘期待的说。 “去那干什么?” “去还愿。” “还什么愿?” “到那你就知道了。” “需要套个驴车吗?” “不用,你让它在家拉磨吧!” “咱爹肯定让你坐驴车去。” “还是让它陪着咱爹磨豆腐吧!” “好咧!” 第50章 刘正泰白马庙遇蹊跷 刘正泰犯了难,不知道李三娘有喜的时候,可能骑着马就去了,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只好雇了一辆马车,铺上厚垫子,骄里娇气的向白马庙进发。 路过桃园的时候,刘正泰忽然想起桃木剑的事,他掐指一算,我的天,三九到了,竟把这事忘了个干净,等到从白马庙回来,得赶紧着手操办这件事,别捅了大篓子。 白马庙坐落在一个土岗上,周围都是路,四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拜庙,烧香,许愿,热闹着呢! 刘正泰不知道李三娘许的什么愿,悄悄的问:“三娘,去还什么愿?” 李三娘故意遮掩道:“这个不能说!” “你咋想起来这许愿的?”刘正泰问。 李三娘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里香火旺盛,肯定灵验!” 刘正泰默默的笑了,白马庙他去过,于是说:“香火旺盛不一定是因为灵验,有可能是因为路方便。” “别乱说,观音会不高兴的。”李三娘捂住他的嘴说道。 刘正泰也不再吭声了,因为他已经知道李三娘许的什么愿了。 一路走来,行人很少,快到白马庙的时候,才零星的看见几个人,这不是白马庙的风格,往常就是摊贩,也能挤成一个集市,热烈的紧,现如今不知道是怎么了,冷冷清清。 安顿好马车,刘正泰带着李三娘进了庙,这里面地方很大,供奉的神灵也多,他们直接去南殿,那里是观音菩萨的神像,为了彰显南海观音的伟大形象,特意在院里修了一个池塘,象征南海。 可是,等到他们进院之后惊奇的发现,这个池塘几乎被杂乱的东西填满了,而且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清理,打扫,曾经鼎盛的观音殿,接纳过无数求子的妇人,院子里干净的一尘不染,池塘里还养着几只神龟,如今,不复存在! 进了大殿,两人更加诧异,观音像被雨水浇灌的痕迹清晰可见,周围聚集了很多土,都是冲过来的。再往上看,房顶上漏了一个大洞,天空深邃而遥不可及。 即使这样,李三娘还是非常诚恳的跪下来,诚心诚意叩拜,感谢观音菩萨赐福! 刘正泰也连忙跪下来,只是他觉得这样,实在是对观音不敬,亵渎了神像,所以暗暗发誓,一定想办法让白马庙重新兴盛起来,让老百姓可以继续供奉。 出了观音殿,两人又去其它神殿观摩,因为人烟实在太少,走了一圈只碰到两个人,所以站在神像面前,就多了些莫名的恐惧,既然还了愿,还是赶紧走吧! 出了白马庙,刘正泰扶李三娘上马车,突然在她的腰间发现别着一个叠成三角的黄色灵符,刘正泰拿出来问她:“三娘,这是你的吗?” 李三娘看了看说:“不是!” “那怎么会在你腰里?”刘增泰莫名的问。 李三娘拿着端详一番,肯定的说:“我没有见过,咋会在我腰里呢?” “难道是观音显灵?”李三娘又说。 刘正泰摇摇头,观音才不用黄符,这是道家的,难道庙里还有其他人?但是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灵符塞到李三娘的腰里,还不被刘正泰发现? 这事透着蹊跷! 刘正泰正要想回去,他突然发现,有一件大事要做,不是今天拜菩萨,他还想不起来。但是看着李三娘柔弱的身子,又有孕在身,那么大的白马庙,实在是不安全,也不吉利,所以还是先送李三娘回家。 送完李三娘,刘正泰找到郭大鹏说:“大鸟,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见什么世面?”郭大鹏才不信,你刘正泰有什么大世面。 刘正泰笑着说:“你忘了,今天是九鼎背天葬的第三九。” “卧槽,我可不去!上次吓得我差点尿裤子,打死我也不去。”郭大鹏说完就想跑,被刘正泰一把抱住。 “你忘了我请你吃的狗肉,这次我还请你吃好吃的。”刘正泰笑着说,他都不敢松手,这货真能跑了。 郭大鹏挣扎着逃脱,懊恼的说:“别再提了,我好不容易不干呕了,打死不去!” 刘正泰不依不饶,祈求道:“这次不会了,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郭大鹏站直了身体,拽着刘正泰的手臂说:“轻点儿,轻点儿,吃什么都行?” “当然了!”刘正泰拉着他的衣襟说:“白马县城以内,你指哪咱去哪。” “这个嘛,还可以!”郭大鹏笑着说。 “就是嘛!”刘正泰放开郭大鹏说:“这是积德行善的事,元县尉吩咐过了,让你和我一同去。” “好吧。”郭大鹏爽快的说:“我们去哪?” “走走走!”刘正泰拉着郭大鹏,边走边说:“我们先去准备点袋子。” “准备袋子干什么?” “装土。” “去哪装?” “白马庙?” “跑那么远干啥?” “到那你就知道了。” 两人拿了两个袋子,骑上马,一路狂奔到白马庙,刘正泰再次来到观音殿,跪倒拜道:“观音菩萨,您是行善的神灵,镇压邪恶的菩萨,弟子今天特地来向您借点观音土,请您莫要怪罪。日后我一定想办法给您重塑金身,修整神殿。” 说完,又诚心诚意的拜了两拜,然后拿出小铲子,就去铲从观音像上冲下来的土。 郭大鹏一看大惊,连忙阻止他说:“正泰,你干什么?要遭天谴的。” 刘正泰边铲边说:“不会的,我已经给观音菩萨祈祷过了。” “那也不行!”郭大鹏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敢动手,任由刘正泰自己铲土。 “这是观音土,九鼎背天葬第三九是要用观音土盖顶的,我一个人能刨多少,你多少帮点忙!”刘正泰看着郭大鹏说,但手上的活并没有停。 郭大鹏实在是不想动手,万一观音菩萨发怒,他的小命都不够捏的,但是看着刘正泰累得汗流浃背,他也不是为了自己,只好闭着眼睛,先跪下来磕头,然后说:“观音菩萨神灵在上,我是被刘正泰逼着挖您身上掉下来的土的,请您不要怪罪,如果一定要怪罪的话,就怪罪刘正泰好了。” 刘正泰一听大鸟你可真行,咱俩几十年的交情,这点你都承受不了! 郭大鹏使劲磕了几个头,也开始在刘正泰旁边挖起土来,直到把两个袋子都装满,才惊慌失措的从观音殿里退出来,临走的时候又拜了几拜。 出了白马庙,两人把袋子扔到马背上,一溜烟的骑走了。 从城内拐到西城,出了门直奔无头岗,郭大鹏奇怪的问:“正泰,现在是正午,你上次去不还是在晚上吗?今天怎么不等到晚上?” “你不懂!”刘正泰说:“上次是狗血,不能吸收阳气,不然就不灵了,这次是以阳盖阴,阳气越多越好,所以选在正午,多吸收点阳气。” 郭大鹏笑着说:“你早点说嘛,吓了我一跳。” “看看你的胆!”刘正泰略带鄙视的说。 正午十分热得紧,太阳晒的头皮发烫,空气像是被烧滚了,不停的翻腾,打着漩涡。 汗已经蒸发的免去了再出的程序,任由热浪高歌猛进! 到了无头岗,两人把马拴好,扛着装了观音土的袋子站到坟顶上,解开绳子,一点一点的把土撒到埋了七十二个人的坟包上,师兄元道中说过:三九压,一定要用观音土盖顶,镇压邪气! 一开始,他认为观音土就是灾荒年间饥饿的人吃的土,救命用的,去哪找他还没有思路,直到跟李三娘去了趟白马庙,拜了观音像,看见神像上面冲下来的土他才恍然大悟:观音像受万人敬拜,享人间香火,携天地正气,镇压邪灵,非这种观音土不可! 两人终于把土全部撒到坟包上,刘正泰又检查了一遍,把没有完全摊开的小土堆再次撒均匀,才心满意足的对郭大鹏说:“大鸟,走吧,去吃你想吃的大餐!” 郭大鹏早就上了马,这是上次抹狗血得来的经验,撤退的时候,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他拉住缰绳说:“老刘,这次你可别吝啬啊!” 刘正泰撇着嘴说:“不至于!” 郭大鹏一马当先,刘正泰紧随其后,进入西城门直奔吉祥楼,这是西城有名的酒楼之一,菜品贵,花样多。 进门后直接上二楼,郭大鹏对店小二说:“今天有鸿运当头吗?” “巧了,刚好有!”店小二急忙回答道。 “来一盘!”郭大鹏大气的说。 “好咧,您还要点什么?”店小二又问。 郭大鹏指着刘正泰说:“其它的问他,他做东。” 刘正泰也懒得看,随口说道:“你给搭配两个菜吧!” “好咧,马上就到。”小二说完高兴的跑走了。 刘正泰喝了几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郭大鹏,说:“大鸟,鸿运当头是啥菜?” 郭大鹏神秘一笑,得意的说:“知道大公鸡吗?” “知道啊!” “鸡头上的红冠炒的菜,所以叫鸿运当头。” “我晕,多少钱一盘?” “二两银子。” “多少?” “二两。” “我的妈呀,够我吃几顿席了。” 第51章 元道中夜探白马庙 刘正泰回到县尉司,向元道中禀报了三九压的事,正要离去,突然想起神秘的黄色灵符,便拿出来对元道中说:“师兄,你看看这个!” 元道中拿到手里端详一番,问他:“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刘正泰纳闷的说:“我和李三娘去白马庙拜观音,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放在李三娘身上的。” “白马庙?”元道中疑惑的问。 “是的。” 难道有什么蹊跷?元道中一时想不出来,便对刘正泰说:“晚上你陪我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是,师兄。” 刘正泰心想晚上会不了李三娘了,让她也歇歇吧,正要离去,又被师兄叫住了。 “正泰,你见吉无咎了吗?”元道中问。 “没有。”刘正泰想了一下说:“我两天没见他了。” 元道中不明白吉无咎是不是走了?为何不打个招呼?他看见刘正泰还杵在那,连忙说:“正泰,你去忙吧!” 刘正泰回到李三娘家,说了晚上可能回不去的事,然后便跑去豆腐坊,看李老爹磨豆腐。 “李老爹,用着咋样?”刘正泰笑着问。 “好,真省事!”李老爹开心的说:“我一天能多做三桌豆腐。” 刘正泰看他满意,自己也开心,叮嘱道:“身体要紧,不用那么拼!” “是呀,三娘也这么说。”李老爹微笑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一岁半的驴,不大不小,拉磨本不用花费多大力气,要的是耐力,驴子最合适,小一点也无妨,培养培养使起来更顺手。 吃完晚饭,刘正泰来到县尉司,他先去看吉无咎回来了没有,一看门还关着,陈设未变,就知道肯定是杳无消息,忙去向元道中汇报,元道中也没有心思管了,说他可能出去野两天,回来就回来,不回来把屋子收拾了就行。 两人骑马过街出南门,悄悄来到白马庙,把自己的马藏起来,束好裙摆,衣服整理的干净利落,然后偷偷的摸了进去。 白马庙内一片漆黑,安静的只有风声,两人亦步亦趋,猫着身子观察半天,确定无人才敢继续贴着墙往里走。 因为白马庙并非官家庙宇,而是附近百姓集资修盖,所以没有专人管理,更不设门,为的就是大门敞开,人人都能来。 到了神殿门口,元道中趴在窗户上听了许久,不见任何动静,又偷眼观察,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嘀咕:难道这里真的没有人? 他抬脚刚要走,忽听见远处“吧嗒”一声,他终于明白,在隔壁院!慌忙来到院墙边,纵身一跃趴到墙上,只露个头向里面观察,而刘正泰,则留在下面望风。 元道中看院子里没有人,正以为是猫猫狗狗的时候,突然看见神殿与院墙的角落里有个黑影,正扯开裤子准备撒尿,就见窗户里有个人说:“我给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在这尿,容易被发现。” 撒尿的黑影慌忙解释:“我憋不住了,就这一回。” “师傅知道了又是一顿打,我也跑不了。”屋内的人生气的说。 “你不说谁知道!”撒尿的人提好裤子走进神殿便没了声音。 元道中踢了一下刘正泰,示意他翻墙,两个人跳进院子,偷摸到神殿的窗户下边,往里边小心搜索,可也奇怪,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元道中以为他们是躲到了神像的后边,猫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是睡觉,也得打两声呼噜不是。无奈的两人只好躬身潜进去,一点一点的绕着神像转了一圈,神奇的是,并没有任何发现,那两个人真的消失不见了。 世上哪有这等奇事,元道中和刘正泰分头开始贴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找,所有的桌子,香案,屏风,墙壁,全部搂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 没有后门,暗道,机关,他们究竟是怎么消失的?难道被神像吃了不成! 元道中来到神像面前,这是他唯一没有搜查的地方,但是这个神像有什么好搜的? 他沿着神像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可是当他在神像后面蹲下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有风!没错,他叫刘正泰感受了一下,两人都确定有风,这说明下边肯定藏着暗道,说不定有个地窖在里面,两个人就藏在下面。 终于有发现了,元道中大喜,可接踵而来的便是,暗道口在哪呢?找不到入口,就只能守株待兔,他们今晚要是不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元道中发现神像下面的三尺墙壁风最大,他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他又转着找,果然在最里边的角落里,发现砖缝比周围的都大,难道妙处在这里?他想一块一块的把砖揭下来,可是只拿掉了一块就不行了,剩下的都粘的结实,这样行不通,也说明里面的人不是这样操作的。他托住砖角用力一拔,居然整块都被拿掉了,合着他是从里面往外推的! 通道被打开之后,阴凉的风吹出来呼呼的。元道中伸头往里面看,一点亮光都没有,但是他也发现,更大的风是往上面吹的,上面只有神像,难道神像是空的? 这是个重大发现! 元道中轻声告诉刘正泰,守在这里望风,自己进去探探情况,刘正泰点点头,等他爬进去后,便悄悄的把半截墙给他堵住,盖上了最后一块砖,真是纹丝合缝,不是那一丝丝的风,还真发现不了。 进入地道的元道中发现,完全漆黑是多么的令人恐怖,每走一步都要一点一点的试着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神像是空的,大股的风都往上吹,还能隐约看到最顶上有个小小的白点。 关键的是往下边去阶梯很大,元道中需要踩实了才敢往下挪,不仅动作很慢,而且每走一段他都得停下来听一听,确定没有声息才继续。 走了约有百步,拐了两道弯,来到一个宽大的房间里,朦胧胧透着光亮。 元道中仔细观察一遍,不见有人,但是在房间的尽头,还有一个房间,里面点着灯,光亮就是从那里透过来的。 元道中用匕首轻轻的拨开门,闪进去一看,这里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而且还不止一套,看来这是个堂会的地方,容纳四五十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穿过厅堂,走到最里边的门边,找了个缝隙偷看,隐约看见有三个道士坐在一起,旁边床上还躺着两个小道童。 为首坐在中间的,是个穿黄色道袍的胖子,粗眉小眼塌鼻梁,两个八字胡像两个毛毛虫趴在嘴唇上,细而稀疏,粗略估计有四五十岁。他身边是两个穿灰衣道袍的年轻人,尖嘴猴腮又瘦不拉几的,一看就是那种经历了一些世面,陶醉于偷鸡耍滑,喜欢沾沾自喜的二十岁小青年。 只见其中一个穿灰衣道袍的道士说:“师父,这次是不是施的符太多了?” 黄袍道士说:“一共有多少?” 灰衣道士说:“超过三千了。” 黄袍道士点点头,满意的说:“确实不少,师尊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另一个灰袍道士也插口说:“这次要是再不成功咋办?” 黄袍道士一听,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怒说:“再敢乱说,拧你脑袋!” 灰袍道士吓得不敢吭声了。 也正是这一巴掌,元道中惊奇的发现,在黄袍道士的身后,还有一个小门,里面也散着亮光,这究竟是有多长?难道这地道能通到白马庙外面去? “你们两个记住。”黄袍道士说:“只要师尊大功练成,就可以通过梦境控制白马县的人,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就是让他们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死,到那时候师尊就是这座城里的主人了。” “是,师父。” 两个人都高兴起来,毕竟师尊是他们最亲近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也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哎!”黄袍道士叹口气说:“上次我去白马县城看了,师尊施法之后,很多人梦中并未被完全控制,只是心神乱了,后来再施法的时候,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不管用了。” “师父,是不是白马县来了什么高人?”那个挨打的灰袍道士问。 “不知道。”黄袍道士想了想说:“不管他,谁来都不行,师尊是通过梦境控制人的,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破他的梦魇大法。” 另一个灰袍道士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师父,我昨晚也做梦了。” “做梦很正常,你怕什么?”黄袍道士说。 灰袍道士强装微笑的说:“我怕魂儿被抽走。” 黄袍道士指着他骂道:“你听师尊的话,他怎么会抽你的魂,让你变成活死人。” “没有啊师父,我只是随口说说。” 另一个灰袍道士连忙岔开话题说:“师父,师尊是不是谁的魂都能抽。” 黄袍道士说道:“只要是睡觉做梦的人,都可以!” 几个人正说着话,最里面的小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白发飘飘的老者,他一挥手说道:“外面有客到了,还不迎接?” 元道中一听大惊失色! 第52章 元道中遭逢大难 元道中看见小门里出来一个白发道人,屏息凝神一看,此人白发白眉白胡子,年龄肯定在八十以上,可往脸上一瞧,居然两腮饱满唇红齿白皮肤光润,明明是一副娃娃脸,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叫鹤发童颜,往往这样的人,都是某种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身体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 很明显,老道已经发现了他,能够隔着一个房间,探查到他的气息,再次验证了这个人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黄袍道人看师父出来了,高兴的上前问道:“师父,您出关了?” 白发道人并没有看他,只是轻微的点点头,然后看着门口说:“开门迎客!” 黄袍道人这才知道门外有人偷听,连忙指示两个道士说:“仲安,仲平,去开门!” 元道中不等两人近前,索性一把推开了,大踏步走进去,看着众人。 白发道人看元道中气息均匀两眼有神,太阳穴鼓鼓的,又一身官家打扮,就知道他是个武官,于是问道:“阁下是谁?怎么来到这的?” 元道中平静的说:“我是白马县县尉元道中,请问道长法号?” 白发道人打稽首说:“无量寿佛,本道法号玄梦真人,元大人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元道中微微一笑说:“我是白马县县尉,白马庙归属白马县管辖,我在这里并不奇怪,倒是玄梦真人为何在此啊?” 玄梦真人一摆拂尘说:“这里清静无人,本道在此修炼。” 元道中继续追问说:“即是修炼,为何到我白马县城遍撒黄符,扰我百姓?” 玄梦真人听到这里,责备的看了一眼黄袍道长,然后说:“你都知道了?” “是的。”元道中又说:“我问你,白马县无数百姓身患癫狂症是不是你所为?” 元道中偷听了黄袍道长的话,才突然意识到癫狂症可能是人为的,但他并不敢肯定,所以才试探性的问一下。 不料玄梦真人哈哈一笑说:“不错,确是我所为。” 元道中怒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我走一趟吧!” 玄梦真人一甩袖袍说:“你能走出去再说吧!” 黄袍道人刚才被师父看了一眼,就知道坏事了,这家伙莫不是跟着自己进来的吧,为了向师父将功折罪,听到这里便飞身上前,想要擒住元道中。 元道中看他赤手空拳来势凶猛,急忙闪身躲过,举双拳应对,两人你来我往便战在一处。因为光线有限,又在室内,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套路,所以打起来双方都很谨慎。 黄袍道长是主场,师父又在身后,他想表现一下,也是求功心切,一招快似一招,招招凶狠毒辣。 元道中看他身法还凑合,本想打发掉他,后面的玄梦真人才是真正的威胁,不料这人如此拼命,无奈之下使出先天一炁功,只用了两成功力,便将他一掌打飞。 黄袍道人摔倒在地,灰袍道士连忙将他搀起,扶到后面打坐调息,玄梦真人一看大怒,甩拂尘跳了过来。 元道中一看就知不好,此人身法奇快无比,慌忙抽刀斩拂尘,不料拂尘和大刀相碰之下,居然蹦出硕大的火花,把整个房间都给照亮了。玄梦真人并未罢手,紧接着一掌打来,风随掌动,掌风似有万斤之力,直奔元道中的面门。 元道中出掌相迎,试一试他的内功,不料对方竟然稳如磐石,反把自己震得五脏翻滚,胸腔热烈,几乎一口血要吐出来。 玄梦真人见元道中吃紧,微微一笑,挥拂尘向他天灵盖打来,要一下子结果了他。 元道中急忙缩颈低头,就地一滚闪在一旁,玄梦真人拉拂尘一压,元道中挥刀相迎,又是一片火花。如此三番五次,室内犹如闪电打雷一般,噼噼啪啪的乱闪,直晃人眼! 玄梦真人步伐稳健,收放自如,一把拂尘舞的柔中带刚虎虎生威,一直把元道中逼退了五六步。 元道中甚觉奇怪,每次挥刀砍拂尘,都像砍在了坚硬的石头上,震得虎口发麻,两臂酸痛,再战下去必然吃亏,只能一边打一边退。当他看见离门口只有两步远的时候,抖擞精神快刀斩乱麻,向前猛攻几刀后,转身就要飞走。 玄梦真人早已洞察一切,故意后退任他发招,在元道中转身之际,甩拂尘打向他的后背,元道中想要躲开为时已晚,只得将刀横在后背,不料拂尘已到,被扫个正着,忽见白光一闪,鲜血崩流,元道中疼的难以招架,咬牙趁着闪光跳上楼梯,飞身逃离。 这时候元道中已经彻底明白,玄梦道人的拂尘并非一般麻绳所做,而是钢丝咬合而成,杀伤力极大,怪不得刀也砍不断。 再说刘正泰守在神像边上,左等右等不见师兄出来,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无聊的把最上面的那块砖拿掉,偷眼观察,忽然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跟打雷一样,他想:莫不是这地方要塌了吧? 刚把洞口打开,正要下去的时候,就见白光一闪,有个黑影窜出来了,吓得他连忙躲开。 黑影撞出洞口,连声叫喊:“正泰,正泰。” 刘正泰这才发现,是师兄出来了,连忙答应:“师兄,我在这里!” “快走!” 元道中说罢,收起钢刀,扎马步提真气:双手抱圆纳百气,脚踏太极生乾元,气运丹田聚经脉,先天炁功量无边。 只见元道中手中出现两条小蛇,无限加速旋转,快速聚成一个白球,等到玄梦真人从洞口出来的那一刻,用力打出,一束白光如贯长虹,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直奔玄梦真人。 玄梦真人举双掌对击,只听“砰”的一声,神像轰然倒塌,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头木屑。玄梦真人被这一掌打得后退两步才收住定势。 刘正泰趁此机会扶住元道中,纵身一跃跳进院里,刚要翻墙而逃,不料玄梦真人已然追了上来,挥拂尘打将上来,刘正泰只好也抽刀相砍,两人战他一个。 但是刘正泰的刀法差元道中一大截,元道中又不如玄梦真人还受了伤,所以即使是二对一,仍然渐落下风,跟不上拂尘的速度,如此下去,必然被擒。 正在这时,突然掌风袭来,玄梦真人见恶风不善,一拂尘挥退二人,翻身躲过暗算,而在他身旁的小树则被掌风拦腰打断。 暗器? 玄梦真人没想到外面还有人,幸亏躲得及时,要不然就吃大亏了,但是如果是暗器,怎会把树给打断? 元道中和刘正泰也是吃了一惊,那个站在背后的人,是不是留下黄符的人?这一招又是不是隔山打牛功?是不是他? 来不及多想,两人正要继续逃离,不料玄梦真人并不打算放弃,飞身上前举拂尘就打。 两人无奈继续挥刀缠斗,打到紧要处,又一股恶风袭来,玄梦真人早有防备,立马跳出圈外,躲过了这凌空一击。 刘正泰忽然想起来,这半夜里乌七八黑的,他的隔山打牛功厉害,我的飞镖也不是吃素的,于是伸手拽出来两只镖,悄悄的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还刀入鞘,扶起师兄说:“师兄,走!” 两人来到墙下,玄梦真人也追了上来,刘正泰趁他不备,一抖手,两只飞镖同时向玄梦真人飞去,一只奔向眉心,一只奔向心脏。 玄梦真人备着小心,就怕打飞镖,令人防不胜防,忽见黑影袭来连忙后翻躲过,要再追时,两人已经跳墙逃走。 玄梦真人的地方已经暴露,放他不过,也跃上高墙纵身要追,不料又一股掌风袭来,玄梦真人往后一退跳回院中,再想追时,已经晚了。 元道中和刘正泰跌跌撞撞的跑出白马庙,找到马匹,快马加鞭向南门跑去,他们没有直接回县尉司,而是直奔德恒医馆,找李伯贤救治。 此时已经起更,人们早已入睡,德恒医馆也早就闭门歇业,刘正泰无奈敲开大门,守门人一看是刘捕头不敢怠慢,连忙将二人扶进去,又赶快叫醒李伯贤大夫,对元道中施救。 李伯贤让元道中趴在床上,掀开衣服一看,巴掌大的伤口早已血肉模块,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他只得连忙清理创伤,撒上止血药,止疼药,金疮药,又服了止血丹,然后进行包扎,开方,熬药,喝药,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要亮了。 元道中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喝完药才渐渐清醒起来,只觉后背仍然疼的不可言状,等他想起来刘正泰的时候,李伯贤告诉他,刘正泰回县尉司带人去了,好像要去哪抓什么人。 他急的刚想站起来,但是疼痛感让他难以施展,他无奈的趴在床上,自言自语的说:“千万要小心!” 李伯贤连忙解劝道:“不用担心,他们早就去了,估计这会都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刘正泰就赶回来了,对着元道中说:“那贼道士跑了!” 第53章 白马庙因祸得福 刘正泰回到白马庙,没有找到玄梦真人,索性直接封了整个白马庙,不准任何人进入。然后回到德恒医馆,向元道中一一禀报完毕,这时天已经擦亮,又连忙用马车把师兄接回县尉司,一边调养,一边处理公务。 处理完这些事,刘正泰先去了吉无咎的房间,没有见人,又翻身回到白马庙,组织人力对玄梦真人的暗道进行搜索,查获大量灵符,法器等道家所用之物,并没有特别的发现,一直忙到中午,才回了县尉司。 武忠廉县令带领毛主簿,朱县丞正在看望元道中,见刘正泰回来了,忙问有什么发现。 刘正泰回答说:“禀大人,白马庙的暗道已经查勘完毕,只是些道家用物,并无其它发现。” 武忠廉想不明白,说:“这白马庙什么时候修了这么大的暗道?” 毛主簿也说:“是呀,白马庙是民间捐的庙宇,平常一直都有香客,想修也难。” 众人都觉得蹊跷,只有朱县丞想起一件事来,捋着胡子慢慢的说:“我记得以前听蔡县丞说过,白马庙的位置原来是个修了一半的王爷陵。” “王爷陵?”武忠廉纳闷的问:“哪个王爷的陵墓?” “哎,不知道!”朱县丞一边想一边说:“那是二十年前了,当时的县丞是蔡鸿昌,他也是在一片被撕下来的县志里知道的这个地方叫王爷陵,一开始就是一堆土坡而已,后来建了庙,以白马县命名白马庙,王爷陵就更不被人们所知了。” “怪不得。”元道中躺在床上说:“我进去之后,感觉到很是奇怪,原来真是个陵墓!” “对了道中,你是怎么知道这伙道人的?”武忠廉问。 元道中说:“因为一个黄色的灵符。” 话还没说完,元道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对武忠廉说:“武大人,我忘了一件大事,这个玄梦真人能够利用一种黄色的灵符,通过梦境控制人的行为和意识,现在城里已经有很多人家里都放着这个灵符,需要马上出告示,毁掉这些灵符。” “真的吗?还能控制人?”武忠廉担忧的问。 “是真的。”元道中补充说:“咱们县出现的癫狂症,就是他们所为,只不过玄梦真人力有不逮,才没有成功,但是也把人祸害的不轻,白马县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了。” 武忠廉点点头,说:“要是这样的话,情况还真十分紧急,好吧,我立马去出告示。” 武忠廉一走,毛主簿和朱县丞也相继告辞,元道中对刘正泰说:“正泰,你除了封掉白马庙,还得去找玄梦真人,万一他情急之下起坛作法,白马县又是一场浩劫。” “是,师兄。”刘正泰得令而去,据闫炎捕头所说,并未有道人模样人物进城,所以要想搜捕玄梦真人,还得以白马庙为中心,在城外着重查找,刘正泰想着事,向城南拍马而行。 刘正泰走后,元道中一直在思考,这吉无咎到底是什么样人?自从他消失之后,就出现了李三娘凭空获黄符的事,把刘正泰和我引到白马庙,终于找到了玄梦真人的老巢,才得以知晓癫狂症实际是玄梦真人所为,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呢? 吉无咎明明就是隔山打牛功的那个人,昨夜又打了玄梦真人几掌,才救二人脱困,为何一直潜在暗处,始终不露面?难道他还在跟踪玄梦真人? 一定是了,元道中觉得只要找到吉无咎,那玄梦真人也跑不了,于是差人去告诉刘正泰,留意吉无咎的踪迹,他可能知道内情。 可是回来的人说,刘正泰出城去了,一时之间可能找不到,元道中才作罢。 也巧了,钱百利来县衙办理开医馆药店的事,听说元道中受了伤,连忙备了礼前来探视,一看伤口那么大,流了不少血,又叫人回去,取了人参,当归,给元道中补补气血,元道中推辞不过,只好笑纳。 钱百利琢磨了半天,突然问元道中说:“元大人,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钱老弟不必客气,有话请说。”元道中趴在软床上说。 钱百利于是微笑着问:“元大人,白马庙既然破败了,为何不修缮一下呢?如果香火旺盛的话,我想这伙道士也没有那么容易在此藏身了。” 元道中苦笑着说:“修缮白马庙谈何容易,这庙原本是集资修盖,要想修缮,就要有人募捐,募捐不到就得依靠官府,可是现在白马县事情多银子少,哪里修缮的起啊!” 钱百利点点头,笑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愿意修缮白马庙。” “哦,真的吗?”元道中吃惊的问道。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出这笔钱。”钱百利肯定的说。 元道中听到这里十分不解,连忙问道:“钱老弟,我有些不明白,你是做生意的,为什么愿意免费修缮这座庙宇?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利润吗?” 钱百利淡淡的回答道:“当然不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元道中又问道:“庙宇都是人们祈求祛病消灾的地方,你又准备在白马县开医馆药店,这不是相冲突的吗?” 钱百利哈哈一笑,说:“元大人,修缮庙宇是积德向善,何乐而不为?当然,我也有条件在里面。” 元道中明白了,条件才是目的,于是问道:“什么条件?” 钱百利说:“是这样的,我这医馆药店不是要开业嘛,我想以医馆药店的名义修缮白马庙,并准备唱戏七天,为白马庙聚聚香火!” 元道中明白了,笑着说:“你这是做宣传呢!” 但是转念一想,也无不可,不过是宣传一下,效果怎么样另说,但要是这白马庙能修缮好,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如今世道堕落,百姓苦不堪言,有个容人说话期盼的地方,能消了不少怨言,对社会稳定也是有好处的。 正说着话,刘正泰回来了,他在南城外找了很久,不见道士半点踪影,所以只好回来向师兄禀报。当他听说钱百利要修缮白马庙的时候,也是一百个同意,记得当时他看见观音像被毁,心里无限惆怅,总想着要修补一下呢,没想到居然有人要重修庙宇,而且是钱百利这个大商人,那一定没错了,将来庙宇修好了,肯定比任何时候都华丽。 钱百利看元道中答应了,这事基本就成了,现在刘正泰回来必有公事,不便打扰,便起身告辞。 送走钱百利后,元道中对刘正泰说:“吉无咎有消息吗?” “还没有。”刘正泰问元道中说:“师兄,昨晚那个是吉无咎吗?” 元道中点点头,说:“应该是他。” “那他为什么不现身呢?”刘正泰不解的问。 元道中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现在他一定是跟踪玄梦真人去了。” 刘正泰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那留黄符的人也是他了?” “我想也是。”元道中也是猜的,是非曲直,还得等见了吉无咎才能知晓。 眼看天黑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玄梦真人已经出关,如果他今晚就起坛行什么梦魇大法,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遭殃呢?对了,武县令出了告示,黄符收缴的不知如何了,如果能尽收黄符,玄梦真人练什么法都不行了,一旦他不能得逞,抓他的事就可以缓一缓。 所以,目前的大事就是收缴黄符! 元道中知道刘正泰忙了一天,但这件事情实在是紧急,所以对刘正泰说:“正泰,你还得辛苦一趟,去看看武县令收缴黄符的进度如何了。” “师兄,我这就去。”刘正泰又喝了一口茶,便出了门。 告示一般都贴在城门上,衙门口,菜市口等,最多不过七八处,刘正泰骑着马,将这几个地方跑了个遍,零星收上来的不过百余个,可谓收效甚微。 刘正泰想了想,靠着这种方法传播太慢,于是找到王老五等几个打更的,敲着锣满大街喊去,如果这样你都不交出来,想死谁也拦不住。 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又收上来五百多个,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刘正泰无奈跑回县尉司,向师兄禀告了事情始末,元道中夸刘正泰做的好! 但是这也还不行,光靠几个打更的,公信力有限,必须得派官府的人继续去喊,去催促,必要的时候,不妨说些狠话。 刘正泰也觉得行,如此便派捕快和打更的一起走街串巷,继续收缴黄色三角灵符。 又过了两个时辰,亥时了,捕快们又收缴了三百多张,合起来不足一千张,离黄袍道士弥散的三千多张,还不到三分之一,怎么办? 元道中已经躺不下去了,他强忍着疼痛走下床来到院子里,天空中不断有黑云飘过,一颗星星都没有。事情越发紧急了,怎么才能阻止玄梦真人的梦魇大法呢?现在连他的人都找不到,何谈阻止? 突然,他灵光一现,大声说道:“正泰,我有办法了。” 第54章 元道中大闹白马县 刘正泰一听师兄说有办法,忙问:“什么办法?” 元道中说:“玄梦真人是使用黄符通过梦境控制人,所以我们只要断了其中一个链接,就可以不被控制,这中间有三个关键因素,一是黄符,二是梦境,三是玄梦真人,我们只顾盯着黄符了,忘了还有梦境这回事,只要我们能让大家不做梦不就行了。” “是啊!”刘正泰觉得师兄说的有理,于是又问:“可是怎么才能让大家不做梦呢?” “只有一个办法!”元道中解释说:“就是不睡觉!” “不睡觉?”刘正泰一愣,对啊,不睡觉确实可以,但是又犯难了,说:“怎么才能让家里有黄符的人不睡觉呢?” “这个我们做不到。”元道中说:“但是我们可以让全城的人都不睡觉!” 刘正泰明白了,师兄这是要大动干戈,把整个白马县城给搅开了,搅沸了,不过,这可是要犯众怒的啊!辛辛苦苦积累的声望,这一下子就彻底变失望了,还有可能引起公愤,以后就很难开展工作了。 “师兄,你可要想明白啊!”刘正泰劝道。 元道中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为了挽救那两千多人,个人名声,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想明白了,就这么办!”元道中坚定的说。 刘正泰也不再犹豫,问道:“师兄,以什么名义?” 元道中冥思苦想,如果不涉及每个人的利益,是根本叫不醒所有人的,正所谓救人如救火,莫不如就用火的名义吧! “正泰。”元道中对他说:“你去城中设几个火点,不要烧了人家的房子,烟要大,火要小,实在不行,就拉个马车,到处放烟,等人们都起来了,就开始全城救火,挨到明天天明最好。” “是,师兄,我这就去办!” 刘正泰说完,带着三十多个捕快,拉了四辆马车,备上木头,稻草,水桶等物,走到街道角落里升起火堆,一部分留下等待灭火,一部分装上马车,盖上稻草,浇上水,一扬马鞭,马车一溜烟的跑走了,顺着胡同呛进了千家万户,不多时,城内四处起火浓烟滚滚,连狗都开始狂吠起来。 人们闻到糊焦味,从睡梦中惊醒,不知谁开始喊了一句:“着火了!”于是人们互相喊叫,敲锣打鼓,哭爹喊娘的叫起来。有的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腚跑到大街上,一看不是自家着火,又慌忙跑回去,随便套上一件,然后把周围的邻居都叫起来,拎着水桶到处查找。 因为是大夏天,天干物燥,一旦火起,一家一家的接连烧起来,谁也逃不掉,所以都着急忙慌,老人小孩男男女女衣衫不整的冲出来,锅碗瓢盆的端起水,亦步亦趋的寻找起火点,但是都没有找到,只见烟不见火。 也有顺着火光奔来的,被捕快们拦下,美其名曰太危险,实际是接过水桶浇到别处,或者洒到刚盖好的稻草上,烟雾更大了,呛得人睁不开眼。 突然城北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刘正泰吓了一跳,这不会是失控了吧,不说了烟大火小嘛,搞什么萝卜脆。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演戏也得演全套不是,他赶紧叫打更的敲起来,通知大家无论老少,都去灭火,即使不灭火,也不要待在屋子里,都跑到广场上去躲起来。 这下好了,人们开始收拾细软,值钱的东西都拿上,用床单包好,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人,包裹背都背不动。就连酒鬼丁贵,拄着拐杖?了一个大背包,拧着倔强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往前挪,不惜被浓烟呛得喷嚏横飞。 瘫在家里跟病魔作斗争的人,也都被年轻力壮的人背起来飞跑,连鞋都来不及穿,两条腿耷拉着随风飘摆,有的裤子都被颠丢了,就剩下一个大裤衩,狠命拽住不松手,生怕走光了。 来到广场一看,我的天,什么样的人都有,能穿条裤子和大褂的,已经是全副武装了,大部分都只有一半,要么上半身光着,要么下半身露着,还有的在奶孩子,白花花的盛况比比皆是,不过也有聪明的,抄起一个大床单,胡乱一遮严实的紧。 其实只要不丢命,丢人算什么! 这话虽然好听,但是也有点绝对,比如曲振鹏和田玉凤,两个人就共同围了一个床单,显得格格不入。全因田玉凤一直不允许曲振鹏上门,熬得狗都养胖了,今晚好不容易上了床,结果大火一闹,俩人来不及穿衣服,裹个床单就跑出来,一下子正大光明了! 类似曲田二人的还有很多,男人不在家晚上办好事的,私下里亲亲我我的,男盗女娼的,换老婆换小妾的,谁从谁家里出来,谁和谁穿错了裤子,谁丢的衣服首饰又在谁身上出现了,我的个老娘亲啊,一场火几乎全部曝光,天地倒悬,乱七八糟! 老爷揪着管家打,婆婆拽着媳妇头发骂,房里的正主和丫头干起来了,好成一家人的邻居也反目成仇了,只有曲振鹏和田玉凤,把脸一捂,躲在角落里等火灭。 可火怎么会灭!北城的火越烧越大,刘正泰赶紧骑上马,冲着火光杀过去一看,果然出事了。 这高亮不知轻重,赶着马车钻进了一个死胡同,着急倒出来又撞到了别人家墙上,把冯绍霆家院墙给撞塌了,挨着墙是一垛劈柴,刚从西邙山拉回来的,一下子着了起来,火光冲天一片红,他随身携带的水浇完了没有任何效果,捕快们赶紧去敲门,到处打水救火,无奈火势太大,水浇上去反而助长了火势,更加难以控制。 这马也是傻,马车陷到了砖坑里,他想逃但是拉不动,高亮一看完蛋,捶打马头让他往后倒车,好凑势冲出来,不料马并不理解含义,使劲往后一退把马车前面的干柴稻草都推下去了,后面一沉,竟然把马腾空掀起,来了个四脚朝天,靠在火上烧了起来,马儿疼痛难忍,死命乱叫,可是谁能救的了它,等到刘正泰赶到的时候,马已经快烤熟了。 刘正泰一看这他娘的算是完了,非得真救火不可,于是发动百姓四处打水救灾,那冯绍霆一家早跑没影了,近水取不来,刘正泰实在没法了,看他家的院墙比较老旧,伙同捕快们一齐使劲,硬生生推倒,压灭了一片,也防止了火势蔓延。 这个方法奏效,刘正泰终见曙光,也不找水了,把冯绍霆家没倒的院墙拆了往火上扔,大家一起动手,很快火势得到了控制。 正好冯绍霆家里还有个土堆,封起火来也很奏效,于是大家一起拉土埋火,弄得烟雾缭绕,幸亏火被及时湮灭,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刘正泰害怕再出什么乱子,于是赶紧派人去真灭火,套上马车去拉水,不消一个时辰,白马县的火光被彻底熄灭了,但是烟雾还在蒸腾,躲在外面的人也不敢盲目回来,晚上的天比白天凉快多了,大家又穿的少,两只眼扫来扫去,几乎忘了城里还在热情似火。 一直到天快亮,人们才觉得文明就要升起来了,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而且没了火光,烟雾也不是那么大,不再呛人的眼。打架的人也累了,再拼下去就有生命危险,于是三三两两的往家里走去,预备天明了算账,算那些根本不清楚的账。 被烤的马只有三分熟,内脏还是血淋淋,根本下不了口,但马车算是彻底烧光了。高亮问马怎么办?刘正泰气得真想一巴掌呼死他,把他架上面烤了,烤到糊为止。 但是转念一想,算了,完美强求不来,于是找来马车,把半熟的马拉回去,大家辛苦了一夜,真真假假的救了半天火,早已精疲力尽,口鼻生灰,又累又饿了,把这马拉回县尉司,剥了肉炖了,千万不能烤,这白马县再也经不起烧烤了。 天亮之后,很多家里响起了哀嚎声,该休妻的休妻,该休妾的休妾,该辞管家的辞管家,也有削发为僧的,也有剃发为妮的,有的人表面端庄矜持,背地里却黄的流油,到处风花雪月,总之这一乱,烧掉了不少遮羞布,茶余饭后,聊半天不带重复的。 元道中看着刘正泰给自己端的一盆马肉,总觉太腥了,应该先放血的,不把血流干了,肉都是黑的。 这肉当然是黑的,刘正泰眼看着马被烟熏火燎,烧不死也熏死了,自然是黑的。刘正泰不管这些,像吃狗肉一样狼吞虎咽,并且他还坚持认为,马肉比牛肉好吃,比驴肉也好吃,比狗肉还差一点,差在哪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有两个人没有吃,一个是李万奇,一个是李满仓,他们对马产生了难以理解的感情,就像亲人一样,看都不愿意看,但是也不完全像亲人,别人吃他们亲人的肉,他们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总之,昨晚是真的没有几个人有机会睡得着,也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再也睡不踏实了! 第55章 吉无咎二度送信 第二天一早,便来了无数个告状的,都希望屏退左右,不允许百姓旁听,武忠廉是个好官,自然答应,不想讼状一念出来,听完眼睛辣的睁不开,这都哪跟哪啊,平常看起来人五人六的,知书达理干净为人,一到了夜里咋就猪马牛羊不分了呢?气的武忠廉大怒,各打二十大板,一上午竟然断了两副板子,下午干脆不理政了,你们闹着玩去吧! 也有不敢吭声的,躲在家里不出来,寡妇居多,想想也是可怜,没有了丈夫,找人代替一下还得凑人家的空,弄不好一曝光,就只能假装生病了,于是白马县又病倒了一大批人,有没有丈夫的都学会了,也不吃药干挨着。 虽然鼓捣一夜没有休息,但是该干活的干活,该营业的营业,白马县依旧兴旺。 刘正泰的工作还没有干完,黄色灵符收上来的不及三分之一,昨天晚上闹了一夜,就是为了第二天能够继续抢收,这简直就是救命! 单单靠劝说已经不能使人心甘情愿的缴上来,就得想其它的办法,但是想来想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实在太难,最好还是用老办法,一家一户的去劝收,于是向毛主簿说明了来龙去脉,毛福海一听也是紧皱眉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于是连忙发动所有户籍官员,连同捕快,开始挨家挨户的劝收。 有了主簿的帮忙,事情进展很是顺利,只是元道中还有点担心,万一有少部分人还是没有按时交上来,必然会有所折损。但是刘正泰不以为然,三令五申的催促,还是不当回事的,这种人就得吃点亏,那也是为了让他进步不是,如果他不进步,社会就进步了。 一直忙到中午,李伯贤来了,要给元道中换药,其实元道中已经可以站立了,只是走路的时候一用劲就有些疼,经过李伯贤一番操作之后,能轻轻的走几步了。 “谢谢你伯贤!”元道中笑着说。 李伯贤已经把他当成了好朋友,也笑着说:“不用客气。” “对了。”元道中想起怪疫的事,忙问:“伯贤,现在你那还有多少病患?” 李伯贤停下来想一想,说:“粗略算下来,重症不足五十人,轻患者三百人。” 元道中又问:“如果要全部治好,需要多久?” 李伯贤觉得难,说:“要说轻患者最多,也最好治,五天左右,重症就难说了,最少要十天八天的,还不敢完全确定能治好。” “明白了,这已经很不错了,你们都是大功臣,白马县离不开你们。”元道中感激的说。 李伯贤笑着说:“我们都是尽本分,元大人过奖了。” 元道中想留李伯贤吃午饭,但是他其实是出诊拐过来的,后面还有十几个地方要去,多待不得,只好送他走了。 刘正泰临吃饭前,又跑去巡查一番,总共收得黄符一千零八十一个,加上昨天的,几乎两千了,胜利就在眼前,下午努努力,尽快收缴完毕,心里的一大块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回到县尉司的时候,元道中还在等着刘正泰吃饭,按照这进度,下午的事就得转变一下了,元道中让刘正泰不要再盯着黄符的事,而是把目光放在玄梦真人的身上,现在紧要的是找到这个人,抓捕归案,这事才能真的了结,否则,就算他不在白马县作案,还是会扰乱其它地方的百姓。 刘正泰吃完饭骑上马,准备去城南外再搜一搜,才发现已经无兵可派,大家都去挨家挨户收黄符去了。他本想自己一个人去,到了南城发现闫炎手底下还有几个人呢,于是借了四个,凑个数好歹搜一搜,万一碰见了呢! 元道中觉得今晚说不定还有大事要办,不能被伤拖累着一直守在县衙,于是开始打坐调息,这先天一炁功最能运气驭血,调治内伤收敛创口,一下午的功夫,超常人半月。 刘正泰已经是第二次搜捕南城外了,白马庙,十里桃园,送客亭,方圆二十里的村庄,全部搜索完毕,还是没有见人,他几乎可以断定,玄梦真人根本不在这个方向,一定是去了别处。 回到南城,归还了捕快,刘正泰又去西城,问捕头万泽贤借了人马,去无头岗,西邙山,绕了一大圈回来,还是一无所获,正好离北城近,又去跑了一趟,失望的回来了。 天正要擦黑的时候,有一个小乞丐来到县衙门前,一看有两个穿戴整齐的衙役站在门口,吓得又跑走了,躲在一个烧饼摊旁边,丝丝的流口水。 这烧饼半发面半死面,加上牛油揉在一起,放在炭火炉上一加热,橙黄橙黄的锃光发亮,吃起来发面软死面筋,外面酥里面嫩,一口咬下去满口香,又卡巴卡巴的焦,馋的人掉眼泪。 如果有卤好的牛肉剁成丁,把烧饼切开一个大口,吹散滋滋的热气,全部填进去,露出满满的淡红色牛肉粒,张大口使劲咬,震耳欲聋的焦和扑鼻而来的香,两者交柔美味绝佳! 小乞丐看的两眼含泪,口水咽了无数次,一到开炉翻饼的时候,一股浓烟飘过来,香的他头晕。最后只好再次来到县衙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想走又舍不得,看着两个守门的衙役不吭声。 “小乞丐,别挡着门口,快走!”一个衙役冲着他喊。 小乞丐还是不动,另一个衙役也喊:“小乞丐,这不是你站的地方,快走,不然抓你了!” 无奈小乞丐只好再次回到烧饼摊前,看王老九做烧饼。王老九知道他饿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真是可怜,便从筐子里拿了一个烧饼递给他,对他说:“吃吧!” 小乞丐接过烧饼,大口吃起来,很快一个烧饼就没有了。王老九一看虽然怜悯,但是有心无力,只得说:“小孩,你知道什么是救急不救穷吗?我再给你一个,你吃完就走吧,我可养不起你啊。” 小乞丐这次没有接烧饼,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布,颤巍巍的说:“大叔,一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元县尉,说是可以来县衙门口换烧饼夹肉吃,你看是不是?” 王老九并不识字,拿着端详一阵问:“什么样的大哥哥?” 小乞丐想了想说:“长得白白的哥哥,他说他住在县衙,让我来找元县尉,换吃的。” 王老九一听传信的也住在县衙,疾呼道:“我的个老天爷啊,快快快,跟我来!” 王老九扯着小乞丐来到县衙门口,对守门的说:“老梁,我去找一下元大人!” 守门的认识他,烧饼做的好,县令县尉都喜欢,隔三差五要吃一回,有时候没空出来,着人出来买!何况他一个老头子也做不了什么,便放他们进去了。 王老九送过烧饼,路熟,直接到了县尉司,被人带到元大人的面前。 元大人一看是王老九,也馋起了烧饼,开玩笑的说:“王叔,你来也没给我捎个烧饼,我看见你就想吃。” 王老九高兴的说:“元大人,我一会给你拿,你先看看这个。” 说完,便把布递给了元道中。 元道中一看内容大吃一惊,慌忙问道:“哪来的?” 王老九指着孩子说:“问他吧,他带来的。” 元道中一看是个小孩,浑身脏兮兮的,把他抱到凳子上问:“小朋友,你这个是哪来的?” 小乞丐不慌不忙的说:“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他长得白白的,他说他也住在县衙,叫我来县衙找元县尉,拿这个换烧饼夹肉,他说县衙门口就有,黄烧饼,大肉块,随便吃。” “好好好!”元道中大声笑道:“王叔,你给他做烧饼夹肉,让他吃,还有,他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你帮我看管两天,我办完了事,去找你。” 元道中说着,伸手掏了些铜钱塞给王老九,王老九不肯要,但是拗不过,只好接了,带着小孩做烧饼去了。 “来人!”元道中喊道。 从门外闪进来两个人,对元县尉一拱手说:“大人。” “快,去找刘正泰!”元道中吩咐道。 “是。”两人飞也似的跑了。 半个时辰后,刘正泰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元道中就问:“师兄,你找我?” “是的。”元道中说着,把布递给刘正泰说:“吉无咎传信回来了,玄梦真人在东山坳。” “消息可靠吗?”刘正泰跑了一下午,南城,西城,北城都找了,没有半点音讯,没成想他在东城。 元道中便把小乞丐如之何说了一遍,几乎断定是吉无咎无疑了,他一直在暗处帮忙,之所以不现身,可能也是有其它考量,但是这机会太难得,不可错过! 刘正泰早已摩拳擦掌,这玄梦真人太厉害,非得多备人手不可,于是把县衙的捕快集中到一起,还是嫌少,又把外出查黄符的人也召回来,由毛主簿他们去折腾,拢在一起六七十人,光敲锣打鼓也把他吓死了。 元道中吩咐做饭,人马半饱,多拿刀枪棍棒牛筋绳,非要逮住这个老道不可。 第56章 东山坳巧遇吉无咎 元道中经过半天的调养,内伤早就痊愈,只是这肉皮的疼痛,需要时间愈合,但是为了对付玄梦真人,小伤就当激励了。 在出发前,刘正泰再次验证了黄符的劝收情况,经过毛主簿清查,黄符一共收缴两千九百八十八个,离三千只差十二个,也算是基本收回来了,再加上丢弃的,不知道放哪的,相互推诿的,可以说是完美收官了。 晚上就让大家睡个好觉吧,昨天折腾一宿,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元道中提上刀,和三十多个捕快骑马而行,剩余没有马的,全部改乘马车,在后面缓缓而来,出了东门,朝着东山坳的方向前进。 东山坳这个名字争议很大,白马县城的人都管它叫东山坳,你像猎户赵老三就管它叫西山坳,很多菜农耕农也都叫西山坳,只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但一开始叫什么,追溯不清了,至于现在为什么官家称作东山坳,也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有了官家的加码,东山坳这个名字就根正苗红了,这就是行政中心的影响,它坐落在哪里,哪里就受惠,说不清的,而且你也拿它没办法! 它其实就是一块凹地,往东不远就是土山,往西是一小块平地,再走就到白马县城了,中间蜿蜒曲折隔了不到三十里地,元道中几马鞭就到了。 按照吉无咎的说法,东山坳靠北一点,有个城隍庙,不大,只有三间房子,平常院子都开着,这几个道士进去之后就锁了起来,只有采买的时候才会开门,吉无咎已经摸清楚了,玄梦真人就在里边。 元道中带人包围了城隍庙,因为后面的人还没有到,许多抓捕用的绳索还在马车上,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惊醒了老道士,再捉就难了。 但是现在重要的是联系上吉无咎,他藏在哪,书信上没有说,元道中有些犯难,他和刘正泰绕着城隍庙走了一圈,先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找一下吉无咎,或者他看见有这么多人,主动联系也说不定,但是一趟下来,什么都没有! “师兄,我有个主意!”刘正泰悄悄的跟元道中说。 “什么主意?” 刘正泰指着不远处一棵树说:“师兄你看,那边树上有个老鸹窝,我爬到它上面,周围二里地都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说不定能找到他。” 元道中点点头说:“小心点,别让那群老道士看见。” “放心!” 刘正泰掏鸟蛋习惯了,也都是饿出来的,不管到哪,用鼻子一闻,就知道哪有鸟窝,鸟窝里有没有鸟,有没有蛋,从来不会有差错,要是他料的不错,这鸟窝得有三年了,而且今年没有鸟,也没有蛋,看这窝的大小,都能睡人了,居然没有老鸹光临,真是奇怪! 爬树更是精通,只要让刘正泰看一眼树,他就能倒着爬上去,为此打赌过了不少饱时光,但是今晚不会,事情重大,他得万分小心。 刘正泰站在树的背面,一边往上爬,一边偷眼看城隍庙,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影闪动,屋子里反而亮着微弱的灯光,看不见道士,道童也不见,难道都在里边睡觉? 也是,师兄说是等后面的马车,实则也是等到后半夜,道士们都睡着了,绳索机关布好,才会真的动手,他后背上还有伤,能智取为何要辛苦呢? 刘正泰越想越觉得对,他要不是为了能够冲锋陷阵,而是躲在这棵树上打飞镖,趁老道士不注意,给他来那么一下子,说不定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一想不行,师兄一个人负伤对战,肯定要吃亏,他必须去帮衬着,把道士往绳索里赶,哎!亏得这么好的老鸹窝,可惜了! 刘正泰刚爬到鸟窝下边,正要往上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说道:“刘捕头,你咋知道我在鸟窝里?” 只这一声,吓得刘正泰差点摔下去,幸亏他两腿夹得够紧,又抱着树,心脏“砰砰砰”猛击树干,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幸好听声音比较熟悉,像是吉无咎,慌忙镇定镇定再镇定,小声的说:“是吉无咎吗?” “正是!”吉无咎探出头来,一脸的得意! “我的天老爷!”刘正泰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咋会在这里?”刘正泰吃惊的问他。 吉无咎笑着说:“不在这我没地方藏,这里多美,有吃有喝视野好。” “我真是服了!”刘正泰抱紧树干说:“我和师兄找了你半天!” 吉无咎看着刘正泰说:“元大人来了么?他伤怎么样了?” “还好,皮外伤,不打紧了。”刘正泰只能抱着树说,他不敢往上爬,那里只能容纳一个吉无咎,他身材小,自己要是再上去,非塌了不可! 吉无咎一听有了底气,慌忙对刘正泰说:“那还不动手?” 刘正泰摇摇头,小声说:“大部队还没到呢,不过也快了。” “好吧!”吉无咎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刻。 刘正泰不能一直在这待着,腾空抱着树太累了,不过他刚才还在想,要是有个弓箭手守在这,居高临下优势占尽,不怕他玄梦真人不吃亏,现在好了,想什么来什么,吉无咎会隔空打物,这隔山打老牛的本事可比弓箭来的悄无声息,而且稳准狠,想到这里,他连忙说:“吉无咎,你守在这里吧,我去给师兄禀报一下,等会给玄梦真人打起来的时候,你可要帮帮忙!” “放心!”吉无咎说道,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功夫对元道中师兄弟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何况自己也原本不想瞒着的,于是又说:“你们小心!只要他敢蹦起来,我就把他打趴下!” “好的!”刘正泰得了这个信,心里已经美的想跳下去了,等会打起来的时候,自己的飞镖也可以用上了,别的不说,专供他下三路,让他不得不跳起来,挨吉无咎的打,想想就搞笑! 从树上下来,刘正泰悄悄的回到师兄的身边,把吉无咎藏身鸟窝的事说了,现在只等马车赶紧到,把陷阱布置出来,就可以动手了。 真是越等越着急,兴许是骑马跑的太快,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到来,刘正泰高兴的去取绳索,合同众捕快布置陷阱。 这些人都是抓人抓习惯了,看了一眼城隍庙的地形地势,彼此心知肚明,哪里埋网,哪里吊绳,贼人会从哪里跳墙,打得过从哪驱赶,打不过从哪撤退,计划的明明白白,十分周详。 经过半个时辰的下套,终于把城隍庙周围都布控的严丝合缝,就等贼人落网了。 元道中抽出刀,来到门前,刘正泰一脚把门踢开,二十多个人同时闯了进去,把大门口给堵住了。 听到声音,屋里微弱的灯光瞬间灭了,看来真的有人,元道中大喜,不怕你不出来,就怕你不在,我白忙活一夜! 元道中站在当院,用刀指着门口说:“玄梦真人,你已经被包围了,出来吧。” 屋里没人说话,也看不见人影,实际上在夜里,屋外是明,屋内是暗,元道中看不到屋内,但是屋内的人却能把屋外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刘正泰趁这个光景看了看那个老鸹窝,心里想:吉无咎啊吉无咎,你可要打准点,别走了白胡子老道! 吉无咎趁着月光看的明白,他早已扎好架势,像观音坐莲一样运功蓄势,而且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把刘正泰给打了。 元道中看对方不出来,也不敢贸然闯进去,里面乌七八黑的情况不明,万一中了埋伏损失不可估量,这老道太厉害,后边的捕快逃都来不及,只好继续在院子里咋呼。 “玄梦真人,你再不出来束手就擒,我可就放火了。” “对对,放火烧,烧死那个贼老道!”捕快们喊。 元道中说着,让捕快去院墙边找几个木柴,缠上荒草当火把,然后打开火折子点着,刚扔过去,就见门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把椅子,砸向元道中等人。 捕快们看飞出来个黑影,连忙躲避,椅子摔到了院子里。同时,从门里窜出来两个道士,一前一后飞身来到院中,都是左手拂尘右手宝剑,一个黄袍一个黑袍。 元道中一看笑了,那穿黑袍的,正是玄梦真人! 大家伙抽宝刀将二人团团围住,有的人还特意去把门关了,这次要瓮中捉鳖,不怕你不落网。 元道中为了先声夺人,也涨涨气势,给捕快们打打气,故意大声喊道:“玄梦真人,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放屁!就凭你们?”玄梦真人怒骂道。 刘正泰站在元道中身边说:“师兄,把这个老道交给我,你对付那个黄袍的。” 元道中一听我的天,刘正泰你是活腻歪了,玄梦真人厉害着呢,于是忙说:“正泰,还是交给我吧,我这次要把他胡子揪下来呢!” 刘正泰仗着吉无咎准备大显身手,哪里肯让,也说:“师兄,让给我吧,他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我一个人就对付了。” “诶,还是给我吧!” “师兄,交给我!” 玄梦真人一听自己成点心了,谁都想吃,大喝一声:“看剑!”便冲了过来。 第57章 刘正泰大战玄梦真人 玄梦真人被当做点心让来让去,顿时大怒,挥宝剑砍向元道中和刘正泰,二人急忙躲闪。 元道中和刘正泰二人共同对付玄梦真人,倒也旗鼓相当,两把宝刀对一剑一拂尘,只见刀光剑影,火花四射,战了个难解难分。 黄袍道士就不行了,他原本是守住玄梦真人的后背,避免别人偷袭,怎料捕快太多,十几把刀对着他一阵砍。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挡的了这个躲不开那个,才十几招刚过,身上已经被划了两刀,鲜血咕噜咕噜的冒出来。而且他头上也已冒了汗,脸颊鼻子上都是,累得嘘嘘大喘,几乎丧失了战斗能力。 玄梦真人慌忙飞身来帮,一剑斩退众人,不料却把黄袍道士的后背亮了出来,元道中上前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刘正泰一刀扎在了他的屁股蛋上,立时鲜血崩流,黄袍道士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两眼圆瞪,身体慢慢的歪了下去。 玄梦真人再回身应对元道中和刘正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黄袍道士又被其他捕快接连砍中,刀口滋滋滋的冒血,瞬间变成了红袍道士,呜呼哀哉了! 没了帮衬的玄梦真人发疯似的剑斩八方拂扫四地,一阵胡乱操作竟把这二十多个捕快捕头逼退了一丈多远,可是他也累坏了,偌大年纪气力早衰,如今全靠以命相搏,才能暂时不落下风。 刘正泰一看这不行,我们的优势在树上,不发挥发挥对不起吉无咎当一回鸟人,于是他连忙大叫:“停手!停手!不要打了,我有话说。” 众捕快一听连忙往后闪身,收住刀势扎住马步,同时防备玄梦真人逃跑,然后听刘正泰怎么说。 元道中正和玄梦真人打的激烈,听见他喊,也只好跳出圈外,等刘正泰说话。 刘正泰故意站在树的正对面,让玄梦真人背对着吉无咎,然后向捕头捕快们摆手说:“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我要单打独斗会会他,别让人家说咱以多欺少,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元道中愣了,众捕头捕快们也傻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费了这么大气力尚且抓不住,你一个人不是送死吗?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刘正泰知道他们不信,依旧挥手说:“都过来,都过来!” 他心里盘算着呢,我们这么多人糊在一起,吉无咎根本无处发力,万一失手打错了,岂不是帮了倒忙?所以他慌忙把人都支到身后去了。 刘正泰这么一来,正中玄梦真人的心思,你们给我腾好了地儿,我一飞身就走了,咱们后会必有期。 刘正泰右手提刀,左手悄悄的从腰里拔出两枚飞镖,心里盘算:我一不打你的咽喉,二不打你的心脏,专往你腿上招呼,我就不信你不飞! 玄梦真人宝剑一指,对着刘正泰说:“来来来,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刘正泰一笑,挥刀砍了上去,玄梦真人持剑一挡,甩拂尘打刘正泰的后背,刘正泰后退跳起,用力躲过这一击,玄梦真人看他要跑,飞身追来,临走前打发你也给徒儿报个仇。 不料刘正泰左手趁机一抖,两只飞镖向玄梦真人的大腿扎去。 玄梦真人知道这人善打飞镖,不想他发镖居然这么快这么随意,吓得两腿一弯纵身跳起,轻松躲过飞镖。不料他刚刚飞到空中,忽然头顶恶风不善,他想翻身躲过,但是人在空中无法借力,只好头一歪把左肩膀露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正中肩井穴,玄梦真人翻身落地,肩膀一沉拂尘脱手。 刘正泰洋洋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哪里肯容他站稳,挥刀又砍了上来。 玄梦真人丢了拂尘,只好拿宝剑来挡,可是宝剑太轻,大刀力大势沉,砍的他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刘正泰瞅准机会,又摸出两把飞镖,手一抖,朝玄梦真人的腰间飞去。 因为飞镖打的太低,落身只恐难以躲避,最好还是腾空跃起,必能轻易躲过,玄梦真人惯性飞身又起,忽然想起适才肩膀上那一招,想落地已然晚了,头顶上又是一股风疾驰而来,他慌忙举剑抵挡,只听“啪”的一声,宝剑应声断为两截。 玄梦真人吓得把剩下的半截宝剑扔向刘正泰,夺路而逃。 刘正泰自然不会放过,翻身躲开,挥大刀使出地狱十八刀,这刀法并不精妙,打起来像蹲在地上,专攻下三路扫人的腿,对方只要轻轻一跃,就能摆脱纠缠,所以很少有人拿来对敌。 但这次不一样了,玄梦真人不敢腾空跃起,又失了宝剑拂尘,只能连连躲避步步后退,眼看就要撞上院墙了,只得再次跳起来,一踢后墙借力,翻身跳上院墙就要逃跑。 哪料在半空中,吉无咎再次隔空打来,正中玄梦真人的小腿,他站立不稳,翻身掉到墙外,众人一看不敢跳墙,赶快开门去追。 其实墙外早就布好了网绳,这也是大家不跳墙的原因,免得挤到一起都落入陷阱,反而让他有机可乘。 元道中等人追出来一看,这玄梦真人还真有两把刷子,被一张大网兜住拉到半空中,竟然一掌劈断捆绑绳网的小树,拉起网就往东跑。 大家一看这家伙真是厉害!好不容易套住了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慌忙去抓绳子,可是他力气太大跑的太快了,根本抓不住,眼看就要逃之夭夭的时候,从天上飞下来一个黑影,顺着道士的方向飞了过去。 原来是吉无咎一着急从树上飞跃下来,凌空打出一掌,正中玄梦真人的后脑门,打的他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 捕快们都以为是鸟窝里飞出来的大鸟,怎么一蹬腿就把玄梦真人打了个东倒西歪,顾不得多想,趁玄梦真人跑不快的时候,上去抓住了绳子,往后就拉。 玄梦真人吃了亏,调整姿势继续奔跑,将后边五六个捕快拖在地上前行,可是速度就没那么快了,被元道中刘正泰等人赶上,一起使劲,把玄梦真人拽了个仰面摔倒,失去重力后向相反的方向拖去。 这样一来,玄梦真人彻底没有了反击之力,任他怎么翻腾,只会越束缚越紧,不一会,玄梦真人就失去了抵抗,躺在网绳里不动弹了。 刘正泰大获全胜! 二十多个捕快一齐动手,困住玄梦真人,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因为他能耐太大,又上了一层铁链,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笑。 吉无咎从树上飞下来,就地三百六十滚,像驴粪蛋一样被扔出去,浑身粘满了土。当他灰头土脸的走上前来,把元道中等人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捉他的时候,被刘正泰拦住了。 “切莫动手!自己人!” 元道中打眼一看笑道:“吉无咎,你倒像个土行孙!” 吉无咎佝偻着身躯,揉揉前边揉揉后背,苦着脸说:“师父教我这一招天外飞仙差点火候,摔得我七窍生烟,差点冒了泡!” 刘正泰一听哈哈大笑,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还真抓不到他。” 元道中看在眼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过来给吉无咎打灰尘,被他连忙躲过,说:“元大人,疼!” 捕快们都笑了,亏了这只大鸟! 修整片刻之后,四个衙役拉住玄梦真人,一起往城隍庙走,到了门口一看,守在外面的捕快把两个灰袍道士和两个小道童也给抓住了,真是不枉折腾这一夜,除了黄袍道士伏法之外,全歼! 天还没有亮,刘正泰带人把城隍庙又搜索了一遍,把道士的各种用具捡重要的都拿走,出来一看,黄袍道士还躺在院子里,元道中吩咐大家一齐动手,挖坑把黄袍道士埋了,留着无法处置,放在这里碍眼,惊了四邻也不好,尤其是这里还住着城隍呢,虽然是为民除害,难免脏了城隍的宝地,叫神灵膈应。 这土坳吸水更蓄水,所以土质松软,不多时,一个深坑挖出来,把黄袍道士往里面一扔,道声“无量寿佛”,便开始七手八脚的填土,一阵烟雾过后,坟包就起来了。 元道中找个木棍往上面一插,算是做个标记,万一有需要,还得把他挖出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月亮早已遁去,东方渐渐发白,众人这才看清了彼此,汗水和着黄土,涂得大家满身满脸都是,相视嬉笑不已。 刘正泰和几个捕快把玄梦真人装到马车上,又用绳子捆了捆,把道士和道童装到另一个马车上,避免再生麻烦。 元道中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喊一声:“启程!” 所有捕头捕快们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两样都没有的,只好走路,背着阳光,向白马县东门进发。 第58章 玄梦真人巧施梦魇大法 元道中等人到了县衙之后,早已日上三竿,武县令备好了酒菜,虽说时间太早喝酒不宜,但是这些捕头捕快们已经饥肠辘辘,渴的嗓子眼冒烟,梳洗完毕之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胜利的人们总是欢悦的,畅快淋漓的谈论着昨晚的大战。 武忠廉也发现了,很多捕快已经接连熬了两个通宵,双眼通红强提精神,有的身体上还带着擦伤,如此下去势必把人给熬垮了,于是等大家吃过饭后,全部放假回去休息,明天再回县尉司点卯。 大家一听喜上眉梢,纷纷感谢县令之恩,辞别了元县尉,像企鹅一样挺着肚子挪回家去了。 吉无咎这次立了大功,又吃了几天的苦,元道中让他在县尉司好好休息几天,如果待不惯,还可以去他家里休息,吉无咎觉得这里就挺好,家里规矩太多。 刘正泰这次真是露了脸,单枪匹马智斗玄梦真人,而且是大获全胜,在捕快们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个台阶,不过他也真是累了,全靠一口气提着,吃完饭就赶紧回房休息,李三娘那边太远了,晚上再去吧! 玄梦真人被关在大牢里,用铁链束缚住手脚,单独锁在重牢室,钥匙上交县尉司,狱头都不能留,这是重牢的规矩。反观那几个徒子徒孙,镣铐,枷锁都没上,往牢里一塞就不管了,只是饿的紧。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伯贤来给元道中换药,经过昨晚一仗,他的伤口不仅没有撕裂,反而被衣服磨的起了皮,痂也结了,用不了几天,肉痂脱落就算是好了。 李伯贤走后,元道中也顶不住了,最近为了玄梦真人总是睡不好觉,眼前的飞影一片一片的,耳朵周围都是蝉鸣,困得像木头一样,往床上一躺眼皮就抬不起来了,开始呼呼大睡。 一直到夜里子时,玄梦真人终于醒来,虽说昨晚他只是熬了一夜,但是这场仗累得他几乎见到祖师爷了,到现在仍旧四肢酸麻,腰背发紧,浑身无力。 他带着镣铐缓慢的按摩双腿,不断重复的告诫自己:打起精神!打起精神!通过半个时辰的调整,他的体力渐渐恢复了,真气也能提上来了,双手一握力量满满,但是想拽断铁索,其实难! 完全清醒的玄梦真人发现大牢后墙上面有个铁窗,往外看漆黑一片,想来已是午夜时分,而明天县令一定会过堂的,到那时免不了皮肉受苦,继而打入死牢秋后待斩。 怎么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玄梦真人想罢,盘腿打坐,运功提神,开始修炼梦魇大法。 在城隍庙的时候,玄梦真人也曾试着施法,但是距离太远,练了一半他就放弃了,现在阴差阳错的来到了白马县,虽然是在大牢,但是位置好,而且大牢里安静,他又是单独一个牢房,深更半夜的没人防备,关键是城里的人现在正在睡觉,真是万事俱备,甚至可以说没有比此时此地更好的条件了,也许脱身之计就在于此,想到这,玄梦真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果然,玄梦真人刚开始施法,就已经搅动了白马县不少人,而这些人都是当日免费领黄符的人,虽然后来黄符被收走,但是黄符本身并没有作用,而是叠起来的三角黄符里面,包裹着很少的粉末,通过挥发散播到空气中供人吸食,继而被梦魇大法俘获,受控于人。 元道中他们并不知情,以为收了黄符就可以切断控制链,抓了玄梦真人就可以完美结案,其实真正起作用的,只是那一晚的火情,人们没有入睡自然不会做梦,玄梦真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玄梦真人这次是真拼了,他知道明天的下场取决于今晚的成败,所以格外慎重小心。 人一旦攸关生死认真起来,其能量是不可估量的,玄梦真人按照昔日在天阴山所学,放下执念一心施法,渐获大成。 深夜,寂静的白马县城突然恐怖起来,无数个正在睡梦中的人,悄悄的走下床出门来到大街上,朝着大牢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像僵尸一样。 打更的王老五刚从家里出来,准备敲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想喊,突然一个念头闪出来:这些人莫不是在梦游吧?梦游的人最怕惊吓,他这一嗓子,说不定就杀人了。但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梦游怎么还有结伴的? 他跑到一个人的面前,发现他睁着眼,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王老五挥手在他眼前晃,他像没有看见似的,继续走他的路。王老五再去试试其他人,结果都一样,他有些害怕了。 王老五顺着街道往前找,发现更多的人都在源源不断的从家里走出来,加入到僵尸大军的队伍,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一点用处。 “中邪了!中邪了!”王老五念叨着,他敢夜里打更,就是连鬼都不怕,可当人像鬼一样夜行,他居然开始胆战心惊了。 王老五渐渐发现,这些人都在朝着县衙的方向前进,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去县衙,而我就忘了呢?我得赶紧去禀报一声,要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想到这里,王老五也不打更了,拾起锣锤迈开步子,往县衙里奔去。 到了门口一看,县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静静的站着,像军人列队一样寂寂无声。 王老五一边盯着人群,一边踉踉跄跄的来到门口,轻轻的叩门,只听里面守门的人说:“谁呀?” “我,开门。”王老五颤巍巍的说。 “你是谁啊都开门!”里面的人不耐烦的说。 “我是打更的王老五,你快开门!”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这是规矩!打更的夜里敲门,比州,道的官差都好使,而且,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守门人听了连忙起身,拿掉门栓刚打开门,就见王老五推门挤了进来。 “啥事啊你?”守门人嫌弃他太唐突,不像一点打更的样子,胆小鬼! 王老五哪里解释的清,伸手指指门外,就转身跑了。 守门人这才注意到门外站了很多人,而且都是一言不发,听见动静向门口走过来。守门人一看我的老天,这是要造反攻打县衙吗?吓得他连忙关门落栓,又拿来几个木桩顶上。 很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是砸门声,一拳一拳的打到门上,“砰砰砰”的响。 守门人趴在门缝往外看,这哪里是造反,分明就是僵尸军团嘛!他正想要逃跑,可是双腿软弱无力,靠在门上出冷汗。 王老五跑到县尉司值班室,把情况反馈给值班捕头殷弘毅,殷捕头感觉情况重大不敢处理,忙去通知刘正泰。 刘正泰正睡得香呢,一听这话吓得一激灵,他还没有想好是否禀报师兄的时候,就见守门人张德年屁滚尿流的跑过来说:“刘大人,他们冲进来了。” “什么?”刘正泰不敢相信,但是敢冲击县衙,那事情已经很严重了,他连忙去敲元道中的门。 元县尉穿好衣服出来,听完几个人的汇报,慌忙提刀往前面赶。到前院一看,大部队已经浩浩荡荡的闯进来,他刚上前挥刀,却发现人们并不理会,哪怕头发都被斩断了,只顾继续行走。 这些人都是白马县的人,甚至是在梦中,如果被无端杀害,岂不是凄惨惨冤大如天! 元道中不敢下手,也命令刘张二人不要妄动,跟着这些人往后院走,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去县衙大牢,元道中大叫:“不好,肯定是玄梦真人作怪!” 刘正泰不敢相信,说:“他不是被抓了吗?” “不错。”元道中急忙说:“我们低估他了,这是他的梦魇大法!”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把黄符都收走了吗?”刘正泰问道。 元道中也很纳闷,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略加思索说:“殷捕头,你去保护武县令,我和正泰去大牢。” 殷弘毅得令而去,元道中则带领刘正泰飞奔白马县大牢。 到了大牢一看,里面早就炸了窝,被押的犯人哪见过这气势,吓得鬼哭狼嚎无处躲藏,牢头也早就跑走了,而僵尸大军还在往这里聚集。 元道中刚要进去,就被拥挤的人们抓住,抱住,缠住,他想打退这些人,又怕把他们打伤,正进退两难之际,大牢里飞出来一句话: “元大人,我得感谢你,让我的梦魇大法发挥神效。” 元道中一听果然是玄梦真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黄符都被收了,梦魇大法还能成功。 情急之下,元道中运功一抖,这些人都被真气弹开,他刚想闯进去,被施了法的人们突然暴躁起来,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对元道中拳打脚踢,就像看见了仇人一样。 元道中如果不还手,势必要吃大亏,无奈之下,他抡起刀,对着人群一通乱砍! 第59章 玄梦真人攻占县衙 怎么可能真砍?不过是用刀背,对着这群人的肩膀,后背,大腿,一通乱敲。虽然他不曾用力,但是人们还是承受不了,噼里啪啦的摔倒一片。后面的源源不断压上来,继续围攻元道中,让他敲得有些心惊胆战,要是这些人明日恢复正常,问起来怎么回事,得知县尉大人如此不留情面,岂不是寒了众人的心? 刘正泰看师兄受困正要飞身上来,元道中赶忙挥手阻止,说:“别过来!” “怎么办?”刘正泰有些慌了,不能下死手,还得全身而退,这不是进退两难嘛! 元道中看闯不进去,只好施展轻功跳出来,对刘正泰说:“还有别的地方能进去吗?” “没有了。”刘正泰悲观的说:“大牢只有一个口,要的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 玄梦真人听了哈哈大笑,在牢里笑话道:“元道中,你怎么不砍杀几个冲进来,他们对你来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元道中大声说道:“我不像你,獐头鼠目,躲躲藏藏的,玄梦真人,有本事你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玄梦真人又是一阵冷笑,说:“元道中,就凭你也配?要不是你们以多欺少,还暗算我,怎么可能抓的住我,你让隔空打物那个人来,我活劈了他!” 刘正泰没想到玄梦真人也知道隔空打物的功夫,看来他确实有些本事,既然你肯相信,我也不藏着掖着,于是说道:“玄梦真人,你不是想见隔空打物的那个人吗?你等着,我给你叫去,到时候你可别再装缩头乌龟了!” 不等玄梦真人回答,刘正泰在元道中的授意下就跑走了,他一是通知武县令携带家眷速速撤离,避免殃及无辜。二是真的去找吉无咎,这里也只有他能够得着伸得上手,同时用玄梦真人报仇的欲望引蛇出洞。 吉无咎早就醒了,他感觉县衙的气氛异常诡异,跟来时大有不同,等他出门观察的时候,正好碰上刘正泰,见他慌慌张张的往县尉司冲,忙喊道:“刘捕头,出什么事了?” 刘正泰一看是他,边跑边说:“快走,大牢出事了!” “什么事?”吉无咎追上来问。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跑到大牢,却见聚集的人更多了,吉无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那么多人衣衫不整,随便穿件衣服就出来了,也有一少部分人,根本没有穿衣服,骚的他满脸通红。 吉无咎看见元道中后不解的问:“元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情势危急,元道中长话短说:“这是梦魇大法,他们都被玄梦真人控制了。” 我的天!吉无咎没有想到,梦魇大法居然真的能够控制人,吉无咎忍不住叹道:“他们好像是活死人一样?” “更像是梦游!”刘正泰提醒道。 “不管了,先对付玄梦真人!”元道中说。 刘正泰会意,忙对着大牢里喊:“玄梦真人,会隔空打物的大爷来了,你不是要拜师吗?赶紧出来啊!” 吉无咎听话音才明白,感情我是诱饵,但是他并不介意,也喊道:“玄梦真人,我的好徒儿,为师到了!” 玄梦真人一听大怒,在牢里叫嚣道:“小子,别得意,咱们一总算账!” 刘正泰看他不出来,接着骂道:“我就知道你是缩头乌龟缩头王八缩头鳖,最喜欢钻茅坑,你再不出来,我进去抓住你,把你壳扒了,一点遮羞的衣服都不留!” 元道中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也不会出来,自身难保着呢!于是对刘正泰和吉无咎说:“准备好闯进去,速战速决,不要伤了无辜!” 两人点头答应各自默默蓄势,待元道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人群,直奔牢门,两人也施展脚力紧紧跟随。 三人踩着人群的肩膀钻进牢门内,继续借力腾挪飞跃,向关押玄梦真人的牢房扑去。 不料玄梦真人早已挣脱锁链,砸坏镣铐,见三人飞身前来,于是急忙施展梦魇大法,周围的人像得了将令一般,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围住三人拳打脚踢嘴巴咬,死命拽住不松手,几乎挛成了一个球。 玄梦真人哈哈大笑,天阴派的梦魇大法果然奇特,听说练到最高处,可以驭人如剑,如马牛羊,无论白天黑夜,现在刚刚小成,就让他们疲于应付,要是有朝一日控制全城,我岂不是成了一城之主? 想到这里,玄梦真人忽然灵机一动,我何不趁机占了他的县衙,再途后路!于是召唤所有被控制的人,全部向县衙的方向赶来,人越来越多。 元道中被众人牵住,暗暗一较劲,只听“砰”的一声,用真气把周围的人全部弹开,他刚要再次冲向玄梦真人的牢门,早已有更多的人不顾一切扑来,将他团团困住。 吉无咎好不容易弹开围住他的人,急忙对元道中和刘正泰喊:“情况不妙,走!” 两人一看也是无奈,跟随着吉无咎的脚步,夺路而逃! 好不容易出了大牢,正赶上武忠廉携带家眷跑出来,元道中大喊:“武大人,这里来!” 武忠廉慌忙跑到元道中跟前,后面的梦魇大军已然追了上来,管你官兵家眷什么人,逮着就打抱着就啃,把个堂堂县衙闹了个鸡飞狗跳。 元道中感觉不能一味退让,情急之下吩咐一声:“打!” 后面的捕快一听元大人下了令,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抡拳就打飞脚就踢,一个扫堂腿能干翻四五个人。 幸好这些被控制的人都不会武,即使不计后果的冲来,最多也只是王八拳一通乱打,根本抵不过捕快们三拳两脚,瞬间就被打退了。 但是,这些人好像没有痛感似的,被打倒后立刻起身,继续追来,而后面的人,则冲击的更快更猛了。 从县衙大门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元道中环顾四周,发现东边的院墙那里正好没有人,于是喊道:“走东墙,翻过去!” 任武忠廉怎么想,他也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出自己的县衙,居然需要翻墙,打死都不信!但是事已至此,翻就翻吧! 元道中率先冲到东墙下边,对刘正泰和殷弘毅说:“你们两个翻过去接应!” 刘正泰和殷弘毅领命飞身上墙,一个空翻跳了过去,这对于捕头来说,轻而易举。 元道中和其他捕快架住武县令往墙上推,可是这武忠廉太胖,平时又不运动,好不容易骑到墙上,一看墙外还有那么高,吓得不敢跳了,支支吾吾的说:“这,这,太高了。” 刘正泰见状大喊:“跳啊,我接住你!” 殷弘毅也喊,元道中也喊,但是武忠廉就是不敢跳,哆哆嗦嗦的坐在墙上东看西看的发傻。 吉无咎此时正在后面驱赶人群,瞟见武县令因为胆小而浪费着自己的努力,心一横手一扬说道:“去你大爷的!” 隔空打物,也叫隔山打牛功,最一开始是放牛郎悟出来的,专打不听话的老牛,如今被吉无咎用在了武县令身上,只听“啪”的一声,武忠廉县令一头扎院墙外边去了。 刘正泰一看我的妈呀,说下来就下来了,他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伸手去接,和殷弘毅一起把肥胖的武县令接住,心想:亏得我眼疾手快! 元道中看武县令已经得救,立刻开始协助其他人翻墙,不一会,把人们都接出去了,他和吉无咎最后翻身上墙,纵身一跃,总算脱离了险地。 白马县最牛逼的两个官,一个县令,一个县尉,一文一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双双跳过白马县县衙的东院墙,匆忙逃跑,这要是传出去,黑白无常的舌头都能笑掉了。 武忠廉心有余悸的对元道中说:“道中,我们现在怎么办?” 元道中这时才发现,武忠廉除了县衙,根本无处安身,哎!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只好对武忠廉说:“武大人,先去我家避避吧!” 武忠廉一想,没有其他法了,于是说道:“好吧!”连忙扶起夫人,携带家眷及众捕快,和元道中一起,向他家里走去。 一路上还有不少人都在往县衙的方向奔,元道中估算了一下,县衙一开始有两三百人,后来翻墙的时候,乌压压一片足有上千人,大牢里也有几百人,前院后院的加起来两千吧,再算上县衙门前的,这路上三五成群正往处赶的,我的天,黄袍道士发的三千多个黄符,难道都起了效果?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搅得白马县夜不能寐,火光冲天烟雾缭绕,居然毫无作用?三千多个黄符几乎全部追回,竟然还是被玄梦真人得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真是一败涂地! 这还不算,元道中越发认为,正是因为自己把玄梦真人抓了回来,才让他有机会施展梦魇大法,因为他惊奇的发现,越往县衙远的地方,反而越安静,几乎看不到人,所受的影响也最小,梦魇大法所能控制的范围也越有限,难道这就是破解他的关键所在吗? 第60章 白马县再度混乱 元道中将武忠廉县令等人护送到家里,由父母及仆人代为照顾,然后带着刘正泰,吉无咎和其他捕头捕快返回县衙,准备伺机夺回,毕竟天一亮,白马县的人们发现了这件事,势必会人心惶惶,仓皇逃离,而有的当事人衣衫不整,为了遮羞堵悠悠之口,更会选择离开,到了那时候,白马县就算不是天下大乱,也将会是一座空城。 但是怎么才能拿下玄梦真人呢?元道中不敢走大路,在县衙外翻身上墙,沿着房顶往大牢的地方走。其他不能上房的捕快,一律在院墙外接应。 大牢内外的人很多,自从元道中等人走后,这里就显得异常安静,与世无争,人们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元道中把刘正泰叫过来问:“正泰,你能找到关押玄梦真人的那个地方吗?” 刘正泰想了想说:“我试试吧!” 元道中点点头,叮嘱他说:“一定要小心,别让他发现了。” “好的。” 刘正泰在月光下搜索了半天,带着元道中几个人终于爬上了大牢中间的一个房顶,对元道中说:“师兄,应该就是这里。” 元道中警戒着看了一圈,然后指了指瓦片,轻声说:“待我看看。”他慢慢的揭掉两片小瓦,透过灯光仔细一看,玄梦真人果然在里面,正打坐练功呢!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打将进去,擒了这个老道?元道中想罢,将瓦片盖上,对刘正泰和吉无咎说:“正泰,你随我下去擒住老道,吉无咎在上面打掩护,其他人主要是分开这些被控制的人。” 众人点头答应,元道中一声令下,几个人破瓦而入,从天而降。 玄梦真人正研练深一层的梦魇大法时,突然被头顶的响动打断,他抬头一看,几个黑影从房顶蹿下来,十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同时砍向自己,连忙闪身躲过。 元道中身法极快,一刀不中立刻欺身上前,再次挥刀砍向玄梦真人的肩膀,玄梦真人继续翻身躲过,元道中又砍了空。 刘正泰见状接着向玄梦真人的后背砍去,不料他早有防备,一转身又扑了个空,看来这玄梦真人果然厉害! 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人连玄梦真人的毛都没砍到,反而累得满头大汗,而其他捕快早就被人们七手八脚的叠成了罗汉,动弹不得。 吉无咎自己站在屋顶,一直未出手,不是他怕打错了人,而是暗暗积蓄力量,准备一击即中,必尽全力。当他看到元道中和刘正泰都不曾得手,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在玄梦真人刚收住阵脚之时,他一掌挥出,打向玄梦真人的天灵盖,力道刚猛,掌风强劲,若是被打上,这人基本就挂了。 玄梦真人也是吃一亏长一智,他自从来到白马县和元道中等人几次交手,总是吃吉无咎的亏,这种功夫真叫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慎,脑瓜子就嗡嗡的,所以从此以后再动手,他都会留着耳朵,注意观察任何风吹草动,准备随时应对。 吉无咎的掌风刚起,玄梦真人就发现了,只见他会意一笑,右掌暗暗聚力,吉无咎的掌风还没到时,玄梦真人一掌击向房顶吉无咎,力道大如排山倒海,气势灌如长虹,把周围的人都推倒了。 元道中大叫不好,忙抬头向吉无咎喊话:“小心!” 但是为时已晚,吉无咎的一掌已然发出,来不及收势躲避,两掌相碰飞瓦走石,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人都震飞了,吉无咎大叫一声从房顶上摔下去了,而玄梦真人趁势飞身跳上房顶,然后纵身一跃逃走了。 元道中和刘正泰一看形势骤转急下,来不及多想,也跳上房顶,追玄梦真人去了。 其他人本来已经被按倒在地,幸亏被刚才的掌风吹散,这才脱了困,但是想飞身上房,他们根本做不到,只能从牢里杀出来,继续围捕。 玄梦真人寻着吉无咎倒下的方向追去,想一股脑灭了这个后顾之忧,不然他永世不得安生,总觉得背后有人偷袭,都快神经质了。可是任他怎么找,都不见吉无咎的身影,真是奇怪! 元道中害怕吉无咎吃亏,不顾一切的追上来,刚好看见玄梦真人,故意大喝一声:“贼道休走!看刀!”说罢挥刀向前,纠缠住他,等刘正泰到来,两人一左一右继续猛攻。 玄梦真人害怕继续下去于己不利,元道中一直纠缠不休,无非是因为自己孤身一人,难于持久,而他们人多势众,于是使出梦魇大法,迷惑众人,开始围攻元,刘二人,自己则趁机遛了。 元道中不忍心伤人,对刘正泰说:“正泰,撤!” 刘正泰也是为难,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听了师兄之语,连忙跳出圈外,跟着师兄的脚步,跳窗躲进一个房间,进来一看正好,吉无咎原来躲在这里,怪不得玄梦真人找不到他。 “你怎么样?受伤没?”元道中急切的问道。 吉无咎揉揉胸膛说:“还好,这老道太厉害,差点给我毁容了。” 刘正泰笑了,说:“可惜又被他跑了。” 元道中不仅觉得这老道厉害,重要的是自己畏手畏脚,难以施展,万一伤害无辜,对不起白马县的父老乡亲,所以叹口气说:“要是能把他引出来,单打独斗也好!” 吉无咎觉得也是,忙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们还是趁机把他赶出县衙最好!” 元道中看他并无大碍,于是说:“你们两个要小心!” “好的!” 三人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全是人,于是又选择跳窗,顺着玄梦真人逃跑的方向,继续追赶。 可是玄梦真人早已不知去向,三个人把县衙的各个大的房间找了遍,除了被梦魇大法俘获的人,连只鸟都没有。 元道中突然想起,外面布置的还有几十个捕快呢,于是跑到县衙外问留守的捕快,得知玄梦真人还在县衙,又翻身回来继续寻找,还是人影不见,真是活见鬼! 此时天已经亮了,夏日时光,夜晚短暂,人们都陆续起床,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一天的劳作,突然发现枕边人已经不在,于是到处寻找,出了门才发现,不光是自己家里的,周围的邻居,几乎全县城的人都在寻找,叫骂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因为之前火烧出来的不堪事仍历历在目,现如今又玩起了消失,一想到这里,愤怒的情绪彻底惹怒了一部分人,他们拿起菜刀,寻找那个负心人,就算不砍死他,也要吓得他三个月不出门! 很快,白马县的街头聚集了很多找人的人,他们或愤怒,或激动,或眼露凶光,奔扑老冤家的宅院,大喊大叫造谣生事,如此不堪必然打斗纠缠在一起,羞耻都忘了。 也有冤家不在的,双方一问我的娘哎,不会是私奔了吧?连带家里人彼此仇恨,一句话呛不过,继而大打出手,打不过就点房子,点不住就杀畜生,有马杀马,有猪杀猪!吓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不一会,白马县就出现了十几处火光,人们鬼哭狼嚎的喊,但是几十年的邻居处下来,多少有点私人仇恨在里面,所以前一天假火真救,这后一天真火假救,声音大动作小,直烧的无数烟洞冲上云霄,像云彩一样遮住白马县的天空。 衙役捕快们已经来不及救火了,他们都守在县衙墙外,准备逮住玄梦真人这个始作俑者,为白马县除了这一害,可是越来越多的黑云聚集在头顶,遮住了冉冉升起的太阳,无数个燃烧过的灰烬漂浮在空中,像一叶叶扁舟,无穷无尽,悠悠荡荡! 熊熊的大火畅快了人们的心情,助燃了满腔怒火,他们不再手下留情,他们要讨回失去的尊严,失去的媳妇,失去的温存。 锣鼓敲起来了,鲜血喷出来了,悲情释放出来了,白马县滚起来了! 武忠廉气得满院子踱步,失了县衙不说,还失去了民心! 元道中死死的守住县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把羞耻都关了进去,连同那个始作俑者。 他想瓮中捉鳖,奈何老鳖藏得深,又恐投鼠忌器,伤及无辜,他焦躁的心和那些复仇的人一样憋屈,一样无助! 县衙门外的王老九打开门准备做烧饼,他看见元县尉正立在门口,于是喊道:“元大人,要吃烧饼么?” 元道中看见他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娃娃呢,于是说:“九叔,那个小孩子呢?” “屋里睡觉呢!”王老九说。 元道中走过来说:“你这里没事吧?” 王老九没有听明白,看看大街上,又看看自己的摊子,笑着说:“我无牵无挂的,没啥事!” 吉无咎和刘正泰也跟过来了,吉无咎说:“九叔,烧饼夹肉,越多越好!” “好咧!”王老九答应着,开火做烧饼。因为炉子是封着的,见风就燃,不费工夫。 很快,王老九做好了六个,又进去把卤肉端出来一盆,夹了好多肉之后递过去,吉无咎尝了一口说:“嗯,好吃,九叔,要很多烧饼,还有很多肉,这外面的捕快都要吃呢!” “啊?”王老九看了看这里至少有五六十人,于是笑着说:“好好,我马上做!” 王老九掏出更多的面,抬头看看天,说了一句:“天阴了!”然后去做烧饼去了。 第61章 吉无咎饱暖思奇计 王老九的烧饼做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好吃,把守在县衙外的捕头捕快们都馋疯了,不自觉的朝这边看,想尽快分一个,安慰一下嗷嗷待哺的肠胃。 吉无咎为了能够增加速度,特意跑去帮忙给烧饼里加肉,刘正泰则负责给坚守的捕快们递送,王老九笑嘻嘻的把火撩拨得旺旺的,在三个人的默契配合下,出饼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快,人们都吃上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烧饼夹肉,瞬间感觉到力量又充满了全身。 吉无咎一口气吃了六个烧饼夹肉,又喝了两碗豆汁,撑得都快走不动道了,他看见桌子上放着牙签,就拿了一个出来剔牙,这肉软和又丝滑,专往牙缝里钻,吃完之后感觉整口牙都是沉甸甸的。 突然,一个念头闪出来,他瞬间清醒了,都说饱暖思淫欲,他思的不是淫欲,而是如何对付玄梦真人,这下好了,白马县有救了。 同时吉无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饿的时候,大脑想的是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别的,淫欲只是其一,怪不得自己这么喜欢吃,而且尤其喜欢美食!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吉无咎吐出一块肉丝,站起来走向元道中说:“元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元道中看吉无咎一脸正经,忙说:“什么问题?” 吉无咎一边想一边说:“我记得你给我说过,玄梦真人曾经对白马县的人施过一次法,就是那个癫狂症,你们是怎么破的呢?” 元道中想起来了,上次不是多亏了秦世亨的鬼门十三针么?于是说道:“你的意思是?” 吉无咎点点头说:“没错,我们应该来个依葫芦画瓢,然后再来个釜底抽薪,最后一个瓮中捉鳖,大事定矣!” “妙哉!” 元道中会意,对刘正泰吩咐道:“正泰,你速速去三家医馆,把会鬼门十三针的大夫都请到这里来,记住,是所有!” “明白。”刘正泰得令而去。 “大鹏!”元道中又吩咐道。 郭大鹏听见命令赶紧跑了过来,说:“元大人。” “你速去传令,所有城门关闭,留下四人守门,其他人全部回县衙待命。” “得令!”郭大鹏转身离去。 吉无咎又笑着说:“元大人,要是多些弓箭手就好了。” 元道中明白,解释道:“可惜我们不是兵马司!” 不到一个时辰,德恒医馆带领十七个大夫来到县衙门前,李庚寿拱手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们德恒医馆和附近的大夫我都带来了,他们都会鬼门十三针,除了嘴上笨一点,但是针灸行的好,有什么您就吩咐吧。” 元道中大喜,忙说:“不急,如果有还没吃饭的,这有烧饼夹肉,先垫吧点!” 这时东城的萧仁远大夫也赶来了,带了十二名大夫,金宝山带了十名大夫,粗略一算,不足五十人,但是已经远超元道中所能想到的人数,不过人越多越好! 这波人刚到,郭大鹏和城门捕头捕快们也都赶到了,加上县衙外面把守的,这一次凑了将近两百人,真是整个县尉司的家底都搬出来了。 元道中大喜,事不宜迟,他将围守县衙的人做了重新调整,仅有的二十名弓箭手分别占领制高点,善于布控的把可能的出路都埋伏好天罗地网,剩余的地方才放人们守卫。 大夫们任务更重,主要是协同元道中等人把县衙内的人利用鬼门十三针一个个都救醒,然后放出来,等到里面的人都排空了,再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也省的瞻前顾后,投鼠忌器。 李庚寿疑惑道:“那就省了嘴仗了!” 吉无咎笑道:“并非鬼邪,无需嘴仗!” 大夫们都放了心,少了嘴上功夫,动起真格的,倒也不怕。 元道中一句:“行动!”大家各就各位,依令而行! 白马县县衙一共三个门,正门由元道中和德恒医馆的人负责,后门由刘正泰和金宝山的大夫们负责,偏门由吉无咎和萧仁远的大夫们负责,三伙人同时行动,随行捕快负责警戒和疏散救醒的人。 在烟雾缭绕的映衬下,人们开始了一场盛大而冒险的行动! 正门人最多,元道中率先开始救人,李庚寿第一个扎针,他对鬼门十三针做了很多研究,对周围的大夫做过详尽的释疑工作,更多是为了安慰薛大哥的在天之灵,避免人们重蹈覆辙。他也曾发誓,在医学方面,绝不留一手,而是要广播人间! 所以,他愿意第一个尝试,把经验积累下来,向后人流传。幸运的是,第一个人扎到第六针的时候,竟然奇迹般的清醒了,但是他也因为站立时间太长,双腿麻木而摔倒在地,捕快们见状,连忙将他抬起来,从大门里送出来,放到大街上做进一步治疗。 元道中看鬼门十三针有效,暗叹“神奇”,因为李庚寿已然年迈,于是把衙门内的事物交给李伯贤和其他大夫,而李庚寿负责医治抬出来的人,这样便无了后顾之忧! 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李伯贤早已摩拳擦掌,先前秦世亨送了自己一套灸针,再加上自己珍藏的那一套,全部派上了用场,他不拘于一格,一次针灸一个人,而是将附近的三个人一起施针,利用秦世亨教自己的飞针刺穴法,真是如鱼得水,身法奇快,其他大夫看了赞不绝口,暗暗摇头,直呼大仙青出于蓝! 眼看着一排排的人倒下,元道中喜不自胜,吩咐捕快们轻手轻脚,别惊动了妖道,争取尽快把人们都救出去,然后真刀真枪的给他干一场。 刘正泰和吉无咎也进展顺利,将近五十个人一起施针,一扫一大片,从三个门里源源不断的抬出来,然后清醒,羞涩的跑回家。 一个时辰后,白马县的冲天迷雾渐渐消失了。 两个时辰后,争骂声,喊打声,变得越来越小。 三个时辰后,县衙里已经空了,三个领队终于汇合,然后从大牢里,各个房间搜索寻找需要救治的人,但是却不见了玄梦真人。 为了安全起见,元道中将所有的大夫全部撤了出去,只留下捕快继续围捕。 吉无咎早上吃了个饱,如今过了这么久,肚皮又开始叫唤了,他刚想出去找九叔,突然想起来,这玄梦真人不用吃饭的吗?不用睡觉的吗?会不会猫在哪吃喝呢?于是赶紧去找元道中,说: “元大人,你说这玄梦真人会不会在县衙的厨房?” 元道中想了想说:“不会吧,这么久了不会一直待在厨房。” 刘正泰也觉得是,说:“我看有可能在哪猫着睡觉呢!” 吉无咎认为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这样一间一间的找,到猴年马月去了,于是又说:“那我们要不要去这几个地方看看,让他们继续按部就班的找。” 元道中想想也是,不能再拖了,武忠廉说不定都急疯了,全县城的百姓还等着安抚呢。 “先去厨房吧!”元道中说道。 “走。” 刘正泰带着元道中和吉无咎往县衙厨房而去。 走进院子,厨房里没有半点声响,三个人蹑手蹑脚扒在窗户上看了看,没有人,轻轻的推门进去,空空如也。元道中刚要走,吉无咎拿着桌子上的碗闻了闻,挺香的,再一看,另外几个盘子也是一片狼藉,这分明是才吃过的嘛! “怎么样?”元道中问。 吉无咎指着碗和盘子说:“像是早上吃过的。” “那意思也就是说,他就在附近。”元道中似问似说。 吉无咎点点头,心想;要是我,我也会待在有食物的地方。 元道中抽出刀,示意两个人一起戒备寻找。 吉无咎把袖子撸起来,上次被玄梦真人打了个正着,这次非要报报仇不可。 厨房后边是县衙后院,里面都是家宅女眷,武忠廉的夫人和小妾都住在这里,元道中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它距离太近,万一藏在这里,错过了再找要费不少功夫。 院子很大,又种了许多树,花一开香味扑鼻,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嗡的飞来飞去,三五个蝴蝶也忽闪忽闪的起舞弄影。 走进去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吉无咎脸都红了。三个人马上趴下,悄悄的走到窗户下边,舔开窗纸一看,我的天,玄梦真人正采阴补阳呢! 元道中没想到这个道士偌大年纪,还是个花道士,一边守着厨房,一边占着卧室,还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摆布,这梦魇大法,这生活方式,你不折寿更待何时! 正要动手,被吉无咎拦住了,他指指自己的手掌,只有口型没有声音的说:“隔山打牛!隔山打牛!” 元道中一看明白了,连刘正泰都笑了。 吉无咎一边运功一边想:上次把你当老牛打,结果吃了你的亏,差点掉了门牙毁了容,这次我得把你当成强壮的种牛,打的你永世配不了种! 正好那道士正在紧要关头! 第62章 玄梦真人桃花朵朵开 玄梦真人正忙的热烈,不料门外的吉无咎已经举起了手,将真气聚集在手掌上,通背之力一较劲,身子一弹,就听见里面“噗通”一声,元道中,刘正泰赶紧伸眼查看,原来是床塌了。 两人挥大刀就冲了进去,只见两个赤条条的女人躺在陷了坑的床上,没有丝毫反应。 这吉无咎不会把俩女人打死了吧? 正想着,从床帐的后面飞过来一把椅子,把两人吓得急忙躲开。 一个黑影趁机冲了出来,元道中定睛一看,原来真是玄梦真人,他刚提上裤子,匆忙套了一件道袍,拿起一把宝剑就战战兢兢的跳出来。 元道中看着一尺多长的剑穗无限眼熟,忽然想起,这不是我送给武忠廉的宝剑吗?倒落了敌人之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元道中用刀一指,说:“玄梦真人,你真是坏事做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刘正泰看着他的鬼样子哈哈大笑,说道:“玄梦真人,你还是穿好衣服再打吧!” 玄梦真人把腰带一束,用剑一指,说:“手下败将而已!那个鼠胆小辈呢?怎么不敢跳出来!” 吉无咎一听这不是说我的吗?于是站在窗外朗声说道:“采花老道,我在这里,你连个衣服都不穿,你不害羞我还害臊呢,有本事出来打!” 屋里还有两个弱女子,万一玄梦真人急了,岂不又要遭殃,所以吉无咎想把他引出来。 玄梦真人是恨透了吉无咎,屡次破坏他的好事,今天连床都干塌了,无名之火顿起,大叫一声:“拿命来!”便飞身冲了出来。 吉无咎不仅不惧,反而还怕他跑,于是早早站在庭院当中,举起随身携带的竹竿,右手一拔,竟是一把宝剑! 元道中和刘正泰紧随其后,横大刀将玄梦真人围住,他们也没有想到,吉无咎不仅会隔山打老牛的功夫,居然还随身带着宝剑,而且是藏在竹竿之中,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乃世外高人也! 玄梦真人才不管这些,在他的眼里,一切使唤武器的人都不及他,只有玄天那样的高人,化无形与有形,这样的境界才无法匹敌,至于眼前的这三个人,凑数而已。 元道中和刘正泰举刀就剁,不能再让他跑了,这次砍不死他,就得像包粽子一样给他捆起来,才能放点心。 玄梦真人转身躲过,剑扫二人哽嗓,元道中和刘正泰连忙后退躲过,谁料玄梦真人剑头在空中一划,调转方向刺向吉无咎。 吉无咎早有防备,三尺长剑让过剑头随势一挑,将玄梦真人的剑抬到空中。 玄梦真人刺他不中,又连挥数剑,都被吉无咎隔开。 元道中和刘正泰一看玄梦真人不把哥俩当回事,专攻吉无咎,害怕他有闪失,立刻急速速的追砍过来,你不是不在乎我吗?好的,我专砍你的后背,屁股,看你应付不应付。 玄梦真人腹背受敌,于是使出浑身本事,把剑舞的雪花一般,前前后后将自己罩住,密不透风,三个人想伤他,也并不容易。 原本剑轻行的快,刀重走的慢,一般情况刀干不过剑,但是刀势大力沉,剑不敢碰,只能使用其灵活性转战应敌。可是当两刀对一剑的时候,剑就有些应接不暇了。 元道中看清了玄梦真人的套路,三个人围着他打并不占光,原因是两把刀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优势,反而拥挤在一起,有所顾忌。反观玄梦真人,全力施展,毫无保留,一招一剑干脆流畅,优势占尽。 “吉无咎,你撤出去,让我们两个对付他。”元道中边打边喊。 刘正泰早就想让吉无咎撤出去,自己要是有隔山打老牛的本事,不用元道中说,他早跳出去打这个龟孙了。 吉无咎一想也是,我负责关敌料阵岂不更好,万一谁吃了亏,大家一照顾,玄梦真人非跑了不可。于是猛挥一剑飞身跳出圈外,刘正泰连忙赶上去,占了位置,和元道中一起前后夹击。 两把大刀上下翻飞,和宝剑一碰火舌乱溅,三五十个回合过去,依旧不分胜负,元道中就纳闷了,这玄梦真人真是遇强则强,太难对付。 刘正泰想的就不一样,他一边打一边偷眼观察吉无咎,心想咋还没有打过来,看傻了吧!于是喊话道:“吉无咎,打他的后脑瓜!” 玄梦真人一听连忙转身,正面对着刘正泰划拉。 刘正泰一看卧槽,这样我可应付不了,于是又喊:“吉无咎,打他的正眉心!” 吉无咎并没有看傻,而是时时刻刻防备玄梦真人逃跑,没想到刘正泰把他撤下来是为了隔山打老牛,慌忙暗运真气,伺机抬手。 吉无咎还没打过来呢,玄梦真人却有些着急了,他最怕吉无咎的掌风悄然而至,得时时防备,这样一来,手上的动作就慢了许多,心思也不得不两用,分点神给他。 刘正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慢了,我得快,于是强打精神,把刀舞的更快了。 元道中经刘正泰这么一提醒,也想了个好办法,于是对玄梦真人说:“我砍你的头,我砍你的胸,我砍你的腰,我剁你的脚。” 元道中每喊一个部位,刀就往喊的部位上招呼,吓得玄梦真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刘正泰一看玄梦真人越发慌了,也学着师兄的语调说:“我砍你的后脑勺,我砍你的大屁股,我砍你的不灵盖。” 刘正泰毕竟没有元道中实在,说砍哪就真的砍哪,而是说砍后脑瓜,刀招呼到屁股上去了,说砍大屁股,刀奔不灵盖飞去了,等到说砍不灵盖的时候,刀尖又扎屁股去了,把玄梦真人搞得热汗直流,没头没脑的躲屁股。 吉无咎看见玄梦真人被刘正泰逼的跟跳屁股舞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喊道:“刘正泰,扎他的大屁股,快快,屁股大好扎!” 刘正泰一听好吧,一会说脑袋一会说不灵盖,自己也得费心思不是,于是嘴里不断的重复道:“我扎你的大屁股,我扎你的大屁股!” 玄梦真人为了躲刘正泰,不断的调整身姿,导致下盘极度不稳。 但是元道中还是不停的喊:“我砍你的头,我砍你的胸,我砍你的腰,我剁你的脚。”而刀还真就奔着说的方向去,这让玄梦真人不得不实打实的应付,一点心思都不敢乱。 要是本本分分的打,没有个把时辰,还真分不出来胜负,但是刘正泰和吉无咎这么一捣乱,玄梦真人的汗就开始刷刷的流,脑仁也疼痛起来,逼得他不得不想办法逃走,也不管报仇的事了。 吉无咎一看机会来了,把宝剑往腰里一别,扎好马步,暗暗运势,眼睛紧盯着玄梦真人。 刘正泰果然不负众望,在一次次砍空之后,他灵机一动,大喊:“我砍你的后脑勺。” 这玄梦真人信以为真,正好元道中也要看他的头,于是赶忙低头,想一举躲掉两人的攻击。不料刘正泰根本没有往脑袋上去招呼,继续砍他的屁股。而玄梦真人低头的同时,不自觉的把屁股翘了起来,这下好了,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崩流,刘正泰一刀划在了玄梦真人的屁股上。 玄梦真人大叫一声:“哎呦!”顺着地就躺了下去。 元道中见状举刀就剁,刘正泰也赶来狠剁,不料玄梦真人滚的快,留下一片血迹,就滚到院墙边上去了。 他一看形势不好,两腿一蹬飞身上墙就要逃走,哪料吉无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右手一抬掌风就到了,正打在血淋淋的屁股上,那伤口像开了一朵红花一样艳丽。 玄梦真人痛苦难当,大叫一声:“妈耶!”身子一歪从墙上掉了下来。 刘正泰一看好机会,左手插腰摸出来两只镖,在玄梦真人落地的一刹那,手一抖打了过去。 果然是玄梦真人,虽然疼痛难忍,虽然屁股重伤,虽然从墙上摔下来,眼角一瞥有黑影杀到,立马双掌拍地腾空跃起,屁股后面一股鲜血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竟然躲过了刘正泰的飞镖。 吉无咎打完一掌,立马运势准备再打一掌,因为刚才偷袭的时候,好像都没有打到玄梦真人,而是把床打塌了,他生怕玄梦真人逃跑,于是早就运上功了,这一看他摔下去之后又要上墙,忙又打了一掌。 这一掌又打在了屁股上,直打了个桃花朵朵开。 玄梦真人又气又羞又疼,两个屁股被打的稀巴烂,腿都用不上劲,像被捆的死猪一样掉了下来。 刘正泰一看我的机会来了,舍我其谁!于是手一抖,又是两个黑影。 玄梦真人翻不动了,爱咋咋吧! 该死的刘正泰,专找目标大的招呼,两把飞镖正好扎在两个屁股上,像钉子一样楔了进去。 玄梦真人气的火起,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背手拽出飞镖,挥宝剑找刘正泰拼命。 刘正泰一看来势汹汹,妈呀妈呀的乱叫,提刀就跑! 第63章 钱百利一本得百利 刘正泰一跑,吉无咎顶了上来,宝剑对宝剑,又打了个你死我活,但是玄梦真人早已屁股开花,不能蹦不能跳,连转身都困难,每一次提档运气都跟刀子拉一样难受,这让他处处掣肘。 元道中这时也休息好了,提刀来夹击玄梦真人。 玄梦真人自然不敢一前一后临敌,转个身太他妈的疼,只好连连后退,把吉无咎和元道中放在一起对付,虽然毫无胜算,但是还能拖一拖,很快,他就退到了墙边。 吉无咎和元道中一左一右频频发招,玄梦真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太想跃上墙头了,要不是贪功心切,要不是采阴补阳,要不是屁股开花,哎,想这些有什么用。 玄梦真人好像已经感知到大限将至,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屁股上面的血水和汗水搅在一起,把墙都打湿了。 正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一把钢刀从墙后面插进来,给玄梦真人来了个从后到前,透心凉! 元道中一刀斩向哽嗓,直接把玄梦真人的头颅砍掉。那把扎进身体的刀刚抽走,玄梦真人的尸体就栽倒在地上。 刘正泰一看刀上的血,连忙跑过来,见玄梦真人已死,大笑着说:“差点毁我一把好刀。” 至此,终于大获全胜! 吉无咎还剑入鞘,看了一眼玄梦真人的尸体,发现他后腰上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扒开一看,居然是油布包裹的一本书,上书《梦魇大法》,感情是玄梦真人的秘笈。 元道中看了说:“此书迷人心智害人不浅,还是烧了吧。” 吉无咎并不认同,反而说道:“我师父曾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并无好坏之分,只有蓄养多寡之责,世人贪恋喜好,卑弃恶厌,才有因果报应,堕入六世轮回!《梦魇大法》既然能够迷人心智,自然也能为人释疑解惑,就看你怎么用了。” 刘正泰把刀插在地上,潇洒的说:“别管那么多了,忙活了这么多天,终于了断了玄梦真人,我们该庆祝一下。” 元道中则说:“还是先把县衙收拾一下,把武县令接回来吧!” 众人一听有理,便吩咐捕快速速前来收尸,并将尚未解梦的人救回,然后打扫整理县衙,元道中则遣人去迎接武县令及其家小并一干衙役等等,然后来到县衙之外,对李庚寿,萧仁远,金宝山及众位大夫一一感谢,不管是之前的癫狂症,还是现如今的梦魇大法,没有这些人的帮助,真是不敢想象。 武忠廉回到县衙之后,听取了县尉司的禀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县尉司大加赞赏并给予肯定,同时出榜安民,这一次搅得人们水火不容,心存芥蒂,全部是出于误会,所以特地叫来了钱百利,允其开业售药,并重新修整白马庙,等到完结之日,武县令将亲到白马庙,为钱百利立碑撰文,记录善举。 钱百利自是感激不尽,不仅开拓了新的市场,还赢得了口碑,树立了形象,重要的是,结了官缘,以后办事也就方便了,连忙预备了戏班,好好热闹一番。 人们听说要重修白马庙,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热闹,尤其是绘壁画的,三两笔就勾勒出云彩,仙雾,让人惊叹不已,惹得无数人观看。 但是塑神胎的就不一样了,神神秘秘的全部罩起来,不允许观赏,人们只得悻悻而回。偶有胆大的,爬到房子上院墙上偷眼观察,一看不得了,啥神胎嘛!泥巴加树枝糊在一起,掐出人的样子,再涂上白石灰,等到干巴了涂上颜料,一点点画出来,就成神了? 我的老天爷!我天天拜的就是这,还上了钱,到底是糊弄人还是糊弄神?怪不得罩起来不让看,事关烟火旺不旺盛,神灵凡不凡胎。 看了还不如不看,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缮,白马庙焕然一新,观音殿的房顶修好了,神胎也重新塑了,连院子里的池塘也重新挖深灌了水,还特意种了莲花,明年这时候再看,别提有多美了。 先前玄梦真人住的王爷陵,也被填住了,耗费了两天的时光,被毁坏的神像全部重新塑,又添了不少大香炉,烧香方便着呢! 钱百利出手真是阔绰,修完了白马庙,又把附近的道路整修了一遍,等到白马县来验收的时候,即使看到了钱百利为自己的药店开张做的各种公告,宣传,也不好意思过问了,回到县衙一禀报,武忠廉大喜,特意吩咐元道中挑个黄道吉日,去白马庙闹他一回,让全城的百姓都参加,去去晦气。 元道中一听笑了,这日子还用挑吗?初一就是啊!于是连忙出榜文下告示,白马庙五月初一开庙会,各种商贩均可参会售卖,但必须提前申报,酌情划定区域。 人们一听大呼高兴,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终于有热闹可以瞧了,有世面可以见了,无不欢欣鼓舞,鼓着劲期盼。 白马庙早就成立了县衙代办处,为了防止商家争讼打诨,本地的外来的呛架,统一维护秩序。 钱百利订的戏班也到位了,开始搭台子,乒乒乓乓的一响,热闹就算开始了。唱戏的角要熟练场地,拉拉嗓子,每天不间断的吼着,那些馋戏者便先来过过瘾,评判一下哪个唱的好,扮演的啥,彼此传颂。 钱百利在戏台的旁边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位置,用来义诊,义卖,给医馆打打名头。尤其是那些个年长的,既爱听戏又想义诊,这一下子齐活了,两不耽误。 终于到了初一这一天,钱百利带着马车来到县衙,请武县令及司官前去白马庙捧场,元道中也不例外。 武忠廉很高兴,带着家小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白马庙,这里早已经人山人海,商贩如云。钱百利带领先去了白马庙大门,邀请武县令揭了新的牌匾,上了第一炷香,然后在戏台上,武忠廉做了简短的讲话,吩咐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石碑抬上来,宣读了一遍,全是夸钱百利的,这一下子让钱百利始料未及,有了碑文的助力,他的生意还不一发冲天! 钱百利算下来修整白马庙不过区区几千两银子,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可是在白马县,他算是名头打响了,有了名,利很快就来了,名利不分家嘛! 为了兴震白马县,旺盛白马庙,武忠廉即刻决定,每月的初一,十五,作为白马庙的传统庙会,所有商贩均可来此经商,所有百姓均可来此拜庙会,这样一来,不由得你不兴盛。 可是没人唱戏怎么办? 武忠廉准备的还有招,凡是出钱请戏的,一律名字刻上石碑,千古传颂。石碑就立在白马庙的大门口,供人瞻仰,和神灵一样,受人香火。 当然,钱百利作为始创者,他的功德碑是专属的! 人们听了这么多,早就等急了,在台下不断的吆喝,开始唱戏吧,一会就中午了。 武忠廉县令哈哈大笑,第一出戏是需要他点的,别人想也没有用。 钱百利拿出点戏文的花册,双手敬上,武忠廉看了一遍,对钱百利说:“这次你来点吧,我去拜拜神。” 一听武忠廉要走,他也不敢点了,叫来班头说:“唱最拿手的。”然后随着武县令下了戏台,往庙里走去。 元道中带人巡查了治安,比想象中的好,这里一大部分都是县城里的商贩,看见元道中连忙示好,不断的塞东西,吓得他不敢乱跑了。 吉无咎就懒散的多,上次武县令给的银子还没用呢,这次看见如此盛大的场面,各种香味像麻花一样拧来拧去,直往他鼻子里呛,看见什么吃什么,尤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吃的那叫一个香。从进入白马庙开始,一圈一圈的缩小包围圈,从外吃到内,一个糖葫芦都不放过。 此时最浪漫的就属刘正泰了,自从李三娘有孕之后,戒辛,戒辣,戒苦,戒甘,戒咸,戒冷,戒热,戒气,戒燥,戒烟,戒动,戒静,戒逆,戒一切可戒与不可戒。今天来到白马庙,看见麻糖戒麻糖,看见熟肉戒熟肉,看见烧饼戒烧饼,戒一切可见之物。 刘正泰并不在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唯一难办的是戒色,让人抓挠!不管怎么说,刘正泰都得陪着吆喝,尽量满足李三娘的一切戒欲还能吃得饱,即使让他登台唱戏,他也得舞吧两下。 武忠廉也是转的高兴,破例在白马庙吃了素斋,和钱百利又谈了许多,等到家眷们都累了,才打道回府。 白马县经过几番磨难,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直充斥着莫名的戾气,这次庙会,无疑是给压抑的心情打开了一道天窗,给嗟吁的人们一条美好的道路,真是恰逢其时! 元道中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大风大浪都已经过去了,但是他的内心,突然萌发了一丝退意。 第64章 张刺史驾临白马县 白马庙经过七天的喧闹,俨然成了一座大庙,香火旺盛不断,每逢初一十五,更是热闹非凡,但是经不住时间的蹉跎,慢慢冷却下来,主要还是腰里的钱少了,谁也经受不住每月两次的折腾。人一少,商贩也就凉了,不挣钱跑什么,初一来十五就去其它地方了,但又不能不来,毕竟要养家糊口。 夏天也是,五六七月是最热的,人们白天夜晚的都熬不住,从来没有想过怎么会这么热,难道又要出大灾大难了吗?纷纷期盼夏天赶快过去,冬雪降临,聊以自慰。 刘正泰在白马庙唱戏一个月后,就迎娶了李三娘,跟想像的一样,他从县尉司搬了出来,住进了李老爹的家,当起了上门女婿,因为他是捕头,又经常出入县衙,身边捕快三五成群,所以邻里邻外的也没人敢说闲话,直夸李三娘命好,和刘正泰真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对儿。 李老爹真是押对了宝,捡了个好的上门女婿,做起豆腐来更加得心应手,他唯一着急的就是赶快来个外孙,看见有了下一代,也就不发愁了。 李三娘还真行,他本来骨骼架子就大,如今怀了孩子,肚皮大的三个月就显怀了,刘正泰天天晚上趴肚皮上听,一丁点的胎动都能让他兴奋半夜,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就这样慢慢的,刘正泰也起了变化,有点为人父的样子了。 钱百利真是人生赢家,在白马县不到半个月就闹得人尽皆知,尤其是他开的几个医馆,人流攒动,生意红火,后来他又开了几家当铺,酒楼,产业越来越大,涉及范围越来越广。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其实都是猎奇心理,不一样的东西一出来,大家心向往之,这就叫交流,通泰,所以生意就只能出奇的好了。等到稳定住阵脚,钱百利也决定离开白马县,寻找下一个生意场,继续他伟大的事业去了。 吉无咎就没有那么多事业心,他因为辅助元道中斩杀玄梦真人有功,被武忠廉县令赏了很多财物,还特意给他在县衙留了房间,作为长久之地,这是非常难得的。但是吉无咎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总想着出去闯闯花花世界,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留书一封之后,离开了白马县。 在吉无咎离开之前,他还去王老九烧饼铺看了看小乞丐,因为王老九是无妻无儿无女,三无人员,所以元道中就让小乞丐跟了他,用不了十年,他就能长大成人,王老九也不再是孤门独户,以后就算是有个依靠了。吉无咎感叹小乞丐的功劳,特意把武忠廉赏的财物留给了他,这一老一少的过生活也就可以无忧无虑了。 元道中没有想到,这才两三个月的功夫,总觉得到处都不对。县衙还是那个县衙,街道还是那个街道,等到他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早已物是人非。刘正泰搬出去了,虽然每天还点卯,吉无咎也去看世界去了,钱百利热闹一过人也就不见了,武忠廉还是爱腰疼,只有他没有任何改变,突然显得落寞起来。 夏天刚过,红日也就只能在正午显显威风,然后晚出早归也没个规矩,有时候几天都不见,就是风大了些,逼着你往身上套衣服,难道是风吹日落早? 八月刚过,武忠廉就接到了命令,滑州刺史张长卿回老家剿匪,路过白马县,要前来问政,他赶紧召集元道中,朱启明和毛福海,商量接待一事。像往常一样,净水泼街,牢房紧闭,把不好的东西都收敛起来,多多预备房屋膳食,让这伙人赶快过去。 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张刺史带领大队人马涌入白马县,不仅将县衙填满,还窜入了多家民房,这让元道中很是反感,赶紧把捕快搁在官兵和百姓之间,预防惹出祸来。 张长卿对武忠廉毫不留情,把白马县大火说成是懒政,把玄梦真人控制人们进入县衙说成是挑选秀女,气得元道中当场就拍了桌子,翻了滑州采药以次充好的旧账,双方不欢而散。 武忠廉怕事情闹大,设宴赔礼,张刺史并不买账,气呼呼睡了一夜,第二天着人拿了元道中,打入大牢,罪名是暴力抗命,鱼肉百姓,并广设言堂,搜集元道中的罪证。 刘正泰一听气得挥刀就要砍了张刺史,被郭小鹏死死拦住,只得骂了几句,回家把刀磨了又磨,一旦风吹草动,便去抄了大牢。 经过一天的征集,竟然没有搜到一条元道中的罪证,这让张刺史很是生气,没想到白马县害怕县尉到如此地步,于是暗中联络,许以重金,诱惑白马县人前来告发。 但是白马县百姓大都受过元道中的厚恩,不仅自己不来,反而到处观察,但凡有恋钱告发之举,早早的就去晓以利害,或冷暴力孤之,所以张刺史还是一无所获。 这天他的幕僚给他说张丙昶惨案一事,或许可以一用,他这才想起来,元道中有渎职之嫌。这下好了,终于抓到元道中的把柄了,我有言在先,尸体不可擅自处理,你违抗上命私自掩埋,这叫毁坏证物。一个月不破案就罚银一千两,如今半年过去了,你仍然没有进展,罚银未交,真是岂有此理! 杜如此类,罗织了四五个罪名,不仅要扒了元道中的官职,还要他永世不能为官。 武忠廉何尝不知,说什么渎职,说什么抗命,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嘛!元道中挡了你发财,你就想一脚踢了他,但是他毕竟对白马县有功,我却离不开他。思来想去,武忠廉只好悄悄的备了罚银,好话说尽,张刺史才勉强同意罢官了事。 九月初六,张长卿刺史离开白马县东门,往韦城而去,武忠廉才如释重负。他赶紧回到县衙大牢,放了元道中,好言安抚,但是元道中早已心灰意冷,当天就搬离了县衙,回家去住了。 偌大的白马县,不可没有县尉,不然这治安怎么能行。武忠廉请来刘正泰,希望他能够出任新的县尉之职,虽然元道中罢官归家,但是只要刘正泰肯当职,他势必不会袖手旁观,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责无旁贷。 但是令武忠廉没有想到的是,刘正泰一口回绝了,师兄都罢官了,我还留在这干啥,要不是师兄责令我继续当差,我早就去卖豆腐了。 无奈的武忠廉只好把魏春雷调了回来,但是他曾经跟过刘正泰,这样一下子反过来很难合作,刘正泰干脆请了长假,回家卖起了豆腐。 闲下来的元道中无意间翻起了《易经》,忽然想起了曾经起卦占了一个《履卦》,卦辞:履虎尾,不咥人,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老虎咥了,他本不该冒进,去踩张刺史的尾巴,但是自己就是气愤不过,拿着老百姓的命去敛财,这样的老虎,本该打死的!可老虎一回身就把他咬了,形势比人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他也看见了,亨的真正方法,就是武忠廉的顺。老虎饿了,我就给你吃饱,你想发威,我就恭恭敬敬的听着,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结果到头来,他顺利躲过,一路亨通! 难道这就是为人处世的金律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折勿弯! 元道中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检讨一下,学学武忠廉的为人,但是三思之后,觉得自己做不来,只能埋头继续深耕《易经》这本书,希望给心灵找到寄托。 刘正泰在这一方面就轻松的多,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回家磨豆腐的日子惬意又温馨,李三娘因为他的日日陪伴,几乎胖了一圈,这实在是难能可贵,毕竟她的戒,多到不可胜数。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人们很快就忘掉了曾经的不堪,开始折腾起来。元道中的功过是非,也不再有人过问,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时间会冲垮一切的。 魏春雷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走马上任似模似样,有了武忠廉这个后台,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摆资历,顺风顺水的当起了县尉,他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再给他两三年的时间,他在这个位置就稳稳的啦,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说他的不是。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时候,猪都能当官,家宅安宁的时候,瞎子也能看门,可是一旦有了大风大浪,他就像是一把照妖镜,各种妖魔鬼怪都现了形,把现实撕裂的连裤衩都不剩。 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堤坝,平常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流水,鱼虾,风景,但是,只要一场声势浩大的洪水,就能把一切不堪给翻出来! 魏春雷,将迎来一场人生大考,能否经得住,拭目以待! 第65章 吉祥楼红红火火 吉祥楼是西城唯一一个拥有三层楼的酒楼,其奢华程度放在整个滑州都名列前茅,你如果说这里的饭菜做的好吃,那对它简直是一种侮辱,因为它的目的不是好吃,是什么都能吃而且还好吃。上次郭大鹏带着刘正泰来吃了一盘鸿运当头,回去三天没吃好饭,那味道总也忘不了。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贵,在这里花钱,就像往灶台里扔柴火,燃的快。能在一楼吃饭的,家里都是不缺钱的主,在二楼的,基本都是乡绅名流,各种宴请,能到三楼吃饭的,都要先交一两上楼费,因为在那上面,能够看清楚全城概貌,欣赏别样风景,吃饭不过果腹而已。 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位奇怪的顾客。 店小二看见有人来,连忙上前揽客,不想这人把头发一甩露出脸来,差点没把他吓死。 只见此人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头发梳成小辫摇来摆去,往脸上瞧,头大脸小,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就像一个成年人的大脸庞上面呼了一张婴儿的脸,着实凑合! 这小脸也不年轻,风吹日晒雨淋,毛孔又大又黑,一张嘴露出两排黑黑的牙齿,含着大烟袋嘴吐着烟圈说:“上三楼。” 店小二看着他一张娃娃脸说着成年人的话,成年人的身躯贴着一张娃娃脸,怎么看怎么别扭,笑着说:“三楼雅间一位,上楼钱一两!”便招呼着怪人往里进。 小脸怪人一听瞬间怒了,说:“什么上楼钱一两?” 店小二忙陪着笑脸说:“大爷,从我们这上三楼需要付钱一两。” “哦?”小脸怪人指着厅堂里拐角处的楼梯,问道:“这里吗?” “是的,是的!”店小二赶紧搭话。 小脸怪人哈哈大笑,拨开头发说:“我要是不从这里上呢?” 店小二不明白什么意思,呆呆的看着他,然后说:“大爷,不从这里上从哪里上?” 小脸怪人一脸得意,指着店小二的脑门说:“你看好了!” 说罢,此人把烟磕掉,将三尺长的烟枪别在后腰,双脚分开,气运丹田,双手在空中一划,嘴里默念咒语,大喊一声:“起!”只见他腾空飞了起来,轻轻一跃跳上三楼,一个翻身入到里面去了。 这一下子惊动了大街上的行人,人们大声呼喊:“快看啊,飞人来了!飞人哦!快来看啊!”楼下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片人,对着三楼指指点点。 店小二看着他的身影,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看见过能跳上三楼的人,回过神的他赶紧跑回店里爬上三楼,就见小脸怪人正坐在凳子上抽烟呢! 从桌子上端过茶水,店小二战战兢兢的来到小脸怪人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大爷,您吃点什么?” 小脸怪人抽着烟吐着气,嘴片子一张一合的说:“甭问,捡好的上!” “得嘞!”店小二不敢久待,放下茶壶就跑下楼找掌柜的去了。 掌柜的也不敢得罪,这肯定是江湖人物,走南闯北杀人放火,官差都逮不住,所以横有横的道理。吩咐小二上几个菜,等他吃饱喝足也就走了。 不一会,四个菜一壶酒,店小二像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一样如释重负,他赶紧站回到街上揽客,再也不想上三楼了,万一这人一生气,把自己扔下来都有可能。 正这时从城里来了一伙人,摇摇晃晃往吉祥楼走,其中一个穿着夸张的豪华服饰,带着三个朋友五六个家奴,嚣张跋扈的走过来。 店小二一看欢喜的说道:“曹爷,您来了,快请!” 曹威点点头,对其中一个人说:“走,上三楼,我给你看看我家在哪,从这里能看到我家的阁楼!” 店小二赶紧带领着几人上了三楼,曹威并没有进入雅间,而是站在栏杆前指着一座庄院说:“那里,那个二层阁楼就是我家!” 声音很大,小脸怪人看了一眼,十分不屑,没有作声,继续吃喝。 谁知道这一眼竟被曹威瞥见了,他一看这人怎么长得这么丑?居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世上还有这么难看的人,店小二,把他轰下去,我要包了三楼!” 店小二一听哪里肯,忙说:“曹爷,惹不得!” 曹威一听生气了,这白马县还有我惹不得的人?生气的说:“什么惹不得?叫你去你就去!” 店小二知道厉害,支支吾吾不过去,气得曹威一巴掌把他扇了个跟头,然后指示手下说:“去,轰了!” 奴才们领命,立马有两个人冲过来,一拍桌子说:“你,赶紧滚!” 小脸怪人眼一瞪,扬起正喝的酒杯,一下子泼到了两人脸上,两人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气得伸手就要来拿人。小脸怪人一踢旁边的长凳,凳子立刻飞向二人,正打到小腿上,“噗通,噗通”两声摔倒在地,哇哇大叫。 曹威一看失了面子,一挥手另外三个家奴飞身上前奔向小脸怪人,只见他不慌不忙,左一拳右一掌,三两下就把人给打的落花流水,东倒西歪。 “废物!”曹威大怒,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小脸怪人的后腰就捅了过来。 小脸怪人起身躲过,乐呵呵的笑。 曹威更怒了,转身再度袭来,一口气砍了小脸怪人十几刀,都被人家轻松躲过,自己却累得呼呼大喘,热汗直流。 小脸怪人见时机已到,不再嬉闹,一把夺过匕首,抓住曹威的后衣领,拎着来到三楼的栏杆边上,指着一处两层阁楼说:“那个就是你家?” 曹威吓得魂不附体,一股热流从裆里喷出来,胡乱说道:“是我家,是我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小脸怪人又笑着问:“家里有钱?” “有,有!”曹威听见这一问瞬间抓到了救命稻草,哭喊着说:“我爹是曹宪章将军,有钱,我给你钱!” 小脸怪人一听哈哈大笑,鄙视的说道:“不过一个将军,也敢如此嚣张!” “大爷,我给你钱,大爷,你放了我。”曹威已经吓破胆了。 小脸怪人根本不理会,抓紧曹威的脖子,说道:“不用你给,我自己去拿!” 说完用力一推,曹威像条狗一样被扔了出去,从三楼摔倒了大街上,“砰”的一声闷响,曹威倒出两口气,鲜血立时冒了出来。 大街上正在走的人们一看我的妈呀,怎么又飞人,刚才正着飞上去,现在倒着飞下来,这人的功夫真是了不得,天天这样飞上飞下的,吃吉祥楼的饭都不用花钱了,可围上来一看,满地都是血,这才知道出人命了,大喊着跑走了。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楼下一喊,楼上的人才反应过来,什么都顾不得软腿软脚的往楼下跑,店小二下到二楼时被曹威带来的三个人撞倒,像肉球一样滚了下去,叽叽哇哇的叫唤。 小脸怪人看见了不追反喜,站在三楼哈哈大笑,他拿起烟枪,挖了一锅烟点上,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 掌柜看到这情况急的要死,弄不好生意都要黄了,出了人命叫我怎么交代?他一想这里离西城门最近,那里有不少捕快,赶忙吩咐人去报官,别走了凶手。 西城门捕头万泽贤一听立马带领捕快前来拿人,冲到楼上一看,就一个人,还长得这么磕碜,真是大惊小怪。 万泽贤抽刀上前要擒住小脸怪人,哪料他挥烟枪一挡,差点没把万泽贤的刀震飞,其他捕快一看此人厉害,立马把他围住了。 小脸怪人并不惧怕,反而数了数人头,带捕头万泽贤一共九个人,他满意的点点头,说:“你们都是西城门的守门官?” “然也!”万泽贤还没开口呢,一个捕快抢先答道。 小脸怪人哈哈大笑,冷讽道:“此乃甚好!” 万泽贤一听怒骂道:“好个屁!上!” 众捕快一听全部举刀就剁,像切西瓜一样准备把他给分了。 没想到小脸怪人身法极快,轻轻一跃跳上屋顶,等到捕快们刀刚落下,他也跳了下来,只听“啪啪”两声,两把钢刀在他的脚下断为两截,真是干净利落! 其他捕快见状伸刀就刺,小脸怪人再次跃起,三两脚就把四个人踢飞,摔了个四仰八叉。 万泽贤一看不得了,这人谁能对付?刚伸手就折了一大半,他不得不再次挥刀砍过来,协同其他捕快一齐动手,可是根本不是人家的菜,这烟枪虽轻,到了人家的手,力大势沉如泰山崩裂,不多时捕快们的大刀就被敲了个稀巴烂,万泽贤也不例外。 小脸怪人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一边躲闪一边猛抽烟,这更气坏了周围的捕快,可他们是干着急,却拿不下。突然,小脸怪人把烟斗对着众人用力一吹,再转身一打旋,只见一片火光爆燃,火势骤起,捕快们的衣服头发都被烧了起来,吉祥楼的缭摆,连同桌椅板凳都起了火。 捕快们衣服着火,自然想赶紧脱了扔掉,哪料扔到哪哪边火起,好好一栋吉祥楼,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第66章 白马县西城遭大难 自从吉祥楼火起,浓烟一头扎进云彩里,白马县西城门外就多了一哨人马,他们拿着刀枪棍棒,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城门官一看连忙关上城门,点起狼烟,向城内示警。 无奈万泽贤被困在吉祥楼火海之中,他一怒之下随着小脸怪人从三楼跳下,不料双腿折断,白骨茬像尖刀一样从肉里扎出来,滋滋的冒血,疼的他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小脸怪人拾起刀,走到万泽贤的身边手起刀落,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把万泽贤的人头砍下后,弃刀扬长而去。 可怜一把年纪的万泽贤,忠勇守正的西城门捕头,落得如此下场。 小脸怪人跑到西城门,发现城外正喊杀震天,不断的冲击着城门,但就是闯不进来。而门内的四个守门官战战兢兢,用十几个木桩顶住大门,顽强抵抗。 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也甭想进来了,小脸怪人看到这里,抄起烟枪,飞身跑了上去。 四个捕快见状抽刀应战,不料三五个回合,全部被放倒了。小脸怪人连忙上前把顶门的木桩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拿掉三个门栓,西城门被彻底的打开了。 城外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人,二十多辆马车,他们大呼小叫的冲进来,看见小脸怪人忍不住的高呼:“大当家威武!大当家威武!”然后冲向城内。 小脸怪人骑上马,领了一只马队向两层阁楼的方向跑去,他们冲进曹威的家,见人就砍逢人就杀,碰见年轻漂亮的用绳子一捆压在马背上带回山,还有的人将曹家翻了个底朝天,搜出不少金银珠宝,全部装到马车上拉走。 有人杀红了眼,正要点火烧了曹府的时候,被小脸怪人拦下了,他拿起着火的木炭,在墙上写下六个大字:司空不来是也! 没错,此人正是司空不善的哥哥:司空不来!他和司空不善是亲兄弟,因为身材矮小,长相丑陋,手段狠辣,江湖上人称黄河二鬼! 司空不来之所以留下姓名,就是告诉白马县,告诉元道中,我替弟弟报仇来了,而且,我还会再来的! 离开曹府,司空不来并没有停歇,他又到临近的几家府邸抢夺,谁家装潢的漂亮,谁家的房子气派,就到谁家去掳劫,直杀的血流成河,鸡飞狗跳,等到把所有马车装满,把所有姑娘抢走,才开始打唿哨出城回山。 这一次司空不来满载而归,山上的喽啰们畅快淋漓,一路高歌返回山寨。 等到魏春雷收到信息,率人赶来的时候,司空不来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片狼藉。 西城是白马县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有钱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司空不来一下子抢了六十多户,金银珠宝拉走无数,年轻姑娘捆走二十多个,砍杀男女老少百余人,离白马县西城门最近的一片区域,几乎被洗劫一空! 魏春雷看着凄惨的状况,惊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比去年张丙昶满门喋血更加悲惨,已经死了的,算是幸运的,没死的那才叫折磨,不仅要承受亲人离世的悲痛,还要遭受山人的蹂躏,真是可怜又可惜! 召集了四十多名捕快后,魏春雷准备骑马追上去,就算金银珠宝收不回来,那二十多个姑娘总能救回来吧,不料他还没有出发,就遭遇了重大抗命事件:捕快们都不愿意去追! 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从幸存者口中得知,这次来的山贼有三百多人,光骑马的就有一百多个,他们这些人追上去岂不是送死?再者说了,到了西邙山,就是人家的地盘,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回不回得来都难说,何况我们又不是兵! 魏春雷一听也有些后怕,他只顾着想立功,忘了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于是顺水推舟,责骂了几句,回县衙向武忠廉禀报去了。 武忠廉吓得都傻了,这世道真是太不安定了,什么事都紧着他白马县出,而且一件比一件大,但他还是强忍着腰疼来到西城查勘,才走了几户,就被满院的尸体满地的血熏得睁不开眼,匆忙回到县衙向张刺史禀奏,要兵马围剿西邙山。 且说司空不来带着人马回山,弟弟司空不善前来迎接,看着满车的珠宝,水灵灵的大姑娘,高兴的猛抽了两口烟,簇拥着司空不来进了山寨。 晚上,司空不来犒赏山寨,多炖肉多打酒,除了巡山的,其他人敞开怀可劲造,这也是他笼络人心的好办法,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柳学州。 去年司空不善掉下悬崖被水冲走,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游上岸,却被柳学州的人给救了。最后一交流发现,原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白马县的元道中。于是柳学州不仅请名医给司空不善调治直到康复,还把他当上宾一样对待,为的就是司空不善能够成为他的得力干将,一起对付共同的仇人元道中,不曾想天不遂人愿,这事被一个人的入伙给打断了。 司空不善来了半年后,司空不来找上山来寻弟弟,结果看上这座山寨了,非要入伙。柳学州想着入就入吧,带着司空不善一起入伙,山寨也能壮大不是!哪里想到,入伙的第一天,司空不来就要求比武,谁赢了谁当大寨主,这下柳学州几兄弟不干了,抄家伙就要火拼。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根本不是司空不来的对手,半天功夫全部败下阵来。这下好了,司空不善没有收到,还搭了山寨,但是打又打不过,能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只能这样委曲求全,保持现状,以待来日! 其实司空不来知道他们心里不服,想下黑手又怕寒了其他人的心,只能慢慢的收服,所以一直以来并不以大寨主的身份自居,反而给柳学州坐了第二把交椅,司空不善排第三,其他人依次类推。 这次司空不来坚持要去劫掠白马县,其实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拉拢山寨的人,这些都是亡命徒,你不给他好处,他就不会跟着你,你给他吃香的喝辣的,他就能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所以这次满载而归,他也围下了不少人,但是他也多了个心眼,下山前把司空不善留在了山上,以监视对抗柳学州。 酒宴上,司空不来舔着笑脸对柳学州说:“二寨主,我知道自从我坐了大寨主之后,你们对我有看法,说我鸠占鹊巢,其实我也很为难,正所谓:能者居之!谁有本事谁来坐嘛,不然这山寨怎么发展壮大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来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司空不来说罢一挥手,喽啰们把抢来的姑娘都拉了上来,一个个像受惊的小马驹,越发惹人怜爱! “二寨主,你随便挑!”司空不来拍着胸脯说。 柳学州看着这些妙龄少女姿色尚可,但抖如筛糠。不是他不贪恋,只是不好抢先,于是推辞道:“大寨主,谢谢你的美意,我看还是你先挑吧!” 司空不来抓住柳学州的手走到姑娘们面前说:“二寨主,不必客气,你只管挑,我还有礼呢!”然后又对着柳学州的头领们说:“你们也来挑,看上哪个就归你!” 其他几个人嬉笑着跑上来,扒着头发衣服看脸蛋看身材,相中了抱起来就走,嘴里喊着:“谢谢大寨主!” 司空不来忙叫住他们说:“别急,挑好的姑娘交给喽啰们洗干净带回你们房间,我还有东西给你们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裹挟着柳学州也挑了一个俊俏的,然后就看见喽啰们拉来了六辆马车,装的是满箱的珠宝。 司空不来笑着说:“二寨主,这里有六车金银珠宝,给你两车,其他四兄弟一人一车,剩下的,作为山寨的日常花销。” 柳学州看着美女和珠宝,不得不拜倒说道:“多谢大寨主美意,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司空不来赶紧双手相搀,说道:“二寨主请起,今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人一看雨过天晴,整个山寨气氛盎然,说不完的快活,唱不完的喜庆,都举起海碗,同祝大寨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司空不来自然不会亏待他们,把碗一摔说:“各位兄弟,只要我们兄弟齐心,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尽的绫罗绸缎,花不完的金银珠宝,还有,剩下的这些女人,都归你们了!” 各喽啰喜不自胜,山呼万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猜拳行令好不痛快!一直闹到五更天,早有人抱着女人痛快去了,把个寂静的夜晚嚎的天地摇晃! 司空不善捧着一碗酒来到司空不来的面前,笑着说:“哥哥,我敬您一碗!” 司空不来看见司空不善残缺的右手,安慰的说道:“弟弟,你放心,我一定砍了元道中的脑袋给你报仇!” 第67章 白马县孤立无援刘正泰喜得贵子 武忠廉县令给张刺史上了三道折子,都杳无音信,气得他破口大骂,但是没有办法,面对日益严重的匪患,他手里既无精兵亦无良将,只有挨打的份,无奈之下,把郭大鹏叫了过来,嘱咐他去找郭小鹏了解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郭大鹏一走,西城又闹起来了,被抢的六十多户几乎被屠戮殆尽,偶有幸存的人,无依无靠难以生计,只好远走他方投亲靠友,慢慢的胡同里开始冷落起来。 武忠廉害怕有人趁火打劫,胡走乱窜将六十多户人家家业霸占,所以多多派人严加看守,夜夜巡逻,不曾想事情正好相反,不仅没人惦记,反而西城的人舍弃家业搬到南城,东城去居住,有的甚至逃离了白马县城,往滑州去了。 武忠廉这才明白,人们害怕土匪再来,那时就该轮到他们了,所以有钱的赶紧搬家,没钱的无牵无挂只是逃命,走得更快,毕竟土匪来了,肯定人财两空。 如果他们再来抢几次,不用张刺史派人来,整个白马县就变成一座空城了,他这个县令,也就当到头了,武忠廉每每想到这里,便夜不能寐。 魏春雷也没有闲着,毕竟土匪进入县城打劫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就在他的任上,这不是挑衅吗?为了不给武县令添麻烦,他加固了西城门的防守,增派了两倍的人巡逻,晚上一连住了几夜,白马县太太平平,啥事没有!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自从东城门捕头牛祖辉被杀,捕快也死了七八个,到现在西城门捕头万泽贤又被砍掉头颅,也死了五六个捕快,这活便不好干了,今天这个辞职,明天那个撂挑子,一个月不到,走了四五十个人,两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一百八十人,用这些人去应付土匪,真是捉襟见肘! 然而即便如此,魏春雷还是没有去找过元道中和刘正泰,一是他认为赶巧了,西城门那么大,一般情况下是攻不下来的。二是上下级关系,元道中走的也不光明正大,卸任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平常也没有走动,猛地一去,人家未必上心。 其实他不去也好,元道中躲在家里,一边练武一边研究易学,不仅通了很多学问,先天一炁功更是脱胎换骨,从两条蛇练成了两条蛟,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大成了。 刘正泰就不行了,武功基本上是荒废了,他正一心一意的带孩子呢。今年春上一声婴儿啼哭,宣告了刘正泰已经身为人父了,从小孤儿的他,自是无限感慨,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孩子和李三娘身上,别说魏春雷来找他,他早把白马县给忘了。 同样兴奋的还有李老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外孙,如今成了真,那扑腾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强壮有力的小腿,真是妙不可言! 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刘正泰特意找师兄给孩子起名,元道中思来想去,《大学》里开篇说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便取其“善”字恭敬起来,大名叫敬善。刘正泰笑着说:“就叫李敬善!” “那小名呢?”刘正泰又问。 元道中觉得都姓李了,小名就让李老爹起吧,他是长辈。刘正泰回去问岳丈,岂料李老爹老泪纵横,让孩子姓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激动的心根本静不下来,哪里还有心思起名字,叫啥他都愿意。 李三娘说得起个耐养活的小名:秤砣,铁蛋,石头等等,刘正泰觉得俗,虽然是小名,也不能太随便了,憋了快半个月,终于从“多多益善”的词里受到启发,就叫“多多”,能益善嘛!多好的名字! 所有人都觉得好,李三娘说还得是孩他爹!从此以后,刘正泰的儿子就叫李敬善,小名多多,一家人其乐融融。 李三娘身体恢复之后,接过了带娃的重任,刘正泰便开始帮助李老爹磨豆腐,惬意的生活使人年轻,这李老爹的白头发居然有变黑的迹象,每天笑呵呵的过日子。 多多随他妈,白的让人眼馋,而且从小喝豆浆,吃豆腐,长得白白胖胖的讨人喜爱。 再说郭大鹏从滑州回来,赶紧去见武忠廉县令,把郭小鹏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原来张刺史也遇到了麻烦,家里失盗丢了不少珠宝首饰,正四处捉拿审问,根本没有时间理政,要想剿匪,还得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才行呢! 武忠廉彻底偃旗息鼓了,想有所作为却没有那实力,想去西邙山剿匪却没有一兵一卒,附近的藩镇更是忙于打仗争地盘,没有钱谁也不会给你出力,那些日夜期盼的,被掳上山的姑娘们,或许刚烈的不在人世了吧?武县令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西邙山的山寨里,司空不来正在加紧修筑壁垒,因为他已经把西去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不管你是客商还是官员,路过这里就得纳贡,没有钱,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过去。大孽已经造成,早晚得有官兵前来问罪,所以他得早做打算:高筑墙,广积粮,多练兵! 有了洗劫白马县的金银,他又招募了数千人前来投靠,有了姑娘们作为赏赐,喽啰们干的热火朝天,俨然一副帝王起家立业的景象。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山寨的范围硬是扩大了一倍,人员马畜翻了两番,可以说现在是兵精粮足,人人摩拳擦掌,声势浩大。 只是可惜了山上的姑娘,从白马县掳走的二十多个累死了一半,司空不善只好去附近村庄又抢了三十多个,在路上截了十多个,去掉吓死的,瘫痪的,神经的,只剩不到三十个,急坏了司空不来,没有女人,山上的男人就不好管束,他决定,再去一次白马县,金银和女人,都不能少! 柳学州曾经读过几年书,他没有想到在司空不来的经营下,山寨有如今这般辉煌,这般壮大,心里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一次晚宴上,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大哥,小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柳学州喝多了,放下酒碗说。 司空不来对柳学州的称呼很是满意,至少他觉得,都是自己人了,于是慌忙笑着说:“二弟,在大哥面前,只管说,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不当讲的!” 柳学州红着脸,站起来说道:“大哥,如今我们山寨也算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了,但是缺少一样东西。” 司空不来不解,既然这两样都有了,还缺什么?忙问道:“二弟,你说,缺什么?” 柳学州看看一脸懵的众人,对司空不来说:“我们缺个名号!” “名号?”司空不来先是诧异,后来一想,没错啊,我们如今有了几千人,这样一支队伍竟然没有个响亮的名号,打出去也没人知道不是! 众人一听拍手称好,私下叽叽哇哇的议论起来。 司空不善听到这里站起来说:“二哥说的是,大哥,我们是得有个名号,让别人听见了就害怕。” 司空不来点点头,这柳学州能有这份心,足见其诚!足见其智啊! 众喽啰一听都叫嚣起来:“大哥,我们得有个名号!” 司空不来摆手止住众人呼喊,又问柳学州说:“二弟,你说的好,可是咱们都是粗人,不晓得叫什么名号。” “这有何难!”柳学州说:“自古起兵者最善称王,您封自己个王不就行了吗!” “封王?”司空不来有些激动,自己要当上王,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底下的人更是激动,他们没有想到,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个县令,如今寨主都当王了,还能亏待了我们么?自然欢喜的哇哇大叫,整个山寨都轰动起来。 司空不来压制住内心的狂喜,站起来拉住柳学州的手说:“二弟啊,你说,我封个什么王呢?” 柳学州一看司空不来如此器重自己,略加思索后说:“大哥祖籍在西,为了表示不忘本,又能大展宏图,我看不如叫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您看如何?” 司空不来默念了几遍,西是不忘本,天是大,圣德,好像是好的意思,文武他也理解,就是文武全才嘛!西天圣德文武大王!他觉得好,一拍桌子说:“好!就叫西天圣德文武大王!” 众人无不兴奋,举起酒碗,齐声祝贺,大呼:西天圣德文武大王! 司空不来喝完酒后又说:“二弟,既然我是王了,那我们的山寨以后也不能叫山寨了,你说是不是?” 柳学州一想也是,忙道:“大王说的是,我们的山寨也得改个名字。” 司空不来笑着说:“那就劳烦二弟再起一个吧!” 柳学州思来想去,说:“这里是邙山,山东是白马县,山西是灵昌县,各取一个字,就叫白灵宫吧!” 司空不来大喜,真是双喜临门!我不仅称王了,还有了宫殿,可喜可贺啊! 人们一听,呼啦啦都站起来祝贺,趁着人们躁动的心情,司空不来大声宣布道:“既然叫白灵宫,就得名副其实,择日攻打白马县,灵昌县,扩充我的白灵宫!” 众喽啰欢欣鼓舞,又可以捞金银抢美女了! 西天圣德文武大王万岁! 第68章 白马县十室九空 司空不来自封西天圣德文武大王之后,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他不再贪恋掳人劫道这些小生意,而是想做一番千秋功业,可是仅凭手上这些人,即使能够打下白马县,灵昌县,他也守不住,所以他一边做着美梦,一边发着闷愁。 柳学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认为司空不来的想法是对的,如今他们还在集攥实力的阶段,贸然攻打县城只会被束缚在县城里龟缩,根本没有能力和州府对抗,不如依靠两县的财力,发展壮大之后再做图谋。 司空不来深以为然,但是他想先攻打灵昌县,因为上次已经抢过一次白马县,他们肯定会有所准备,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柳学州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攻打灵昌县也能成功,但是会引来朝廷的注视,毕竟你能打击附近的两处县城,说明气候已经很大,再不围剿就难了,不仅会引来大兵压境,还会招致两城的夹击,到时候出路被堵,我们就只能逃进深山了。 司空不来哈哈大笑,深深叹服柳学州的分析,于是决定,搬空白马县! 经过周密部署,这次由柳学州带领司空不善等头领前去白马县,司空不来已经是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地位尊贵身份崇高,不能轻易离开白灵宫,唯有坐守大本营,方便统筹所有事物。 司空不来虽然有意主攻,但是柳学州的说法很得体,自己也得有大王的样子,威严树立的多了,他们才能懂得敬畏,所以乐得坐享其成!相反如果自己失败了,岂不是折了威风?不失败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做事,柳学州还是很会做人的! 司空不善按照哥哥的吩咐,平日里多多给柳学州及其兄弟走动,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为的是他们不生二心,好好给山寨出力。柳学州早就看在眼里了,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所以这次去白马县,柳学州点名要司空不善同去,文武大王乐得,嘴都笑歪了! 柳学州汲取了上次司空不来攻打白马县的方法,派二弟沈彦超,三弟孟士彪,五弟古大威,六弟杨喜卓,带领二十多人提前一日潜入白马县西城,半夜三更,以火起为号,全部杀向西城门,打开大门引大部队入城。 这边司空不善和柳学州带领两千人的队伍,一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白马县西郊,趁天黑埋藏在附近,只等火起。 是夜寅时,人们早已熟睡,沈彦超孟士彪等人悄悄的摸到西门,见守门的捕快已经东倒西歪,靠在墙上打瞌睡。城门上也安静至极,看来正是动手时机,于是蹑足潜踪来到跟前,一刀一个都结果了。 古大威和杨喜卓爬到城墙之上,又杀了十几个,在沈彦超的催促下,把城上仅有的一个小阁楼点着了,顿时火光冲天,烟雾滚滚。 柳学州和司空不善正在城外焦急的等待,忽见火起,就知道兄弟们得手了,马上点起火把,打着呼哨一齐赶来,冲进西门合兵一处,众人哈哈大笑,呐喊着发财去了。 从西城开始专奔城内的大户,砸开门冲进去搜刮钱粮和女人,其他人一律格杀。也有很多大户家里都养着武师,动起手来两败俱伤,但是一看对方人多势众,抛弃职业操守夺命而逃,留下一脸懵逼的老少爷们倒在血泊之中。 喽啰们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夜空,从西城一直蔓延到东城,北城,南城,到处都是火把,马队,和人们绝望的求饶声。 从家里,地窖里搜出来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全部装到马车上陆续运到西门,很快就把西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女人就更多了,一开始并不挑拣,四五十岁的也捆起来拉走,后来看到年轻的,就把手里的扔的扔杀的杀,逮住按马背上就带走了。到了西门碰见柳学州被臭骂一通,山寨里也需要做饭的,缝缝补补的,又马上传令下去,五十的也可以抓,于是更多的女人被绑了来。 喽啰们大都抢劫有钱的人家,不光是他们钱多,而且好女人也多,虽然会遇到抵抗,但是架不住人多,所以屡屡得手。实在有顽抗的人家,他们也不恋战,放把火烧了,转头往别处去了。 元道中听见搅闹声,提着刀窜出来,看见四处火起,到处都是喊杀声,他就知道又是土匪来掠城了,但是为了保护父母,他只能在附近转悠。 相比刘正泰就幸运的多,他听见动静马上把李老爹,李三娘和李敬善藏到豆腐坊,自己一个人拿着刀站在院子里,腰里别着十几把飞刀,一副拼命的架势。 这会儿正是用到魏春雷的时候,可是他早就带人把县衙给保护了起来,武忠廉和妻小都在这里面住,何况还有他的姐姐,至于县城的百姓,他也顾及不上了,这天乌七八黑的,谁知道有多少人! 其它各城的捕快连个人影都没有,白天耀武扬威威风凛凛的,连个话都不会好好说,声音像发了情的公牛,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却都冬眠了! 一直喊到黎明时分,东方发白,柳学州开始收拢队伍,聚集到西城一看我的天,来的时候一百多辆马车,现在足有两百多辆,原来喽啰们抢的金银没地方装,索性把人家的马车也抢了来,用人家的马车拉着人家的金银珠宝捆着人家的媳妇,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走了。 司空不善和柳学州大喜过望,这次真是满载而归啊,回去之后文武大王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要是这样发展下去,何愁山寨不兴旺,何愁大事不成! 从西门出来,两百多辆马车摆出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的往白灵宫而去,两千多喽啰兵,押着几百个女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土匪走后,人们蹑手蹑脚的跑出来,开始救火救人,但是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叫人心里直发毛。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下次躺下的,有可能就是他们,所以人心惶惶! 魏春雷带着捕快们来到西门,这里已经空空如也,城门上唯一的阁楼也不见了,只好迅速关闭大门,去查看受掠的人家,真是惨不忍睹!虽然他曾经有幸见识过张家惨案,但现在满城都是,他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白马县几乎所有的大户都被抢了,丢失金银珠宝已经没法统计,被砍杀的人有三四百人,魏春雷找宋七公收敛,他看了直摇头,对魏春雷说:“去年张丙昶满门被杀案,一百多个就装不下,还是在他们家里修整的,如今三四百人,哪里管得了,埋了吧!” 魏春雷没有办法,集合捕快找地方安葬,这才想起来捕快一共才一百多个,尸体有将近四百个,把他也算上,一个人至少要负责两具尸体,那真是连埋都来不及了! 武忠廉赶忙向滑州求救,汇报白马县被抢一事,私下里吩咐家人收拾细软,下次再来打劫,他们县衙肯定保不住,如果张刺史还不来,只有辞官溜之乎了! 大火摧毁了上百间房屋,有的人直接就被烧死在里面了,这反而提醒了魏春雷,他思考了一天,决定把这些尸体抬出去一把火烧了,除了怕染病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实在是没地方埋,挖坑都来不及。 把所有的马车都拉出来,装上尸体运出城,鲜血滴滴拉拉的把路都染红了,全城的百姓看见更加着急,纷纷开始变卖资产跑路,于是三个城门天天川流不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拖家带口逃出城去,也有进城的,只不过都是架着车回来拉物资,然后继续跑路。 城门官已经换了好几拨,没人能经得住随大流的诱惑,更何况是跟生命息息相关的,所以回去一商量,但凡有个去处的,都去投奔亲友了。 七天后,魏春雷烧完最后一把火,终于处理完所有的尸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县衙,郭大鹏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张刺史不日便来剿匪! 武忠廉大喜,连夜写告示张贴,魏春雷组织捕快劝返,希望大家都留下来,张刺史要来剿匪了,不用东躲西藏了,更不用贱卖自己的家产,拖家带口离乡背井。 但是,真正能停下脚步的寥寥无几,人们都盛传着一句话:张长卿是官方土匪。土匪只抢大户人家,他谁都抢,所以他们还是要走,即使魏春雷求爷爷告奶奶的巴结。 这也无可厚非,之前张刺史的表现差强人意,连最亲近百姓的元县尉都给撸了,心里多少有些怨恨和不满,所以干脆不要提。 其实齐贤居老板郭通说的最直接:我们等张刺史剿完了匪再回来也不迟! 魏春雷听到这里,直接无语了,这年头哪里有傻子?如果你觉得别人傻的话,自己才是真傻! 武忠廉要求毛主簿尽快统计白马县现有人口户籍,不料毛主簿直接哭诉道:自己的手下都走的差不多了,哪里还能普查人口,他粗略一算,十室九空! 白马县现在是一座空城! 第69章 张刺史进驻白马县 张长卿家里被盗,丢了许多金银,在滑州查了一个月,没有任何音讯,不得已只好放弃,继续围剿土匪,把失去的再挣回来,算一算还是有点亏,丢失的那一部分毕竟没有找回来,这让他更加变本加厉,憋了一肚子的仇恨! 人一旦贪得无厌,就好像发现了天赋一样,既饥渴又激动! 在武忠廉和魏春雷的期盼下,张刺史终于带领滑州官兵进驻白马县,因为诸多百姓死的死走的走,闲置了很多空房,张长卿大笔一挥:入乡随俗!于是几千名官兵“随风潜入夜”,大大方方的住进了有钱人的家,高床软枕,阁楼花园,以前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更没有享受过的殿宇,在仇富的情结下肆意践踏,快意恩仇! 很快,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在仔细的翻找,甚至不惜挖地三尺,因为据可靠消息,已经有人找到了宝贝,这里可是有钱人的家,小金库不止一个,在你不经意或者难以想象的地方,就藏有大量的金银。谁找到就是谁的,大不了私自分了,总比张刺史分的多吧,而且还不用剿匪,不用拼命! 于是全城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每天乒乒乓乓的挖地敲墙,推灶挪缸,有的甚至把树都连根拔起,美其名曰“此地无银三百两”,最不屑的,就是那种连茅厕也不放过的,搞得臭气熏天,简直了! 张刺史就高明的多,以缺乏兵饷为由迟迟不发兵,直到敲诈了白马县五千两白银,才勉强同意两天后出兵西邙山。但是他也极尽吝啬,几个州官才分了两千两,剩余的全都落在了自己的口袋,至于下面真正出力的兵丁,则什么都没有。 这天卯时,张刺史聚兵点将,五千多兵马宣誓完毕,出西门浩浩荡荡杀往西邙山。 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早就知道了张刺史剿匪的事,但是他并不惧怕,因为封王之后,他就开始着手防卫白灵宫,不仅扩大了山寨,还增加三层大门,依照山势而建,派兵把守。 第一座寨门取名为白虎门,是山寨的最前沿,由古大威和杨喜卓奉命巡守。这里山势蜿蜒曲折,大路小路不计其数,不仅每条路上都有喽啰埋伏,而且还有机关陷阱,雷石滚木。就算你侥幸都能闯进去,但是只要你不认识路,最终还得无功而返。 第二座寨门取名黑龙门,黑龙山在此处悬首而立,路边是山,山上可屯兵数千人,山下是路,进山的必经之路,可谓天设龙门。只需几百人在此据天险而守,多备弓箭滚石,别说张刺史的五千人马,就是一万甚至更多,也很难闯进去。沈彦超,孟士彪主动请缨领兵两千在此驻扎,并夸下海口,没有大王的命令,一只鸟也甭想飞进去。 第三座寨门取名凌霄门,这里已经是山寨的最高处,能够轻而易举的观察前两寨门的动静。山下险而陡,山上平而阔,上山路狭窄悠长,而山上视野开阔,这种上下分明的寨门,好比从人间登上了凌霄宝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柳学州和司空不善在此驻守,喽啰兵不计其数,毕竟身后就是白灵宫,司空不来随时会来助阵。 有了这三层门的巩固,文武大王没了后顾之忧,每天带领兄弟们舞刀弄枪,排兵布阵,广设耳目。同时开展各项生意,广纳粮草,听说张刺史要来围剿时,对手下更是奖罚分明,金银和女人,从不吝啬。山寨内一片歌舞升平,人人摩拳擦掌,个个龙腾虎跃。 张长卿来到西邙山,派兵打探,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一直到白虎门,竟然没有遇到一丝抵抗,这让他喜不自胜,心想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看到我等前来,早吓跑了。 从得来的消息看,强攻白虎门必然有所损失,不如从其它小路包抄过去,来个出其不意,肯定大获全胜。张刺史决定派出五百人从周围的小道往里挺进,一旦闯进去,以火为号内外夹攻,白虎门可破矣。 这五百人每人许五两银子,分成五个小队,从五条小道进山,人人分带刀枪绳索,爬树攀岩个个精通。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十几个人狼狈而回,身上还带着伤,张刺史叫来一问,才知道这里面大道分小道,小道如牛毛。而且遍地都是猎人布下的机关陷阱,轻则伤残,重则要命,为了五两银子,实在不值。 张刺史拍案而起,一群草寇焉敢阻我大军,直接闯进去便罢了,何故旁敲侧击非我擅长,于是不等那五百人回来,挥大军直逼白虎门。 古大威和杨喜卓领兵一千据险而守,看见官兵到来,便放雷石滚木,砸出一片鬼哭狼嚎,等走近了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直杀的血流成河。 眼看冲不上去,官兵们便想撤退,谁料古大威英勇异常,打开寨门带领骑兵居高临下冲杀,官兵们哪见过这气势,掉头猛蹿,撤起退来疾疾如风! 张长卿无奈后退十里,收拢部队医治伤员,并吩咐扎下营寨,以图再战。 凌霄门上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时刻关注大战局势,当他看到一排排的官兵被砸死,射死,甚至后退溃不成军,激动的拍手叫好,龙颜大悦。等到古大威打开寨门冲出去和官兵近距离冲杀,看的山寨上的人更是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司空不来异常兴奋,立刻吩咐杀牛宰羊,为古大威等前线壮士送上美食。 张长卿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相比往常,一个山寨也就千儿八百人,去掉做饭的,管粮管畜生的,实际的战斗力也就三五百人,只要看见他的五千大军,基本都是望风而逃,即使交手,也是一击而溃,迅速占领,抄了金银珠宝,然后平山灭寨,报上功绩,找朝廷要赏。 如今到了西邙山,没想到这里山势俊险,土匪更是凶恶且人数众多,第一道寨门就损我数百人命,而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喽啰在观战,这让他心里更是没底。 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议,张刺史决定休战,先去打探清楚,然后趁夜奇袭! 为了得胜,张长卿已经无所顾忌,因为他认为,能够养得起这样的大寨,金银珠宝必定堆积如山,剿这一个顶他剿一年了,于是重金悬赏,凡是能摸进山寨放火的,赏白银一百两,打开寨门的,赏白银贰百两,捉拿匪首的,无论官职大小,赏银五百两,官升一级。 悬赏一出,官兵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主动请战,这激赏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立了功拿了真金白银,还当什么兵,回家轻松过一辈子。 到了子时,一千多名官兵偷偷的跨上绳索,从不同的地方向白虎门攀援而去,就像夏天里的蜜蜂,悄无声息的,一点一点的,向目的地出发。 张长卿亲帅大军弃马步行,踩着白天的尸体,一直运动到白虎门前不足百米之处,隐藏起来等待火起的信号。 山里的夜并不安静,白虎寨里正热闹非凡,西天圣德文武大王赏赐的牛羊肉足有几十缸,扑鼻的香味一直蔓延到山寨门外,撩拨的官兵们饥肠辘辘,又饿了起来。 古大威更是夸夸其谈,站在高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讲着英勇旧事,肉沫与吐沫齐飞。 喽啰兵已经吃的走不动道了,这样大的牛羊肉块儿他们也不多见,但是今天确实立功了,心情无比高兴,唯一缺憾的是没有酒,要不然他们还能吃,还能喝,还能大声划拳。 值班的喽啰已经换了好几拨,他们为了多塞一点肉,只要稍微空一点肚子,就会跑去再吃一些,反正都是大王赏赐的,不吃白不吃,而且还多着呢! 张长卿已经守的很累了,但是为了做个表率,他得咬牙坚持着,只要他在,赏银就在,就有可能攻破山门,但是他的肠胃,也有些饿了。 “弟兄们!攻破这座寨门,我们到里面吃肉去。”张长卿悄悄的安定军心。 他这一说,原本在脑子里骗自己肠胃的人更加馋了,冲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抢他一块肉吃,使人们更加坚定了信心。 突然,山寨里一片火起,铜锣乒乒乓乓的敲了起来,有人大喊:“失火了!失火了!” 张长卿大喜,终于有人得手了,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于是他一声令下:“上!”数千官兵蜂拥而上,朝着白虎门杀将进去。 古大威和杨喜卓刚刚睡着,没有想到官兵居然前来偷袭,连忙拾起枪,胯马出来迎战,可是天黑分不清敌我,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便想是失火了,催促喽啰赶快救火,不料正救火的时候,又有人大喊:“官兵上山了!官兵上山了!” 难道白虎门失了?古大威纵马赶到白虎门,正好和官兵撞个正着,挥枪便战在一处。 此时杨喜卓也赶到了,迅速加入战团。 第70章 张长卿兵败西邙山 冲杀了一夜,官兵像百足虫一样密密麻麻,源源不断的从山下涌上来,手里的长矛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在微弱的天色下宛如一片高粱地,结满了红色的高粱穗。 眼看着喽啰兵不敌,白虎门失守,古大威和杨喜卓一声呼哨响起,向后边的黑龙门逃去。 张长卿哪里肯放过,催促兵士继续追赶,万一走了白虎门的守兵,下一个寨门就不好打了。没成想到半路遇上前来搭救的双锤将孟士彪,被揍了个万朵桃花开,屁滚尿流的回到白虎门,而喽啰兵们尽皆退守黑龙门,与孟士彪合兵一处。 此时天已经亮了,官兵已经疲惫不堪,再回去攻打,只会徒添伤亡,于是吩咐扎营起寨,埋锅造饭,因为昨夜的牛羊肉还有不少,再加上军粮也很充足,官兵们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经过两场战斗,张刺史的兵马损失一千余人,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要不是昨夜发起突袭,想夺下这座寨门,伤亡只会更多。张长卿觉得,非得智取不可! 吃完早饭,前去探寨的人回来了,详细禀报了黑龙门的情况,张刺史一听眉头紧皱,这黑龙山也是奇葩,横卧像一条巨型的龙,不仅山势俊险,而且龙头下面就是进山的唯一通道,只要喽啰兵把守住龙头,想进去真是难如登天! 张刺史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只得驱兵前去挑战,到了黑龙门一看我的天,龙头上面早就备好了雷石滚木,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新的石块。灌木丛里更是埋伏着数不清的弓箭手,风一吹就有不少人显露出来,背上的箭满满的一筐,打眼一瞟漫山遍野! 官兵们看完之后心碎了一地,这要是硬往上闯,干脆脱了这身衣服去求,老子不干了。其实这个思想并不是现在才有,在攻打白虎门之前就已经蔓延起来了,究其原因就是有不少官兵进驻白马县后,在家宅里搜索出不少金银珠宝和值钱的玩物,本想一走了之,但是一想攻打山寨必然有赏,拿了赏再走不迟,才勉强来到西邙山,但是以前的斗志,早就丢在了白马县。 人一旦有了钱,就开始惜命起来! 张刺史吩咐一小队人佯攻,大部队垫后,试试黑龙门的水有多深,不料这伙人刚上来,就被石头砸的面目全非,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沈彦超等人看了哈哈大笑,指着张刺史大骂:“五尺小儿,爷爷叫你有来无回!” 众喽啰更是嚣张,合口同骂:“五尺小儿!五尺小儿!” 张长卿气得火冒三丈,挥兵再战,一波雷石滚木,箭镞飞射,官兵早已叫苦不堪,纷纷退回来,再怎么命令,都不愿去送死了,往地上一坐,思量跑路。 正午已到,张刺史无奈退兵白虎门,生火造饭,饱餐一顿再做理会。 坐在营房里思索良久,张长卿仍旧没有办法,只好悬赏道:凡是能出计破黑龙门者赏银百两。命令传达下去,官兵们瞬间沸腾了,叽叽哇哇争吵声不断,彼此商谈着奇思妙计。 这时从外进来一个长得非常瘦弱的小兵,跪倒向张刺史说道:“大人,我有个办法!” 张长卿一听大喜,忙搀起他说:“什么办法?” 小兵站起来道:“等到天黑,山上的土匪看不清路上的情况,我们一边呐喊,一边把马赶上去,土匪听见动静,肯定会扔石放箭,等到他们把石头木头扔完,把箭射完,我们再冲上去,那时就容易了!” 张长卿觉得此计甚好,除了费点马匹,但是与人有利,忙吩咐下去,天黑再战,同时赏赐小兵百两纹银,以作表彰。全部官兵休整半天,每人记赏银一两,以便鼓舞士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小兵得了钱财,天一黑,偷摸着就下了山,不往东去反往西走,再也没有回来。 苦等到天黑,张长卿把两百多匹马赶到前队,悄悄的来到黑龙门,刚到龙头下,就听见山上一片呐喊声,石头,木桩嗖嗖嗖的飞下来。 张长卿一看有门,慌忙令人一齐呐喊,顿时喊杀声响彻天际,马儿一惊奋蹄狂奔,朝着黑龙门就冲上去了。 接着一声声惨叫,山上的人更加兴奋了,看见那一团团黑块拉弓就射,不到半个时辰,石头用完了,木头也不见了,弓箭也捉襟见肘。 张刺史心想成了!连忙调来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对着龙头山上的土匪一阵乱射,很快就听不见动静了,慌忙带领大部队冲过龙头山,往里挺进。 沈彦超带领两千多名喽啰兵冲下山迎战张长卿,怎料官兵人多势众,眼看抵不过,正要败走的时候,只听凌霄门上喊杀声一片,一大队人马俯冲下来,为首的正是柳学州和司空不善。 两处土匪像两把钳子夹击张长卿,官兵们一看腹背受敌,双腿一抖四处逃散,因为天黑慌不择路,很多都摔落山崖,而有的转身回跑,怎料一脚瞪空,像肉球一样滚下山去。 张长卿一看大事不好,前后不顾率先跑了,全军只有他们几个州官还保留着马匹,如今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后路,逃的那叫一个快。 柳学州和司空不善越战越勇,横冲直撞一马当先,直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官兵们鬼哭狼嚎,哀叫不断。 从黑龙门一直杀到白虎门,仅存的官兵节节败退,只能丢盔弃甲死命奔逃,要不是马匹都被砸死了,兴许能逃得快一些,多一些,怎料一个惊天妙计,几乎导致全军覆没。 喽啰兵如今得势不饶人,从白虎门一直追下去,直到下了山,到了一马平川的大地上,官兵们终于有了逃命的机会,管它东南西北,一哄而散消失不见。 柳学州等人追到此哈哈大笑,经此一役,他们也算扬名立万了,下一步就可以顺顺利利的攻打灵昌县,再也不用担心官兵前来围剿,而且,也不一定有官兵敢再来了,什么叫闻风丧胆?这就是! 张长卿带着五六个州官,骑马一路奔向白马县,惶惶如丧家之犬。到了西门,州官连忙叫门,但是里面根本无人应答,张刺史气得抬脚猛踹,只见城门上有人喊:“贼人踹门,爷爷有好东西招呼你!” 说着,从上面扔下来几个石头,桌椅板凳,砸的大地咣咣咣地响! 张长卿大喊道:“老爷我是张刺史,快快开门!” 其他人也一起喊:“张刺史在此,快快开门!” 城上人并不相信,笑骂道:“张刺史前呼后拥,手下有大量兵马,已经去剿你们山寨去了,你是从山寨里逃出来的吧!” 说罢,又有许多东西扔下来。 张刺史一看叫不开门,又怕匪兵追来,赶紧上马,往滑州而去。 柳学州收拢喽啰兵回到白虎门,将寨门紧闭,然后重新布置兵力,防止官兵再来,然后回到黑龙门,留下沈彦超,孟士彪继续把守,自己回凌霄门白灵宫,向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司空不来禀告战况。 司空不来听完大喜,吩咐大宴三天,犒劳全寨兄弟,同时对有功将士,赏赐金银和美女,伤残者后山调养,等等不再赘述。 第二天,柳学州带领人马打扫战场,只见横尸遍野,人的血液和战马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像小溪一样从山上流下去,硬是淌了整整半夜,被砸晕或者流血休克的人逐渐醒来,有官兵也有喽啰,柳学州一律用马车带到山上,喽啰后山治病,官兵伤好后不得不留在山上入伙,这样一来,山寨的声势更大了。 整整清理了一天,才把路上能看见的尸首掩埋完毕,但是红艳艳的血迹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等老天下一场暴雨,冲刷掉最后一丝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家欢喜几家愁,山寨里莺莺燕燕,白马县人心惶惶。 武忠廉守在县衙苦等张刺史的好消息,不想一去几天杳无音信,便派魏春雷守在西门,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魏春雷守了三天,感觉不对,带了四个捕快骑马出西门,往西邙山的方向走,都快到山脚下了,没有发现一兵一卒,后来在附近的村庄里一打听,才知道山寨里放出来的消息,围剿的官兵大败,全军覆没。 魏春雷不敢置信更不敢久待,拍马回衙门向武忠廉禀报实情,武县令一听几乎晕倒,五千多人的官兵竟然打不下西邙山的贼匪! “那张刺史人呢?”武忠廉问魏春雷。 魏县尉摇摇头说:“不知道,要是活着,为什么不来白马县呢?” “肯定凶多吉少!”武忠廉忧心忡忡,白马县经不起任何一次抢掠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魏春雷问道,他也很紧张,连刺史都败了,白马县还有救吗? 武忠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了半天说:“快备轿,我要去见元道中!” 第71章 元道中情系白马县 元道中每天孜孜不倦的研磨《易经》,焦躁的内心慢慢的安静下来,变得清澈而轻松,再以这种心情去修炼先天一炁功,竟然把两条蛇练成了两条蛟,这是他师父苦练四十多年才达到的境界,他居然提前实现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据师父所说,先天一炁功的最高境界是两条龙,练成者寥寥无几,非机缘不可达成,当然威力也十分巨大,可以开山劈石,断人兵刃! 元道中曾经尝试一鼓作气继续修炼直至化蛟为龙,但是天不遂人愿,即使他能够清心寡欲一心练功,仍旧没有丝毫突破,就像失去了方向,看不到任何希望。后来还是《易经》中一句“含章可贞”,让他放下了执念,寄希望于生活,等待着某一天突然的领悟。 武忠廉的到来让元道中措手不及,他本来徜徉在平静的生活中,刚刚找到了自我,找到了提升自己的机会,再也不想回到喧闹的尘世中了,但是武忠廉的真诚和残破不堪的白马县,让他陷入到了重重的矛盾中,难以自拔! 究竟是继续自我修炼,还是承担起重建白马县的重任,他一时之间难以取舍! 元道中来到白马县的街道,却看不见往日热闹的人群,能够开门营业的店铺寥寥无几,家家户户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几个饿的面黄肌瘦的乞丐在胡同里悠荡,或者靠在别人家的院墙角落里,晒着太阳假装睡觉。 很多大门都上了锁,元道中趴在门缝里看,这里早就没有了人烟,院落里冷清的起了草丛,从石头缝里挤出来,在微风里摇摇晃晃。 一口气就能吹倒的柔弱小草,挤垮压在身边的石头,在坚韧中挺拔,这让他震惊不已,《易经》的思想也许就在于此吧,宁折不弯才是最愚蠢的存在,早晚会被遗弃的,元道中似乎明白了某种道理,但还不够! 他来到县衙正门口,守卫的衙役不见了,只有老梁还坐在长凳子上,一条腿搭着,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元道中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来到对面的王老九烧饼摊,吆喝起来:“九叔,有烧饼么?” “有!”王老九答应着,从里面跑出来,一看是元道中,忙说:“元大人,好些日子不见了!” 元道中微笑着点点头,对王老九说:“九叔,烧饼夹肉,带点肥的!” 王老九尴尬的放下烧饼,一脸苦涩的说:“元大人,没有肉!” “没有肉?”元道中纳闷的问:“怎么,没有割到肉?” “哎!”王老九叹口气,无奈的说:“现在哪里还有人吃肉,连烧饼都不好卖了,人都走完了!” 元道中忽然想起来,街道里好几家都关门闭户,路上也人烟稀少,忙问王老九说:“九叔,这人都去哪了?” 王老九把两个烧饼递给元道中,双手摊开比划道:“都跑了,说是走亲戚,实际上都是为了躲避西邙山的土匪,只有像我这样跑不动的才会留下来。” 元道中这才想起来,武县令说的一点也没错,人们被西邙山的土匪劫掠怕了,虽然两次都是打击高墙大户,但是他们杀人啊!大户已经被抢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轮到他们了,杀人也是,所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老百姓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毕竟他们也没有多少家业,唯一重要的就只有一条命,只要能活着,在哪都无所谓! 元道中付了钱,一边吃烧饼一边往南城走,突然看见有户人家正升起烟云,扑鼻的香味顺着街道飘散,他快步跟了上去。 打开门一看,有三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正围坐在一堆火旁边,上面支起的木架上,串着一块干瘪的肉,在闪烁的火焰上像拨浪鼓一样快速的转着圈。 元道中慢慢的走到身后,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双眼紧盯那一块不够分的肉块,哈喇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是什么肉?”元道中轻声的一问,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乞丐转身看了他一眼,继续转动着肉块,不耐烦的说:“滚滚滚,没你的份,我们还不够吃呢!” 另外两个年轻的也没搭理他,把肉围的更紧了,生怕被元道中抢了去。 显然这里不是他们的家,看屋门残破的境况,主人想是早走了,留下这一桩庭院无人管理,便被乞丐征用,成了他们临时的家。 元道中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在院墙的水井旁边,看到有不少拽掉的毛发,他拾起一根小木棍,拨开一看,好像是一只猫,米黄色的,他瞬间明白了。 “你们居然吃猫的肉?”元道中走过来说。 大乞丐表现的很是无语,我们吃什么管你什么事?于是生气的说:“我不吃猫的肉,难道吃你的不成?” 另外两个乞丐立刻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元道中。看来他们在猫的事情上并没有怎么出力,心里略显失落,现在元道中给了他们机会,只要立一丁点功劳,等会吃肉的时候,即使不能多分一些,但至少可以更理直气壮! 元道中微微一笑,示弱的说:“好吧!好吧!” 他后退着走向门口,看着他们三个继续围拢在一起,等待着分享到嘴的美食。 出来后元道中又走了几个胡同,正如王老九所说,大部分留守的都是老人,守着薄薄的家业,他们要的不多,也不需要迅猛的劳作,有口吃的就能生活下去,孤零零的像游魂野鬼一样不分时间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他忽然想起了刘正泰,这个小师弟已经很久没见了,如今成了家有了后,真是长大成人了,再也不用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甩着鼻涕要吃的。 李老爹的家很近,大门上还贴着过年的红纸,那时候是真热闹,有了上门女婿,有了外孙,李家也后继有人,他逢人就说,这个年是他过的最痛快的一个年,现在想来,老人是高兴坏了。 “塔塔!”元道中敲了两声门,然后看了看空空荡荡大街,等着有人应。 “谁啊?”是李老爹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我!”元道中答应着。 过了一会,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刘正泰提着刀走了出来,他一看是元道中,欣喜的喊:“师兄,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 刘正泰把元道中让进院子里,立刻又锁上了门。 “咋还提着刀!”元道中不解的问。 刘正泰笑着把刀入鞘挂到墙上,无奈的说:“怕外面乱,到处都是乞丐,他们饿极了啥事都干的出来。” 元道中点点头,刚才那三个乞丐幸亏有猫吃,要不然谁敢说他们不会饿极了眼抢吃的,只得说道:“正泰,家里好吗?” 刘正泰拉着元道中进屋说:“好,一切都好!只是买卖做不成了,在家混日子。” 李老爹听见动静,带着李三娘和多多从豆腐坊出来,笑着说:“元大人来了,我给你倒水。”李三娘也赶紧抱着多多过来给元道中施礼。 元道中接过李敬善抱着说:“多多,你好呀!认识我吗?” 李三娘笑着说:“还不会说话呢!但是会走路了,每天都要自己走几步,不然就生气。” 哈哈哈,元道中笑了,看着李敬善说:“以后得学会爬树,跟你老爹一个样!” 刘正泰听到这里也笑了,师兄很少开玩笑的,尤其是他的。 李三娘接过多多,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时李老爹端了两碗豆汁过来说:“元大人,喝点热豆汁吧,养人!” 元道中接过豆汁放到嘴边说:“李老爹,还在做豆腐?” “没有!”李老爹说:“没几个人买了,我们自己做着吃。” 元道中喝了两口放下说:“哎,真是没有想到啊,白马县成了这个样子!” “是呀!元大人,这白马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老爹忍不住问道。 这正是元道中来找刘正泰的原因,他连忙说:“李老爹,快了!” “好!好!”李老爹答应着出去了,留下他们师兄弟两个说会话。 元道中看他们都走了,羡慕的说:“正泰,你这日子过的也算可以,上有老下有小,媳妇也漂亮,别无它求了。” 刘正泰一脸幸福的说:“本来是,但是现在豆腐坊没生意了,一天到晚在家守着,啥事没有,快闲出毛病来了。” 元道中点点头说:“我找你来也有这个意思,武县令已经找我好几次了,想让我回县尉司,重整白马县,我想了想,还是先来问问你。” “问我?”刘正泰重复了一句。 “是的。”元道中继续说:“我看看你愿不愿意回去,你要是不回去,我孤掌难鸣,干脆回绝了他,省的拖太长时间,面子上不好看。” 刘正泰一直低着头,思索着师兄说的话,问道:“师兄,魏春雷现在不是县尉吗?你回去了他怎么办?” “武县令的意思是他还守东门,做城门捕头!”元道中答道。 刘正泰听完,陷入了沉思。 第72章 元道中喜得白虎皮 元道中正在家里思考白马县该如何才能重回辉煌,突然有人“咚咚咚”的敲门,他打开一看,是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匹马立在门首,一看是元道中,慌忙上前作揖说:“元大人,我来给你送东西来了!”说完嘿嘿嘿的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微微裂开,像盐做的城墙一样既白又整齐。 好眼熟啊!元道中一时想不起来,但看马背上驼了不少东西,又是远道而来,连忙问道:“这位大哥你是?” “你不记得了?”中年人笑着说:“也难怪,我们山里人风里来雨里去,不像您住在大城市,基本没什么变化,这样,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你就能想起来。” 说着他就去马背上拿袋子,被元道中一把攥住了手,说:“三哥,我想起来了,当年在山里迷路的时候,多亏你给我们留宿,管我们吃喝,这个不能忘。” 赵老三也笑了,元大人果然还是亲近,没有一点官架子,其实他不知道,元道中的官早被撸了。 元道中连忙把赵老三让到院子里,将马拴好,两人一起抬着把东西搬进屋里,元道中责怪的说:“三哥,你咋带这么多东西,翻山越岭的多辛苦!” “没事,习惯了。”赵老三擦擦汗,然后解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张虎皮来,笑着递给元道中说:“元大人,这是我承诺给你的,今天终于实现了。” 元道中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赵老三只是那么一说,没想到他记心里了,这玩意太难得,弄不好命就丢了,忙说:“三哥,你打的?” “嗯,你看看,一个洞都没有。”赵老三说着,把虎皮展开,元道中一看,果然是完整的一张虎皮,连个磕碰的地方都没有。 元道中连连惊叹,这东西几乎可以当传家宝了,就算拿出去送人,不给官升一级,都吃亏了。 “三哥,你没受伤吧?”元道中关切的问,右手丢下虎皮,拽着赵老三的衣服看他身上有伤没有。 “没事没事,这虎皮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赵老三笑着说。 “哦?你有了帮手?”元道中边看边问。 “算是吧!”赵老三高兴的说。 元道中听到这里,把虎皮收起来放到桌子上,给赵老三倒了一杯茶,说:“三哥,你给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赵老三也渴了,连干了两杯茶水,擦了擦嘴说:“元大人,这都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说不定都被这只老虎吃了。” “是吗?还有我的事,你快说说!”元道中来了兴致。 赵老三也很高兴,说:“这是我和我老婆一起射杀的,射的是眼睛,所以没有伤口。” “嫂夫人?她的腿好了?”元道中问道。 “好了,你的法子真管用!”赵老三对元道中还是十分感恩的。 “好啊!太好了!”元道中激动的说:“三哥,你从头给我说说,嫂嫂现在怎么样?” “好。”赵老三看着元道中冥冥之中有一种亲近感,所以说起来也毫无顾忌。 “那天送你们走后,我也无心打猎了,索性回到家里,按照你说的地方,我开始挖地,然后搬石头填坑,把地基打的牢牢地。山里别的不多,就是石头,树木,要多少有多少,就看个人力气了。我想着反正要建,干脆一步到位,盖漂亮点。于是搬了很多石头,砍了很多树,建成了一座小的三层阁楼,不仅能住人,还能站上面看风景,了望野兽,十分方便。” “那样再好不过了!”元道中突然羡慕起来。 “是的。”赵老三接着说:“我原本有个邻居,是做木匠出身的,我跟他学过几天,虽然学的不是很好,浪费了很多木材,但是架不住山林多,我用马拉了半个月的木材,全都用在这上面了,你是没看,我用木销对木槽,严丝合缝,一点风都不透,真是冬暖夏凉!里面还有楼梯,上下很方便。一楼我就放点干山货,二楼住人,三楼是了望台,我老婆站在上面,能看到山顶上的我,我也能看见这个小阁楼,走多远都能看见!” 元道中听了笑的合不拢嘴,马上给赵老三斟茶,说:“三哥,喝点水。” 赵老三一饮而尽,继续说:“房子盖好之后,我就把老婆背进去了,一开始她还不适应,所以我又在家待了几个月,按照你教给我的方子,我每天都给她煮野鸡蛋,一个给她吃,两个趁热滚腿,刚开始她嫌疼,我也有点害怕,后来剥了皮一看,蛋黄都成黑的了,那肯定是有用,所以她就咬牙坚持着,没想到过了六七天,就觉着越滚越舒服,鸡蛋都凉了还想滚,害的我到处掏野鸡窝,把附近几个山头的野鸡都吓跑完了,好不容易坚持下来。” 元道中听了哈哈大笑,吩咐下人赶快去准备酒宴,然后对赵老三说:“三哥,你继续说。” “鸡蛋黑了之后,我就把它捣碎,挛成团,开始在房子周围一个一个的摆,刚开始没有发现,后来我摆的多了,就见有很多小爬虫,小飞虫来吃,吃完就死了,我才知道这野鸡蛋能拔毒,我老婆腿里的毒素都被吸走了,这更加坚定了我们的信心,所以我开始到处掏野鸡窝,我媳妇就煮了去滚腿,足足有两个月,我老婆的腿能动了,三个月后她自己能扶着走路了,五个月后就不用我管了,她自己能上能下,能蹦能跳,半年之后,就跟着我出去打猎了,这不,老虎还是她射死的呢!” 元道中兴奋的鼓掌叫好,没想到赵老三好人有好报,竟把老婆的腿治好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太好了!连嫂嫂都能打猎了。” 赵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也不全是,她就是箭射的好,一教就会,指哪打哪,而且还是骑在马背上。我看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所以干脆跟着我出去跑跑,倒也自在。对了,我按照你说的,我把用过的鸡蛋沿着房子摆了三圈,药死了很多小虫飞蛾,家里清静极了,连心情都好了。后来我把他们都埋了,跑了很远埋的,现在屋里,院子里干净的很!” “那就好!三哥,你给我说说打虎的事。” “中。”赵老三想了想说:“今年春上我带着她去野猪岭,这名字也是我起的,那里野猪多,我时常一个人去,抓野猪得靠陷阱,人近了容易受伤,远了撵不上,所以我带了几个野猪夹子,想着大的逮不住,小的逮个也行啊,没想到一到野猪岭,就看见这条大老虎正抱着一只野猪啃呢,那真是太巧了。我也不打搅它,老虎嘴里抢食不是好事,我俩就藏起来等,等它吃饱。你是不知道,这老虎贼能吃,一百斤以下野猪它能吃的就剩一颗头,吃一顿能管半个多月,但是也有弊端,就是行动迟缓,跑不动,我等的就是它跑不动,那样了我才好下手。一直等到快中午,它才吃干抹净站起身,懒洋洋的下山找地方打盹。这时候我和我老婆都拿了一把弓,我们两个人分开,站在藤堆里等它。老虎也是吃太饱了,注意力不集中,径直朝我们走过来,我给她一使眼色,同时射箭,正巧射中老虎的两只眼睛,疼的它满地打滚,到处乱撞,不一会就疼死了,我怕它不死,又朝着它嘴里补了一箭,看它没有任何反应,才敢出来收尸。这老虎是真大啊,马都驼不动,我只好在野猪岭就给它剥了皮,晒了一中午才收起来放马背上准备驼走,马闻见老虎的味道,腿都吓软了,哆哆嗦嗦站不起来,后来还是我牵着它,才走回了家,老虎肉也没要。” 元道中听了拍案称奇,直称赞赵老三好本事好谋略,偌大一只虎就被这样轻松的给解决掉了,真是太过神奇。 此时酒宴已经备好,元道中拉住赵老三的手说:“三哥,走,咱们去吃饭。” 两人来到桌子上坐好,元道中给赵老三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说:“三哥,多谢你来看我,还给我带了这么多这么重的礼物,我敬你一杯酒,给你接风洗尘。” 赵老三接过酒,笑着说:“元大人别客气,要说我得谢你,没有你的指点,就没有我和我老婆的今天,当然也没有这许多山货和虎皮,我也得敬你。” 元道中很是高兴,和赵老三一饮而尽,连忙又满了一杯,推辞说:“三哥,我那都是举手之劳,虎皮太贵重了,您还是带回去吧。” “不用不用。”赵老三连忙摆手说:“你留下吧,我老婆特意交代的,你不收怎么行!再说了,我以后还能有,山里东西多着呢,而且,我还有事求你呢!” “哦?”元道中听完,赶紧放下酒杯说:“什么事?三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义不容辞。” 赵老三嘿嘿一笑,脸顿时红了! 第73章 元道中决意重整白马县 元道中看赵老三吭吭哧哧不说话,急的把筷子一放说:“三哥,啥事你说嘛!” 赵老三只好实言相告:“元大人你读书多,给我孩子起个名字吧!我可不想他将来叫赵老大,赵老末的,像我一样,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元道中听完大喜,眉开眼笑的说:“三哥,你有孩子了,恭喜恭喜,男孩还是女孩?八字多少?” 赵老三一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还没生呢,六个月了。” 元道中一听乐了,这还没出生呢就着急起名字了,真是老来得子实属不易啊!于是说道:“三哥,这是男是女不知道,生辰八字还没有,起名字太早了些。” 赵老三尴尬的笑着说:“也是,但是我老婆非要你起名字才好,我都给她说了,生了再起也不晚。” “哈哈,没事,名字嘛,父母起的最好。”元道中想了一下,觉得不能推辞,又说道:“三哥,等孩子生了,我去你家喝满月酒,到时候给孩子起名可好?” “好,那是好的很!”赵老三笑的皱纹都飞起来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终于有眉目了,老婆要是知道元大人会到家里祝贺,非高兴坏了不可。 看到赵老三很开心,元道中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和赵老三推杯换盏一直吃到太阳偏西,赵老三要回家,毕竟妻子身怀六甲,一个人在家多有不便,但是被元道中拦住了,喝了这许多酒,天色又晚,路上出个好歹怎么得了,于是生拉硬拽,强留住了,晚上叫上刘正泰,三个人又喝了一回,直到月亮黯然失色,可把赵老三喝毁了,肩膀上像扛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一般,歪在桌子上起不来。 刘正泰一看算了,休息吧,两个人把赵老三抬到床上,各自去休息不提,第二天一早,赵老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看元道中家干净整洁不失优雅,生怕玷污了惹人笑话,赶紧起床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不想元道中早有防备,过来拉着赵老三去吃早饭,吃完后又提出要回去,元道中说你再等等,再等等。 直到刘正泰带着许多东西回来,元道中才放手说:“三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给你捎点东西回去,替我给嫂嫂带好。” 赵老三一看忙推辞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就是给你带的,听我的带回去!”元道中娇怒的说。 赵老三没办法,打开一看叹道:“我的乖乖,这么多!” 米面油,还有布匹,小孩子玩的拨浪鼓等等,吃喝用度玩样样离不了,赵老三很高兴,难得元大人和刘正泰能够想的这么周到,虽然他偶尔进城卖卖山货也能买到这些,但是这样也是省了他不少力,尤其是布匹,他不会挑,这刘捕头就选的好。 “谢谢元大人,谢谢刘捕头!”赵老三鞠躬致谢。 元道中和刘正泰赶紧相搀,客气的说道:“三哥莫见外!” 两人帮着赵老三把东西装到马背上,快送到东门才回来,元道中把赵老三送来的山货等给刘正泰辟出一半来,让他带回去尝尝鲜。 刘正泰看着虎皮赞叹不已,笑着说道:“师兄,这虎皮给我得了。” “好啊,你拿走吧!”元道中并不介意。 “那怎么行,我只是说说而已!”刘正泰笑道。 元道中一本正经的说:“正泰,你真的可以拿走,我留着也没用。” “我也是。”刘正泰一边说一边把虎皮包起来,道:“你还是收好吧,这玩意怕潮。” “嗯。”元道中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安置它。 刘正泰把山货搭在驴背上,对元道中说:“师兄,我先回去了。”便离开元道中家,往豆腐坊去。 元道中送出门外,眼看着刘正泰孤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街上也人烟稀少,连个卖东西吆喝的人都没有,往常不说人山人海,但是也热闹得不叫人清静,现如今真是冷清的可怕。 阳气太少了!没有了人气儿,也就没有了人味儿!像三哥这样的人,渐渐的都远离了白马县,躲到边边角角的世界里,享受着自己的天伦之乐。白马县曾经也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守望着白马县,依赖着白马县,像三哥一样活着,但是现在,不得不离开故土,找寻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白马县因为他们,变成了一座腐朽的城堡,可又不能怪他们。 要怪就只能怪山匪,怪张长卿,怪那些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的狼,他们的本领越大,地位越高,对社会的破坏就越甚,越持久! 还要怪自己,元道中曾经多次反思自己的过错,他太缺乏博爱,敬爱,仁爱,因为虚伪的直,把所有的责任都给丢弃了,剩下武忠廉一个文绉绉的县令,独自强撑。 是呀,虚伪的直! 天道何曾如此!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直都不是天道所追求的,反而是曲折圆润,阴阳两面,充斥在道的各个角落。 文直谏者死,武直驱者亡! 元道中笑骂自己,真是蠢死了! 一路思绪飘飞,元道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县衙,老梁看见他慌忙跑过来说:“元大人,您终于来了。” “梁叔,你还好吧?”元道中笑着问。 梁叔并没有急着寒暄,反而一脸严肃,正色的拉住元道中说:“我没事,就是武县令有些麻烦!” 元道中看情况不对忙问:“武县令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老话说的一点都不假。”老梁无奈的说。 元道中知道肯定出事了,着急的问:“梁叔,到底怎么回事?” 老梁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总想找人说话,却逮住元大人不放,人家是大官,有好些事呢,于是连忙说道:“县衙招贼了,您快去看看吧!” “好的,梁叔,我先去了。”元道中径直朝后衙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武县令发脾气说:“你们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白马县守不住也就罢了,连个县衙都看不住,任凭飞贼来去自如!” 捕快们喊冤道:“大人,我们尽力了,真不知道他从哪进来的!” 武忠廉听了更加气愤,骂说:“糊弄谁呢!尽力有啥用?抓不住飞贼,你们还当什么捕快?” 捕快们又说:“大人息怒!今晚我们不睡觉,只要他敢来,一定抓住他!” 武忠廉仰天长叹道:“但愿吧!道中不来,县衙也不像个县衙了。” 元道中听到这里很心酸,没想到自己的负气离开,对武县令和大家的影响居然这么大,不管是不是自己所致,但能尽力吧! 想到这里,元道中踏步走了进去,捕快允升一看惊喜的喊道:“县令大人,元大人来了!” 众人一听抬头看真是元道中,万分高兴的喊道:“元大人来了!元大人来了!” 武忠廉扭头一看果真是他,过来一把拽住元道中的手说:“道中,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被他们气死了!” 元道中笑着说:“大人,未经通传跑进来,还请恕罪!” “说哪里话!”武忠廉把元道中请到椅子上坐下,说:“道中,只要我当一天县令,你就不受约束,来去自如!” 元道中笑了,看武忠廉县令憔悴了不少,肯定是操碎了心,忙问:“大人,我刚才在门口听说,有个什么飞贼,是咋回事?” 武忠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正色道:“你看他们办的事,堂堂的县衙,江湖飞贼居然敢留书行窃,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元道中看着允升等人,只见他们也很懊恼,苦着脸说:“元大人,这贼太猖狂了,您可得帮忙啊!” 元道中点点头,说:“留书呢?” “在这。”武忠廉从桌子上拿出来一个纸条,递给元道中。 元道中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有两行大字:明晚午夜,前来取印。 取印?这个元道中倒是没有想到,他以为是要盗库银呢,没想到居然是盗印,看来飞贼是故意挑衅,冲着武忠廉来的。 “武大人,这留书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元道中把留书还给武县令并问道。 武忠廉接过来放到桌子上,说:“昨天的,就扎在衙门口。” “明白了。”元道中说:“也就是说,这飞贼指定今晚来盗印?” “没错,就是今晚。”允升插嘴道 武忠廉担忧的说:“道中,今晚怎么办?” 元道中微微一笑说:“既然碰上了,我就会会他。” “那太好了!”武忠廉鼓掌相庆,欢喜的坐不下来。 捕快们一听兴高采烈,高声欢呼道:“今晚不睡觉,非要逮住他不可。” 武忠廉也终于露出笑脸,高兴的说:“道中,你回来吧,我这衙门里不能没有你啊!” 元道中也想回来,只是为难的说:“大人,张刺史那边怎么办呢?” “甭管他!”武忠廉气愤的说:“他打了败仗丢失兵马,瞒住上边瞒不住下边,他要是敢乱来,我拼了老命也要参他。” 元道中看他说的斩钉截铁,便答应了。 第74章 元道中智擒飞贼 元道中派郭大鹏去通知刘正泰,来县衙报道,捉拿嚣张大盗,魏春雷则去继续防守东门,西门因为万泽贤因公殉职,改派殷弘毅为西门捕头,其它诸事不变。虽然衙门的捕快剩余人数不足百人,晚上还要巡夜,但是元道中依然信心满满,誓要抓住这个大盗,这可是他重回县衙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让衙门捕快恢复信心的好时机。 刘正泰闲了些日子,原本想着磨豆腐也是挺不错的,有吃有喝有钱赚,但是后来山贼入城,人们渐渐的都走光了,生意也一落千丈,几口子人要吃饭,幸亏自己有积蓄,李老爹又不吝啬,生活也还过得去,就怕时间长了,早晚坐吃山空,现在师兄邀他重回县衙,他给李三娘一说,李家父女十分欢喜,乐呵呵的把他送出了门。 郭大鹏也很高兴,刘正泰回归之后,大家又可以一起共事,前一阵子县衙里到处充斥着哀怨,紧张,和不良的情绪,他都憋屈坏了,现在好了,不仅元大人回来了,连刘正泰都重新做了捕头,终得一扫阴霾。 武忠廉和元道中聊了一下午,心情豁然开朗,眼下先解决盗贼的事,后面还要白马县恢复生机,有大量的事做,虽然任重而道远,但是他充满了信心,畅快极了! 元道中辞别武县令,同刘正泰和郭大鹏商量晚上抓贼的事,跟往常一样,布置了许多机关陷阱,大印就悬在大堂之上,有本事就来取,藏起来让你偷走了,不算本事!这种明目张胆的告诉你,只怕你不敢拿了。 允升高亮等人一看都笑了,这元大人真是胆大,要是放到他们身上,不说藏被窝里,估计也得七掖八藏拐弯抹角的才能放点心,现在倒好,挂起来让你看,让你偷,不用花功夫找了,等着你伸手,伸手必被抓! 这么一来,捕快们瞬间信心大增,各归本位舒展拳脚,等着晚上来场好戏。 那武忠廉更是神奇,吃了晚饭看会书竟自去睡了,仿佛没有这回事一般。 衙门里静悄悄的,一直到子时,都没有一点动静,连个半夜出来撒尿的人都没有,真是给足了嚣张大盗面子。 快到丑时,从大堂东南角房顶上,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嘹亮悠长,接着后衙也传出叫声,两两呼应,亲切的像夫妻一般。 允升躲在桌子底下,两腿渐渐的酥麻起来,他只好坐在地上,开始揉搓小腿,别盗贼来了站不起来,那就搞笑了。 他听着外面的鸟叫,心想盗贼肯定还没来,不然鸟害怕早飞走了,于是把刀放在地上,伸直了腿继续揉搓。 高亮窝在房梁上,看见桌子上面的红布一直在抖,就知道允升这小子又在下面搞鬼,真是跟着县令大人时间长了,一点耐心都没有,他想提醒一下允升,不要再乱动了,这里看的非常清楚,可还没等他起身,就发现窗外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窗边。 人影左顾右看,发现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用舌头舔开窗纸,偷眼往里观瞧,高亮赶紧藏在房梁后面,下边允升还不知道,自顾自的揉腿,惹得桌布一摆一摆的。 窗外的人影看了半天,焦点都集中在悬挂的大印上,确定好之后,他并没有从门口进屋,而是用匕首拨开窗户,轻手轻脚的跳进去,绕着屋内转了一圈。 允升听见响动,立马拿起刀,屏住呼吸,只要高亮一动,他就突然窜出来,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高亮看见人影进来了,微微一笑,心想:这次你算是倒霉了,我给你备个天罗地网!想罢,他伸手在房梁上一掏,拽出来一根绳子,他轻轻的一拉二拽三收紧,外面埋伏的人收到信号,早就围了上来,各种机关陷阱备好,先来个瓮中捉鳖,捉不到就放出来,一准能逮到。 人影看了一圈没什么要紧,就来到悬挂的大印下边,会心一笑,伸手把大印取下来,打开包裹一看,果然不假,但他并没有揣进怀里,而是高声喊道:“抓贼了!大印被偷跑了!” 允升一听卧槽,高亮你咋回事?喊什么!直接下手不就得了。想到这里,他抽出刀从桌子底下窜出来,大喝一声:“小贼,哪里跑!” 这贼好像早就知道了他似的,立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笑着说:“就你一个人?房梁上不还有一个嘛!” 高亮听到这里也待不下去了,握大刀从上面跳下来,直砍盗贼的头颅。 盗贼纵身躲过,嘴里继续喊道:“抓贼了!快来人啊!” 外面埋伏的人一听都气炸了,心想:你们两个咋回事?不按计划行事,吵吵什么? 允升和高亮都闹不明白了,这还有贼喊抓贼的,管你三七二十一,逮住你再说,于是也不管他叫唤什么,一股脑冲上来,挥刀就砍。 盗贼并不惧怕,左躲右闪干净利落,两人根本拿他不住,不一会就气喘吁吁。 趁此机会,盗贼也不恋战,一脚踹开侧门,正要飞走,忽然眼前一晃,竟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差点套个正着。 盗贼只好回身进屋,刚站定允升和高亮又冲了上来,三人再次斗在一起,你来我往刀光闪闪,但是外面的人并没有加入进来,而是想守株待兔。 盗贼看时机成熟,把大印往怀里一揣,跳上桌子,一脚踢飞窗户,正要往外闪,就看见又是一张大网飞过来,吓得他赶紧缩身,又钻回屋里去了。 允升和高亮站在里面笑,调侃道:“小贼,你还想跑么?” 言罢又顶刀刺过来,盗贼也不喊了,声势全无,一边应付两个衙差,一边偷眼观察外面的动静,趁势又往门口外闯,不料门口的网并没有撤,还在等着他,这一下子他有点心慌了,看来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虽然都是有备而来,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允升和高亮也不着急,你要是往外冲,我们也不拦着,在屋里等着你回头,然后继续缠斗,拖下去你准跑不了。 盗贼在几个门窗之间无数次徘徊,最后还是没办法脱身,只好使出最后一计,以火攻之,但是在下手之前,他又像猫头鹰一样叫了几声,然后满屋乱窜。 允升听见他叫,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还有同伙?先前听见的叫声莫不是也是他们吧,惨了惨了,这是个诱饵! 还没等他想完,盗贼已经放起火来,把布帘窗帘都燃了起来,熊熊大火瞬间窜到了屋顶,他们想救,但是根本来不及。 屋外的人一看里面着了火,从门口窗户挤进来,到处都是人,这盗贼更是逃跑不及,顺着房梁往没火的地方钻,高亮也不救火了,顺藤摸瓜也爬到房梁上,追在盗贼的身后,允升一看这么多人,还等什么,也踩着捕快们的肩膀爬上房梁,一起堵截盗贼。 眼看没地方可躲,盗贼急了,在西边屋顶用匕首捣碎了一片瓦,然后使出浑身力气撞出一个大洞,顺利的钻到了屋顶外面。 捕快们气呼呼的大喊:“盗贼跑了,在房顶上。” 下边的人呼啦啦都跑出去了,指着盗贼一路喊,却都没本事上房去追。 盗贼站在房脊上微微一笑,好似大获全胜一般,捂住嘴像猫头鹰一样叫了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更别提另外一只猫头鹰的叫声。 在几次呼喊无效后,盗贼无奈叹口气,转身沿着房顶,继续奔逃。 高亮和允升从房顶的大洞里钻出来,当站在房顶的一刹那,腿就开始不听使唤,但是为了抓贼,他俩伸开手臂忽忽闪闪,像煽动翅膀一样快速追赶,眼睛还不停的关注着脚下,不像盗贼腰一弯,像鱼一样游走了。 高亮眼看盗贼要跑掉,把刀尖对准他的屁股,大叫一声:“小贼看刀!”便一把扔了出去。 盗贼听见后边有动静,又有喊声,回头一看有刀飞来,并不发慌,而是双手向前接住,不料刚擒住刀尖,一股剧痛从屁股上传过来,疼的他嗷嗷直叫,一翻身从房顶上掉了下去。 高亮一看大喜,惊叫到:“我扎到他了!我扎到他了!快,就在那边,去,抓住他!” 高亮用手指着盗贼跌落的方向,呼喊下边的人前去抓人,自己高兴的上蹿下跳,大呼过瘾,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了,不料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正硌在尾巴骨上,疼的他五官挪移,六亲不认,捂住臀部呻吟叫唤。 为了减轻疼痛,他只能把屁股抬起来,不料忘记了仍旧在房顶上,顺着瓦片的方向像雨水一样滑了下来,当他发现想拉住屋脊的时候已经晚了,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飞了起来,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向了院子的中心,然后“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允升看见高亮得手,也很高兴,他还没开始庆祝呢,就见高亮从屋顶上滑下去了,他连忙伸手去拉,可是没有成功,自己也一个不慎,四仰八叉的从房子上滑了下来,正砸在高亮的身上,两人同时高声尖叫:“啊!” 第75章 侠盗柳氏三雄 众人按照高亮的指挥,跑过去一看,果然飞贼受伤落于墙下,不过不是高亮的大刀所致,而是刘正泰的飞镖正中屁股蛋子,鲜血哗哗的流。 捕快们七手八脚捆结实了,把飞镖拔出来还给刘正泰,剩下飞贼不停的呻吟哀嚎。 允升和高亮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急切的来摁住飞贼,不料正撞见元道中和刘正泰,发现他们不仅抓住了飞贼,而且还是两个。他正想上去报复的时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也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身材形态一般无二,拽掉面巾一看,长相也差不多,真是奇了怪。 刘正泰看完惊呼道:“他们三个长得真是太像了,莫非是柳氏三兄弟?” 捕快们围过来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只有允升急道:“元大人,大印还在他身上呢!” 元大人听见忙说:“搜。” 允升和高亮看的贼清,三两下就搜了出来,元道中一看大获全胜,武县令那里交的差了,便说道:“押下去吧,明日交给武县令审问。” “得令!” 捕快们兴高采烈,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趾高气扬的将三个人锁到大牢里,潇洒的回去安歇了。 元道中松了一口气,看天色深暗遥无边际,不愿回去打扰父母,便留在了县尉司,而刘正泰思念儿子李敬善,快驴加鞭回了豆腐坊,一夜无事。 第二天,武忠廉听说昨夜抓到了盗贼,心里暗喜,元道中果然不负所望,当听说这伙盗贼分成两拨,一拨佯装盗印声东,另一拨实则盗银击西,不由得大吸一口冷气,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要不是元道中,那帮捕快打死也想不到这一块,真是好险好险! 鉴于此,武忠廉也不愿费脑力去想了,索性把三个盗贼都交给元道中处置,自从他辞了县尉之职,武忠廉被各种事烦的天天头疼,现在终于可以缓一缓了,乐得清静。 元道中先是请官医给受伤的盗贼清理伤口,然后好吃好喝一顿,便吩咐押到县尉司问话。 刘正泰把三个人带上来,元道中先是盯着他们相面: 额宽眉高眼横长,从小便是无父郎。 鼻卧腮方耳朵高,不听忠言坟上草。 看来也是命苦之人,元道中反而不想为难他们了,于是吩咐道:“把刑具去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官跟别人说的不一样,不仅功夫了得,心眼也没那么坏,本来落在他手里,一顿板子一间牢,这已经是最轻的了,现在一句话没问,倒是把刑具先去了。于是为首的一人疑问道:“不怕我们跑了?” “怕!”元道中看着他说。 “那你这是?”这人摊开手问。 元道中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亲自把绳索去掉,说:“但我相信你们不会跑。” “何以见得?”另一个人问。 元道中打量着三个人说:“我从你们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哈哈哈!”为首之人嘲笑道:“你是当官的还是看相的,面相能看出来我是啥样人?” “不错!”元道中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觉得他们良心未泯,于是戏言道:“要不要赌一赌?” “赌,你说来我听。”这人根本不信。 元道中看看说话的这个人,娓娓道来:“你从小丧父,孤苦无依,是母亲带大的。” 此人一听有些愕然,无奈的点点头。 元道中仔细看看又说:“一母带三子,千里化良缘。说明你母亲带着你们走遍了大江南北,吃了不少苦,不过好在她又改了嫁,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此人大惊,看着元道中说不出话来。 元道中蔑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可是你眉煞父母宫,主家言不和,说明你家庭并不和睦,多有争吵,你们是离家出走的,是也不是?” 此人已诧异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的身世竟被说了个底儿掉,跪下拜服道:“大人全部言中,真乃神人也!” “别急!”元道中搀起他说:“你眼角下陷,耳腮朝阳,易受蛊惑,但是你白眼仁多,黑眼仁亮,有些豪气,只怕会好心办坏事!” “是呀!”此人若有所悟,感慨道:“我确实有些冲动,路见不平就爱拔刀相助,也受人蒙蔽做过令我后悔的事,想想真是气煞我也。” “哼哼!”元道中笑道:“既然我说的对,你也该履行诺言,说一说你到底是谁?为何来我白马县盗银?” “小人惭愧,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就说说吧!”元道中正色道。 刘正泰听得入了神,他没有想到师兄闭门谢客,居然是研习星象占卜,如今已达化境,真是不可思议,可惜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白白度过了最好的岁月,真是修行在个人啊! “在下姓柳名飞絮,这个是我的二弟柳飘絮,那个是我的三弟柳扬絮,正如大人所说,我们三兄弟是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个中辛苦,难以详述。只因我听信流言蜚语,与养父拌了嘴,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兄弟离家出走,漂泊在外多年,如今听大人一说,实属不该,更是不孝,哎,可怜我的老娘,被我连累至今,只怕今生恐难相见。”柳飞絮说着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柳飘絮和柳扬絮听大哥如是说也泪如雨下,虽然他们情同手足,幼时同样记恨母亲改嫁,但是常常在夜里思念娘亲,只是没有跟大哥提及,怕他生气,如今被困大牢,听大哥这番话,恨不得立刻马上回到母亲身边。 元道中想他不会说谎,又问道:“那你为何做了贼?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 柳飞絮气愤的说:“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并非盗贼,只是劫富济贫,专偷贪官污吏,无良奸商的银子,然后散给穷苦的老百姓,这世道太乱太不公正了,有点本事的人就应该出来做点事,不说替天行道吧,至少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哼哼,说的好听!那你们怎么跑到白马县来了?”刘正泰觉得他是在狡辩,在一旁冷言问道。 柳飞絮赶忙解释说:“这位大人说的是,我们本没有要来的,只是路过滑州,听人说白马县县令武忠廉是个贪官,把库银当私银用,县尉元道中欺压良善,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因为气不过,所以才来教训你们一下。” 刘正泰一听怒不可揭,伸手拽住柳飞絮的衣领骂道:“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元道中嫌师弟太鲁莽,赶忙扯下他的手说:“正泰,听他说完。” 柳飞絮知道自己和他一样鲁莽,失礼在先,也没了往日的暴脾气,缩在堂下说:“是滑州的一个张员外,要不是他说,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元道中一闪念忙问:“哪个张员外?他长什么样?” 柳飞絮想了想说:“五短身材,消瘦显骨,大眼睛圆圆的,留个小山羊胡。” 还没等他说完,刘正泰惊呼道:“是刺史张长卿!” 柳氏三兄弟一听懵了,看他穿着打扮像是个经商的员外,怎么是个刺史,好大的官啊!看来是上当了,哎呀呀,真是走了眼! 元道中点点头说:“肯定是他无疑了,只因我们熟知他贩卖假药坑我白马县百姓得罪了他,才故意借刀杀人,毁我清誉。” “可他为什么扮成商人模样?刺史这么大的官,有必要吗!”柳飞絮似问非问的说。 “也许是造孽太多吧!”刘正泰说道。 其实他也并不知道,张长卿刺史在西邙山打了败仗,丢失兵马无数,不仅有损失的,更多的是官兵们搜刮够了,有了本钱,要么回老家,要么远走他乡,跟着他卖命早晚有没命的一天,不如趁机溜之大吉,所以很多官兵都没有回来报到,导致滑州缺兵少吏,安全也就顾不上了,再加上他剿匪和刮地皮,恨他的人都排到阎王殿门口了,着人保护不如化妆打扮来的安全,所以人们只知道他白天在州衙,晚上无踪影。 柳氏三兄弟听刘正泰把张刺史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尤其是为了敛财,以次充好售卖假药,导致数百人命失去救治机会而枉死。还有以公肥私,到处罚款屯财,自己的庄园里早就珠宝如山,金银遍地,富贵雍容也就不奇怪了。 三人听后气断肝肠,打了一辈子燕今日被燕啄了眼,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还差点酿成大祸,被小人利用,坏了好人的世道,真是空负了一腔热血肠! 元道中并没有责罚,而是将三人继续关了起来,虽然他们盗窃官银并未得手,但的的确确大闹了县衙,其罪不小,不是说不知就可以抵赖的,就算是被人蛊惑也不行。 可是怎么定罪他有些犯难,还得请示武忠廉县令。 武县令知道后并没有指示,毕竟未丢印未丢银,无损失也就恨不起来,又听说这三人是受了蛊惑,在江湖上多少也有些侠气,也就没难为他们,只说白马县快空了,养不起闲人,让元道中看着办。 第76章 元道中义释三侠 既然武县令都不介意,元道中没理由押着三人不放,为了避免三人重走老路,特意备了酒菜,好言安抚,使劲把三个人往好人堆里推。 柳飞絮也很知足,他和元道中大战了上百个回合,从交手到被擒,那是从内心里佩服,元道中的功夫不是虚的,一板一眼举手投足,处处透露着高人一等的功力,如果元道中手黑一点,他如今不是被废就是养伤中,哪里还能坐下来吃吃喝喝,所以他对元大人还是很感恩的,尤其是被释放,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倒是想到了张长卿刺史,这人坏透了,放他不过! 柳飘絮对刘正泰也很服气,不是说功夫矮人家多少,而是听说了刘正泰飞镖能百步穿杨,堪称百发百中,对付他这样的飞贼,居然未下手,不是自己祖上积德烧了高香,就是人家菩萨心肠,但凡一抖手,三弟柳扬絮就是下场,如今想想都后怕。 柳扬絮也很知足,因为那飞镖正打在屁股上,要是打在上身或者头上,小命也就交代了,再加上刘正泰不停的探视,各种创伤药的送,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不就是将息几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这样下去,他都忍不住把另外一个屁股也扎一刀了。 三个人羞羞臊臊的住了十几天,实在是脸红待不住,多次辞别,元道中苦留不住,只得最后备了送行酒,大家又高兴一回。刘正泰找来一辆马车,把老三柳扬絮搭上,他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骑不得马。一直到太阳西斜,几个人才依依不舍作别,渐渐消失的身影,没落在南门城外。 送别柳氏三兄弟,元道中同刘正泰等人分头巡视东门,西门和北门,别的不说,先把门户守住了,为了避免西邙山那伙贼人再来个里应外合,元道中决定早上辰时开门,傍晚戌时关门,夜里不管谁叫门,打死不开! 虽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守城门的虽然不是老弱病残,但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江湖匪类,实在是太弱了,怎么样才能切断城内和城外的联系,避免腹背受敌呢?元道中陷入了沉思。 话说柳氏三兄弟驱马慢行,耳边不断响起元县尉的话:父母在,不远游,早日归家侍奉父母,免得后悔莫及。他们也很听劝,架着马车往江南赶,一天才走了不到两百里,越走越觉得窝火,明明是初夏的凉爽天气,却燥的浑身难受,大家都不想言语。 柳扬絮撩开帘子往外看,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原本是绝妙的景致,不料两只家雀为了争夺一点口粮,竟跑到地上打起架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看的柳老三火起,不顾屁股上的疼痛,仰天长叹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闯荡江湖七八载了,好不容易集攥了些名声,如今被骗吃了大亏,却只能像狗一样狼狈逃跑,还不如个家雀!” 柳飘絮知道他心有不甘,自己心里怎么想他们心里怎么想,那是如出一辙,怎么会不知道呢!但他不能明说,只能暂时先揣着,大哥严肃的样子像一尊雕塑,万一绷不住非得干稀碎。 “老三,你屁股还疼吗?”柳飘絮看着老大问老三。 柳扬絮呵呵一笑,说:“屁股不疼,脸疼!” “咋?转移了?”老二柳飘絮假装吃惊的问。 老三柳扬絮自嘲道:“屁股上的伤,那是有情有义,不觉得疼,可脸上的伤,是三两愚弄二两骗,半斤侮辱一锅煎。” “贴在脸上装门面,笑死阎王和判官。”老二柳飘絮也自嘲的唱了起来。 老大柳飞絮火往上撞,自从闯荡江湖乃至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被骗的如此惨狈,妈妈的张长卿,我若不气死你,便要被你气死了,且不说私人恩怨深似海,但就草菅人命,侵吞公款,贪污受贿,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清明世界朗朗乾坤,你早死八百遍了,真是万恶的乱社会容了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一直作死愚弄我,不报此仇难姓柳! 柳飞絮听了二弟三弟的撩刺儿,一团火从心里爆出来,正要发威的时候,突然想起元道中的话,只好又压了一压,听人劝吃饱饭,我要是气急败坏的杀过去,非吃亏不可,怎么才能反戈一击,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呢? 老二柳飘絮看大哥不吱声,苦着脸还神情恍惚,以前一点就炸的脾气消失不见,难道真被元县尉劝住了?不过要是真的,也是好事,起码能回家看望母亲,不再忍受分离之苦,闯荡了这么久,也算圆满回归了。 他这样一想,反倒觉得刚才兄弟俩有点过分了,总给老大拱火担责,自己躲在后面听吆,虚伪的情谊。 想到这里他关心的问柳扬絮:“三弟,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住几天,等你伤好了再回?” “好不了了!”柳扬絮歪着脑袋斜眼看着柳飞絮,半趴在马车窗户边又气又讽的说:“狗日的张长卿,我非剥了你的皮点天灯不可!” 柳飘絮一听画风不对了,我本来是真心关爱你的,怎么又成添油加醋了?老弟啊老弟,大哥不容易,就别不依不饶了,于是又赶紧说道:“算了三弟,回家听妈话,饭后好喝茶,我们这样闯荡江湖的,表面风光洒脱,实则风餐露宿,划不着!” 老三柳扬絮一听怪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瞪着小眼问:“仇不报了?” “报啥仇啊!”柳飘絮低下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们都快十年没回家了,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十年之后还有多少年?倦了也厌了,趁着这个亏,散了吧!” “不行!”老三柳扬絮突然生气的说:“感情吃亏的不是你,刀子没扎在你屁股上,你不知道疼!” “老三。”柳飘絮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吃这一个亏还不行?你要怎的?刀子又不是张长卿的,谁让我们容易相信人呢?” “不是他的也是他借的,虽然扎在我身上,但是咱仨都没面子!”柳扬絮并不识相。 柳飘絮见说不动他,大哥也不吱声,无奈哀叹道:“三弟啊,要是扎在我屁股上,我宁愿选择回去,侍奉母亲几年。” 柳扬絮一看他搬出了老母亲,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绷着脸噘起嘴,帘子一拉躲进去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三兄弟第一次没了言语,老大自顾自的走,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元县尉说的没错,家是港湾,势必要回的,但是张长卿造了那么多的孽,不能老是等天收,我等年纪轻轻,士气正盛,如何不能替天做点事?只是万一出了纰漏,苍天是不会替我等承担的,自古替天行道都是一厢情愿,要想自保,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算无遗策! 又扭捏了二三十里地,天热的走不动,马儿摇头的速度都慢了,一怔一怔的艰难前行。 头顶上一片云彩都没有,这天气正是早晚冷的了不得,中午热的不得了,柳飘絮算是烦透了,驱马跟上大哥柳飞絮,擦把汗说:“哥,太热了,歇会儿?” 还没等老大发话,老三柳扬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屁帘里钻出来,冲着柳飘絮喊:“二哥,你太吃不得苦了,还是赶回家的要紧,歇什么!” 老二气得想发威,但是一看大哥崩的自然,反正又不是酸自己,于是敷衍道:“你坐在马车里,自是凉快的很,我们直直的晒着,头发都要着了。” 柳扬絮哈哈大笑,摆手说道:“不会的,你什么时候见过裸体的鸟在天上飞,要着也是它们先着,它们离太阳更近,我们躲得远远的,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不喊冷已是万幸,你真会说笑!” 柳飘絮捂住嘴笑,突然一指天空说:“阳光是真毒,你看,那鸟屁股着火了!” 柳扬絮知道他说笑,但还是习惯性抬头一看,确实有一只鸟在天上飞,尾巴闪着光很是好看,但绝对不是着火,一定是自带的羽色。 “那不是着火了!”柳扬絮看鸟不停的煽动翅膀,翻着白眼说:“那是它心火旺盛无处发泄,从屁眼里拉出来了!” 柳飘絮实在绷不住了,弯着腰虚掩着嘴粗气不停的往外冒,到最后竟然忍不住咳嗽起来,呛的满脸通红,指着老三想骂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柳飞絮勒住马,转身看着老三,把柳扬絮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嘴碎了一些,没有分寸的嘲讽,毕竟是大哥,长兄如父,哎!尴尬的柳扬絮乖乖的缩了回去,躲在马车里不吭声了。 “大哥去哪?”柳飘絮赶紧问。 “滑州,找张长卿报仇!”柳飞絮大声的说。 “真的?不回家了么?”柳飘絮又问道。 “报完仇再回!”柳飞絮坚定的回答。 柳扬絮听得清楚,赶紧从窗口钻出来,笑着问柳飞絮:“大哥,说真的?” “是呀!”柳飞絮生气的说:“我和老二去报仇,你身上有伤不方便,找个客栈养伤吧!” “别呀我的哥!”柳扬絮急的都要从小窗口里挤出来了。 第77章 云黑风高趁夜行 三人稳步前行,突然出现一片树林,柳飘絮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大叫着冲了进去,久违的阴凉如同甘露一般沁人心脾,他贪婪的呼吸鲜美的空气,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徜徉在凉爽的泉池里,浪荡的游弋。 “要是有口瓜吃就好了!”柳飞絮也来到了树林里,躲在树荫下解开胸怀,擦拭着焦热的肉体,浸透的衣裳被甩落在树枝上,看来这点凉意并不能安慰他那炙烤成灰的过往。 柳扬絮自从被大哥以养伤为由准备丢弃在客栈里,他就一路上不停的讨好,各种软话说尽了,真是当初有多狂,如今就有多娘! 现在老大想吃瓜了,他弄不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有瓜棚,有钱也无处买去!柳扬絮只好强忍疼痛,悄悄的下了地,取下水壶往老大脸前一递,嬉笑着说:“大哥,解解渴吧!” “哎呦喂!三弟,你屁股不疼了。”柳飘絮故意大声说话。 柳扬絮不好意思的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哦,我知道,转移了嘛!”柳飘絮送佛送到西。 柳飞絮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嫌它太热便挂在了一块阴凉的树下。 老二柳飘絮继续圆场道:“大哥你看,老三的脸还疼着呢!” 柳飞絮笑了,说:“老二,你怎的知道?” 柳飘絮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嘻嘻的说:“你看红的跟猴屁股一样,转移的干净!” 三个人都笑了,柳扬絮尴尬的解释道:“没有没有,真的不疼了。” 柳飞絮也不管他疼不疼,谁让你刚才一直臊我呢,于是指着一段树桩说道:“三弟,快坐,坐那歇歇!” 屁股不疼是假的,只是一味的适应觉得轻了,能够忍受,但用屁股坐是不敢的,那是真钻心的疼! 不坐也是不行的!柳扬絮咬牙弯腰屈腿,将所有重力灌输在膝盖上,让屁股尽量吻在树干上,似挨着。 但这扭捏的姿势谁看不出来!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假坐着,像个什么话! 柳飘絮捂嘴笑了半天,走过来双手扶住柳扬絮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按说:“三弟,看来是真好了啊!” 话还没说完,老三就窜天猴一般跳了起来,蹦的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嘴里还呲呲哈哈的乱叫。 老大忍不住也笑了,三兄弟亲热如常。 一直到太阳偏西,三个人才舍得从树林里出来,往滑州的方向赶,虽然也热,但能忍受,速度也加快了,晚上得寻个落脚处,荒野遍坟,如何睡得下。 又走了六七十里,来到一个小镇上,天已经黑了,余热还没有散尽,烦躁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已根深蒂固,想凉快非得洗个深水澡不可,三个人看了五家客栈,终于选中了一个高大尚的挂着硕大匾额的“蓬莱客栈”,只因店小二在门口对着他们喊了一句:“后院有深井!” 几乎是同时转身,对于冷水澡的诱惑难以抗拒,即便是平常,能够打得起井的人家就很少,大多一个村落也就那么一口,没有的村子只能排队跑邻村里去,遭白眼挨熊是常事。 吃水都成了困难,何况是洗澡!拥有独井的客栈绝对稀有,这是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蓬莱客栈就有优势,客源不断,尤其是在盛夏,那一句“后院有深井”就像招魂幡一样,俘虏了所有人的心。 柳飞絮欣喜的从宽大的匾额下跨进去,瞬间就感觉一丝凉气喷涌而来,一扫慵懒焦灼的身体,内心里狂喜:果真是没有选错,就这家了,多待一天也无妨。 蓬莱客栈有两进院,前院东西厢房各三间,前庭后庭加起来有十间客房,布置的干净紧凑,在经营客栈这方面算是下功夫了。 后院就比较大了,周遭都是客房,只在院中间有一眼深井,用砖垒了三层台阶,固定住一个三腿的辘轳,打水甚是方便。四角有木桩,顶着一个简易的茅草亭子,可见这水井的地位,几乎和老祖宗的牌位一个级别了。 三个人被领进后院,选了一处三间通透的客房,一人住一间,又要了酒菜,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盆来到辘轳处搅水,等洗完了饭菜也好了,岂不美哉? 水井足有六七丈深,只是围坐在砖台上就能吸收到源源不断的清凉。当水桶被打上来的那一刻,一股阴冷之气更是炸人魂魄。 三个人呵呵的笑了,白天受到的燥热之苦,终于有了清算的机会,可以了断这股孽债,晚上睡个好觉了。 井水很清,很彻,很凉,很甜! 先是洗脸,凉爽!顺带打湿头发,才发觉发根还是热的。然后搓搓脖子,身体是一半热一半凉,干脆把衣裳往下一抹,光着膀子都洗洗,有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洗完漱漱口,嘴里都是风尘仆仆,好像搭了一座土胚房,尘土弥漫哗哗作响。 好不容易洗完,柳扬絮盯着后面黑洞洞的天空说:“大哥二哥,你看那后面是什么?” 两人抬眼张望,只见这些地方更黑一些,见小二过来了忙问他。 “那是树!屋后面种的树,还有菜地,马棚,客官的马都在那里呢!”店小二笑着说。 “我说呢!”柳扬絮率先笑了。 “三位大人,酒菜备好了,就在您房里。”店小二又说。 “得嘞!” 三人大喜,倒掉水盆往屋里赶,好酒好肉好个菜!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带的干粮也咬不动,水更不解渴,真真是遭罪了。 一阵山吃海喝之后,兄弟几个都累瘫了,躺床上就不想起来,店小二也不敢来收拾,索性就那么堆着吧,有事明天再说! 谁知到了半夜,黑洞洞的树上不知道栖息了多少只鸟,舍命的叫唤,把马棚里的畜生都惊起来了,又跳又叫吵得人睡不好觉。 翻来覆去的柳飞絮正要发威,忽听到店小二已经站在院井的亭子边喊上了:“你娘的笨鸟,叫唤什么!搅了爷们的觉儿,明天就捅了你的窝!” 嘎嘎嘎!夜里的鸟并不识相。 “老张,管好你的差!”店小二又冲屋后嚷道:“别让马跑了,老爷早晚卸了你的腿!” “跑不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都让鸟吓的。” “敲树啊!”店小二提醒道。 “就敲。” 嘣!嘣!嘣!老头敲了一阵,立刻安静下来,等他一走,又开始叫唤了。 柳飘絮伸着脑袋看了一会,走过来对柳飞絮说:“大哥,不对啊,像是有人!” 柳飞絮点点头,笑着说:“遇上同行了。” “瞧瞧去?”柳飘絮来了兴致。 “好。”柳飞絮也想看看是谁,认不认识。 那柳扬絮偷听了半天,赶紧跑过来说:“哥哥,我也去。” 店小二刚走,柳飞絮和柳飘絮轻轻的打开门,一闪身躲在柱子后面,双手一抱飞身上房,趴在房顶上像蛇一样游走,在离树林不远的地方,悄悄的下了地,猫在树下看动静。 不一会,就看见树上有个黑影,拿着石头子往鸟窝上丢,鸟一害怕就开始狂叫,有的甚至都飞走了。叫声引得马匹烦躁不安,边踢蹄边和鸣,顶着槽杆哐哐响,老张头气得不行,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树林里胡乱砸去。 柳飞絮微微一笑,给柳飘絮使眼色,暗示那树上的货是个生手,不怎么样,咱俩分开去擒了他。 柳飘絮点点头,从后面包抄,柳飞絮则从正面靠近。 就在鸟儿叫的正欢的时候,柳飞絮已经爬上了他所在的那棵树,一直顶到他脚下,居然没被发现,柳飞絮就知道,狗屁道上的,根本不是同行,新生的芽。 柳飘絮也已从一棵更大的树梢跳到了他的上方,轻轻的吊下来,只要大哥按住他的双脚,他就能擒住他的双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这货正丢石子起劲,突然双脚一沉,被按在树干上动不了,他刚想往下看,双手又被扣住,正要大叫的时候,被人往嘴里塞了一块石子,吓得他几乎要尿了。 “别动,再动我给你扔下去。”柳飘絮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柳飞絮这时也上来了,一手抱树一手提着他的腰绳,仔细一看傻傻的笑了,原来是个娃娃。 “几岁了?”柳飞絮问。 “14。”听声音也像。 “叫什么?”柳飞絮继续问。 “姜勇超。” 柳飘絮从上面落下来,站在树杈上,吓唬道:“深更半夜来这捣什么乱?” 姜勇超吓得不敢吭声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柳飞絮看了看下面,对柳飘絮说:“算了,先下去再说。” 两个人架着姜勇超,离开树林来到一片菜园,往地上一坐问起话来。 “姜勇超。”柳飞絮先问道:“你跟这家客栈有仇?” 姜勇超不敢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屁大点孩子有什么仇!”柳飘絮不信,怕他胡说。 柳飞絮连忙拦住他,又对姜勇超说:“不要怕,你照实说。” 姜勇超看了看柳飘絮,似乎并不惧他,挺起胸脯说道:“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柳氏兄弟笑了,小小年纪有点豪气,和他们三兄弟当初一个模样。 姜勇超人小胆大,柳飞絮看了十分欢喜,便盘腿而坐,拉住他问起了缘由,这不听则已,一听直气坏了肝肠! 第78章 蓬莱客栈 原来姜勇超祖辈就是这潦河镇人士,算是土生土长,这城镇不小,有三四千人口,自古就是去滑州的要道,往来商旅绵延不断,所以做生意的商户也就多,使得小镇也无比热闹,但凡热闹的地方,就会出点事。 姜勇超有个玩伴姓蔡,叫蔡金花,长得妩媚漂亮,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其父蔡孝儒读过诗书,做过幕僚,家里有些积蓄,因为几句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人,便回到潦河镇开了一家客栈,取名悦来客栈,从此不再过问外面的世界。 蔡金花母亲蔡王氏酷爱做饭厨艺非凡,开了客栈之后可谓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没有她不能做的,说也奇怪,经她烹饪的食物,总是吃不到一块儿的冤家,也能在她这里找到共同爱好,所以生意出奇的好。 就这样两三年之后,蔡孝儒也阔起来了,思想也变了,把客栈打理的既文雅又华贵,有了钱之后又在后院打了井,养了水龙王,真是羡煞旁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女儿蔡金花,生的水灵长得妖娆,就凭这资本自然不愁嫁,可是没有儿子总让人看不起,背后指指点点,做些欺负人的事,蔡孝儒见过大世面,所以不予计较,把希望寄托在蔡王氏身上。 蔡王氏整天穿梭于厨房菜园之间,她也想生,可惜肚子不见起色,吃了不少药都没用,干脆嘱咐蔡孝儒娶个小妾,不料蔡孝儒读了几年书,思想根深蒂固,蔡王氏也不便过分热情,厨房也挺忙的,客栈也挺赚钱的,这事便耽搁了下来。后来他们一想,找个上门女婿也不错,有钱比啥都强,便一心扑在客栈上。 一年前,从滑州来了个大官,路过潦河镇,听说悦来客栈的饭菜十分考究,就下榻在后院客房之中,天天吃蔡王氏的菜,渐渐上了瘾,想聘请她去滑州做私厨,为此许下重金。 无奈悦来客栈生意红火,有了官家的光顾,更是锦上添花,财源广进,再说了,自己独门独院的做生意,无比自由畅快,何必寄人篱下,蔡孝儒更是坚决反对,于是这事也就没成。 偏就有好事之人,在当官的人面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正好这官手里有兵,个个如狼似虎,哪里见过这等不时相的,夜里受命围了客栈,只说拿赃,抄出不少银子,全部进了自己口袋。 蔡孝儒气不过上前理论,被砍翻在地,蔡王氏急了拿把勺子去护他,不料被一刀毙命,当官的直言可惜。只有蔡金花吓傻了,不哭不闹光傻笑,算捡了条小命。 当官的一不做二不休,随即将悦来客栈换成了蓬莱客栈,蔡老板换成了张老板,其它连店小二都没有变,只是漂亮的蔡金花,被当官的带走了,下落不明。 镇里的人都知道,无奈蔡孝儒没有子嗣,也没法投衙门上告,除了唏嘘短叹大家依旧过日子。 姜勇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隔三差五在蓬莱客栈捣乱,今天扔只死老鼠,明天丢一只死猫,后天就该鸡飞狗跳了。这不夏天来了,屋后树林栖息了不少鸟窝,他又打起了他们的主意,正好被柳飞絮和柳飘絮抓个正着。 柳氏兄弟一听这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纪嫉恶如仇,还敢想敢干,是个不要命的主,对他更是喜爱。 “那当官的是谁?”柳飞絮问道。 “算了,你又不敢惹!”姜勇超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 柳飘絮笑了,心想他还会激将之法,鄙视说:“你不知道吧?” “谁说的?”姜勇超站起来说:“全镇的人都知道,姓张,是个刺史。” “张长卿刺史?”柳氏兄弟几乎同时喊道。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张长卿的手居然伸向了这里,但是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来,三兄弟确实是受到了蒙蔽,元道中刘正泰说的没错,他可不仅仅是个贪官,而是一个祸害百姓的毒瘤,去滑州除掉他是正义之举,是明确的选择,不过,在去之前,他扎在这里的钉子,也得拔掉。 柳氏兄弟咬牙切齿,他们恨的不只有张长卿等官兵沆瀣一气,还有悦来客栈内的众人麻木不仁,整个小镇的漠然无视,真正出来做点事的,居然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可谓讽刺! 柳飞絮发现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姜勇超,在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的时候,他还在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而且还是暗地里,避免引火烧身,这家伙透着灵气! 思考片刻之后,柳飞絮安慰姜勇超先回家去,明天晚上再来菜园相见,然后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姜勇超自然答应,摸黑潜院悄无声息,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柳氏兄弟回去后,将情况给柳扬絮一说,他也气的咬断钢牙,立时就要翻脸,被柳飞絮劝住,如此如此将打算一一说来,不叫跑了一人,定要血债血偿! 三人自去入睡不提,到了第二天,店小二前来收拾碗筷,柳飞絮故意靠在床边问道:“小二,你们老板姓啥?” “回爷的话,姓张。”店小二回答道。 “不是姓蔡么?”柳飞絮试探性的问。 “那是以前的老板。”店小二说道:“现在的老板姓张。” 柳飞絮凑过来继续问:“那蔡老板呢?” 店小二有些心慌,匆忙说道:“搬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柳飞絮假装以前来过似的,相熟的说道:“我说这饭菜的味道怎么变了呢!小二,你们老板搬走了,你怎么不随他去,也好有个仕途。” 店小二一听吓了一跳,默念阿弥陀佛,心惊肉跳的说:“这位爷,我家在这里,出不去,这里依旧有饭吃。”然后飞快的拿着碗筷出去了。 柳飘絮和柳扬絮此时都起来了,听了店小二的话,又看他神情慌张,就知道姜勇超说的有五六分准确了,不过还得再求证。 三人刚洗漱完毕,一个胖胖的店伙计端了饭菜过来,柳飞絮趴上去一闻,嫌弃的说:“你们老板娘不在?这饭菜怎么吃?” 伙计忙笑着说:“老板娘不在了,这是镇上的王大厨做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师傅。” “不在了?”柳飞絮瞪着他说:“怎么个不在了?” 伙计一听慌忙捂口说道:“老板娘搬走了,现在是张老板的客栈。” “搬哪去了?”柳飞絮冷冷的问:“莫非挣了钱,去滑州开店了?” “是是是。”伙计加快了摆饭的速度。 “那你为何不跟着去?寻个好安排。”柳飞絮故意问。 伙计吓得一怔,放下碗筷说:“家里有老母,不能远行,所以留下了。”刚说完便快步回前院去了。 柳飘絮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一个个鬼鬼祟祟的。” “别管他们了,先吃饭,一会好走。”柳扬絮直接吃上了。 这菜虽然不是出自蔡王氏之手,却也色香味俱全,不多时三人便吃了个沟满河平,歪在凳子上剔牙,擎着人来收拾,好再打听一番,不料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也不见一个人敢进屋。 柳飞絮突然想起来,那菜园处还有个老头张呢,何不去看看马?于是对柳飘絮说:“二弟,陪我去看看咱的马。” “得嘞!”柳飘絮答应着站起身。 柳扬絮赶紧也站起来说:“大哥我也去!” 柳飞絮摆摆手说:“你歇着吧,再抻着了,若有人来,交给你。” 后院西北角有个角门,出去就是树林,马棚傍着树木而搭,上面是稻草,周围是木椽,可谓是冬暖夏凉,真会借势省事! 老张头就睡在门口,听见脚步声赶紧走出来笑着说:“客观来看马?” “是呀!”柳飞絮走到马棚边上说:“昨夜喂料了没?”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昨天他特意交代,晚上多加料,脚力全靠它们。 “喂了,我可不敢怠慢。”老头弯着腰说:“每匹半盆豆子,又饮了水。” “洗了没?”柳飘絮没好气的说。 老张头依旧赔笑道:“洗了两遍呢,赶路的马皮紧,得洗舒服了。” “蹄铁没坏吧?”柳飞絮看着马腿说。 “没有,好着呢!”老张头喂马有一套。 柳氏兄弟挑不出毛病,也不知道怎么问老掌柜的事能够不暴露目的,索性放弃了,只婉叹蔡孝儒有如此好去处,却不能受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实在是可惜。 回到客房收拾东西,然后会了账,牵出马,把马车驾好,柳飞絮又买了三坛烈酒,一些干粮肉食,瓜果蔬菜,留在路上消耗。 一切准备妥当,三个人骑马离开蓬莱客栈,往镇上走去。四千人的城镇果然很大,走了两里地还有很多商铺,只是越往镇外住的越稀拉,房舍也破旧,完全没有了大镇的样子。 好不容易出了潦河镇,柳氏兄弟并没有留恋,马鞭一甩,快速的向滑州奔去,据说从这里到滑州不足两天的路程,要是赶紧点,一天一夜也就够了。 第79章 乌鸦的叫声 原本以为又是一个大晴天,却见远处挂着几片云彩,你走它也走,你动它也动,但就是撵不上,柳飞絮还指望着能躲在下面凉快一会,不想再抬头看时,已消失不见。 偶然发现一棵树,正苦逼的像罚站的孩子一样,顶着大太阳低着脑袋思过,不知道下面有多少蚂蚁和蝗虫,在急促的搬运粮食,唯见树杈上插着一个巨大的鸟窝,一只乌鸦站在家门口,呱呱呱的叫着,欢快的心情从它声音里渗出来,然后飞到草丛里去了,里面好像还有一只。 约会都喜欢背着人么?柳飞絮第一次这么想,约会!呵呵,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有过。 又走了不知道几里地,柳飞絮热的和那棵树一样拧巴,他已经不想理会周遭的任何事情,却突然发现阴凉起来,原来不知不觉的踏入了云彩的势力范围,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云彩也是。 柳飘絮也很高兴,先给一巴掌再来一个枣,这事也畅快,尤其是巴掌足够大,枣就甜,就畅快! 唯独柳扬絮淌着哈喇子,趴在马车里睡大觉,颠簸的路面丝毫不影响他做着春秋大梦。 随着车轮飞起的灰尘飘荡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在和热烈的阳光亲昵后,伏在绿油油的叶片上,了此残生。 呱!呱呱!呱呱呱! 乌鸦的世界里没有人,但人的世界里有乌鸦!所以人比乌鸦烦恼更多,忧愁更愁! 柳飞絮已经走出了云彩的阴影,浓烈的阳光毫不留情的啃咬过来,他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把手背亮出来,就像是滚烫的水浇在了上面,触摸的感觉很真实! “妈妈的砍死你!” 柳扬絮突然嚎叫一声,在狭小的马车里蹦起来,才晓得是做梦,只好半跪着等癔症过去。 柳飞絮焦急的挑开窗帘问道:“三弟,怎么了?” 柳飘絮也凑过来喊:“是屁股上的伤吗?” 柳扬絮干擦了一把脸,缓缓的说:“没事,做梦了。” “哎呦,这福享的!”柳飘絮酸酸的说了一句,就走开了。 柳飞絮没有言语,但见远方有几处房屋,那一定是天王庙了,姜勇超说的没错,庙宇的位置不算远但孤僻,这么热的天更不会有人,在这里躲一天像消失了一样。 天王庙并不破旧,只是没有人住持,但庙门是敞开的,也没有落锁,三个人将马车赶进去,找个阴凉僻静的地方,吃饱喝足了躺下休息,很快就入睡了。 一直到天黑刮起风,柳氏三兄弟才醒,先是饱饱的吃喝了一阵,柳扬絮为了能除恶扬善,早早就收了马车,将不用之物尽皆留在庙里,三人轻装简行,骑马直奔潦河镇。 因为天热,人们都睡不着,躲在树下纳凉,不曾想起了风,很有下雨的苗头,大家都高兴坏了,能趁机睡个好觉,所以人们出来的早,回去的也早,正好顺了柳飞絮的心。 蓬莱客栈门前人影晃动,店小二倚在门口等客,不年不节不寿诞,走客也少,便清闲起来。 三个人看了一眼,转头向后边走去,刚到树林里,就听见老鸹呱呱呱的叫,柳飘絮看了一眼,心想这乌鸦是真的多! 进了菜园还在叫,貌似就在身边,柳飞絮和柳飘絮眼睛一对,双双拔出刀,朝着叫声摸过去。 柳扬絮一看这不行啊,我得表现表现,虽然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妨碍不大,要是哥俩一直把我当病人,我啥也甭想干,于是悄悄的转到了另一边,也握刀寻声找去。 三个人包抄终于确定了位置,柳扬絮贪功心切举刀就剁,谁知柳飞絮定睛一看顿时傻了,这不是姜勇超么?我的个天,小命非交待了不可! 柳飞絮想喊,怕误了事,也来不及,连忙用刀一架,“砰”的一声,火花四溅,姜勇超抱头卧倒,一头扎进了笋菜地里,只留下屁股不停的发抖。 柳飘絮赶紧跑过去把他搀起来,抓住他颤抖的手,嬉笑着说:“勇超,你奔丧来了?差点活劈了你!” 柳扬絮看他学乌鸦叫,又是昨夜说的那个小孩,顿时明白了一切,还真为他捏了一把汗。 柳飞絮看着战战兢兢的姜勇超,关心的问:“勇超,你咋样?还进去吗?” 姜勇超抖擞的站起来,强装镇定的说:“我没事,他们都在,一个也跑不了。” 四个人彼此看了看,稍作停留后穿过菜地,从乌鸦的鸟巢下钻进树林,来到张老头的床边,仔细打量一番后发现,张老头不见了。 难道是刚才的动静把他惊醒了?不应该啊,他的耳朵没那么灵。不管了,还是先进去,逮住店小二和厨官要紧。 后院很安静,估计是没有住客,因为刚才马棚里空空如也,张老头也不在,看来今天很适合动手。 从后院到前院非常顺利,为了确保不漏一人,柳飞絮安排二弟柳飘絮潜到客栈门口,自己带着柳扬絮和姜勇超朝着厨房杀去,那里的灯光很亮,而且还传出了玩笑聊天的声音。 三人蹲在门口认真听了一会,原来是几个人看没有生意,天气又不好,就偷偷的买了些肉,炖起来解馋。香味从门缝里渗出来,姜勇超的肚子立刻咕噜噜的响,他赶紧用手按住,偷眼看柳飞絮,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柳飞絮仔细算了算,按照姜勇超说的,店小二有两个,一老一少,一个厨官负责做饭,一个账房,听语气还是个带管事的,再有就是一个打杂的。几个人都烦马倌张老头,所以悄悄的支走了,剩下他们在这里搞小灶。 这世道怎么说,真是天佑老张! 柳飞絮一脚踹开房门,舞刀冲了进去,先制住门口的两个人,柳扬絮也不含糊,冲到最里边,忍痛砍了厨官,鲜血喷了一灶台。 “兄弟,慢动手!”柳飞絮刚喊完,转眼看到了厨子手里的菜刀,什么都明白了。 柳扬絮捂着屁股,瞪眼看周围的人,活脱脱一个二混子阎王。 剩下的四人看见这动静,腿肚子都脆了,赶紧跪倒地上磕头,亲爹亲娘的叫唤。 姜勇超最后一个跑进来,不是他没胆,而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身法,转眼就不见了,等他进了屋,看见灶台边的死人,又紧张又害怕,立在原地不会了。 柳扬絮收起刀,过来扯住姜勇超,拉到灶台边,让他看死人,这情景,只一回,就再也不怕了。 姜勇超已经发怯,当看见熟悉的厨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红彤彤的血不停的往外冒时,他的心早就提在了嗓子眼,把眼睛都堵了,不敢留一丝光。 “胆小鬼!” 柳扬絮拍了他一巴掌,把他从惊吓中叫醒,猛吸了几口气。 姜勇超脑门上的汗像雨后刚长出来的小蘑菇,一大片密密麻麻,他一甩手擦掉,心还在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柳扬絮故意从锅里插出一块溅着厨官血的大骨头,递到姜勇超的面前,笑着说:“勇超,你不是饿了吗?吃吧!” 旁边的人看到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何况还有人血大骨头,万一等会轮到自己,吃还是不吃?慌忙磕头如捣蒜,脸都垂到地上,几乎要吃土了。 姜勇超想了想,心一横,接过柳扬絮的大骨头,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叫喊:“好吃!好吃!” 此时刚好柳飘絮也赶来了,看到这一切,哈哈大笑,说:“好个勇超!你将来比我们都强!” 几个人视人命如草芥,账房看到这不敢往下想了,率先哭喊道:“饶了我们罢!饶了我们罢!” “饶了你们?”柳飞絮气愤的说道:“蔡孝儒是怎么死的?蔡王氏又是怎么没的?” 账房一听是为了这个,正好不管自己的事,急忙辩解到:“那都是张刺史和张将军杀的,与我们无关啊!” “与你们无关?”柳飞絮讽刺道:“那这么说,你们都是好人了?” “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好人!”四个人都随声附和。 柳飞絮踱了两步又说:“既然你们都是好人,为什么看见蔡孝儒一家被杀能够无动于衷呢?” “这,这个。” 几个人不知道怎么接了,要知道人家可是刺史,可是将军,头顶上带的是官帽,手里拿的是钢刀,我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如何敢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柳飘絮用刀指着他们问道。 没人敢吭声,只有账房先生平常管点事,现在也只能哆哆嗦嗦的说:“好汉饶命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坏人!” “哼哼,不是好人就该死,留你何用!” 柳飘絮说完,手起刀落,一颗热腾腾的头颅落地,滚到姜勇超的脚边。 姜勇超正吃的起劲,一脚将它踢飞,兴奋的朝着天空像乌鸦一样狂叫:“呱!呱呱!呱呱呱!” 外面张老头已经回来了,门口没有人,只有厨房亮着灯,他知道这群人肯定在偷吃,只是避开了自己而已,但他并不想戳破这层微妙的关系,穿过后院深井,自顾去睡了! 第80章 复卦姜勇超 姜勇超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那香味寻着牙缝往里钻,把舌头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冲进肚子里,高速的旋转,在三焦不断的蒸腾下,顺着毛孔散出来,真他娘的荡漾! 一连吃了五块,他才止住狼吞虎咽的丑态,刚想看一看卖主求荣的狗腿子,不料店小二等人早被砍倒在地,暗黑的血液慢慢的铺满整个厨房,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这血果然是黑的,那心也一定是黑的!呸!”姜勇超狠狠的吐出来一块碎骨头,跌进了粘稠的血液中。 柳扬絮笑着对姜勇超说:“勇超,你敢不敢杀人?” 姜勇超红了眼,早被这鬼戾的气氛拿捏,嚣张的说:“有何不敢!” “好!”柳扬絮又说:“后院还有个马倌,我陪你去。” “你,你是说,老张头?”姜勇超一听是他,有点迟疑,那家伙还给我过好吃的,我也没少沾他的光。 “怎么?你怕了?”柳扬絮鄙视且凶狠的问。 “也不是!”姜勇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突然动手杀人,还是熟人,有点下不去手。 正踌躇间,柳飞絮打岔道:“算了,我看他都一把年纪了,我们还有事,勇超,你是随我们去,还是继续留下来?” 姜勇超想了一会,发现自己还小,就这样出去闯荡江湖,有些过于狂妄,当看到满地的尸体,更觉过分,一股阴冷之气席卷全身,不由得打起冷战来,忙说:“大哥,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走不得,你们去哪?过两年我去找你们。” 柳飞絮知道,三弟柳扬絮想让他手上也沾点血,免得日后供出兄弟三,现在又听见说母亲,索性饶了他,赶紧办完事回去,自己的母亲最重要,于是对柳飘絮和柳扬絮说:“兄弟,我们的事得抓紧了,这趟浑水越早结束越好!” 二人答应,灭了灯,从厨房里出来,越过角门,直奔后面的菜地,到了第一次见姜勇超的地方,柳飞絮停了下来,对他说:“勇超,好好照顾母亲,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姜勇超很是感慨,拉着柳飞絮的手说:“大哥,我以后怎么找你?你给我说个地儿。” “江南水仙镇柳家坡,过不下去就来找我。” 说完三人纵身一跃消失不见,而后便是一阵马蹄声,姜勇超知道,他们真的走了,再见已是很难,望着漆黑的夜空,两行热泪顺颊而下。 他一个人默默的走到树林里,看见张老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心想:你可真是幸运啊!我要像你这样,也是一种活法。 姜勇超刚要走,忽然想起来,万一事发了,柳大哥岂不是危险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干净。于是他回去摸了一盏油灯,泼在窗帘上点着,先在前院里烧起来,而后又跑到后院,将东厢房也点了,正要去西厢房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喊:“着火了!着火了!” 姜勇超正犹豫不决,又有人喊道:“你是谁?抓贼啊!” 是张老头的声音!姜勇超来不及点火,趁着夜色从角门溜走了,一口气跑回家,爬院墙翻窗户进了屋,倒在床上心脏像战鼓一样敲个不停,两只手抖的不能相握,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屋顶,这一夜真是活了一辈子。 救火折腾了半夜,因为后院就有井,所以并没有多大损失,姜勇超第二天来看热闹,后悔没有把井亭给点了,哎,真是失算! 本地衙门也不管事,来勘察了一遍,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交代,那张刺史可不是一般的混,如今死无对证,黑锅谁来背?于是严把各个路口,差人去向张大人禀报。 姜勇超心想:只要不是追查到了,我权当不知!于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尤其是喜爱到街上去逛逛,偷听些鸡毛蒜皮的事,免得有风声也捉不到。 这一天他到街上,看见一群人裹在一个摊子前听侃,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算命的。姜勇超鄙视的笑了笑,这玩意也有人信,那耳朵真是摆设。 刚要一笑而过,就听见算命的喊:“小哥慢走!” 姜勇超闻言停脚步,打眼一瞧,这算命的竟然迎了上来。只见他有五六十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飘飘然散落胸前,两只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挺耳阔,身材消瘦,看来生意不咋好,卦金都填不饱肚子了。 “你要怎样?”姜勇超嬉皮笑脸的对他说。 算卦先生并不介意,反而仔细观看姜勇超的面相,然后悠悠的说:“小哥算一卦?” 姜勇超看了看周围的人,故作豪言的说:“我可没钱给你!” 算命先生连忙摆手拒绝,正色道:“免费赠你一卦。” 这时人群里有人起哄,喊:“勇超,算吧,又不要钱。” “是呀是呀!算算你媳妇在哪呢?” “说不定还在丈母娘怀里吃奶呢!” “去你的!”姜勇超叫道,回头对算命先生说:“怎么算?” 众人都来了兴致,腾出一个位置给他,然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算命先生看他落座便不慌了,撩开袖子坐下来,把一桶卦签放到桌子上说:“来,抽一签!” 姜勇超心想抽就抽,你能怎样?大爷我干过大事的,何惧你哉! 他看了一圈后挑出一个签,递给算命先生,众人都无比上心的观看着,好像比自己的事还重要。 算命先生拿过签字一瞥,有些吃惊,翻着眼皮看他。 姜勇超盯着算命先生的举动,笑着问:“咋了?算不了?” 算命先生放下卦签,谨慎的说道:“小哥想问什么?” 姜勇超想了想,不知道问什么,突然想起柳三哥来,于是说道:“问朋友!” “好!”算命先生叹道:“好卦!” “什么卦?”人们都问。 算命先生往前一递,卦签上写着一个字:“复”。 “是复卦!” “哦,什么意思?” “听他说嘛!” 人群里已经叽喳开了,不断的讨论着。 姜勇超虽然读过些书,但对卦象一无所知,撇开人群问:“先生,啥意思?”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子,像无所不知的神仙一样说道:“若问朋友,四个字相赠。” “哪四个字?” 姜勇超还没发问,人群里早有人替他说了,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 姜勇超责怪的看了一眼,也问到:“先生快说,哪四个字?” “朋来无咎!”算命先生回答道。 姜勇超好不容易等来了答案,却不懂其意,继续问他:“啥意思?是好是坏?” 算命先生点点头,说:“我已说了,是好事,朋友虽说离你而去,乃是有利的,无咎便是无大事,放心好了。” 姜勇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希望柳三哥能够一路顺风,这时他已有些信了,笑着对算命先生说:“可我没钱,要不然一定给你付卦金。” “不妨碍。”算命先生又说:“你只是现在没钱,将来可是富不可言啊!” “哇!”人群里一阵惊呼,仿佛看到了圣旨一样,纷纷赞叹:“我就知道勇超有本事!”“是呀,将来说不定能当官呢!”“肯定是大官!” 人们羡慕的眉笑眼开,潦河镇出人物了,以后得好好巴结这小子,万一言中了呢! 姜勇超更是高兴,妈妈的,我前两天才干了一件吓死你们的大事,不出人头地才怪呢!但他只敢做不敢说,只能笑着问:“还有什么?” 算命先生一边想一边说:“从卦象上看,你也算是比较好的,没有什么大的灾难,但小磕小碰是避免不了的。不过你现在时机不到,还得忍受几年清贫日子,要是能够吃苦,出去闯一闯,肯定是吉祥的,这叫利有攸往。” 实锤了!人们惊呼,姜勇超肯定会发达的,大家都来拍他的肩膀,想沾点交情,日后方便求点好处。 姜勇超被说的心花怒放,但他可不敢麻痹,这算命先生只捡好的说,哪是算命的本意,于是连忙问道:“先生,我该注意点什么?”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说:“是该注意,你记住:虽说是利有攸往,可以出去走一走,闯一闯,但是,千万别走远了。” 姜勇超听了十分疑惑,就问他:“什么叫不能走远了?总得有个距离吧,不然我都不敢出去了。” “嗯,这个好办!”算命先生看看姜勇超的面相,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你呀,不能过大河!” 不能过大河?姜勇超不明白,周围的人也不明白,姜勇超还想再问,算命先生一摆手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已说的太多了。” 话一说完,他就开始收摊,貌似要离去的样子。 姜勇超赶紧拉住算命先生的手说:“先生何故话只说一半,这大河指的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算命先生甩开手继续收拾,本来没有多少东西,包袱一兜站起来就走。 姜勇超哪里肯放过,还要上前追问,被先生回头说道:“切记,不要擅过大河。” 姜勇超呆呆地立在那,方才的大富贵之说已然忘了,心里一直默念:不能过大河! 第81章 柳飞絮遇险 柳氏兄弟从镇里出来,策马狂奔,一直跑到天王庙,回头看一切如常,于是将马车又架起来,连夜赶路,免得事发了被人逮个正着。 晚上起了风,乌云在月亮面前不停的飞舞,一会明一会暗,弄得三人一路踉跄,马也跟着受罪,可是又不敢停下来休息,说不定后边有人正追来呢! 一直奔到黎明时分,人困马乏,刚好有一处岗坡,背的好风!从马上下来,放放水喘喘气,就再也不想走了,三兄弟干脆往土坡上一躺,眯上一小会,免得皮肉分家。 月亮是走了,太阳并没有着急出来,这正合柳飞絮的心思,他已经被晒几天了,是个鸭子也烤熟了,不像柳扬絮,躲得了初一和十五,屁股上受伤,啧啧! 原本等东方发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当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时,柳飞絮终于被晒醒,这鬼天气又来了,真是无处可藏。 柳扬絮看了看天,又摸了摸屁股,对两个哥哥说:“我屁股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了,今天骑马吧,你们谁坐马车?” 柳飘絮听了说道:“我嫌憋屈,大哥坐吧!” 柳飞絮也没有客气,和柳扬絮换了换,大不了中午再和柳飘絮换,这样都能少受点罪,明天到了滑州,多住上几天,踩踩点把事办了。 就这样又走了一天的路,天黑的时候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滑州的边上,实际再走一两个时辰就能到,可那时城门已经关闭,只能夜宿城墙外了。 吃饱喝足洗脸烫脚,赶路的人一样都不能少,躺到床上还要把双脚垫高,不然小鬼立刻就来找,万一病倒了,再来个水土不服,小命小的跟蚂蚁一样,说没就没了,随便找个土窝一埋,耗瞎多少眼睛。 离滑州近了,镇店也不一样,倒不是规模变大了,而是有了奢侈的观念和影子,吃住行伺候的舒服,柳氏三兄弟一直磨迹到日上三竿,才缓缓吃了饭,骑马继续赶路。 滑州城很大,城墙又高,人也多,逛起来就没完没了,柳飞絮也是因为贪欢碰上了张长卿,导致他误信谗言,一根筋杀向白马县。 现在完全相反,虽然人群还是一样的热闹,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凑数的心,反而觉得熙熙攘攘的街道不胜其烦,这种想法一出来,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难道该归隐了? 三人并没有急于住店,而是在衙门口逛了许久,听说张长卿出入都是便装,到了后衙才穿官服,而且住在外宅,花重金聘请了许多护院师傅,保护他那搜刮来的金山银山,比衙门森严多了。 可外宅在哪柳飞絮根本不知道,衙门又进不去,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张长卿稍微一打扮,就是从眼前过也未必能一眼认出,这样可麻烦了。 无功而返,三个人只好寻了个离衙门近但稍偏僻的客栈,一是方便打探,二是不容易被发现。到了晚上,三个人分散在州衙的各个路口,希望能找到张长卿的蛛丝马迹,可是三天过去了,竟无任何发现。 柳扬絮扣着屁股上结的痂,愤然的说:“大哥二哥,这张长卿莫不是出城了吧?” 柳飘絮也认为有可能,接着说:“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 “不对。”柳飞絮抱着膀子思考。 “那他一定没去衙门。”柳扬絮猜测说。 “不是。”柳飞絮还在思考中。 “大哥,你啥意思?”柳飘絮走过来问。 柳飞絮这才恍然大悟,对两兄弟说:“有点不对劲!” 两人都不明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柳飞絮坐下来说:“这几天我一直感觉不对劲,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一样,你们呢?” 柳飘絮回想了一下说:“我倒是没有,你呢?” 柳扬絮斩钉截铁的说:“没有,没人跟踪我。” “好吧!”柳扬絮非要弄明白不可,对二人说:“今天晚上你们跟着我,看谁在搞鬼。” “得嘞!” 又到了晚上,柳飞絮换了衣服,匆匆出了客栈,他先是去衙门口看了看,安静的很,料想张长卿不会走这里,又去后门等,陆续见了几个散人,有高的有胖的有瘦的,唯独没有矮挫的,柳飞絮想今晚又没戏了。 正这时,一个黑影划过胡同口,趁着夜色登上院墙上了房,一路飘向衙门西边去了。 柳飞絮心里暗暗一笑,正好你来了!于是紧随其后,使出飞檐走壁的看家功夫,发誓一定要弄明白你究竟是谁。 黑影过了北墙停下来左右看了看,好像没有人,压低身形往南继续行进,不多时到了一棵老树下,“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柳飞絮不敢擅追,远远地躲了下来,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从墙里走出来一个人,鬼头鬼脑的往外偷看,见四下无人又回去了,接着便闪出来十多个人,抬着一顶小轿,往北而来。 我草!那不是张长卿的轿子么?柳飞絮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上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这顶轿子!妈妈的,怎么这里还有个门?要是这样,我就是守上一年,也逮不住他! 轿子刚走,老树上的黑影跟着下了地,一路尾随,快到北苑胡同的时候,黑影突然转弯了,并没有跟着轿子走。 “难道是被发现了?”柳飞絮凝神向周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迹象,不管了,我的目的是张长卿,不是你这个黑影,随他去吧,自有人照看。 柳飞絮跟着轿子才走不远,正要转入街上的时候,随行的一个人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路中间不走了,而抬着轿子的那一伙人并不理会,从容的继续行走,转弯后消失不见。 这是啥意思?柳飞絮想跟上去,但是这个人却一直不走,守在路口四处张望,再等下去,张长卿就走远了,怎么办? 焦急的心不断的捶打着大脑,无数个怎么办的声音叩击着双腿,走还是不走? 轿子就要走远了,这壮汉还是没有撤离的意思,算了,柳飞絮决定跟上去,但并不鬼鬼祟祟,而是大摇大摆的迎上去,像个过路的人一样。 壮汉看他到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柳飞絮也不惧,回眼恶狠狠的看他,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开打,用眼神交流。 就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壮汉起步跟了上来,还在盯着自己看,柳飞絮有些心慌不想纠缠,但是壮汉的脚法步步紧跟,分明是要开打的节凑,大爷的,拼了! 柳飞絮刚停下来,壮汉就欺身上前一拳挥了过来,柳飞絮急忙后撤闪身躲过,壮汉又一个回旋踢直击柳飞絮的小腹,来不及细想,柳飞絮赶紧转身再次躲过。 奶奶的,下黑手了啊!柳飞絮急忙抽出大刀,向壮汉砍去,不料壮汉只是左手一扬,“砰”的一声响,火花四射,柳飞絮像是一刀砍在了石头上。 什么个情况?柳飞絮有点不淡定了,这家伙长着一双铁臂么?于是又一刀向另一个方向砍去,不料又是火花四射,果然是铁臂! 连着两刀失利,柳飞絮有些怯阵,那壮汉反倒得势不饶人,径直冲上来,左拳右拳上拳下拳,拳拳带风,把柳飞絮逼的连连后退,舞刀招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柳飞絮边打边看,在残存的月光下模糊的发现,此人手臂上带着铁甲,胸前还有护心镜,看来想要伤他难上加难,反倒是自己,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一旦被他铁臂打到,立时骨断筋麻,血肉模糊,吃不完的亏。 越想越没底,越没底越慌乱,柳飞絮完全没了章法,在大刀与铁臂不断交织的火花中,一个不留神,被壮汉的左臂直戳心窝。 柳飞絮大叫不好,骨断筋麻也就算了,要是打爆了心脏,哪里还有命,于是他狠心回刀架在胸前,终于挡住了壮汉的致命一击,可是尽管如此,从大刀渗进来的力量也不小,硬是把柳飞絮震飞三丈开外,跌落在地上。 柳飞絮就感觉到嗓子眼一热,一股鲜血喷出来,五脏六腑钻心的疼。 内伤是留下了,不过好歹捡了一条命。 壮汉一看得手,那里肯放过,大脚一抬就要踩他。 柳飞絮不敢怠慢,转身躲过,想要挥刀砍他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刀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被打掉了。”柳飞絮心里想,没了刀他更不是对手,只能不停的躲闪。 壮汉虽然体型庞大,但是身形不快,又一身铁器,想逮住柳飞絮,需要花一番功夫。 柳飞絮一身想反抗,但击不倒对方,反而受了一拳,现在没了兵器,一味的躲闪,才发觉壮汉的缺点就是动作慢,只要灵活躲闪,或可以逃命。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胡同里拳脚相加,互不相让。时间一长,柳飞絮颇感乏力,毕竟壮汉打一拳,柳飞絮就得花两拳的力气躲闪,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 第82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柳飞絮动作越来越慢,几乎和壮汉一般无二了,眼看就要损命,忽听身后大喝一声:“大哥小心!我来也!” 一个身影飘落而至,举起大刀奔向壮汉,柳飞絮得以有喘息之机,他坐在地上一看,是三弟柳扬絮到了。 壮汉以为要得手,不想又来一个,可怜自己已经大战上百回合嘘嘘带喘,哪里应付得了,幸亏柳扬絮功夫不如柳飞絮,这样又打了三十个照面,不分伯仲。 真是好事成双!柳扬絮还没出力,柳飘絮又到了,挥刀也加入战团,这一下壮汉吃不消了,被打的连连后退。 柳飞絮站起来刚要助兄弟一臂之力,忽见柳飘絮后面还有一人,模样看不清,但身形很是熟悉。他连忙走到近前,仔细一看,怒笑道:“小飞,怎么是你?” 崔小飞哈哈一笑说:“柳大哥,好久不见啊!” “是啊!”柳飞絮还想多说,不料一口气喘不上来,猛咳嗽两声,心窝里又痛起来。 崔小飞赶紧帮他按摩运气,一阵操作之后,才稍微舒服点。 那边二柳大战壮汉,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再有片刻功夫,就能擒了他。崔小飞看罢慌忙说道:“柳大哥,快去劝住二哥三弟,不可取胜。” 言罢也赶紧上前,冲着三人喊:“壮汉住手!柳二哥柳三弟不要打了,误会一场!” 柳氏兄弟和崔小飞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不用问缘由,柳飞絮也喝道:“二弟三弟住手!” 经过两人劝喊,三人住手,柳飞絮过来一抱拳,说:“壮汉,你我可认得?” 壮汉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了一眼柳飞絮说:“哪里晓得你!” 众人一听原来是个蛮子,哪里走江湖卖艺的,跑来给张刺史看家护院,都是为了钱! 崔小飞上前也劝道:“哥哥莫怪,我等也是不认识你,看错人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壮汉气呼呼的看着眼前四人,想动手又打不过,只得认亏转身溜了。 柳飘絮和柳扬絮回到大哥身边一看,胸前的血迹还没有干,忙问:“大哥,你受伤了?” 柳飞絮撑着气说:“被打了一拳。” 柳扬絮气愤的说:“那就不该让他走了。” 说完就要去追,被崔小飞拦住了,说:“三弟,先给大哥疗伤,我有话说。” 柳飞絮也说:“三弟,只是挨了一拳,不打紧。” 左右劝回客栈,四个人慌忙取出药箱,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内用外服的都吃了一遍,才安心的坐下来喝茶。 崔小飞抢先说道:“柳大哥,不是我掣肘,而是不可打草惊蛇。” 柳飞絮知道他有事,于是就问:“兄弟,你是什么个意思?” 崔小飞笑了,说:“你们是不是在跟踪张刺史?” 三人一对眼都笑了,柳飞絮接着说:“原来那个跟踪我的人是你!” “不错。”崔小飞坦诚的说:“其实我是想引你过去找张长卿的,看你们守错了门。” “说来也怪!”柳飞絮疑惑的问:“这州衙我踩过点的,西边什么时候出来个小门,我一点也不知道。” 崔小飞捂嘴笑了起来,对柳飞絮说:“不光你不知道,连州衙里的人很多都不知道呢!” “这是为何?”柳飘絮问道。 “那都是张刺史的隐身法,才凿的,平常那个院子都没有人,知道的人很少,方便他出来。” 崔小飞说完,把头压低神秘的说:“你们知道吗?那个门只出不进,还有一个门,只进不出,你想想,这人得有多谨慎,结了多少仇。” 三人一听都懵了,原本想着来到滑州悄悄的宰了张长卿,就是阴差阳错宰不了,把他的心肝宝贝金银珠宝全偷走,也算报了仇,除了害,没想到这人无比奸猾,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想报仇?可是难喽! 柳飞絮虽然同样愁眉不展,但是一看到崔小飞就乐了,他既然知道这么多,肯定也是踩的张长卿的点,看来是同道中人的同样目的,这么一结合,张长卿,你想跑也难! “小飞,你是不是有计划了?”柳飞絮试探性的问。 “那还没有!”崔小飞知道柳飞絮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动机,也不便隐瞒,于是说道:“柳大哥,我差一步就能找到张长卿的外宅了,大致位置就在北城李家庙一带。” “具体的呢?”柳扬絮着急的问。 “那不知道,我也是变着法跟踪了七八天才算到的。”崔小飞如是说。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崔小飞看到这里,顾虑的说:“柳大哥,我们都知道,这踩点不能急,可是张长卿狡猾的很,他把人都放在路上,阻挡跟踪的人,这线一断,你还得从头来,如果是这样也好办,关键是他从来不走一样的路,你想预先去截他,十有八九都会扑空,所以我一直没找到。但是你们来了,就好办了,咱们人多,去李家庙附近堵,肯定会找到的。” 柳飞絮一听有门,顿时狂喜,四个人又聊了半天,给崔小飞也办了宿,叫上好酒好菜,热热闹闹吃上一回,欢呼畅饮到半夜,才各自睡去。 像是约好的,到了第二天日头偏西,四个人慢悠悠的起来洗漱,又要了一些饭菜,没有酒,没有大鱼大肉,晚上的勾当需要机敏,需要手脚麻利,所以大家都很克制。 天黑后出了门,先跑到李家庙,四处都看了,每个人一个方向,躲在暗处严防死守,务必弄清楚张长卿的私宅究竟在哪,只要有了目标,剩下的都好办了。 柳飞絮躲在一个胡同口,猫了半天没动静,街上的人很少,只在树下零星的站着几个人。柳飞絮不停的念叨:玉皇大帝啊,您显显灵吧!让我正好碰上张长卿,我以后给您烧香拜佛,每天一炷香。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街上来了一伙人,一顶轿子被护在中间,柳飞絮大喜,真是神拜多了自有神庇佑。 他慌忙窜上房顶,趴在房脊后面注目而视。轿子一点一点的往前走,还是老套路,每过一个路口,就有人停下来站在街口,阻挡后面的跟踪者。 柳飞絮心里暗喜,看我这次还不逮到你! 轿子穿过柳飞絮所在的胡同,继续往北走,然后转弯向东,扎进了另一个街道。 柳飞絮不敢怠慢,更不敢打草惊蛇,他沿着房顶继续追赶,又走了大约十几个院落,轿子进了一处大门,身影便消失了。 柳飞絮追到墙外一看我的天,果然是深宅大院,墙高的都抵得上白马县的城墙了,这里一定是张刺史的私宅,可是怎么进去呢? 思虑再三,柳飞絮决定先做好暗号,回去和众人商量准确了再动手不迟。于是拿了一块石子,找个尖锐角在墙下不起眼处,画了几个符号,然后继续往外走,每过一个街道或者胡同,都要画上几笔。 到约好的地方去,崔小飞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见柳飞絮忙说:“柳大哥,我跟踪到张刺史了。” “是吗?”柳飞絮以为两人撞一块儿了,但是一想,不对啊,刚才我并没有见崔小飞的身影,而且马不停蹄的赶来,怎么他比我还先到?于是疑惑的问:“你看见他人了吗?” “那倒没有。”崔小飞回答道。 柳飞絮知道不会那么容易,于是对崔小飞说:“小飞,我们被耍了。” “啥意思?”崔小飞不解的问。 “因为我也跟踪到了张长卿,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定是他的迷魂阵,害怕半路上被截,所以安排了假刺史,你我之间,只有一个是真的,也许都不是真的。”柳飞絮解释道。 崔小飞听见这话也是一愣,没想到张长卿狡猾至此。 正这时柳飘絮和柳扬絮也回来了,崔小飞忙问:“你们跟踪到了吗?” 两人摇摇头,一无所获。 “好了!”崔小飞说:“管他谁真谁假,其中必定有一个是真的,这样吧,柳大哥,明日我们去踩点,看看都在哪里,再做定夺。” “只能如此了!” 柳氏三兄弟和崔小飞返身回到客栈,忙活半夜都饿了,而且第二天还有重要的事,所以又吃了些东西,商量了好一会,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又是晴天,大太阳像火炉一样火力四射,有的人起床一看,默默地又回了屋,这么热的天,谁会闲着出去办事? 唯有柳扬絮挥汗如雨,把马车又拉出来,同诸位哥哥一起离开客栈,往北而去。 几人先是按照柳飞絮的记号寻找,七拐八拐之后,总算找到了那片高墙,众人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这么高怎么上啊! 然后再跟着崔小飞找他的记号,又是绕来绕去,总算也找到了,柳氏兄弟再一看,眉头紧皱,这也是深院高墙,如何进得去? 看来这张长卿真是做贼心虚啊,早就防着这一点呢! 突然,崔小飞眼前一亮,对柳飞絮说:“大哥,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策马扬鞭,一阵尘土飞扬便不见了。 柳扬絮在后面说:“这小子又想哪出了?” 第83章 张刺史之绝佳癖好 明月夜,高墙内,一行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美丽少妇,缓缓的走进院子。 大树下,高墙上,三个人穿着黑色夜行衣,正趴在墙头窃窃私语。 “柳大哥,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有两顶轿子,但进的是一处宅子。”崔小飞得意的说。 柳飞絮点点头,私语道:“没错,只是不知道这张长卿住在哪?” “别急!今天就这一个事,势必要弄明白!”崔小飞解劝道。 柳飘絮盯着那个打扮艳丽的女人说:“跟着她,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两人目光洒下,但见女人进了屋,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只留下两个丫环侍候。 崔小飞率先下墙飘落院内,柳飞絮和柳飘絮紧随其后,三人来到窗边,用舌头舔破窗纸,向内观看。 屏风后放着一个大浴桶,女人褪去衣服,坐进桶里洗澡,另外两个丫环不停的往里添水,询问温度是否合适。 柳飞絮不好意思再看,但是崔小飞反而很受用,直勾勾的盯着胸前那两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正这时有人敲门,丫环答应着过去把热水接进来,然后上了门栓,拿起毛巾给女人擦身子。 里面赤条条的,柳飞絮自然不能闯进去,但是这个送水的,值得去问问。 三人跟着来到角落里一个小房子前面,送水老头开门进了屋。柳飞絮趴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一使眼色,三人悄悄进了屋,迅速制住老头。 “别动,敢喊要你命!”柳飘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 老头生来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双腿一弯跪下了,张口想说又不敢说,想喊又不敢喊,一脸委屈的奴才相。 崔小飞扫了一眼屋内,连条狗都没有,于是站在门口将门堵住,顺便观察院内的一切。 柳飞絮走到老头跟前,轻声问道:“大叔,怎么称呼?” 老头抬首看了他一眼,连忙又低下了,战战兢兢的说:“我姓王,排行老六,他们都叫我王老六,你们叫我狗老六也行。” 柳飘絮笑看了大哥一眼,忍不住问道:“为啥叫你狗老六?” 王老六跪趴在地上说:“他们都这样叫!” 柳飞絮把二弟的刀挪开,扶起王老六,让他坐在一个箱子上,说:“王叔,你别怕,我们问你点事,你照实说就行。” 王老六怎么能不害怕,坐下来也不妨碍他双腿抖得厉害,弄不好小命今天就交代了。 柳飞絮看着他说:“王叔,这是张刺史的家么?” 王老六不敢打岔,小心的说:“是他的宅子。” “那他在哪住?”柳飞絮又问。 “我也不知道。”王老六胆战心惊的说。 “胡说!”柳飘絮怒道:“你是他府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王老六怕他们不信,站起来解释道。 柳飘絮把刀压在他肩膀上,逼迫他又坐了下来,然后说:“你不说,我砍了你!” “我是真不知道!”王老六无奈的说:“刺史大人的宅子大得很,这只是个边院,里面还有四个大院子呢!” 三人面面相觑,柳飞絮干脆坐下来,问道:“怎么这么多院子?” 王老六看柳飞絮不是凶恶之徒,娓娓道来:“这院子原先也不是他的,都是花钱买来的,就说我住的这个小院吧,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因为缺钱使,被我儿子给卖了,我舍不得祖宗的基业,留在这制碳烧水,混口饭吃。” “那里边的院子呢?”柳飞絮又问。 “都差不多!”王老六难过的说。 柳飞絮看王老六不再慌张,就问他:“张刺史今晚在家吗?” 王老六想了想,说:“应该在吧!” “为什么这么说?”柳飞絮不解。 王老六支支吾吾不说话,柳飘絮就拿刀在他眼前晃,吓得他赶紧补充道:“我也是猜的。” 柳飞絮笑了,便问他:“你凭什么猜的?” 王老六抬眼看了看门口,崔小飞一愣,看我干啥?哦,明白了,于是忙说:“是不是跟那个洗澡的女人有关?” 王老六点点头。 “那女的是谁?”崔小飞接着话问。 王老六没办法,只得说道:“胡同最里边,曹坤的儿媳妇。” 崔小飞不信,疑惑的问:“曹家的媳妇怎么跑到张家洗澡?” “这个,这个。”王老六结结巴巴的难以诉说。 “你说不说?”崔小飞也拿刀走了过来,眼看要动手。 王老六急了,慌忙跪下道:“好汉爷,我说!那曹坤的儿媳妇刚生了孩子,奶水足,来给刺史大人喂奶呢!” “张刺史家生孩子了?”崔小飞小声问道。 “没有!”王老六摇摇头说。 “那给谁喂奶?”崔小飞疑惑道。 “给,给刺史大人。”王老六自己都有些害羞了。 “你是说,刺史大人自己吃?”柳飞絮惊道。 “是的。”王老六低下头说。 “你没骗我?”柳飞絮晃着大刀问。 “骗你天打五雷轰!”王老六举手发誓说。 柳飞絮都不敢相信,张刺史少说也得有五十岁了吧,那奶妈也不过二十,在他面前,小孩子一个,真是造孽啊! “原来刺史大人好这口!”崔小飞笑着说道:“还有呢?” 王老六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还得陪着睡觉,不然张刺史睡不着。” “连吃带睡,行的好事!”柳飘絮咬牙切齿痛恨道。 柳飞絮看他羞涩说不出口,只道是有些良心,可依旧帮着烧水洗澡,是何道理?便愤然说道:“王老六,你烧的好水!” 王老六没听明白,以为是夸自己,终于保了命,忙谦虚道:“我只会烧水!” 崔小飞听了冷笑一声,说:“张刺史一直如此吗?” “那是!”王老头一边想一边说:“听说女人前三个月的奶水都是金奶,比黄金还珍贵,能够延年益寿青春常驻,所以他最多吃三个月,有时候厌了,一个月就换了。” “我的个乖乖!”柳飘絮叹道:“这得毁了多少女子,拆了多少家庭!” 正说着,一个丫鬟站在院子里喊:“狗老六,你怎的不送水?奶娘还要洗呢!” 王老六不敢吭声,呆呆地看着柳飞絮。 柳飞絮蹲下来轻声的说:“先答应着,敢乱喊我要你命。” 王老六连忙点头,颤巍巍的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就来!” “你可快点!” 丫鬟说着便进了屋,将门狠狠的一摔,对着里面说:“这老头耳朵聋了!”接着便是一阵笑声! 崔小飞观察了一阵,肯定没有被发现,抽回身对柳飞絮说:“柳大哥,既然奶娘都在,那张长卿肯定也在,只要跟着奶娘,不怕找不到他。” 柳飞絮不以为然,看着崔小飞说:“什么奶娘?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柳飘絮也说:“是呀大哥,今晚不动手,这女人必定遭殃!” 柳飞絮也觉得事情紧迫不能再等,便问王老六:“王老六,这曹家的媳妇在这几日了?” 王老六赶忙说:“十来日了,差不多半个月!” 崔小飞笑着说:“晚了一步。” “那也得救!” 柳飞絮刚说完,忽然想起来,说:“那她一定知道张刺史的住处!” “没错!”柳飘絮也说:“我们去救了她,晾她不会不说!” 三人觉得眼前一亮,终于有了眉目,只是柳飞絮听了为难道:“她说了,我们未必能找到,再说了,张长卿身边有许多镖师,看护的紧,想近身太难!只有等他睡了,才好下手。” 柳飘絮一想也是,喃喃道:“要是她肯帮忙,等张刺史上了床,一刀结果了,岂不是好!” “只怕她没有那胆儿。”柳飞絮觉得二弟太天真了。 崔小飞这时笑着说道:“可惜你我都带着把儿,将肉长错了地方,哪里有奶给他吃?要不然,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了他的狗命!” 三人都笑了,虽然如此说,还是没个章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柳飞絮决绝的说:“不管了,本来打算就是能杀便杀,杀不了就抢,抢不了就烧,先去救了曹家媳妇,也算一份功德!然后去找张长卿算账。” “那这老头怎么办?”柳飘絮连忙问道。 王老六一听说自己,赶紧跪下磕头,哭着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柳飞絮看着他说:“饶你可以,别给我添乱,明天赶紧离开这,逃命去吧!” 王老六仍旧哭着诉说:“我舍不得我这老宅,你们放过我吧,我就当不知道。” “也好!”柳飘絮想要动手,被柳飞絮制止了,他一使眼色,柳飘絮抬手便是一掌,将王老六打倒在地不省人事。 崔小飞看事已经办完,笑着说:“二位哥哥,走吧,先来个英雄救美!” 柳飞絮怕他有想法,于是说道:“老弟,今日之事恐有性命之忧,切莫节外生枝,若是不敌,大家各自逃命。” “不消哥哥提醒!”崔小飞说着便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柳飞絮和柳飘絮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互道小心,也快步出了门。 第84章 英雄救美 崔小飞来到门口,直接敲门,就听见里边丫鬟喊:“敲什么!进来呗。” 崔小飞一笑,碍于柳家兄弟也在,只是站着不答话。 丫鬟着急生气的来拽门,嘴里碎碎的说:“那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这会子臊什么,不知道奶娘等着哩吗?” 门一开,一个大脑袋伸进来,正撞到丫鬟怀里,把她吓了一跳,张口就要骂,不想嘴早被人捂住,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丫鬟顿时傻了眼。 柳飘絮将食指放在嘴巴上,暗示她不要吭声,然后提刀在手悄悄进了屋,另一个丫鬟不见回声,刚要问就被大刀逼住,只留下曹奶娘坐在浴桶里撩水。 “金花,倒热水!”曹奶娘洒着水花问,见无人出声,回头一看,三个大汉正站在眼前,吓得她赶紧捂住,趴在浴桶边吃惊。 柳崔三人仔细一看,这曹奶娘真是个美人,且不说白白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嫩滑的肌肤,光胸前的大银锤就能把张刺史撑死,怪不得找她奶呢! 柳飞絮强自镇定,拿了衣服扔过来,对她说:“不要喊,我们来救你的!” “救我?”曹奶娘接过衣服疑惑的问。 “不错,你告诉我张刺史住在哪,我们救你出去!”柳飞絮正气凛凛的说。 曹奶娘嫣然一笑,迅速穿好衣服,走出屏风看着三个人说:“你们找他作甚?” 崔小飞自认为仗义,呵呵一笑道:“当然是为民除害!” 曹奶娘听后不语,看了一遍丫鬟,仗着胆子说:“那你们跟我来。” 说罢便要离去,柳飘絮和崔小飞只一掌,便将丫鬟打倒,免得去通风报信,随后跟着柳飞絮一起追赶曹奶娘。 出了小院,往北走不足百步,有个大院落,门口还坐着两只大石狮子,旁边站了四个彪形大汉,挎刀而立,听见脚步声往这边一看,原来是曹奶娘,因为进出过,也羡慕什么,所以未阻挡,等到走近时,才发觉后面还有三个大男人,于是厉声喝道:“你们三个是谁?干什么的?” 曹奶娘听见声音,立刻加速跑过去,对着人喊:“救我!他们是张老爷的仇人!” 柳飞絮一听懵了,这到底是哪头的?还是崔小飞眼疾手快,举起刀对准曹奶娘的后背扔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大刀从后背扎到了肚脐眼,曹奶娘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柳飘絮和柳飞絮这时才反应过来,举刀迎战四个壮汉,崔小飞行动迅速,飞身上前拔出大刀,来不及擦拭沾满的鲜血,也加入战团。 听见声音的奴才们连忙呼叫,不时的有护院镖师赶过来,柳飞絮看情况十分不利,于是学着猫头鹰叫了几声,随后便听见大街上也开始叫起来。 那柳扬絮早就准备好了,听见大哥的呼唤,慌忙把一缸火把全部点着,驱动马车,朝着张刺史的别院就扔了起来。 因为踩点质量比较高,经验老道,所以十之八九都顺着门窗飞了进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熊熊大火遍布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传至九霄。 柳崔三人一看老三得手了,瞬间信心大增,舞起大刀,管他三七二十一,砍吧,只要是个脑袋他就招呼,有腿他就斩,先奔上三路噼里啪啦,再冲下三路激励咣当,打不过就换地方,不论什么功夫套路礼让三招,也不管它三十六路天堂刀,七十二路地狱刀,砍到肉的就是好刀,直杀了个血肉翻滚,两眼通红! 张家的镖师不仅多,而且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听不懂也就罢了,刀法也看不懂,有的甚是诡异!但是到了此刻貌似都不管用了,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三个人毫无章法的砍杀直接秒了所有人! 不仅如此,连柳飘絮都惊出一身冷汗,那真是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怕!崔小飞单打独斗惯了,疯起来不要命,砍脑袋砍多了腰疼,便跪在地上砍腿,哪里腿多就往哪钻,吓得镖师们鸡飞狗跳一阵乱蹦,远远地就躲开了。 这柳飘絮正打的起劲砍得快活,突然人越打越少,以为镖师要放大招,停下来观察时,就见地下一个黑影,甩着一把银白大刀片,像割草一样,到处踅摸!突突突的朝自己奔来了,柳飘絮吓得一惊,纵身一跃跳走了,蹦到空中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柳飞絮:“大哥,小心地上!” 柳飞絮越打人越多,正纳闷兄弟俩是不是撤了?听见柳飘絮呼喊,瞥眼一看我草,什么玩意?慌忙跳开。 围着柳飞絮的镖师有几个是南方来的蛮子,听不懂柳飘絮的话,一看柳飞絮要跑,自然是有光不占王八蛋,欺身来追,不料还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腿上传过来,接着便是一片哀嚎! 就在无敌割草机崔小飞的身后,散乱着被他砍下的五六条腿,旁边七八个镖师躺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哇哇乱叫,也不知道嚷的什么,肯定不是好话! 崔小飞一看满心欢喜,这真是大功一件,然后埋下头继续挥砍,朝着院子里杀将进去。 柳氏兄弟一看紧随其后,他砍腿我就砍头,他砍头我就砍腿,配合十分默契,简直无人可挡。 刚进院子,里边的奴才就喊叫起来了,胳膊腿乱飞! 张长卿其实就在屋里边,吃过晚饭检查账本,今天收账八百两,心里十分满意,吩咐管家安排奶娘,他一听今晚是曹奶娘侍奉时,更是高兴,要求一定要好好沐浴,晚上准备练锤! 曹奶娘体态丰满又会风流,自然深得张大人的厚爱,每晚的赏钱足够曹家一年用度,这要是伺候三月,这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所以曹家并不羞涩,相反十分赞成,并嘱咐曹奶娘在张府不要小气,出手阔绰些,不想曹奶娘刚来两三天就混熟了,每天山吃海喝,给张老爷攥口福。 不想银锤还没练上,门外吵吵嚷嚷打将起来,张刺史慌忙逃路,到了大门口一看打的血肉模糊,连忙折身回来,站在院子里守着,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临危不惧。 又等了一会,有家人来报,北院失火了,连着烧了十几间房子,再不救就烧到这边来了。 张刺史闻言放弃观战,带领众镖师家奴往北院救火去了,等到柳崔三人杀进来,早没了人影。 但柳飞絮等人并不清楚,甩开镖师又杀到屋里,见空空如也大叫不好,这他娘的已经跑路,来晚一步,只好又费尽力气杀出来,往房子后面一看,妈妈的还有一层院子,失策!失策! 崔小飞累得通身是汗嘘嘘大喘,凑空对柳飞絮喊道:“风紧,扯呼!” 意思是情况发展下去十分不利,赶紧撤退!柳飞絮也感应到了,自己是玩命拼杀,奋不顾身,所以勇猛,所向披靡,而镖师和家奴是惜命应战,有所顾忌,才得以让三人横冲直撞,尽管如此,身上已经被划了几道口子,尤其是崔小飞,腰都挺不直了,专攻下三路。 柳飞絮一打口哨,柳飘絮瞬间明了,连在外面接应的柳扬絮都扔下火把,跑过来接应。 三人且战且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按照来时的路线返回,所以轻车熟路,互相帮扶着撤到王老六的院子里。 王老六此时还没有醒,又在角落了,没人会注意。 柳飞絮边打边吹哨,呼叫着墙外柳扬絮,一直无人应答,急的他怒火中烧,眼看不敌,且围困的人越来越多,只好暂时撤到曹奶娘洗澡的大房子里。 门口的丫鬟被惊醒,慌乱中刚叫了一声,就被崔小飞一刀劈了,他还要去找浴桶旁边的丫鬟,也要劈了泄愤,柳飞絮连忙拉住了,因为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门外的镖师和家奴叫唤不停,想冲进来又不敢,没一点血性,但这给柳崔三人赢得了时间。 柳飞絮看她还没醒,拿起旁边的水桶浇到了头上,直接把她淋醒了。 “你叫什么?说,你叫什么?”柳飞絮看着苏醒的丫鬟问道。 丫鬟晕晕乎乎又懵懵懂懂,看着柳飞絮歇斯底里的狂叫。 “你是不是叫金花?说啊,是不是?”柳飞絮又问。 丫鬟看着满身是血的几个人,又惊又吓,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反正已了无牵挂,于是倔强的点点头。 柳飞絮真是忙糊涂了,接着又问:“你是姓蔡么?” 柳飘絮刚才还在纳闷,这会子逃命要紧,逮住一个丫鬟问什么?正要发喊时,听见大哥的这一问,终于明白了什么,瞪着眼看金花丫鬟怎么说。 那金花也是将死置之度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忽然听见有人问她是否姓蔡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如泄洪的堤坝一般不可收拾,她抓住柳飞絮的手拼命地点头,哭喊说:“我是!我是!” 我的个娘嘞!柳飞絮瘫软的坐在地上,苦笑着说:“我还说来救你呢,结果大家死一块儿了!” 第85章 回马枪之意外收获 “别废话了,他们要闯进来了!”崔小飞挡在门口大声的说。 三人高度紧张,蔡金花也抱着必死之心,正在大家垂死之时,一声急促的猫头鹰叫声划破天际。 柳家兄弟为之一振,柳扬絮来了,正在外面呼叫呢! 柳飞絮急忙回应,怎奈困在屋里出不去,就算三弟按照事先约定扔根绳子进来,他们也接不到啊,怎么办呢? 正这时,张长卿带人赶了过来,门外的镖师和家奴为了显摆立功,相互逞能打破门涌了进来,崔小飞和柳飘絮连忙上前阻挡,彼此僵持在门口。 柳飞絮带着蔡金花转了一圈发现无处可逃,正犹豫间往头顶上一看,这老房子年久失修,或可以破顶而出,于是打翻浴桶垫脚,顺着顶梁柱爬到椽子边吊上去,用刀砍出一个洞,对着两位兄弟喊:“从这里走!” 崔小飞早看见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他的强项,转身对柳飘絮说:“二哥,墙上有绳子,把蔡金花拉上去,我在这里顶住!” 柳飘絮知道崔小飞比自己能耐大,紧要关头啰嗦就是背叛,忙说:“小飞你当心!” “快去!” 柳飘絮一把扯过绳子,一头拴在蔡金花的腰上,一头丢给柳飞絮,偷眼看崔小飞时,他那里已经吃不消了,如此下去肯定要挂。 大不了同归于尽!柳飘絮已经红了眼,他将屋内的各种帘子,屏风,易燃的物品聚拢在桌子上,迅速点起来烧着,然后冲着崔小飞喊:“好兄弟,撤!” 崔小飞听见声音不敢恋战,猛挥一刀转身进了屋,护院镖师欣喜若狂,不分青红皂白一头扎了进来,不料曝光一闪,一团巨大的火焰飞奔而来,吓得众人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连跑带爬。 趁着这个空档,蔡金花已经被柳飞絮拉到了屋顶,崔小飞和柳飘絮本就擅长飞檐走壁,又在危情之下,所以迅速攀上屋顶,而脚下的屋子俨然已被火焰覆盖,桌椅板凳等都烧了起来。 面对熊熊大火,不仅众家奴镖师闯不进来,屋顶上的几个人也出不去,隔火相望蠢蠢欲动。 眼看大火就要烧上来了,跳下去家奴恶犬必定蜂拥而上,不跳势必被火烧死,可急死柳飞絮了。 张长卿站在院中哈哈大笑,指着房顶上几人说道:“跳梁小丑,自寻死路!” 柳氏兄弟看见张长卿火往上撞,真是一口气气死英雄汉,用刀指着张长卿大骂道:“张贼张矬子,休要猖狂,你欺压良善毁坏社稷,柳爷我早晚取你性命!” “大言不惭!”张长卿笑斥道:“你就要烧死了还那么多话!” 众家奴镖师一阵吆喝,崔小飞气不过,拿起刀对准张长卿刺了过去,岂料被镖师一枪挑开。 大火已经烧到了屋檐,只需片刻就会淹没屋顶,将几人吞没。 柳飞絮见状带领众人走上临街的燕尾脊,这里离马路还有三四丈远,奈何院墙太高,如果不能一跃而过,势必摔死或被打死,可蔡金花怎么过? “崔小飞,你走吧,这应该难不倒你!”柳飞絮对崔小飞说。 崔小飞看了一眼,无奈的说道:“大哥,要是搁在以前,努把力也就过去了,现如今你看我,不仅有伤,气力也耗的差不多了,哪里过得去,还是你先走吧,我来垫后。” 柳飘絮也摇摇头说:“大哥,看来要死在这了!” 几个人正沮丧之时,一把飞爪百链锁正打在燕尾脊上,缠着绕了几圈,把燕尾脊裹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便是熟悉的猫头鹰叫声,亲切又急促! 柳飞絮大喜,仔细一看,原来是柳扬絮坐在对面树上,摆手呼唤! 事不宜迟,柳飞絮马上说道:“小飞飘絮,快走!” 二人不敢怠慢,脚下一使劲,腾空跃起,借助绳索的力量飞奔而去。 柳飞絮自然不会留下蔡金花,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腰身,气运丹田双脚蓄势,只见他大喝一声:“走!”便踩着绳子如履平地,瞬间消失在屋顶之上。 柳扬絮帮着柳飞絮把蔡金花接下来,放到马车之上,然后一扬鞭,喊声:“驾!”马车一仰头,啪嗒啪嗒的跑开了。 柳飞絮,柳飘絮,崔小飞,三人骑上原先准备好的马匹,护送着马车飞奔而去。 等到张刺史的人绕过高墙从大门里出来,早已没有了踪影,气得张长卿破口大骂,立刻点兵派将关闭城门,誓要搜出仇人。 柳飞絮等人刚走出胡同不远,就看见州衙的官兵往张刺史家里赶,连忙躲了起来,现如今天还没有大亮,城门未开,相信张长卿的令牌随后便至,那时是瓮中捉鳖,无可奈何。 怎么办?柳飞絮把可能的情况给几个人一说,大家都沉默了起来,本来是计划沉浮在城里的,但是现在暴露了身份,还打了照面,如何逃得出去? 见众人不语,蔡金花站了出来,对柳飞絮说:“恩人何不回去杀个回马枪,只要捉了张长卿的宝贝孙子,管教他服服帖帖!” 柳飞絮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只怕进得去出不来。” “我有办法!”蔡金花打包票说:“我带你们从后门进去,人不知鬼不觉。” 崔小飞一听觉得靠谱,也对柳飞絮说:“大哥,破釜沉舟吧,不然后果也难说!” 柳飘絮和柳扬絮也如是说,柳飞絮难以抉择,但是一想到被张长卿抓走严刑拷打,就觉得不能受此屈辱,于是气愤地说:“拼了!” 四个人保护着蔡金花从胡同里出来,绕过大路专走小道,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一个小角门,蔡金花对柳飞絮说:“恩人,用刀撬开吧!” 柳飞絮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金花,里边没人吗?” “这会儿不会有。”蔡金花答道。 崔小飞走上前趴门口看了看,里边黑洞洞的,果然看不见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匕首,边拨门栓边说:“我来吧,这事我在行!” 来回不过五下,门就被打开了,蔡金花走在前面,带着柳飞絮,柳飘絮,崔小飞往后院走,柳扬絮将马藏起来,驻守在门口,方便接应。 因为蔡金花只在后院活动,对路十分的熟悉,走的也全是偏门,所以并未惊动任何人。 张府一开始只在前院闹腾,后来着火才把后院的人都从床铺上赶下来,聚集到院子里自保,后来听说火灭了,人也跑了,女眷们大失所望,白白折腾了许久,又都回去安歇了。 这会张刺史也忙碌的很,一是派兵抓人,二是应酬来看望火情的名流,所以前边几个院子灯火通明人群攒动,而后院的护院镖师去看热闹的也不少,听说被贼走了,也并没有立刻回来,这一下给了柳飞絮可乘之机。 蔡金花走到院子外边一棵树下,对柳飞絮说:“恩人,就是这,从树上过去更好。” 柳飞絮自然明白,三个人快速爬上树,把蔡金花也拽了上去,翻墙而过。 正屋里还亮着灯,柳飞絮舔开窗棂纸偷眼一瞧,果然有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躺在一个中年女人的怀里,吵吵闹闹不睡觉。便指着他问:“金花,是那个吗?” 蔡金花一看正是张长卿的宝贝孙子张昌龄,连忙点头。 柳飞絮一使眼色一扭头,柳飘絮和崔小飞率先踹门冲了进去,吓得女人抱着孩子就跑,可哪里走的了,早被堵住了去路。 蔡金花连忙跑进来对着她喊:“玲玲姐别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把孩子交出来吧!” 这女人没办法,为了活命只得将孩子给了蔡金花,三个人一看得手了,瞬间有了底气,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跑过来几个家奴和护院镖师,适才踹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崔小飞把匕刀往张昌龄肚子上一放,对着众人说:“别动,手抖了你们赔不起。” 人们一看哪里敢妄动,连忙通知张老爷去了。 不大功夫,张长卿带着几十个镖师来到院子里,一看还是他们几个,气的七窍生烟,但一看宝贝孙子在人家手里,立时又六神无主,不敢嚣张了。 柳飞絮看了笑道:“张长卿,你也有今天。” 张刺史慌忙拱手施礼说道:“好汉,莫伤我孙子性命,要多少银子你说。” 柳飞絮知道杀他是不可能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他,于是说道:“我不要银子。” “那你要什么?”张长卿问道。 柳飞絮把刀往地上一戳,说:“我要金子,一盏茶之内给我两百斤,否则我就宰了他。” “别!”张长卿慌忙说道:“我给你金子,你饶他一命。” 柳飞絮看他如此紧张,便说:“放心,我们是求财而来,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张长卿家里早已堆满金银珠宝,两百斤黄金对他来说算不上肉疼,于是吩咐速速取来。 真的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十几个家奴就抬了两只木箱过来,打开一看,满满的金饼,崔小飞的眼睛都直了! 第86章 大义崔小飞 金子到了,柳飞絮并没有忙着放人,而是对张长卿说:“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张长卿问道。 “自然是送我们出城。”崔小飞笑着说。 张长卿无奈,只得吩咐让开一条路,柳飞絮等顺着蔡金花来时的路走出去,张长卿则带着镖师紧紧跟随,到门外见着柳扬絮,将金子装上马车,往东门而去。 此刻最矛盾的当属蔡金花了,明知道张长卿就是自己的杀父杀母大仇人,但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屈居在其家里,做最下等奴婢,现在终于有机会看张长卿得报应,却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没有功夫大刀在手,报一报仇。 现在看来,蔡孝儒的顾虑是对的,怎么着都得要个儿子,而且越多越好!女儿身真是没用。 张昌龄在蔡金花怀里很听话,不哭也不闹,曾有几次,蔡金花都想把他扔下马车摔死,但是柳飞絮等人的性命也难保全了,想想还是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到了滑州东门,天已经擦亮,但是城门还没有开,不过有人质在手,自然是一路通行。 张长卿刺史很无奈,吩咐打开城门,崔小飞笑着拦在门口,接过蔡金花手里的孩子,对着柳飞絮等人说:“你们先走,我在这挡着他们,免得谁也走不脱。” 柳飞絮自是不肯,无不担忧的说:“小飞,我在这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习惯了。” 崔小飞确实喜欢一个人行事,觉得人多了都是累赘,只是在大约五六年前,他失误被困齐家镇,多亏柳氏三兄弟救了他一命,如今也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柳飘絮看太阳快出来了,慌忙说:“大哥,事不宜迟啊!” 柳飞絮无奈,拍了拍崔小飞的肩膀说:“你知道我住在哪里,脱困后速来找我,这金子有你一半。” 崔小飞点点头,不过柳大哥一说金子的事他才想起来,驾着马车柳扬絮哪里跑的起来,于是对张长卿说:“张大人,麻烦你借我几匹马吧!” 张刺史身后有五六匹,原本是来防止柳飞絮等人逃跑的,忙说:“马匹都给你们了,几时放我孙子。” 崔小飞举起张昌龄奸笑道:“看见没?把马匹交出来,我在这等着,只要他们一走,我就放人。” 张长卿不由得不信,一挥手,全部交给了柳氏兄弟,柳飞絮挑了一匹高头大马,牵给崔小飞说:“小飞,这匹马留给你。” 崔小飞的马早就困乏了,有了这匹高头大马,自然疾奔如飞,只要张刺史没有马,便奈何不了自己,于是说道:“大哥小心!快走吧!” 柳飞絮有些担心,最后又说了一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放了这个孩子,免得追到天涯海角,有了这笔钱,是时候退隐了。” 崔小飞黯然的说:“小弟知道了!” 柳飞絮也知道情况危急,连忙催促人们上马走人,因为马车行的慢,便拆了骑马,所携带的金子分成四个袋子装好,拴在马背上由柳飘絮和柳扬絮带着,蔡金花不会骑马,柳飞絮将她放在自己马背上,一切安排妥当。 崔小飞看事已至此,大笑着说:“驾!” 马儿被奴役声惊吓,放开蹄子一路狂奔,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张长卿看人已经走远,对崔小飞说:“阁下可以放人了吧?” 崔小飞冷笑道:“张大人莫急,我累了,再歇一会。” 太阳已经出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对世界充满了热爱。 城门前开始有人进入,但是一看这阵势,吓得远远地看着。 崔小飞把孩子放在地上,伸伸懒腰活动活动手脚,然后把匕刀插在腰间,跨上马,对着张长卿一抱拳说:“多谢刺史大人赏钱,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一拍马臀,像一股烟似的向城外跑走了。 张长卿等人连忙跑过来抱起张昌龄,粗略检查一遍并没有损伤,总算松了一口气。其他镖师想要去追,刚跑出大门,连个崔小飞的影子都没有瞅见。等到衙役赶过来再去追,哪里还有踪影,算彻底的断了线,但是碍于张刺史的淫威,只得出城去装装样子。 回到张府后,张长卿盛怒难消,作为一州的刺史,竟然被人袭了家眷,差点闹出命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天下大乱,他这个刺史今天能做,也许明天就被撸了,所以拼命的捞钱,上下打点,希望能够更进一步,不想现在竟然被无名小卒打了劫,吃了瘪,真是气煞我也! 又吵闹了两天,张长卿觉得不能这么活,听说很多地方都起义反唐,唯北方最甚,一旦竖起大旗,本地赋税全归了自己,然后再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做起土皇帝,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何乐而不为吗? 思虑再三,张长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兄弟张长亮,张长亮是武将,跟着大哥一路征伐,搜刮了不少钱财,去年在西邙山剿匪,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结果冲的太靠前,肩膀被木桩扫了一下,休养了三个多月。 听说大哥要竖起大旗反唐,张长亮举双手赞同,他一直认为滑州就是他们兄弟俩的,一文一武胜过千军万马,将来大哥做了皇帝,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兵马大元帅,那时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如今收钱还得编个说法,当了皇帝,税收就是规矩! 兄弟俩暂时意见一致,又开始笼络各自的心腹,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滑州府彻底被他们控制,对于那些反对起义的官吏,全部打压除名,永不录用。 公元874年,甲午,五月初八日辰时二刻,滑州刺史张长卿昭告天地,举旗反唐,自号碧天大王,年号天赐。张长亮被敕封为平唐大元帅,州内官员连升三级! 三天后,长垣王仙芝举旗反唐,一时间硝烟四起,大王成堆。 为了站稳脚跟,就得不断的扩充实力,滑州虽是州府,但是地域有限,辖下的各县都是各自为政,并没有自己的亲信,尤其是在他亮出旗帜之后,各县已经断绝了来往,税收更是谈不上。 是日,平唐大元帅张长亮向碧天大王启奏,白马县正在修筑城墙,拒服管辖,请求出兵征讨。 碧天大王准奏,择日出师。 其实这都是演戏,碧天大王张长卿早就和平唐大元帅张长亮嚼舌过了,他们准备把周围的白马县,灵昌县,韦县等全部收编下来,奈何手中兵力有限,经过多次研讨之后,觉得白马县刚刚遭受过几次洗劫,是最软的柿子,现在不捏更待何时? 只要拿下白马县,扩充兵力之后,就能拿下灵昌县,最后是韦县,有了他们做屏障,滑州基本就安稳了。 再说了,有了这几个县的加持,实力必然大增,任谁也不敢小觑碧天大王! 十日后,平唐大元帅张长亮敬告天地鬼神,登神坛,宰白马,宣读檄文,擂鼓出师! 一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白马县开去。一路上风光无限,张长亮成了队伍里最高指挥官,往常都是他的大哥坐镇一把手,他只需要听命令行事就行了,现如今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了。 从滑州到白马县,需要经过十几个镇店,张长亮掩饰不住嚣张,到处抢掠,看见好的姑娘就抢,瞧见好的东西就夺,反正手底下的兵多的是,也没有人敢反抗,相比于他的碧天大王哥哥,有过而无不及。 正所谓有样学样,兵痞就是这样产生的,大军还没有到达白马县,名声就已经传过去了,平唐大元帅坐拥十七个小姑娘,个个青春靓丽,夜夜笙歌快活! 大军到达白马县,驻扎在城南白马庙,张长亮直接把观音殿做了寝宫,只因院里那一池荷花,像一群美丽的少女。 附近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连根毛都不剩,曾经的十里桃园,也被祸害个精光,真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按照兵家惯例,张长亮到达白马县后应该先围起来,切断粮食供应,以求穷困,不料自己一时纵欲过度,竟忘了时日,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急的他连忙挥兵攻城。 可是兵士们像散养的牛羊一样,三五成群,七八一窝,遍布方圆二十里,偷鸡摸狗,贪吃贪喝,过得十分惬意,哪里还有军令。 平唐大元帅张长亮慌忙整军,好不容易将人聚集到一块儿,广发军令,像蛆虫一样扭捏游荡到白马县南城门,天已经黑了,往城楼上一看大吃一惊,这哪里还是白马县! 城墙已经残破不堪,在零星且恍惚的灯光下摇摇欲坠,这里好似经历了一场红色暴雨,血液从墙上成股流下,像地毯一样铺满整个大地,微风轻轻一吹,腥味呛得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砰砰”声断断续续,仔细一看,有黑影从城墙上飞下来,张长亮慌忙差人去查看,回来的人惊呼道:“全是人!扔下来的全是人!” 第87章 鬼才贞天祥 自从元道中送走柳氏兄弟之后,一直琢磨怎么才能稳固四个城门,没日没夜的思考让他有些魔怔,好似经历了一场大病,醒来时天地晦暗,日月无光。 元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对这种事司空见惯,要不然也不能劝得元有直放弃光禄寺丞这个官位,心甘情愿的回老家归隐,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元母深谙其道,光靠儿子自己想,犹如缘木求鱼,他得找懂的人去求教才行。 这天早上,元道中刚起床,就见元母在唉声叹气,一问才知道,最近天气炎热的紧,有几盆花没有及时的搬进屋里,中午太阳光一亲切,就像得了颈椎病一样抬不起头,急的元母团团转。 元道中不以为然,东一招西一招,尽出馊主意,最后元母对着儿子说:“瞎指挥,不懂装懂,我还是去请教你许姨吧,人家是正经花匠。”然后就把他晾在了花亭。 从家里出来,路过癞子胡同,刚迈进刘正泰的家,就见他正在盖鸡窝,弄了一身泥,李老爹站在旁边打下手,也是干着急,原来他也不会。 “正泰,你这盖的啥?” 元道中的突然出现吓了两人一跳,刘正泰一看是师兄,慌忙从鸡圈里跳出来说:“师兄,你来了,快屋里坐。” 李老爹也慌忙接过来说:“元大人,屋里请。” “不用不用。”元道中摆着手说:“正泰你不要洗手,还没盖好呢!” 刘正泰没把师兄当外人,所以停了下来,接着话茬说:“我以为好弄呢,没想到老是歪,摇摇晃晃的不结实!” 李老爹也笑着说:“差不多就行了,不能给贞老头比,他是专业垒鸡窝的。” 元道中听着新鲜,忙问:“李老爹,现在还有专业垒鸡窝的?” “有啊!”李老爹笑着说:“北街胡同贞一平,垒的鸡窝能站人!” 正说着,李三娘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了,听见这话也说道:“听说他垒的灶台才厉害呢!不会烧火的人做饭也不呛烟,一个灶台能用两代人,都说他是灶王爷转世。” 元道中看见孩子连忙伸手去抱,不料孩子并不领情,直接钻李三娘怀里了。 “李敬善,小气鬼,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元道中笑着说。 李老爹听了女儿的话连连点头,羡慕的说:“贞一平的祖上才厉害呢,是盖城墙的,当过官立过功。” “是吗?”刘正泰一边干活一边说:“那他现在咋盖起鸡窝来了?” 李老爹怕姑爷不信,认真的说:“他年纪大了,干点零活赚点散碎银子。” 刘正泰垒起一块砖说:“现在也没人盖城墙了。” 元道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老爹说:“李老爹,贞一平家在哪?” “北街胡同往里走,门前有棵老槐树,院墙最旧也最结实的那家就是。”李老爹生怕元道中找不到,这还是第一次用得上自己,他显得很荣耀。 “好,谢了李老爹。”元道中又对刘正泰说:“正泰,我先走了,你慢慢垒吧。” “我陪你去吧?”刘正泰见他走的飞快,赶紧问。 “不用。”元道中说完就出了门,往北街胡同去了。 “院墙最旧也最结实!”元道中念着这句话不仅不理解也更想发笑,院墙怎么可能最旧也最结实呢?旧说明时间长,最旧说明不仅时间长,而且还很破败,那又是如何做到也最结实的呢? 北街胡同并不算远,凭元道中的脚程,不需一袋烟的功夫就能赶到,但是现在正是稳定民心的时候,气定神闲尚有不足,怎么能来去匆匆呢? 揣着悠哉的心情,迈着闲散的步伐,元道中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北街胡同,还没深入到一半,他立马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就在一棵老槐树下,赫然坐落着一座小小城墙,大门高挑庄严,院墙厚重踏实,虽然经历岁月的侵袭,但仍旧威武而不失风骨,真正达到了最旧也最结实的评价,搁在现在的社会,哪里造的出来! 元道中忍不住绕着院墙看了一圈,不住地赞叹:人啊真是越过越没品了,这么好的工匠,居然去垒鸡窝,搭灶台,什么世道! “啪啪啪!”元道中急切的敲起门来。 “哪里来的生人?” 一个声音从门洞里传出来,元道中没看见人,就想趴在门缝里瞅瞅,不料这门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他惊讶之余上下打量一番,终于明白了,原来门头上有两个竹筒,一定是里面悬着绳呢,这把戏他见过,只不过没想到声音居然这么大。 “在下县尉元道中,特地来拜访贞老先生。”元道中冲着竹筒喊,怕声音小对方听不见。 刚说完,门就开了,元道中左顾右看没有人,正疑惑间,从内堂走出来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身高足有八尺,皮肤红黑如冬枣,后背稍驼,但步伐稳健而不失刚毅,看到元道中慌忙拱手说:“元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啊!” 元道中赶紧回礼道:“是我冒昧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完把路上买的礼递了上去。 老人急忙接过来说:“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啊!” 元道中笑着说:“敢问老人家可是贞一平先生?” “先生不敢当,我正是贞一平。”老人接过礼品说道。 “我就是来找您的。”元道中如释重负。 贞一平虽感莫名其妙,但还是连忙把元道中让到屋里,请坐上茶。 元道中看了看屋里的陈设,与其它家甚是不同,忽然想起刚才敲门的时候,便问道:“贞叔,为何你家的门我一敲它便开了?” 贞一平听完哈哈大笑,慌忙解释说:“元大人,这都是我小儿子玩的把戏。” “把戏?”元道中一听甚是迷惑,接着道:“这倒是新鲜!” “没啥新鲜的。”贞一平接着说:“就是一些机关消息,开关在我屋里,我这边一动,门便开了,省的我跑出去。” 元道中对这些机关消息也是不懂,忍不住好奇的问:“这边一动,门就能开?” “是的。” 贞一平看他不信,忙带着元道中走进里屋,指着墙上一个木柄说:“元大人你看。”说完他用手一拉,从窗户里刚好看到大门“砰”的一下关上了,再一拧又打开了,甚是方便。 元道中头一次见这玩意,忍不住赞叹道:“这要是装在城门上,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岂不方便!” 贞一平掩饰不住骄傲说:“那工程得多大!” 元道中觉得有意思,试着扒拉了两下,果然行动的干脆,越发的想装在城门上,只要控制住开关,任谁也甭想打开城门,就算西邙山的贼人都装在了城里,也不怕了,就是不知道工程得有多大! 元道中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忙问:“贞叔,为何你挂在门口的竹筒传声声音会这么大?比我见过的所有的竹筒传声效果都好。” “哦,你说那个啊!”贞一平又笑着说:“那是我儿子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改动,声音确实大,省的我扯着嗓子喊了。” 元道中顺势问:“我能看看不?” “当然!”贞一平带着元道中走到窗户口,旁边有两个竹筒传声,和他先前见过的相比,这个传声筒更加薄更加宽,中间有一根线直通大门上梁,连接着门口的两个传声筒,在一边说话,另一边听得贼清楚。 元道中又想,这要是用在城门上,把消息开关藏起来,内外都有专人把守,专用的暗语连通,岂不是更加保证了城门的安全?这设计也太拉风了,简直是为白马县量身打造的! 不行,我得把这用上! “贞叔!”元道中一拱手施礼道:“我想把你这消息开关和传声筒都用在城门上,你看咋样?” “好!”贞一平说:“那自然是好!只不过工程量太大了。” “那不怕!”元道中来找贞一平的目的就是解决城门的事的,终究是不怕麻烦,于是说:“贞叔,你也知道,前一段时间西邙山的贼匪来城里搅乱,伤害多少无辜百姓,为了城内的安全,为了老百姓安居乐业,还得您想办法把这些用在城门上,守护好门户!” 贞一平知道元道中的名声和作风,自然是无有不从,只是这事依靠他自己是万万不能的,而且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折腾了,于是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不瞒您说,这些都是我小儿子胡搞八搞的,能不能装在城门上,还不得而知。” 元道中点点头,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这牵扯方方面面的配合,贞一平的顾虑是必要的,但主要是他可能怕担责,于是说道:“贞叔你放心,能装最好,用不上也没办法,怪不了人。” 贞一平点点头,笑着对元道中说:“那等我小儿子回来了,我让他去找您。” “好。”元道中也笑着说:“不知我这弟弟怎么称呼?” “他叫贞天祥!给人建密室去了,明天就能回来。”贞一平如是说。 第88章 贞天祥敢想敢干 从贞一平家里回来,元道中坐卧不安,如此城门未见先例,只怕不结实又不实用,最后弄巧成拙就搞笑了。 固守惯例已经深植骨髓,没人会冒风险去做这些出力不一定讨好的事,让武大人接受恐需花费一番功夫,不如和贞天祥好好研究之后再禀报,于是专心等起贞天祥来! 可越等越焦急,越焦急越难等,明知今天他不会来,还一脸卑贱的期盼象,元道中觉得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了,需要和圣人碰撞一下,于是回去之后,拿起《道德经》狠狠地读了起来。 圣人之语犹能醍醐灌顶,渐渐的含化了他的欲望功誉之戾气,如拨乌云而见晴天,扫阴霾而清爽! 盛夏已经来临,又是一季狂风暴雨时,热燥的时候轰轰烈烈,雨化的时候劈头盖脸,只有圣人之言,才能够温风细雨,暖意绵绵,让人情不自禁保留初心。 每当这时,元道中总能放下所有,重新审视自己与宇宙万物的关系,然后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即使迫不得已出手,亦能收放自如,于无情处留情,的确难能可贵! 还有一件事让元道中很是诧异,每当他练《先天一炁功》身体浮躁的时候,只要一阅读圣人之言,总是能够含章可贞,通达化境!这让他在武学的造诣上,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和师父相比,算是走了捷径。 晚上看了半个时辰《道德经》,半个时辰《易经》,让他思想超前净化,进而练起武来,没有了浮躁之心,欲望之意,狠辣的戾气,简直是事半功倍,越练越精力充沛。双掌内的两条蛟变得也越发威猛,也许再有个机缘巧合,就能够化蛟为龙,到那时,他都不敢轻易施展了。 第二天,元道中早早的来到了县衙,这是他和贞一平商量好的,只要贞天祥回来,就到县衙去找他。可是等了半天,都快中午了,贞一平才姗姗来迟,看见元道中慌忙打首鞠躬拱手说:“元大人,让您久等了。” “不怕等!”元道中匆忙跑过来拉起贞一平,看他面露难色,想是贞天祥昨日未归,或者不愿意来,所以不好意思开口,便爽朗的问道:“贞叔,天祥还没回来吧?” 贞一平一听更是愧疚,苦着脸说:“回来了。” “哦!”元道中似乎明白了,亲切的拉着贞一平往大厅里走。 贞一平不好意思抬脚,扭扭捏捏的走了几步忙说:“元大人,我这小儿子娇生惯养,您可别怪他。” “这是哪里话?”元道中笑道:“自古帮忙哪里帮出责怪来了!” 元道中身在官府,见过很多不愿意跟官府打交道的人,除了江湖上有点名声地位的侠客,就是社会中有真能耐的高人,他们居庙堂远而无拘无束,懒得趟浑水,尤其是官场那些假惺惺,他们看见了都起鸡皮疙瘩,更别提亲身感受了。 贞一平怕元道中误会,连忙解释说:“那倒不是,帮忙他是愿意的。” 元道中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傻傻的问:“那是有什么顾虑?” 贞一平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一拍大腿说:“这孩子扭,好话说尽了,他不听,非要。。。非要。。。” 元道中看贞一平吞吞吐吐不好说话,就知道贞天祥肯定有要求,但为了保护全城百姓,守护好四个大门,别说要求了,就是许官送印也在所不惜,于是说道:“贞叔莫客气,但说无妨。” 贞一平看元道中一脸诚恳,又没有官架子,还这么事无巨细的问,反而是自己一直在打哑谜,心一横说道:“罢了,元大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道中把茶水递给贞一平,笑着说:“贞叔,就算天祥不肯帮我,您老也说说咋回事,若是有难处,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贞一平听了十分感动,自己不能痛痛快快的帮助别人,反而被别人主动出言相助,真是羞愧,只得说道:“不瞒大人,我这儿子娇生惯养,太过高傲,仗着有点能耐,非要您亲自去请,真是气煞我也!” 元道中听了一拍桌子,吓了贞一平一跳,只听他说:“贞叔啊,都是我糊涂,应该去请的,这么大的事,口口相传如何能成,请!现在就请!” 刚说完元道中站起来就走,贞一平跟着在后面小跑着说:“大人!元大人!” “不妨事!”元道中一边说一边快走。 贞一平气的脸红脖子粗,腿不是腿脚不是脚的,想跑又跑不起来,走一步跳一步。 出了衙门口,就见一个大汉站在街上,身高八尺,浓眉大眼四方脸,故意留的络腮胡扎在刷白的脸上,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背着手观赏衙门的大牌匾:白马县衙。 元道中有急事,哪里顾得上他,转身就往贞一平家里赶,那老头还没跑出来呢! “元大人好忙啊!”大汉对着元道中的背影说。 元道中听语气像是来找自己的,于是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找我吗?” 大汉慢慢的走过来,脸上挂满了神秘和微笑,说:“是的。” “哦,我这会有急事,你先去县衙,我稍后就到。”元道中说完又要走。 大汉听完会心的笑了,又大声的对着元道中的背影说:“大人是去找我吗?” 元道中听到这里不敢走了,分明是话里有话。 正好贞一平老头气喘吁吁的赶来了,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元大人,恕罪啊,这就是我那逆子。” 然后又对着大汉说:“小子,还不行礼,你想气死我?” 大汉听了不敢逞强,慌忙单膝跪地抱拳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恕罪!” “不必如此!” 元道中早把他扶了起来,笑着说:“你是贞天祥!” 大汉点点头,变脆了。 贞天祥搀着父亲贞一平,被元道中带到内庭喝茶,三个人坐下来,说了一会子客套话,其乐融融。 元道中心中有事,不得不问道:“天祥,有件事请你帮忙?” “是城门的事吧?”贞天祥开门见山。 “不错。”元道中喜欢他的性格,就说:“上次西邙山的贼人里应外合,轻松的打开了我西城大门,让人防不胜防,要是能够像你们家的大门一样,想开就开想关就关,贼人不知其理,来了也枉然。” 贞天祥一笑,说:“贼人抓了守门人,以死相逼,不照样能开吗?” 元道中一想也对,守门人就是活钥匙,钢刀架在脖子上,老丈人的丑事都能逼出来,何况是这,哎,草率了! “那有什么好办法吗?”元道中觉得贞天祥肯定有什么高招,不然他不会一语中的。 贞天祥想了想说:“元大人,即使再忠心的奴才,为了金银珠宝,都有可能背叛主人,更别说以死相逼了。” “那倒也是。”元大人觉得贞天祥说的有理。 “还有,我给很多员外贵族修密室,后来偷盗的,往往都是他们认为最忠心的人。”贞天祥说的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元道中点点头,衙门里这样的人也不少,送金送官的,哪怕一个万一,一个走眼,损失不可估量,他无奈的叹道:“这可怎么办?我还想着让你给我建个大消息门呢!” 贞天祥哈哈一笑说:“这个容易!费点事而已。” 元道中一看能建,说:“那样最好,实在不行,盖个密室,把开关藏起来,我自己一个城门一个城门的开,耽误点时间不怕,只求安全!” “不行!不行!”贞天祥使劲摆手否决。 “是建不了密室么?”元道中疑惑的问,本来这对于贞天祥来说是饭碗,怎么不行啦? “不是!”贞天祥解释道:“密室必须得有,我是说,再秘密的开关,也不止你一个人知道,我也知道啊,万一他们抓了我父亲,逼我说出开关消息,你问我爹,我说是不说?” 贞一平坐在对面听见儿子这样说,站起来就要揍他,元道中赶忙拦住,好言好语劝住了,继续说道:“你说的也对!这真是无解了。” 贞天祥是孝子,不想引火烧身,虽然是后话,但是不得不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元道中觉得他很不一般,心思缜密的让人惊叹,又无懈可击! “元大人,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贞天祥笑着问元道中。 元道中一听甚是高兴,说来说去早就成竹在胸了嘛,搞得我头蒙蒙的,但还是陪着笑脸问:“什么办法?只要是能防住贼人偷袭,保住大门不失,护我几万百姓,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倒也不是!”贞天祥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开口。 元道中站起来,面向贞天祥躬身施礼,说:“天祥,我不是为了这身官服这顶官帽,而是为了全城百姓,个人荣辱不足挂齿!” 贞一平听到这里有些气愤,责怪儿子卖乖,瞪着眼说:“有主意你不说?!” 贞天祥看父亲发怒,委屈的说道:“太阴损了,不敢说!” “说!”贞一平指着儿子咬牙叫道。 第89章 阴招管大用 元道中静静的听着,希望贞天祥能说出个大天来。 “好,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贞天祥看着父亲说,这家伙一下子就堵住了父亲的嘴,以后他甭想用这事责怪自己出什么鳖孙招,害的贞家香火不济。 贞一平点点头,元大人还在呢,赶紧的! 贞天祥便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可以给你建两个城门,中间顶上建个密室,能够容纳一个人晚上住在上面,再给你拉一个传声筒,用暗语叫门,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元道中觉得好,跟兵符是一个道理,但还是担心的问:“为啥要建两个门?” 贞天祥哈哈一笑,说:“这样是避免外面的人搭梯子去抓密室里的人,用两道门把他隔起来,他就安全了。” “这样好!”元道中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城门有两道门,真是稀奇事,但听起来好像很有用。 接着又问:“为什么要把密室建的搭梯子上那么高?” 贞天祥解释说:“这样是告诉密室里面的人,出来就是个死!” 是有点阴损!元道中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贞一平说:“是有点阴损,但城破了都得死,这也不算啥!” “爹,阴损的事我还没说呢!”贞天祥提醒道。 贞一平瞪着老眼问:“还有啥?” 贞天祥娓娓道来,说:“你想啊,这进密室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凡尘之人,万一动了邪念,还是容易坏事,依我说,钻密室的人,非得找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可!” “为什么?”贞一平比元道中还心急。 “因为可以把他们当人质,逼着钻密室的人守护好大门,不要动歪心思,城破即家破,无论老少,尽皆斩首!” 贞一平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城破了就把钻密室值班的人家里全杀了?” “那你可不!”贞天祥小心的回答。 “若是值班的人并无过错,只是城门被攻陷了,也要杀吗?”贞一平不解的问。 “杀啊!”贞天祥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不行!”贞一平气愤的说道:“没道理!” 元道中还没说话,贞天祥就和老爹吵起来了,他说:“宁杀错不放过,如果没有铁的纪律,就没有铁一样的操守。” “那不是逼着人反吗?”贞一平还是不认同这种说法。 贞天祥反而说:“这是逼着他不反,退路没有了,还反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最后一致看向元道中,期待他评判一番。 元道中有些傻眼,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按道理说,他是不会这样施行的,毕竟天理人伦,功过是非,都不应该枉杀无辜,但是,比起全城百姓,干系大如天,但凡一点私心,必将万劫不复,何况军队中早已如此形成惯例,外出打仗者,父母妻儿均为人质,退降者可杀! 面对两种眼光咄咄逼人,元道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说了句:“待我回禀武县令再说。” 元道中走后,贞家父子怨眼相望,谁也说不动谁,都闭言不谈了,端起茶杯似喝似不喝,各怀鬼胎,一心等着元道中带话回来,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不多时,元道中终于回来了,贞天祥凑上来问:“元大人,怎么说?” 元道中看看他,再看看贞一平,忽然笑了,说:“贞叔,我看还是按照天祥的办法吧,守门之任重于天,马虎不得!” 贞一平摇摇头,他是没有想到,也或许想到了不愿承认,一脸哀怨的神色说:“元大人,如果城破了,与密室守班之人无关,也要杀么?” 元道中不好回答,沉默不语。 贞一平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是真老了,连手也懒得拱了,扬长而去。 贞天祥知道父亲的思量,他的想法很直,但不能以对错判定,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对错,什么环境办什么事,只要目的是好的,些许手段,也是值得的。 元道中看着贞一平的背影,从昨天相识到今天的相悖,自己真是打了一场败仗,还将胜利者给气跑了,真是开了自己的先河,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盘算,将来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看守人质。 贞天祥本来想试探一下元道中,看是不是真心情愿找自己帮忙,所以躲着等他亲自去请,但是怕别人说自己托大所以也后退一步,在衙门口守着,是个意思就行了,不想他真的去请。如今自己说了这么阴损的事,明摆着是要得罪一批人的,流言蜚语下他们都会成为始作俑者,成为不近人情的大魔王。 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迅速研究如何施行,先修哪里,最初定的是先修西门,因为已经领教过了,西邙山的什么狗屁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最近声势又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卷土重来,这是重中之重,也是十分紧急的。 但是贞天祥反对,干嘛修好一个再修一个,如此耽误多少事,不如东西门同时开干,需要往返白马城的,就近走南北门即可,反正都不远,这样工期便缩短了一半。 元道中原本想修一个门试试看,不料贞天祥艺高人胆大,既然他这么有信心,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答应了。 贞天祥又提议了一帮人做监工,这些都是跟着他建密室的工友,对这些机关消息熟的不能再熟,元道中明白,没有人啥也干不成,来者不拒! 一直商讨到天擦黑,元道中和贞天祥一起在衙门吃了饭,然后各奔东西。 贞天祥趁着夜晚去找工友,通知明天到衙门集合,共同防护白马县城,顺便讲讲福利待遇,没钱不办事,武县令答应了的。 元道中则顺腿去了刘正泰家里,嘱咐他明天点卯,透露了贞天祥重建城门的事,晚上避免不了还要守城,一直到城门建设完毕,想想都是大工程,非得个把月不可,好好把家里安顿一下。 第二天卯时,贞天祥带了七个工友,分别是田敬尧,樊邵叶,李春秋,王峰,马明,曹文清,蒋林福,都是跟他干过半辈子的同道中人,一听说要修建城门,个个摩拳擦掌,这么大的工程,以后吹牛有说头了,人活了半辈子,不就为点这?再说了,这是积德行善之举,巴不得呢! 除了刘正泰,东城门的魏春雷,南城门的闫炎,西城殷弘毅,北城江淼,也都被叫回来参加点卯,县令武忠廉亲自坐镇指挥,要求所有人都要优先处理重建城门的事,众人一一答应,元道中负责协调,督促施工进度。 一声令下,全城皆动,因为是利城利民的大好事,白马县的百姓都很高兴,再加上武忠廉县令在公差这些事上从不吝啬,所以人们都踊跃参加,即使报不上工的,只要到元道中那里一说,你都帮着干了什么,也能领到钱,所以进度出奇的快。 田敬尧和贞天祥是光屁股长大的,两家是世交,贞天祥学徒的时候,比田敬尧还晚了一个月,但是贞天祥有悟性,祖辈都是吃这碗饭的,所以比田敬尧懂得更深,但是因为关系融洽,倒也不分彼此,从没有红过脸。 这次东西城门同时动工,贞天祥负责西门,田敬尧负责东门,所需物料,皆备两份,因为元道中事先讲过,四个城门都要换,所以人们私下里都备好了四份,一开始不知道分寸,当第一个成品出来的时候,剩下的也就基本成了,顶多稍作改动,费不了什么事。 白天贞天祥在工地上监工,晚上势必要和田敬尧商量下一步计划,一旦产生分歧,就嘱咐刘正泰快马加鞭把樊邵叶,李春秋他们都叫过来,通宵达旦的修改图纸,验算工程,直到都没有疑问才解散休息。 热火朝天的干了七天,才把所有需要装的齿轮,绳索,等安装完毕,两座城门一关,围的铁桶一般,元道中看了喜不自胜,不光他,城内的老百姓看了也不住的啧啧称赞,乖乖两道门,再也不怕贼匪来闹了,只是他们不明白,怎么门栓是朝内的? 又花了两天时间将砖砌完,城门恢复原貌,虽然是盛夏,粘合剂干的快,但是还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才能验证是否能用,这期间也不能动工南北门,毕竟要有出入口,正好趁此机会修整,将来好大展拳脚。 虽然元道中刘正泰这些官府中人,和贞天祥,田敬尧一帮人都忙坏了,正踌躇满志的盼着休息,可老百姓们不干了,私下里传出去,白马县大变样啦,城门都换了,一下子来个双保险,想回来的赶紧回来吧,城门一关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那些走出去的人过的也并不如意,到处都是官僚腐败,地痞流氓,一旦受了委屈,更加思念家乡,尤其是元道中县尉,比起周围的府县不知强了多少倍,不仅不欺压,还能帮你两把,两相一对比,简直后悔死了,一听到风声,马不停蹄的就往白马县赶,任凭烈日当头,暴雨侵袭,只想早点回去。 这样一来,白马县又开始热闹了。 第90章 密室人心 第十一日,是个阴天,人们被炎炎烈日逼的不敢出门,突然的阴凉像干涸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圣水,贪婪的吮吸着难得的清凉。人们早已填满了街道,互相诉说着近日的不端,时不时捂嘴哄笑,好像他自己有多高尚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细微的风变得强柔起来,拽的人衣服乱摆,你刚把衣角掖进去,它又来夺,来来回回搞不过,就吹起沙尘眯你的眼,吹起树叶打你的脸,直到你滚回家里,它还要随你折腾一番,将院里搞得乱七八糟。 元道中带领衙门捕头捕快来到西门,贞天祥同田敬尧,樊邵叶,李春秋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今天是验证神奇大门的时候,许久的心愿,连日来的辛苦,未来的幸福安定,靠的就是这轻轻的一拉,门就开了,元道中的心房也会被彻底打开。 前来见证的不光有官府,还有上百个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开关消息,只是来瞧瞧这双道城门结实不,有何怪诞之处,回头好吹去,所以都瞪大了眼往里挤。 贞天祥看到这里急坏了,他跑来给元道中说:“元大人,人太多了,这可不是什么拿到面上的事,越秘密越好!” 元道中一听也是,密室密室,大家都知道了还密个毛,于是吩咐赶快劝返人群,只说有危险,速速离去。 一开始人们不信,但是架不住捕头捕快连吓带喊的轰,脸皮薄的慢慢都走了,只剩些歪瓜裂枣左躲右闪不愿离去,气的元道中亲自来问,人们才怕怕的回去了。 两个大门中间隔了四五丈,并没有门栓,元道中仔细看了看,这没有门栓的门总感觉少点什么,不结实吧?倒也不是!人们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所以在建设城门的时候拼了命的加铆,再加上贞天祥的各种机关机械,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回事! 也许是习惯带来的别扭感吧! 城门中间高墙上,是开城门的密室,刘正泰搬来梯子,只有贞天祥和元道中爬了上去,不是地方有多小,而是不宜参观,所以元道中不招呼,也没人敢上去。 片刻之后,巨大的“咯吱”声从内墙里传出来,刘正泰吓了一跳,他刚想趴上去听听,但是一看田敬尧等人并没有动,反而镇静如水,便也扶正了身姿,看着两个大门缓缓的关上,等了一会,声音一响大门又开了。 刘正泰憋不住笑了,真他娘的会省劲! 开关几次之后,算是大功告成了,元道中高高兴兴的跑下来,不住的称赞贞天祥真乃奇人也! 给殷弘毅交代一番后,元道中等人又去东门验收,果然同西门一般无二,开关都很顺畅,几千斤的大门,居然能用小小的一个手柄就能控制,简直成神了。 现在东西大门都已成了,就剩南北两个城门,再有十天,或许也用不了,反正就是几天,就可以去掉一块心病了。大门修好后,还要练兵,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白马县虽然被抽走了兵卒,但是还有上万的百姓,从修建城门的情况看,征集两三千人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大家都很热情。 练兵还需要武器,他已经在筹备了,还有所需马匹,李万奇正在紧锣密鼓的召集,他之所以把城门的事放在前面,就是因为门户比练兵更紧急,也更实用,现在总算有眉目了。 回到县衙,贞天祥和田敬尧已经开始动了,有了东西门的经验,省了不少事,捷径走起来顺风顺水,但是元道中还顾不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东西门密室值班人选的事。 贞天祥说的对,一定要找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肩上责任重了,动心思的门槛就高了,大家才会安心。有家室的捕快很多,一听说晚上要值班,还得把家里老小压在县衙,都不敢言语了,这算哪门子事嘛!当捕快保的是县城百姓,实际上保护的就是自己的一家老小,现在要当人质,还得和城门共存亡,万一不是自己的责任城门破了,也要陪葬么?太不讲理了! 元道中原本是要求大家自愿的,结果碰了壁,这还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威信,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刘正泰挺身而出,他愿意第一个尝试,毕竟这是师兄振兴护城的大计,如果施行不下去,白马县也就算没有什么指望了,以后和其它县城一样,听天由命了。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对,道理很简单:你刘正泰有老婆孩子不假,但是李老头只是你的岳父,媳妇也是别人的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儿子想要随时会有,也可以和别人生,所以不行! 说的什么话!说到底就是怀疑这是师兄俩的苦肉计。 元道中很生气,人言可畏就是这么来的!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质?”武忠廉不解,城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元道中也很为难,人质只是威慑,并不一定像贞天祥说的,城破就撕票,那还是人吗?但他不能说,如果说了,就真的不需要人质了,双道城门也将毫无意义,所以他只能回答:“是的,一定要有!” “那我来当人质!”武忠廉说:“让春雷去守。” “不行!”元道中直言道:“你是县令,没人敢动你,城门上冲锋陷阵你再去。” 人们都不敢吭声了,聚在县衙大眼瞪小眼,几十个大男人居然能做到鸦雀无声。 关闭城门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今晚是第一天,如果开不了头,以后谁还身先士卒? 沉默了好一会,殷弘毅站了起来,他是元老级别的,比万泽贤还早,要不是西门无人看守,也不会请他出来做城门捕头,可怜的万泽贤。 “元大人,我回去一趟!”殷弘毅站出来对元县尉说。 元道中点点头,原本用不到他,虽然子孙满堂,但父母已经仙逝,也不符合条件,不知道算不算幸运,由他去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不能再等了,没人进入密室,城门是关不上的,现在看来,这也是一种缺憾,当初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窘境,元道中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对这个问题会这么决绝。 正当大家焦躁之时,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很多人,元道中刘正泰站起来一看,原来是殷弘毅带着一家老小都来了,两个小孙子蹦蹦跳跳的走近县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院落,所以显得格外兴奋,扯着母亲的衣裳问东问西。 刘正泰看了心里很不好受,他刚有了孩子,恨不得抱在怀里天天带着,腻歪着,可眼看着小小年纪的同龄孩童成了人质,被钢刀架着长大,真是一丝悲凉在心头! “殷捕头,你这是?”元道中不好意思的问,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 殷弘毅笑了笑,说:“我来带个头吧,西门守不好,我也有责任。” “这原本用不到你!”元道中还想要说,被殷弘毅打断了。 “元大人,就从我开始吧。”殷弘毅坚定的说。 刘正泰赶紧带人把殷弘毅的家人安排在后院厢房,吩咐厨房水果点心管够,又增加了洗漱用品,各种需要的物件,保证晚上躺的舒服,睡得踏实。 殷弘毅表示感谢,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西城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些还在等待别人出头的官吏们,纷纷低下了头。 “元大人,我也回家一趟。” 元道中寻声一看,是魏春雷,东城门捕头,只见他站起来说:“我带不了头,当个第二吧!” “好!”元道中满意极了,他没有看错,魏春雷果然是有作为的。 武忠廉也很高兴,都说魏春雷是靠他的裙带关系,并没有真材实料,现在好了,比你们都强,勇气这玩意,不是谁都有的。 不多时,魏春雷的父母和兄妹都来了,刘正泰也一一安排住宿,其它捕头捕快无话可说,各自散去。 元道中摆手让允升和高亮过来,两人迟疑了一下,都不想做撕票的勾当,所以磨磨唧唧的走向元县尉,脸上十分的不情愿。 “听见没?”元道中问。 刚才说过了,城破即家破,没听见谁还会这么发愁?只得小声应道:“听见了。” “那还不去?”元道中生气的问。 “现在?”允升和高亮吓了一跳,城门并没有破,现在就要撕票么?亏得殷弘毅站出来替你解围,亏得魏春雷视你为偶像,他们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撕票,元大人你不对劲啊! “废话,赶紧去。”元道中催促道。 允升和高亮还是不敢动,但看元县尉一本正经,他们也只能亦步亦趋的往后院走。 元道中看见他们的样子十分不悦,大声说道:“你们去哪?” 允升和高亮瞬间呆住了,看看后院的方向,再看看元县尉,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元道中生气得说:“知了在那颗大树上,去后院有什么用?” 哦,原来如此!该死的知了,你叫唤什么! 第91章 白马县盛况非凡 在殷弘毅和魏春雷的带领下,捕头捕快们渐渐适应了这种新式值班制度,白马县东西城门也有了铜墙铁壁般的守护,按时开关城门,每天的暗语都由元道中或武忠廉亲自认定,并且永不重复。 值守的捕快已经轮换了好几次,从原来的人质慢慢的变成了“拜庙”,多少天轮不上一回,即使南北城门也都竣工并投入使用,也没人愿意主动理会住衙的事,需要了,轮到了,就去呗! 这可比以前省心多了,记得当时西门被攻陷的时候,砍死不少捕快,现在不一样了,除了值守的一个人,城门已经不需要更多的人来捧场,而且躲在密室里,比待在城里更安全! 还有一个地方也很安全,那就是县衙,所有的精锐捕快都守在那,把家人放在县衙后院和县令夫人们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么? 撕票?不存在的,元大人肯定不会。 慢慢的,城门值守的岗位已经变成了香饽饽,大家都抢着去轮班,尤其是武忠廉县令不爱聚财,专喜仗义疏财,县令夫人漂亮时尚又体贴入微,所以那些像过年一样高兴的住进县衙的家人女眷们,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美食或者紧俏的行货。 元道中已经不再思索城门的事,而是转向召集起了兵勇,按照他的设想,最少两千人,这还不带骑兵,他给李万奇下的命令是三百匹!最少最少两百五十匹,得保证十个传令兵,两百个骑兵,这样他才能保证西天什么狗屁大王来攻城的时候,万无一失! 为了支持元道中的募兵,武忠廉特意颁布公告,所有兵勇算入编制,作为陪戎副尉的后备军,将来立了功,直接晋升陪戎副尉,从九品,再立功,为校尉,依次晋升。 人们踊跃参加,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既能学武强身健体,又能看家护院保护家人,最重要的是入了官身,会有想象不到的便利,红利,所以每天都有数十人报名。 已经报名的,统一拉到城墙上训练,一是让人们都看看护城的决心,增强白马县百姓的信心。二是广而告之,寻求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人多力量大。 果然效果非常的好!前来参军报名的人络绎不绝,每天一个大变样,后来更多的人来到白马县入驻,人一多,县城又活泛起来了,开门做生意的,唱戏的,说书的,各种走贩遍地都是,白马县迎来了空前的热闹。 武忠廉看着满城百姓安居乐业,商贾旅店百废待兴,人们喜气洋洋,这在半年前是不敢想象的,那时元道中休闲在家,自己鼓捣县政力不从心,什么烦心事都一股脑的涌上来,真是愁死了。 现在好了,元道中从抓贼开始,让白马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先笼住人心,现在又打造铜墙铁壁,招募兵勇,让摇摆不定的人安下心来,想想生逢乱世,这才是来之不易! 正因为如此,临县的,滑州的,更多的人挤进白马县,为的就是这里更安全,更有点儿人味,生活过的舒心一些,顺便做点小生意,对未来可期。 灵昌县就没那么幸运了,县令曹文雄崇尚小妾花铃儿,对她百依百顺。而这花铃儿最喜爱小狗,为此扔金散银,毫不心疼!人们要想博得曹县令的欢心,就必须先赢得花铃儿的青睐,这已经形成了共识,而花铃儿的软肋就是--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灵昌县的狗越来越多了,有高大威猛的,有小巧玲珑的,有纯色的,有豹纹的,有少数民族的,有海外的,真是应有尽有! 人们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自己的狗,万一被相中,那可真是好运就要来了,县令大人手一挥,免租免税免官司,一下子就少奋斗几十年,真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尚狗的风气传到文人那里,气节立马就高升了,他们跑来对花铃儿说:叫狗不好听,应该叫犬,这是文明语! 花铃儿一开始并不认,后来听见很多小叫花也取名叫狗儿,觉得晦气了,就开始称呼犬,慢慢的一习惯,还挺不错,灵昌县便刮起一股文明风。 有人说狗的鼻子很灵,应该把灵换成狗,叫狗昌县,非常贴合灵昌县的时局,曹县令知道后大发雷霆,严厉打击造谣生事者,后来花铃儿直接改称呼犬,狗昌县的说辞不攻自破,现在人们都叫犬县,曹县令也不管了,文明语,可以用! 自从狗犬飞升之后,可坑哭了灵昌县的屠户,他们平日里只管杀猪宰羊,偶尔屠狗烹肉,倒也快活,不想花铃儿来了之后,几个小叫花子宰了她的犬,一气之下就开始禁止屠狗,违者重办,屠户们便开始战战兢兢,生怕被人举报,所有人都夹着尾巴营生。 但是并不是每条狗花铃儿都喜欢,人们又跟风似的采买,导致野狗丛生,大量繁殖,眼看着香肉活蹦乱跳四处闲逛,就是吃不到嘴里,馋虫勾的人浑身瘙痒难耐,坐卧不宁。 这世界向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早有人背地里撵狗扒皮剔骨,跑到犄角旮旯里破锅添水炖上一回,拿着蒲扇散香气,生怕被人闻见,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鬼魅的气氛一烘托,香肉就更香了。 在县令的淫威下,吃货还是抵不住利诱的泛滥,灵昌县几乎已经完全被犬军占领,每到夜里,县城上空充斥着巨大的犬吠声,一犬叫十犬吠百犬嚎,像一块乌云,久久不能散去,彻夜的吆喝! 所幸白马县没有禁犬令,实在熬不住的人都会牵着狗去白马县走亲戚,只是回来的时候空着手,人们见了也并不大惊小怪,大家心知肚明,毕竟他们也曾经大肆的买犬,指望着一夜暴富,不想竟成了累赘,说不定哪天也得去白马县一趟,或者两趟。 赵屠户和张屠户就过的很滋润,宰狗只是顺带,没想到被灵昌县的人给干成了主业,每天都要宰个十只八只,最多的时候老赵一天杀了二十九只,正准备盘算着突破三十只的时候,被老婆指着鼻梁骂,造孽太多了,折寿! 赵屠户不以为然,这满院子的狗血,别说黑白无常不敢来,就是阎王也哆嗦,说什么折寿,还长寿呢! 虽然如此说,赵屠户还是渐渐的减少了杀狗的数量,他怕的只有自己的心! 赵屠户和张屠户杀的少了,灵昌县的人又不想跑空趟,只能拜托屠户周围的年轻人宰杀,他们见得多了,慢慢的也都耳濡目染学会了,战战兢兢的开始第一次屠戮,自从杀了第一只,就再也搂不住火,“唰唰唰”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跟宰羊是一样的,扒了皮剁吧剁吧钱就到手了,惊呼屠户真是好挣钱,容易的咧! 大家一看他这样胆小的人都能做屠户,我为什么不能?于是都投入到了这个行业,渐渐的,白马县衍生出了宰狗街,屠户镇,一刀胡同,硬是捧红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狗肉比猪肉羊肉卖的好,便宜又好吃,白马县的人也开始尝试了。 灵昌县一开始走狗的人只是为了自己的馋虫,没想到可以在白马县卖钱了,于是多拉几只,连吃带卖,后来吃多了生厌,就全卖了,拿了钱再回灵昌县,有钱谁不赚,管它变什么味! 就在西天圣德文武大王的地盘上,游走着许多赶狗的人! 有时候元道中也弄不明白,他只是把白马县的人都招了回来,大家在一起安居乐业,规规矩矩,不曾想白马县的人气一高,经济也活泛起来了,开店的,摆摊的,走街串巷的,到处都是生意人。 再后来唱戏的,杂耍的,说书的,文化也搞起来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受到了武忠廉的追捧,和全县人民的爱戴,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个白马县经营的热火朝天,羡慕死人! 但也有烦心事,当年白马县出现癫狂症的时候,增添了不少孤寡,这里面就数田玉凤和曲振鹏最为典型,虽然两人郎情妾意,勾勾搭搭,但是碍于世俗和嘴德,不得已只能偷偷摸摸。后来认识了刘正泰之后,在他的撮合下,终于成就了好事,做了一对半路夫妻。 可是,终究有个可是,有时候偷偷摸摸能够欢快的事,一旦正大光明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情趣了,相反激情磨完,就如同李老爹的大磨一样,连驴都开始嫌弃,天天就是转圈,豆渣也不香了。 田玉凤归咎于不争气的肚子,要是有个一男半女,拴住曲振鹏的心,怎么也比骚情好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怀不上,看了多少大夫都没有,又不能请别人帮忙,难道老天发现了? 为了能够怀上孩子,田玉凤四处求医拜佛,这天她来到白马庙,到观音殿求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吓得她惊慌失措的跑回了白马县。 第92章 最后一抹夕阳 田玉凤觉得不能太小气了,尤其是面对神灵的时候,除了虔诚之外,财物也得跟上,于是狠心贡了三钱银子,这是她好不容易攥下来的,正当要出门的时候,荷花池旁边有两个老太在挖莲子,嘴上嘟囔了一句:“起义军都到凤阳镇了!”把她吓了一跳。 田玉凤娘家是凤阳镇的,姥姥家是潦河镇的,两个镇挨着,她早就听说滑州那边不太平,娘家人也托口信让她呆在城里不要出来,她一开始没当回事,还四处跑着求子,不曾想来的这么快,慌忙问老太说:“阿婆,哪里来的义军?” 红衣老太满手泥,看见田玉凤发问,像告知机密事情一样小心翼翼的说:“滑州来的,跟土匪一样,你这样的小姑娘,才要当心呢!” “为什么?”田玉凤疑惑的问,她早就不是姑娘了,这老太看不出来? 老太婆瞪大了眼睛,觉得这女人好不晓事,半责怨的说:“当兵的到处抢钱抓姑娘,糟蹋了一路,你还是赶紧藏起来吧!” 田玉凤明白,只是没有深切体会,听她这样一说,才知道事情严重,慌忙出了白马庙,一溜烟跑回白马县,到了南城门的时候,已经拥挤了很多人,这更加剧了她的恐惧,早把求子的事扔了。 走近一看发现原来是城门关了,这会太阳正年轻气盛,热烈的亲吻着每一个站在城门外的人,大家不停的拍门呼喊,这里边有不少都是和田玉凤一样,等着回家的白马县百姓,但是没有用,根本没人理会,城门依旧纹丝不动的矗立在石墙之间,和燥热的空气一样无情。 田玉凤在人们绝望无助的时候,悄悄的顺着缝隙挤了进去,她想找个门缝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开个后门钻进去,可惜自从换了城门之后,白马县城门内外就像是被完全隔绝了,变成了两个天地。 人们已经开始嚷嚷,互相诉说着无限可能,突然有人说了句:“东门是不是开着呢?” 大家豁然开朗,对啊,南城门关了,东门是不是还开着呢?于是人们吵吵闹闹要去东门看看,渐渐的聚拢了二三十个人,转身去了东门。其他人一看南门无望,只好跟着一同去瞧瞧,也许有个万一呢? 剩下的不是老的老就是小的小,田玉凤无奈只好跟在队伍后面,默默的向东门走去。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几束淡红的云霞画在天际,好不容易来到东门,不巧门前聚集的人更多,想是关了有一会了,这可怎么办? 田玉凤吓坏了,“当兵的抢钱抓姑娘,糟蹋了一路!”这句话不停的在她脑中回响,虽然她想过请别人帮忙下种,但是这种不以下种为目的的欢快,她还是很抗拒的,关键是名声啊,归宿啊,老天啊! 以前的城门让人感觉不严肃,现在的城门让人感觉太威武,继而绝望! 太阳快要落山了,残存的晚霞也不再那么明亮,等不及的人们开始陆续离开,望着渐渐稀落的背影,田玉凤急的眼泪哗哗,要不是为了可怜的尊严,她真委屈的想大哭一场,凭什么这么难! 此时再去北门或者西门,肯定是来不及了,搁在平常也到了关城门的时辰,露宿城外已经是板上钉钉,但不局限于此,她还是个女的,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夜晚更是难熬,碰到流氓岂不抱憾终生。 已经开始有人靠在了城门边上,乌压压的坐倒了一片,他们肯定和自己一样,回不去家了,但是又不能离开,只能祈祷明天城门打开,他们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田玉凤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藏在他们中间,人多还能顾虑些脸面,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幸运的是在夏季,没有夜晚的寒凉,除了饿,尚能将就一夜。 天黑的很快,让人措手不及。 东城门外有很多条路,已经被踩得寸草不生,在黑夜里像一条条乳白色的玉带,弯弯曲曲没有尽头,可惜没人走,他们还没有看到绝路,更愿意等。 田玉凤熬不住了,就弓起双腿趴在膝盖上睡觉,她心里在想:屈振鹏这家伙是不是在找自己?他是满城跑呢,还是在跟谁勾搭? 其实就在田玉凤出城没多久,元道中就收到了信儿,滑州刺史张长卿造反了,自封碧天大王,因为地缘有限,又怕骚扰,所以并没有立国号,只是象征性选了年号天赐,今年为天赐元年,滑州各级官吏都升了官。 元道中知道后立马和滑州断了联系,然后关闭城门商量对策,张长卿做刺史的时候尚且贪得无厌无恶不作,现如今自封为王,肯定无所不用其极,伤天害理是难免的,除了躲没有更好的办法。 郭大鹏知道后很着急,立刻便要请假去找郭小鹏,幸好被刘正泰劝住了,滑州正忙着繁华呢,你去添什么乱,说不定郭小鹏当了大官正美呢,凉一凉再说吧! 武忠廉算是比较清醒的,他知道张长卿造反是早晚的事,现如今全国皆反,皇帝已经不当家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干什么,你还真指望他能管理一个国家?上不上书都是一样的,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得起老百姓,就已经是大慈大悲无愧于天地了。 元道中很是感慨,他没有想到武忠廉如此务实,回头想想也是,能保住白马县不乱已是不易,就别好高骛远了,于是嘱咐刘正泰继续加紧训练,争取早日保卫家园。 李万奇确实很能干,元道中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既能一展所长,又能报恩,养起马来恨不得操一万颗心。自从元道中给他下了令,务必囤积两百五十匹以上,他就开始物色良驹宝马,跑遍了整个白马县,从各种渠道采购了两百多匹,再加上自己养的百十匹,已经超越了元县尉的目标,这让元县尉大喜,暗道心想事成! 招募兵勇的事进展顺利,一开始来者不拒,等到超过两千人的时候,刘正泰就开始挑了,不机灵不顺眼娘娘腔的一律淘汰,三千人的时候他急了,这么多张嘴吃饭哪里行,没有杀气的也得撵,元道中知道后把刘正泰叫到县尉司,当着他的面说:“你知道殷弘毅去哪了吗?” 刘正泰才发现好几天没见殷捕头了,便问道:“师兄,我最近忙着练兵呢,哪里知道!” “我告诉你吧!”元道中说:“殷捕头买粮去了,买粮!” “师兄,我知道了。”刘正泰明白了师兄的用意。 “好!”元道中说:“你只管募兵练兵!” 所以现在的白马县,妥妥的兵多将广粮足! 城门虽然关了,但是张长卿的兵并没有杀过来,武忠廉和元道中商量之后,决定从明日起,每天开城门四个时辰,所有过往行人必须接受盘查,如若发现滑州细作,西邙山的奸细,立刻擒拿,绝不留情。但是对于前来卖粮的农户,菜农,一律给予优待, 同时密室值班要抓起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要有人悄悄的进入密室,一旦发现情形不对,或者奸细匪贼抢夺城门的情况,立刻马上关闭城门,没有暗语,打死不开。 如此这般等等,白马县进入了紧张的战时机制,老百姓也隐隐约约的感受到,县城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到处充斥着难以言说的诡异氛围,巡逻的骑兵一队又一队,狂乱的马蹄声随时随地响起,让人们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节奏。 强壮的兵勇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整齐的列队了,虽然是用来护卫县城的,但是,万一祸起萧墙,那必定是恐怖的灾难! 夜很漫长,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 田玉凤把曲振鹏想了个稀巴烂,然后沉沉的睡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这是盛夏,夜晚没有那么扭扭捏捏,反而行的干脆利索,短而暂! 如果不开城门,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凤阳镇一天是到不了的,潦河镇更不行,怎么办? 她身上没有多少钱,原本是拜庙,都给菩萨了,谁会想到有家不能回! 对啊!菩萨啊菩萨!您可一定要保佑我,打开城门,保佑我回家! 田玉凤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人还在睡觉,有人呆若木鸡,还有人在小声抽泣。 她也想哭,但是她不敢,太孤单了! 观世音菩萨,你救救我们吧!求你打开城门吧! 田玉凤越说越激动,不想脱口而出,把周围的人都惊醒了,但是没人嘲笑她,反而轻声的跟着和,慢慢的都小声拜求起来。 求求你观音菩萨!求求你观音菩萨! 人们从小声哼到大声说,希望集合众人的诚心,感动观音菩萨,悄悄的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以后死也是菩萨的弟子! 田玉凤害怕有人绷着不敢说,所以故意放大了声音,起个带头作用,引领坚守的人们忘情的恳求,至少能先感动自己。 突然!东城门真的开了。 第93章 大王叫我来踹门 自从灵昌县的人热衷于赶狗之后,来往白马县的人就络绎不绝,真是空前的繁荣! 但是两县之间有一条必经之路,那便是西邙山! 西邙山住着一位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座下大将上百小将上千,喽啰兵不计其数,连女人都不缺。 当年张长卿还是刺史的时候,攻打西邙山失败,丢盔弃甲的跑回滑州,可把司空不来高兴坏了,不仅因祸得福收了柳学州等人做臂膀,更是打响了名头,每天都有人来拜山头,纳贡入伙。 柳学州为了方便招募各方豪杰,特地请示大王,在方圆百里之内建庙宇,开饭馆,立钱庄,设赌坊,名义上赚钱,也确实赚钱,背地里联络勾结,打探虚实,防备对山寨不利。 近期他就发现,怎么灵昌县的人最爱往白马县跑,而且是一拨又一拨,连绵不绝。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弄清楚了,白马县真是肥的流油! 往常赶狗的人,是最早一批暴发户,等到人们都跟风牵狗之后,他们又赶起了羊,薅起了羊毛,当人们也牵羊之后,他们发现世道乱了,到处起义,便卖起了粮,凡事争当第一波,只做紧俏货,挣了不少钱,然后在白马县立营扎寨,坐稳了根基。 灵昌县除了盛产狗之外,柳学州已经看不出还有什么是值得一抢的,但是白马县就不一样了,繁华是掩饰不住的,他也真纳闷,这白马县怎么就是抢不穷呢? 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听说了白马县的事之后,开怀大笑了三天,这白马县是他的发祥地,称王称帝,皇图霸业,修建白灵宫,哪一件事也离不开白马县的功劳,真是良驹千里马啊! 司空不善就正好相反,他看看残缺的手指,恨得咬牙切齿,头发都要烧着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仇不报怎么对得起这身份地位?所以他第一个上奏,请求攻打白马县。 柳学州本来是要自己去的,并非全是为兄弟报仇,而是为了笼络人心,收纳豪杰,借机巩固自己的势力,但怕司空不来起疑心,所以由得司空不善上奏。 后来他一想,司空不善就是挡在自己和司空不来之间的一块巨石,想要撼动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就得先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他死在白马县,所以象征性的争了几回后,甘愿做了司空不善的臂膀,一同攻打白马县,必要的时候,撤个梯子使个绊,他已经拿定主意。 西天圣德文武大王自从封王之后,热衷于造人运动,已经有三个妃子即将临盆,不管男女,都是他司空家的骨肉,而且一连三响,真是祖坟长腿,跑到了九重天,睡在了太上老君的隔壁。 所以大手一挥,司空不善领兵五千,前去白马县踹门。 金刀魔鬼柳学州和兄弟沈彦超等人随司空不善同行,刚下山就遇到了牵狗赶羊一族,送到嘴边的美食不享用那是对老天的不尊重,所以屠狗宰羊,剥皮烹肉烤串串,将羊头挂在树上,羊皮搭在树枝上,像一面面白色旗帜,十里八村都能瞅得见。 吃了一路,赶到白马县西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喽啰兵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柳学州视而不见,他才不愿意得罪人。等到五弟古大威,六弟杨喜卓拉着三百辆马车赶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偷笑。 司空不善这才发现仓促了,以往大哥来的时候,都是先进城做内应,然后开了城门大军杀进去,现在一股脑兵临城下,反而不好下手了,如之奈何? 司空不善笑嘻嘻的来到柳学州的营寨,要说智谋,柳大哥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他只能来巴结巴结。 “柳大哥!”司空不善进门就拉住柳学州的手说:“小弟来请教你来了!” 刚说完,才发现沈彦超,孟士彪,古大威,杨喜卓,他这些老兄弟们都在,还有黑脸僧庞云龙,死胖子刑士贵,高山虎崔冠杰等新加入的小将领都聚集在了柳学州的营寨,这让他着实没有料到。 柳学州怕他生疑心,连忙解释说:“司空大人,我正要去找你呢!” “哦?找我何事?”司空不善坐下来问道。 “是这样的!”柳学州继续说:“白马县有四个城门,要是只攻打西门,元道中他们举全县之力死守,恐怕我们也无可奈何,就算攻破了,也得十天半个月,不若分兵佯攻其它三个城门,让他疲于应付,我们把主攻方向定在西门,相信很快就会有成效。” 沈彦超等人不方便说话,庞云龙上前说道:“我愿攻打南门!” 刑士贵也说:“我愿攻打东门!” 崔冠杰也抱拳说道:“那我就打北门。” 柳学州慌忙对司空不善说:“他们在我这嚷嚷半天,怕您不允,让我去向您请战,我想着这也许是个办法,正要去找您,您就来了。” 司空不善母狗眼一翻,心想:你们不是要元道中分兵,而是要我分兵,这点伎俩瞒得了我?于是哈哈一笑说:“柳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吃惊的问。 司空不善看了看这群人,诡笑着说:“我司空家有一套祖传的九龙锁,再高的城墙都能爬的上去,一会你们准备好绳子,待我爬上城墙,将绳捆到城头,你们便爬上去,随我开了城门,大功可成矣!” 柳学州假装高兴,大笑着说:“妙计!司空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沈彦超等人也慌忙来夸,捧的司空不善高高挂起! 夜里午时,司空不善带领众将来到城墙之下,为了避免被城内的人发现,他特意绕了两里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捆细绳,柳学州看了都惊叹道:“这么小的绳能载的了人?” 绳的一端有九条龙爪,无论哪个方向,只要往城墙上一扔,必定能挂住,是个人都能攀上去。 只见司空不善鼓足气力,将九龙锁往城墙上一抛,牢牢的挂在城头,然后紧紧腰带,长吸一口气,拽住绳子像走路一样,顺着城墙飞奔而去。 人们无不惊叹,司空不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一会,九龙锁开始不停的抖动,这是司空不善的信号,崔冠杰赶紧把自己带的绳子系上去,然后也抖动了几下,九龙锁带着绳子升上城墙。 如此反复几次,已经有六根绳子挂上城墙,柳学州将刀背在后背,学着司空不善的模样,快速的奔向城头。 沈彦超等人也紧随其后,只有刑士贵落魄,两腿一夹,像爬树一样艰难前进。 柳学州爬上去之后,见墙边躺着几具尸体,想是司空不善趁机宰杀的,为避免被发现,他马上趴到墙头进行观察。 沈彦超等人继续放绳,争取上来更多的人,待会抢占城门不可或缺。 待到刑士贵被拉上来,城墙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他满头大汗来到司空不善跟前,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你是谁?” 接着又有人喊道:“城墙上有人!” 司空不善一看暴露了,也懒得理会,带人向西城门杀去,不料正碰上巡逻队。 那巡逻队早就有防备,听见喊声立刻搭弓射箭,这箭头带着火,往天空一射,多远的人都能看到。而且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遭遇战,所以并不惧怕,练了几个月,心气高着呢! 哪料想司空不善和柳学州太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干死一半巡逻队,等到他们害怕想跑的时候,哪里来得及,全部被砍杀殆尽。 司空不善往后一看,喽啰兵正黑压压的跟上来,真是喜出望外,大叫着往西城门赶去。 到了西城门,城外的喽啰兵正撞门呢,打眼一看全是他的人,司空不善信心十足,这下破了城,元道中你们休想逃,我非报仇不可! 可等他往城内一看是大惊失色,城内不仅有数不尽的兵丁,还有骑兵,正严阵以待,灯火通明。 还不等他多想,就见一队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人很是面熟,他努力想了想,这不是刘正泰么?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元道中害怕西门有失,特地派刘正泰前来协助殷弘毅,因为看见火箭射天,就知道有了麻烦,所以带人上了城,前去查看。 当刘正泰看见司空不善的时候,心里大大的吃了一惊,当年在西邙山,秦世亨就是败在了此人之手,虽说是先打了几场,气力有损,后跟他交的手,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功夫赶不上司空不善,单打独斗更是不行。 何况,自从师兄元道中离开县衙,李三娘又给他生了孩子,他争强好胜的心渐渐冷了,功夫也撂下不少,只是混个差而已,如今遇到强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司空不善士气正盛,看见刘正泰忍不住嬉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正泰啊刘正泰,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刘正泰身边还有几十个人呢,自己要是一胆怯,人心就散了,只得强撑道:“匹贼!看我擒你!” 第94章 不善必得恶果 司空不善并没有把刘正泰放在眼里,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劫掠白马县,更重要的是找到元道中,报断指之仇,如今遇到了刘正泰,恨不得一烟袋锅敲死他,所以下手很重,毫不留情。 刘正泰也是加了小心,早把飞镖攥在左手,情急之下这就是救命的稻草,取胜的关键。 两人刚交手二十几个回合,柳学州就看出了刘正泰不是司空不善的对手,想借刀杀人错了对象,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也挥刀冲了上来,嘴里喝到:“司空大人,我来助你!” 刘正泰听见声音不敢怠慢,转身迎战柳学州,这也是老相识了。 沈彦超看大哥都跳上去了,于是不容分说,一齐飞身上前,混战开始。 数百人打了个难分难解,胳膊腿满天飞,哎呦声,叫骂声,噼里啪啦的砍杀声,不一会就有数十人倒下,气绝身亡! 刘正泰一看敌不过,转身就要跑,可是司空不善哪里肯罢休,不顾一切追上来。刘正泰看准时机,左手一扬,再扬,三扬。三只飞镖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部位,瞄准司空不善的眉心,哽嗓,心窝,想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发镖之后刘正泰有些后悔了,最近懒于操练,方位有失水准,手法略显生疏,硬是打出了一个月牙形,被司空不善轻松躲过。 “也不过如此!”司空不善嘲笑道。 刘正泰一听急了,长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将大刀递到左手,右手插在腰间,拽出两只飞镖,双脚放慢了几步,等司空不善跟上来,他一抖手,一条黑影直奔司空不善的脑门。 司空不善以为刘正泰黔驴技穷,暗器也平平,一心想拿下他,不料黑影一闪,他就知道又放镖了,于是低头躲过,可等他刚抬起头,正要赶上的时候,只觉胸口一热,用手一摸全是血,剧痛奔涌而来。 中镖了!司空不善大惊,慌忙停下脚步,幸亏有盔甲护身,伤的不重。拔出飞镖一看,血是红的,放在鼻子上一闻,只有血腥味,他才稍微宽心,但心跳的厉害。 刘正泰打完镖一直在偷眼观察,看到司空不善停下来就知道他上当了,于是翻身回来准备除了这一害,不想受了伤的司空不善依旧很勇猛,丝毫不落下风。眼看柳学州等人撵到近前,他不敢恋战,摸身就跑。 柳学州扶住司空不善喊:“司空大人,你怎么样?” 司空不善捂住胸口,看着众人说:“我不碍事。” 现主帅受伤,情势危急,柳学州急忙问道:“司空大人,我们是战是退?” 司空不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西城门的兵勇和身后不断跟上来的喽啰,强撑着说:“攻下去,打开城门!” 说完强忍疼痛,率先冲了下去,柳学州一看他并无大碍,不敢怠慢,也紧跟脚步往下冲,沈彦超等人更是无奈,一起向西门杀去。 刘正泰跑到城门口,殷弘毅把他接进去暂歇,然后命令官兵后退,等到司空不善带人下了城墙,正要去开城门的时候,一挥手,官兵一起将他们围了起来。 司空不善一看这城门有些奇怪,怎么连个门栓都没有,无论是推还是拽,丝毫不起作用,气得他连踹几脚。 正无计可施之时,殷弘毅出现了,上千人围住城门口,长枪大刀的往里招呼,可坑苦了护在外围的喽啰兵,身上被扎的全是窟窿,鲜血喷涌,就算歪倒了还要被砍上好几刀。 屠戮了一圈又一圈,柳学州清醒了,这次轮到自己被围困,可是他很纳闷,这城门太奇怪,像一堵死门,根本没有开的地方,如城墙一般。 司空不善打不开城门,眼看喽啰兵抵抗不住,可是急坏了,该死的城门并不像往常一样容易开关,没办法他只好豁出命去,抽出长长的烟袋杆,大喝一声:“跟我来!” 果然司空不善还是有本领的,烟袋杆所到之处官兵呜呼哀哉,一个个都被敲的骨痛肉麻,仓皇逃离。 柳学州跟在他的后面,不时的出手帮忙,合力打出一条血路出来,因为他知道,此刻是同舟共济之境地,想下黑手,出去了再说。 在不断有人倒下之际,司空不善等人终于冲出城门死角,极力往城墙台阶处攻占,殷弘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指导弓箭兵射向蹬墙台阶,又干死一片。 实在没有办法,冒着枪林弹雨依旧得撤,司空不善和柳学州拼命冲杀,眼前处处血肉模糊,终于登上城墙,身边所剩将士已然不多,而接应他们的喽啰兵却不见踪影。 正当司空不善疑惑之时,从城墙上来了一拨官兵,他仔细一看懵了,为首的不是元道中是谁! 这下可真的惨了,自己带领的几千人都在城外呢,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看情形爬城墙的地方已经被元道中守住了,此时就是来合围自己的,完了,小命要交代了。 柳学州看到元道中也吓了一跳,论武功不是人家对手,论境地自己好似瓮中之鳖,论形势官兵人多势众,不是硬拼的时候,跑吧!他一使眼色,沈彦超,刑士贵等人会意,撩开腿往南跑去。 司空不善喊了句:“你们先走,我来顶。。。” 话还没有说完,他往后一看,人却跑完了。 娘希匹!司空不善怒了,他想要跑的时候,元道中已经到了,挥刀就砍,无奈司空不善只好硬着头皮接住,舞动烟袋杆使出全力大战仇人元道中。 可是当他兵器一接触,司空不善就知道这次要凶多吉少,因为元道中的刀法又精进了一大截,虽然他也勤于练武,武功修为在大哥的指导下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相比元道中,差的更多了,可见元道中已今非昔比。 匆忙打了十几个回合,司空不善想借机逃走,不料胆一空就顾前不顾后,被元道中刀尖扫了一下肩膀,鲜血瞬时流了一身,那真是热血沸腾! 强忍疼痛,司空不善把烟袋杆砸向元道中,自己也朝着柳学州的方向跑走了。 元道中轻松躲过,与刘正泰殷弘毅合兵一处,向司空不善跑的方向追去。 柳学州跑了一段,看身后无人,就琢磨着怎么下城墙,到了大本营就不怕了,可是这城墙忒高,又没有绳索,怎么办? 刑士贵说:“大哥,把束腰带接起来吧!” 于是大家赶紧解腰带,两头绑起来顺下去,大致能到城墙高度的一半,剩下的就靠本事和命运了。 柳学州急忙吩咐说:“挨个下!” 沈彦超,刑士贵等人也不相让,抓住腰绳往下溜,也就比跳下去慢了那么一点,然后就是“砰砰砰”砸地的声音。 柳学州也没心思数了,活不成你也别活,跳吧! 当所有人都下去之后,柳学州看见后面隐约跑过来一个人,从身形和可能上看,应该是司空不善赶来了,这让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能从元道中的手里逃脱,真是苍天不看人世间! 柳学州下到一半的时候,腰绳到底了,他向下看了看,这高度死不了人,于是拿出匕首扎在城墙缝隙里,将全身之力挂在匕首上,然后用力一摇,腰绳从城头上脱落掉了下去。他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一抽匕首,自己也跳了下去。 司空不善早就看见有人从城墙上往下吊,所以他尽力往前赶,在距离还不到十丈远的时候,眼看着绳索跌落,却无能为力,气得他肝肠寸断。 司空不善又找了几回,没有一根绳索,他绝望的大声喊:“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没有回音,等待他的,正是元道中和刘正泰,他们已经率先赶了上来。 司空不善看着眼前的仇人,动手是打不过了,束手就擒也没有好果子吃,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跳下去,靠本事是不行了,不知道老天能不能托一把。 想到这里,司空不善也不再犹豫,眼睛一闭,双腿一蹬,纵身一跃跳下了城墙。 元道中和刘正泰从上面往下看,黑漆漆的不见踪影,这和自杀也没有什么区别,便不再管他。 柳学州根本没走,他知道司空不善就在上面,所以一直在暗处观察,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他听见了司空不善的叫喊声,心里窃喜,不一会,一个黑影飞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柳学州和沈彦超等人悄悄的上前查看,这人头朝下栽倒,脸贴着地面,头发都散了。 刑士贵扒开他的头发一看,正是司空不善,血水从嘴里流出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已奄奄一息。 柳学州狂喜不已,这下司空不来还嘚瑟吗?下一个就到你了! 正意淫之时,刑士贵突然叫道:“哎呀,他醒了。” 柳学州吓了一跳,蹲下身子一看,司空不善确实睁开了眼,看着柳学州说着听不清的话。 “难道还能不死?你是真命大啊!” 一丝笑意爬到柳学州的脸上,他悄悄的抽出大刀! 第95章 文武大王哭笑不得 沈彦超看见大哥终于下了决心,司空不善呜呼哀哉,众人皆高兴不已。他环顾四周看这十几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兴的说:“大哥,我们不如在此聚义吧?” 柳学州明白他的用意,就恐有人生疑心,便故意问道:“如何聚义?” 沈彦超指着奄奄一息的司空不善说:“山寨本来是我们的,大王也应该您来做,可是被这兄弟俩给霸占了,如今恶有恶报,我们一起插了他,然后回去砍了司空不来,大事可定!” 柳学州也怕有人告状,毕竟许多生面孔,要是都下了手,便不好说什么了,假装为难的说:“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刑士贵腆着肚子急忙上前说道:“大哥,论文论武您都是这个!”说着举起大拇指比划,又继续说:“山寨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您在经营,没有您司空不来算个屁!” 黑脸僧庞云龙也说:“是呀大哥,反了吧!我愿追随您!” 众人赶紧接连表白,柳学州也不再推辞,毕竟这不是封禅台,更不是挂帅帐,他率先拔刀插中司空不善的胸膛,接着沈彦超,刑士贵等人全部动了家伙,既然大家手上都沾了血,便一同发誓夺回山寨,共同享乐。 可怜司空不善,被自己人捅成了马蜂窝,他那哥哥还不知道,正温柔乡里缠绵呢! 众人商议已毕,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为了掩人耳目,十几个人趁夜挖了坑,将司空不善草草埋了,然后统一口径,司空不善被元道中砍死,还折了许多弟兄,白马县兵强城坚,难以攻破,所以只能退兵。 最好是司空不来亲自攻城,与元道中打个你死我活,不论谁赢谁输,他都能渔翁得利,柳学州觉得大任终将来也! 回到营帐,柳学州赶忙清点人数,计算损失,这一下子死了一百多个弟兄,连门都没有进去,看来这白马县是早有防备,元道中又神勇无敌,岂是我等能觊觎的?司空不来,你赶紧来吧!大敌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就等你窜出来伸脖子了! 柳学州一边造谣生事,说元道中杀了司空不善,嫁祸于人,一边稳住各个将领,私下里结交,争取拉到自己阵营,架空司空不来。 第二天,柳学州主帐聚将,大秤分金银,每个人都得了好处,然后继续杀狗宰羊,与民同乐。喽啰兵都是小人物,好不容易有个势利的机会,十分受用的接纳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柳学州基本已经掌控了整个队伍五千余人,西邙山的大旗也重新树立起来,柳学州觉得是时候回山寨了,于是和众人商量之后,拔营回寨! 西天圣德文武大王自从兄弟司空不善出征之后,人员走了一大半,他也闲来无事,就在白灵宫里乱转,突然有婆子说:“大王,梅妃要生了!” 司空不来高兴的手舞足蹈,他太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而且最好不止一个,十个八个不嫌少,三个五个不嫌多,带着他们顺着黄河打到老家去,开创万世基业,可以比肩刘邦了。 刚到寝宫,就听见梅妃扯着嗓子喊,司空不来突然心疼起来,这算是为他司空家香火延续立了首功,以后会源源不断,想想就高兴。 除了梅妃,还有张妃和杨妃,都是鼓鼓的肚子等待生产,他没有想到自己连中三元,要是梅妃生了儿子,后面张妃和杨妃就无所谓了,反正儿女双全了,如果都是儿子,那就更好了,成就帝业没有儿子怎么成? 儿子越多越好!他在想:一个儿子就是一员虎将,十个儿子就是十万军! 儿子还有儿子,儿子还将有儿子! 可惜司空不善没有,不过自己有,司空家就有指望了! 司空不来思绪飘飞,他已经沿着寝宫转了无数遍,生孩子的事他能插手的已经插手了,现在只能等,焦急的等,做了大王也不能为所欲为,该等的还是要等。 但是怎么能让时间快一点,让生的快一点,司空不来急坏了。 旁边的随从看见都笑了,对西天圣德文武大王说:“大王,要不您还是先备点金银首饰长命锁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司空不来大喜,嚷道:“对啊,我总得有所表示!” 梅妃辛苦了,自是要奖励,孩子初次见面,也要有见面礼不是! 长命锁?我的天爷,为啥没早备呢?快去搬金取银,请最好的工匠! 白灵宫已经忙活开了,司空不来要大宴群臣,要给儿子备好锦衣玉食,等到司空不善凯旋,他还要大摆筵席,大肆庆祝! 一直生到半夜,司空不来将白灵宫点亮如同白昼,远远望去,如同黑夜里一盏明灯--繁华的明珠! 忽然,寝宫的门开了,两个产婆跑过来报喜:“恭喜大王,梅妃生了个男孩。” 司空不来高兴坏了,情不自禁在门外耍了一套拳法,一掌劈断碗口粗的椿树,乐呵呵的进去抱孩子去了。 此时柳学州已经回到了山寨,偷偷将白灵宫包围了起来,然后带人参拜司空不来,禀告战报。 司空不来正激动万分,听说柳学州回来了,以为是打了大胜仗,慌忙前来迎接,只见柳学州单膝跪倒,诉说白马县铜墙铁壁,闭门不开,司空不善用祖传九龙锁爬上城墙,带领我等去开城门,不料与元道中遭遇,被他一刀斩了,兄弟们三番五次冲上去想抢回尸体,无奈对方人多势众,都失败了。 柳学州一边小心翼翼的诉说,一边偷眼看司空不来,见他微笑的脸渐渐凝固了,然后变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司空不来凝视着柳学州,他努力的猜测着,九龙锁是祖传的不假,司空不善也有可能会利用它爬进城去打开城门,但是如果城头上布设重兵,吃亏是理所当然,哎,可惜自己没有提前布局,先派人进城去埋伏,可恨! 痛失兄弟,这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不,司空不来想,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有儿子了,而且不止一个,还有两个没有出生呢!但是,那可是他唯一的兄弟啊! 柳学州!你怎么全身而退呢? 一股恨意在心头,一股甜意在心尖,司空不来痛恨元道中,从来到西邙山就发誓要为兄弟报仇,但未能如愿,现如今又丢了亲兄弟,他几乎要抓狂了! 可他有后了,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他从小流浪,带着兄弟拜师学艺,吃过的苦像黄河里的沙子一样多,他早就认为司空家绝后了,但是,现在他有孩子了,男孩!还有两个大肚子呢! 司空不来一会脸色铁青,横眉冷对,一会脸色红润,笑意绵绵,柳学州觉得他魔怔了。 “柳学州!”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喊道:“明天随我踏平白马县!” “得令!”柳学州战战兢兢,他打不过司空不来,所以只能斩钉截铁的说,义无反顾的做。 从白灵宫里退出来,天都快亮了。柳学州吓了一身汗,同样胆怯的还有沈彦超等人,万一被司空不来察觉翻了脸,动起手来必有损伤,那白灵宫里的人都是司空不来的心腹。 刑士贵十分不解,问柳学州说:“大哥,为何不杀进去给他拼了?” 柳学州苦笑一声说:“这司空不来的功夫太高,你我未必是对手。” 高山虎崔冠杰也说:“怕什么,我们人多!” 柳学州摇摇头说:“留着他还有用。” 众人不解,忙问:“有什么用?” 柳学州淡淡的说:“对付元道中。” 沈彦超明白了,点点头说:“还是大哥有办法!这元道中和司空不来同样厉害,就等他们杀个你死我活,我们好渔翁得利!” 回到营寨天也亮了,西天圣德文武大王传令说:“众位将领攻打白马县辛苦,特摆宴席庆功,全军皆有封赏。” 柳学州等人又继续来到白灵宫,同司空不来吃吃喝喝,说些义愤填膺的面子话,但是有一点,就是没人敢真喝酒了,生怕一句话说错,脑袋搬家了。所以尽管司空不来一直劝酒,他们也只是抿来抿去。 一直喝到天黑,柳学州才辞别司空不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又来了王令,乃是一席山珍海味,柳学州吃的心惊肉跳,不知道司空不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从了。 第三天又吃了一天,美其名曰飞禽猛兽,更像临行前的最后一餐,虽丰盛但难以下咽,柳学州还是第一次因为吃饭而失眠。 第四天,柳学州站在门口等,看西天圣德文武大王的传令兵来不来,谁知道等到正午,也没见一个人,他终于满意的笑了,看来也不过是大宴三天,并没有什么诡计,毕竟他还得依靠我们呢!想罢也不吃饭了,直接回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晚上戌时,柳学州被传令兵叫起,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已经下令,明日卯时点兵,攻打白马县。 第96章 元道中查缺补漏 元道中同刘正泰合力赶走司空不善之后,心里冷汗直流,因为他把人都安排在了城门口,生怕贼匪撞门,一下子涌进来,但是城墙上的力量太薄弱了,司空不善偷偷爬上来轻松入城,要不是刘正泰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元道中想了很久,决定将重要兵力上移,大部分人全部去守城墙,同时广布火箭手,一处告急,火箭一射,半个城都知道了。 那城门呢? 也好办!元道中早就命人在城门口搭上台子,用绳子捆上门板,门板后面全是石头,在城门破之前砍断绳子,石头就会把城门堵住,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还有骑兵,李万奇给元道中提供了三百多匹马,其中两百四十匹给骑兵队,昼夜巡逻,三十匹给传令兵,剩余的,做后备队调换使用。 元道中忙完天已经大亮,武忠廉县令听说西邙山的贼匪又来了,还爬上城墙,杀死不少人,吓得他茶饭不香,等到元县尉回来,说是赶走了贼人,又加固了防守,他才稍微宽心,拉住元道中一个劲的夸,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西城外的喽啰并没有撤兵,反而杀狗宰羊,炊烟袅袅,这让元道中疑心司空不善真的逃脱了,这么高的城墙,他居然敢跳下去,还敢活着,真是见鬼了! 刘正泰看了半天,初步估算喽啰兵至少有五千人,自己城墙上还不到三千,又分散着围了一圈,真是寡不敌众,幸亏居高临下占尽地势,要不然,真没法抗衡了。 城外吃吃喝喝,城上列队观看,妥妥的吃播大戏,一直进行了一天,到了晚上,元道中怕他们再来个趁夜偷袭,干脆都住在了城墙上,任凭风呼呼的刮,一开始觉得凉快透顶,站得高看得远,风景无限,到了后半夜,又冷又饿。 饿都是被逼得,白天看了一天馋死了,晚上梦里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连猪蹄都啃上了,口水流了一地。 一夜无事,天亮后人们陆续起来,喽啰兵倒是不急,睡到大上午,又开始演一遍,都快吃腻了,也没收到攻打白马县的命令,索性过过财主的日子,逍遥的很! 晚上吹了一夜的风,清水鼻子横流,太阳一发威,热得没地方钻,一冷一热头就开始发蒙,站在城墙上不敢往下看,总想一头扎下去,吓得瞬间又清醒了。 这样的人,几乎占了一半。 元道中也凑合了一宿,几乎没合眼,他很奇怪司空不善竟然没有夜袭,难道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看来今晚要倍加小心了,大意总在疏忽间! 因为是白天,留下观察哨即可,元道中吩咐官兵撤下城墙,找阴凉的地方尽快休息,然后做饭熬菜,就地饱餐战饭,只要一声令下,随时能够投入战斗。 临近中午的时候,县令武忠廉跑来了,带了许多肉食,说要慰问官兵,人们都很高兴,终于也有肉吃了,士气高涨。他登上城墙一看,密密麻麻的喽啰兵不计其数,顿时心就被揪住了。 “道中,你知道吗?我祖上也是武将出身。”武忠廉对元道中说。 “是的,听你说过。”元道中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些。 武忠廉自然是因为感慨,当年祖上都是将军,何其风光,如今败落的干起了酸文人的官,不会进攻只会退守,躲在县衙里唾沫星子满天飞,哎! “我要是能舞的动刀,也下去拼他一回。”武忠廉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爽脆的说。 元道中听完吓了一跳,幸亏你不会,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捞出来,于是赶忙说道:“大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武忠廉看着元道中说:“我只是说说。” 两人又看了一会,便走下城墙,武忠廉看看城外的喽啰兵,再看看城内的官兵,心里沉稳了很多,要是没有元道中这帮人,白马县估计都废了,现在倒好,势均力敌。 带来的慰问品都分光了,再待下去影响大家休息,武忠廉连忙告辞,元道中等送了再送,生怕他出事,嘱咐他呆在县衙,不要乱跑。 回去之后,武忠廉越想越憋气,男子汉大丈夫,都在前线奋勇杀敌,自己躲在“铁牢”里,何其懦弱! 思前想后,他终于打定主意,带人来找主簿毛福海,查阅县城户籍,继续征召兵勇,准备给元道中做些后勤工作,以减轻他的负担。 元道中确实忙坏了,他实在搞不懂司空不善到底在阴谋着什么,所以爬上城墙四处观察,从西门到南门,再到东门,北门,全部巡视了一遍。 其实,西邙山的喽啰兵大都部署在西门,南北延伸了半个城,东门更是无人。要说军纪也是涣散,吃喝玩乐了两天,既不攻城也不偷袭,好像是要醉生梦死,然后置死地而后生?你倒是派点人骚扰一下啊! 傍晚时分,元道中已经料定,今晚司空不善必来偷袭,他乐呵了两天,就是要我们麻痹大意,疏忽警戒,他再来个突然袭击,好一举成功。 做你的春秋大梦! 元道中传令四门最高级警戒,巡逻兵整夜不停,火箭军瞪大双眼,全面查看,火把火炬等物一应俱全,到时候只管拼命,城破了谁都活不成。 眼看城内的官兵都一级战备,激动的心凉飕飕,颤巍巍,等到刘正泰跑到西门城墙上一看,喽啰兵像没事人一样,屠狗宰羊烤串串,好不乐哉! 障眼法!障眼法啊! 刘正泰像看破了戒一样跑到师兄元道中跟前,认真的叙述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两人嘀咕了一阵,坐等司空不善前来挑战。 等到腰酸背疼,也不见司空不善的踪影,刘正泰坐下来靠着城墙,先闭目养神,就不信你不来。 元道中也是很诧异,他令郭大鹏去南门,允升去北门,高亮去东门,务必登上城墙,仔细观察后前来禀报。 三人走后,元道中还在思考,到底哪还有问题?哪还有纰漏? 等到郭大鹏回来的时候,刘正泰都睡了一觉了,司空不善倒是没有来,周公忙的热火朝天,城内城外的连番造访。 其它三个城门安然无恙,东门外更是一个人都没有,魏春雷望着天空数星星,寂寞呀寂寞! 月亮升起又落下,夜空渐渐安静的可怕,终于要来了吧!元道中想。 已经两天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杀气冲天! 不行,我得算一算!元道中熬不住了,他开始夜观天象,寻找天煞星的方位,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没有天煞星的影子,难道不在白马县? 他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郑,全是背面,三爻皆阴,乃是坤卦。 坤为地,地为母,坤为顺,顺为柔,是《易经》第二卦,为开门卦。 元道中为了详解,收起铜钱,又郑了一次,和坤卦几乎相同,只是上面一爻为阳爻,乃是一艮卦,艮为山,为止。 看到这里,他突然有所悟。 下坤上艮为剥卦,此卦凶险至极,从下到上,危机重重。这样看来,凶险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为什么找不到天煞星呢?难道只有危机没有杀机?元道中又陷入了沉思。 一阳在下是生,一阳在上是死。剥卦正是五阴爻在下,一阳爻在上,妥妥的一阳在上,真是死路一条,必死无疑。 元道中失望极了,他又想到了剥卦的综卦--复卦,复卦是一阳在下,是生是起点,是复阳扶正的开始,两者相对,一死一生。 深夜很安静,但元道中的内心却平静不下来,他几乎认定今晚必是攸关生死的一夜,那司空不善已经几天不见人了,说不定正伺机而动,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不正是危机重重,命悬一线吗? 还有柳学州,此人驭人能力极强,手下几员大将都非等闲之辈,如今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收买几个豪杰也是稀松平常举手之间,真是不可忽视的劲敌。 元道中抬头看了看,没有天煞星,就说明天象不至于此,但为什么卦象是如此凶恶呢?他又想了很久,突然被卦辞提醒了。 剥卦卦辞:不利有攸往。 他豁然开朗,剥卦有危有机,危险在于有攸往,机在于否定,也就是说,只要不乱动,不去主动挑衅,便不会致自己于险地。 没错,此卦阴长阳消,阳爻易静不易动,不可妄自进取以致自取其辱,因为这是大环境,是势,要想保存实力,就只能选择龟缩神功,像武忠廉说的,下去拼一回,必然是有去无回。 妙哉! 元道中心情渐好,他看见刘正泰睡得正香,不忍打扰,自己走上城墙,喽啰兵都已呼呼大睡,根本不像征战的样子。其实,剥掉这情势因缘,不都是个人嘛,只是被权利熏心,欲望左右,身不由己而已。放眼整个大唐,战火四起,硝烟弥漫,谁能独善其身? 第97章 白马县的光辉 东方已发白,余辉洒在绵延起伏的山脉上,像早起的仙女遗落在人间的纱巾,而青绿色的树木随性的点缀在山体间,犹如纱巾上的花一样,煞是好看! 元道中从山峦缝隙间又看到了卧虎局,他突然想起来,九鼎背天葬交给刘正泰之后,就没怎么再过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破坏了风水,助推了时局。 按理说,虎乃凶兽,西邙山的贼人又如此嚣张,看来是相应了,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他还得跑一趟西邙山,看看这个卧虎局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哪些变化,会不会卧虎局已经变成了别的什么局,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了。 刘正泰终于睡醒,他婆娑着眼睛迷迷瞪瞪,看见师兄站在城墙上远眺,也匆忙走过来,揉着眼睛说:“师兄,看啥呢?” 元道中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 然后继续观察城外的喽啰兵。 “哦,我还以为他们挖地洞往里钻呢!”刘正泰说着话打着哈欠,伸伸懒腰就要走。 元道中被刘正泰的戏言给震惊了,一把抓住刘正泰的手臂说:“你说啥?我咋没想到呢,我的天,赶快集合!” “咋了?”刘正泰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师兄给拽走了。 到了西城门下,元道中马上集合所有镇守的兵丁,就一件事:立刻搜索城内是否有地道口。因为他一直疑惑,西邙山的人一连几天没有动静,说不定在憋着大招,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挖地洞进来。 如此兵不血刃,悄悄的就进了城,一旦占领了白马县,双道城门反而变成了贼人的屏障,自己人的牢笼,那就彻底玩完了。 刘正泰此时也清醒了,原来自己的无心之语,竟然一语中的,还是师兄想的对,连忙带人去搜索,沿着城墙往城内细细排查。 元道中认为还不够,如果只是在西城挖洞,有点明目张胆,万一他们在此吸引兵力,而是跑到东城北城外去挖地道,那简直能轻松掩人耳目,无论城内城外,谁叫县内的兵力都部署在了西门呢! 他立刻让郭大鹏,允升等人去传令,四门开始同时搜索,并发动周边的百姓一起自查,一旦发现立刻禀报,周围的兵丁要全力围剿,作为重中之重防备。 城内百姓自然很配合,他们太了解西邙山的贼匪,很多人都经历过劫掠,而且自从贼匪再次光临之后,人间已经传开了,贼匪们如何抢金抢银抢女人,说的神乎其神。要不是城门关闭的紧,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跑路了。 其实,有一小部分人确实逃跑了,他们拿钱贿赂城墙上的官差,用绳子吊下去,银子多了他们还能帮忙稳住绳子,但是元道中加强城墙警戒之后,这生意也做不成了。 刘正泰在西门方圆五百步之内全部排查了一遍,连茅房都没有错过,却没有任何发现。元道中觉得既然查了,就彻底一点,于是和刘正泰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带人沿着城墙继续搜索,到东门集合。 中午吃饭也不凑合,元道中明白,吃不好,干活没精力没动力,所以加大了肉量,丰富了花样,虽然比不上城墙外的粗鲁,但也是精致的很,热菜热汤直接上马车送过来,官兵们畅快淋漓,笑容挂在脸上。 和魏春雷集合后,天已经黑了,看来西邙山的贼匪并没有挖地洞,也或者挖了,进站不顺利,反正是没有成功,只要他们不成功,就是白马县的胜利,元道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最近几天神经绷的太紧了,头疼的厉害,晚饭后元道中找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打坐,静心养神。刘正泰终于得以抽空,跑去和郭大鹏等人小聚,城外的狗肉太特马的香了,都把人给馋哭了。 又过了两天,早上元道中去城墙上查看,突然发现喽啰兵们开始撤退了,留下一地鸡零狗碎,不忍直视。 白马县的官兵山呼“胜利”,这是他们第一次赢得守城的胜利,人们都跑到城头上观看,享受难得的胜利曙光。 白马县很快就开始沸腾了,听说贼匪撤退了,大家都跑出来欢呼雀跃,拍手相庆,卖烧饼的王老九开火送烧饼,赵屠户支锅送炖肉,郭通生意不做了,进店免费吃饭,连沈艳红都差点免费了,真是要气死妈妈毕锦娘了。 武忠廉坐轿来到西门,登上城楼的时候,喽啰们早就没影了,原先住人的地方已经空出来一大片,树也折了,沟也平了,狗粪羊粪人粪遍地都是,一丁点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就这,堂堂县官高兴的手舞足蹈,几乎要亲吻那块终于空出来的地方了。 虽然没有弄明白他们为什么撤退,但是危机解除了,除了留下少部分人继续警戒外,余人全部解散回家。一连住了几天城墙,身上的灰尘和汗水早就融合在一起,添了一层又一层,坚硬的裹着每一寸肌肤,像长出了一件完美的铠甲,刀枪不入! 元道中回到家里,先是见了父母,高兴的说了一回话,就赶紧跑去洗漱,未毕就有衙役来请,武忠廉县令要宴请功臣,想和他商量细节。元道中答应了,但还是在家吃了饭,毕竟忙的时候根本回不来,没想到武忠廉已经备下酒宴,正等着呢,没办法,又吃一回。 刘正泰回去后,李三娘见着他就哭了,整个一老头,头发一团一团的,胡子一撮一撮的,脸也不知道洗没有,反正是黑了,多多见了他吓得跑到豆腐坊找他姥爷去了,刘正泰想抱,没门! 李三娘赶紧烧水,伺候他洗漱,又做了几样小菜,管它时辰不时辰,饿了就吃。下午又去买了肉,晚上准备好好吃顿饭,不想衙役来报,县令有请,要设庆功宴,刘捕头也是主角。 李老爹笑着说:“去吧!应该的。” 刘正泰点点头,答应一声,正要走的时候,李三娘偷偷的凑到他身边跟他说:“晚上早点回来。” 刘正泰看着她泛红的脸,会意的笑了。 到了县衙之后,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是老熟人,喜笑颜开大方吹牛,气氛热烈激情,每个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好似经历生死之后,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放开了,就剩下痛快的欢愉了。 贞天祥,田敬尧等人也被邀请了来,这次白马县大门紧闭,固若金汤,他们的功劳也不小,尤其是贞天祥,出的主意更是绝辣,虽然听上去无情,但还真管用,只不过苦了在里面守门的人,吃喝拉撒的,十分不便。 还有一些人,刘正泰不认识,后来突然想起来,司空不善爬上城头的时候,杀了不少人,这几桌人应该是死者家属,也被县令邀请了来,应该重赏一番,死者为大! 看到他们,刘正泰不好意思大说大笑了,只是仔细的听着。 人已到齐,武忠廉县令和元道中县尉都来了,还有县丞朱启明,主簿毛福海,看来今天要大肆奖赏,下面的人高兴坏了。 武忠廉率先讲话,先是夸了县尉元道中,为白马县安全出力出心,可谓功劳最大。人们其实很信服,元道中的本领和威望不输白马县任何一个人,功劳也都在那摆着呢,于是大家热烈鼓掌。 接着是刘正泰等捕头,还有新上任的兵丁,以及贞天祥等人,只是到贞天祥的时候,武县令勉励他,再次费心把守门的兵士生活条件改善一下,吃的好拉不好也不行,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贞天祥害羞的连连表示,一定做到!只是守城的四个兵士,尴尬的着实不轻,被武忠廉邀请到台上讲话,当面夸奖一回。 最后才是牺牲兵士的家属,因为他们贡献大,失去的也多,所以重点奖励,不仅有财物,还有免税的通行证,不管今后做任何生意,都是可以不缴税的,也算是一种长期照顾吧! 全部奖赏完,武忠廉把朱启明叫了上来,告诉在场的各位,大家立功了,名字都会被记录到县志上,让白马县的子子孙孙记住他们的事迹,永久流传下去。 这是一件大事,人们都这么觉得!这也是武忠廉深得人心的地方之一。 开始吧!鸡肉鸭肉鱼羊肉,甜汤咸汤酸辣汤,白酒黄酒高粱酒,猜媒划拳唱酒令!一块儿造吧!大家都动起来吧! 此刻,不分老少,不分官职,不分大小,不分上下,推杯换盏干起来,大块肉爵起来,屁话喊起来,牛逼吹起来,欢呼吧,操蛋吧,一切随缘吧! 一阵热情之后,刘正泰被逼到了墙角,大碗酒不仅自己喝了不少,连身上的衣服也醉了,他假装跌跌撞撞,扶着墙往茅房的方向走,无论谁来劝,都结结巴巴的喊:“喝~酒!喝~酒!” 等走到门口,偷眼往后一瞧,哈哈,没人注意,撩开裙摆窜了出去,任凭身后热闹欢天! 第98章 风水之地 连着过了两天安生日子,白马县渐渐恢复生机,但是西城门一直没有开,元道中还是担心西邙山那伙贼匪乔装进城,像第一次一样从内部攻陷瓦解,虽然做了改变和部署,但小心行得万年船,就连其它三个城门,也得早关晚开,细细检查,若有不良之举,立刻抓起来。 灵昌县的走狗牵羊之辈被这么一闹,渐渐地淡出了市场,繁华的白马县也并不指望他们,依旧小心的热闹生活。 这场风波过后,人们开始囤积物资,米面咸菜是标配,烟熏腊肉是顶配,家家都跟着了魔一样,因为他们看的很清楚,城门一旦关了,余粮才是亲爹妈,过日子全靠它,有银子也不好使。 武县令备的更多,为了守住最后一道防线,他派人从东门出去,源源不断的采货回来,米面早就堆成了山,咸菜也腌了几十缸,至于肉类,他直接要求买成活的,赶着回来,到了白马县,用家宅圈养起来,天然的保鲜。 人们又过上了安逸的生活,这在烽烟四起的唐末是十分难得的,可白马县也并不特殊,就在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来了,就一个目的,为司空不善报仇。 元道中刚捡了个空,就带着刘正泰来到城西邙山,他们先去九鼎背天葬的地方查勘,这里已经长满了荒草,野石也多,走起路来很费劲,幸亏有马。 九鼎背天葬还是老样子,上个月下过一场大雨,没草的地方土质松散,再晒上几天,出现不少大裂纹,像动脉血管一样曲折诡异,而且深不可测。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刘正泰觉得奇怪就问。 元道中抓了一把土闻了闻,说:“这是鬼漏,九鼎背天葬已经泄了煞气,冤魂已经按捺不住,该出来造孽了。正泰,我们还是去上面看看吧。” 两人顺着山坡往上爬,这里正是卧虎局的山脉处,山顶是卧虎的肩背,左手头右手尾,绵延上百里,而且山上的树木呈带状分布,几乎是照着老虎纹长的,一圈一圈的很是奇怪。 元道中选择了左手方向,他想看看虎头地形,就只能继续往上爬,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顶。这里视野十分开阔,方圆数十里都能一览无余,地形是真好。 再往前就是下坡地势,走了一段路发现是悬崖,转了一圈皆是如此,只有背对白马县的方向地势稍缓,翻下去是深沟,往西走上二十里就又是一座山,再往西就是西邙山贼匪的地界了。 元道中站在山顶上,将这里的地形一点点画出来,再标上白马县的位置,他惊奇的发现,这个卧虎局不简单,如果他演算的不错,这应该是卧虎局里最凶的一个! 元道中吓得失声说道:“我的天,怪不得呢!” 刘正泰虽然没看明白,但是听到他这么说,慌忙问:“师兄,怎么了?” 元道中叹口气,哀怨的说:“哎,这个地方的风水叫老虎回头!” “老虎回头?”刘正泰不解的问。 “没错,正所谓:老虎回头,必有所伤!”元道中解释道。 “是块凶地?”刘正泰失落的问。 “没错。”元道中看着白马县城说:“你看,老虎回头的方向是哪里?” 刘正泰看着他凝视的方向,吃惊的说:“白马县?” “正是!”元道中确认道。 刘正泰知道不好,又说:“师兄,那一定是对白马县不利?” “大大的不利!”元道中说:“去掉九鼎背天葬不说,单就这个老虎回头的风水,就能让白马县抖三抖。何况西邙山地势高,白马县地势低,两相一比较,犹如猛虎下山,白马县注定要受西邙山的摆布了。” “有破解之法吗?”刘正泰问道。 元道中看了一圈,想不到办法,只好在山上继续搜寻。当走到深沟前,眺望西邙山地势的时候突然有了主意,他对刘正泰说:“你看,这里是个深沟,如果能改道引水,做成河流,绕山而走,就能破了老虎回头的风水。” “可这哪里有水呢?山上最缺的就是这个。”刘正泰为难的说。 “是呀!风水风水,不改风引水,哪里动的了风水!”元道中终于明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就算是有水,想要引到这里来,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何况所见之处,一点水的影子都没有,走的越远,引水就越难,这里是山,不是家宅! 两人继续顺着深沟往下走,这里根本没有路,荆棘满地,乱草丛生,偶然有棵树,也长得弯腰驼背,裂纹粗糙。 幸亏这山坡不高,元道中和刘正泰又身怀绝艺,在一阵飞檐走壁之后,终于来到山谷之底。这里缺少阳光照射,草木稀疏,阴冷无比。 元道中用刀在陡峭的山坡上画了几下,发现这里的土居然是湿的,也许是露水的原因,山里温差大,雨雾露水多,每天汇集到此,空气里都能拧出水来,可惜居然养不起树木。再往前走,呼呼的风吹过来,凉爽无比,慢慢的身上皱起许多鸡皮疙瘩,连周围的土也干瘪岣嵝起来。 沿着深沟地势往上爬,一直向西南通往西邙山,曲曲折折消失于无形,被大山彻底淹没,即使有水,离老虎回头这么远,也没有什么用了。 既然前面不行,干脆爬到对面山上看看,半天过去了,早该回县衙报到,如今形势不比常时,万一有个事他好支应,所以还得赶着回去。 爬山比下山难多了,凡事都要用力,借也不行,又没有现成的山路,只能攀岩前进。山谷下是真冷,爬出来后身上就暖和了,再往上开始出汗,热得了不得,太阳西去已经算照顾了,但两人还是汗流浃背,等终于爬上一个小山顶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从这里远眺,卧虎局的身形残缺不全,只露了几道脊梁影子,没有在山下白马县的方位看的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山谷若真是引流成功,老虎回头的风水必破!到那时,风从形水从势,风水一交融,卧虎局里的老虎回头就变成了卧虎饮泉,可谓大吉大利,白马县就发达了! 元道中越看越喜欢,他还是想去西邙山看看,但离得这么远,没有大水也是不行的,正发愁之际,刘正泰忽然指着山脚下的一条路说:“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元道中连忙去看,只见一条玉带宽的山路上,布满了人,像一条黑色的长虫在蠕动。 “是灵昌县的人么?”元道中问。 这是白马县和灵昌县之间的一条山路,虽蜿蜒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不论是官是民是商是旅,都从这里过,绕路是不可能的,远到你绝望。 刘正泰仔细看了看,最近灵昌县来白马县的人特别多,不管是赶狗牵羊,还是走亲串友,亦或是买买卖卖,首选都是白马县。但是,西邙山贼匪不是占了路吗?攻打白马县的时候这条路就不通了,难道是? “不好了师兄,是西邙山的贼匪吧!”刘正泰大惊失色的说。 元道中一看也有些像,灵昌县来的人不会这么大阵仗,虽然他们也抱团前来,目的是避免遇上流匪盗寇,豺狼虎豹,但一般都不超过三十人。这山下黑压压的一片,源源不断的从灵昌县的方向杀过来,少说也有上千人,而且后面的被山挡住了,看不清楚,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我们去那里看看!”元道中指着远处一个凸起来的小山包,对刘正泰说。 刘正泰也觉得那里看起来更方便,忙说:“走!” 匆忙跑到山包上,两人都看清了,这些人不仅队伍整齐,而且都扬旗打番,旗帜上写的什么看不到,但是人数根本不止千人,能够看到的队伍都有四五里长,肯定是西邙山的贼匪又来了,要么就是其它的军队或者义军,民间是组织不起来这么多人的。 “师兄,怎么办?”刘正泰着急的问。 元道中认为事态严重,对他说:“不管是谁,赶紧回去备战!” 两人急匆匆转身下山,越过深沟,又拼死爬上卧虎山,因为事情紧急,也顾不上休息,来到九鼎背天葬的地方骑上马,一路狂奔。 临到西城门的时候,刘正泰在马上大声说:“师兄,我们分开去通知吧!” 元道中点点头,说:“你去北门和东门,我去南门,然后回县衙调兵,记住,先把城门关上!” “知道!”刘正泰答应而去。 还没到北门的时候刘正泰就在想,从北门到东门,走城内还是城外呢?城内近,但是路上行人多,城外远,可是路上干净无人,走哪呢?刘正泰一边拍马一边想。 到了北门,江淼率先看到了他,笑着问:“刘捕头,来,下马歇会!” “歇不了!”刘正泰看见是他,着急的喊:“江捕头,西邙山的贼匪又来了,赶快关城门。” 江淼一听顿时傻了,立刻换人搬梯子。 刘正泰看城内人多,驴车马车都有,忙又调转马头,对江淼说:“等下,让我出去!” “这会出去干什么?”江淼关心的问。 刘正泰头也不回的喊:“我得去东门!” 从北门出来,绕着城墙飞奔,果然一路畅行无阻,刘正泰暗喜,自己是选对了! 第99章 两军对垒 刘正泰猜的不错,从西邙山浩浩荡荡走来的,正是司空不善带领的全部喽啰兵,大约七千人,白灵宫只剩下一千余人,而且不是年龄大的烧火灶爷,就是伺候人婆子妈妈,真正有保护能力的,也就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三百来人。 柳学州,沈彦超等人,是绝对不能留在白灵宫的,所以都被司空不来紧紧地抓在身边,表面上是军师,对其言听计从,实际早就开始怀疑了,因为上次攻打白马县的人,只有兄弟司空不善折进去了,柳学州的兄弟不仅没受伤,好像更活跃了,山寨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司空不来也很难,刚有了孩子,人生一大关,还有两个待产,妥妥的高光时刻,可是兄弟的死,让他彻底失去了人生来处的踪迹,余生只剩归途,此仇此恨大如天,不报枉为人父,难述傲骄,在手下的面前也会渐渐失去威严,背地里生出多少风凉话,要知道,人言可毁城灭国! 所以,他亲自发兵攻城,并誓言:城破之后,财物共分之! 元道中到城南之后,命令闫炎关闭城门,自己奔向县衙,向武忠廉禀报,然后撒出传令兵,召集众捕头前来商议,而老虎回头的事,他只字未提。 武忠廉是真没有想到,贼匪来的这么快,催的白马县一刻也不能消停,于是收拢人心,摆开架势,让元道中大战一场,这次要是顶住了,白马县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经历过上次一战,已经有七八个人升任为陪戎副尉了,升官之后即可带兵,有人使唤的感觉自是不同,可怜其他人眼巴巴的看着:上次战场太小了,很多人都没有派上用场,便宜了那几个西门顶上的哨兵,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冲上去砍几刀插几枪,立个功当个副尉,再打几仗就是校尉,青烟祖坟的有指望了。 打仗不怕吗? 怕?有甚怕的!一仗下来,尽吆喝了,连个毛都没有碰上,那些当副尉的,动了几下手?还不是捡了大便宜! 所以这次动员,兵丁都开心坏了,像参加盛大的活动一样兴奋,一听说还是西邙山的喽啰兵,肯定又是西城门的事,不由自主的都往西边蹭,排不上号的竟失落起来,害怕立功无望。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次非同寻常! 天刚擦黑,喽啰们就点起了火把,一字长蛇阵弯弯曲曲从天际而来,虎视眈眈的向白马县进发。 站在城墙上看,这是难得的风景! 站在风景里看,那是即将到手的肥肉! 元道中习惯性的望望天,乌云盖顶,月亮还没有出来,从西邙山到白马县,刚好一天的路程,现在天都黑了还没有到,看情况司空不来一定是大肆祭旗给耽误了,真是磨刀霍霍啊! 刘正泰巡视完四门,也来到城墙上,神情凝重的看着那一排长长的火把矩阵,上次是占便宜而来,这次是报仇,性质完全不同,杀伤力也必定不同,所以,听天由命吧! 城墙上站满了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经过上次的教训,大家更愿意居高临下,一不小心就立功了,守在门口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尽瞎吆喝。 火把大军近了,人影攒动的都能看的清,但是越看越让人不安,原来只是人来,现在还带着云梯,分明是要破城,这可比九龙锁好用多了,而且多管齐下,人们蜂拥爬上城墙,哪里抵挡的住,何况城墙这么低。 元道中也感觉不妙,对付云梯的最好办法就是雷石滚木,一砸一大片,不用瞄准不用演练,哪里人多扔哪里,有力气就行。 城墙上原本也备了一些,堆在角落里用不着,一般喽啰兵是不会攻城的,谁知道西邙山这伙人是怎么了,可着劲的对付白马县。城墙内更多,那是战时物资,五百步一垛雷石,五百步一垛滚木,堆在墙边无人敢动,白马县的兵勇被征召前,这些都是军械,武忠廉也不行,现在,归元道中了。 “正泰,通知大家,快吊石木。”元道中对着刘正泰喊。 “是!” 刘正泰也觉得情况紧急,慌忙对着身边的高亮说:“你往北我往南,东门集合,一定要通知到位。” 两人急匆匆上马,一路上高喝,命令士兵迅速下绳,把城下的雷石滚木都拉上城墙,准备伺候即将到来的贼匪。 于是几十条绳索从城墙上扔下来,吊着雷石,滚木往城上搬。 兵勇也很乐意这种方法,毕竟不用近战,扔石头就能立功,何必动刀动枪呢! 火把大军越发靠得近了,几乎能看见他们红润的脸,明晃晃的大刀长枪闪耀着红色的光辉,在微风下腾挪跳跃,难以琢磨。 最先来到城下的,是西邙山的骑兵,这是司空不来的宝贝疙瘩,自从张长卿兵败西邙山之后,他的骑兵四散奔逃,留下不少马匹,柳学州以此为根基发展了骑兵,但是在山区,往来不变,难发挥效果,所以只是用来驾车,骑兵也就慢慢的散了。这次司空不来为了鼓舞士气,誓言与山寨兄弟共分财物,所以马车一个没带,柳学州看着马匹怪可惜,便仓促组合了一队骑兵做先锋,司空不来大喜,怎奈大军已经启程,先锋是做不了了,军队里来回传令的倒是方便,便同意跟随大军出发。 在司空兄弟来之前,古大威排行老五,他是山寨里武功最弱的一个,却是骑马功夫最高的一个,柳学州看他是可造之材,便让老六杨喜卓教他武功,可是半路出家学武自然进展缓慢,老杨也很无奈。后来古大威急了,他仗着马术高超,玩起了双枪,弃掉了缰绳,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把双枪玩了个通透,众人大惊,拍手叫好! 成立骑兵的时候柳学州就想到了古大威,希望他能够一展所长,扩大势力,怎料惹得司空不来十分嫉妒,把个好好的骑兵队给拆了,还杀过几匹马犒劳喽啰兵,气得古大威在山寨里再也没有骑过马,这次柳学州苦劝两天,古大威才又干起了老本行,心里却恨死了司空不来。 到了白马县西门,古大威一看城门关了,忙挥手带领一部分人往南门而去,他心里清楚南门肯定也关了,但是他得熟悉一下,看看白马县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变化,回去好和柳学州大哥商量,关键不在破城! 四个城门全部关闭,古大威转了一圈,又回到西门,这时大军已经到了,古大威将所见所闻禀告一番,司空不来道声“辛苦!”,就同柳学州商量,一致认为:疲惫之师不可攻城,明早卯时埋锅造饭,辰时一到,立刻攻城! 柳学州建议佯攻东,南,北门,牵制城内兵力。司空不来本不想分兵,但是柳学州有言在先,司空不善若是听从他的建议,分兵佯攻,或许已经取胜,如若他也不采纳柳学州的计谋,难保不重蹈覆辙,且两人的关系会更加紧绷,相互掣肘的事渐渐的也就上了台面。 也罢,司空不来同意分兵,但是只给了一千五百人,柳学州还必须留守西门,一同全力攻城。 立刻安营扎寨,炊烟四起,大战一触即发。 元道中随机而动,东南北门都部署了兵力,还是和上次一样,全力守护城墙,有了贞天祥的城门机关,几乎少了一半的担忧,重要的是城外的喽啰兵并不知情,连白马县的百姓都很少知道,要想打开城门,非得硬撞不可。 夜里武忠廉县令担心县城安危,特意跑到西门慰问,当他看到密密麻麻的喽啰兵时,将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祖父是怎么过关斩将立军功的,他连骑马都不会,真是败了祖宗的威风。 元道中知道,司空不来是疲惫之师,今晚攻城不现实,倒是自己想出城去偷袭,可惜骑兵太少,冲进去万一受阻,或是动作稍慢陷进去,很难再回来,正犹豫间,武忠廉来了,算是打消了念头,毕竟城门坚固着呢,不宜冒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武忠廉太了解这个道理了,他的一半威信都是靠伙食得来的,这次也不例外,武县令带来五只猪,十只羊,预备明日早晨给兵勇供上好吃好喝,吃饱了方能战无不胜。 城墙上的兵勇看见县令心里安稳了不少,又看见有猪有羊,自然十分欢喜,士气顿时高涨起来,要见真章了,干吧! 巡视完西门,武忠廉还要去其它城门看看,被元道中劝住了,你在这里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不如回去喂猪养羊,多赏赐些口福更实惠! 武忠廉很听话,回去真的去了圈羊蓄猪的地方,以保证后勤供应。 他这一点令元道中十分钦佩,没有架子,还抓的了小事。 夜已经深了,月亮高高的挂起,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明天啊明天,又是个晴天! 第100章 惨烈的拼杀 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到处夹杂着权利,欲望,和私仇!历史上的战争,大多是这样,也有的,原本不是,后来渐渐的,也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西城门外的喽啰兵已经吃过早饭,列队准备进攻,虽然没有战鼓声,但是心脏的跳动比战鼓还要凶悍,还要响彻心扉! 同样处境的还有城墙上的官兵,此刻的心情是矛盾且复杂的:急切期盼这场战争,因为想立功,混个出身,又不愿身先士卒,流血牺牲,因为那样,出身还有什么用! 喽啰兵们,大抵也是如此,但最终,都不会由得他们! 元道中站在西城门最高处,他在寻找司空不来或者是司空不善,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是能够兵不血刃拿了他们两个,也许这场仗就打不起来,但是,谈何容易,他们的目的是白马县的财富,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不撞个头破血流,吃个大亏,是不会放过白马县的。 从喽啰兵里出来一队骑兵,为首的身影很是熟悉,元道中想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古大威,去灵昌县的时候见识过。他正比划着给其他骑兵说着什么,然后那些骑兵奔向南和北,元道中明白了,这是传令兵,和他城里的传令兵一样,骑兵真是太稀少了。 古大威说完之后,又回到了营帐,元道中断定,这里肯定是司空不来的中军大帐,我要是有一千骑兵,今晚夜里肯定闯进去,就算抓不到你,也必让你后退三舍。 不多时,大帐里出来了十几个人,元道中仔细一看,果然是司空不来,手里握着长长的烟袋杆,身边是柳学州,沈彦超,孟士彪,古大威,杨喜卓,这些人他都认识,后面还有庞云龙,刑士贵,崔冠杰,孔艳芳,李文凯等新秀,他还是第一次见,从这里就能看出,司空不来吸收了不少江湖壮士,已今非昔比,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突然,元道中吓了一跳,司空不善呢?怎么没有见他人,难道他已经潜伏到城内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白马县可经不起他们内外夹击。 “正泰!”元道中急忙喊。 “师兄,我在这!”刘正泰急忙答应,他就在元道中身边,只不过看城外的喽啰兵入了迷。 “你看见司空不善了吗?”元道中问刘正泰说。 刘正泰也看了很久,经元道中一提醒,连忙去人群里寻找,但是并没有发现,只得说:“师兄,我没有看到,会不会留守在西邙山了?” “有可能!”元道中喃喃地说道:“但也有可能潜伏到城内了。” “我去搜捕!” 刘正泰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元道中叫住了。 “太晚了!”元道中走回来看了看城内的守兵说:“正泰,我看再放一些人守护城内大门要紧!” “得令!” 刘正泰立刻传令,每个城门内再加五十人驻守,这样城下就有一百五十人了,就算司空不善冲出来,一时半刻也攻不下城门,城墙上的人稍微一相助,料无大碍。 喽啰兵渐渐地聚集起来,各拿刀枪棍棒,杂乱无章的散落在野地里,像唱庙会一样奇怪。 元道中没有看庙会的心情,他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一遍,看得见的攻城梯有五十个以上,并排起来西城就被淹没了,他忽然想起来,到了紧要关头,攻城梯比人更重要,因为攻城梯是有数的。 司空不来站在城下,面对着数千喽啰兵在喊着什么,人们时而欢呼,时而激动,高举手中的武器,恶狠狠的瞪着城墙上的官兵。 突然,司空不来大烟杆一挥,抬着攻城梯的人们兴奋的往前冲,跑到城下的时候往地上一扔,前面两个人抱住攻城梯的脚不动,后面的人拉住攻城梯一头的绳子继续往前跑,顺势将梯子从地上拉起像树一样直立,然后倾倒砸在城墙上,下面的人抱住攻城梯的脚继续往城墙下移动,力争攻城梯能够趴在城墙头上。 元道中的弓箭手太少了,原来只有二十个,后来增加到五十个,一片箭雨射下去,立刻被潮涌般的人群淹没,就像射到了水里,连个浪花都没有。 元道中急忙呼喊:“用石头砸!用石头!” 官兵如梦初醒,举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头,对着爬到一半的喽啰兵的脑袋就扔了下去。 真是解气,攻城梯就像一串糖葫芦,一砸一串撸到底,哭爹喊娘的喽啰兵歪在地上痛苦不已。 立刻又有喽啰兵补上来,迅速爬到梯子上,举起盾牌相抗,可是,小小的盾牌哪能顶得住脑袋大的石头,照样被砸的像苹果一样落满了地。 城门也没有闲着,早有一队喽啰兵头顶盾牌手抬树桩,冲向西门硬撞。城楼上的官兵发疯似的狂扔石头,像下了一场大冰雹,把负责撞门的喽啰砸的抱头鼠窜,跟没头苍蝇一样,那些跑不了的,直接活埋。 正这时,喽啰兵的弓箭手也到了,躲在盾牌阵里偷偷的往城墙上射箭,把许多举起石头的臂膀当成了靶子,数不尽的箭射向城墙,一股股的鲜血顿时崩流如注,城墙上也倒下一大片。 幸好以下犯上,势必要消耗能量,当箭射到城墙,锐势已减掉大半,对于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在疯狂输出中竟毫无察觉,带着箭伤继续奋勇搬石头,卖力的往下扔。 元道中躲开箭矢,仔细观察战况,目前城墙无忧,只是城门有些薄弱,倒不是城门上的人保护不周,而是它毕竟不是城墙,一旦撞开了,岂不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幸亏城门有两道,就算被贼人撞开,当他们发现还有一道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懵逼呢! 元道中对刘正泰喊:“正泰,去城门楼帮忙!” 刘正泰在轰隆的喊杀声中终于听明白了,他急忙跑上城门楼,抽出大刀对着官兵大声喝道:“往城门楼下砸,堵住路!” 官兵们自然会意,一时之间飞沙走石,无数个大石块像雨滴一样密密麻麻的落下去,直接砸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司空不来举着烟袋杆呼喊着口号,撩拨着喽啰兵的欲望,呐喊着向前冲。当他看到城门前的死尸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场大雪堆得都要高的时候,他拽过一匹马,骑上去奔过来,亲自督战。 若有退却的,根本逃不过司空不来的烟袋杆,全被敲得脑浆崩裂,瘫软在地。 刘正泰看攻城的喽啰兵气势不减,雷石根本不足以震慑,于是对着官兵喊:“用滚木!用滚木!” 滚木比石头重多了,需要两个人抬。官兵们听见刘正泰的呼喊,立刻两人一双,抬着滚木往下扔,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杀伤力更大,而且扔的没有章法,胡乱插在地上,将路堵住,人马难过。 司空不来看这里已经很难突破,拍马向城南走去,继续鼓舞士气,让喽啰兵们知道他就在身后,奋勇杀敌者赏,临阵脱逃者杀。 喽啰兵也很争气,只要听到司空不来的声音,立刻奋不顾身的往城墙上冲杀,眼看就要登顶,却被接连不断的滚木砸下来,轻者断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 司空不来看久攻不下,不能把希望压在一个缺口上,于是骑着马在喽啰兵的身后跑来跑去,将西城门外的喽啰兵狠狠地鼓舞了一遍。 柳学州带领沈彦超等人来到司空不来的身边,请命攻打其它三个城门,助其一臂之力。 司空不来哈哈大笑,对着柳学州说:“兄弟,你是不相信我能攻下西门?” 柳学州慌忙抱拳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我也是想尽快拿下白马县城!” “好兄弟!”司空不来笑着说:“我答应过你,许你们攻打其它城门,但是你也答应过我,随我攻打西门。” “是的!”柳学州说道:“愿为大哥效力!” “好。”司空不来拍拍柳学州的肩膀说:“让他们去攻打其它三个城门,你陪我观战,看我如何破城!” 柳学州说:“好!”然后又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自愿去攻打吧!” “大哥,我去攻打南门!”沈彦超激动的说。 “那我去打东门!”刑士贵拉着孟士彪说。 “我去北门。”崔冠杰也如是说。 司空不来点点头,对着他们说:“你们可以去,但是记住,攻不下赶紧回来,我这里自有妙处在里面,势必要破城!” “得令!”几个人答应着去了,留下古大威和杨喜卓陪伴柳学州大哥。 元道中看司空不来分兵而去,知道他们是此处攻击不顺,另外找茬去了,慌忙喊来允升,高亮,郭大鹏,吩咐道:“你们三人,各自一个城门,一旦危急,速来报告。” 三人得令而走,领命而去,那刘正泰还在城墙上喊:“用滚木砸,人多的时候用滚木!” 哀嚎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正如司空不来所料,就在大家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从城内杀出来一队人马,足有五六十人,朝着西门冲过来。 城门下的官兵早已等待多时,只恨不能登上城墙,功劳都被抢走了,不想这时有“功劳簿”自己飘过来,真是大喜过望,立刻前来应战。 可是等近了以后才发现,对方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占尽优势,在城门下如入无人之境,挥动大刀一路砍瓜切菜,直杀到西门里。 第101章 红色的袈裟 果然不出元道中所料,白马县内的确有司空不来的奸细,他们在攻城的紧要关头,在元道中分兵抵抗之时,突然窜出来,杀了个措手不及。 西城门前的一百多名官兵,根本架不住五六十个骑兵冲杀,为了活命抱头鼠窜,白白的让出一条路,给了喽啰兵可乘之机。 元道中本想叫刘正泰去应付,但又想他不是司空不善的对手,而且此时正撕心裂肺的在城头上高喝,有力的回击着喽啰兵的进攻,于是自己提刀在手,越过城门楼,从阶梯上飘落下去。 快速奔来的喽啰兵不顾阻挡,奋力冲到西城门前,正当他们要去开门的时候,却傻眼了,因为这个门根本没有门栓,没有门栓怎么开门呢? 站在门前搜寻了一圈,硬是没法下手,为首的喽啰兵只好举起大刀,对着城门一顿乱砍,其他喽啰兵见了,也手持武器快速砍杀,但是,这城门可是百年老木制成,哪是刀枪能够砍透的,一阵操作之后,城门依旧是城门。 气急败坏的喽啰兵正发愁之时,元道中赶到了,挥舞大刀也是一番快刀斩乱麻,把门前的喽啰兵砍了个人仰马翻,热血横流。喽啰兵哪里是敌手,也就仗着人多,围住元道中又喊又叫,以壮声势,但是这根本吓不住元道中,他手里大刀像闪电一样劈来劈去,一句话也不说。 城门外的官兵看见元道中从城墙上下来了,心中顿时来了底气,握住大刀往前凑,一看元道中无比英勇,屹立在群寇之间犹如老叟戏顽童,信心倍增,伙同其他人叫喊着冲上来。 喽啰兵本就胆怯,钻进县城就像过街老鼠一般,他们出的是骑兵,一旦被围,必然死翘翘,现在不仅有元道中武艺超群,还有不少官兵压上来,瞬间没了胆气,眼珠乱转,瞅准时机便要逃离,无奈官兵越打越多,只好急拍马臀,拼死逃命。 元道中哪里肯让,留他们在白马县城早晚是祸害,于是大喝一声:“砍马腿!” 官兵会意,弯下腰像割草一样噼里啪啦,留下一地马腿。喽啰兵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同马匹一起摔在地上,大势彻底已失,官兵们涌上来像扎地鼠一样简单,胡乱的屠戮,然胜负已定。 元道中一看城门保住了,来不及歇息,快速跑到城墙上,此时战况十分不利。 似乎是司空不来感受到城内的内应到了,不顾一切的拼命攻城,把喽啰兵逼急了,顶着盾牌冒死往上冲。 果然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当你以死相逼的时候,就能干出比死还大的事情出来:喽啰兵终于冲上了城头。 刘正泰往腰里一摸,顿时三只飞镖在手,只见他轻轻一甩,三个冲上城墙的喽啰兵应声倒下,但是又有几个喽啰兵冲上来,和城墙上的官兵混战在一起,血肉模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因为一个缺口没有官兵把守,大量的喽啰兵爬梯而上,不断的涌上城墙,渐渐的有了立足之地,可高兴坏了在后面观战的司空不来,他已经摩拳擦掌,几乎要飞上来了。 刘正泰跳下城门楼,飞奔而来迎战城墙上的喽啰兵,幸亏高手不多,刘正泰尚能应付,伙同官兵一起拼杀,但却抵挡不住喽啰兵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部优势,战场越发胶着! 司空不来大喜,能够攻上城墙真是胜利在望,但是当他看见刘正泰搜搜的砍杀喽啰兵时,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于是对柳学州及身边的大将说:“诸位兄弟,兵对兵将对将,轮到我们了,随我一起上吧!” 柳学州一看刘正泰正在此处,他是元道中的宝贝师弟,要是砍杀了他,元道中岂不是和司空不来结下深仇大恨,两败俱伤指日可待! “大哥,事不宜迟,冲吧!”柳学州大方的说。 沈彦超见柳学州如此说,也忙道:“大哥,为不善大哥报仇,冲吧!” 众人纷纷附和,嗷嗷叫响,刀枪棍棒都准备好了。 司空不来一举烟袋杆,发号施令:随我冲上城墙者,赏黄金百两! 喽啰兵一听更加来劲,打眼一看已经有人冲上城墙,谁还愿意重新攻打缺口,何况还有重金悬赏,于是全部朝着刘正泰的方向冲过来,顿时人山人海,形成了一座小山包。 司空不来带着柳学州等人来到城下,这里已经死尸成堆,血流成河,还有不少喽啰兵和官兵从城墙上被扔下来,像过年放鞭炮一样砰砰作响,而鲜红的血浪随着声浪溅绕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如梅花般盛开。 城墙外都是雷石滚木从天上飞下来,只有此处,落的全是人,城头上已经应接不暇,城下还有人源源不断的爬上去。 司空不来看着爬梯的喽啰兵,像狼一样吼叫着,鼓舞着,附和着,激发每一个人的潜力,然后,右脚一蹬,左手扶梯,快速的爬了上去。 城头上的刘正泰虽然不惧冲上来的喽啰兵,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面对蚂蚁群般的喽啰兵,体力渐渐不支,不住的向后退。被侵占的城墙越来越宽,爬上来的敌人也越来越多,可是,怎么也看不见师兄的身影。 就在刘正泰用眼角余光搜索元道中之时,一个身影从攻城梯上跳了起来,正落在城墙上,刘正泰看的真真的,暗自惊呼:“天爷啊!司空不来!” 司空不来率先爬上城墙,一把烟袋杆左突右击上下翻飞,打的官兵骨断筋麻快速闪开,身后柳学州,杨喜卓也跳上城墙,瞬间打开一块区域,翻墙上来的喽啰兵更多了。 刘正泰看情形不对,硬着头皮来战司空不来,正合司空不来的胃口,双方你来我往不肯相让。 柳学州早就看见刘正泰了,但是他不想下手,要是和司空不来一起夹攻刘正泰,他早就趴下了,但是柳学州故意不帮忙,而是对着官兵一阵砍杀,扩大占领城墙的优势。 刘正泰本不是司空不来的敌手,但是他腰里还有六只镖,原本有九只,扔了三只,眼看自己渐落下风,赶紧从腰里摸出来两只,冷不防的朝司空不来的面门和哽嗓打出去,就算不中,也吓他一身汗! 司空不来正打的过瘾,突然发现刘正泰不对劲,动作越发慢了,左手还往后背伸,知道他要出大招,心里就防备起来,动作也跟着变慢了。 果然,刘正泰手一扬,两道闪光朝自己飞过来,他暗道:“来的好!”立刻翻身躲过,也叫刘正泰看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他没用。 刘正泰看飞镖确实没有打中他,反而干死两个刚爬上城墙的喽啰兵,心想:“也好,反正都是贼!打谁都一样!”于是又从腰里摸出两只,紧紧地攥在手里。 司空不来虽然不怕刘正泰的飞镖,但是也不敢怠慢,这一加小心,就有了顾虑,出手便没有那么迅猛了,刘正泰反而迎来喘息之机。 在柳学州的攻势下,城墙上的官兵渐渐显出颓势,刘正泰也感觉到身边全是喽啰兵,气得他瞅准时机,又向司空不来打了两镖,怎奈都被司空不来轻松躲过,吓得他不敢再摸了。 当他把手亮给司空不来的时候,彻底给了司空不来无所顾忌的勇气,全力迎战刘正泰,把刘捕头逼得几乎靠在墙角出不来。 司空不来哈哈一笑,忽然烟袋杆一划招就变了,刘正泰挥刀去挡的时候,他烟袋杆一拨再一扎,正戳在刘正泰的心窝里,疼的刘正泰几乎大刀落地,一个后仰撞在城墙上,要不是城墙足够高,他早就摔下去了。 刘正泰吃了亏心急如焚,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将刀靠在墙边,立刻摸出两只飞镖,就在司空不来追上来的时候,用右手全力打出,一只飞向司空不来的眉心,一只飞向他的肚脐。 之所以打的间距这么大,就一个目的,只要一只镖中,他就能给司空不来打个势均力敌,可惜,司空不来一个后空翻顺利躲过,真是气杀刘大捕头! 刘正泰见司空不来再次攻打上来,他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心窝里一股滚烫的热血急乎乎的顶上来,压不住的他一口鲜血喷出来,吐得满地都是。 司空不来躲过血阵,扬起烟袋杆照准刘正泰的头顶打去,这要是打上,刘正泰小命也就交代了,非得红白花乱溅不可。 刘正泰已经无力回天了,他看着身边的官兵一个个被斩杀屠戮,鲜血顺着城墙滚落,将砖墙染成了红色,像一块巨大的红色袈裟,将整个城墙罩了起来。 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那袈裟上整齐的条纹,不就是染了血的城墙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这么来的吗?可他手里,还攥着师兄送的那把大刀。 “师兄!”刘正泰枯竭的喊道。 巨大的红色袈裟随风飘摆,像一个失去控制的风筝在天地间翻飞,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 喊杀声,哀嚎声,被胡乱的卷进袈裟里,揉搓的粉碎。 第102章 天地共情 正当刘正泰几近要呜呼哀哉的时候,一声大喊把元道中叫了上来,其实元县尉刚刚打退西城门的贼匪,眼看就要登上城墙了,被刘正泰的一声绝望呼喊惊到,他不得不加快速度,在司空不来的烟袋杆举在半空之际,尚未落下来之时,元道中连忙把大刀当成飞刀扔了过去,直奔司空不来的前胸。 如果司空不来执意要打死刘正泰,只怕元道中的大刀也会扎在自己身上,到时两败俱死一起玩完。司空不来只好选择逃命,翻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刀,可是等他想再取刘正泰小命的时候,元道中已经赶到,一把提起倾倒的师弟,甩在身后保护起来。 司空不来暗暗吃惊,没想到他身法这么快,真正的高手不用试,一举手一投足,便知妙处,像元道中这种身手,能火中取栗刀下救人,是顶级的高人,看不出来的,切勿枉自动手,徒取其辱耳! 但对于自己,乃是有大仇在身的,虽然也看的出来,但还是要分个高低,见个输赢,死个人才能消恨,想到这里,司空不来紧握手中的烟袋杆。 元道中却并没有特别在意面前的司空不来,而是发现自己来的正是时候,眼前的城墙几乎被喽啰兵全部占领,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喽啰兵爬上来,再不把他们赶下去,让他们立住阵脚,西城门即使不被攻破,也一样陷落。 想到这里,元道中也不再寻找刚才扔出的大刀,而是双手抱圆,气运丹田,使出先天一炁功,他要力挽狂澜。 司空不来自然是不会给他机会,挥动烟袋杆就奔了过来,对着元道中的脑袋就砸,力道之大,用尽平生气力。 元道中早就看到了,在运功之时悄然闪身躲过,然后双掌一打,强大的掌力把前面的喽啰兵打的四散飞落,刚爬上城墙露个头的也被直接打飞,一下子就清空了一丈多的城墙,连司空不来都吓得急忙跳开。 柳学州正在扩展战果之时,被强大的掌风震撼到,他转身一看是元道中,没想到一年多不见功夫又长了这么许多,幸亏没有正面为敌,真是要小心小心,在意在意,司空不来啊司空不来,你倒是上啊!他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离得更远了。 司空不来虽然也心有余悸,但是报仇心切,正如柳学州所想,再次上来与元道中打斗,趁着他手无寸铁,猛攻猛打要他命。 可是,司空不来想错了,元道中的看家本领不在刀上,而是从童子身练起的先天一炁功,有万夫不当之勇。只见他双掌挥来挡去,将司空不来的杀招全部化解,而后双掌一合,再次打出,硬是把司空不来打飞三丈远,后尾骨正撞在城墙上。 元道中无暇顾及,毕竟满城的喽啰兵更重要,于是在他一番推土机般的操作下,无数个喽啰兵被扔下城墙,在坚实的土地上,像红色的月季一样绽放。 节节败退的官兵此时终于有了主心骨,士气瞬间爆棚,怒吼着冲向城墙上的喽啰兵,仅仅是浩天声势就把喽啰兵吓得腿脚颤抖,胆气全无,局势瞬间被翻转了。 柳学州不敢正面对付元道中,只能伺机远离,当他看见司空不来被打飞在地,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只要再来一下,他的幸福生活就要光临了,元道中啊元县尉,元大爷,你再卖卖力吧! 可是,元道中却奔向了喽啰兵最聚集的城头,打得众人落花流水。 哎!柳学州长叹一声气,真是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元道中也靠不住,自己想办法吧!他偷眼一看司空不来,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嘴角的血像黏黏的口水一样流下来,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刚才坠落那一下,不知道伤势如何,虽然柳学州希望能要了他的命,省下许多事,但是现在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就还是他的顶头大哥,面子,是未来的要走的路,面子留的有多大,路就有多宽! 也罢!柳学州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急速的权衡利弊,然后不顾一切的奔向司空不来,大声说道:“大王,您没事吧!” 司空不来点点头,强忍疼痛,扶住柳学州的肩膀,试图站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刚才元道中那一掌,真是太过刚强了,他感觉腰都要断了,后背起了一个大包,肌肉像发烫的狗皮膏药,糊在骨头上死犟死犟的。 强撑着站起来,司空不来疼的汗出不止,这一下虽然没有要他的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正是攻城的紧要关头,眼看就要胜利,却被死对头给搅和了,真是可恨! 柳学州可不管这些,趁元道中不在的空隙,他近乎抱着司空不来翻上城头,把他放在攻城梯上,顺着梯子滑下来,赶快背到营帐,找大夫医治。 其他喽啰兵一看主帅受伤先跑了,谁还傻傻的卖命,早就跟着下梯子,远离城墙,找地方钻去了。 城墙上的官兵一看大获全胜,个个欢呼雀跃,高举刀枪,蹦啊跳啊,喜不自禁。 元道中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逃跑的喽啰兵,心里一阵酸楚,虽然胜了,也是险胜,惨胜! “师兄!”刘正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对着元道中说:“可惜让司空不来跑了!” 元道中一愣,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司空不来,司空不善的哥哥,这次攻城的主帅,就是那个小眼睛,长得跟司空不善差不多的那个? “刚才那个?”元道中刚说了四个字,就懊悔的要死,只顾着抢占城墙扫喽啰兵了,忘了擒贼先擒王这回事,哎呀呀,真是失误!要是擒住了他,那白马县不就安稳渡过难关了吗?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愚蠢至极啊! 哎!奶奶的腿! 元道中查看了一下刘正泰的伤势,好在无大碍,赶快传令白马县的大夫,速速上城墙救治伤员。 金宝山早就在城内街道里候着了,攻城打仗死人是正常的,但是伤员才是最难的,救治不及时,一个小小的刀口,就能拖死一个大活人,要是救治及时,断胳膊断腿,依然救得活,所以元道中安排西城的金宝山,率领西城大夫和官医守在不远处,一旦有需要,赶紧唤他前来救人,若是城破,各自逃命,不必理会。 南城也一样,李伯贤率领南城的大夫也守在那里,随时待命,而他的父亲,则去了北城,因为那里没有名医,只有少数几个大夫,所以不得已派他前去。但是,表面上看有些不近人情,一个老人家从南城跑到北城,着实辛苦,其实不然,元道中有他的打算,若是城破,北门才是最有可能逃跑的,那里地形复杂,随便猫个地方,就有可能脱困,所谓近水楼台,老人家嘛,可以捷足先登。 东城就更不用说了,萧仁远大夫也是远近闻名,威信大医术高,有他在不惧。 城墙上的官兵帮忙抬伤员,打扫战场,元道中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郭大鹏,允升,高亮等人,他记得曾下令让他们去其它三个城门监看,一旦有失速来禀报,可是现在仗打完了,还没有他们的身影,难道他们那里还有战事?元道中忧心忡忡。 他立刻命令传令兵速去其它三个城门观战,如果还在战斗,速来禀报,方便支援,传令兵马不停蹄得令而去。 元道中走在城墙上,鲜血已经染红了每一块石砖,像下了一场狂风暴雨,来时凶凶去时匆匆,只留下一片山河红似海。 官兵的尸体慢慢的被抬了下去,放在原本储存雷石滚木的地方,站在城墙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换了内容,可怜了人世间。 喽啰兵的尸体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官兵们愤恨的抬起他们从城墙上扔下去,犹如胜利的鞭炮在炸响,鲜红的血液肆意的铺张浪费,像红色的地毯将大地装扮得焕然一新,来迎接死神的大驾光临,并指导工作。 城外的喽啰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刚刚经历生死,好不容易苟延残喘的躲在角落里,舔舐受惊的心灵,却看见城头上喽啰兵的尸体一个个被扔下来,像砸在了巨大的战鼓上,敲得人心疼。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盛况”,比攻城时的滚木更加骇人听闻,更能促人深思! 元道中看到后连忙阻止,他知道仇恨可以蒙蔽一切,但是不能遮挡人性,于是命令像牺牲的官兵一样安葬,没有为什么! 终于结束了高空抛物,元道中坐在城楼上,看见高亮骑马赶来,忙问:“高亮,你去了哪个城门?” 高亮回答:“南城!” “战况如何?”元道中急忙问。 “没有战况!”高亮把手放在嘴上,形成一个肉喇叭,接着说:“他们没有攻城,只是呐喊佯攻!现在估计已经撤了。” 元道中稍感欣慰,坐等下一个传令兵。 不多时,允升也赶到城下了,元道中对着他喊:“允升,你去了哪个城门?” 允升回答:“北城门!” “战况如何?”元道中急切的问。 “没有战况!”允升骑着马说:“他们假装攻城,来来回回几趟,就光剩喊了。” 又过了一会,郭大鹏终于来了,他刚到城下,元道中就喊他:“大鹏,郭大鹏,东城战况如何?” 郭大鹏也做了一个肉喇叭,对着元道中喊:“大人,东城安然无恙!” 第103章 元道中夜袭敌营 司空不来被柳学州扛回大营,立刻传令大夫前来救治,等到掀开衣服一看,老大夫都吓晕了,屁股上面起个大包,像长了上下两层屁股,红得发紫。这是内外伤,动了骨头,而且还是最危险的尾巴骨,弄不好是要瘫痪的,老头汗出了一脸,咬着后槽牙施治。 经过长时间的敷药,清理创伤,又吃了内服的药,守着观察了半天,司空不来终于哼哼了两声,老大夫才缓了一口气,不仅司空不来的命保住了,自己的也保住了。他赶紧叫人禀报柳学州,然后自去抓药煎熬,看护其他伤员。 柳学州在营外收拢人心,大献殷勤,直到沈彦超从南门赶来,他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密谋战况。当沈彦超听说是柳学州把受伤的司空不来救下城的,直言可惜,早该把他扔到城头上,交给元道中,省的兄弟们前怕狼后怕虎,下不了手。 柳学州也是等大夫看了司空不来的伤势,才开始后悔的,早知道他伤的这么重,何必管他,不过是想着他不碍事,万一不死,闹僵了对谁都不好,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犹豫了些,可惜了机会。 崔冠杰,刑士贵回来后都说失去一次绝佳的机会,但是柳学州则不然,他认为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司空不来受了伤,机会多得是。 不多时,老大夫的徒弟来报告司空不来的伤情,柳学州听说大王醒了,连忙来看,到了近前才发现他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真假,趴在炕上气若游丝,柳学州只好退出大营。 刚到营外,刑士贵就忍不住说道:“大哥,动手吧!” 崔冠杰等人都说:“是呀大哥,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柳学州心里也痒痒的,看司空不来的样子,没有个把月是起不来床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但是何时动手呢?趁现在么?不如夜里四下无人好行事,就这么办! 几个人回到营帐,柳学州彻底下了决心,今晚就行动,先去插了司空不来,然后班师西邙山白灵宫,斩草要除根,那里还有司空不来的妃子和儿子,三百多心腹,收拾了他们,站稳了脚跟,再说攻打白马县的事。 想起攻打白马县,柳学州心里并不认可,一是白马县城坚,又有元道中等人坐镇,并不容易。二是相比白马县,灵昌县更弱小,也更容易得手。三是攻打县城犹如缘木求鱼,代价太大了,只不过上次司空不来得手占了大便宜,喽啰兵又贪心作怪,他才不好意思反对。其实他心里一直排斥,但是司空不来听不进不同意见,誓要举全寨之力报私仇,反倒给了他借口笼络人心,真是意外收获。 西城门内,刘正泰被金宝山安排在了医馆,那里名贵的药物更齐全,治疗也更方便。虽说刘正泰伤的并没有那么重,但是地位不一样,而且守城的责任很重大,毕竟城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元道中一直在城头上观察,喽啰兵们伤的也不少,死的就更多了,用不了几天,城下就会臭气熏天,所以他期盼喽啰兵要么撤,要么掩埋尸体,万一再来个瘟疫,它可不管你是民是匪,流行起来可比攻城残虐。 官兵们还在打扫战场,宋七公带领众仵作前来帮忙,将尸体处理干净,堆在一起撒上石灰,然后用布罩起来,像个巨大的坟包,看起来就十分吓人,更何况还不止一个。 殷弘毅算是西城门最忙的人了,一切调度都得安排妥当,刚拉完尸体,送饭的又到了,大家伙都卖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活着,还得吃饭不是! 他上城头上来请元道中,在城门里备了饭,想让元县尉吃得清净点,养足精神。不料元道中并不愿意,他一心观察城外的动静,嘱咐殷捕头就在城头上吃饭,让喽啰兵也看看,准备长期伺候着,要打便打。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太阳偏西,元道中同殷弘毅在城楼上进食,他忽然发现,太阳光正好斜射到西城墙,要是喽啰兵下午攻城,对城头的官兵会十分不利,幸运的是司空不来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不过时间一长就难说了,那时白马县会更危险。 怎么办? 两人越想越后怕,越担心越觉得灾难即将来临。 匆匆吃完饭,两人不约而同的站在城头,研判喽啰兵的下一步动向,可是,来回瞅了半天,眼睛都疼了,喽啰兵也没有召集的意思,真是奇怪。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殷弘毅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今晚怎么安排?” 元道中不相信喽啰兵会晚上攻城,但是搞个偷袭还是有可能的,于是说道:“今晚都到城墙上睡,防备敌人偷袭。” “是,大人。”和殷弘毅想法一致。 “等等!”元道中又说,他好像心里想着什么,还不成熟,所以欲言又止,过了一会突然对殷弘毅说:“殷捕头,你说喽啰兵今晚会偷袭我们吗?” “会吧!”殷弘毅也是猜测。 “那你说城外的喽啰兵会相信今晚我们去偷袭他们吗?”元道中严肃的问殷弘毅。 殷弘毅一听豁然开朗,对啊,我们为什么要等着他们偷袭?打胜仗的是我们,偷袭也应该是我们趁机偷袭他们,没错! “大人,今晚我去偷袭,直捣贼匪大营,把窝给他们烧了。”殷弘毅笑着说。 “不行!”元道中摆手否决,进而说道:“今晚你守城,我去!” “大人!”殷弘毅还要争,被元道中打断了。 “殷捕头,你守住城门,做好接应,我带骑兵去抄了司空不来的老巢,今天我给他打了个照面,居然没认出他,才让他跑了,只要擒住了司空不来,白马县的围就解了。”元道中吩咐道。 殷弘毅不敢再争,毕竟元道中去把握更大一些,这种出其不意的招式,不能三番五次,机会难得,所以他安心做好接应工作,同时防备被偷袭。 到了晚上,月亮还是很配合的,拿个乌云当被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元道中很满意,他挑选了两百名骑兵,带上火折引信火把,今晚除了干掉司空不来,顺便还要烧了他们的营帐,看他明天还攻不攻城! 打开城门,殷弘毅派人将西城门外的雷石滚木搬开,尸体移走,地面的障碍物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回禀元县尉。 元道中看时机成熟,手挎大刀,一摆手,剩余的两百把大刀跟着出了城,直捣一里外的敌军营帐。 因为白天攻城劳累,又晒得几乎中暑,晚上终于凉快且清静,喽啰兵们并没有躲在营帐里,反而三五成群,躺在草地上聊骂泄愤,纷纷想退兵,回西邙山。 司空不来扎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准备一鼓作气破城的,所以选择了就近,没想到给了元道中可乘之机,不过一里之遥,快马瞬间便到。 元道中骑马扬刀,呼喊着冲向司空不来的营帐,这里他已经观察了好久,所以一马当先。其他骑兵不遑多让,跟着冲进来,一直杀到最里边。 喽啰兵听见喊声,来不及拿武器,趁着夜黑索性找地方藏起来,有的甚至远远地逃走,因为有的营帐已经被点着,火光冲天,人为的制造了月亮。 元道中杀到敌营,正碰上古大威,刚要冲上去,不料古大威先跑了,他知道元道中的厉害,跑的比兔子还快。元道中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骑当先抢到营帐口,正碰上沈彦超和刑士贵等人,又打了一阵,他想我的目标是司空不来,跟你们墨迹什么,撇下他们不管,直接冲了进去。 谁料柳学州等人也在营帐之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各自动武胡乱打起来,仅有的灯光也被打掉了,乌七八黑的像尬舞一样,谁都怕吃亏,所以不分敌我只管乱扎乱砍,哀嚎声瞬间就一片片响起来。 还得是柳学州,他看情况不对,待在这里面早晚吃亏,于是一转身将营帐砍个大洞,一头扎了出去,其他人一看我的妈,快逃吧,纷纷砍破营帐,撅着屁股钻出去了,只留下元道中左右开弓乱砍一通,后来他从缝隙里传来的微弱灯光发现不对劲,停下来一看就剩自己一个人了,才谨慎的将刀收起。 元道中看营帐内无人,正要离开之时,突然发现床上好像还倒着一个人,他用刀挑开布口,让更多的光线照进来,才发现那个人一动不动。 他走近借着灯光一看,顿时大惊,这不是司空不来么?只见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司空不来正躺在床上,身上挂满了刀伤,鲜血还在不停的从床上流下来。 元道中将手放在他的鼻孔处,没有一丝气息,确认他已经死了,不过很是奇怪,到底是不是自己砍死的呢?无从考证了。 算了吧,尘归尘,土归土,只要你死了,白马县就安乐了,我还是送你一程吧。 元道中掏出火折子,将最大的营帐点着了。 第104章 战争没有赢家 从司空不来的营帐里出来,元道中发现外面全乱套了,俨然成了火葬场,到处是喊杀声,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焦化的气味。白马县的骑兵已经不再袭击喽啰兵,而是干上了煽风点火的营生,只恨火不够大,火点不够多,老天爷的东风还没来! 元道中骑上马,想收拢住部队,可是面对熬成糊的一锅粥,任凭你怎么呼喊,声音都会被淹没在附近的火堆里,不会有一个人应和你,逃命的忙着逃命,点火的忙着点火。只有月亮好似预测到了这一切,早早的就躲了起来。 但这都没有关系,天空依旧亮如白昼,就连城墙上的官兵看见了,也在不停的呐喊助威,好像千军万马倾巢而出,包围了整个营寨。 喽啰兵们源源不断的往西潜逃,上路的跑快一些,下地的踉跄一些,跌沟里的连滚带爬,还有瞪着眼睛撞山上的,满头包像佛祖一般,完全没有了来时的一字长蛇阵队形,更像是山上滚落的核桃,漫山遍野都是。 元道中看偷袭成功,生怕喽啰兵回过味反抗,到时候得不偿失,慌忙跑来跑去收拢部队,这些骑兵还不过瘾,好不容易大干一场,正得胜之时,却要收手,但无奈元县尉命令已经到了,只好打道回府,等着升官发财。 从骑兵出城到归来,历经一个半时辰,无人员伤亡,两匹马受腿伤,算是以微小的代价换得天大的便宜,元道中迎来人生迄今为止最辉煌时刻。 关上城门,城墙上的官兵纷纷下来迎接,像欢迎英雄归来一般热闹,适才的偷袭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多杀几个喽啰兵,多点几个帐篷,一鼓作气赶走这伙贼匪。 胜利归来的壮士自然受人优待,先是大量的水桶阵供他们洗漱,然后是美美的肉食香酒,随便吃可劲造,就连军马,也能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加个餐。 原本对传令兵嗤之以鼻的,站在墙头立过功的人们,这下终于另眼相看了,不再说他们是骑着高头大马却躲在城下的猴子,而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天兵天将。 元道中简单吃完饭,骑马回县衙,向武忠廉禀报战况去了,他心里很清楚,明天,会是一个没有刀兵的日子。 这一夜很短,短到天都已经大亮了,人们还在城头上呼呼大睡,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贼匪撤了!”大家如梦方醒,纷纷站在城头观看,却见城外果然一个喽啰兵都没有,所有的帐篷几乎都被烧光了,各种武器,衣物,做饭的大锅,扔的到处都是,再加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冒着烟的粗布和野草,简直是世界末日。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疯狂的欢呼! 盛况很快传到了县衙,武忠廉大喜,陪同元道中前来西门查看,当看到城外颓败的景象时,又悲又怜,又惊又喜。悲的是战争虽然赢了,但是并不妨碍损失惨重,怜的是死的人太多太多,他们中间又有几个是罪有应得,惊得是这场战争总算是结束了,而且结束的这么快,喜的是白马县又渡过了一个难关,可喜可贺。 元道中请示完武忠廉,带领西城门守将殷弘毅及众官兵倾巢而出,来到喽啰兵扎营的地方,扑灭残火,收拾残局,将死尸抬到沟里埋了。 司空不来的确已经死亡,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枪伤,真是惨不忍睹,落到这个这下场,应该算是所有死难者中最罪有应得的,要不是他,怎么会有这场局!但是死者为大,一样入土为安吧,希望他从土里再钻出来,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正打扫战场,忽然传来消息,有人发现了喽啰兵的粮仓,虽然被烧毁了不少,但是他们几千人的口粮,还是很可观的。元道中快马来看,那白花花的大米肉食,简直可以让全城的百姓吃上几顿饱饭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全部拉走!”元道中喊道:“殷捕头,驾车拉。” 殷弘毅高兴坏了,慌忙叫人回去传令,多来马车牛车,先把粮食装回去,再把武器也拉走,最后看看凡是有用的,一律收回去,别败家子似的,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 马车牛车还没到的时候,人们一起埋人,等到车队到了,人也埋完了,开始收割喽啰兵的身外之物,一直忙活到中午,才算清理完毕。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地,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中午加了餐,因为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雷石滚木要回收,一部分运到城墙上,一部分继续储存在城内,尸体要尽快掩埋,元道中说风云突变,近期可能会下雨,推脱不得。 受伤的官兵都分派到了城内的医馆,金宝山难以承受如此多的伤员,更何况他那里最多名贵药品,给刘正泰用尚可,给普通的官兵,他感觉有点肉疼。 要说大医精诚,还得是德恒医馆,李伯贤收治了最多伤员,而且用药准,包吃包住,照顾周到,得到了大批量官兵的赞誉,所以伤养的特别快。 萧仁远也收治了一批轻伤员,毕竟他的医馆离西城太远,只好多送点药材,分给李伯贤和金宝山,也算是出力不少了。 武忠廉本想开庆功会,他太热爱白马县的人了,在这片热土上,经历过太多艰难,但是都能逢凶化吉,自己出力太少,百姓出力甚巨,身为一方父母官,多少有些惭愧。 但是,受伤的官兵还未痊愈,城门还未打开,不知道西邙山的贼匪还会不会再来,只能再等一等吧,等到危机解除,伤兵基本康复,再好好的大大的操办一次,把白马庙也热闹起来,想想就高兴。 元道中将西城门收拾妥当,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这期间四门都是紧闭不出,司空不来曾经两次派人到白马县做内应,虽然一次成功一次失败,但是充分说明了,城门把关不严,给了贼匪可乘之机,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不然今后肯定会出大篓子,城外的人没有攻进来,倒是城内的人先砸开了门,真是讽刺! 还没等元道中想到办法,新的状况就出现了,这次是东门,连续几天有穿着破衣烂衫的逃荒者,从东边不知道什么地方而来,到东门后祈求进城,被拒绝后不走,赖在城外吃喝拉撒睡,而且人越来越多。 听说黄河北混战不断,民不聊生,尤其是一个盐贩子王仙芝,聚集了上万人,攻击官府要推翻唐朝,声势越来越大了。 逃荒的阵仗也大,他们不愿意频繁的缴税,一亩地交出五亩地的税赋,纷纷倒戈弃锄而走,希望找到一个相对和平稳定的地方,吃口饱饭就行。 还是因为白马县的名声大,几次三番的守城之战打出了名声,再加上武忠廉和元道中以前的好威望,附近州县的百姓是慕名而来,连黄河北的流民都跑来了,堵在北城门嚷嚷着要进城。 元道中跑来跑去,最开始是东门,他以为那里的逃难者最多,不想到了北城发现一个样,密密麻麻的人群像上帝丢弃的孩子,没人管没人疼没人爱,被火辣辣的太阳烧的直不起头,晕厥了不知多少人。 渐渐的,开始有人熬不住了,他们破口大骂,骂武忠廉,骂元道中,骂王仙芝,连玉皇大帝也骂了起来,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就没有个活路,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他们终究不敢死,骂完之后,心里没有更痛快,反而更绝望了,没有人会帮他们的,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谁敢收留,现实便是如此。 他们只能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找一个地方,当儿子,当孙子,只要有口饭吃,不当人也行。 元道中看见有人走了,还以为熬不住的人都会走,欣喜若狂的来到城头观看,可是,走是走了,又来的人也不少,两相一对比,还是越来越多了。 人们看见元道中,就知道他是官,大喊着:“官爷,官老爷,你开开门吧!我们都是好人!” 元道中知道,但是,城内的也都是好人,实在是装不下了。 还有一点,元道中算的不错,这天终于下雨了,倾盆大雨,城内的街道都填满了,元道中来到城墙上,看着残存的血渍被雨水冲刷,顺着城墙流失,暗想老天还是开眼了,希望这不愉快的记忆,一同流逝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当他看到城外的流民逃荒者,依旧不肯离去,冒雨靠在一起,甚至坐在水里,这让他想起了小的时候有一天下雨,母亲让他帮忙圈鸡,因为雨太大了,每只鸡都是伸长了脖子,把喙指向天空,紧紧的夹着翅膀,瞪着绝望的双眼,可怜兮兮的挨淋,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画面,曾经震撼了他的心灵,如今,又再次出现了,元道中心里一阵酸楚。 难道,人们活的还不如鸡么? 第105章 元道中忍泪行仁义 也许到第二天,人们就该走了吧,元道中不忍心再看,又不能走,只是躲在校尉所小房子里,隔一段时间上去瞅瞅,看是不是有人已经支撑不住,开始大骂他元道中,以及县令武忠廉,然后气愤不已拂袖而去。 那样便好了,可是,当元道中三番五次的爬上城头,看见人们抱团相拥在一起,任凭雨水在狂风的加持下,一遍遍抽打着瘦弱的脊梁,他就会想起儿时圈鸡的画面,难道,人活的还不如鸡吗? 元道中被自己的话语伤透了心,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哪怕是三言两语说的让人不舒服,自己都会比别人更难受,甚至于以身饲虎,代人受过,自己难为自己。 雨越来越大,风越来越强,风雨凑在一起,无情的践踏作为穷人的尊严,好像他们本应该死掉似的,连风雨都不会同情弱者! 元道中自责了一宿,快到天明的时候,他跑到城墙上,再次看到那些无助的人们,用生命里仅有的坚韧换取未知的同情。 也许风雨才是清醒的,良心不过是枷锁,无情最自由,留下未必是福,逃难或许有出路,元道中还在自我安慰。 突然,一个女人大嚎:“妈妈,你咋了?妈妈!” 元道中心里一紧,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慌乱的做着什么,肯定是出事了。 继续等吗? 元道中拿不定主意,他已经看了一个晚上,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城外已经没有新增的难民了,但是在外面守护了整夜的人们,一个都没有减少。 看清了,有个老女人晕倒了,然后被一个年轻小伙子背到城门口去了,那里本来已经站满了人,因为她的晕倒,有人就会被挤出来,站在雨中当一只伸长了脖子的公鸡,他也许可以不出来,但是,谁会忍心不出来呢? 元道中把雨伞从头顶上拿掉,抬起头望着天,伸长了脖子,模仿落鸡汤的模样。 雨水打在眉头上,凉凉的,打在脸上,很冷,很痛,打在鼻子上,又很痒。 不知道谁在东门外吵吵嚷嚷的,元道中仔细一听,原来是在骂,骂管城门的不开门,骂白马县的人没有怜悯之心,虽然没有一句提到县尉元道中,但是他感觉每一句都是在骂自己,他还是第一次捡骂。 元道中不能等了,他要下去开门,把这些人都放进来,他可以给武忠廉县令和白马县的老百姓交代:有人就是有力量,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口吃的,干什么都行。 元道中还想了很多理由,等着别人来问,他已经决定了,把这些人收入进来。 还没下楼,突然一声响,东门好像是开了,元道中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果然,城门的确是被打开了,人们缓慢的涌进城门,当看到元道中站在道路中间的时候,都停了下来。 元道中看着他们佝偻的身躯,破烂的衣服,落汤鸡般的样子,此刻谁要是没有怜悯之心,就天打五雷轰吧。元道中默默的站开了,让这些苍天都为之落泪的人们,赶快进城。 元道中吩咐魏春雷派人带领他们去深井胡同,那里有官府的房子,找个院落共同安置,并生火做饭,烤干衣服,安排住宿,不要难为他们。 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去,元道中站在东城门口,就见两个城门之间,最上边的顶梁上探出一颗头来,那张熟悉的面孔,正红彤彤的等着元道中的训斥。 “高亮啊高亮!”元道中想责怪他,但是根本找不出理由,本来他也是要开门的,只不过被高亮捷足先登了。 高亮看着元道中不说话,觉得还是先承认错误吧,于是说道:“元大人,我错了。” 元道中严肃的盯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守城门的随意打开城门,死罪啊!倘若这些人是西邙山贼匪派来演苦肉计的,你怎么交代? 但是反过来一想,我若是开了城门,又该怎么交代呢? 死罪! 元道中无奈的摆了摆手,摇头叹息的走了,只留下高亮的头颅高高的挂在城墙上,在冷冷的风中凌乱。 过了一会,城门又关上了。 元道中回到家里,同父母吃了饭,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癞子胡同,去看刘正泰,他的伤势是内伤,最需调理,不过经过他耐心的导引化解,金宝山贴本赠送的名贵中药,刘正泰几乎已经完全康复了,只不过目前衙内无事,嘱咐他多休息几天,一旦有事,还得依靠他。 深井胡同离县衙近,米面粮食鸡猪羊,都在附近的院子里,有专人看管,难民安排在这,一切都方便。自从第一次西邙山的贼匪来劫掠之后,白马县剩了很多空房子,武忠廉为了召集更多的人来入住白马县,一部分租给了前来做生意的外地人,一部分由县衙看管使用,目的是增加收入,万一原房主回来了,还是要还给他们的。 难民们很自觉,有片遮瓦十分不易,大家都互相帮助,不争不抢,元道中看完很欣慰。 从深井胡同出来,雨渐渐停了,正好趁这机会去德恒医馆看看,那里收治的伤员最多,要是像上次一样出来个癫狂症,害怕李伯贤应付不过来,所以他一直惦记着。 德恒医馆果然聚集了很多人,除了李庚寿李伯贤父子,还有许多南城的大夫,大家齐心协力救治伤员,一刻也不得闲。这些人都是为白马县立过功的,所以大夫们悉心照料,气氛格外融洽。 元道中转了一圈,问李庚寿说:“大伯,需要什么帮助吗?” 李庚寿想了想,说:“药品都够,吃的县衙也已经送过来了,啥都不缺。” 既然没有需求,再待下去,李氏父子还得照应自己,这不是添乱吗?正好魏春雷的捕快前来禀报,东城门外又聚集了很多人,元道中连忙告辞,骑马直奔东城。 爬上城墙,东门外聚集了约有一两百人,这雨才停了半天,看来这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魏春雷撑着伞说:“大人,怎么办?开门么?” 元道中仔细看了看,和上一批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贫穷的苦命人,上一批进得,这一批就进不得? 也许他们现在进来了,明天就走了呢?来不及做思想斗争,元道中对魏春雷说:“开门吧!” “好嘞!” 魏春雷答应一声,屁颠屁颠的去开门了,元道中明白,他也是同意放人进来的,也许全城百姓都愿意吧。 城外的人一看城门大开,慌忙涌进来,魏春雷站在大门中间喊:“不要挤!小心老人和孩子!” 他们才不管这些呢,说不定风雨一会就会来,说不定王仙芝的军队就在屁股后面,说不定的事情太多了,不如躲在县城里,吃喝不愁,小命不愁,磨迹什么。 魏春雷抵挡不住,这些不是贼匪,不是喽啰兵,腰里的大刀不管用,只好同捕快们一起,将前面的人拢住,耐心劝解,然后带回深井胡同。 再次关上城门,元道中心里想:千万不要再来人了! 此时天已经擦黑,乌云飞来飞去,将明亮的天空斩了个稀碎。太阳一整天都没有见,睡个懒觉吧,这天气很适合。 刚要回家,东城门外依稀出现一个黑点,慢慢的变大,像虫子一样。瞪着眼看一会,就会变成两团黑影,越来越大了。 元道中仔细看,是一队人马,为首的人手里还握着一把长枪,后面是马车,看起来像是一个商队,十多个人。 走到城门口,他们似乎也看到了元道中和魏春雷,将肉喇叭举起喊:“劳驾,守城大人开个门吧!” 魏春雷害怕他们是贼匪假扮的,于是说道:“城门已关,你们还是绕道走吧!” “现在还不到丑时,为何关门?”那人又喊。 魏春雷不想跟他纠缠,于是又说:“城门近日不开,你等快走吧!” 这时旁边一个人纵马上前,对着魏春雷说:“城上是魏捕头吗?” 魏春雷一听,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于是大声问道:“我是魏春雷,你是谁?”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故人啊!我是秦世亨!德州秦世亨!” 魏春雷一听大喜,正要向元道中禀报,哪知元道中早就听到了,赶忙喊道:“世亨,快进来!” 然后对魏春雷说:“开城门!” 两人快步下楼,喊高亮开门,暗号一对,准确无误,城门便开了。 元道中和魏春雷跑到城外一看,果然是秦世亨,熟人见面是分外高兴,秦世亨下马抱拳,向元道中施礼,元道中哪里肯受,拉住秦世亨的手说:“世亨,没想到你会来!” 秦世亨见到熟人自然高兴,可是一听这话,鼻子一算,眼泪差点掉下来,表情严肃的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来投奔您来了!” 元道中看他不对劲,忙问:“怎么回事?” “哎!”秦世亨长叹一口气,说:“一言难尽啊!” 第106章 秦世亨散尽家财 秦世亨辞别元道中,孤骑回德州,刚过了黄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频繁的势力割据导致战争不计规模不计大小不计次数,你方唱罢我登场,彼此仇视争斗。最可怜的还是当地百姓,好不容易有点收成,几轮下来被收缴的干干净净,而且,还不知道是谁收的税,大刀往门上一剁,有钱交钱,没钱交粮。如果谁家的麦粒能比木门上密密麻麻的刀痕还多,那他也一定是村里的首富了。 倘若没粮怎么办?简单,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大坑,把人捆好往里一扔,开始填土,一般到膝盖的时候就有粮食了,如果到腰里了还没有,那一定是剩的不多了,能收多少收多少,不能再挑剔。只有埋到脖子的,才是真没有,这时候就让他借,最后的机会,借都借不来,不如埋了干净,反正已经没用了。所以,秦世亨发现还有一样东西特别多,那就是新坟,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坟场,一堆堆的比太平盛世里的粮食堆的还多! 但是也仅仅只有黄土,没有墓碑,没有烧纸,没有贡品,阳间的生活已水深火热,阴间的过场也捉襟见肘了,真是大河无水小河干,可怜可怜! 秦世亨骑马狂奔,一路不停,只有到了镇店,才会打尖休息,吃的和马一样素,喝的和马一样稀,他实在不敢想,那肉从哪里来,有时候,他连住店都省了,唯一的马匹不能成为别人碗里的肉,自己也是! 好不容易赶回家,见到父母,秦世亨更是伤感,一行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出门去,冷冷清清的踏门回,其父秦百川又悲又喜,悲的是日渐衰弱的镖局根本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损失,喜的是宝贝儿子回来了,或可东山再起。 但事已至此,秦百川只得变卖家产,将雇主的镖银还了,又给镖师的家属安置费,抚恤金,这些都是有备案的,他要是不赔,一旦报了官,一分钱也少不了,更何况那些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人,小气不得。幸好秦世亨走南闯北的认识不少豪杰,赠送的礼物也不少,金银玉器稀罕玩意,身上的玉佩金镖,他全部拿去变卖了,交给父亲还债,此时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无债一身轻,身上一点零碎都没有。 好不容易解决掉镖局的事,一家人坐下来才发现,忙碌了一辈子,经历过富贵荣华之后,他们又返贫了,真是如梦一场。秦百川一气之下撤了镖局,打发了伙计,关起门来过清闲日子,谁知道半年之后就熬不住了,没完没了的税收几乎掏空了仅剩的余粮,生活快维持不下去了,秦世亨只得出来找差事。 他除了会走镖,有点功夫之外,剩下的也基本都靠别人伺候,所以一连几天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这天他带上弓箭,去城郊打猎,听说黑水沟一带有不少野鸡,水鸭子,打几只回来改善一下生活,也比天天闲着强。 黑水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流,其实是一潭死水,但是有十几里地长,因为容纳了周围所有的废水排泄,所以黑黝黝的而得名,可是到了夏天,雨水一多,它又变得清澈起来,鱼多了,鸟也多了。 秦世亨骑马顺着河岸往上走,到了一片树林,果然听见野鸡叫,不止一只啊,秦世亨大喜。又走了两百步,看见土堆旁依着一棵歪脖子树,土质松散树根外露,一只野鸡正扒土扒的起劲,他慌忙搭箭,瞄准鸡肚子射过去,一箭穿透钉在树根上,野鸡疼痛难忍不断的扑腾,响亮的叫声吓走了四五只同伴,秦世亨连连可惜。 拿起野鸡攥在手里,这就是一大碗肉,如果换成粮食,也够吃几顿了,索性再射它几只,不枉了来一回。秦世亨继续搜寻,在水边看见一群水鸭子,他找到一只肥大的射过去,弹无虚发,其它水鸭子见势不妙奋力飞走,直落到对岸去了。 秦世亨拿起水鸭子,和野鸡一比,还是野鸡肉多一些,看着也更大,哎,还是去找野鸡吧。 临近中午,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秦世亨又往前走了一截,没有野鸡的影子,他正想打道回府,突然从沟里窜出一只野猪,冲着秦世亨就来了。 秦世亨眼疾手快,立刻搭弓射箭,因为事发突然,野猪的速度又快,箭高了那么一点点,正射在野猪脊背上。 野猪不大,却同样凶残,箭插在背上速度丝毫不减,怒气冲冲的顶上来,秦世亨一看连忙扔掉弓箭,扬起长枪对着野猪的眼睛扎了进去,鲜血崩流。 眼为心之苗,野猪疼痛难忍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秦世亨顺势一挑,将它扔了出去。野猪摔倒在地,继续挣扎嚎叫,乱拱乱撞,秦世亨瞅准机会,一枪扎进心窝,野猪蹦跶几下后,开始躺在地上慢慢的倒气,渐渐的不会动了。 秦世亨心中大喜,没想到能抓这么大一家伙,拉回家吃两个月没有问题,就是卖了,也能得个好价钱,这一趟出来的挺值! 刚休息一会,从远处来了几个人,看见野猪就问:“野猪你打的?” 秦世亨点点头,回答道:“是我!” 为首的瘦子穿金戴银,一副流氓相,两只大驴眼盯着秦世亨说:“我们辛苦赶出来的野猪叫你给打了。” 秦世亨看他不怀好意,也不相让,不忿道:“既是野猪,就没有主,谁打到就是谁的!” “你想的美!”这瘦子狂惯了,根本不在乎秦世亨,对身边的人说:“走,抬走!” 立刻就有两个人上来抬野猪,秦世亨哪里能忍,枪头往野猪身上一搭,纹丝不动。 另外两个人一看抬不动,也上来帮忙,结果也只是晃了两晃,仍旧抬不走。 瘦子大怒,举起弓箭朝秦世亨胸口射了过来,完全不顾身边人的死活。 秦世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用余光察觉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为了一只野猪,竟然起了杀心,这要是个普通猎户,岂不是小命不保? 只见秦世亨后退两步弯腰躲过,长枪刚离开野猪,四个人就被自己的惯性给带倒了。 瘦子大骂:“废物!”然后又搭弓射箭,朝着秦世亨的脑袋射来。 秦世亨忍无可忍,歪身躲过,然后立刻一个回马枪,正中瘦子的哽嗓,像挑了一条蛇一样,甩了出去。 四个人一看大惊失色,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而去。 秦世亨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瘦子不该为了一只野猪动手杀人,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早知道这样,何必相夺,给他便是了,这可如何是好? 看这人的穿戴打扮,身份肯定不简单,四个下人已跑,说不定回去叫人去了,倘若千军万马的赶来,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秦世亨不敢多待,野猪野鸡野鸭子都不要了,拾起弓箭,骑上马一口气跑回了家,三个月不敢出门,生怕被别人认出。 但生计还是要维持的,秦世亨看风声已过,又跑出来尝试找活干,只不过他稍微做了打扮,抹黑了脸,贴了点胡子,另外长枪也不带了,和元道中一样,带着把大刀。 正好街上有个张员外招护院镖师,薪金厚福利多,不少人都围着打听,凡是能舞刀弄枪,练两手绝活的,一律进入初试,赏二两银子,然后跟着去张府打擂,能打赢三场者,就算是过关了,只要留在张府,以后吃喝不愁。 秦世亨歇了几个月,早就浑身痒痒,家里还等着买米下锅呢,无奈之下,秦世亨上去耍了一套刀法。虽说秦世亨惯使长枪,但是大刀也不含糊,练的是虎虎生风,气势逼人。被张员外一眼相中,跟着回了府邸。 第二天打擂,秦世亨轻轻松松赢了三场,把张员外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有靠山了,不仅不怕飞贼,山匪来了也不惧,所以对秦世亨格外的好,薪金加倍,时间自由,要啥给啥,就差招来当女婿了。 别的护院镖师看了直眼红,秦世亨不过是后来的,比先来的人还受优待,时间一长,就有人受不了了,私下里给他使绊子,说些风凉话,再加上搅屎棍添油加醋,可气坏了秦世亨。 这天秦世亨和老护院镖师单金龙讨论枪法和身形的配合,说着说着又争论起来,本来嘛,该动手的地方,动嘴是万万不能的,你说的再好,动起手来,也不一定就能赢,那都是嘴越贱越牛逼,手上的功夫还得动手见真章。说到最后谁也不服谁,眼一瞪,脸一红,双方动起手来。 原本秦世亨不准备亮枪,可是两人谈论的是枪法,用刀没有说服力,再说单金龙练了三十多年的长枪,可谓是神出鬼没,有绝技傍身,一出手就是真功夫,用大刀肯定赢不了他。 无奈秦世亨也使出了家传绝技,想和单金龙一较高低,不料这一下彻底闯了大祸。 第107章 秦世亨走投无路 单金龙是南方人,年轻的时候做镖师,后来不想到处跑,就给有钱人看家护院,兜兜转转到了德州张府,刚要发家致富,谁知道来个秦世亨,把风头抢的一点不剩,真是气得老单咬碎钢牙。 秦世亨想着我凭本事吃饭,管你甚事?所以也憋了一肚子火,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这一下两人都动了怒,长枪对长枪,绝技逢绝技,直打了个天昏地暗,府内的护院镖师比他们俩还激动,争先恐后的跑来观看,到底是单金龙的嘴牛逼,还是他手里的枪牛逼。 秦世亨刚走了五个回合,就觉得这人不完全是吹的,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关键时候真有独到之处。单金龙心里也暗暗吃惊,这小子看着满脸胡子,闯劲可真大啊,要不是自己能用巧,还真按不住他。 枪来枪往打了一百多个回合,谁也没赢谁也没输,反而累得火气也小了,戾气也没了,又打了几个回合,正好张员外赶到,两人罢手言和,较量结束,一切归于平静。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觉察到,就在张府的家丁里,有一个人已经盯了秦世亨半天,他发现秦世亨的身形十分熟悉,和几个月前在黑水沟挑了薛强的人很像,尤其是那杆长枪,舞的是一模一样,干净利落嘎嘣脆,就是有一点,胡子太长了。 此人名叫马忠,最爱趋炎附势,听说薛强是县令胡兆儒的小舅子,家里挺阔气,花钱如流水,就偷摸的巴结,当了个狗腿子,谁曾想还不到半年,陪着薛强去黑水沟打猎,碰上了秦世亨,金主被一枪挑了,他们四个跑回了家,禀报了县令,胡兆儒很生气,画影图形,悬赏抓人。 不料县吏都是酒囊饭袋,拖沓惯了,什么时候抓到过真人犯,不都是能冤就冤,不能冤就找托儿,只不过这次是县令的小舅子,隐瞒不得,所以也一直没有动静,如石沉大海。 跟着薛强的四个下人被打了一顿撵出去了,为了生活,马忠托人找关系,也进了张府,算起来,比秦世亨还早半个月。但是马忠是下人,在内院,秦世亨是护院,基本都是在外院或者周围活动,两人很少见面,而且来的时间也不长。 经历这次之后,马忠开始悄悄的注意起了秦世亨,为了不被秦世亨认出,他形成了弯腰垂脸的习惯,经常低着头走路,若是有秦世亨在场,他都会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只要一旦确定是挑死薛强的人,他就会立刻跑到县衙去告密,领取巨额悬赏。 秦世亨和单金龙不打不相识,两人逐渐形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无事不谈,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演练武艺,南北枪法一融合,又生发了不少绝妙招式,对彼此都是进步。 不想转眼到了清明,张员外要去黑水沟上坟,点名秦世亨陪同,不料秦世亨记着去年的事,推脱父亲抱恙,需回家探望,只得让单金龙走一趟。 马忠知道后,更加怀疑秦世亨,就偷偷的跟在他后面出了张府,可是秦世亨马快,马忠又不敢近跟,很快就把人丢了,气得马忠对着马脖子一阵捶打,多好的机会,错失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马忠准备冒险打探。 秦世亨回到家里,发现父母突然老了,银发丛生,皱纹遍布。镖局散了之后,家里只剩下两位老人,鲜有外出,更显孤独,且生活拮据,心情郁闷,短短一年时间,好像老了七八岁。 秦百川见儿子回来很是高兴,多菜添酒,热闹一回,同时他也告诉儿子,自己准备把房子卖了,换个小点的院子,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就算了,好像是对儿子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 秦世亨这次回来心里很不痛快,因为自己失镖,导致秦家翻天覆地,真是不肖,压抑的他只住了三天就走了,盘算着如何使秦家再次兴盛起来。 心里装着事,就容易疏忽,这不临到张府,才想起来没有化妆,胡子也没来得及粘。秦世亨只好压低帽檐,蒙混过去,不巧的是,马忠已经等候多时了。 跟着秦世亨回到住处,马忠站在准备好的梯子上,偷看秦世亨的一举一动。当他把帽子摘下来,露出真面目的时候,马忠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不是挑死薛强的人是谁!怪不得身形像声音像就是样子不像,原来是化了妆,胡子也是贴的,哼哼,发大财喽! 马忠悄悄的离开院子,迈大步往府外跑,正碰上单金龙,被他截了下来。 单金龙说:“马忠,你慌什么?偷东西啦?” “不是不是!”马忠想要走,被单金龙揪住不放,只好讨饶的说:“单大哥,我有要紧事儿!” 单金龙更不能放他走了,于是问道:“什么要紧事?你不说我不放你!” 马忠忽然想起他和秦世亨打架的事,忙解释到:“是你的仇人秦世亨,他是个逃犯!” “什么?”单金龙一愣,逃犯?秦世亨是逃犯?哦,他明白了,马忠见过他和秦世亨打架,误以为两人是仇敌,殊不知他们早就一笑泯恩仇了,这家伙是个小人,肯定知道了秦世亨的什么事,逃犯?是真的吗? 马忠看单金龙有些癔症,急忙解释说:“单大哥,你帮我看住秦世亨,领了赏金有你一半!” “放屁!”单金龙怒道:“鬼才信你!我忙着呢,你们的破事我不管。” 说罢扔下马忠,自去休息去了。 马忠看他不信,自己骑上马,朝德州县衙跑去。 单金龙看他走远了,慌忙来找秦世亨,见他正坐在窗前发呆,大喊:“秦老弟,县衙捕头捉拿你来了!” 秦世亨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事发了?跳窗就要逃走,被单金龙拉住,说:“老弟,你果真是逃犯?” 秦世亨被问的无言以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单金龙感觉是真的无疑了,忙说:“老弟,马忠刚才说你是逃犯我还不信,被我呵斥了两句,他已经骑马走了,我估计是报官去了,你究竟有什么事?” “大哥,一言难尽啊!”秦世亨无奈的说道。 “算了,你快走吧!”单金龙说完,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他,说:“赶快出城!” 秦世亨十分感激的看着他,被单金龙强塞银子然后推出门去,他不敢停留,骑马往家里狂奔。 单金龙确认他走后,取出一把飞刀,往左臂上一扎,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马忠带着几十个捕快来到张府,直奔秦世亨的卧室,打开门一看,几个护院镖师正在给单金龙包扎手臂。 “秦世亨呢?”马忠气喘吁吁的问。 “跑了。”单金龙气愤的说。 “跑了?咋会跑了呢?”马忠想发怒又不敢。 单金龙假装生气的说:“我刚进门,秦世亨以为我来抓他,打了我一镖,跳窗逃走了。” 捕快忙问:“往哪里跑了?” 单金龙指着窗户说:“就是从这!” 几个捕快上前检查,果然有一个鞋印,然后迅速出门分散去追,不多时德州四门紧闭,全城搜捕。一直到天黑,也没有抓到秦世亨,马忠心疼不已,我的银子啊,就这么丢了! 单金龙心里暗喜,叫你到处害人,早晚得报应。 秦世亨回到家里,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给父母讲了,两位老人大惊,还是秦百川走过南闯过北,相对镇定,了解来龙去脉之后,认为秦世亨给张员外府留的是假地址,一时半会官府肯定找不到这里,所以不必惊慌。 秦世亨被父亲按在家里,秦百川继续出售家宅,顺便打听风声。十天后宅子卖了,钱也收了,秦百川叫秦世亨藏在箱子里,带着三老爷的家人,一起出城回乡下,买房子置地,再也不回来了。 不料出城走了不到五十里,就见不少人从老家的地方走来,一打听才知道,乡下遭灾了,天灾还好说,忍忍就过去了,兵患太厉害,人忍得起钱忍不起,两者一叠加算是要了命,人们过不下去,只好到处逃命。 秦世亨一想,回老家是想图个安稳生活,看这情况是不行了,要不去白马县?那里的县官和县尉都是正经的好官,而且也相熟,肯定比老家快活。 秦百川闻言,说需得和三老爷的儿子秦世安商量,人家本来也是想回老家的,这临阵变卦太不仗义了。谁料秦世安同意了,当年三老爷出镖的时候就交代过,一旦遭遇不测,两家合一家,风雨同舟,同舟还要共济! 秦世亨非常高兴,调转马头,直奔白马县而去! 再说单金龙,自从秦世亨走后,像丢了魂一样难受,越想越气,觉得不能便宜了马忠,便告诉张员外此人留不得,早晚会坏了府上的事,张员外一听有理,连忙辞了他,一个下人无所谓。 马忠无处可去,单金龙假意给他提供住宿的地方,带领他到一个僻静处,一刀挖心,二刀割肠,瞬间就毙了命。 第108章 白马县容人之量 秦世亨能够再度来到白马县,元道中十分高兴,本来想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家中,可是秦世亨死活不答应,非要找个院子租下来,准备长期在这生活。元道中一想,罢了,深井胡同附近的院子还多,找个干净点的你先住着呗,那么多流民都收容了,还能让你花钱! 秦世亨本来想婉拒,但是一想今非昔比,脸上可以客气,钱兜不允许啊,于是顺从的听了安排。和元道中来到深井胡同,往西城门去的方向上,正好有个谭家宅,老谭家人元道中都相熟,而且还有些交情,住在这里料也无事。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幽静的很,两棵上百年的大树几乎比白马县都早,住在这里冬暖夏凉,更省是非! 秦百川看了院子很高兴,好像冥冥之中感觉,这就是自己久别重逢的老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秦世安等人巴不得有个住的地方,免得颠沛流离太煎熬,现在有个现成的院子,还不用花钱,干嘛不住呢?十几个人高高兴兴的放下行李,入乡随俗搞入住。 元道中更是高兴,私下里叫住秦世亨问:“世亨,明天跟我去县衙如何?” 秦世亨既然来了,也想有个事干,于是爽快的答道:“一切听大人安排!” “好!好!”元道中忍不住的说:“明天我在县衙等你。” 元道中走后,秦世亨及家人开始收拾院子,因为许久没有人住,绿草青苔到处都是,整理完后又开始打扫房间,修门补窗,最后分配房间,才算彻底住下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太阳早早的就升起来了,没有了云彩的陪伴,它显得格外亢奋,阳光照在身上有种被炙烤的感觉。 秦世亨吃完饭,嘱咐家人多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马不停蹄的来到县衙,觐见元县尉。 元道中昨晚就给武忠廉禀报了秦世亨的事,武县令听完大喜,秦世亨曾为白马县立过大功,现如今迁来此处,真是恰逢其时,白马县太需要人才了,尤其是像秦世亨这样的! 在元道中的引荐下,武忠廉的首肯后,秦世亨顺利的当上了捕头,由于刘正泰在家养伤,秦世亨就成了元道中的左膀右臂,跟着他熟悉白马县的人脉,好好栽培栽培。 这几天城外的流民越发多了,尤其是东门和北门,都是因为河北战乱,人们从北门渡口,或是东边的浅滩,跋山涉水过来的,听说白马县官正民醇,便想进来讨生活,可是到了城外就被堵住了,他们哪里知道,白马县刚刚经历生死存亡。 元道中看了直皱眉头,怎么城外还有这么多人?吓得他城门也不敢开,这要是一下子涌进来,出点事怎么办?可是转念一想,不放他们进来,时间一长,肯定也好不了,真是进退两难! 回到县衙,元道中把流民的事给武县令汇报,安全的事武忠廉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白马县被劫掠之后,为了召回流走的百姓,他也做了不少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来了,就傻傻的关在门外吗? 元道中也想把他们引进来,表面上看是流民,实际上都是好人,若是流氓神棍,哪里会背井离乡到处流浪到处跑,都是些祈求安稳生活的人,无奈之举。 再说了,白马县遭受大难,人员伤亡不小,把这些人补充上来,无论是守城还是安居,对白马县都是极大的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问题不辨不明,通过这次商谈之后,决定陆续放人进来,安置在城内边边角角,前期供吃供喝,后期自食其力,同时加大巡逻力度,避免人多生乱。 城外的百姓高兴坏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些已经走了的人,听到消息也都赶回来了,白马县因为他们而充实起来。 元道中索性城门大开,只将西门关闭,同时派人去西邙山附近打探虚实,甚至于蹲点,一旦有变,能够立刻采取行动。 城内的官兵承担起护城大任,并源源不断的扩充兵员,如今社会动荡,政局不稳,兵匪一家,谁知道啥时候会被什么人给盯上,有备而无患耳! 很多新来的年轻人不知道如何营生,当陪戎副尉就理所应当的成了最佳追求,虽说也是玩命的勾当,但可以解决眼前的生计问题,更何况到哪里都是一样,找个有人情味的地方,勇敢的拿起武器扞卫自己的尊严,也是值得一搏的! 白马县不仅没有因为放流民百姓进城而动荡,反而因此呈现了繁荣的景象! 由于太多兵勇的加入,元道中决定让秦世亨主抓训练,一是他刀枪棍棒样样精通。二是走南闯北见过各色人种,融合很重要。三是刘正泰归队了。 秦世亨也不客气,把人练得嗷嗷叫,他不像军队上讲究排场,一板一眼威风凛凛,而是注重于实战,各种绝活一露没有人不服的,谁要是敢不听话,那绝对是吃不完的亏,受不完得罪,出不玩的洋相,所以秦世亨现在混的是如鱼得水,八面威风。 由于元道中的准入政策,白马县每天都有几百人进入,但也有离去的,原来堵在城外的时候,后来者看见这么多人守在城门口,就开始互相打听,当知道白马县如此受人崇拜羡慕之后,都想留下来当个顺民,人是越聚越多。现在出入自由了,着急投亲靠友的,也懒得去打听,有时候根本想不起来,所以路过的便真的成过路的了,反而没那么拥挤了。 刘正泰每天都在协调入住的事,一旦有空就开始练刀练飞镖,这几年丢下的功夫,是时候捡起来了,兵荒马乱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有白马县这个大城护着,妻儿老小还能保全,万一哪天城破县毁,一家人就全靠手里这把刀了。 这天刘正泰正在向师兄讨教刀法,忽然允升来报,自己的兄弟允庆从西邙山回来了,有大事禀报。 元道中大喜,慌忙叫允庆前来,问道:“允庆,详细说说!” 允庆比允升小三岁,长得古灵精怪,看见元道中就地跪倒拜服道:“元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去西邙山农户里打探,现已摸清楚了。” 允升嫌他墨迹,提醒道:“兄弟快些说吧!” 元道中摆手不让他打断,看着允庆等他说。 允庆多明白,细细说道:“元大人,那西天圣德文武大王司空不来已经死了,现在白灵宫里是柳学州当家,二大王是沈彦超。司空不来死后,柳学州打回到山寨里,把司空不来的心腹都诛杀了,还砍死了司空不来未满月的儿子,至于那些怀孕的妃子也都撵走了。” “那司空不善呢?”元道中不解的问,司空不善是司空不来的兄弟,大哥死了,做兄弟的在哪? 允庆笑着说:“山寨里的人都说是你打死的!” “胡说!”元道中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忙说:“司空不善翻下城墙逃走了,并未见人。” 允庆也解释不了,只是说:“反正山寨里的人是这么说的,现在的白灵宫,柳学州说了算。” 元道中点点头,又问他:“现在山寨里有多少人?” 这个允庆知道,说:“元大人,我打听的这个人,是山寨里做饭的,他说攻打白马县之前,白灵宫大大小小吃饭的有上万人,自从柳学州回来之后,只有不足三千人,现在每天都有增加,也就三千五百人左右。” 元道中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司空不来带领几千人前来攻城,死伤过半不说,吃了败仗溜走打小差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柳学州清理门户,偷跑下山的,看来山寨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山寨了。就算这三千五百人个个勇猛异常,也不敢跑来攻城,就是来了也不惧。 刘正泰也很纳闷,司空不善的功夫并不差,怎么都说他死了呢?于是问允庆说:“允庆,可曾有人见到司空不善的尸体?” “那倒没有!”允庆回想着做饭人的话说:“司空不善第一次出来攻打白马县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据说司空不来就是去报仇的。” “怪不得!”元道中叹道:“这一仗只见到了司空不来,我还以为司空不善一直在暗地里搞偷袭呢,原来是死了!” “死了的好!”刘正泰说:“死了我们还少个劲敌!” 元道中站起来对允庆说:“庆,跟我去回禀武县令,准备开西门!” 允庆终于有了表现机会,屁颠屁颠的跟着元道中去见武忠廉,将自己打听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武忠廉听了十分高兴,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白马县又渡过一劫。 在重赏允庆之后,武忠廉对元道中说:“道中,是时候犒劳一下功臣们了吧?” 元道中笑着说:“全凭大人做主!” “哪里话!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武忠廉握住元道中的手臂说。 第109章 葫芦寨重大发现 秦世亨总算在白马县安了家,又找了份不错的差事,所有一切安排停当了,他开始想自己的事,投奔白马县,说老实话,多少夹带点私心! 绣有荷花的香囊他已经闻了无数遍,睹物思人,是他最难熬也是最幸福的时刻,现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反而激动的不敢走近了,生怕触散了心中那美好的画面。 秦世亨架不住思念,到街上买了很多礼品,特地跑到德恒医馆,去拜见李庚寿父子。 李庚寿很是惊讶,没想到秦世亨走了一年多又回来了,真是难得,拉住他问长问短,听说举家都搬来了白马县,心中更是高兴,嘱咐他有机会带父母来家里做客,秦世亨满口应承。 医馆内伤员渐渐少了,李伯贤刚得了空,看见秦世亨由衷的高兴,直接把他领进了内庭,叫上小妹李伯雅,三人品茶聊天,诉说相思之苦。 李伯雅再次见到秦世亨,发现他比以前更成熟了,四目相对羞涩紧张,眼神里多了些东西,但总归是女孩,放不开。 李伯贤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太了解小妹了,床头的诗一摞一摞不是白写的,秦世亨去年一走,她就失魂落魄了几个月,寄情于诗书礼乐,现在一见到老熟人,眼里都是光,女大不中留啊! 罢了,李伯贤借口有病人要瞧,直接闪人了,留下他们两个折腾去吧! 中午秦世亨在李家吃饭,李伯雅的母亲极尽热情,把他当亲人一样待,气氛融洽和谐,到了下午,两人又悄悄的跑出去,在街上转了大半天,回到深井胡同见个面,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秦世亨才把李伯雅送回家。 等到秦世亨到县衙见了元县尉,才知道出大事了,据可靠消息,起义军首领王仙芝渡过了黄河,正攻城拔寨进军长安,白马县虽说不是必经之地,但是没有州县可以躲避,起义军人多势大,势如破竹,全国各地纷纷响应。 元道中不想与起义军为敌,更不想背叛唐朝,只想保一方百姓平安,免遭祸害,也许真的该改朝换代了,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当政前的社会动荡,老百姓才是最惨的,家破人亡成了普遍现象,和平的日子是最来之不易的,不过可惜,他们没有发言的权限和机会。 秦世亨突然想起来,去年从白马县东门回德州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军营,傍山而建十分诡秘,还有那恐怖的哨音,白马刚听到声音就浑身哆嗦,脚步凌乱,差点就被追上了,好在自己扔了几把飞镖,拉开距离才逃得了的。 但是奇怪啊,那哨音好像只针对自己的马匹,军营里的马跑的那叫一个快,难道是它们习惯了这种刺耳的哨音?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秦世亨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元道中听完吓了一跳,葫芦寨离这并不远,虽然没去过,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听猎户三哥说过,就在黄河边上。 可是身边驻扎这么大一支军队,白马县竟然毫无察觉,元道中还以为是同西邙山一样的贼匪呢,要是如秦世亨所说,这事可有点大。 当晚决定,明天元道中和秦世亨一同前往,再去勘察一番。 第二天一早,两人骑马甩开东门,朝葫芦寨前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虎跳崖,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行,还没到去年那个寨口的时候,秦世亨就感觉不太对劲,怎么背后老是有人影闪动,好像一直被人盯着看一样。 又走了四五里,秦世亨觉得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那样只会和去年一样的结果,到最后什么也打探不出来,还有被抓的风险。 怎么办呢?秦世亨四处一看,见西北方向有座山,山前是一片密林,便对元道中说:“元县尉,快到了,我们是不是从那边摸进去?” 元道中看着秦世亨手指的方向,觉得有道理,调转方向往密林而去,因为全是荒草山岗,坑坑洼洼,跑起来甚是艰难,所以动作很慢,在将正午时,终于赶到密林前面。 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树林前面居然有一条小路,曲曲折折通往葫芦寨,那山寨大门看的是一清二楚,再往里还有二道门,三道门,每道门都有几十人把守,刀光剑影,旗帜鲜明,看起来真是威风凛凛。 两人迅速把马藏起来,在距离小路一丈远的树林里悄然前行,这样既不会被发现,又不会迷路。 正走着,突然一股香味飘来,这是谁在烤肉?两人立刻警醒起来,元道中抽出宝刀,秦世亨握紧长枪,轻脚慢行,寻着肉香而去。 在树林的中间有个深沟,不大但是挺长,有两个穿着红色军装的兵士正在沟里烤肉吃,一个稍胖的掏出一把匕首,片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一下,笑着说:“嗯嗯,香!” “我也尝尝!”另一个兵士也掏出匕首,狠狠的割下一块肉,咬了一口吃起来,不住的赞叹:“行啊老梁,你还真有一手!” 梁胖子悄悄的从腰间摸出一壶酒,笑吟吟的说:“瘦子侯,你看这是啥?” 瘦子侯惊叫道:“酒啊!你真是太能了!” 咬一块肉,喝一口酒,无比快活! 元道中和秦世亨看的很清楚,这是一整只羊,不知道从哪里掳来的,偷摸着改善生活。 秦世亨想上去逮住他俩,元道中摇摇头表示不可,静观其变。 吃了一会,瘦子侯摸摸肚子,说:“老梁,我吃饱了。” 梁胖子笑着说:“这么快就吃饱了,怪不得你那么瘦。” 瘦子侯说:“老王他们还没回来呢,你给留点。” “放心!”梁胖子一边割肉一边往嘴里塞,说:“肉多的是,酒是留不住了。” 瘦子侯往地上一躺,闭着眼说:“你说这白马县容易打还是韦县容易打?” 梁胖子一心吃肉,哪有心思想这个,吧嗒着嘴说:“肯定是白马县!” “为什么?”瘦子侯不解的问。 梁胖子又说:“你想啊,白马县刚刚经历一场战争,损失惨重,肯定好打。” 瘦子侯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并不完全认同,而是说道:“依我看白马县城坚人齐,官民一体,不好对付。” 梁胖子喝完了酒,放下肉块说:“瘦子侯,咱俩可得统一说法,将军问起来好回话,你别说个东我再说个西,到时候挨板子!” 瘦子侯坐起来说:“这不给你商量里嘛!” 梁胖子肉也不吃了,过来坐到瘦子侯的对面,说:“你没看吗?白马县可是肥的流油,要不然西邙山的人也不会舍弃灵昌县,专一跑到白马县来抢。” “那不是也没有抢到吗?”瘦子侯答道。 “那是他们没本事!”梁胖子说完,前后左右都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对瘦子侯说:“你知道吗?李将军的黑虎营能够向阎王借阴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小小的白马县,不在话下!” “胡说!”瘦子侯才不信,嘲笑他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阎王还不知道呢,还向阎王借兵。” “这你就不知道了。”梁胖子又紧张又神秘的说:“我见过,真的是阴兵!” “阴兵?”瘦子侯看他神经兮兮的,忙问:“长啥样?” “啥样?”梁胖子凑近瘦子侯说:“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一挥手,头就掉了!” 梁胖子故意把手猛地砍向瘦子侯,到他脖子上戛然而止,把瘦子侯吓了一跳。 “谁的头?”瘦子侯将信将疑,吃惊的问。 “当然是你的头了,砍掉了挂在自己脖子上,吓死你!”梁胖子拽拽的说道。 瘦子侯摇摇头,给自己壮胆说:“真的假的啊?你见过?” “废话!没见过能知道这么多?”梁胖子骄傲的说。 瘦子侯听见如此说,估计梁胖子有几分真,忙问:“在哪见过?” 梁胖子哼了一声,炫耀道:“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去年,第二次就在上个月。” 瘦子侯看他不像是说谎,这样一来就好办了,别说白马县,就是白马州也不行,那可是肥的流油的地方,这次还不发财?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梁胖子说:“为啥我没见到,你反而见了两次呢?” 梁胖子哈哈一笑,卖着关子说:“瘦子侯,你说我烤的羊肉咋样?” “美味!这不是吹的,比伙食房那帮货烤的好吃几百倍。”瘦子侯伸出大拇指夸奖道。 “当然啦!”梁胖子继续说:“我别的不会,就会做羊肉,不管是烤的,烧的,卤的,炖的,谁也没有我做的好吃。” “那是!”瘦子侯不解的问:“那跟这有什么关系?” 梁胖子笑着说:“有关系啊!那些借阴兵的黑虎营最爱吃手扒羊肉,每次来都要我做,别人做不出那个味!” “什么味?”瘦子侯不懂。 “我也不知道,就那一种味!” “你不知道?”瘦子侯更加不懂了,又问:“那你跟谁学的?” “一个沙陀人!” 第110章 李家军之黑虎营 元道中听得心情激动,秦世亨听得心潮澎湃,两人都对阴兵借道恨之入骨,一个因此被撸了官职,一个为此散了家业,可谓深恶痛绝,如今终于有了新线索,死也不能放过这俩小鬼,于是元道中在前,秦世亨在后,一人一个掐住脖子按倒地上,把瘦子侯和胖子梁吓得差点尿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瘦子侯率先趴在地上磕头,沾了一脸土。 梁胖子更绝,直接屁股朝天叩头大喊:“祖宗爷饶命!祖宗爷饶命!” 元道中怕他惊动军营里的人,一脚踢在屁股上,呵斥道:“闭嘴!” 秦世亨则站在后面笑,这俩货刚才还称兄道弟,这会辈分就有高有低了,差了几百年! 瘦子侯和梁胖子立刻捂住嘴,跪在土沟里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元道中拿出刀,在他们面前一晃,雪白的刀刃在阳光下闪出一道白光,两个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后背立刻就冒出一股冷汗,全身毛孔大开。 “梁胖子!”元道中喊。 梁胖子吓得要死,他没想到刀还能这么亮,哆哆嗦嗦的说:“祖宗爷,我在!祖宗爷,我在!” 元道中看着他那熊样,想笑又不能笑,强装严肃的说:“梁胖子,你说的黑虎营是怎么回事?” “回祖宗爷的话,黑虎营是李将军的家族军。”梁胖子点头哈腰的说。 元道中不解,又问:“这李将军是何人?” 梁胖子不敢打岔,慌忙解释说:“是飞虎将军李克用!” 哦?李克用!元道中听说过,李克用是李国昌的儿子,这李国昌权势滔天,连唐懿宗的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几次三番抗命不朝,当起了土皇帝,后来唐僖宗当政,他更是趁机扩展地盘,杀害朝廷命官。听说此人手段残忍,喜食人肉,臭名远播,治下百姓无不痛恨。 但元道中更关心另一件事,又问他:“你说黑虎营能借阴兵,是怎么回事?” 梁胖子一惊,这是有所指啊,忙说:“我那都是唬人的,臭显摆。” 秦世亨看他不老实开始胡扯,用枪尖抵住梁胖子的后背,说:“你不说实话我就给你扎个窟窿,让你凉快凉快!” “我说,我说!”梁胖子闭着眼睛喊。 秦世亨收起长枪,依旧站在两人身后。 梁胖子无奈的说:“我也是偶然间看到的,去年夏天我正在杀羊,突然间看到一队阴兵顶着人头从营外回来,我吓得要命,正要逃跑的时候正碰上曹队长,他说那不是阴兵,是李将军的黑虎营,然后让我给他们做手扒羊肉。” “不是阴兵?”元道中终于解开了谜团,他一直不相信是阴兵,只是找不到证据,说服不了自己,现在曙光乍现,真是不白来啊! “不是!”梁胖子见事已至此索性说了:“都是人扮的,只不过这些人长得高大一些。” “那为什么看不见?难道他们会隐身吗?”秦世亨站在身后问。 梁胖子急忙回答:“那是因为他们穿的衣服是黑色的,不透光,在夜里好像能隐身一样!” 秦世亨才不信,嘲笑道:“黑色的衣服能隐身,你胡扯什么!” “不是我胡扯!”梁胖子急了,赶紧解释说:“不是普通的黑色夜行衣,是一种乌蚕丝制成的衣服,人穿在身上在夜里行走根本看不见。” 梁胖子欲言又止,被元道中看的清清楚楚,于是把刀放到他脖子上,凉飕飕的刀片子吓得他魂都开始颤。 “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梁胖子连忙补充道:“只要离得近,仔细看还是能看见的。” 元道中看他不敢说假,继续追问:“那这个黑虎营现在还在吗?” “不在,上个月来过一回,好像要办什么事,就走了。”梁胖子跪地说道。 秦世亨又把枪指着梁胖子问:“去哪了?” “我哪知道啊!”梁胖子几乎要哭了,这种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可说不上来,于是赶紧解释说:“大爷,我真不知道啊,我只负责给他们做吃的。” 元道中本想进去看看这个黑虎营,不料人已经走了,顺便打听一下这个军营的事,就问他:“你们这里有多少人?” “这我知道,一万人左右。”梁胖子说。 秦世亨一看瘦子侯跪在那里不吭声,就把枪尖压在他背上,瘦子侯吓的一激灵,赶紧说:“是一万,我也是听说的。” 正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声音在树林外高喊:“什么人?出来!” 元道中这才发现,一直顾着审问他俩,忘了还烤着羊肉呢,底下的火堆把周围的柴火都燃了起来,冒起的黑烟直冲云霄,哎呀呀,真是失误。 树林外的巡逻队一看没有动静,继续呵斥:“快出来!不然我放狗了。” “别放!千万别放!” 梁胖子一瘸一拐的从里面钻出来,堆着笑脸说:“李队长,是我,别误会。” 李队长一看是他们,认识,收起狗绳说:“老梁啊,你在这里作甚?你不是去白马县打探情况去了吗?” “是的,刚回来。”老梁笑着回答。 李队长一想,不对啊,又问他:“老梁,瘦子侯呢?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吗?” 梁胖子继续奉承说:“李队长,瘦子侯在里面呢!” “在里面干什么?”李队长气愤的问:“干嘛不出来!哦,我知道了,你小子又在这里偷吃是不是?” 其他人一听哈哈大笑,都知道老梁会吃也会做,经常私下里鼓捣美味。 梁胖子不敢犟,尴尬的点点头。 李队长慌忙下马,笑着对身后的人说:“兄弟们,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咱们看看老梁哥给我们做的什么好吃的!” “走!走走!”所有人都下了马,高兴的往树林里钻。 梁胖子只好带着他们走进树林,此时瘦子侯正在拢火,把周围的柴火全部拨开,免得烧了林子。 “哈哈哈,烤羊肉!”李队长兴奋的跑到瘦子侯身边,给他屁股来了一巴掌。 瘦子侯连忙堆着笑脸说:“李队长,坐这,这烟少!” 李队长也不客气,坐下来割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吃起来。 其他人更不客气,一看整只羊呢,动手吧! 军营里的伙食吃惯了,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嘴巴都烦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个机会改善生活,一个个狼吞虎咽。 梁胖子和瘦子侯也不敢多说,一心照顾着他们吃,这些人都是巡逻的,出来进去用得上,所以得高看一眼。 元道中和秦世亨早就顺着土沟跑走了,梁胖子和瘦子侯是小角色,杀留随意,但是绝对不能暴露,更不能惹怒了这伙人,至于他们两个,回去肯定不敢说,说了就有罪了。 两人找到马匹,出了树林,走过荒地来到大路上,一溜烟跑回白马城东门。魏春雷正当值,看见元道中慌忙来拜,被元道中摆手免礼,对着他说:“春雷,关城门,晚上去县尉司,我有话说。” “是,元大人!”魏春雷赶紧对暗号,把东城门关死。 这时候正午早就过了,肚皮咕噜咕噜的响,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刚好路过一家晋福客栈,能吃饭能喂马,元道中叫住秦世亨,下马进去打尖。 这是一家山西人开的客栈,做的一手好面,元道中要了两份面,几个凉菜,因为天热,又错过了饭点,整个客栈吃饭的就他们俩,所以上的很快。 元道中一边吃饭一边想梁胖子和瘦子侯说的话,就问秦世亨:“世亨,你说黑虎营会去哪?” 秦世亨吃着面说:“大人,这个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他们去哪,肯定不会来白马县了。” “为什么?”元道中不解的问。 “他们干的都是唬人的勾当,肯定不会来第二遍。”秦世亨说。 “也有可能!”元道中大口吃面,他饭量并不比秦世亨的小。 “但我怕的就是他们不来。”秦世亨又说道。 “为什么?”元道中奇怪的问。 秦世亨放下筷子说:“他们总是晚上出来,趁着天黑唬人,只要我们多备火把,把他们围起来,敢叫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元道中听完笑了一下,说:“要是下雨天呢?” 秦世亨想了一下说:“下雨天就多备弓箭,射死他们。” 元道中点点头,继续吃面。 秦世亨吃完一碗,唤店小二又上了两碗,趁这个空档给元道中说:“大人,你没听那个梁胖子说吗?他们来白马县打听情况了。” “嗯,是的。”元道中也吃完了,放下碗筷说:“不仅来了白马县,还去了韦县。” “那咱们怎么办?”秦世亨看着元道中问。 元道中想了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亨,你还得加紧训练守城的兵士,他们和西邙山的贼匪不同,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兵,而且数量也是我们的几倍,一旦他们来犯,我们万不可轻敌,更不能手软,得下死手。” “元大人,这个您放心!最好他们别来。”秦世亨又开始吃上了。 元道中也拿来一碗边吃边说:“早晚的事。” 两人吃过饭,又等喂完马匹,赶快回了县衙,将所遇之事向武县令一一做了汇报,然后通知城门捕快,晚上到县尉司商议守城的事。 这一次是白马县迎来第一次正规的大战,未来将如何,不得而知。 第111章 白马县积极备战 昨晚商量了一夜,自从司空不来曾经安插内线赚开过城门以后,防止奸细进入里应外合,就成了重中之重,不开城门吧,白马县就成了一座死城,开了吧,又怕攻城的先锋扮做百姓进城,真是两难。 元道中认为既然李家军在东城外,那自然东城就是重点防御地带,所以这个城门暂且不开了,而且还要加固,多多运送檑木滚石,增加守卫和巡城士兵,以防不测。 南门和北门每天只开两个时辰,派重兵盘查,凡是有夹带兵器者,一律抓获审问。对于西城门,因为西邙山贼匪实在太猖獗,又接连吃了大亏,肯定还会来报仇,索性不开了,省的分心关注。 经过上次一战,元道中招募的三四千人损失将近一半,就算伤员全部归队,加起来还不到两千七百人,古语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点也不错,元道中心疼的直跺脚,只因白马县人员有限,要是这样不断的折损,恐怕一场小战都打不起了,怎么办? 昨天秦世亨的一句话点醒了元道中,如果是下雨天怎么对付阴兵借道?他说用箭射。没错,这些白马县的兵勇大多都是农民出身,不会武艺,临时抱佛脚只能对付同是农民出身的贼匪,当面对正规的军兵有可能一触即溃,不是大家怕死,关键是能级不一样。 用弓箭!好主意!元道中一方面让秦世亨继续训练兵勇,另一方面着刘正泰去全城召集会射箭能制箭的高手,把大家拢到一起,组成一个弓箭队,不需要练功夫,能射箭就行。 刘正泰带着捕快跑了半天,才找来三十多个人,年龄最大的都六十岁了,元道中看了直摇头,六十岁,高龄啊,这可不是看戏凑热闹,更不是凑人头,赶紧叫人把他请回去了。 加上二十多个会射箭的捕快,才凑了五六十人,远远不够,咋么办? 刘正泰一想,这么凑不是办法,干脆还是招兵,从整个兵勇军里挑,但凡有点天赋的,或者顺手的,臂力过人的,全部拉过来组个队不就行了。 元道中觉得这样也行,强扭的瓜不甜,谁愿意搭弓射箭谁就报名,然后统一训练,说不定进步还快呢!于是吩咐刘正泰赶快去办。 秦世亨正训练呢,刘正泰来挑人,他也十分乐意,因为有些人练功夫还真是不开窍,它讲究的是腰马合一,动如脱兔,可有些看着块头挺大,站那也挺唬人的,可是一动起手来,笨的如老牛,弄不好自己还会摔,所以秦世亨就捡着这些人先给。 不等刘正泰挑,三百人到手了,他又去转了两圈,拉出来两百人,这倒好,轻轻松松凑了五百人,秦世亨高兴,他也高兴,屁颠屁颠找元道中汇报去了。 人是够了,弓箭怎么办? 白马县唯一的弓箭手捕快队长卢春晓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有多少木匠,就有多少弓箭。” 元道中一听对啊,有木匠就有弓箭,孙继林不就是木匠嘛,于是赶紧去叫孙继林。 孙继林来到县衙,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作难道:“大人,弓箭这东西得选好木料,而且箭还是一次性的,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非得把城内所有的木匠全部用上,才有可能做出大量的弓箭。” “这好办!”元道中立刻吩咐衙役去请。 “大人,还是我去吧!”孙继林对元道中说:“这城里的木匠我都认识。” “也好,我叫人陪你去。”元道中说。 孙继林刚要走,又转身对元道中说:“元大人,还要几个铁匠。” “铁匠?”元道中不解的问。 “是哩!”孙继林解释说:“箭头得是铁的,铁匠们都懂。” “对呀!”元道中一拍脑袋,笑着说:“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铁匠有,我有几十个呢,他们都在打兵器呢!这事我来安排。” 孙继林拱手告辞,和几个捕快请人去了。 元道中想来想去人员还是不够,虽说白马县走了不少人,但是最近返回来的,新入住的也不少,肯定还能再招募一些兵勇,所以他又跑去找武县令,说是汇报工作,实际就是出难题,请武忠廉出马。 武县令听完就笑了,这还不容易,于是叫上主簿毛福海,在城内大肆招募年轻人,愿意走仕途当武官的就上城墙,愿意赚钱的就当搬运工,有功夫能骑马射箭的,当场就赏钱,就封官,所以势头很猛。 要说武忠廉的钱怎么那么多,花了这么久都花不完,其实不然,自从和张长卿刺史闹僵后,他就各种税的不上交了,再加上他治县有功,家底颇厚,白马县又繁荣昌盛,所以有了很多积蓄。 不过养这么多人也确实费钱,武忠廉自有办法,司空不来第一次劫掠白马县之后,他就感叹社会动荡,粮食必将成为稀缺物,所以经常派人出去采买,而且不走市场,直接从农民百姓手里买,物价低分量足,自己有的是人,运回来就成。 再后来他又打起来猪羊的买卖,城里空院子多得是,买回来养着,行情贵了就卖,便宜了就吃,左右手一倒腾,银子又回来,跟没花钱似的。 武忠廉出手阔绰,又有身份地位,说话极具穿透力,所以招募进行的非常顺利,每天都有一两百人前来报名,把元道中高兴的饭都顾不上吃,到处安插人员。 说来也怪,原本有些人是从秦世亨那里挑来拉弓的,不想竟然还有人连弓也拉不好,一支箭对着靶心能把脚指头射穿,你说他准吧,打不中靶心,你说他不准吧,专射大拇指头,愁死了,真的是没地方安排。 这天中午元道中刚吃完饭,就见贞天祥来访,乐得他出门迎接,把贞天祥激动坏了。 元道中十分感激贞天祥,要不是他,光守城门这一项,就得耗费他一半的精力,现在好了,几乎可以高枕无忧,于是吩咐上好茶,必须好茶。 贞天祥受宠若惊,笑着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听说您最近在招募木匠?” “不错!”元道中听他如此说忙问:“难道你还会木匠?” 贞天祥哈哈大笑,说:“我哪里会木匠,只是机关做的多了,懂一些而已。” “嗯嗯!”元道中点点头,笑着问他:“那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贞天祥怕他忙,所以长话短说:“大人,您找木匠做弓箭的事我知道了,弓箭我做不好,但是我能做弩,我的那些兄弟们也能做,您看您需要不?” 元道中听完嗖的一下站起来了,握住贞天祥的手说:“天祥啊,你真是我的贵人啊,我刚才还在想不会搭弓射箭的人怎么安排呢,你现在就给我出主意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太需要了。” 贞天祥一听也高兴起来,说:“大人,给我几个木匠协助,我就能做很多弩,不会使弓箭的人也一样会使弩,而且杀伤力也并不比弓箭差。” “太好了!”元道中真是意外惊喜,对贞天祥说:“你要几个木匠?没事,我都能满足你。” 贞天祥心里算了一下,对元道中说:“五个吧,不够我再找您要。” “好的!”元道中笑着对贞天祥说:“我带你去深井胡同,那里正在造弓箭呢,然后给你挑五个木匠。” “得咧!” 贞天祥跟着元道中到了深井胡同,这里有几百人正在赶制弓箭,木材也在源源不断的运进来,先前堵在城门外的流民入住后,元道中给了他们维持生计的机会,就是运送木材,协助制造弓箭,帮忙做些杂活。现在贞天祥来了,给他挑了五个木匠,二十个人协助。 贞天祥立刻叫人通知了田敬尧,樊邵叶,李春秋,王峰,马明,曹文清,蒋林福,马上到深井胡同来,连夜研究弩的制造方法。 几人到了之后,贞天祥还没说完,田敬尧就笑了,说:“一个小弩还用研究?” “一个弩当然不用研究。”贞天祥对大家说:“我们要造连发弩,这样可以节省时间,提高射箭的效率。” “明白了!” 大家在一起时间长了,话不用明说,点一下就知道要干啥,所以立刻行动起来,研究连发弩的制造方法,只要制造出来一个,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武忠廉经过一番努力,陆陆续续召集了上千人,他跑到县尉司找元道中,得意的说:“咋样?人安排的过来吗?” 元道中笑了,说:“大人,我这还需要人呢,您再辛苦几天?” 武忠廉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多人他竟然全部安排到位,不过跟着元道中去深井胡同转了一圈之后,他笑着说:“道中,我继续去招募人,你大胆放手的干,有你在我放心,还有,我看贞天祥做的弩挺好的,你给我留一只,紧要关头我也去参战!” 元道中哈哈大笑,说:“我的大人,要是有您上城的那一天,白马县就彻底完了!” 第112章 万物出乎震 深井胡同收纳了很多外来人口,这在白马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关于制作守城的刀枪弓箭等器具,也是两天后慢慢传出来的,白马县的人已经彻底领悟了东西城门大关的原因,所以很多人都在盘算着是离开还是死守? 不过听曾经逃离白马县又返回的人说:全国都乱套了,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白马县城已经算是比较稳定的了,虽然几番围城之困,但是经过元道中的奋力抵抗,白马县完好无损,所以他们那一部分人是决然不会再离开,毕竟出去转一圈也是非常危险的,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人们想既然出去是九死一生,何不待在家里守护家园,而且县令亲自招募兵勇,县尉带头抵抗,也不是没有一点胜算,西邙山贼匪兵败不就是现成的列子吗?所以大家都渐渐放下心来,偷空跑去深井胡同看看刀枪硬不硬,弓箭软不软,木料够不够使。 贞一平也听到了不少消息,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儿子贞天祥了,于是到处去找,终于在深井胡同见到了他,进去一看好家伙,连发弩已经成形了,搭上箭试了一下,力量大飞行稳,操作还简便,真是用心研究了,不过可惜啊,有些事情还得老子出马! “哎,美中不足!”贞一平放下连发弩嘀咕了一句。 贞天祥一听这是话中有话啊,忙问:“父亲,哪里不足?” 贞一平看了看贞天祥和众人,严肃的说:“你这是要面对面的射箭?那消耗的不光有弩箭,还有人呢!” “啥意思?”贞天祥问:“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是得死人,但是可以少死嘛!”贞一平神秘的说。 “怎么个少死法?” 贞一平哈哈一笑,说:“我的意思是,在城墙上建几个了望台,弓弩手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看得清射的远,敌人就算冲上城墙,也只有挨箭的份。” 贞天祥一想:对呀,我们本来人就少,唯一的优势就是居高临下,何不把这种优势发挥到最大呢?于是拉着父亲去县尉司找元道中。 元县尉听说贞天祥来了,以为是连发弩出了问题,谁知道他还带着他父亲,问清楚之后是连连称奇,这父子俩真是大功臣啊!说不定这次守城就靠他们呢! 贞一平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和建造了望台的概况一叙述,元道中觉得可行,一个了望台放四五个人,多放弩多备箭,只要有准头,是个女人都成。 元道中禀名武县令之后,开始在全城召集泥瓦匠,每百步建造一个了望台,长不过十步,宽不过五步,高三丈有余,往城墙上一立,果然看的清。 谁知道建造了将近一百个之后,砖瓦都用尽了,元道中心一横,拆房子!把没人住的房子都拆了,砖瓦不都有了吗?再说了,连木料都齐了,好用的做弓箭,不好用的当滚木,一举多得。 在元道中的运作下,白马县全民皆兵,大家都投入到建设白马县铜墙铁壁的洪流中,木匠做弓,铁匠打铁,泥瓦匠垒了望台,有马的当骑兵,没马的当步兵,臂力大的做弓箭手,瞄不准的专一扔雷石滚木,各得其所! 大家辛苦了半个多月,竟然没见有人来攻城,慢慢的人心就懒散了,有人故意说:“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根本没人打白马县的主意!” 也有人说:“现在哪个县也不安生,他们不来是走亲戚的,万一突然来了,遭殃的还是我们!” 叽叽喳喳的东西公母乱说一通,元道中也有些纳闷,派去东城外探查的人每天都回来说,见不到任何军队的身影,难道梁胖子真的说动了李将军,不来白马县了? 不会的!元道中恨自己差点骗了自己,全国都在混乱之中,白马县不可能独善其身,这是老天给白马县准备的机会,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得好好利用。 再说了,就算葫芦寨的人不来,西邙山的贼匪也不会放过白马县,所以总的来说,白马县至少有一场大战板上钉钉,避免不了的,备战越早越好。 元道中视察完深井胡同,又跑来看秦世亨教练武艺,看完之后眉头紧皱,不完全是这些人笨,而是教的太复杂高深了,真正的杀招,也就是三两下的事,哪有两个大头兵打了大半天的,那这战场不得干到过年了?弄不好还一块儿包饺子呢,不行!不行! 秦世亨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对元道中说:“要是论长枪,我倒是有个必杀技!” “什么必杀技?”元道中感兴趣的问。 秦世亨边想边说:“秦家枪里面有个枪法叫仙童拜寿。” 元道中没听说过,就问他:“仙童拜寿?” “没错!”秦世亨又说:“这仙童拜寿其实就是压低身子出长枪,不管对方怎么出招,只要低头躲过一枪命中要害,往往能事半功倍!” 元道中一听觉得好,忙说:“那就成立长枪队。” 秦世亨一笑,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还没有向您汇报。” “好好!”元道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诡笑着对秦世亨说:“你这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我师父曾经教过我一套刀法,叫瞎子剁肉,或许可以成立个大刀队。” 秦世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问元道中说:“大人,瞎子还能剁肉?” “是的。”元道中笑着说:“瞎子剁肉的秘诀就是临敌变招,因为是瞎子,不知道肉在什么地方,所以会犹豫不决,一刀砍下去,生怕砍不到,往往会东挪挪西凑凑临敌变招,让对方看不透出招的方向,反而会命中。” “那是真稀奇!”秦世亨有点不信。 元道中听得明白,于是抽出大刀,给秦世亨演练了一遍,还真给唬住了,秦世亨心里想,要是和我打,还真有点不好下手。 但是元道中没有那么多时间,弓箭手的事交给卢春晓,重新把刘正泰叫了来,一个带领长枪队,一个带领大刀队,什么仙童拜寿,瞎子剁肉,丑媳妇描眉,摸王八,各种狗屁招式都教,专一对付正规军,这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再说城墙上,贞一平带领泥瓦匠建了两百多个了望台,一个了望台上面五个弩箭手,配十个弩,五百只箭,元道中算了算,这台子是高了,只怕准确度会下降,再加上敌人穿的铠甲,或者射中了但是不致命,掐头去尾顶多多也就杀死两百人,而且还不一定每个了望台都能用上,那就又得减半,这样的话城墙上的人压力依旧大,所以每个了望台再增加两个人,两个弩,三百只箭,才算满意。 骑兵也有进步,李万奇最近没少倒腾马,他跑遍了整个白马县城,劝说人们让出宝马,为白马县出一份力。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认账,觉得自己的马贡献出去基本就等于宰杀了,因为射人先射马嘛!这个道理还不懂?于是大多都是推脱,甚至弄个布条绑马腿上,说是受伤了,瘸了,各种理由五花八门。 后来还是李栓柱聪明,说借一还二,只要肯借马,等到仗打完了,除了还一匹骏马之外,再赔送一个小马驹,而且还有武忠廉县令的批条,不要马赔钱也可以,再不行就给等价的粮食,只要你愿意,赔什么都行。 其实人们也不是吝啬马匹,而是不想马遭罪,后来一想,人都保不住了,留马何用?况且还有县令的批条,就坡下马吧! 李万奇高高兴兴拉了一百多匹马,没花一分钱,只留下一个花名册,给县令备案后查。 骑兵队伍于是又壮大起来了,来来往往的马不停蹄,真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 要是照这么发展下去,白马县可不得了,兵强马壮不是梦,铜墙铁壁不是吹,再加上文有武忠廉,武有元道中,将有秦世亨,刘正泰,机关算尽贞天祥,贞一平,背后还有三大名医,上万百姓,妥妥的一座难以撼动的城堡。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大家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备战大戏之时,去东城外打探的人回来了,就在今天早上,葫芦寨派出了约三千人马往白马县来,他们一路上埋沟填路,清扫障碍,为后续大军做先锋。 元道中听到这里,连忙命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同时兵勇上城,弓箭手就位,骑兵巡逻,全部进入战时状态。 果然,刚到中午,这伙先锋就来到了城下,绕着白马城转了一圈,然后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根本没把白马城当回事。 秦世亨向元道中请示出城打他个措手不及,却被无情的拦下。元道中认为那样损失太大了,他们是正规军,又都是骑兵,冒险划不来,再说了,这是先锋,后面还有大军呢,一旦被咬上,或者陷进去,你救不是,不救也不是。 眼看着战机稍纵即逝,秦世亨无奈站在城墙上叹气,谁知道还不到一个时辰,后面的大军陆续的都到了,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边,秦世亨这才感觉到后怕。 第113章 白马县最长的夜 秦世亨虽然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不少世面,但是面对这么多的军队还是头一次,关键是那整齐划一的步调,威猛昂扬的精气神,还有数不尽的钢铁盔甲,真是叫人胆寒。 元道中反而镇定的多,他按计划分派兵种,长枪队,大刀队已经全部登上城墙,弓箭手站在城头,弩箭手上了了望台,那些被秦世亨和刘正泰淘汰的,没有入选弓箭手的人,凭着一把子力气,也上了城墙,站在成垛的雷石滚木旁边,信心满满的准备和那些所谓的优秀比一比,到底谁的杀伤力更大,谁的致死率更强? 突然的四门紧闭,已经让老百姓如坐针毡,他们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全部都躲藏了起来,白马县早已成了万人空巷。 和城内的紧张气氛相比,城外就比较轻松,他们没有围城,反而驻扎营地,等待后续部队到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来了一群将领,他们站到东城门外,祥和的答问。 “东城守门官!请武县令前来说话!”一个校尉在城外喊道。 刘正泰看了看元道中,然后对着校尉说:“武县令不在,元县尉在此!” 校尉听了笑道:“县尉官小,请县令正官前来说话!” 武忠廉不会来的,这里一向是元道中做主,所以刘正泰继续喊:“县令委托县尉主事,你等何事来此?” 校尉无奈,回头给身后的将领耳语一番,然后对刘正泰喊:“我等奉命换防至此,这儿有公文印绶,速开城门!” “奉谁的命?”刘正泰问他。 校尉又说:“振武节度使云中牙将李克用受唐皇钦命,接收滑州军务,你快快开城门!” 元道中听完觉得说的有理,但哪个借口不合理呢?现在是军阀混战,假传圣旨三岁小孩都敢,皇帝已无威严,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概不奉诏。 刘正泰一笑,对着校尉说:“我们并未接到滑州调令,恕不开城!” 那校尉明显是急了,大声喊道:“滑州刺史张长卿都反了,哪里会给你调令?再不开门,同反贼论诛!” “既然滑州反了,你等为何不去平叛,来我白马县作何?”刘正泰反问道。 校尉连忙说道:“我们就是去平叛的,路过白马县视察防务,我这有圣旨公文,你可派人来看!” 刘正泰指着城墙说:“你把圣旨吊上来,若是真的,我便开城。” 校尉听完瞬间火大,叫嚣道:“混账,你是何等官吏敢来放肆,叫你们武县令来接皇命钦书!” 刘正泰懒得给他对口,便说了句:“你无调令,速速离去!”然后不搭他言语了。 校尉喊了半天无济于事,于是同身后的将领们离去,进入大营商议。 之后军队一改常态,迅速将白马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阵势,比西邙山的贼匪雄壮了不知多少倍,人员则更多。 从允升高亮他们打探的消息来看,东门外的敌人最多,这里理所应当的成了主战场,而且军队里的辎重,攻城器械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过来,看来他们的时机还未成熟。 其它三个城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西邙山的贼匪当时也是集中优势兵力进攻西城,其它都是佯攻,甚至因为关系不和睦导致佯攻也敷衍了事。现在不同了,南,西,北都和西邙山进攻西城一样,人员器械数不胜数,肯定不会是佯攻。 元道中综合情况来看,这次军队人员充足,士气正盛,估计会采取悬赏的方式,谁先攻下城门,谁就是头功,所以不仅是东门,哪个门都一样重要,这些发疯的士卒,才不会管你良善,他们的职业便是屠戮。 萧仁远大夫带领同行和众多年轻人藏在不远的街头巷尾,虽然医者仁心,但他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只能尽最大可能施救更多的人。 曾有人问他:如果受伤的是敌方的士兵,你会不会救?萧仁远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他说:我不会救,杀人的人不可救! 这个问题元道中也想了很久,对敌手下留情到底应不应该?最后他的决定是,有良觉者放,无善念者杀,毕竟杀一个嗜杀成性的人的功德,远比救一个人的功德更高更无量! 在困城之下,白马县更加成熟了,少了骚动的人烟,多了镇定的安静,天要黑了! 武忠廉终于来了,带领着伙食房给大家做吃的,这第一顿是羊肉,分量足炖的又烂,不限量猛干,人们欢呼雀跃,有的吃就吃吧,打红了眼,土都吃不上。 元道中和武忠廉见了面,这两位老搭档相识多年,凭借着为百姓造福祉的共同愿望,在白马县兢兢业业七八载,把个一穷二白的小县城,建设成比灵昌县和韦县都富裕的大县,成为了附近人人羡慕的对象,也实在不易。 看完了城外的精兵强将,武忠廉没有多说,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要相信元道中,就算是守不住,便守不住吧!现在全国都在攻城拔寨,建立自己的地盘,没有一处是能够逃脱世外的,昨天西邙山的来了,今天李家军来了,明天说不定张长卿也来了,蹂躏已经成为了常态。 武忠廉走后,天已经黑了,满天星辰聚集在头顶,像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样,等着即将迎来的血腥大战,不知道为什么,看别人受苦,是一种享受!看别人受杀,有一种快感! 元道中仔细的观察天象,天煞星忽明忽暗,吉凶难定。忽然,一群流星从天南往东北而去,断断续续消失在昏暗的夜幕中,此乃不祥之兆,他知道今晚必有所失。 等到元道中再看天煞星时,他突然眼前一亮,那颗耀眼的明星正悬挂在天空,比月亮还闪耀。 城门外马斯长鸣,脚步震荡,攻城云梯,投石机已然就位,城墙上的人从朦胧睡意中陡然清醒,要进攻了。 随着一声令下,投石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向城墙上砸来,“砰砰砰”的响声捶打着跳动的心脏,人们屏主呼吸,藏在城头后面躲避。 贞一平的了望台高出城墙,这一下可遭了殃,因为都是新砌的,虽然天热干燥,了望台已经很结实,可还是经受不住投来的巨大石块的冲击,倒塌了十几个。被击中的弓弩手瞬间毙命,逃过一劫的也都从了望塔上摔下来,七零八落。 其它了望塔上的弓弩手一看,紧张的把头深深地埋下,生怕下一个石块砸到自己,一箭没放呢小命就没了,真是冤死了。 经过一番挨揍,城下点起了火堆,然后无数带火的箭矢射上城头,瞬间就把整个城墙给照亮了,元道中看完直拍大腿,他们夜袭还知道点灯,我为什么没想到给他们加点油呢?居高临下多好的机会,真是业余的干不过专业的,可惜了! 满天星辰一般的箭雨之后,军队终于开干了,抬起攻城云梯往城墙上冲,喊杀声比西邙山的贼人高了无数倍,元道中连忙应战。 卢春晓带领弓箭手拾起带火的箭,向城下射去,这反而提醒了元道中,他叫郭大鹏带着骑兵去搬油,驾上马车拉,越多越好,然后叫人先不要扔滚木,以雷石为主。 城上箭如雨下,一波波的军兵被射倒掉下城去,可还是抵挡不住疯了一样的军队,他们太训练有素了,爬城的时候敢于抬头,用盾牌挡,不像西邙山的贼匪,不仅不敢露头,有时候自己都吓得闭上双眼,一个滚木扔下去,一砸一串。 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士兵,还没有踏上城墙,就被弓箭手旁边的长枪队刺的满身窟窿,或者是被刘正泰的大刀队砍的面目全非,摔下城去。 喊杀声,悬赏声,痛苦的哀嚎声,把整个白马县的百姓都惊动了,这样的晚上已经不适合睡在床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床下,还有的更绝,抱个羊尿泡跳井里,万无一失。 眼看攻势不顺,城外又增加了更多的火点,他们要以箭矢换取攻势,带火的箭比刚才的流星更加庞大且密集,明亮的火光好像被风吹到了城墙上,一时间亮如白昼。 很多扔雷石的人躲闪不及,被射中后满地打滚,甚至把衣服烧着,成为火人。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救,即使去施救也有可能被箭镞射中,反而死的冤枉。 城墙上被火箭逼得大乱,攻城的士兵一看慌忙爬上来,刚跳上城墙,就被了望台上的弓弩手射成了马蜂窝,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白马县城墙上居然有立体防御。 一时间战场胶着,攻城的火箭多了,军兵就占上风,火箭少了,白马县的官兵就会夺回优势,来回拉锯了无数次,但唯一不变的是,死亡的数字一直在恒定的增加。 第114章 白马县放火 就在元道中苦战之时,郭大鹏骑着马赶来了,站在城门下喊:“元大人,您要的东西我拉来了!” 四十多驾马车拉着满满的油桶一字排开,正往东城门进发。 “太好了!”元道中站在城墙上喊:“快拉上来!” 郭大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武忠廉的协调下,终于搞来四十多桶油,其中心酸难以详述,好不容易拉到东城门,还没来得及摆功劳呢,元道中一句“拉上来”,又把他整懵了,那可是台阶啊,马车又上不去。 没办法,命令就是命令,没有商量回旋的余地,城头上正玩命呢!郭大鹏马上带人把油桶卸下来,小心翼翼的往城墙上抬,可是油桶太大太沉了,每上一个台阶,都像是在挣命,憋屈的抗争! 城头上喊杀声还在继续,秦世亨往北走,刘正泰往南走,来回巡视城墙,并给官兵们鼓励打气,让他们相信,当官的都在呢,千万不要放弃,勇敢的坚守。 元道中看见城外的军兵义无反顾,死亡并不能使其动摇,哪怕是批量性的。他就变得更加着急,为什么你郭大鹏这么慢,不识得军法么? 当他往城内看时,郭大鹏已经抬着一大桶油爬了半个城墙了,那些抬油的官兵苦不堪言,上去太难,又不能下,一松劲油桶散落,大家小命难保。 “快点!上楼!”元道中大喊。 人们被鞭策声振奋,像沉闷的老黄牛在顽固的犁地,突然一声鞭响,它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猛地将自己射了出去,把犁都拉散了。 官兵一角力,油桶的确快速升了上去,不过刚上了七八个台阶,突然一晃,郭大鹏大叫:“不好!” 油桶朝着城下歪,郭大鹏伸手想把他扶正,可惜自不量力,那油桶有几百斤重,连他一起带倒,自己摔了个仰八叉,而油桶承受不住冲击力,直接散了架,火油喷涌而泄,将抬油的官兵浇成了落鸡汤。 元道中看见气得火冒三丈,一个飞身冲下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看着裹满了火油的官兵,既心疼又肺疼,正打仗呢,闹得是哪出? 突然,他看着这些人,心里冒出一个想法,然后大声说:“郭大鹏,脱掉衣服!你们全部脱掉衣服!” 郭大鹏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要挨板子,仗打完了再罚不行么? “脱啊!”元道中催促道。 无奈,郭大鹏还是他们的领头人,所以豁出去了,脱就脱吧,打就打吧,他率先脱掉了衣服。 元道中拿起衣服在铺满了火油的地上乱蹭,将衣服全部沾上火油,甚至到最后,两只手托着衣服一捧,瓢了好多油在衣服上,然后对他们说:“快随我来!” 大家学着元道中的样子,托着一堆衣服赶到城墙上,抬过来一根滚木,将两件衣服绑上去,然后抬到城头点上火,扔到了城外,下面可全是滚木! 火油在干燥的天气里特别热情,砸到地上时砰然火起,接着再来一个,又来一个,巨大的火势突然隔断了军队的进攻,城头上的官兵终于得以喘息之机。 郭大鹏一看原来如此,立刻喊人继续脱衣服,跑到城下刮油,那里还有几百斤呢。然后裹在圆木上,点燃扔下去,不一会,城外俨然成了火葬场,无数士兵被烧死,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元道中拉住发疯的郭大鹏,趴在他耳朵上说:“大鹏,按照这个办法,去其它三个城门,每个地方十桶火油,快去!快去!” 声嘶力竭,元道中的脸庞被红彤彤的火光照的一闪一闪的,嗓子也快被烤干了,一点吐沫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郭大鹏听懂没,只记得他使劲的点头,然后跑走了。 攻城云梯在大火中不堪一击,烧断后跌落在火坑里,更加助燃了火的盛事,军兵们终于后退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元道中喊着,催促着人们脱衣服,点火,把整个城墙外都照亮,这样,他们就可以隔岸观火了,军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这太简单了!”人们匆忙的脱衣服。 “这比射箭省劲!”人们不断的刮油。 “要是有羊就好了!”他们把着火的滚木推下去。 “这里火小,赶快来!”了望台上的人闲了,看的比谁都清。 秋天里放荒的时候,顺着北风起,爆燃的速度比人跑的还快,而城下的烈火在无数人的呐喊中,比放荒来的更加迅猛! 元道中还在喊着,秦世亨还在叫着,刘正泰还在吼着,东城从大门外开始蔓延,一路杀向北,噼噼啪啪而去,一路杀向南,砰砰砰的响,人们都高兴坏了。 光着膀子的人越来越多,衣服很快不够用了,现在是夏天,每个人穿的都很少,要是冬天该有多好啊,想象不到的困难! 了望台上的人喊:“兄弟接着,用我的!” 脱了衣服还是很凉快的!人们像是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热汗圈不住了。 衣服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飞下来,乌云要散了! 管它谁的衣服,打开油桶捣进去,泡满火油冲上城墙,裹上圆木点上火,赶快扔下去。 元道中又开始喊了:“不要再脱了!不要再脱了!” 官兵们大笑,说:“大人不要怕,都是男人,羞臊什么!” “是呀!脱吧!”人们都在说。 但也有人在喊:“给我留个裤子吧!我的哥!” 人们哄堂大笑,都是男人,要什么裤子! 元道中急切的说:“火已经点着了,用不着油了!快别脱了。” 对啊!大家这才醒悟,还是元大人脑子好使,谁家烧火会一直浇油,真是败家子! 裤子保住了,内裤保住了,滚木断断续续的往下扔。 “大人您看!” 秦世亨指着北城门,那里已经火光冲天,想必也是学会了用火攻。刘正泰也指着南城门的方向说:“大人,南城门也亮了。” 三个人看完南门,不约而同的看向西城门,果然,西边的红光也在一点点的变大,妥了,郭大鹏一定是听懂了,火油派上用场了。 白马县昏暗的夜空突然变亮了,整个县城的城墙第一次在夜里呈现全景,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大家都看愣了,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心情郁闷恐惧,现在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木讷的观赏。 “哎呀卧槽!”刘正泰忽然叹道。 “咋了?”元道中问。 秦世亨也赶紧凑过来,想知道刘正泰又想起了什么。 刘正泰看着二人说:“师兄,我们要不要通知其它三个城门,别都把衣服脱光了。” 元道中哈哈一笑说:“当然要了!” 刘正泰一转身,对着城下的骑兵喊:“通知其它三个城门,保住裤子!” 城下骑兵接到命令,高喊着:“保住裤子!保住裤子!”急匆匆的走了,惹得城上大笑不止! 有了火墙的隔离,白马县获得了暂时的和平,城外的军兵已经停止了进攻,有的云梯来不及撤,全部葬身火海,人也是。 蛋白质的焦灼味非常刺鼻,被火焰带着升上天空,飘落到四面八方,城内城外的人都闻见了,他们知道,那是令人作呕的画面发出的,别说是人,就是羊牛马也闻不惯。 他们庆幸的是被烤的人不是自己,但无论是谁,庆幸的后边一定还有不幸!庆幸的运气有多幸运,不幸的灾难就有多不幸,这才是真正的人性! 但没人在乎人性应该是什么,他只是被用来演绎的! 元道中被火焰炙烤的出了一身汗,他后退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在台阶处还有很多洒落的火油,如果当时有一只火箭射过来,成为一片火海的恐怕还有这里,所以他赶快把围观的一部分人叫过来,清理打扫台阶,保证它不会被点燃。 但是这些官兵更看重的是外面的火大不大,非常统一的把擦过台阶的布棉继续扔到了城外大火之中,有的甚至把踩过火油的鞋也扔进去,光着脚走路。 火光像霓虹灯一样闪烁,照亮了两边围观的兵士,每个人脸上都是尿渍一样的汗液和灰尘,被火烘干了长在皮肤上,很难扣的下来。 战场被火势打败了,暂时不会再有人受苦和受杀,所以满天星星也失去了兴趣,逐渐离场,连月亮都熬不住了,看了一眼太阳升起的地方,打着哈欠走了。 天快亮了,火光变小了,火势也弱了下来,官兵们站在城墙上欢呼雀跃,他们又取得了重大胜利,尽管是暂时的。 元道中从城头往下看,那些黑黑的像滚木一样的东西,被真实的滚木烧的越来越小了,如果有足够多的滚木,战场过后,就不用再费力的去掩埋尸体,他们已经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他又看向城内,下面还有十几桶火油,这是白马县的战略资源,必胜法宝,没有它们,下一个夜晚怎么熬? “正泰!”元道中喊:“把火油全部拉上来!” 第115章 朱县丞宝刀未老 在元道中的授意下,刘正泰来到油桶前,他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怪不得昨天晚上洒了一桶,这要是能抬上去,满天星辰都乐了。 可刘正泰也不敢怠慢,虽然他知道抬不上去,但这是命令,不用脑子也得执行,所以他还是叫人一起把油桶卸下来,准备上台阶。 元道中看天要亮了,城外的军兵无心攻城,又想起昨晚那一桶油洒的可惜,连忙下来叫停,先组织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刘正泰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夜大战,白马县的官兵损失不大,伤亡三百余人,但是箭矢损耗严重,从卢春晓报上来的情况看,昨晚居然射箭五万多次,而对面的军兵才万余,就算死伤两千人,二十五支箭换一人,他也支能呵呵了。 这还不算城外军兵死伤不足两千,而且自己的弓箭手命中率更高,所以算下来,三十支箭换一个人都划不上,真真是草船借箭了。 幸运的是深井胡同一直没闲着,县丞朱启明六十多了,为了监督造箭,硬是熬了一个通宵,赶制出两万多支弓箭和弩箭,装上马车,分批运往城门,交给城门捕快,自己则赶往东城门,来看元道中。 “县丞大人,您怎么来了?”元道中看见朱启明慌忙来接。 朱启明下了马车,接住元道中的手说:“道中,情况如何了?顶不顶的住?” 元道中是没想到他会来,惊喜的说道:“您都亲自下场了能顶不住?放心!放心!” 朱启明指着身后的马车说:“八千支箭,弓箭弩箭各四千支。” “太好了!”元道中笑着说:“大人,有箭就不怕!” 朱启明正要往城墙上去,忽然看见旁边放的大木桶,就问元道中:“这里装的啥?” “火油!”元道中说着,带着朱启明去看,顺便讲了些昨天晚上放火的事。 郭大鹏一共和武忠廉筹集火油四十三桶,每桶重八百斤,元道中吩咐其它三个城门各十桶,剩余十三桶全部留在了东门,往城楼上抬的时候洒了一桶,虽然也浪费了,但是好在用衣服兜住大部分,都利用上了。后来官兵们烧红了眼,又开了两桶,都没有用完,所以还有十桶完整未动的,两个半桶的。 “抬不上去?”朱启明看着城墙问。 “太沉了,千把斤!”刘正泰插嘴说,正好也诉诉苦。 朱启明迈着小碎步,指着台阶问刘正泰:“半桶能抬吗?” 刘正泰看了看台阶,又看看油桶,担忧的说:“半桶的话,驾上杠子差不多。” “那就半桶半桶的抬。”朱启明笑着说。 刘正泰对那两个半桶的没上心,主要是整桶的抬不上去,所以尽操心这了,听见县丞如此说,便笑问:“整桶的咋办?” 朱启明一敲刘正泰的眉头说:“你把两个半桶的抬上去,不就是把整桶的抬上去了吗?” 元道中听完大悟,一拱手说:“感谢县丞大人指点,要不然还真不好办了!”转而又对刘正泰说:“正泰,先把这两个半桶抬上去,倒进一个桶里,然后把空桶拿下来,整桶的倒进去一半,半桶半桶的往城上抬。” “得嘞!”刘正泰高兴的去了。 “回来!”朱启明叫住刘正泰。 刘正泰只好又回来问:“朱老爷,还有啥?” “把马车也抬上去!”朱启明说。 “马车?”刘正泰不解。 “对啊,你到城墙上不还得分开运吗?”朱启明指着长长的城墙说。 “明白!”刘正泰笑嘻嘻的说:“我把马车也拆了抬上去。” 元道中和朱启明相视一笑,打仗把人都打傻了。 刘正泰分工行事,先把马车拆了抬上城,然后把两个半桶的也运到城上,城上的人负责合成一桶,放到马车上拉走,城下的人再把整桶的分开,一点一点的抬上去,简直不要太顺利,饭前饭后就把十余桶火油运上城墙,有了这些宝贝,晚上就不必担心了。 吃完早饭,太阳也发起了攻势,热浪一拨又一拨,因为昨晚玩火的缘故,将近一半的人都没有上衣穿,朱启明看完之后笑的胡子都歪了,赶紧对元道中说:“道中,我回去请示县令大人,速速配发衣服过来。” 元道中赶紧道谢说:“有劳朱大人了,还有其它三个城门呢!” “明白!明白!”朱启明说完坐上马车,往县衙而去。 快到正午时,寄存在县衙的军服被武忠廉一窝端了,全部运送到四个城门,分发给守城的官兵,他们穿上衣服瞬间感觉就来了,之前打的是个鸟仗,一帮乌合之众,现在才算正式踏入编制,有点陪戎副尉的样子,一个个精神头更足了。 城下的滚木被完全烧尽,连个炭火都没有,蛋白质焦灼的味道越来越小,可头顶上的太阳也许是因为昨晚没有参与观战,今天气得火大,冲着双方各打五十度,人都快晒冒烟了。 郭大鹏奉命将各个城门的损失情况做了统计,元道中看完吓了一跳,怎么四个城门的伤亡数字这么出奇的一致?连个主攻方向都没有! 不对,肯定不对!元道中很快的否定了自己,没有主攻方向,意味着每个方向都是主攻! 这伙军兵太狠了,或者说太不把白马县看成一回事了,四个城门都想搞突破,来个一举歼灭,不过可惜啊,硌着你的牙了! 秦世亨负责在城头上观察城外的动静,他看了半天,感觉不太对劲,于是派人来叫元道中,他跑上城墙一看,对面的军兵穿梭于各个营帐之间,不知道在搞什么小动作,难道是要进攻了?不过离得实在太远,根本看不清。 在这一点上,就体现出西邙山贼匪的业余性了,离城墙太近虽然易于观察城墙上的动作,但是更利于城墙上的人观察城下,所谓居高临下,站得高看得远,怎么说也比他们有优势。万一夜里来个偷袭,来去匆匆不拖泥带水,只会占便宜不会吃亏。可是一旦离得远了,偷袭就等于孤军深入,只要放一支军队设在必经之路上,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元道中看不清也看不懂,只当是备战吧,慌忙把人都叫起来,令了望台上的弓弩手密切关注军兵动向,一旦来袭,立刻示警。 运上城墙的火油桶也被砖垒起来了,不怕太阳晒,就怕火箭射上来,把油桶烧了,反而便宜了军兵,那时不只倒霉这么简单,恐怕大家都得葬身火海。 但是城墙上的官兵就苦多了,被太阳晒得直不起头,有人受不了把衣服脱个精光,不一会就晒得皮肤红白起皮,一摸就疼,像火烧一样辣! 卢春晓就聪明多了,躲在城墙角落里,将脸靠在砖缝之间,独自享受小风细吹的凉爽感。刘正泰看见了,一脚踢在屁股上,气得卢春晓张口就要骂,一看还有元道中,又憋回去了。 “卢队长,弓箭不够用了吧?”元道中担心的问。 卢春晓听见赶紧来说:“大人,我正要给您汇报呢,这箭用得太快了!” “那该怎么办呢?”元道中也很无奈,还得仰仗朱县丞多多造箭。 “大人,其实箭用得快的原因是大家太过慌张了,看见人就射箭,从来不瞄准,杀伤力也有限,这样肯定不行!”卢春晓分析道。 “你说的对!”元道中何尝不知,新手就是费箭,用什么费什么。 “大人!”卢春晓又说:“我想把我的人分派下去,一人管一段,战场上边指导边射箭。” “好啊!”元道中夸奖道:“就这么办!快去!” 卢春晓也歇不成了,把自己的人聚拢起来,每人分派一段,冒着大太阳指导大家谨慎用箭。 眼看太阳偏西了,不见军兵来攻,元道中推测今晚还有一战,幸亏自己早已把火油抬上城墙,用起来也方便,肯定比昨晚轻松。 所以他吩咐郭大鹏速去传令,三个城门捕快多备滚木旧布,按照昨晚的方法,待军兵攻城紧要之时,再来一次火攻,免得战后到处挖坑埋尸,臭气熏天! 官兵们刚吃过晚饭,天就黑了,此时一颗星星都没有,也真是怪了,昨晚星沙皓空,月亮闪耀,这才一天就变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休战了一天,意味着新的攻势一定会加倍而来。果然,就在大家臆测之时,军兵的队伍已经开始聚集,投石机已经被他们用尽了,但是工程云梯还有很多,人更多! 半个时辰后,密密麻麻的军兵开到城下,这一次,他们没有点火,只是趁着夜色往城墙上射箭,然后擂鼓呐喊助威。 魏春雷慌忙拉来弓箭手对射,管它三七二十一朝下一阵乱射,却并不见人。 卢春晓赶紧跑过来叫停,伸着头往下张望,犹如冥渊深潭。 真是奇了,这星星也开始助纣为虐了?月亮你为何不出来 第116章 红色城堡 军兵的战鼓声震耳欲聋,将士的喊杀声响彻云霄,白马县又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城外的军兵一改昨日战法,将两个攻城云梯靠起来叠成“人”形,弓箭手悄悄的登上云梯,爬到几乎与城墙同高的位置,向城头万箭齐发。 城头上的官兵一直在向城下细看,寻找搭墙的攻城云梯,并没有注意到离城墙二三十步远的直立云梯,只感觉后背头顶凉飕飕的,抬头一看我的妈呀,怎么跟蝗灾似的。 箭矢趁着夜色冲上城头,插进官兵的身体,立时倒了一大片。卢春晓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箭正好射中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他一只手捂着箭,一只手朝人们挥舞,大喊:“趴下!快趴下!” 从中箭的角度看,射箭的人比城头矮一截,只要及时的趴下来,肯定能躲过。 人们听见喊声,立刻趴在地上,但是也有很多人来不及,被射得像草船借箭一样,浑身长满了刺。 卢春晓心疼急了,他快速的往城北跑,提醒更多的人躲避,不料早已有人瞄上他了,十几只箭同时射向他,胸前,肩膀,手臂,没有一处完好,就在他翻身倒下时,后背也中了箭,等到魏春雷赶到,早已魂归天外。 了望台上的弩箭手一看老大卢春晓死了,顿时悲愤万分,托着连弩对准直立云梯不间断发射,誓要报仇不可。 城墙上的弓箭手更疯狂,也不管对方飞来的箭是否对自己造成威胁,一味的反击,更不管他中不中,毕竟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魏春雷一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天虽然黑,但是总有些亮光,有它做背景,城下观看城上就比城上观看城下容易,天时没占住,怎么办? 还得用火攻!魏春雷躲在城头下面喊:“世亨,用火攻?” “好嘞!”秦世亨答应一声,他也早就憋不住了。 两人立刻跑到油桶前,拆掉石板,用旧棉布浸上火油,裹在滚木上,点火后率先扔下城墙,亮光一闪,云梯上的弓箭手被看的一清二楚。 好机会!了望台上的人眼尖,立刻连发弩对准他们就是一阵疯狂扫射,站在最上面的军兵被射死后掉下去,正好砸中下面扶梯的人,人们一慌撇下梯子就跑,反而把没被射中的人愰下去了,一个人梯就此报废。 官兵一看这好办,昨晚都烧了一夜了,今晚继续,于是大家开始点火扔木头,很快就把城外给照亮了,那些还傻傻的站在人梯上的军兵,不是被箭射到,就是摔下去一命呜呼,很快人形云梯消散于无形。 秦世亨没想到同样一个方法,第一次用成功了,第二次竟然又成功了,看来还得多备点滚木火油。 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见出来一伙军兵,拿着长长的链勾,对准正在燃烧的滚木使劲一勾,拽着便跑,到了远处扔掉,再回来勾,用不了几趟,滚木都被勾走完了。 秦世亨和魏春雷站在城头上大喊:“射箭!射箭!” 弓箭手,弓弩手连忙清库存,对着城下的军兵一通乱射,可人家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连忙应战对射,双方互有损伤,可扔下去的火木,还是挡不住被清理的命运。 秦世亨只好让人继续放火木,专等拿链勾的人来了扔。刚开始还行,死伤几个,接着他们就滑了,火木目标大,你扔的时候人家就躲开了,掉下去后勾起来就走,扔的没有勾的快。 眼看滚木捉襟见肘,秦世亨和魏春雷慌了,这可怎么办?没有想到坚持不了一夜啊,那么多滚木,烧也烧到明天早上了,现在倒好,被军兵挪到别处烧去了,还有个鸟用! 两人赶快去调运滚木,可正在这时,军兵的攻城云梯又到了,他们在重重弓箭的掩护下,终于登上城墙,和官兵们杀在一起。 秦世亨挺枪来战,一枪一个,杀进去杀出来,如入无人之境。 魏春雷就不行了,他是半路出家,又爱偷懒,练得也不狠,所以挥刀抡了半天,一个军兵没砍到,倒把自己给累了一身汗。 秦世亨看出来他不行,于是跑过来护住魏春雷,提醒他说:“魏捕头,快去城南找大人!” 魏春雷这才想起来,元县尉往城南巡视了,刘正泰去城北了,这时候只要有他们一个人在,哪里还能这么费劲,于是快刀挥了两下,对秦世亨说:“世亨,我先走了,你保重!” 秦世亨托住军兵,大声喊道:“快去!” 魏春雷走后,军兵越来越多了,官兵们连连后退,在秦世亨的长枪下,好不容易压住阵脚。 秦世亨看军兵太多了,忽然想起了望台上有自己的弓弩手,于是赶紧退到了望台下,果然在弩箭的帮助下,压力骤减,军兵们被箭矢坑苦了。 还没等秦世亨反攻,军兵的弓箭手也到了,对着了望台一阵乱射,双方势均力敌。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一些拿着重锤的铠甲兵,对着了望台猛砸,不一会就将一个了望台给砸塌了,上面的弓弩手也全军覆没。 秦世亨冲锋来救,谁料军兵太多长矛太长,把他逼的无处躲藏,只得不断后撤。 眼看军兵占领的城墙越来越大,秦世亨退无可退,忽然看见旁边的大油桶,他想不如拼了,于是飞身上前,一枪刺中木桶,不料木桶太结实,只是被戳穿了一个小洞,火油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他忙拽住身边的两个官兵,说:“砍木桶!快!” 两个官兵立刻领会,举起大刀对着油桶一阵砍,不一会就劈开了,大量的火油倾泻而出,像洪水一样猛灌。 秦世亨拢住官兵,说声:“快撤!”大家一同往后退。 军兵们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跑着跑着感觉不对劲,两只脚像踩在了水坑里,还啪嗒啪嗒的响,等他们一闻见气味,瞬间感觉不好。 撤,但是辛苦得来的城墙又得拱手让人,不撤,就得跑的比官兵们快,在他们点火之前,跑出火油的范围,否则,就得烟消云散! 秦世亨不会给他们机会,命令弓箭手放火箭。一点微弱的火光划过天空,飞速的落到火油上,瞬间一个爆闪,火光冲天,整个城墙都烧起来了。 那些已经越过火油的军兵被返回的秦世亨堵住,杀的杀,跳墙的跳墙,火烧的火烧,一个没留。 还在火油中的人,有的痛苦挣扎,一直到死,有的带着火跳了下去,不知道是烧死了还是摔死了,烈火又笑到了最后。 秦世亨看着惨不忍睹的画面,他也很难过,这种死法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尤其是那种无助到极端的惨死。 火焰的炙热感越来越强,秦世亨这才发现,城墙上的火势正在向自己侵袭,火油带着强大的火源开始巡视城墙,似乎战争被它截胡了。 官兵们继续后退,反正火势总比军兵强,火油燃尽了,也就没有了,军兵的占领更持久。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火焰的另一边,一场巨大的爆炸腾空而起,声音洞穿了整个白马县,随之而来的火球像天宫一样闪耀,膨胀,升空,比太阳还明亮。 秦世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长长的火焰不仅阻挡了军兵的进攻,也隔断了秦世亨的反攻之路,城墙已经变成火墙。 等到会走的火焰爬上身边的一个大油桶,秦世亨才突然明白,自己好像是点燃了一连串的“天宫”,正在等待着浓烈的释放。 “快走!”秦世亨挥舞着胳膊。 “快跑!”秦世亨大声的呐喊。 官兵们被秦世亨的反常举动给吓坏了,但他们从不质疑逃跑的信号,所以也不管他为的什么,转身就开始往城南跑。 火焰将木桶团团围住,揉搓着渐渐发黑的外表,探索着炙热的内心,突然,木桶裂开了,又是一声巨响,光芒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巨大的火球像太阳一样升起,一直到高高的天空。 来不及逃跑的人,落在后面的官兵,被巨大的冲击波拍的四面八方乱溅,城内城外散落的都是,还有的被烈火覆盖,瞬间就消失了。 秦世亨虽然跑的最快,但是他为了躲开急速驶来的劲风,就地十八滚一直滚到了望台下边才停下来,等到他往身后一看,会走的火势并没有停,还在穷追不舍。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秦世亨一看是北城方向!那边肯定又有油桶爆炸了,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今晚整个城墙算是保不住了,没有丢在军兵的手里,反而毁在了自己手里,那油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上来的,怎么交代? 爆炸声不断的传来,东西南北方向火光冲天,整个白马县都被照亮了,红色的光芒映射着城内的每一丝空间,把他们染得红彤彤的。 它更像是一座火城,一个燃烧的城堡。 第117章 白马县的焦虑 在元道中赶来之前,东城门周围的城墙已经全部葬身火海,就连下城的阶梯都布满了火舌,官兵们早早的跑下去,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城外的军兵更不用说了,光是掀起的火浪就叫人退避三舍,更何况从城墙上跳下去的火战友,竟然被烧的没有一点人形,真是触目惊心! 元道中刚和魏春雷接上头,就听见身后的爆炸声,但他还是坚持来到东城,这里的情况最危急,当他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避免,而且还在不断的蔓延。 秦世亨只好把快要烧着的油桶抬离,越远越好,总算隔断了一段安全的距离,来和元道中汇合。 城外的军兵观察了半天,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城墙都在燃烧,于是聚集优势兵力,朝着完好的地方猛攻猛打,快速的攀上城墙。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上面还有元道中呢,双方一见面又是一场血战,直杀了个天昏地暗,两腿发软,不分胜负。 了望台上的弩箭已经用完了,他们只能站在上面喊,提醒着官兵一举一动,别吃了亏。 军兵的弓箭也丧失殆尽,一直没有补充到位,如今只能硬刀硬枪的血拼,状况惨烈。 好在元道中一把大刀所向披靡,秦世亨一杆长枪左突右击,把军兵打了个落花流水。 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官兵们所学有限,和经常动刀动枪的军兵没法比,三个打不过人家两个,再加上有一部分官兵在火势蔓延的时候退到了城下,所以人数并不占优,何况那攻城云梯还在不断的爬人。 于是就造成一种现象,元道中砍到哪里,哪里的军兵就连连后退,秦世亨插到哪里,哪里就人影翻飞,但是没有两个人的地方,就轮到官兵们呜呼哀哉,哭爹喊娘了。 拉锯了半个时辰,秦世亨满头大汗,元道中汗流浃背,虽然是晚上,可大火炙烤的比白天还热,衣服已经成为累赘,贴在身上实在难受。 秦世亨打了半天,看不到任何希望,于是杀到元道中身边问:“元大人,快顶不住了,怎么办?” 元道中早已看出来了,他想守住墙头,干掉云梯,可是无奈势单力孤,防范不住这么长的地方,现在又听见秦世亨说,料想情势已经很危急了,于是说道:“世亨,把刚才的油桶再推回来!” 秦世亨吓了一跳,连忙问:“放火么?” “对,放火!”元道中坚定的回答。 既然守不住了,就不守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秦世亨也有些筋疲力尽,再打下去恐难支撑,所以立刻按照元县尉的吩咐,冲到油桶旁边,合力把它放倒,然后冲着元道中喊:“元大人,快走!” 话刚说完,旁边的官兵就开始用力砍木桶,准备把火油放出来。 元道中听见秦世亨的呼唤,带人边打边退,一直到看见火油桶快速的滚动,大量的火油喷涌而出,他们才跳过去,与秦世亨汇合。 军兵们片刻就追了上来,一看有个大木桶正向自己滚来,连忙上去阻止,可是它太大太快太沉,根本无法下手,所以只能也选择跳过去,可后面的火油却让他们望而生畏,那滋味,哎! 秦世亨早就准备好了,等到元道中一来,立刻点火。 冲到前面的军兵誓死阻止,却被元道中砍成烂瓜烂菜,剩下没有赶过来的,看着火苗一起,就知道留在上面必死无疑,干脆跳下去算了,所以纷纷跳下城墙,而后面来不及的军兵,被火势瞬间包围,任凭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火圈。 承载火油的木桶一路向前,眼看就要和前面的火势连成一体了,军兵们突然想起手里的兵器,赶紧投到木桶的前面,阻挡它继续滚动。 这一招很好使,大量的刀枪像山堆一样,木桶顺势撞了上去,不仅没能翻越,反而由于惯性,又滚落下来。 停下来的木桶终于可以尽情的燃烧了,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附带着刺鼻的气味,几乎让人难以站立。 其它三个城门也早已陷入火海,战况虽然不比东城门激烈,但是死伤无数,要不是有郭大鹏凑这几十桶火油,城门早被人家占领了。 城内的百姓根本睡不着,看见火光就担心,这天干物燥的,一旦引到城里来,烧的必定干净,城门也不用守了,让他们来,不仅没便宜没钱,还得让他们接济呢!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爆炸声一响,刚窜出来打探消息的人顿时怵了,心想:咋还带放炮的?转身就跑走了,藏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打死也不出来。 经过几次鏖战,人们已经开始觉得白马县不安全了,所以大家都在找躲藏的方法,其中最普遍的就是挖地洞,白天挖晚上挖,除了吃喝拉撒,其它时间都在刨坑。而且神奇的是,平常大家想法看法大体一致,相悖的很少,可是私自挖起地洞来,那地方选的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在锅台下边,符合隐匿精神,有的在床底下,也算近水楼台,可你挖在茅厕旁边是图啥?拉屎方便? 不过也有聪明的,在院墙旁边和邻居一起挖,万一谁家来个劫匪,军兵,抄家的时候跳进去从邻居家逃跑也是不错的选择,何况两家一起挖,人多力量大! 武忠廉就不操这心,他一直认为白马县是安全的,尤其是有元道中坐镇,刘正泰和秦世亨做臂膀,还有什么能攻破白马县?如果真有那一天,就是天要亡白马县,他也无能为力。可是当白马县四周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武大县令也着急了,叫人搬过来一把梯子,站在房顶上往东看。 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亮如白昼的火光,还有黑洞洞的烟气,正雄赳赳气昂昂的飞向天空。 最担惊受怕的就是颇有些积蓄的老财主,他们不仅要挖地洞供自己躲藏,还要放金子,银子,首饰,粮食,肉,蔬菜等等,反而把下人留在洞外,找点犄角旮旯的地方暂避,反正他们家地方大。 在混乱的白马县有一股清流,他们经历过红尘,怨恨过俗世,享受过幸运,也无奈过名利,如今一大把年纪,笑看生死,所以从不想着挖地洞,其中元道中的父母最甚。 元父每天看书写文章,无所谓来无所谓去,自己写的什么,第二天就忘,视功名利禄如粪土,更视文章为三餐,吃完了就拉,拉完了都不愿意看。 元母则种花种草种蔬菜,连门都不出,更不接待别人串门,省心省事省是非,清静的一尘不染,乐得逍遥自在。 最焦虑的恐属李庚寿父子了,和平的时候治病救人,来的都是苦难人,打仗的时候是伤兵,输赢都得面对,每天接待的都是苦瓜脸,不是血就是泪,治好了理当应分,治不好里外不是人。 这里还有一部分人,无论是西邙山的贼匪劫掠,还是天灾降临,他们都无动于衷,因为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失去什么,有什么是值得别人看得上的,所以混吃等死,就算真的一把火烧了,换个地方就行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如果元道中守不住,城门大开,他们就会趁机逃命,远走他乡,对他们来说,白马县只是其中一个他乡,世界那么大,他乡是最多的。如果守得住,肯定会继续住下去,反正他们有的是钱,和平就赚和平的钱,战乱就赚战乱的钱,没钱可赚的时候,就走! 白马县已经人心思危,尤其是大火从城外烧到城上,说不定很快就会烧到城内,所以一些自认为很有前瞻性的人已经蠢蠢欲动,随时观察动静,准备动如脱兔。 像朱启明,毛福海等人则正好相反,扎根白马县已经根深蒂固,跑到哪里都觉得像风筝,总想着回来,所以要让他们准备逃离,火还不算太大。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慌,城不破,死的人少,城破了,死的人更多,鬼知道会不会殃及到他们,就算不会,他们也很难安生了。 时代也是有频率的,生在动乱年代,就要学会动荡,生在和平年代,就要学会平和,只有紧跟时代的频率,才不会觉得格格不入,更不会被频率误伤!就像摇摆桥,摇摆的是时代,赶不上时代的,终会被时代抛弃。 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毛季宗。人们喧闹他无视,人们安静他无视,人们焦虑他无视,人们快活他无视,哪怕是现在,今晚,此刻,他还在安静舒适的睡觉,全然无视白马县成为一座火城!所以尽管他生活在白马县,却不属于白马县,甚至不属于这个人世,他可能是白马县唯一最不受影响也最快乐的人了! 没有之一! 第118章 白马县双城门之殇 这是白马县最激烈也是伤兵最少的一次战斗! 大火几乎覆盖了每一块瓦砖,将城墙烧到冒烟,那些刚垒起来没几天的了望台,也被炙烤的变成了血红色,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红的砖,比朱砂还鲜艳。 一直到凌晨,天刚蒙蒙亮,军兵们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城墙,白马县终于又熬过了一个夜晚,官兵站在城头上,呆滞的看着他们离去,没有欢呼,没有跳跃,他们实在太累了! 大火烧了整晚,把城墙都烤焦了,站在上面有一股热气往肉里钻,抬脚一看鞋底软绵绵的,刚想坐下来,却又被热气蒸腾的弯不下腰,哪怕是累到虚脱,也只能拄着刀或枪,弓着身体休息。 元道中本来想从城墙上走一圈,看看伤亡情况,可是断断续续的火点让他举步维艰,只能用绳子滑下城墙。 来到东门,看见刘正泰已经回来了,正靠着墙伤心,元道中走上前问:“正泰,北门情况咋样?” 刘正泰擦干眼泪,站起身说:“江捕头受伤了,老李大夫在给他诊治,我来汇报情况,然后再回北城门,替江捕头守城。” “好!”元道中刚要走,但看刘正泰没有离开的意思,肯定有事,于是又问他:“还有事么?” 刘正泰指着东城门说:“师兄,城门叫不开了!” “怎么会呢?”元道中跟着刘正泰一起走到小校尉所,拿起竹话筒说:“正泰,今天的暗语是什么?” 刘正泰回答道:“打死不开!” “啥?怎么这么不吉利!”元道中表情严肃的看着刘正泰问。 “不是我下的暗语,是允升自己定的。”刘正泰赶紧解释道。 元道中稍稍安心,说:“允升在里面?” “是的,他怕别人在里面不牢靠,所以自己要求去的。”刘正泰说道。 元道中拉紧竹筒,对着里面喊道:“打死不开,允升,我是元道中!” 没有回应,他又喊了几声,就像没有人在里面一样,看来是出事了。 当时贞天祥在设计双重门的时候,不仅设置了传声筒,还顺着传声筒的通道留了一个绳子,方便投喂食物,但是为了避免有人从这里钻进去威胁到守门人,所以口特别小。元道中往里看了看,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允升!允升!”元道中撇弃传声筒,对着通道大声喊,但还是没人回应,允升一定是出事了。 元道中想了想,要想开城门,只有一个人可以,于是对刘正泰说:“去把贞天祥叫来。” “是!”刘正泰答应着,便吩咐人赶紧去传。 魏春雷站在身边说:“大人,会不会是昨晚大火。。。” 元道中突然想起来,昨夜城头大火几乎覆盖了整个东城门,而且守门人的位置比较高,等于是躺在了大火的下面,就算不被烧成碳,也得掉一层皮,难道允升被火烤死了? 万一只是晕了呢? 可这城门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防止城内城外的人擅自进入,他元道中也打不开啊! 唯一的办法就是寄希望于贞天祥,让他赶紧想办法打开城门,看看允升是否还有救!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贞天祥飞奔而来,元道中拉着他的手说:“快!打开城门。” 贞天祥被问懵了,等到刘正泰把情况说了一遍,他才无奈的摇摇头,说:“大人,不是我不想打开,而是我也无能为力,咱们防的就是擅自开门,城内城外都是!” “没有办法吗?”元道中这会倒是希望贞天祥留过一手。 “没有!”贞天祥解释说:“我之前就说过,除非里面的人打开,否则就只能强行撞开,或者连城墙一起破开,别无它法!” 撞开城门?连同城墙?别开玩笑了,城外打了这么几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现在我们自己把门撞开,倒是帮了他们大忙,给自己寻了死路,这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不打开,允升肯定是活不成了! 元道中跑到传声筒又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魏春雷接过来继续喊,无论是传声筒还是直接对着通道吼,都没有任何反应。 “砸门吧!”元道中无奈的说。 众人大惊,虽然这里有两道城门,但是只要打开一层,保险性就会大打折扣,到那时,如果军兵从城内攻过来,轻松的就能打开城门,失守是瞬间的事。 魏春雷惶急的问:“大人,如果门被砸开了,我们就少了一道屏障!” “是呀大人!”周围的人都如是说。 贞天祥脸色凝重的对元道中说:“元大人,如果砸开一道城门,那这个城门就跟普通的城门没有任何区别了,从城内是很容易打开的,您还得考虑一下这城里无数的百姓呢!” 元道中何尝不知,但他也是救人心切,要不是有攻城的险情在,他早就砸门了,还会等贞天祥跑过来吗! 其他人一看元县尉沉默了,大家都低下头默不作声,无能为力也不过如此吧! 安静了好一会,秦世亨突然在城头上喊:“元大人,您快来!” “什么事?”元道中问道。 “您还是来看看吧!”秦世亨站在上面说。 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几乎升起,元道中等人快步跑到城头上一看,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多军队。 在东城门外,军兵的大营部又来了很多人,从装束和队形上看,这是一支新来的军队,而且数量巨多,一定是增援的! 也许他们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白马县,连个正规军都没有,怎么能撑得住他们轮番进攻,而且丝毫不落下风,给他们造成了如此大的牺牲,甚至尸骨无存! 也许他们早该像司空不来一样,派人先进城做内应,那样城早就破了。 这个世界唯一没有的就是也许,连贞天祥都开始疑惑起来,这种双城门到底应不应该有?拿一个人的命,去赢取更多人的生存空间,是不是太缺德了?他甚至想,刚才要砸门的时候,他都不应该反对,城门是自己设计的,现在困了人,自己又不同意拆,那岂不是里外都成了坏人?他开始恨自己了! 当他看见城外的军队不断的聚拢,准备大杀一方的时候,总算有了些许安慰:我也是为了城内数万百姓! 郭大鹏终于来了,他已经将其它三个城门的情况做了汇总,总之一句话:伤亡过半,估计是熬不过今晚了。 这和元道中预想的情况不同,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战胜的,有了双城门的保险,有了弓弩箭矢,有了数千壮士的坚守,保一方平安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低估了别人对欲望的追求,以及权势的掌控。 唯一的好消息是,其它三个城门未见增援的士兵,这东门才是重中之重,也是战场的中心,不过对于一座城来说,一个城门失守,便是丢掉了整座城! 新来的军兵开始列队,他们已经等不及了,经过昨晚的战斗,城上的官兵才是最疲乏的,以逸待劳是大优势,这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元道中也看出来了,于是吩咐人赶紧去找朱启明要箭,贞天祥听见了说:“我去吧,不仅要箭,弓弩也不多了,都得赶紧制造。” 然后又派郭大鹏去找武忠廉县令,嘱咐他继续招人赶来支援,否则连天黑可能都支撑不到了。 人是铁饭是钢,元道中命令守城官兵赶快吃饭,迎接下一轮的强攻,自己则躲在校尉所,悄悄的拿出六枚铜钱,双手捧住举上眉头,虔诚的祷告一番,然后洒在地上,卦象下艮上乾,是遁卦! 遁:亨,小利贞,初爻当头就说:遁尾,厉,勿用有攸往。意思很明确,情况不对赶紧跑,越等越危险,元道中傻眼了,呆呆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城头上的官兵早早的就观察到了,面对如此强敌卷土重来,他们心里也害怕极了,但是无处逃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要是攻进城,生死未知不说,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有可能被他们拉去充军,早晚小命不保,怎么算都不划算。 军兵已经成队形向东城门走来,马上就要进攻了,城头上的官兵视死如归,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打下去,还不如早点战死解脱的好,可是他们心里还怀揣着一点小希望,继续扛下去,直到胜利结束,像战胜司空不来一样,到了那时候,他们就有的吹了,也有了护城的资本。 可能吗? 昨夜确实消灭了不少敌人,但是并没有动其根本,现在不过是打车轮战,守城最怕这个,明明累到不行,还得应战,连个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神经比肉体更先崩溃,城也就守不住了。 军兵近了,元道中也看的更清了,崭新的攻城云梯,大量的弓箭部队,气势汹汹的兵士,无论从哪一点上看,对于白马县来说都是灾难性的,也是很难抵抗的。 由于江淼受伤,刘正泰被派往了北门,东门只有元道中和秦世亨,魏春雷虽然是守城捕快,但是能力实在不敢恭维,要不是居高临下占尽便宜,还真是不敢指望他,不过都这时候了,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比重要的,也都有可能影响一城的得失。 第119章 白马县进退两难 太阳刚刚升起,就被乌烟瘴气的烟雾撩拨,没有了往昔的激情,敷衍的挂在天上。 几乎没有风,碳焦的气味一直弥漫在白马县周围,呛得鼻子痒痒的,用手一抠,全是黑色的丝。 军兵挥舞着大刀长枪,黑压压的围在东城门外,数不尽的弓箭手走上前来,只管搭弓射箭,也不在乎是否得中,跟太阳一样敷衍。 城头上的官兵蹲下身,用仅有的盾牌抵挡箭镞,没有盾牌的,扛着门板靠在一起,或者藏在城头墙后,今天比昨天更容易栖身。 秦世亨观察着城下的军兵,他们铠甲深厚,纪律庄严,作战有序,比之前的军兵威武多了,这可能是白马县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绝对不是好兆头。 三轮箭阵已过,弓箭手退下,攻城云梯被抬着冲向城墙,军兵们快速奔跑,爬上梯子登城,后面的弓箭手并没有离去,而是排成长队继续拉弓搭箭,向城头上云射! 没有了弓箭手的官兵们吃尽了苦头,不知道朱启明到底造了多少弓箭,总之一直在向他催要,现在连贞天祥都亲自去了,可还是没有人影,如果等到城破,也别送了,大家各自逃命吧! 冒着被箭射的风险,官兵们抽出长枪,对准爬上来的军兵猛刺。但是他们身上的铠甲很硬,根本扎不动,反而给了他们机会拨开长枪,也挺枪刺来,挥刀砍来。 可城头上的官兵是没有铠甲的,刺别人可以,一旦被别人刺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唯一的优势就是居高临下,扎得起马步,就这样在各有利弊的情况下,战况异常惨烈,不时的有人被刺中,甩下城去。 有铠甲也不一定是好事,因为铠甲太重,站在梯子上重心不稳,只要城头上的官兵一使劲,顶着铠甲往前猛推,就能硬生生把人推飞,砸向地面上蠕动的人群。 但箭矢是不长眼的,更不分敌我,双方在满天箭矢的流逝下激烈交战,死伤一片一片。 从不明朗的天色战到大中午,城头上的官兵渐渐抵不住了,被军兵多次冲上城头,要不是秦世亨和元道中及时救援,奋力冲杀,东城门恐怕早就丢失了。 可尽管是这样,他们还是左右难顾,堵住这边堵不住那边,眼看防线就要崩溃。 正这时贞天祥带着弓箭赶来了,他第一个冲上城墙,用自己的连发弩一阵乱轰,身后武忠廉募集的一百多人也加入战斗,靠着一百多个连发弩硬是把军兵赶下了城,人们才得以喘息。 看着远去的军兵,元道中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他担心城墙上的官兵再也经不起冲击了,今天要不是贞天祥及时赶到,还真有可能失守,这绝对是上天的眷顾,不幸中的万幸! 赶紧吃饭!赶紧休息!元道中都感觉到累了,何况是官兵,所以他清楚吃饭和休息的重要性,只要军兵一走,尽快恢复体力才是当务之急。 元道中还要分兵去其它三个城门,被贞天祥劝住了,武忠廉已经分派过了,每个城门增加一百二十人,这是他最大的能力了,已经没有人愿意出来守城,明摆着是送命的勾当,谁会嫌命长,所以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眼看着伤兵越来越多,守城人越来越少,元道中和秦世亨急的直跺脚,这要是没有新人加入,城门肯定是守不住的,仅仅一上午的功夫,几次濒临防线崩溃,拿什么去堵? 想到这里,元道中看看手中的铜钱,是该下决心了,他把郭大鹏叫过来慎重的说:“大鹏,你还得去县衙一趟。” 郭大鹏也明白,仗打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从西城到东城,也算对得起白马县的百姓了,于是说道:“元大人,什么事您说!” 元道中想了又想,看着城外无数的军兵,脸色凝重的对郭大鹏说:“你去禀告武县令,我最多能坚持到天黑,而且以后每天给我送三百个人五千支箭,送不来,城就守不住了,让他早做打算。” 郭大鹏听了很难受,问道:“大人,您可从来没有这么跟武大人说过话,他会伤心的。” 元道中又点头又摇头,长叹一口气说:“时过境迁,无奈之举,他会懂的!” 郭大鹏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前去禀报。 昨夜败退的军兵经过一上午的休整,已经恢复气力,这一波人刚退下去,他们就开始收拾云梯弓箭,长枪大刀,循序而来,准备再度进攻。 元道中一看完了,这样的话连天黑都支撑不到了,于是想叫回郭大鹏,可他早已走远,无奈只好提醒秦世亨和魏春雷,赶紧应战。 旁边的贞天祥也不能走了,留下来继续战斗。 战鼓敲响,军兵士气高昂,不断的从云梯爬上来,死命冲杀。 官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全靠意志力在坚守,这时如果有一个人崩溃率先撤退,估计人心就散了,那将是一触即溃,全线崩盘。 元道中太清楚了,所以他不仅在一线战斗,还大声的吆喝,声援所有官兵,让他们知道,他元道中没有走,而且有信心和勇气战胜强敌!期望守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又是半天的战斗,虽然这波军兵抵不上上午的人凶猛,但是已经让城头上的官兵叫苦不迭,一天一夜的激战使人疲惫不堪,只想一头撞死,甚至看见军兵爬上城头,懒得用枪去顶,抱着一起摔下去,一了百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武忠廉带人赶来了,虽然只有不到一百人,但是个个英勇异常,冲上城墙加入战团,总算给城头上的官兵带来了一点点小希望,在颓废不堪中精神一震,又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小反击,军兵们不堪其扰,乖乖的败回去了。 武忠廉登上城墙,这里已经血肉模糊,断壁残垣,曾经的大火烧断了城墙的脊梁,几天的反复争夺更是让其雪上加霜,也许用不了多久,城墙不用守,它自己就塌了。 元道中命令大家赶紧吃饭,吃完就坐下来休息,睡觉也行,伤兵由萧仁远等人带离,然后叫秦世亨清点人数。 他看见武忠廉县令还站在城墙上,于是走过来说:“大人,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武忠廉不仅没有走,反而指着远处的军兵大营说:“他们在干什么?” 元道中看了一眼说道:“换人,这是车轮战,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你还是赶紧走吧。” 武忠廉没有想到战况这么急切激烈,于是问道:“道中,我想过了,守不住我们就不守了。” “不守?”元道中不解的问。 “对。”武忠廉说:“张刺史已经反了,皇帝弱小无能,天下大乱,我们这么守城是为了护佑百姓,可现在你看看,百姓们耗不起了,他们更愿意当个顺民,不在乎谁当皇帝,有口饭吃就行。” “是,可就怕有的皇帝不给你饭吃!”元道中顾虑的说。 “那我们也管不着了,再坚守下去,还能剩多少人?我们只是一小吏,能守则守,守不住就还政于民。”武忠廉也是没有办法了。 “是不是已经召集不到人了?”元道中问他。 武忠廉点点头,说:“这些人都是县衙里的人,我全叫来了,城内的百姓早就藏起来了,打不过就躲,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宝,我想了很久,这也没什么错,我们一直在想着怎么守,可我们究竟是在为谁守?为大唐?还是为百姓?” 元道中忙说:“当然是为百姓!” “对!”武忠廉又说:“可现在的百姓在流血牺牲,在家破人亡,我们还能守得下去吗?” 元道中无言以对,好像他没有为百姓着想似的,思考了良久才说:“武大人,您是县令,这个决定还得你来下,我只想提醒你,李国昌并不是义军首领,他们也不是王仙芝的起义军,我只知道他们叫李家军,是他们自己的军队,他们想建立自己的朝廷。” “无所谓了。”武忠廉拉住元道中说:“不管是谁的朝廷,给百姓活路就行。” 元道中摇摇头,对武县令说:“你还记得去年张丙昶一家的惨案吗?那些冒充阴兵借道的人就是李家军黑虎营的人,杀人如麻啊!” “这个我还不知道!”武忠廉有些意外,但还是说:“可能因为那些还不是他的百姓吧!” 元道中不认同武县令的说法,两人争论了很久,直到新一轮的攻势再次被打退,元道中看着满城尸体,他才稍稍有些动摇,也许武县令说的是对的。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围城的是王仙芝,他可能会弃城,因为起义军大多都是百姓,声名也不坏,但现在面对的可是李克用的李家军,这是一支残暴的军队,白马县落到他们手里,如果不是平和繁荣,那一定是人间炼狱! 元道中不敢想象,可武忠廉是县令,是一县之主,他说降,我还能怎么办? 第120章 白马县之乱 武忠廉已经决定投降,不是向李家军,而是向白马县数万百姓,他们的漠视让自己难以坚守,但又不能怪他们,只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流血牺牲,唯一的办法就是顺遂,随别人,随自己,也随了李家军。 但却没有随了元道中,他一直认为,如果不能守住白马县,掌控白马县,让百姓安居乐业,就一定要彻底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避世,免得被逐利战乱所拖累。 可交情还在,元道中还得最后再帮武县令一把,先是给城外的李家军射去一封降书,看他们是否纳降,然后迅速去县城传令,不愿意留在白马县的,去北城门集合,时机一到,速速离去。 本来也守不住,那就得找地方突围,元道中早就打算过,东城门有军兵,西城门有西邙山贼匪,南城门出去是滑州,那张长卿已经反了,所以只有北城门尚有活路,可是黄河在汛期,水势又大,去年从灵昌县回来的时候,一路惊险异常,看来往东往西都不行,最好是渡过黄河找出路。 降书果然有效,李家军用弓箭射来一封受降书,武忠廉打开一看,里面给白马县许以厚利,对百姓秋毫不犯,对官吏只升不降,他们要的是守城防务。 元道中听罢无言以对,对武忠廉说:“东城门已坏,根本打不开,让李家军从其它城门撤往就近的南城门受降如何?” “也好!” 武忠廉立刻修书一封,陈述城内事宜,然后回去收拾印绶等物,准备献城。其实这都是过场,要的是一个态度,一个大方呈印,一个好言安抚,推来推去,就易主了。 元道中是不会走过场的,既然大事已定,他拱手作别,回家收拾细软,带上父母,准备出北门过黄河,一路向西,找一片安静乐土,渡此余生。 还没出家门,郭大鹏就来了,连喊:“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李家军反悔了?”元道中急忙问道。 “算是吧!”郭大鹏无助的说:“本来李家军已经同意撤兵了,可南城的兵刚走,碧天大王的队伍就到了,把南门给围起来了。” “碧天大王?哪来的?”元道中不解,这天下一乱,称王称霸的成堆,就像唐朝开国之初,大大小小上百个王,都是自封的,没一个好惹。 郭大鹏赶紧说:“就是张长卿。” “哦,想起来了。”元道中听说过这个名号,只是一时忘了,他突然想,既然又来了一只虎,会不会两虎相斗呢,连忙问郭大鹏:“那李家军呢?” “退了,估计是去搬兵了。” 太好了,白马县终于迎来转机,让他们打,两败俱伤白马县就安全了,可回头一想不对啊,万一李家军胜了呢?先前已经说投降了,现在又观望,肯定会惹恼他们,那老百姓就惨了,弱势群体是最容易被宰割的。 如果张长卿的军队胜了,他们也是来夺地盘的,白马县一样要归降,在碧天大王的治理下,生存甚至比战争更煎熬。而且还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长卿必定放不过自己,就像去年一样。 哎呀,这不是坐山观虎斗,这是神仙打架凡人躲开,自己能全身而退,可白马县哪里躲得开呢?真是末日了! 郭大鹏看着陷入沉思的元道中,催促道:“元大人,武县令邀您去商谈呢,咱赶紧走吧!” 元道中已经给父母禀告过了,他们更希望离开,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要不是元道中苦留,他们早就过黄河向西了,听说那里有座高山叫西洛山,山上有天池,蓝天白云花香鸟鸣,可比待在这熙熙攘攘的县城舒服多了。 可武忠廉也不能扔下不管,所以和郭大鹏火急火燎的跑到县衙,向他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又奔赴南城,登上城楼观看,只见李家军和张长卿的军队已经打起来了,他们已经无心管顾白马县,双方斗了个你死我活,反正谁赢了,白马县就是谁的。 李家军打了几天仗早已成疲惫之师,而张长卿的军队是后来的,可以说是以逸待劳,一接触碧天大王的军队就占了上风,把李家军给打懵了,后来北城的和西城的李家军都赶来支援,将碧天大王的军队给围了起来。 张长卿的弟弟张长亮身为大元帅,一路骄奢淫逸,把好好的军队带成了乌合之众,势力大的时候喜欢趁火打劫,一个比一个坏,势力小的时候就会逃跑,一个比一个贼,本来占上风打的正势如破竹,忽听见周围都是李家军的吆喝声,停下来一看被包围了,吓得屁滚尿流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李家军有获胜的迹象,但是今天是碧天大王,昨天是西天圣德文武大王,明天又是谁呢?王仙芝吗?听说有个落榜生叫黄巢的,也反了,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如今全国都乱成了一锅粥,这不是逼着我避世修道么? 元道中越想越迫切,趁他们打的不可开交,北门肯定空虚,于是来到县衙邀武忠廉挂印辞官,跟他一同避世。岂料武忠廉不愿意走,怎么劝都不行,只好随他去了。 秦世亨本来是到白马县避难的,不曾想这里也乱套了,连元道中都要离开,所以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只是舍不得李伯雅,悄悄的跑到她家,得知她也要留下时,心灰意冷肝肠寸断,可恨苍天不结缘,但愿此生莫相见。 刘正泰倒是洒脱,自从李老爹有了孙子,把他看的比天重,刘正泰说什么他依什么,只要跟孙子在一起,别说离开白马县,就是上山落草为寇也愿意,何况他原先也不是白马县本地人,更没有祖业,所以大毛驴往外一牵,儿哈儿哈的大叫一声,拉着一车家当,往北门就去了。 郭大鹏不愿意走,他兄弟还在滑州,自己有老娘要照顾,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所以想走的都开动了,不走的傻傻的站在街道边看着,犹豫不决。 北城门早已大开,陆陆续续有人赶着马车,抬着轿子,推着木轮车,急速的跑出城去。 元道中,秦世亨,刘正泰三人带着家眷融入其中,走到城外回头看,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白马县啊白马县,就这么别了。 刘正泰摇摇头说:“师兄,我要一走,这北城门彻底没人守了。” 元道中看着城头说:“不会的,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已经离开的其中一个,天大地大,历史变迁,我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随它去吧!” 离开白马县一路往北向黄河,路上稀稀落落不少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点火把,大家都摸着黑前行,说也奇怪,刚出来的时候天黑看不清路,现在走的越久,反而看的越远,天快亮了吗?不对,还早着呢! 到了黄河边才发现,这河道是真宽,夏天正是雨水多的时候,河流几乎填满了整个河槽,急流暗涌到处都是,没有摆渡根本过不去,可是码头上没有一条船,想过河?门都没有!这世界,向来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烦恼的。 刘正泰一挠头,心里直打鼓,你要说舞刀弄枪,飞镖打蝉,他还真不在乎,但是碰见水就有些发怯,去年走了一次水路,回家难受好几天,现在又来,哎,可怜的老刘! 从白马县往北来的人到这里戛然而止,大家围坐在一起东张西望,并不见一条船影,也没人选择离开,一旦人聚拢的足够多时,大家就希望有人能出头,站出来指条明路,否则就只能耗着。 元道中望望天,这会更黑了,刚坐下来小憩,竟突然之间亮了,比白昼还白,他惊呼天象异常,必有大劫,一激动睡醒了,原来是个梦。 东方确已发白,人们渐渐开始来到河边,尝试渡河,可是如此大的水流,即便是生在河边靠水吃水的人,都不敢轻易游向对岸,何况还有老弱妇幼。 但那些孤身来此的人就不一样了,没有拖累的他们义无反顾,仗着年轻有把子力气,纵身跳入河中,快速的游向对岸。 可是还没到河中央,一个水浪翻滚就给打没了,再也不见踪影,其他人吓得连忙从水里爬上来,站在岸上死死的盯着那块翻涌的河流,扼腕叹息。 没人敢下水了,即使一直没有船到,大家还是乖乖的等着,看大水滚滚。 元道中也没有想到,这刚走出来没多远,想着过黄河就万事大吉了呢,不曾想现在连黄河都过不去,真是讽刺! 秦世亨更着急,走吧舍不得李伯雅,不走吧白马县非久留之地,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被黄河拦住去路,走留不是!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来船了!”人们瞬间沸腾了,争相跑到河边去看。 果然有一条船从上游缓缓而来,在黄河孤零零的前行,并没有靠岸的意思,看来是过路的。 人们又失望的走回来,坐在岸边生气,唯有元道中紧紧的盯着船上的人,嘴角一咧,笑了起来! 第121章 黄河巧遇故人 元道中之所以看着大船笑,是因为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钱百利! 钱百利自从离开白马县,就到了韦县,在那里考察一番后,绕过黄河北上,转了大半年,感慨世道真是要变了,生意不好做人更不好做,于是连忙沿着黄河收拢资金,贱卖资产,可是到了灵昌县才知道,这他妈的成了乞丐城,官不像官民不像民,偷盗成风,抢劫成气,一城的乌烟瘴气。 因为吃狗肉的事,灵昌县大大的出了名,走狗贩狗之辈云集,一到晚上没人敢出门,成群结队的野狗像饥饿的狼一样凶狠,见人就围攻,连屠夫都不敢贸然上街。家里圈羊养牛饲马的,更是一到天黑就锁门,生怕被拖走了。 但白天是另一种景象,人们一出来,狗就顶着势利眼躲了起来,人们专挑落单的,一闷棍打死,吊起来扒皮放血,炖上一锅解馋,能省几天的口粮,大家都这么干! 钱百利在灵昌县的生意一落千丈,这买卖好不好也是看脸的,有的生意和平年代挣钱,有的生意战乱年代挣钱,钱家的生意都是祖传的,和平的时候多,所以挣了不少钱,现在天下一乱,越发萎靡了,所以他也是考量再三,决定收敛家业躲起来,等年代好了再重整旗鼓,毕竟有钱也得有命花。 从灵昌县出来他又犯了愁,听说白马县有战乱,城门都进不去,思来想去这不比灵昌县还糟糕吗?起码灵昌县进出自由,这连门都进不去,鬼知道自己的生意还在不在,但又不能不来,所以租了条船顺河而下,一路玩耍看风景,视情况而定。 快到码头的时候,钱百利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船,往白马县城的方向使劲瞅,希望找到一些下船的理由,谁曾想正好看见元道中,赶忙把船靠过来。 “元大人,少见啊!”钱百利笑着喊。 元道中一抱拳,微笑着说:“钱老弟,真是幸会!” 船还没有完全靠岸,附近的百姓就都跑过来了,船老大一看赶紧停手。 钱百利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元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白马县的百姓。”元道中解释说。 百姓都跑出来了,那白马县岂不是成了一座空城?钱百利暗自叫苦,若如此生意算彻底黄了,连忙问:“元大人,白马县情况怎么样?” “情况比较复杂,不过现在还是武县令主政。”元道中回答道。 这时船已靠岸,秦世亨和刘正泰护送家属登船,其他人只能观望,眼看着希望破灭。 钱百利赶紧上前来对元道中笑着说:“元大人,我这船上还有一位故人,你猜是谁?” 元道中思来想去猜不着,又看向秦世亨和刘正泰,钱百利也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俩也认识!”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猜不着,也难怪,钱百利不过是去年的时候见过,以前并无交往,故人?哪里来的呢! “你快说是谁!”刘正泰放弃猜想,猴急的问道。 钱百利哈哈一笑,说:“还是请出来相见吧!” 此时从船舱里出来一位白润少年,众人一见大喜,惊呼道:“这不是吉无咎么?” 几个人搂胳膊抱腰,十分亲切,元道中欢喜的问:“无咎,你怎么和钱老弟在一起?” 吉无咎也很意外,没想到在这里相见,笑着说:“我去年离开白马县去长白山找我师父,结果没找到,就在东北一带转悠,正好碰上了钱兄,他说带我游遍天下吃尽美食,我一想反正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缘自会相见,便跟着他转了大半年,本来我准备回江南的,他说要来白马县,我一想肯定能见到你们,就跟着来了。” “太好了!”刘正泰兴奋的说,他们曾经一起并肩奋斗,生死同命,这友情比什么都珍贵,可是一想起白马县的现状,又担忧起来,觉得没那么好了。 元道中听了半天,问钱百利说:“钱老弟,你要去白马县?” 钱百利说:“是的,我听说白马县被围困,就过来看看,白马县现在能进去吗?” 元道中为难道:“北门肯定能进去,但是南门正打仗呢,往外跑尚且不及,你进去干什么?” 钱百利尴尬的说:“老弟我还有些生意在里面,想进去看看。” “生意暂时也不好做,都乱套了。”元道中提醒道。 “哎!也是啊!”钱百利叹道:“我其实就是来收拢本金的,生意不打算做了,但总得进去打个照应不是!” 那毕竟是人家的产业,元道中不好劝解,这人曾经帮过白马县的忙,救了不少人,而且这些生意他也经过手的,于是说道:“那我陪你去吧!” 钱百利一听顿时高兴了,但是看到他随行的人,又有些迟疑,问他说:“你们是去哪?” 元道中实话实说并不隐瞒:“过黄河往西,找个清静的地方,等天下太平了再回来。” 噢,避世!钱百利太清楚了,他原本也是要避世的,只不过生意还没收割完,没到闭关那一步。可是为自己这点钱,就叫人家一个县尉牺牲避世的时间,去陪自己奔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推辞道:“元大人,这船也不是我的,我租了两个月而已,你们只顾去河北,我和吉无咎去白马县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就不劳您大驾了。” 元道中还想坚持,毕竟有自己好办一些,但是钱百利一个劲的婉拒,又有吉无咎这个大神相伴,也罢,拱手对钱百利说:“钱老弟,我在河对岸等你,天黑你还不回来,我再去找你。” “也好!” 说心里话,钱百利也想趁元县尉的威信,进出方便些,可是看着周围的这群人,他们更需要元道中,于是对他说:“元大人,你还是护着百姓过河吧!” 元道中本来也想向钱百利讨船一用,帮助百姓渡河,没想到人家先说了,真是福佑真人。 钱百利和吉无咎带着几个仆人奔白马县而去,元道中则先将家人安顿在对岸,然后嘱咐刘正泰留守照顾,自己和秦世亨在船上帮助渡人,百姓们争先恐后搭船过河,但是人太多了,船老大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年轻点的人也很自觉,轮替班撑杆摇橹,往返于黄河之上。 从天蒙蒙亮一直到日上三竿,鬼知道跑了多少回,送过去多少百姓,本想着到不了中午,码头上也就空了,谁料人越来越多,送走一个来两个,送走两个来一打,累得船老大到了对岸死活不走了,对元道中说:“官老爷,吃口饭再过去吧,我们都累得不行了。” 刘正泰正和李三娘挖灶做饭呢,听见如此说,也帮腔道:“师兄,饭马上就好,吃完了再去吧,也不在乎这一刻!” 元道中是想趁机会多运送点人过去,一看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勉强同意了。 这里除了李三娘还有元道中的父母,秦世亨的家眷,算下来不少人呢,做饭那是手到擒来,又快又好吃。 饱餐一顿之后又歇了一袋烟的功夫,元道中急忙催促登船,快速的驶过去接人,就这样一直干到太阳转西,钱百利和吉无咎还没有回来,元道中有些担心,碰见刚从白马县城里出来的人,逐个询问。 刚开始都说白马县人心惶惶,南城门还关着呢,两家军队在外面打的火热,死伤无数,城内倒是看笑话的居多。后来又有人说白马县乱套了,都在抢东西占地方呢,只要你一离开,立马就有人把你房屋给霸占了,大家都抢疯了。 元道中想想还好,只要军队不进去,再乱也是有限的,肉烂在锅里。但是后来再一打听,不仅北城门开着,西城门,南城门也开着呢,张家军和李家军杀红了眼,根本没空搭理白马县,就在南城门外几百米的地方,打打停停,一点罢兵言和的意思都没有。 元道中有些害怕了,叹道:“再怎么也不能打开城门啊!” 百姓们就说:“嗨,守城的都跑了,武县令说了,走留自愿!” 元道中只好继续渡人,到天黑吃饭,也不见钱百利和吉无咎的身影,欣喜的是码头的百姓确实少了,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增加多少人,这一阵操作终于开始收尾了,他如释重负。 可最新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听说李家军和张家军打了个两败俱伤,正互相仇视的时候,看见了城头上围观嬉笑的白马县官兵,他们突然不打了,争相冲进南门,开始哄抢财物。 来争地盘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嘛!还打个鸟屎粪!可笑! 军兵一冲进去百姓就遭殃了,谁也抢不过他们,反正就是金银和女人,能拿走的拿走,拿不走的谁也别想要,一把火烧了干净! 一开始元道中还不信,当他看见白马县的方向火光冲天的时候,秦世亨急了,李伯雅还在里边呢! 第122章 白马县之惨 秦世亨血气方刚,听见白马县有难,李伯雅可能遭遇不测,甚至凌辱,直气得他咬碎钢牙,挺枪就要回白马县。 元道中哪里肯放,留下刘正泰守护家人,他陪同秦世亨一起返回白马县,看看那里情况到底怎么样! 走到路上就看见很多从白马县出来的人,元道中拉住一位大爷问:“叔,城里情况咋样?” 老人背着一袋家当,伸长眼睛看了看元道中,无助的把手在脸前摇摆了两下,气力微弱的说道:“待不下去了,到处都在杀人!” 元道中看他干瘦如柴,眼睛红肿,身边没有个家人,就算逃出来了,又能跑到哪里去? 秦世亨不管这些,一心要回去找李伯雅,甩开步子直奔北门。 原以为李家军和张家军为了劫掠方便,会把城门关闭,结果贞天祥设计的机关消息他们根本搞不懂,只好派人把守,阻挡人们挟私逃离,谁料守门的也不傻,你们都去抢金银搞快活去了,留我们在这坐冷板凳,开什么玩笑?于是一哄而散,也冲进去了。 元,秦二人进城之后天已经黑透,白马县没有了往昔灯火通明的景象,幽静的像地府一般。 从北城往南走,没见一家是亮着灯的,也没听见一只狗敢叫唤,大门二门紧紧地关闭着。 突然,一阵嬉笑声打破了宁静,飘忽的火把割开夜幕,在微弱的灯光下,从胡同里走出来七八个军兵,背着战利品有说有笑,大摇大摆的横行在街道上。 元道中和秦世亨正好迎面撞上,为了避免纠缠,两人赶紧爬墙上房,躲在黑暗里。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两人的背后还有一伙军兵,也拿着火把巡街,只不过他们今晚还没有收获,也许是第N次出来发财,反正此刻手里除了大刀和长矛,就只剩下火把了。 一见面双方就紧张起来,生怕不是一路的,于是慢慢的靠近,等到看清了服装之后发现,果然不一路,一个李家军一个张家军,白天还打的你死我活,有不少战友都死在了对方手里,这会狭路相逢,各自抽刀警备起来。 元道中和秦世亨在房子上看的清楚,巴不得他们动起手来,可看架势双方都是求财,没有撕破脸的迹象,只是谨慎的对峙着。 秦世亨从腰里掏出来一根银针,对准一个军兵的腿扎了过去,这人身子一激灵腿一弯,正好砸在前面军兵的身上,前面这人也是紧张,以为后面的人催促他开始进攻,于是大叫一声冲上去,一刀就砍死了对面一个人,接着双方火把一扔,混战开始。 元道中看看秦世亨,心说这家伙学坏了,可看看胡同里血拼的军兵,也是活该! 不一会,后来的军兵人数占优,且没有金银背负,很快就把横行的军兵给全部干死,然后搜刮了钱财,拿起火把悄悄的溜走了。 两人下了房继续南行,一路上碰上不少拿着火把的军兵,还有的深入宅院之中侮辱妇女,被元,秦二人守住门户,翻进去或砍或剁,或刺或挑,杀了一路。 好不容易来到德恒医馆,却见门户大开,灯光盈院,人影攒动,难道? 秦世亨不敢多想,带着元道中走后门,翻墙而入。李伯雅带他进来过好几次,所以熟的紧。 到了内院李伯雅房门前,里面还亮着灯,秦世亨轻轻叩门,小声呼唤道:“伯雅,你在吗?” 李伯雅早已胆小如鼠,和母亲躲在房间里不敢跨越门槛一步,忽听见那久违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应道:“是你吗世亨?” “是我!”秦世亨激动的答道。 李伯雅赶紧开门,一头扎进秦世亨的怀里,闷声哭了起来,她真是太害怕了。 李母看见后面还有元道中,家里见过几次,所以快速让进屋里,关上房门。 “你们怎么进来的?”李母吃惊的问。 元道中轻声说:“从后院翻进来的,李夫人莫见怪!” 李母摇摇头表示不要紧,然后说:“外面全是军兵,受了伤来这治疗的。” “李叔和伯贤还好吗?”元道中生怕外面的军兵用强,关心的问。 “还好!”李母虽如此说,心里仍十分不满,又加了句:“这些兵真是太跋扈了!” 元道中明白,没有个好的将军约束,嚣张跋扈会成为一种习惯。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大嗓门吆喝着说:“看看怕什么!” 李庚寿卑微的解释:“女孩闺房哪里能进,传出去还怎么嫁人?” “怕什么!嫁给我不就行了!”大嗓门说的理直气壮。 “大将军!你不能进去!”李庚寿提高了声音说。 “这里还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说罢手臂一摆就把李庚寿推了个踉跄,径直走向李伯雅的房间。 屋内早就听得一清二楚,秦世亨守在门后,让李伯雅和李母躲在最里面,元道中站在他们旁边。 当大将军一脚把门踹开,刚走进去,就被秦世亨一枪扎进腰眼,用力一甩扔到了院子里。 李庚寿正急的拍大腿跳脚,心想这下完了,李伯雅能活着就不错了。可是没有想到,人影一闪大将军被扔了出来,躺在院子里直打滚,不一会吐血而亡。 军兵们一看大将军死了,无不嗷嗷怪叫,往屋里就冲。不料秦世亨提枪跳了出来,一枪一个打的军兵落花流水,死伤无数。 李庚寿刚喘口气,就见外面的军兵也闯了进来,他这才想起来李伯贤还在外面被制住呢,连忙大声喊道:“世亨,伯贤还在他们手里。” 秦世亨一听未来老岳丈都发话了,大舅哥等着他救呢,于是使出浑身解数,百花枪绝不纠缠,专刺人要害,枪影未到人就倒了,真是大杀四方。 元道中听见李伯贤有难,也赶紧跳出来,但是害怕李家母女有闪失,所以不敢走远,忽看见花盆里有一堆石子,连忙拿起来对准院子里的军兵,“嗖嗖嗖”的打起镖来。 那军兵都是张家军,乌合之众惯了,打不过就找李庚寿出气,结果被赶来的石子打的骨断筋折,再被秦世亨赶上,焉有命在! 收拾完后院的,秦世亨冲进前厅,这里还有不少军兵,光受伤的就不下百人,而李伯贤就在伤兵中间,被围住动弹不得。 秦世亨哪里管得了这些,冲进人群就干,军兵们根本不是对手,有的连刀都没来得及拿就被扎死了,还有的更惨,伸着脖子看咋回事呢,大动脉就崩了。 一阵鸡飞狗跳军兵们踉跄而逃,剩下伤兵更是狼狈不堪,一开始动手就抱头鼠窜,有的腿被砍伤站不起来,爬着往门外逃,两只手不知被踩了多少回,也不敢停留一秒! 等到军兵全部赶出德恒医馆,李庚寿出来看时,到处是死尸,到处是残胳膊断腿,哪里还有医馆的样子,分明就是战场嘛! 但是他能说些什么,救人是他的本职也是强项,救己就未必了。 哎,兵荒马乱啊,这就是兵荒马乱! 总算一家人得救了,李伯贤也没有想到秦世亨和元道中能来,真是太及时了!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走!”元道中对李庚寿说。 这是祖业,李庚寿难以割舍,一时没有说话。 李伯贤近前来说道:“父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也走吧!” 李母也劝解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你有医术,在哪里不能治病救人?” 李庚寿一想也是,无奈的点点头,大家立刻收拾细软,带上部分药品,赶了两辆车,出了德恒医馆,往北城而去。 路过县衙的时候,元道中想进去看看,不知道武忠廉现在是否安好,毕竟他是个文官,面对武官的蛮横肯定会吃亏,谁知刚到衙门口,就见无数军兵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关键是门口不仅有李家军,还有张家军,他们怎么凑到一块了? 如果有官无兵,元道中也就进去了,可现在各方势力交错,越复杂对白马县越不利,哎算了,武县令自己不愿意走,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秦世亨在前,元道中断后,李家人躲在马车里,趁着夜色轻慢的出城。 可是一阵马蹄声让所有人都突然警觉起来,元道中不断的问自己: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秦世亨也莫名其妙,这马蹄声多而不杂,不紧不慢,真是似曾相识啊! 两人赶紧带着马车进入旁边的胡同,离得越远越好,然后从胡同口观察街上的一举一动。 随着声音渐渐变大,一个马队从街上悠闲的走过,在夜色下看不见人,只有高大的马匹在一步步的前进。 能看见马怎么会看不见人? 元道中几乎惊叫起来,怪不得如此熟悉,原来是你! 秦世亨也紧张起来,老冤家来了,怎能放过!可是元道中死死的拉住秦世亨,不让他轻举妄动。 两人都感叹刚才走的太远了,没能看清马队的真实样貌,而只有李家人,捂住嘴巴发慌,示意快走快走! 第123章 阴兵借道之谜 元道中也想杀过去看看清楚,这阴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身后还有李家一家人呢,他们为白马县立过功受过累,怎么能顾此失彼,坏了良善,于是强忍住了。 等到阴兵过去好大一会,元道中和秦世亨才带着李家人从胡同里出来,继续往北城进发,一路上见人就躲,绝不纠缠,终于安全通过北城门,急速向黄河码头而去。 上了船过了河,元道中交代秦世亨照顾好李家人,自己又返回白马县,他要好好查查阴兵借道是怎么回事,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再次入城,元道中刚好碰见萧仁远大夫,因为东门未开,他们想出城,只能绕道北城来了。 元道中再次感谢他为白马县做的一切,可叹自己无力守城,迫使大家流离失所,也算罪过。 萧仁远并不认同,他年轻的时候跑江湖,对人世颇多感慨,所以给后人立下规矩:太平入世,乱世入川!现如今举家搬迁,找一山清水秀之地生活,别有一番滋味,说完便离去了。 看着一城的人漂泊无定,元道中也很无奈,守城徒添孤寡,弃城又恋财舍命,哪里救赎的过来!为今之计就是能走多少人就走多少人,留在这里很可能人财两空,所以他决定入城之后做好两件事:一是助人逃离,二是查清阴兵借道。 顺着踪迹继续追赶,并不见马队的身影,元道中提刀在城内乱钻,凡是入户为非作歹的军兵,不管是李家军还是张家军,一律消灭,坚决不饶。 也有人趁着天黑,正是打更的时候,军兵们都找地方安歇了,便偷偷溜出来逃走,避免了很多麻烦,元道中觉得这才是聪明人。 忙活了一夜,眼看东方发白,天快亮了,元道中才想起来该走了,可是阴兵还没有消息,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墙上跳下来,顺着胡同往外跑。 元道中赶紧藏起来,等他走近了一看,这不是吉无咎么?慌忙跟上去喊道:“无咎老弟!” 吉无咎吓了一跳,一巴掌凌空打来,要是别人肯定要挨上了,元道中知道他的功夫,闪身躲过。 一看是元大人,吉无咎停了下来,看元道中无事,压低声音说:“元大人,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回事?”元道中急忙问道。 吉无咎看四下无人,小声说道:“阴兵我找到了,就在那个院子里。” 元道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不是秦家祠堂吗?难怪搜不到,连武县令都很难进去,仗着荫公牌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好了!我去看看。”元道中说完就要走,却被吉无咎拉住了。 “等等,我刚被发现了,你看,他们已经追出来了!”吉无咎看着秦家祠堂说。 元道中回头一看,果然从秦家大门里跑出来几匹高头大马,上面依旧没有人,和先前见到的阴兵一模一样,诡异的画面仍让人心惊胆战。 “真是阴兵!”元道中脱口而出,他内心里不信,却败给了画面感。 吉无咎哈哈一笑说:“看我拆穿他!” 言罢,吉无咎暗自运气,等阴兵来的近了,他手一扬,“啪啪”两声,最前面的两匹马上突然摔下来两颗头,然后一番左顾右看后悬在空中一脸懵逼,莫名其妙的寻找为什么会摔下马的原因。 元道中起初有些惊讶,但是仔细一看,他们不过是穿着一种极暗的外衣,然后带上帽子,把自己罩起来,在夜里很难被发现。 但是为什么现在能够看的见呢?元道中不太明白,但是当他看见东方发白,天快亮了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哈哈!喜欢夜的定然不喜欢昼,这就是阴阳啊! 诚然,在光线明亮的帮助下,马上的“阴兵”被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在看见前两个人之后,眼睛对于这种微弱的身影变得十分兴奋,更乐于发现他们,三个,五个,十个,后面的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元道中抽刀上前,一刀砍翻一个,乌蚕丝制成的衣服被撕烂后,露出里面真实的内衣,反而显得很滑稽,再加上鲜血流出来,将衣服染成醒目的红色,已经彻底将阴兵借道现出原形了。 吉无咎也不客气,将竹剑往天空一扔,口中念念有词,那剑竟然飞了起来,顺着马队来的方向划了一圈,等他接到剑的那一刻,元道中发现后面的乌蚕丝衣服都被划了一道口子,想隐藏?门都没有! 其实元道中想说,我能看的见,但是他又不能辜负吉无咎的好意,所以大刀一挥,像砍瓜切菜一样,将追来的十几个“阴兵”全部砍翻。 这些人手里虽然也有刀剑,但是跟元道中比,功夫实在差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逃跑都来不及。 元道中一想,趁天亮一股脑杀进去,绝了这可恶的一营,于是同吉无咎冲进秦家大院,那里正有几十个人准备上马,来追吉无咎,来个斩草除根,不曾想吉无咎又杀回来了,双方一看都愣住了,短暂的对视之后,便拉开一场血战。 黑虎营的军兵并不比其它营军兵功夫高出多少,他们走的是吓唬人的路线,一般遇到他们的,都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人,手不能扬脚不能抬,魂都吓丢了,所以他们一出手就能轻松取人性命。 现在不同了,隐身衣还没有穿上,即使穿上了天也已经大亮,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大家站在同一起点,只能拼实力,差距立刻就出来了,一半招就被打的人仰马翻。 在元道中面前,原本体型高大的优势反而成为了笨拙的劣势,长剑大刀砍向元道中,就凭这力气也能把他震飞,不料人家元道中根本不接,早就闪身躲过,管它人腿马腿,附带着一刀斩断长腿,然后再一刀消掉脑袋,死尸栽倒,呼啦啦一大片。 吉无咎就更省力了,他原本身体娇小,步伐灵活,在他们面前反而像穿了隐身衣一样,瞬间出现瞬间消失,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捉摸不定。先前他逃离秦家祠堂,不是打不过,而是见他们人多,不想费劲巴拉,现在有了元道中这个大帮手,索性怼吧! 可是割韭菜再快也搁不住韭菜多啊,两人出力半天,却发现人越来越多,刚才看不是才几十个人吗?按理说也早砍够了,谁料跳出人圈一看,祠堂里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我的天,吉无咎算是跑对了。 元道中一想,天已经亮了,再打下去于己不利,这阴兵最厉害的就是乌蚕丝制成的衣服,要是把他们给烧掉了,黑虎营和别的营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刚才他明明瞥见衣服都被送进了祠堂里,岂不是逼着他火烧秦家祖宗么? 管它呢!元道中顾不得许多,直接杀向秦家祠堂,那里虽然人多,但是刀刀不空啊,正好祠堂里不仅有着许多牌位,幔纱帐帘也是铺天盖地。元道中撕下帘子往油灯上一扔,大火立刻燃烧起来,被他一带,甩在了旁边的乌蚕衣上。 元道中本来还害怕点不着,所以准备推了秦家牌位和帐帘一起烧了,不料那乌蚕丝制成的衣服虽然防雨水,但却怕火,燃着的布条刚飞上来,突然“砰”的一声,居然炸裂爆燃起来,吓得整个屋里的人立刻停了手。 一长堆乌蚕丝制成的衣服猛烈燃烧起来,大火直冲房顶,从房梁上扯下的曼莎帐帘也被点燃,顺着火势将房梁,椽子,柱子,一起焚烧,很快蔓延到秦家祖宗牌位,整个祠堂内都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这会已经没人开打了,人们在短暂的发愣之后,争先恐后的往外钻,在奋力的挤拥中反而把门给堵住了,谁也不让谁也不退,几十个人聚集在门口往外涌,前面的使劲挣,后面的使劲推,一片哀嚎! 元道中冷蔑一笑,他纵身一跃跳上人头,踩着肩膀飞出门外,那门高着呢,这是祠堂大的标志。 出来后看见吉无咎还在院子里冲杀,他连忙叫住说:“无咎,撤!” 吉无咎听见是元县尉的声音,他也早就打腻了,这玩意怎么都砍不完,于是飞身上墙,跟着元道中的身影,跳到胡同里就开跑。 后面的黑虎营军兵不肯放过,打开大门,骑上马就追,终于翻身被动变主动了,还不磨刀霍霍? 元道中不走大街,专捡小胡同跑,这马匹高大,虽然跑的快,但是转弯慢,尤其是遇上胡同里不高不低的树,刮着马头马脖子亦或是马眼,像鞭子抽一样疼,使这些马匹很是害怕,看见有树就减速,怎么打都没有用,根本跑不开。 不一会,元道中带着吉无咎就消失在小小的胡同里,后面的“阴兵”哀怨无奈,悻悻而回,准备搬兵搜城。 第124章 逃离白马县 元道中跑来跑去无处藏身,忽然看见门上有个竹筒,他突然笑了起来,对着上面喊:“老弟,我来了还不开门。” 吉无咎不知所以,看他对着空气说话,正纳闷呢,这门突然也说起话来:“元大人,是你么?” 元道中忙说:“不是我是谁!” “快进来!” 话音刚落,门竟然开了,元道中和吉无咎赶紧躲进去,就见屋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贞天祥,一个是贞一平。 贞天祥走在前面,看见两人身上全是血渍,忙问:“元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哎,一言难尽啊!”元道中也不客气,随两人进了屋。 贞一平把门关上,分宾主落座,儿子贞天祥赶紧奉上茶水,饥渴的两人连干了三杯,才稍稍稳定心神。元道中看着吃惊的父子,笑了笑说:“真是渴坏了!对了,贞叔,你们怎么没走?” 贞一平长叹一声,揉搓着大腿拘谨的说:“我也弄不清到底是走还是留了!” 元道中感慨的说:“走吧!城里乱套了。” “是呀!”贞一平也有些后悔没有听儿子的话,不如早点离开了。 贞天祥看他们身上都是血迹,就问他:“元大人,你们这是?” 元道中才想起来,赶忙解释说:“我来接德恒医馆的李庚寿父子,刚好碰见军兵欺辱百姓,就跟他们动了手。” “没受伤吧?”贞天祥关心的问。 “没有!”元道中和吉无咎都如是说。 “那赶紧去后院洗洗吧!” 贞天祥带着元道中和吉无咎去打水洗漱,贞一平端出来一些吃食,让两人赶紧填饱肚子。 元道中微笑着告诉吉无咎,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言罢大口吃起来。 一切事毕,两人也累了,贞一平把他们带到里屋,胡乱在炕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约莫过了不到两个时辰,门外胡同里开始叫嚷,原来是李家军和张家军打起来了,元道中和吉无咎跑出来一问,贞一平说:“蔡家被他们抢了,因为分赃不均动起手来。” “看来是抢疯了!”贞天祥默默地说道。 元道中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对贞一平说:“贞叔,我看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下去,早晚轮到你们!” 贞天祥也说:“父亲,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哪没口饭吃!” 贞一平看儿子态度很坚决,也只得同意了,连忙收拾了东西,正要走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阵砸门,几人无不惊呼:“来得好快!” “贞叔,你在家吗?” 原来是田敬尧的声音,贞天祥连忙打开大门,田敬尧和樊邵叶跑进来一看元道中也在,慌忙拱手施礼说:“元大人,军兵们杀来了!” “在哪?”元道中急忙问道。 樊邵叶说:“就在胡同口!” 田敬尧对贞一平说:“叔,我来告知你一声,我们要走了,你们也赶快离开吧!” 贞天祥拉住田敬尧的胳膊说:“你们去哪?” “回老家乡下。”田敬尧解释说:“山沟里好些!” 两人说完便告辞了,贞天祥把他们送出门,回来拿了几个弓弩放在车上,对贞一平说:“我们也走吧!” “关键是去哪?”贞一平急的直跺脚,他可没有老家,所以觉得无处可去。 元道中安慰道:“先行一步再说,实在不行跟着我们一起走。” “那样真太好了!”贞一平是没地方去,要不然早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犹豫了,贞一平坐上马车,贞天祥牵马前行,元道中和吉无咎随后,一起出了门,顺着胡同往街上走。 刚到胡同口,就碰上十几个军兵,元道中仔细一看不得了,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伙黑虎营的人么?还在这附近逮我们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贞天祥驾车往外跑,元道中和吉无咎往胡同内引,因为两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阵,体力充沛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追赶的军兵。 元道中和吉无咎都得了马,骑上便要走,才发觉这马不听使唤,怎么吆喝都不动,最后还是用刀背狠狠的拍了马屁股,它们才扬蹄飞奔。 高头大马跑的贼快,很快便追上贞天祥的马车,往北城而去。 刚走了半条街,一伙李家军迎面把路拦住了,他们看见马车就笑,这可比挨家挨户搜更直接,好东西都在车上呢! 贞天祥和贞一平拿出弓弩,对准李家军一阵射击,元道中和吉无咎也骑马上来一冲,军兵瞬间乱成一团,溃败而逃。 贞天祥哈哈大笑,没想到他们这么不堪一击,谁知道笑容还没有收住,又碰上张家军,七八个人将桌椅板凳堆到路中间,专等有人从此过,看来他们干了不止一次了。 这下不好办了,马车肯定是过不去的,贞天祥赶紧刹住。 元道中自是不怕,和吉无咎冲上来一阵搅和,打的张家军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贞家父子轻松而过。 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到达北城门,正好碰上刘正泰,他在河北等的焦急,一大早就赶来了,帮着百姓出城,身边已经倒下十几个军兵,张家的李家的都有。 吉无咎到了城门才想起来,钱百利还在城里,正要折身回去时,被刘正泰叫住了,钱百利今天早上已经出城,这会估计等着过河呢! 几人拥着贞家父子出城,随同的百姓不可胜数,人们已经被折磨的活不下去了,白马县成了人间炼狱,这里强盗横行,掠杀无度。 曾经繁荣的白马县已经不在,曾经的国泰民安不见踪影,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却没有被文明取代,哪怕它已经无比辉煌! 从白马县北城到黄河码头这一路上,密密麻麻的走满了人,有骑马的,有牵驴的,有坐车的,也有步行的,大家负重前行,没有一个是容易的。而且这里面还有很多人是受了伤的,城里的军兵搜刮无度,一遍又一遍的像强盗一样入室抢劫,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掠夺财物,哪里留过活路。 元道中后悔没有早点网开一面,放百姓出城,可李家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也无能为力,只是不解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走,难道非得失去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幡然醒悟? 他甚至有些思念武忠廉了,虽然他是县令,料无生命之忧,但没有百姓的白马县,又有何意义呢? 元道中一边走一边想,突然前面闪出一个人,笑着向他说道:“元大人!” 哎呦!元道中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郭小鹏,慌忙下马拉住说:“你怎么在这?从哪里来的?” 郭小鹏笑着说:“我早就回白马县了,只不过当时白马县被围,我也进不来,在城外漂泊了几天,后来城门开了之后我就回家了,今天早上刚把我母亲接出来。” 元道中欣喜的问道:“在哪?” “就在前面。”郭小鹏指着北方说。 元道中催马前行,果然郭大鹏正牵着马,载着郭母说话宽心,看见元道中来了赶忙抱拳施礼,说:“元大人,您不是早就走了吗?” “哎,我回城办点事。”元道中勒住马说。 那郭母认识元道中,也想下马施礼,被元道中急忙阻止了,这么大的年纪了,腿脚也不好,千万使不得。 郭大鹏拉住缰绳问:“元大人,你们准备去哪?” 其实元道中也很迷茫,中原地带实在太乱,他更想远离纷争,走的越远越好。 “我想过黄河往西,找个安生的地方,走到哪算哪吧!”元道中看着大鹏说。 “那我们跟你走吧!”郭大鹏略带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说。 “好啊!”元道中看着他说:“一起走还有个伴!” 这时刘正泰也跑过来说:“大鹏,我到哪你不也得到哪,不跟我们跟谁去?” 几人哈哈大笑,却惹得周围的人都凑了过来,哭喊着向元道中说:“元大人,你带我们一起走吧!” “是呀,我们也无处可去!” 人们越聚越多,都是白马县逃出来的,大部分都见过元县尉,只是没攀过交情,不好意思开口,不过都到这时候了,还管什么面子交情,要是元道中肯带着,比自己到处流浪强。 元道中肯定拒绝不了,城是他守的,也是他弃的,虽说他个人不足以阻挡军兵入侵,但是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于是豪放的说:“好!我们一起走!” 众人一阵哗叫,鼓掌相庆,终于有奔头了,即使路上有个三灾五难的,元大人也不会不管,又有这么多人作伴,连土匪都不怕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元道中走,有的人颇有些家业,独食惯了,生怕吃亏,所以默默地脱离了队伍。再就是本来就准备回老家的,或者有亲属可投靠的,怎么着也有吃有喝有地住,何必为了一个亲民的官赔上家当呢! 尽管如此,还是传开了,大家都听说元大人愿意带着人们一起走,所以紧紧的跟随着他,往黄河进发。 等到到了河边,队伍已经无限扩大,几乎能扔鞭断流了。 仅有的一条船根本不足以承载如此多的人过河,哪怕是再到明天早上,恐怕也渡不完! 眼前就困难重重,元道中真的有能力带他们走出一条活路吗? 第125章 下山虎吴彪 贞天祥的马车上载不了几个人,元道中和刘正泰,吉无咎等人只得下马,将腿脚不便的老人孩子抱上马背,一路慢行直到黄河滩码头。 钱百利不知道从哪又租来两条船,正和秦世亨组织百姓过河,元道中走到他背后一拍肩膀说:“钱老弟,你怎的做起摆渡的生意了?” “是呀,你这生意做的巧!”刘正泰也附和的说。 钱百利回头一看是他们,忙打稽首说:“元大人,刘大人,你们这说哪里话,我看百姓们过河不易,特意又租了两艘过路的船,明日他们便顺河而下了,不收百姓钱!” 众人哈哈大笑,都赶着解释说:“开玩笑的!” 三艘船来去匆匆,百姓们又肯自食其力,互相帮助,所以渡的快,只是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显得工程量浩大,要想全部过河,估摸着怎么着也得到天黑了。 郭大鹏的母亲坐在了贞一平的马车上,两个孤寡老人终于有了伴,过了黄河后,同元道中,刘正泰等人的家属见了面,彼此患难生同情,更容易相处。 别的不说,加上秦世亨的家属,德恒医馆的李家,钱百利的随从,这已经有几十人了,吃个饭跟打仗一样,做了一锅又一锅。再连带着后面的无数百姓,漫山遍野都是人,干什么都气势恢宏,哪怕是往官道上一站,远远望去,妥妥的一支万人大军队。 元道中觉得贞一平说的对,这上万人不能一起走,那样只会越行越慢,而且有诸多不便,最好是一批人先走,后面拉起队伍跟着,即使有个万一,只要前面的人通行无阻,后面的人就感觉有奔头,有希望,就会跟着一直走。 秦世亨走惯了镖,各种人各种世面都见过,所以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刘正泰,郭大鹏等人,老弱病残全部坐上马车走中间,后面是吉无咎和钱百利,他俩最自由,好像游山玩水一般,看见好风景就多留一会,遇上坟圈野地就骑马风风火火的追,畅意的很! 元道中就忙活的多了,前中后都要照顾的到,这些人都是跟着他走的,如果看不到他,得有多失望,所以他连父母都见不上。 过了黄河往西,一连走了三天,队伍拉了十几里地,虽然风餐露宿的,但是没有了兵荒马乱,大家还是很开心的,可是元道中却皱起了眉头,他怕再走下去,恐怕一字长蛇阵要超过二十里了,将来三十里还不止呢! 元道中嘱咐后面的人加快速度,甚至帮着他们提起行李往前赶,可是刚走了半个时辰,队伍竟然停了下来,完全不走了,急的元道中催马去找秦世亨。 到了前头一看,队伍行进到了一片峡谷地带,山坡上站满了拿着刀枪棍棒的人,有的吆喝有的起哄。在山下大路上,秦世亨正跟人乒乒乓乓的交手,一把长枪一把刀,你来我往甚是热闹。 后面刘正泰和郭大鹏带领队伍里的年轻人竖起木棍铁叉,形成一道屏障,压住阵脚不乱。 元道中一看这是遇到山贼了,慌忙纵马来到阵前,大喝一声:“切莫动手!” 秦世亨听到是元大人的声音,立刻闪身躲过一刀,拍马回来了。 那大汉累得满脸通红,要不是元道中解围,他恐怕就摔马交代了。于是抬眼去看,见元道中器宇轩昂,秦世亨身手不凡,后面人数不少,瞬间感觉不好惹了。 “阁下怎么称呼?”元道中抱拳问道。 大汉没了理直气壮,也抱拳说:“在下吴彪,绰号下山虎!” 元道中微笑着点头,说道:“吴兄,这后面都是百姓,被战乱逼迫远走他乡,初到宝地,请行个方便,让他们过去吧!” 吴彪打不过自然不敢相抗,但是就这么容易过去了,怕压不住后面的兄弟,怎么着也得说两句狠话,于是大声说道:“我们也是百姓,被当官的逼不得已上了山落了草,所以我们只抢当官的,不伤害百姓!” 元道中听完连忙叫好,竖起大拇指对吴彪说:“多谢吴英雄!” “等等!”吴彪看他要走,心想我还没耍横呢,急什么,又接着说道:“你们这里面有没有当官的?我最烦当官的,要是有的话就给我留下。” 众人一听都看向元道中,这里他官最大,虽说不在白马县了,但是面对这么多白马县的百姓,你不是当官的不是带头的,谁会跟着你来,再说你的官职也没被撸掉嘛! 吴彪一看人们都看着元道中,就感觉坏事了,莫不是他真是个当官的吧?哎呀呀,看看我这乌鸦嘴,早点让他们过去就算了,真会惹事! 元道中一笑,说:“吴兄,我以前是当官的,不过现在是百姓了。” “哦!”吴彪假装明白了,他以前是,现在不是,还好,差点毁自己手里了,再问问,于是又说:“当的啥官?” “县尉之职。”元道中回答道。 吴彪心里一凉,还是个武官,幸亏不当了,要不然动起手来,未必弄得过,随口问了句:“在哪里当差?” 秦世亨看他问个没完没了,早就忍不住了,再给我一袋烟功夫非干死他不可,但是刘正泰赶紧摇头示意:这一路上山高路远,可不敢结仇,不怕拦路虎就怕绊脚绳,何苦来?秦世亨只得趴在马头上,给马捋毛。 元道中不让动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不耐其烦的说:“我是白马县的。” 下山虎吴彪一听赶紧下马,惊慌失措的问道:“您是白马县县尉元道中?” “是呀,你怎的知道我的名字?”元道中听的莫名其妙。 “哎呦,我的天!”吴彪下马拜倒道:“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去年我投奔白马县,想做点小生意养家,不想正赶上西邙山的土匪攻城,我一看有战事就跑回来了,在哪还不能做点小买卖。前两个月我生意黄了,忍不住又去了一回白马县,却赶上一伙军兵围城,吓得我城门边都没摸到就跑了,去灵昌县待了一个多月,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索性就回了河北。在拐角梁遇到了老兄弟吴夲,他说去白马县走亲戚,战事早就结束了,不想我们赶到白马县的时候,有两伙军队正在白马县火并呢,吓得我彻底死了心,就回来上山落草了。” 刘正泰等人一听都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家伙点这么背。 元道中赶紧搀起他说:“幸亏你没去,白马县守不住了,这不,我们不得已都跑出来了。” “是吗?”吴彪笑嘻嘻的说:“我为了去白马县,游了三回黄河,去年那一次真喝了不少水,差点淹死在里面,今年好多了,没喝住水,昨天晚上他们还在那说我呢,白马县没去成,倒学会游泳了,下山虎的绰号也得改了,以后叫黄河蛟算了!”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元道中也憋不住嗯哼几声,连秦世亨都熙笑起来,前嫌冰释! “这么说来,吴兄与我白马县还是有缘的。”元道中微笑着说。 “有缘!”吴彪高兴的说:“见了您就有缘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家嬉笑过后,敌意全消,刘正泰也走过来说:“这么说吴英雄上山也不久?” “三天!”吴彪比个三的手势笑着说。 刘正泰拉住秦世亨给吴彪打圆场:“三天你就遇上硬茬子了,你的点是有多背!” “哎!”吴彪挠着头说:“我也发愁呢,头一回下山想立点威信,差点被掀下马。其实一交手我就知道了,这位兄弟功夫比我高,但是我不没办法嘛,后面还有一帮人呢!” 大家都笑了,人要是点背,喝凉水都塞牙,这不,显摆变成了现眼! 不过吴彪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他说:“老天不让我去白马县,就是为了今天认识元县尉,要不然就算我进了白马县,也高攀不起啊!” 元县尉等人都说不会,又玩笑一回,然后把前面的人都叫过来,大家说了一会话,吴彪邀请元道中去山上做客,他们虽然没有打劫成功,但是也颇有些家当,再说这山上原本有个寺庙,种着不少地,藏了不少粮食,因为香火不盛,老和尚年事已高,都归了他们和附近的百姓,守着也能过日子。 元道中笑着说:“我这后面上万人呢,实在是不方便!” 吴彪反而不介意,大义的说:“能招待我就招待,招待不了您别恨我就行,再说了,人多力量大,我这后面还有好些子地呢,有愿意留下来的,我给他们分几亩地就是了,省的你带这么多人,一时也照顾不过来!” 元道中一听是啊,和吴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人憨厚又有趣,难得有这一份心,何况这队伍里确实有些人年纪大了,走的时间长了,只怕会耗出个好歹出来,那时悔之晚矣。 “也好!”元道中高兴的说:“那我们就去看看。” 吴彪兴奋坏了,打起呼哨喊:“老二老三,鸣锣开道,老四老五,赶快回去备酒席接风!” 第126章 风雨无情 元道中同吴彪上了山,这里不是名山大川,所以并不险峻,再加上吴彪刚到这里,还没有开始经营,很多地方需要修缮,不然朝廷的军兵一到,肯定守不住。 山上的庙也不大,看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后面全是空地,立营扎寨是个妙处,只要吴彪肯下力,舍得花钱,以后当有所为。 吴彪说的耕地就在庙背后,那里还有很多荒地等着开采,元道中也想留下,只怕父母看不上,他们一心向往高山流水,恬静庄园,这里显然不合适。 元道中和秦世亨被接进庙里,好酒好菜丰盛招待,从白马县出来的百姓则自愿入山,他们很多都是祖辈在白马县的,实际也不想离开太远,正好这里可以暂避一时,万一哪天新朝登基了,天下太平了,再出来回白马县也方便,于是商量着留下。 还有一部分人本来就在山里住着,好不容易来到县城享几天福,不想社会竟然这么复杂,还是山里好,事少清闲,哪一天都是正经的,所以也愿意留下,住烦了再回去呗。 最悲惨的就是走不动道的人,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受伤的受伤,眼看着前途未卜,还要煎熬着脚下的每一步,对他们来说,留下是不得已的选择。 山寨里杀猪宰羊,款待留下的人们,对于继续往前走的,吴彪又给了些钱粮,嘱咐元道中:万一哪天回来了,或者是路过,一定要来山上看看。 元道中自然答应,他也怕吴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所以约定,务必回来一看。 从山里出来,秦世亨继续开道前行,刘正泰守着李三娘,照顾随行家属,元道中还是前后来回的跑。 这一跑不打紧,从离开白马县的万余人,到留在山上的几千老弱病残,现如今只剩下六七千人了,队伍一下子短了一小半,连吉无咎和钱百利都惊呆了。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不知道是留下好还是继续前行的好,元道中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也难怪,走就走吧! 又往前赶了两天,热得不行,好几个人都中暑了,要不是李庚寿父子,不定死多少人呢! 可元道中却暗叫不好,他竟然说要下雨了。 果然,下午风云突变,凉风一起汗毛直竖,人们大叫着迎风舒展,连小孩都从马车里跳出来,享受难得的一丝快意。 秦世亨想趁着阴天赶出来一段路程,元道中则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未雨绸缪,所以队伍行进的很快,在凉意嗖嗖的前提下,人们依然出了一身汗。 傍晚时分,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被晕头转向的大风胡乱裹挟,砸在人身上又冰又疼,有时还夹杂着灰尘,抢着往眼睛,鼻孔,嘴巴里钻,搞得人擦了一手背泥。 元道中着急了,他对秦世亨喊:“世亨,你去前面看看,可有避雨的地方。” “好!” 秦世亨拍马而走,他被雨滴打的更疼。 人们赶紧披上雨衣,没有雨衣的,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顶在头上,走路的人最怕下雨,不仅把人淋个落鸡汤,官道也会泥泞难走,负担加重。 不一会秦世亨回来了,对元道中说:“大人,前面连个人家都没有,无法避雨!” “那可真糟了!”元道中无奈的说。 既然无法避雨,就只能迎难而上,元道中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把能避雨的东西优先供老人孩子使用,年轻力壮的,实在没法的就脱衣服盖在头上,不迷眼就行。 大雨倾盆而下,热了许多天的土地如饥似渴,正贪婪的吮吸着上天赐予的甘露。花草树木比人们更加兴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沐浴了,倔强的坚挺着身躯,尽力冲刷贴在身上的灰尘,哪怕是一棵刚出土的嫩草,也在兴奋的摇摆。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天!”竟然打起雷来,轰隆隆的炸响挖人耳朵,震得人心惊肉跳魂不附体,吓的再也没人敢在下雨天乱说话了。 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强悍的剥夺了白昼的空间,只剩下一缕缕闪电,偶尔划破夜空,在最黑暗处垂死挣扎,最后被雨幕吞噬。 比漂泊的心情更加糟糕是:人们头不能抬,眼不能睁,脚底打滑,最要命的是还得继续走下去,没有尽头,心里的凄凉渐渐感染了身体,汗毛直愣愣竖起来,冷气直冒。 终于爬上了一座山岗,人们得以喘息,秦世亨指着远处的一座森林说:“元大人,那里或许可以避雨。” 元道中一看,好大一片树林,不过这么大的雨,什么树也避不成,但总比仰头直淋要好,于是大声喊道:“赶紧走,去树林里避雨!” 在元道中的的鼓舞下,人们撇弃颓废思维,发狠往前冲,可是雨天上坡不容易,下坡更难,湿滑的土地无处着力,人们几乎滑着前行,稍微不慎就摔一身泥,等你站起来再走,又被雨水冲刷的贼干净,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主动弥补失误,你会略感欣慰,然后再摔,再洗! 只有四条腿的马走起来更有协调感,一脚深一脚浅,那真是一步四个脚印。 好不容易下了坡,人们迫不及待的冲进森林,几千人各找自己的位置,令人没想到的是,很多大树下面还有干干的土地,奇怪!难道是这边下的雨小吗? 没人会去纠扯这个了,谁不想赶紧找个这样的地方坐上一会呢! 人和马都躲了进去,连马车都拉到了树下,几千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吧!老天爷!人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说了,现在我安生了,就不怕你不安生了! 大雨一直持续到晚上,热燥的天变得寒凉起来,人们只好就地取材,尽量找干燥的树枝生火,吴彪给的干粮很多,这是意外之财,大家都乐得享用。 一口热汤下肚,浑身暖和起来,话语也渐渐的多了,往常安静的树林,慢慢的开始热闹欢愉,尤其是孩子的吵闹声,让黑夜变得不再那么陌生。 元道中终于能和父母好好待一个晚上了,看着他们如此的奔波,心里实在是不忍,假如有一天真的找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他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什么元县尉,什么元县令,什么都白搭! 刘正泰跟李三娘不停的使眼色,全被她无视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想什么呢?孩子李敬善被李老爹带的寸步不离,省了李三娘不少事。 秦世亨就腻歪的多了,一有空就给李伯雅说说笑笑,走来走去,搞得秦爹秦妈扭着脖子看,用余光瞄,心想:这儿子到底是谁家的? 贞天祥正好相反,贞一平和郭大娘坐在马车里说了一路话,他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题,现在晚上了,孤男寡女的你倒是下来一个啊,都待在马车里像话吗?哎呀,算了,不管了,还是跟郭大鹏,郭小鹏认识一下是真的,我的个天! 吉无咎和钱百利是最后进入树林的,这倒也无妨,钱百利山山水水的走惯了,各种天气都见过,天再热也备着雨具,所以把吉无咎也照顾的很好,两人甚是相投。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人们好像没事人一样,各自找自己的小窝,准备好好的睡一觉。元道中却在森林里穿行,把刘正泰,贞天祥,秦世亨,郭大鹏,郭小鹏,吉无咎和钱百利都叫到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当元道中看见钱百利和吉无咎的时候,很是诧异,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跟着大部队是图啥,于是问道:“钱老弟,你跟着我们走,生意不要了?” 钱百利很是豁达,笑着说:“生意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天下大乱,啥生意也做不成,不过没关系,只要有我在,生意就在,钱是赚不完的!” “好吧!”元道中知道他的能力,又问吉无咎说:“无咎老弟,你呢?不找你师父了?” 吉无咎也笑着说:“哎,我都找了几年了,没有一点踪影,师傅说有缘自会相见,也许跟着你们能找到我师父呢!再说了,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挺有意思的,比江湖上的险恶自在多了,所以我想暂时还是跟着你们到处转转吧!等你们赶我走了我再离开。” 元道中哈哈一笑,说:“我们巴不得有你陪同呢,怎么会赶你?” “是呀!留下最好!”大家都这样说。 只有刘正泰心里犯嘀咕,心里一直藏着许多疑问,现在又听见他说师父的事,忙问:“无咎,你师父到底是谁啊?你的功夫不一般呢!” 吉无咎神秘的一笑,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不让我乱说,再说了,你们也都认识,说不说都一个样!” “认识?既然认识,说了也无妨!”元道中也想知道,这隔山打牛的功夫,谁会? 众人都看向吉无咎,期盼他说出来,整个空间宁静极了。 吉无咎从来没有被这么重视过,尴尬的不知所以,支支吾吾的说:“我的,师父是,是,是吕洞宾!” “吕洞宾?”众人哗然! 第127章 绕不过去的雄鸡山 吕洞宾是传奇人物,能识一面可谓机缘匪浅,你竟然说他是你师父,开什么天人玩笑,众人没有一个信的。 刘正泰也笑着说:“无咎,你本事比我高,将来必成大器,不必向名人借势。” 吉无咎宛然一笑,说:“好吧!我师父其实是吕东宾,和大仙人同音而已,你们听错了。” 所有人都只当是戏言,唯独元道中仔细观察吉无咎的一举一动,觉得他不像是说假的人,吕洞宾如果现在还活着,估计有七十多岁了,但这个可以以后再说,眼前要紧的是往哪里走,雨要是一直下怎么办? 钱百利和吉无咎既然已经确定了要跟元道中等人继续走下去,就得为眼前的计划做筹备,吉无咎不是一个善于谋划的人,但钱百利不一样,他认为肯定是要走下去的,而且,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因为一路上不可能顺风顺水,会遇到不同拦路虎,今天是吴彪,多少有些旧识,一旦走的远了,什么名声都不值了,打得过还好,打不过就得绕,全靠两条腿,所以,趁天时地利人和,赶紧走吧,为后面的磕碰挤点时间! 众人都觉得有理,但钱百利想说的不光是这个,一行几千人,吃喝拉撒都是问题,现在每个人带的都有粮食,半个月一个月之后呢,都没有吃的了怎么办?就得到处找吃的,队伍就会散,所以尽快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元道中深以为然。 翌日早晨,天上残乱挂着无数乌云,像疲倦的水兵在懒散的小憩,空气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太阳根本就没打算露面,没人能判断出相对准确的时辰,只是知道肚子饿了,昨天走的路太多,所以晚上来了个大餐,指望着能挡一天饥,谁料正好相反,饿的比往常更快更凶,叽里呱啦的叫个不停。 下雨也有个好处,就是青草碧绿碧绿的,不管是洗出来的,还是养出来的,都非常惹人垂爱,和面拌一下,蒸煮炒随意,满嘴的清香,也算是意外的小惊喜! 趁着想下未下的空档,人们继续踏上西去的道路,没有了炎热的关照,依旧走的汗流浃背,大家似乎也意识到了口粮的重要性,除了随行携带的,走到哪里挖到哪里,野菜虽然不挡饥,但是饱腹能力极强,又能锻炼牙口,年轻一点的是不能不爱啊! 下了坡是一马平川,走起来像一阵旋风,但头顶上的残云还是那么多,让赶路的心情一直压抑着不能释放,多想尽快的摆脱这明不明暗不暗的日子,太憋屈! 不过幸好天一直阴沉着,不像大雨灌下来那么难受,连路都走不成。 元道中看大家走的飞快,心想肯定是乌云的缘故,有时候的百姓就这样,你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倘若不可抗拒的灾害一来,他们像被疯狗撵着一样麻利。 不过这样也挺好,钱百利说的是对的,现在顺利的时候,多集攥点脚程,后期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想走也难! 可天不遂人愿,刚心情美丽一会,雨点就啪啪啪的落下来,又不像是急雨,大雨,用心看的时候下的小,低头走路的时候密密麻麻,好像老天心里就是想跟你对着干,他知道你怕下雨,所以就下给你看,但又不来真的,气死你! 刘正泰苦笑一声,继续朝前走,忽然看见一座巨大的山挡在面前,山峰又细又高,立在悬崖边上,整体一看活脱脱一个雄鸡报晓的模样,他快速的跑到元道中的身边。 “师兄,这是什么山?”刘正泰边走边问。 元道中看了一眼说:“雄鸡山!” “你知道?”刘正泰没想到他认识,于是追问道:“那你一定来过!” “来过。”元道中说的很随意。 刘正泰高兴的说:“既然来过,肯定知道怎么走,雄鸡山,山上是不是有很多野鸡?你来猎野鸡的么?或许我们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 元道中心里一阵苦笑,说道:“谁告诉你雄鸡山就一定有野鸡?那魔鬼岭岂不是有魔鬼了!还改善生活,我上次来可是打虎的,这山上有老虎,谁改善生活还不一定呢!” 身边的人一听都惊叫起来,老虎可不是闹着玩的,它能叼起一个成年人翻山越岭,回到自己的窝里同家人一起盛餐,所以这时候掉队是绝对不能的,老虎说不定就在暗处盯着呢! 有老虎的说法像瘟疫一样传播,极度的警觉使人们快速聚拢起来,漫长的队伍也变得短小而雄壮,连钱百利和吉无咎也不敢贸然的离开队伍开小差了,即使是再美好不过的风景。 越走人们越犯嘀咕,这里叫雄鸡山也并不完全准确,虽然悬崖峭壁的地方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雄鸡报晓的模样,但是后面的尾巴比孔雀凤凰的尾巴还长,还高大,绵延到天际去了。 正是因为元道中来过,所以他才担忧过甚,这雄鸡山马车是肯定过不去的,可是如果丢弃马车,老人和孩子怎么办?他们的家当怎么办? 只能绕,但他没绕过,要是绕的话,他和大家一样,等于没来过一样,可如此偌大的一座山,怎么绕的过去呢? 元道中只能带着大家沿着能走的山路弯曲着向前,可是刚走了两里地,就实在过不去了,大家围在一起商量办法,郭大鹏提议先找人探路,免得走错更浪费时间。 刘正泰也觉得好,他正想顺着山路转转呢,以前尽在白马县待了,遇见的除了人还是人,现在山水风景的一看,别有一番滋味,心情那叫一个好。 出人意料的是李伯贤,他容在队伍里有一段时间了,听说去山里探路就兴奋的跑过来加入,虽然他不会武功,但是没人敢嫌弃,危机时刻还得靠人家救命呢! 还是秦世亨更明白其中的深意,这个未来的老丈哥想积累点登山的本事,将来好巡游天下,理由没法拒绝,所以他跟李伯雅打个招呼,也报名参加,目的是守护着他,李伯雅自然万分高兴。 四个人整装完毕,顺着山路往鸡屁股的方向爬去,不消一会就没了身影,元道中等人只好安排安营扎寨,抓紧休息,等到钱百利和吉无咎莫名其妙的从队尾赶上来,遗憾的直拍大腿,吉无咎太想跟着去了,多美多刺激! 秦世亨山路走惯了,又是练家子,这些对他毫无难度,李伯贤就吃力的多,刚开始山不高,也没意识到什么,后来沿着悬崖边走了一遭,他忍不住往下一看,几十丈深的山谷令他头晕腿软,趴在石头上滴汗砸蚂蚁,高低不走了。 最后还是秦世亨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半拎半拉跳过去,经此一吓,后面走的快多了。 山里树木很多,大大的避免了和太阳直接接触,虽然没有一丝风,但是比直晒舒服多了。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小山峰,四个人从山脚下一直目测上山的道路,最后被一道梁堵住了,于是他们决定往山梁处进发打探,希望能过得去。 从山峰上下来,绕过一片大石头,没有了树荫的庇护,四人终于领会离太阳近的烦恼,阳光像火烧一样毒,把皮都要揭下来了。 好不容易绕过山背后,顿时凉爽起来,李伯贤坐在石头上休息,突然一种沙沙沙的声音传来,他回头一看,我的天,一条土灰色的大蛇正对着他吐舌头。 “千万别动!”秦世亨抽出长枪,冷静的对李伯贤说。 大蛇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弓起身子左右摇摆,而李伯贤则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眨。 刘正泰掏出飞镖就要下手,被秦世亨拦住了,严肃的说:“这是地头蛇,让它自己走。” 在秦世亨长枪反复的挑拨下,大蛇不情愿的离开了,众人这才起身要走,唯独李伯贤拿着树棍在附近扒拉来扒拉去。 “找什么呢?”刘正泰走过来问。 “大蛇出没,必有灵芝仙草,所以我找一找。”李伯贤解释说。 刘正泰笑着说:“灵芝不都是在悬崖边上吗?你应该往那边找。”说着便指着不远的悬崖说。 还没说完,众人惊呆了,在刘正泰指的方向上,果然有两片灵芝,正长在一棵老树下,有巴掌大小。 “卧槽,我只是随便说说,谁能想到真有!”刘正泰大笑着跑过去。 李伯贤更是高兴,采药采到灵芝并非易事,何况他们是无心插柳,不过可惜,太远了拿不到。 秦世亨和郭大鹏一看说道:“顺手捎带!” 刘正泰拿出绳子,绑到李伯贤的腰上说:“李大夫,采药是你的天职,这下还得看你的啦!” 李伯贤瞪着眼睛说:“这么高的悬崖,我哪里过的去!” “不妨事,我们拉着你,有秦世亨你怕啥!”郭大鹏也说。 在两人的怂恿下,李伯贤硬着头皮,爬到灵芝的正上方,然后拉着绳索往下一点一点的落,直到双脚站在树杈上,他才有胆看一眼脚下的灵芝。 正当李伯贤伸手拔灵芝时,一个声音高呼道:“住手!” 第128章 雄鸡山巧遇灵芝 众人大惊,连秦世亨都意外,怎么旁边有人他会不知道,寻着声音方向一看,原来是一老猎户,手拿钢叉肩背挎弓,从侧面山峰上跳下来,指着李伯贤喊。 刘正泰提刀挡在前面,也喊道:“你是谁?灵芝是你家的?” “对!”老猎户认真的说:“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郭大鹏一笑,走过来说:“很明显是我们先看到。” 众人也都笑了,没想到老猎户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惧怕,反而指着悬崖边上的一棵树,神气的瞧着他们,废话不多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伯贤一看,这树并无异常,和其它树一样长得青绿茂盛,只是在树杈上,绑着一个红色的细绳,在微风下轻轻摇摆。 难道?李伯贤明白了,这灵芝还真是人家的,他和药农久打交道,深知他们这一行,遇上人参,灵芝等稀罕药材之时,如果还没到挖采的时候,都会在旁边系一个绳,表示时辰未到,物已有主,其他人便会乖乖的放弃,另寻它处。 既然如此,李伯贤也不好意思占为己有,于是说道:“老人家,这灵芝归您,我们只是路过。” 郭大鹏一听什么玩意,这就送人了?但是他也没办法,摘灵芝的又不是他,便嘟囔着说:“大叔,你这一趟真值,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老猎户听完怒目圆瞪,倔强的走到山崖边,看着灵芝说:“这是我老婆的命,比钱珍贵!” 李伯贤一听这话里有话,忙问:“大叔,你这灵芝是等着救命?” “是的。”老猎户低下头无奈的说,他也不指望谁能帮上他。 “那正好!”刘正泰收起刀,看着泄了神气的老头,走到他身边指着李伯贤说:“老人家,这可是位神医,让他把灵芝给你采回来,再给你开个方子,管教药到病除!” “真的?”老猎户突然惊叫道:“神医,你救救我老婆的命,这灵芝就是你的。” 说着,老猎户居然朝着李伯贤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作揖。 李伯贤正要回礼,才想起来站在树上呢,刚一动,就听见秦世亨在头顶上喊:“李大哥,你别愰,小心掉下去!” 刘正泰赶紧飞身来到世亨身边帮忙,郭大鹏也跑向李伯贤,生怕他摔下去。 老猎户并不慌张,反而站起来对李伯贤喊:“神医莫怕,这悬崖上的树结实着呢!” 李伯贤扶着崖壁站不稳,两腿一岔直接坐了上去,双手连忙抱住树枝,心里道:好险好险! 等他摘了灵芝,被秦世亨和刘正泰拉上去,再走下来递给老猎户,老人推辞不受,只求李伯贤给开个药方,治他老婆的病。 李伯贤心想我们为什么愿意把灵芝给你,不就是因为我们还有事吗?这一去一回岂不得一天,元大人还等着呢! 老人一看神医犹豫了,又再次跪了下来,含泪说道:“神医,我家里还有一颗人参,也一并给您,只求您给我老婆看看病。” 刘正泰虽有顾虑却又于心不忍,就故意问他:“你家在哪?远不远?路好走不?” “不远,不远!”老猎户激动的说:“就在那座山脚下,有块空地的便是。” 众人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这还不远?但是也没办法,好在离鸡屁股上的山梁有点近,权当绕路了。 李伯贤深吸一口气,说:“大叔,你前面带路吧!” “好咧!好咧!” 老猎户前面带着路,还不放心的回头看,生怕几人不肯去,堆着笑脸介绍:“其实不远,我带你们抄近道,一会就到了。” 等了一会又说:“往这走,这里有小道,一路下去就行。” 李伯贤跟在老猎户身后,走的跌跌撞撞,这啥狗屁小道,根本就没有路,甚至是溜着悬崖边走,一不小心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走到后来更过分的是,竟然从树上沿过去,万一树枝一折,或者脚底打滑,神仙也救不了。 不过是真快,眼看着大老远的家宅,不到一个时辰,居然愕然呈现在眼前,你要是不相信,再往天上看,那刚才矗立的山顶,遥不可及。 老猎户打开虚掩的大门,大声喊:“老婆子,快出来,贵客到了。” 然后请几人进屋,这时一个老太太端着水壶走出来,殷勤的给李伯贤等人倒水。 四个人早就渴坏了,刚才走的异常惊险,都忘了喝水,现在一看见大碗茶,身体诚实的一口闷一碗,不一会就把一壶水干完了。 李伯贤擦擦嘴,看着老太太说:“大娘,你坐,我给你号号脉。” 老猎户也赶紧走到老太太身边说:“老婆子,这是我给你请回来的神医,赶快,让他号脉。” 老太太很高兴,坐下来伸出手臂,并耐心的回答李伯贤的问话。 经过一番诊查,李伯贤胸有成竹,老太太毛病不大,顺手开了方子,半个月必好,他又看见院子里堆了很多艾草,想必是熏蚊虫的,就教二人如何将艾草晒干捻粉,拌上灵芝末,塑成条状,既驱蚊虫又治咳嗽,而且身上哪疼烤哪,山里湿气大,活动量少了就得靠它祛湿。 两人千恩万谢,要把灵芝还给李伯贤,他哪里肯受,留给大娘治病用,老头过意不去,从屋里拿出一根人参,千须万褛比老头的胡子都多,李伯贤知道这是好东西,推来推去只好收下了。 秦世亨见这里的事已完,疑惑的问老头说:“大叔,我们想过雄鸡山,你能给指条道吗?” 老头一听激动的说:“恩人,我带你们过去。” 李伯贤一听大喜,慌忙问道:“叔,我们后边还有很多人呢,他们坐的有推车有马车,你要是能给找条道那真是太好了!” 老猎户一听有马车,立刻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雄鸡山不算高,翻过去不难,唯一难的是没有路,我牵马走过,马车估计不行。” 刘正泰等人一听又失望极了,连老猎户都说马车过不去,那只有弃掉马车了,还是回去给元大人复命吧。 几个人刚要走,老猎户赶紧又上来截住说:“恩人等等!” 李伯贤猛然欣喜的问:“大叔,你是不是想到新的路了?” 老猎户拿起钢叉和弓箭,脸色诚恳的说:“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架着马车肯定过不去雄鸡山,但是有条狼道兴许可以,我带你们去瞅瞅。” 众人喜出望外,我们有的是人,只要是条道,推拉扛拽不在话下,可是这会已经不早了,元大人还在殷切期盼着等信呢,于是连同老猎户,先去见了元大人,走不走狼道由他定夺。 老太太在几人走后,开始收拾艾草,整理磨盘,高兴的了不得。 在秦世亨等人的指引下,老猎户继续抄近道,天黑之前竟然赶到了。 元道中一看还有个老猎户,就知道必有好消息,靠天靠地不如靠人熟,熟人好办事。 在问明情况之后,元道中也陷入了沉思,他在秦世亨等人走了之后,也在思考马车的问题,就算雄鸡山过去了,后面还有各种山,都能过去吗?丢掉马车是早晚的事,要不你就往北走,绕过山区,可那里战火纷飞,要是太平的话谁还会走这里! 按说丢掉也就丢掉了,或者能过去也就过去了,清楚明白利索,可恨的是又带来了半个希望,能过吧困难重重,不能过吧还算是条道,叫人难以抉择。 经过一番思索后,元道中拍板走狼道,但不是现在,等明天一早,人马养足精神之后,由老猎户带路出发。 老猎户一听直摇头,他看了看这么多人参差不齐,没几个像是走惯山路的,于是力主晚上开拔,吃完饭就走。 众人一听大惊,白天爬山他们还战战兢兢,不知道要丢失多少人命呢,你还让晚上走,这黑灯瞎火的不是开玩笑吗? 老猎户直言不讳的说:“白天走山路之所以害怕,都是因为看的太清了,要是晚上走,他看不见也就不知道深浅,反而走的快,胆子大些!” 秦世亨也觉得有理,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以前好像也听有人这么说过,不善爬山的人,夜爬是最好的。” 元道中刚要同意,钱百利过来说:“今天又有几十号人溜走了,这还是我看到的,没看到也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晚上过雄鸡山的话,只怕会有更多人离去。” 吉无咎点点头,无助的看着元道中,这种事他是从来不掺和的,而且也搞不明白,跟着队伍走就是了。 元道中起身看了看,队伍确实越来越小了,不过一开始他就说过,大家走留自愿,所以他直接决断说:“今晚走狼道!” 第129章 狼道遇险 消息传开之后,议论声久未平静,很多人都想跟着元道中远离战乱远离危险,找个清静地方过日子,不想竟胡闹到这地步,夜里爬山,走的还是狼道,这不是拿生命的开玩笑吗!所以很多意志坚定的人也都犹豫了。 元道中为了消除疑虑,特意告知所有人,愿意走的,今晚饭后就出发,不愿意走的,各奔前程。 刘正泰觉得不妥,小声告诉师兄说:“不想走狼道的,明日走正常路径也未尝不可,何必说的这么硬。” 元道中怎会不知,解释道:“走狼道是为了照顾弱者,如果这都不愿意,何必挽留!” 刘正泰听完只得作罢,加固他的驴车去了。 贞一平和贞天祥被分派了任务,挨个检查马车的情况,先前下雨路滑,翻了好几辆车,很多轮子都松动了,晚上夜不观色,别再出事了,所以元道中让他们把马车都过一遍,防患于未然! 晚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磨磨蹭蹭往上升,人们在临出发的时候突然安静下来,可能是各种疑虑,不满都发泄完了吧,剩下的只有坚强面对。 老猎户姓聂,叫聂兆辉,今年五十四岁,他看着队伍有头无尾,延宕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就赶紧找元道中催促出发,要是到了明天早上天亮还过不去,那可真是糟了。 按照老聂所指的路线,他们走了二三里的回头路,然后向南下河,顺着河槽走了四五里,再翻上一道梁,顺着梁脊走了一段,又下到了河槽里,如此反复上下,给元道中的印象就是河道能走的时候就走,不能走就翻山梁,不过还好,马车摇晃着也就过去了,就是不知道这狼是怎么知道这条道的。 正走着呢,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元道中跑步上前一看,老聂和秦世亨正在比划着如何跨过一条塌了一半的山路,可能是前几天下雨,悬在河道上的路塌方了,人走无碍,就是马车难行。 幸亏缺口不大,几个人砍了些树,铺在塌陷的路上,贞天祥用八字钉固定住,马车轮子一压,正可以通过,队伍得以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会,新的塌方出现了,看来这路以后更难走了,没办法只好继续依照前面的办法,把路补起来,让后面的马车通过。 一路上补路无数,让元道中也消极起来,他跟在老聂的身后问:“大叔,这狼道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老聂笑着说:“再有两袋烟的功夫就到了。” 众人听了十分振奋,抖抖精神加快了速度。 刘正泰一边牵着驴车,一边往路边胡看,他怎么觉得越走越亮堂了,细微的风吹得人酥酥的,按道理说这是山脚下,不应该有这么小的风,可是周围一片漆黑,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李敬善从驴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刘正泰喊:“爹爹,我想尿尿!” 刘正泰把他从车上抱下来,站在路边朝着黑洞洞的野外浇起来。 小男孩都是纯阳体,顶风尿三丈不在话下,刘正泰看着儿子的尿水冲进夜幕之中,捎带着微弱的月光,消失在黑漆漆的夜空里,一点声响都没有留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老聂才停下来休息,元道中站在一块石头上往四周看,结果看了个寂寞,除了星星和月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他突然想起来,再次问聂兆辉:“聂叔,还有多远?” “快了!再走一会就出去了。”老头解开衣领说。 刚才都说再有两袋烟的功夫,谁抽烟能抽半个时辰?元道中正要问,只见后边有人上来说:“元大人,有人掉下去了!” “在哪?”元道中急切的问。 来人连忙说:“就在刚才的坏路上。” 元道中又问:“是人还是马车?” “是人!”来人说:“马车没事!” 元道中纳闷,马车都能过,人倒是过不了,这都是什么情况?连忙起身去查看。 聂兆辉听的一清二楚,慌忙跟上元道中的步伐,边走边说:“我也去看看!” 到了地方一看,原来是贞天祥的八字钉用完了,树干之间没有固定,有不少缝隙,这人也是,有路不走偏要走树干,结果一脚蹬滑,身子侧歪掉了下去,当时就没影了。 元道中想要叫人下去找,被聂兆辉拦住了,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这里都是悬崖峭壁,赶紧走吧,天一亮人一害怕,双腿哆嗦就走不成了。” 元道中这才明白晚上走的意义,于是准备安抚家属,却发现无人认识,甚是奇怪,只好吩咐启程,各自照应,一旦掉下去就没命了。 不知走了多少袋烟的功夫,人们又累又饿又渴,这山路没完没了,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只知道一会上一会下,耽误的都是功夫,要是这样要什么马车?很多人都后悔了。 钱百利和吉无咎走在后面,这是最难的,很多人累得走不动,他们尽可能的帮忙,可是时间一长,任谁都爱莫能助。 有的人直接摆烂,我不走了,爱咋咋!爬山又不是要命,非得大晚上的拼? 也有的是真后悔了,他们偷摸摸的藏在密林里,等到钱百利和吉无咎过去了,再跑出来原路返回,或者直接住在了树林里,等天明再说。 元道中有言在先,去留自愿,所以钱百利和吉无咎假装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进的飞快。 等到月亮爬过头顶,往西去了之后,聂兆辉才高兴的停下来,笑着跟元道中说:“最后一歇!” 元道中才不信,你这都抽了一路烟,鬼都服了,但是你说歇就歇吧! 终于狠歇了一回,聂兆辉几乎是睡了一觉,站起来伸伸懒腰,秦世亨跑过来说:“大叔,我们这爬了半夜,几时能出去?” “快了!再有。。。” 还未等聂兆辉说完,郭大鹏接口说道:“再有两袋烟的功夫!”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元道中不想别人取笑老人,慌忙遮掩说:“我猜是用不了了。” “没错!”聂兆辉笑着说:“一溜烟下去就到了。” “又是烟!”郭大鹏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众人又是一笑,站起来准备出发,这时才发现,大家已经到达了山顶,开始下山了,怪不得聂老头说一溜烟呢!不过下山比上山还累,车轮子飞速旋转,人们只好用脚刹地,或者死命板住车幅,强迫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周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人们索性适应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天更加黑了,再加上夜雾漫漫,弥散在无所不在的空间里,几乎连马头都看不清了。 咬牙走到东方发白,聂老头指着前面的一片竹林说:“到那里歇歇吧!” 郭大鹏走累了,有气无力的说:“不是说不歇了吗?” 秦世亨习惯了走路,当然也包括山路,他看着郭大鹏笑说:“那就不歇了,走出去再说!” “等等等!”郭大鹏反悔道:“还是歇一歇吧!” 到了竹林停下来,人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横七竖八的躺在石头上,竹林里,后面还有很多人像僵尸一样墨迹着,等到看见休息的队伍,突然两眼放光一路杀过来,往地上一躺像死猪一般! 郭大鹏仰面躺着,看着跟上来的队伍,一个比一个狼狈,心里莫名有了一丝窃喜,看别人受苦也是一种享受啊! 天说黑就黑,说亮就亮了,不过是瞬间的事,先前的铺垫很冗长,好像没什么用,跟凑数一样。 刘正泰看着旁边的雄鸡山,巍峨雄壮不失风范,像一座天险嵌在那里,忍不住问:“聂叔,我们什么时候能过雄鸡山?天都亮了!” 聂兆辉哈哈大笑,开朗的说道:“我们已经过了雄鸡山了。” “真的吗?”人们惊叫起来。 “当然真的了!”聂兆辉又说:“我们这会在雄鸡山的西面呢!” 人们一听都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山峰,可就是迷不过来方向,东南西北的到底哪是西呢? 元道中看了一会说:“聂叔,往西的路在哪?” 聂兆辉看了一圈,指着西面的山口说:“顺着这个方向走,中午就能出山。” 众人大喜,没想到经过一夜跋涉,竟然顺利渡过雄鸡山,真是不可想象! 就在大家庆幸之余,钱百利和吉无咎终于赶上来了,遗憾的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你看看是不是少了点啥?” 元道中连忙查看,并无不妥,确实过了雄鸡山,跟昨天的山色景象完全不同,聂大叔没有骗人! “不是!”钱百利继续说:“是人少了!” 卧槽!元道中仔细一看,果然走丢了不少人,这哪是六七千人的队伍,连五千都没有,他原本想着会有人开小差,但没想到开这么大的差,又走了这许多人! “算了!”元道中说:“随意吧!” 众人无奈,各自休息。 郭大鹏没想到能走出来,兴奋的冲着山间大吼:“啊----” 不料刚喊完,雄鸡山上立刻传来回音:“啊----” 郭大鹏连忙问聂兆辉,说:“怎么那山上有人?” 聂兆辉收起笑容道:“惨了,有人被落山上了!” 第130章 一路辗转腾挪 天已经亮了,饭香像一把无形的刀,俘虏了所有饥肠辘辘的人们,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一件事:痛痛快快的吃一顿,然后睡个回笼觉! 元道中也不想走,后面还有很多掉队的,一直在努力的试图跟上,所以他干脆安营扎寨,休养生息,给后来者时间,这不是强者的队伍,而是全民阵营。 吃完饭,聂兆辉走过来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要回去了。” 元道中十分感激带路之情,他知道李伯贤给他开了方子,草药还得抓,于是从包裹里掏出几两银子,对他说:“大叔,多谢你带我们走出雄鸡山,这点算是路资,一定要收下!” 聂兆辉推辞道:“山里人走惯了,不会要钱。” 李伯贤听见了,也赶紧走过来说:“聂叔,收下吧,你还要去抓药呢!” “是呀!”秦世亨等人也劝解道。 聂兆辉稍作权衡,便痛快的放在腰里,拱手向李伯贤,元道中等人拜了三拜,转身要走,元道中又问道:“大叔是原路返回吗?” “是哩!”聂兆辉说。 元道中也拱手说道:“大叔若看见路上有人,给他们指个道,不愿意来的,麻烦您给他们带回去吧!” “这个简单!” 聂兆辉答应了,收拾弓箭钢叉,依依不舍的离去,每走一段路,便回头看看,终于消失在山草里。 看着雄伟的雄鸡山,很多人来不及感叹,甚至不等吃完,嘴里叼着干粮就睡着了,要不是昨个白天休息充分,夜里登山又神经紧张,早就忍不住睡在半路了。 走了许多天,两条腿像紧绑的树杈一样支在肚子上,僵硬没有知觉,更不敢停,一旦坐下来,各种疼痛感袭扰而来,比直接砍了都难受! 元道中也累坏了,初听夜爬的消息时,他比谁都紧张,几千人的队伍老少居多,一个疏忽就是人命,人命关天啊!所以前半段主要是心累,后半段因为进展顺利,人们过于疲惫,他又跟着帮了不少忙,从心累变成了体乏,等到真正可以休息的时候,他是彻底绷不住了,去他娘的,睡吧,便靠着马车打起呼噜来。 一直睡到太阳怒气冲冲,炙热的想要剥人的皮,他才迷迷糊糊的起来,人们都在等他,这位默认的领头人,终于睡醒了。 有时候很奇怪,元道中没有醒的时候,大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好像怎么做都会后悔似的,现在元道中醒了,他们突然的轻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也不愿意去想了。 元道中看队伍已经修整完毕,陆续跟上来的人员也得以小憩,于是开拔动身,走向聂兆辉说的山口,继续西行。 到了山口就清凉的不行,两道山挤出来很大的风,无穷无尽的吹着,虽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但此刻是惬意的。 人们已经走惯了山路,又经历了夜爬的艰险,无形之中扩大了视野,提升了境界,比先前勇健多了,这倒是让钱百利和吉无咎轻松了很多,又能观赏风景无忧无虑了,真是意外之喜。 离开雄鸡山的第三天,马车开始频繁的出问题,贞一平父子几乎整天都在修车的路上,无奈有的车年龄比贞天祥都大,只好选择放弃,幸亏这一路上消耗了不少粮食,丢几辆车也能匀的下,可是郭大鹏却不这么认为。 眼见粮食见底,还没有找到可以一劳永逸的世外桃源,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队伍势必要散掉,有人会被饿死,拖死,后果不堪设想,他赶紧去找元道中商量。 元道中已经睡不好觉了,他也在发愁,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出走是错误的决定,虽然白马县的惨状令他受到了安慰,但是带这么多人迁徙,他一定是疯了,是万万不该的! 下午路过一个小村庄,元道中像往常一样守在村口,嘱咐大家不要踩踏庄稼,免得引起纠纷,正这时从庄子里跑出来一群人,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秦世亨慌忙提枪在手,站在元道中的身旁,不料那些人见了,赶紧停了下来,可是只愣了一下神,又狂奔起来。 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抱着婴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找事的,元道中按住秦世亨,不叫他乱动。 人们屏住呼吸,任由他们靠近,手里却紧紧握着“家伙”,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到了近前立刻放慢了速度,然后尽可能的快速穿过元道中身边的人群,向南而去。 “出了什么事?”元道中对一个老头喊。 那老头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继续跑走了。 “怎么了大娘?”秦世亨也问一个正在小步急跑的老太太,但是没有回应,她压根没有听见。 看着远去的人群,元道中和秦世亨相对无言,转回头一看,不好,一大群官兵正追打着十几个青年,刀刀下死手,枪枪挑要害,已经有三四个中年人被砍翻,躺在地上剁的稀碎。 “什么情况?”秦世亨忍不住问道。 元道中气愤的说:“官逼民反!” “大爷的!”秦世亨挥手喊道:“往这跑!” 人们听见声音,赶紧跑过来,当兵的一看,怎么这么多人?虽然有些迟疑,但是仗着作威作福惯了,竟然也冲了上来。 “正合我意!”秦世亨不像元道中,凡事可以讲理,他江湖习气太重,挺枪就是一个窟窿。 元道中话没出口,迫于形势也加入其中,可是打这些人,就像菜农收菜一样,毫不心疼且稀里哗啦,不一会就将他们全部干翻。 刘正泰来晚了,笑着对秦世亨说:“咋不给我留一个!” “别急!”秦世亨头一歪说:“看看,你的来了!” 刘正泰一看,我的妈呀,后面又跑出来上百个官兵,他们真是沆瀣一气,准备灭了这个村啊! 身后队伍里也早就准备好了,一看又有人上来,都拿着刀枪棍棒准备围殴官兵,吓得那些官兵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大获全胜!真是人多好办事啊,不是几千人的队伍,这一劫肯定要费些周章。 元道中等人正准备离去,忽听见一个姑娘哭着喊:“爹爹,爹爹,你怎么样?” 秦世亨等人赶紧跑过去,把姑娘从他爹的怀里拽出来,再看时,这人的后背都没法看了,稀烂! 元道中叫刘正泰去找李伯贤,其实只求个心里安慰,谁都知道救不了了。 “爹爹,你怎么样?”姑娘无助的哭喊,泪花像瀑布的水,飞流直下。 秦世亨找来一块布,把他的后背包住,元道中扶着他躺在地上,压住出血的后背,他虽然很疼,但是欣慰的睁开了眼睛。 “爹爹,咋办啊?”姑娘太小了,也就十几岁。 “去南乡,找你,表哥。”寥寥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姑娘听完又哭道:“我不知道在哪啊?” 李伯贤刚好赶到,看后直摇头,拿出银针扎了几个穴位,帮他减轻一点痛苦。 这时跑走的村民还有几个没走,围在旁边伤悲,其中一个老头说:“朝阳啊,你让梅香一个人怎么去?” 王朝阳艰难的靠在地上,吃力的说:“她与表哥,有婚约!” 元道中仔细看看小姑娘,对他说:“我观小姑娘面相,往南去并无婚媾之运,相反有杀身之祸。” 王朝阳赶紧努力试图站起来,但都失败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先生,会占卜?” 刘正泰怕他不信,慌忙说:“我师兄星象占卜无一不通。” 听罢王朝阳拼尽力气拉住元道中的手说:“西去,如何?占卜?” 元道中责备的看了正泰一眼,你真是话太多了,但自己又何尝不是?人之将死,遗愿为大,无奈拿出六枚铜钱交给王梅香,说:“掷在地上!” 王梅香哪有心情,但是父命难为,只得接过来扔在地上,元道中一看欣慰道:“上兑下艮,山上有泽,乃是咸卦,兑为少女,艮为少男,女在上男在下,柔上而刚下,止而悦,二者相应,姑娘西去喜有媒约!” 王朝阳痛苦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颜开,然后又神情庄重的问:“山上有泽,是什么意思?” 刘正泰不肯浪费一次学习的机会,听得正得意忽然接口说:“就是山上有水!” 众人都看他,怎么说的这么随意,那可是即将熄灭的生命! 王朝阳似乎懂了,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说:“凤凰山,上面有水,山上有泽!” 凤凰山?元道中没有听说过,急忙问:“凤凰山在哪?西边吗?” 王朝阳轻微的点头,他已经不能动了,脸白的跟一张纸差不多,连嘴唇都淡的没有一点血色。 “八百,八百,里!”王朝阳已经喘不上气了。 “西去八百里?”元道中想问,但是很明显人已经没有反应了。 王梅香哭的泪人一般,她不是第一次这么难过。 围观的人无不唏嘘,感叹乱世艰难,生死有命! 老头对揣着疑问的元道中说:“凤凰山我听说过,往西一直走,在一片高山之上,那里离天很近,山中有天池,曾经有人在天池里见过凤凰洗澡,所以称为凤凰山。” 第131章 目标凤凰山 梧桐栖凤凰,这高山哪来的梧桐?想必是有山有水有草木,风景怡人环境清幽,引得凤凰栖息,看看现在这世道,哪里还有凤凰的影子?连巴掌大的鸟都吃光了,天上哪里还有飞得起来的活物! 元道中越想越觉得合适,他跟父母一商量,都想去凤凰山观赏,不说这稀奇的神鸟有多吉祥,关键是山上有水的地方不多,如果连凤凰都能生存,那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成了世外桃源,不仅能避世,还能乐哉的生活,从白马县出来不就为了这嘛! 何止是他的父母,随众的父老乡亲也都高兴起来,终于有了目的地,不是去住土洞,而是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凤凰一起生活,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去,必须去,就是死也要埋在凤凰山,说不定凤凰还能踏上自己的坟头,吉祥的叫呢! 那真是死了也吉祥! 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看着遥远的西方,那里有一个神圣的地方,叫凤凰山,山上有山有水有凤凰,还有一群无忧无虑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富足环境优雅,没有战乱没有疾苦,人间天堂一般。 但是也有留下的,他们权衡利弊选择另一种逃离,甚至是加入反抗的行列,但是对元道中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反抗他已经试过,血腥而无助,他更想一劳永逸,绝对的避世。 王朝阳的尸体很快被掩埋,王梅香又伤心一回,被李三娘照顾走了,元道中则带着年轻一点帮扶着清理村里的狼藉,李伯贤父子忙着包扎伤口,村里的老头很好,把家里无人的粮食分给元道中一些,算是回报,然后各自奔命去了。 元道中带领大部队继续西进,八百里对于他们来说,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抵达,这么短的时间换取优质的生活,在白马县的人们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他嘱托离队的人,包括那些半路上的村民,若是有朝一日经过白马县,一定要告诉他们,元道中去了凤凰山,一路西行就对了。 刚走了二三十里,就听见后面喊杀声震天,元道中和秦世亨上马奔向队尾,原来是适才的官兵追来报仇,拖着队伍狠揍,路上躺了一地。 吉无咎竹剑出鞘,像跳舞一般飘乎乎,却在不经意间飞出宝剑,伤人于无形,官兵们起初有些胆怯,感叹不是对手,可是仗着人多,倒也不落下风。 只是钱百利就弄不过,躲在自己打手的圈子里,且战且退,偶尔有官兵冲上来,他惊恐的随便出手,也能幸运击退,可惜官兵装备齐全,气势如虹,队伍像被撵扁了一般,早已四散溃逃。 元道中秦世亨一到,瞬间止住颓势,给大部队逃离创造了机会,有些年轻的拿起应手的家伙,帮助退敌,可是官兵太多又久经沙场,不一会就围了上来,几乎要“吃掉”队尾这些人。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们!”元道中着急的喊。 他和吉无咎,秦世亨,并不惧怕官兵,打起来游刃有余,并不会吃亏,只是以少胜多费些时间,可是搭上百姓就不同了,还得眼疾手快救他们,实在无暇顾及。 因为死的人越来越多,小年轻开始害怕起来,听见元道中喊,各自跑了,他们一走,元道中等人彻底被包围,混战开始,肢体乱飞。 正鏖战的难解难分,贞天祥带着十几个人拿着弓弩杀到,对着官兵一通乱射,瞬间战况扭转,元道中等人跳出战场,得以喘息,官兵们吓得连连后退。 有了弓弩的护驾,官兵一时不敢上前,又见损失惨重,便在后面砍头泄愤,将死者的人头砍下,像砍瓜切菜一样随意,秦世亨等人无暇顾及,连忙趁机撤退。 往西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今晚特别的黑,走起路来亦步亦趋,踉跄难行。 刘正泰看大家热得狼狈不堪,迅速叫停,和元道中一合计,安营扎寨,吃饭休息。 人们明显的看到队伍又减少了,杀戮一开始能跑的全跑了,携家带口的拼命抵抗,结果尸骨无存,幸好元道中救援及时,要不然队伍就被冲散了。看来队尾的力量太弱,原本想开路比较危险,所以重兵在前,谁曾想官兵来复仇,吃了大亏,元道中决定把刘正泰,郭大鹏也放在后面,再拨些弓弩手就完备了。 吃过晚饭,元道中觉得不太妙,官兵们最后砍杀头颅的画面挥之不去,这个举动太过反常,他想了很久,最后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大多军兵都以头颅做军功,谁砍的多谁的功劳就大!这样的话,官兵肯定是军兵假扮的,他们本来就是一家! 真是太可恶了!元道中叹道:他们吃百姓的,拿百姓的,抢百姓的,最后还杀了百姓去领功,这算什么世道?吃人不吐骨头! 元道中怕夜长梦多,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免得那伙假官兵贪功心切再来骚扰,所以叫人做了几个火把,提着灯笼,动身西行。 人们并不想走,白天赶了一天路,后来被官兵撵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吃口饭,正盼望着躺下来闷一觉,却被告知马上出发,心情糟糕极了。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热烈的火把照不住路,反而耀着赶路人的眼,除了火把看的真,其它都是一片空白,好像不存在一样。 一个石头拌住一个人的脚,硌的生疼,然后再硌一个,又一个,从头到尾光顾一遍,疼的人吸口冷气怒骂:卧槽! 深坑也是,突然的落空感能让人心脏猛地一激灵,身体向前快速摔去,在一阵张牙舞爪慌乱的解救下,几步猛跑终于调正姿势,但是顾住葫芦护顾住瓢,还没来得及窃喜,一脚踢上隆起的土堆,那像石头一样坚硬的被踢了无数遍的硬土,没有一点柔软的风情。 大拇脚指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要命的急救信号,大脑放弃整个世界竭尽一切努力降低疼痛感,双手抱住脚却不敢触摸,唯有两滴清泪最能解毒,但还是忍不住叫喊:哎呦呦! 要是碰上甲沟炎,那死定了! 黑夜里看不见彼此,没有言谈的氛围,只有“卧槽”,“哎呦呦”的声音,在同一个地方不断的传出,然后是整个行进的队伍。 元道中也好不到哪去,脚底下的事,一深一浅他也无能为力,只是预先防备着,比别人少踢几脚,但落空感也让他无限惆怅。 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坐下来休息,然后看别人叫骂,自己乐得得意洋洋,停下不走谁不会,于是更多的人坐在路边,趁着漆黑傻笑,只是捂住嘴罢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彻底停了,元道中看大家不走,火把也烧完了,干脆就地拢起来,大家围成团休息,也许假官兵不来呢?下午就把他们修理的够呛! 人们终于屁颠屁颠的再走一小段,把狭长的队伍回收,找块平坦的土地一躺,任凭地下的热气蒸腾,他们累得连手臂都不想抬。 元道中安排了警戒,三班倒放哨,这里一马平川,要是有个什么事,连个藏的地方都没有,真不是人待的,可不然怎么办呢? 睡吧!只要躺上一会,黑夜就会吞噬热燥,慢慢的凉爽起来,说不定后半夜还冷呢!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睡吧!最后一盏灯! 漆黑的夜像深邃的太空,把一切吞噬的干干净净,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是在那太空中,有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无数个点在移动,也许只是闪耀,看不清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确实在动,朝着元道中的方向,休憩队伍的地方,快速的移动。 在距离百丈的地方停下来,一排火点一分为二,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把元道中带领的队伍圈起来。 黑夜早已征服白天,连余热都退化的不留任何痕迹,人们贪婪的享受难得的清凉,甚至期盼白天不要来临,哪怕推迟一个上午,好好睡上一觉,早饭也可以不吃!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打着瞌睡的放哨人,倔强的头颅低下又抬起,耷拉的眼皮遮不住微弱的灯光,他精神一震,正看见一伙人蹑手蹑脚的奔向熟睡的人群。 “不好了!有人来了!”他大叫着,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这么接近的,肯定不是好人! 所有放哨的被他惊动,看见火把也大喊:“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酣睡的人们被惊醒,慌乱的拿起身边早已放好的武器,抵抗的意志从上路的那一刻就开始埋下,不断的萌发,生长,到如今的渐渐成熟。 幸亏元道中安排的好,他把年轻能战斗的都放在外围,老弱病残待在核心位置,敌人一接触,就发现不好惹,冷兵器时代,长武器有着天然的优势。 元道中,秦世亨上马迎战,重大的责任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亲人们都在其中,一旦队伍被冲散,没有人可以善终,这是绝对不能越过的底线! 第132章 昼夜颠倒 深夜,漆黑一片! 军兵们懒得伪装,全副武装追赶而来,在被发现之后,弃掉火把,发疯似的冲上来,见人就砍,逢人就扎,因为训练有素,又满心复仇,所以像瘟疫一样所向披靡,迎上来的人们尽皆倒下。 元道中拼命掩护,奈何孤掌难鸣,秦世亨跑过来对他说:“元大人,往西撤吧!” 他从来没见过秦世亨说撤,这可是位孤胆英雄,现如今形势比人强,不得已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吩咐说:“世亨,你打头阵,往西走。” 秦世亨会意,挺枪撕开一个口子,带人往西赶,元道中在旁协助,护佑人们快速离去,幸好有贞天祥的弓弩手,牢牢守住撤退防线,防止军兵反扑,否则就等着全军覆没了! 可是后面的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冲散的四分五裂,所有人急于奔命,慌不择路到处乱窜,有的往南跑直接跳进了黄河,有的往北跑正中敌人下怀,还有的拼命往东逃回,刘正泰看见了想要规劝,但人们哪里等他多说,哭喊着跑走了。 刘正泰无奈和吉无咎杀奔而来,加入战场誓死抵抗,一直到东方发白,天色渐渐亮起来,和元道中汇合一处后,心里石头才算落了地。 “怎么这么点人?”元道中问。 “都跑了!”刘正泰喘着气说。 “后面还有吗?”元道中看着荒芜的道路问。 “没了!”刘正泰沮丧的说:“往哪里跑的都有!” 吉无咎已经打累了,提醒他们说:“算了!先走吧。” “往西撤!”元道中等人断后。 军兵们看天已经亮了,人头布满大地,到处都是军功,也不追赶,收拢部队携头而去。 元道中等人追上秦世亨,天早已大亮,太阳比往昔更毒,好像是在报复昨晚黑夜的嚣张! 几千人的队伍从白马县出发,一路分散一路逃难,如今只剩下千余人,而且大多是亲朋好友加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真正能以名义追随的,已所剩无几。 元道中很惭愧,守在白马县没有活路,出来也是难上难,他感叹自己能力不济,越来越难以立足,也许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根本阻挡不了大势,年轻的时候他还能跟命运掰掰腕子,现在是看得更加清楚了,要么顺应大势,要么避世,弄潮儿有几个有好下场? 路过一片杂树林,正好有阴凉休息,疲倦的人们埋锅造饭,彼此不愿多说话,本来刚有了奔头,有了希望,立刻就被现实打了脸,多少人带着念想永别,真是造化哀哉! 太阳刚刚斜倚,元道中就吩咐启程,他实在是不敢久留,军兵们为了立功,什么事都敢做,昨天打劫完尝了甜头,今天闲了想起来,再赶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热的抬不起头,滚烫的风浪抻压着肉皮,好像一不小心按在了火红的铁板烧上,零星的汗毛比任何时候都柔软,卷曲的都要看不见了。 路还是要走的,煎熬就是在挣命,今天现在走了,后面的军兵就追不上来。避免冲突牺牲,也是避世的一种,心疼现在的煎熬,就一定会为冲突牺牲心疼! 元道中没有纠结,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就算再热一点,也不能停下来! 人们没有怨言,只是不说话,感受着阳光的由弱到强。 随着时间的流逝,光线也不再那么刺眼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蛋黄,好像很久没有吃过鸡蛋了,到了凤凰山,会有鸡蛋吃吗? 看着渐渐落山的太阳,秦世亨心里有些慌,他指着西方问:“元大人,麻烦快要来了!” 元道中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明天要下雨,你秦世亨也学会观天象了,于是笑着问:“为什么?” 秦世亨骑着马,担忧的说:“太阳落山有点早了。” “你怎么知道?”元道中反问他。 秦世亨一本正经的说:“我走路多了,自然能感觉到每天的时光,这天按理说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出现夕阳,现在太阳都落山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元道中不解的问。 秦世亨看着元道中说:“前面不远肯定有山!” “有山?”元道中疑惑的问:“有山怎么了?” 刚说完,元道中就反应过来了,这世道,有山必有匪啊!秦世亨看着若有所悟的元道中,两人都深深地忧虑起来。 经过一番合计,元道中叫停了队伍,立刻安营扎寨,人们十分不解,怎么现在这会不赶路了,中午那么热的时辰都吭哧吭哧走了半天,现在天还没黑呢居然停下来了。 元道中又说道:“从今天开始,夜间走路,白天休息!” 人们终于明白过来,夜间走路肯定比白天走路好受,关键是白天怎么睡得着,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元道中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说休息就休息,反正我们都是跟着你走的,你的父母也都在,只要他们一样,我们也一样!人们乐得听话,今天的白天就几乎要晒死人,我们再也不想白天走路了。 吃了点东西,又狠狠的休息了一会,元道中催促启程,趁着夜里凉爽,赶紧走一段,把昼夜颠倒过来,慢慢就习惯了。 夜里没有风,但白天残存的热气在慢慢消失,趁着夜色把衣服扯的更开一些,女人们也是,被往常晒黑的皮肤变小了,雪白的地方不断的被释放,人们不由得想走的更快一些,出了汗的皮肤撞上不热的空气,居然十分阴凉,走路走出了惬意,真是意想不到! 男人们假装看风景,忍不住偷看几眼,都道是人之常情,那就再看几眼! 但是也要付出代价的,大多摔倒的都是男人,路况本来就不好,还要左顾右看,扎眼里出不来,有愿意拿摔跤来换的,第二天等着瞧,肯定鼻青脸肿! 夜里走路也是要休息的,虽然逃过了太阳的直射,但热燥是天时避免不了的,一直走下去血管都要爆了,不管是因为什么。 歇了三次之后,终于天要明了,太阳跃跃欲出。 元道中不愿往东看,但西边愕然出现一座大山,昨晚只记得黑漆漆,哪料到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秦世亨说的蛮有道理,大山有了,贼匪也近了。 休息! 元道中见往南去二三里有一条小溪,这应该是从黄河分流出来的,河槽上边还零星的分布着几棵树,周围没有比这更适合休憩的场所了,人们高兴的奔过去,跳进水里清洗,淘菜饮马。 河槽的地势营造了一些荫凉,都不如河水直接,源源不断的抽走身上的热气,人们站在水中不愿出来,直到吃饭的那一刻。 睡觉吧,树荫下是最美的,但都留给老人和孩子,大人们都躺在河槽里,哪怕是只有一点荫影,也能够让他们喜出望外,一头扎进去呼呼大睡。 当然也有迎头直晒的,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带上仅有的帽子,或者顶着宽大的衣服,坐在岸上,将脚伸进水里,随便抱个东西小睡。 到中午的时候是最艰难的时刻,太阳直射果然厉害,人们无处可藏,尤其是依靠河槽荫凉的,现在只能硬钢大自然的烤炉,期盼着午时赶快过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人们反而睡得正香,将脚伸进水里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打呼噜,人们没有想到,白天这么难熬的时光,也不过如此,夜晚走路白天休息,算对了! 饭香永远是最勾人魂魄的,吃完了饭,就该爬眼前这座大山了,虽然没有老猎户聂兆辉,但是前者的经验保留了下来,爬山要的是胆,夜里凡事小心,没有爬不过去的山。 何况元道中决定走山路,而不是断然的爬山,马车对于老人孩子来说,太重要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从开始上路,到真正的山脚下,用了他们几乎半天的时间,剩下的山路要赶紧走,不然麻烦重重。 千余人的队伍一头扎进深山,相比刚从白马县出来,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队伍很短,前后都能照应的上,但元道中心里总是不舒服,这也许是最大的耻辱吧!他心里一直很不爽! 山里情况又是不同,阳面温煦阴面寒凉,遇到北面有山的时候,热气裹着热汗随意流淌,到了南面有山的时候,凉爽的风气直往胸膛里灌,雪白的肌肤都消失了,男人们只好加快速度,希望再看点月光的映射。 这山路和西邙山的山路有一拼,七拐八拐九拐,拐的姥姥都不认识了,热冷风不停的交替,吹得人们不停的咳嗽。 李伯贤最先意识到不妙,这样非受风邪不可,生姜都变成老姜了,明天得赶紧熬一些,否则就走不成了。 谁料想突然火光冲天,山上火把遍地,铜锣铜盆“乒乒乓乓”的响,人们喊声震天,似乎念得什么咒: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所有财! 第133章 秦世亨卖力险失手 “错了,是留下买路财!”秦世亨压住阵脚嘲笑道。 为首有一胖大和尚,坦胸露乳大肚皮,手里攥着一把朴刀,听见秦世亨说话哈哈大笑,嚷道:“没错,是留下所有财!” 旁边的喽啰们也被逗笑了,随声附和:“是的,所有财!” 胖和尚欢喜的朝着喽啰兵说:“我都说了,白天没有生意,尽是夜猫子,你们看,这不是吗?” 身边的五七夜叉疯癫狂笑,有人拉住胖和尚的衣服说:“师父,你看有女人嗨!” 胖和尚仔细一瞧色胆骤起,摸着下巴嬉笑道:“女人要,男人也要,全部押回去,男的吃肉,女的扒皮!” 喽啰听完奸笑不止,众皆秒赞:“发财了!” 秦世亨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被元道中拉住了,对他说:“世亨,不可恋战,记得西邙山吗?这里肯定不止一处山寨!” 不错,西邙山一路上五六处贼窝,要想每个击破累也累死了,我们只是抢个路过,何必决生死结仇呢!秦世亨想完有了主意,擒贼先擒王,一旦动手,大和尚,我先废了你! 元道中凌然上前,对胖和尚一抱拳说:“这位师父,出家人乐善好施,我这有纹银五十两,给众位好汉买酒喝,换条路走!” “甭废话!”大和尚不耐烦的说:“钱我要,人我也要,我都还俗了!” 喽啰们一听又大笑起来,到嘴的肥肉,谈什么买卖,尽耽误事! “剜了!”胖和尚一声令下,喽啰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秦世亨忍无可忍,一马当先直奔胖和尚,挺枪刺他白花花的肚皮。 “来得好!”胖和尚也不示弱,举刀就挡,两人战在一处。 山上喽啰来的汹涌,可能是吓唬习惯了,又敲又打又吆喝,一般人看见就落荒而逃,碰上铁了心要过山的元道中等人,算是一脚踢在了钢板上,遇见了硬茬。 他们并不比百姓高强多少,全靠一股蛮劲,不会章法,第一波冲击一过,彻底暴露了胆怯的心,再加上刘正泰,吉无咎,郭大鹏等人疯狂输出,瞬间把喽啰兵给打懵了。 贞天祥早就忍不住了,他和贞一平在路上没少砍树做弩,这玩意比刘正泰的飞镖还管用,“嗖嗖嗖”对面就倒下了,要不是得赶路,他恨不得每人给做一个连发弩,背两筐箭矢,遇见军官匪只管发射。 可尽管如此,他们父子也已经做好了几十支,困于箭头的限制,每场战斗过后,都得把弩箭拾回来,留待下次使用。刚好这次喽啰兵来的急,贞天祥也不管正值黑夜,一番操作之后,喽啰兵望风而逃。 大和尚酒肉惯了,身体的肥胖让他措手不及,尤其是遇见秦世亨这样的高手,更加应接不暇,刚战了十几个回合,就累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流,被浸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专给肌肉较劲,怎么使唤都不顺! 他本事不及秦世亨,在庙里念了几年经书,跟着武僧站过桩,后来庙塌了佛倒了人也散了,他到处化缘还是吃不饱,走到这遇上打劫,把大寨主冯岳给打死了,小喽啰看他有两把刷子,干脆扶他做了寨主,顿顿吃肉餐餐喝酒,把肚皮都撑破了。 这荤戒一开,思想突然就活跃了,带着喽啰兵打家劫舍,捞了不少钱财,一直顺风顺水,不过可惜,这次遇上秦世亨,一个不留神,被秦世亨一枪挑中肩膀,往前一带摔个狗吃屎,朴刀也脱手了。 胖和尚刚转过身,就看见喽啰们都撤向山上树林里去了,他急忙抓了一把土,给秦世亨来个土炮趁着烟雾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秦世亨并不想要他的命,因为元道中说过,后面还有多少山寨不清楚,他们是否串通一气也不知道,万一仇结深了,他们七窝八代的都插上一脚,还真不好办! 元道中压住阵脚不许追赶,催促快速通过,今天这月亮也给力,路也够宽,大家生怕土匪再来搅和,所以连话都顾不上说,一路小跑登上山路猛蹿。 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摆脱这道山梁,人们终于得以停下来休息,万幸大家都习惯了,不像往日看见有事就逃,也或者见风转舵的人都走光了,剩下的一条心要去凤凰山,所以队伍团结行动迅速。 山路十分累人,一旦停下来就瘫了,像抽筋剔骨一般慵懒。 刘正泰靠在驴车上,才发现这驴也瘦成排骨了,曾几何时在磨坊,它是真能吃真能拉,屁股上的肉走一步晃三晃,现在连骨头缝都看的一清二楚。 李三娘也是,她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照顾孩子,虽然李老爹帮了不少忙,但是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再加上惊吓连连,孩子和驴都不想丢弃,所以心情一直很郁闷。 其实老人们都不好,他们更喜欢在一个地方无限的待着,尤其是年岁大了,落叶归根比魔咒还管用,只不过被现实逼得出了门,可出门万事难,一旦有些磨难,就显得无比艰难伤怀,思家之情甚嚣尘上! 元道中的父母算是最悠哉的一对,他们的思想比别人超脱,深刻领会避世的重要,所以自从听说了有凤凰山这个地方之后,心情那是一直很不错,恨不得像神仙一样瞬间飞身到这个凤凰栖息的山水之地,开启眷侣般的生活! 月亮从盛辉到暗淡,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一度钻进稀薄的云层,想要提前离场。 细微的风抚摸着山里的一草一木,从温煦到清凉,从这座山到那座山! 当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周围已经被煞气笼罩,不知从哪来的一伙山贼,悄悄的包围了正在安歇的队伍。 “砰砰砰” 前面有石头滚下来,后面也有石头滚下来,路被堵死了。 元道中分派的放哨人,居然睡着了。 人们大惊!慌忙起身应战,刘正泰从人群中心窜出来,秦世亨也是! 这伙贼人比胖和尚有排场,骑得几匹高头大马,从前面缓缓而来。 为首有个瘦的跟毛驴一样的中年男人,尖嘴猴腮小胡子,耳朵薄的在微风下颤栗摇摆。 刘正泰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小毛驴,再看看这个人,就像瘦弱的毛驴骑在了马背上,他忍不住笑了! “笑,笑,笑什,什,什么?”小胡子挤着眼睛说。 “打,打,打劫!”刘正泰假装结巴的说。 “对!”小胡子点点头,盯着刘正泰说:“打,打,打劫,劫!” 后面骑马的都笑了,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喊:“三哥,他笑话你呢!” 小胡子终于反应过来,把大刀一指,对刘正泰说:“你,你,你笑,笑,不说了!” 挥刀砍向刘正泰,秦世亨早就骑上了马,看见他来,一马当先挡住大刀,也学着他说:“你,你,你没,没,背诗呢!” 小胡子反应挺快,比说话还利索,当大刀被挡住后,一扬手拨开长枪,挤着眼问秦世亨:“背,背,背什,什么,诗?” 秦世亨勒住马头说:“此,此山,是,我,我开,此,树,是,是,我栽,要,要,要,想,从,从,从过,留,留,留。。。” 小胡子大怒,再次举起大刀,喊道:“留,下,尔,的,头!” 当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的时候,反而不结巴了,只是听着十分别扭。 小胡子说罢起身上前,大战秦世亨! 刘正泰算是看明白了,这场仗本来是自己的,不想被秦世亨抢走了,那结巴的小矬子身法贼灵活,秦世亨虽居高临下,一时半会居然占不到便宜,看来这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你个短处,一定再还你个长处! 元道中闻讯赶来,看见这两人反衅贼匪,心里十分不悦,但又无可奈何,也许胜他一场,才好说话,便站在一旁观战。 秦世亨越打越费劲,这人滑的很,有马不骑来步战,左躲右钻身形乱转,出其不意砍几刀,让人防不胜防。那一把大刀几乎跟他身高差不多,竟然也能在手里随意翻飞,真是不可思议! 他正思考如何取胜之际,只见小胡子将刀举起奔秦世亨的面门,双脚一使劲从马肚子底下飞过去,回手掏出一个圆球砸向秦世亨。 秦世亨挡开大刀觉得手一松,暗叫不好,这刀上没劲,眼光一瞥见不到人,只有一个黑影窜到另一面去了,连忙抬腿胯马,翻身去躲。 刘正泰和元道中都吓得大呼:“小心!” 圆球带着链子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正中马背,红光一闪鲜血崩流,秦世亨的马惨叫一声卧地不起,不一会呜呼哀哉! 秦世亨惭愧的站起来,心脏砰砰乱跳,他是没想到,这个小矬子如此厉害,表面上结结巴巴,胸无三两肉,酷爱出风头,一把大刀明晃晃的唬人,谁知道还藏着暗器,手是又狠又黑! 第134章 被散乱的队伍 这马对秦世亨十分重要,打打杀杀的离不开,往凤凰山去那几百里更是难得的脚力,如今被小胡子给砸了,真是气得胆破肝裂,怒不可揭,刚要上前报仇,却被元道中拦住了。 元道中主要是怕结仇,又担心后面的胖和尚递话过来,所以仍旧老套的说:“好汉住手,我愿拿钱买路!” 小胡子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心要捏扁秦世亨,于是大骂道:“你,你,给,我滚!” 话完,拖着大刀奔向秦世亨。 秦世亨自然不惧,先前是看他结巴有意取笑大意了,结果闷头吃个哑巴亏,心里正想着找回来呢,谁料小胡子见好不收反而往上冲,这不是送上来的现眼么?于是毫不留情,挺百花枪直逼小胡子。 小胡子虽然滑,但是论真功夫比不上秦世亨,尤其是那些走镖的老师傅,都是用绝招喂出来的,举手抬足之间一击必杀,秦世亨从小就跟着他们这么练。 刚走了七八个回合,小胡子就气竭了,热汗直流!秦世亨故意加快了速度,让他应接不暇知难而退,没想到小胡子不仅不罢手,竟然偷偷从怀里掏出铁球,对准秦世亨扔了过来。 秦世亨正打的得意,突见黑影一闪暗叫不好,慌忙翻身躲过,然后一个回马枪正中小胡子哽嗓,鲜血唰唰唰的流个不停。 哎呀,失手了!秦世亨立刻自责起来,这完全是练枪习惯了,必杀技出手不经过大脑,没有意识的打出来,击则必中! 小胡子个子本来就小,秦世亨的枪又重,这一枪像扎在了纸人身上,提起来犹如放风筝一般,滴溜溜乱摆! 元道中一看吓坏了,赶紧过来将人放下,凑近一看脖子断了,白皑皑的骨头透心凉! 对面骑马贼一看大惊,拍马前来抢人,嘴里肮脏咒骂:娘希匹的短屌子,吃俺爷爷一刀! 秦世亨一看他们都冲过来,自然不会后退,毕竟祸是自己闯的,连忙提枪迎战。 刘正泰压阵不敢怠慢,生怕秦世亨有失,也举刀迎客。 双方混战在一起,局面已经完全失控,元道中为了保护百姓免遭涂炭,只得出手教训,该死者伤,该伤者退,该退者惧,该惧者逃! 走了一千多公里的百姓早已身经百战,识得群架的奥妙,所以结阵而来,和山匪打了个搂腰抱脖子般的热乎! 因为秦世亨和刘正泰都有一大家子人在百姓中,所以毫不留情,跟元道中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三下五除二打倒一大片。 山匪们也不傻,他们知道单打独斗不是秦世亨的对手,所以聒噪着冲向人群,专找老百姓下手,那些没头苍蝇的喽啰被挤到秦,刘二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砍的横七竖八,没眼色还真不行。 钱百利躲在人群里心急如焚,看喽啰们都往后去了,他带人吆喝:“往前冲!往前冲!” 郭大鹏等人听见抬头往前瞅,其实他们最知厉害,这是人家地界,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也附和着往前冲,元道中瞥见后也不纠缠,赶快护送百姓离开。 可是喽啰兵太多,又像网一样撒出去,前中后像洪水一样侵蚀着摸爬滚打的队伍,到人群中后已经不是打架那么简单,而是看见值钱的就抢,管它金银布匹,看见女人就下手,管她年岁丑俊。 害怕的人们保命要紧,身外之物都丢弃了,往没人的地方乱钻。 稍微有些胆子的,试图与山匪搏斗,结果非死即伤,什么都没了。 全乱套了,争抢与杀戮齐飞,热血共长天一色。 元道中害怕了,单打独斗他不惧,三五群殴也不怕,就担心山匪全部压上来,让你措手不及,一时半会难以清除,结果那些没有被自然淘汰的人们,先被他们祸害了,真是亏死! 因为喽啰兵不敢应战秦世亨和刘正泰,全部往后冲去了,结果给钱百利钻了空子,带着人冲过路障,一路向西跑去。 也有人驾着马车,一路上狂甩马鞭,从后面横冲直撞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一头撞上路障,人仰马翻车碎,死的那叫一个壮烈! 李老爹看见后停下驴车,想要解开缰绳牵驴而逃,李三娘抱着孩子喊:“不要了,快走!” 王梅香也来拉李老爹,可是根本拽不动,不知道是她力气小,还是李老爹不愿割舍。 眼看形势危急,李三娘慌忙喊刘正泰:“当家的,正泰!” 刘正泰正打的热乎,听见三娘喊回头一看,喽啰兵们都围上他们了,纵马来救,一刀砍死两个顺死两个刀尖再一提挑死两个,转瞬间来到跟前。 李老爹还是不愿意走,刘正泰干脆大刀一挥斩断驴头,热血溅了李老爹一身,他气愤的说:“哎!你这是干啥?” 刘正泰大声喊道:“走吧,我再给你买!” 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把李敬善塞到他怀里,将两人抱上马背,递缰绳给李三娘说:“快走!” 李三娘一手拉缰绳一手拉王梅香,喊了声:“小心!”头也不回的往西跑去。 刘正泰送走李三娘,忽看见贞天祥父子遇险,他们只有弓弩,近身格斗不是强项,郭大鹏郭小鹏虽近在咫尺却抽身不及,只好一路杀过去。 这山匪越打越聪明,能够用得起马的,已是有钱人,驾得起车的,那都是富豪了,所以紧盯马车不放,没有底限的往马车的地方围攻。 刘正泰自然没空思索,只是救人先走,前面有路障,马车依旧过不去,所以都狠心放弃了,只身逃走。 果然,丢下马车后山匪们也没心思伤人了,一个劲的劫掠值钱物件,放生了不少人。 抢到东西的哈哈大叫,抢不到的又翻身赶来,元道中冲杀多次,终于将人都赶走了,留下一众山匪继续搜刮。 秦世亨保着秦李两家,丢掉马车踉跄逃离,更多的人钱粮不顾,孤身而走! 往西不到二十里,有一山湖,东西至少五百步,南北看不到边,刘正泰赶到的时候,钱百利正带着人在水边洗漱。 狂奔过后,热血沸腾,水蒸气从毛孔里喷射出来,身体几乎被它蒸熟了。 元道中等人最后赶到,被清凉的湖水一激,全身乏的像泥胎,坐在地上大口吸冷气。 身后无人追来,人们终于放下心,可是低头一看,细软丢了不要紧,关键是粮食什么的也全都给了山匪,这下彻底一身轻了。 还有的人刚才被吓得只顾逃跑了,这会才想起来家破人亡,悲愤的嚎啕大哭,可是又不能回去,绝望的像世界末日了一般,可惜生在乱世,颇多不能相顾,只能舔舐自救,再绝望又能怎么样呢? 如日中天,骄阳似火,空气被晒化了,远远望去像隔着一层琥珀,已经没有那么透明了,甚至有的地方火苗乱窜,空气被烧得变形了,飘忽不定。 按照王朝阳所说,凤凰山上有天池,天池里有凤凰洗澡,别的不说,单就这天池,不就是山上一湖水吗?亦或是一潭水,远隔人世,鸟畜成群,所以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是。 元道中看了一圈,有山有水的地方,往往有树有草,只要肯经营,必定牛羊成群,只要善耕种,自会五谷满仓,所以避世,就得找这么个好地方,长久下去,什么都不怕了。 眼前有两拨山匪为邻,这里自是住不得,可是湖水太大太宽,怎么过得去? 往南去肯定会到黄河,不知有多少里,往北去自会变窄,不知有多少里,只有一味西去,五百余步的水径,大人尚可,老人孩子呢? 贞天祥看出了窘境,他对元道中说:“大人,那里树多,可以做伐,应该过得去。” 元道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片矮林,于是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没有好办法,只要是个办法,就是好办法! 元道中带上郭大鹏等人,提刀进入矮林,砍了不少树木,大家一齐或抬或扛,扔到湖边,早有老人们割了藤蔓,将树木扎起来,放到水中。 后来因为藤蔓太少,干脆也不扎了,扔到水里不沉,几个人抱一个,打着水花游呗。 人们正干的热火朝天,突然从矮树林里杀出一哨人马,直奔砍伐的元道中。 秦世亨等人已经没了马匹,前去迎战已是妄想,连忙嘱咐大家离开,只留他和刘正泰,郭大鹏以及几名弓弩手断后,元道中带着其他人来到湖边,把老人小孩放上木筏,其他能踩水的,抱着树木游过去。 刘正泰几人且战且退,等到这几百人跳进水里,才缓缓来到湖边,准备水遁。 秦世亨不知道从哪得了一匹马,想要带它一起跳水,奈何马匹怕水,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下,气得他跳下马背,一脚将它揣进水里。 那马回岸无望,只得乖乖的跟着人群游弋。 元道中怕贼人会水,所以一直等到人们全部离开,并游的远远的,才敢抄起最后一块木头,使劲扔到水里,飞身跳上去。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树木本身沉的很,他一踩上去就不见了,深深的扎进了水里。 第135章 会飞的鱼 刘正泰把李三娘,李敬善,王梅香都放到木筏上,这时李老爹已经挤不上去了,只好跳进水里,扒着木筏踩水往前推。 像李老爹这样的人很多,木筏没有经过加工,纯粹是把树木强行连在一起,放在水里死沉死沉的,需要好几个人推波助澜,才能笨重的游走,而且也承载不了太多人。 刘正泰看见李老爹身后的水很红,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刚下水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身后的水都是红的,他们在杀戮中游弋,自然避免不了沾染了许多血迹,遇水而化很正常,何况李老爹身上的血迹很多都是拜自己所赐,可是快走到中央的时候,他发现只有李老爹身后还是一片红,瞬间不祥的预感让他后背发凉。 李老爹开始不停的打冷战,趴在木筏上眼神迷离,他已经没有力气推着木筏前进了,反而需要扒着木桩才不被沉下去,可是,长时间的体力丧失已经让他坚持不住,越发深陷无助。 刘正泰赶紧过来抓住李老爹的肩膀,努力将他往上提,却没想到他比往日更沉,按理说这是在水中,怎么可能呢! 李三娘看情形不对,也走过来拉他,才发现李老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甚至都不能睁开眼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陪伴了他半生的女儿说:“让娃,改姓吧!” 刘正泰已泪流满面,他见过李老爹听说孩子随他姓时那欢快激动的画面,也因此享受到了任何女婿都享受不到的优待: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世俗的铁律,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李老爹能看的这么开,这一刻他真的是亲爹啊! 李三娘抱着父亲,又摇又喊,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喊,李老爹都没有反应,她急的嚎啕大哭。 正当大家把目光聚集在李老爹身上的时候,湖水中央突然波涛汹涌水浪翻滚,水波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向人群袭来。 人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巨大的波浪卷到空中,然后狠狠的砸下,淹没在水丛里,幸亏木桩又大又沉不易划走,才让迷瞪过来的人们捡了一条命,将它深深的揽在怀中。 木筏上的人们是最幸运的,他们随着波涛起伏,像在山间飞翔一样刺激。 “是鱼!”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赶紧寻找,果然从水中跳出来很多鱼,弯弯的像白玉一样,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赶紧跳起,好像湖水被烧开了,鱼儿逃命似的挣扎,甚至飞到了空中。 “可以吃!” 饥饿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才能吃掉它,那雪白又嫩滑的肥肉简直是太美味了,他们甚至都等不及到岸上烧一把火,或炖或蒸或烤,连鱼刺都给它吃掉,对了,还有鱼鳞,忘得一干二净。 肠胃开始敲锣打鼓了,这三个字真是厉害,先生们总说饥肠辘辘,他们不明白,饥肠跟辘辘有什么关系?辘辘不是打水用的么! 这回他们算是领教了,“吃”字一出来,肚子就开始叫,像在村口辘辘上打水一样,“咕噜噜!咕噜噜!”,从几百个“井”里发出来,飘扬在湖面上。 有人忍不住抓住一个,眼睛盯住它不放,不吃,也不让它走,口腹之欲,一等的难办! 白花花的鱼像冰雹一样砸在木筏上,活蹦乱跳,载歌载舞,人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就在大家高兴之余,突然,一个趴在木筏边上的人被巨大的力量拉进水中,他想呼喊时,水呛进口中,吹气泡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用力挣脱,拽住木桩不松手,像是在水里做深蹲,抬起时伸着脖子拼命呼吸,湖水又灌进鼻子里,他连忙用力甩头,想将水逼出来,却把自己甩进了水里,在浪花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笑脸瞬间变惊悚,人们没见过这阵势,也搞不清状况,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打量着宽厚的波浪。 突然,无数个人被强有力的东西攥住,一个劲的往水底拖,他们也开始吹气泡,做深蹲,伸长了脖子,在水里翻腾,在浪花间腾挪,奋力挣扎不要消失。 湖水不用烧,它已经开了,人们拼命的往附近的木筏上攀,这水里有妖怪,要吃人哩! 刘正泰一开始不愿上去,他知道这木筏的载量,加上他必沉无疑,可李三娘不同意,死也要拉上他。 和料想的一样,当刘正泰上去后,木筏开始下沉,王梅香抱着李敬善,水已经到了她腰里,刘正泰要下水,李三娘不让,他硬要下,李三娘急了,抱住李老爹的身体,扔进了湖里,然后搂住刘正泰的腰,悲怆的喊起来! 刘正泰泪如雨下,他欠这父女俩的,还不清了。 元道中守在最后,他拍打着水面踩木而行,走了十几丈后回头看,竟然没有人追赶,他这才放心的收起大刀,边行边回头望,还没走到湖中间,就听见李三娘哀嚎,他怕出事,加紧了速度,可突然人们就疯了,争抢着附近的木筏,亲眼看着它沉入水底。 虽然不清楚状况,但这样势必到不了凤凰山,所以他大声呼喊:“快划!划到对岸去!” 人们如梦方醒,操起身边任何能划水的东西,竭尽全力让木筏再动起来,飞起来! 元道中看他们并不得法,总是原地踏步,焦急的猛踩水面,以最快的速度划向人群,不料一个巨大的水波奔袭而来,将元道中卷到空中,然后扔到水里。 还没等元道中踏稳木桩,一条比门板还大的黑鱼张开空洞的大口,向他的脑袋咬来。 元道中吓了一跳,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鱼,也没见过如此大的门板,震惊之余,他抽出大刀,对着鱼头奋力砍去,刹那间,鲜血像一道彩虹划破天空,鱼头和鱼身在空中就分了家,伴随着巨响落入水中。 不远处的人们正好看到这一幕,才深深的明白水势为何这么强悍,被咬住的人为什么挣脱不掉,他们惊叫着想要脱离水源,可身处在湖泊当中,只恨爹娘没给生一双翅膀,不然也能逃脱升天了! 于是惊叫声连绵不绝,声波惨烈地冲击着水波,不分胜负!与人共舞的,还有身体硕大的黑鱼,他们时而跃出水面,在空中滑翔,时而钻入水中,兴风作浪,杀戮成了他们的游戏! 人们拼命的划水,目标方向完全一致,恨不得一下子就能达到对岸。 元道中也想,可是根本做不到,湖水很快就被染红了,他急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冲到人群中,挥刀砍向隆起的水波,掩护撤退。 有些精明的人,忽然受到了启发,强大的水波袭来的时候,就拿东西往里戳,往里扔,等他过去了,拼命的划水,远离是非之地。 秦世亨是最沾光的,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的长枪再度大发神威,虽然几次扎空,但终于戗到鱼身上,通体发黑的身体里窜出鲜艳的红血,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张大了口眼。 经过一阵慌乱的博弈,人们终于把黑鱼甩下,冲向心念的岸边,像稀拉的烂泥一样瘫倒在水岸上,四仰八叉的没有一点人形。 秦世亨把秦李元三家人拉上岸,已经累到虚脱,他第一次将长枪插在地上,离开自己的视野,却惊奇的发现,那匹不愿下水的马,早已游上了岸,正悠闲的吃着草,而且它一边吃草,一边抖掉身上的水。 怎么可能?他立刻在水面上寻找,茫茫大湖里,确实没有马匹,只有刘正泰正在上岸,元道中还有段距离,正帮扶着后面的人快速游走,不过大部分人已经上来了。 秦世亨叹服了,也许这匹马才是对的,人生从下水的一瞬间开始,默默的过去,才是最好的,那些张牙舞爪的,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的是惨痛! 他苦笑一声,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缰绳,然后扔到草丛里,转身而去。 这一番生死逃离,直叫人万念俱灰,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人坏也就罢了,连河里的鱼,也开始吃人了,这哪里还有活命的地方? 从白马县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几千人,才一个多月,十之存一,区区几百人,怎不叫人心寒! 没人知道凤凰山还有多远,也许根本就到不了,这一路上艰险异常,所有的磨难,都需要人命来填平,仅剩的这些人,还能渡过多少坎坷? 元道中心里没有底,其他人更不用说,未来太过遥远了。他们傻傻的站在岸上,看着翻滚的湖面,血水渐渐的沉没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们的亲人却没有了,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也许,人们想象的过于美好了,人间才是炼狱,十八层地狱,根本就不存在! 第136章 香肉也不香 太阳快要落山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阳光变得柔和起来,好像是被拔了牙的毒蛇,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已经伤不起了。 早上也是,悄无声息的爬起来,喝着满地的露水,颇多惨相,但人们已经不再理会,任由他隔靴搔痒,直到饿醒了才开始伸懒腰,并不屑的看它一眼。 正午的时候它发怒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降服曾经臣服的人们,可惜空无一人,连这点最后的尊严都不给,威慑的够窝囊! 野菜吃多了拉肠子,甚至会出血,再好的武功也没用,这是元道中亲身实验得来的。 他很想念王老九的烧饼,齐贤居的郭家面,曹大妈的葱油饼,有了这些思念,才吃得下又韧又犟的野菜杆,这东西拉完嗓子拉食道,拉完食道拉胃囊,拉完胃囊拉大肠,最后像拧绳子一样缠的又粗又结实,真他娘的有实感! 刘正泰早就受不了,李敬善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人都瘦成皮包骨头了,连李三娘也没有以前水灵了,脸色跟野草一样青。 他私下拽住郭大鹏说:“大鸟,你要真是鸟,我非把你炖了不可!” 郭大鹏也聪明,赶紧说:“哥哥,你是不是想开荤了?” 刘正泰有气无力的说:“我倒是无所谓,孩子坚持不住啊!” 郭大鹏看了看李敬善,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对刘正泰说:“走吧,咱俩看看有没有野味。” 刘正泰虽然不相信有野味,但是不得不起身,哪怕是个田鼠,也把它当野猪打了。 两个人向元道中禀报完,得到首肯后悄悄的离开了队伍,往山沟沟里走,他身上还有几只镖,打猎就靠他们了。 刚钻进一条长满了茅草的土沟里,就听见“呼啦呼啦”的响,刘正泰喜出望外,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干嘛傻不楞瞪的挨饿呢! 茅草都是一堆一堆的,长得最为茂盛,人要是钻进去不动,根本发现不了,所以两人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郭大鹏摆手让刘正泰蹲下说:“哥哥,这茅草又长又密,比人还高,看不到在哪!” “那怎么办?”刘正泰想要是一点一点的砍掉,太不值当了。 郭大鹏笑着说:“哥哥,辛苦你托着我,咱俩叠罗汉,肯定能看见。” 刘正泰一想也是,为了给李敬善一口肉,这活能干! 于是就低下头,摆手让他上,可是郭大鹏并没有着急上去,急的他说:“咋的了?” 郭大鹏又笑着说:“哥哥,这野生的都灵着呢,等会我一喊,它肯定吓跑了!” “那也是!”刘正泰都饿愚了,接着问他:“你说咋办?” “等会我骑你身上,拽着你的耳朵,我往哪边拽,你就往哪边走,靠近了我会拍你的头顶,你就放我下来,咱俩一起逮住它!”郭大鹏支招说。 哎!刘正泰真想一巴掌呼死他,呼的死死的!但是想想那些野菜绳,和草一样碧绿的脸,还有李敬善期望的眼神,他忍住了,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快些吧!” 郭大鹏志得意满的跨上刘正泰的头,美美的坐上他的肩膀,然后左手拉住左耳朵,右手拉住右耳朵,先试了一圈,怪好玩的,气得刘正泰照他腿上拧了一把,疼的老郭直倒气,也不敢乱喊,生怕惊扰了猎物。 往左走一些,往右走一些,刘正泰感觉耳根子都是疼的,心里不住的暗骂:郭大鸟,等我逮到猎物,非捶你一顿不可。 郭大鹏来来回回转了半圈,终于在一处抖动的茅草堆里发现了猎物,但看不清楚是什么,个子还挺大,毛发有些黑,是野猪么? 实在看不清楚,要真是野猪,那所有人都能吃上一顿好的了,这一路上也有个奔头了不是! 郭大鹏又拽着耳朵走了两步路,然后拍刘正泰的头。 刘正泰终于等到拍头了,他赶紧蹲下来,摸着发烧的耳朵问:“在哪?” 郭大鹏指了指前面的茅草堆说:“看着像野猪,就在那个茅草堆下面。” 刘正泰高兴坏了,野猪啊,不光是李敬善,李三娘也有了吃的,大家伙都能好好吃上一顿了,一天要是有一顿这样的饭菜,别说凤凰山,就是天山也去得! 他慌忙从腰里掏出三只飞镖,想了想不行,野猪皮厚,就又拿了一只,悄悄的爬了过去,郭大鹏也掏出大刀,紧紧跟随。 茅草比柳条弯的还很,而且布满了锯齿,拉在肉上立刻就红了,汗水一浸火辣辣的疼,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呼啦呼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刘正泰忍住狂跳的心脏,尽可能的靠近,他已经看见猎物的屁股了,黑色的毛粗壮而凌乱,正蹭着茅草来回动呢! “老天爷啊,保佑我一击即中吧!”刘正泰心里不断的祈祷,虽然这是在拿畜生的命,但他丝毫没有愧疚。 一点点的靠近,这样的距离还不行,野猪皮厚着呢,自己也很久没有吃上饭了,万一力气不够,岂不是打草惊蛇吗?刘正泰的手都开始抖了。 突然,猎物不动了,安静的听着周围的声响。 难道是被发现了?刘正泰跪在地上,像雕塑一般! 果然是被发现了,只见茅草堆猛地一晃,从里面窜出来一条大狗,朝着刘正泰撞过来。 刘正泰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是一只野猪,不想竟是一条大狗,黑色的毛发浑圆的身体,和野猪也相差不了多少! 他已经没心思想这事了,接连发了两镖,正中大狗的前胸和肚子,只听见一声惨叫,大狗跌撞的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血也流出来了。 郭大鹏卡点无比的好,此时从刘正泰身后猛地窜出来,举起大刀就往狗身上剁,七八九刀之后被刘正泰拉住了,说:“行了,再剁就拿不回去了。” 郭大鹏高兴的蹦起来,收起刀仔细一瞅叹道:“咋回事?不是野猪吗?咋就变成一条狗了!” 刘正泰瞪着他说:“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郭大鹏一笑说:“是不是还有一只野猪?快看看!”说着就假装搜寻。 “放屁!”刘正泰说:“明明是狗你偏说是猪,下次我要骑你脖子上!” “中中中!” 刘正泰刚说完就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地上的狗说:“它不会真逮住了一只野猪吧?” 郭大鹏一想也是啊,他在茅草堆里吃什么呢?忙说:“我就说嘛,赶紧看看!” 刘正泰取回飞镖,抽出大刀和郭大鹏一起拨开茅草堆一看,差点惊吓死! 这狗吃的不是野猪,而是一具骸骨,人类的骸骨! 刘正泰看着血肉不多的骸骨,顿时波涛汹涌,郭大鹏也惊涛骇浪起来,两人吐了个没完! 说什么也不会想到,狗在吃人! 而且吃的津津有味! 在这个混乱的社会里,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反而狗却生的膘肥体壮,顿顿有肉安排,怪不得灵昌县的狗,活的那么昌盛! 刘正泰已经不敢再想了,这一路走来,飞扬跋扈的张长卿,争夺权柄的李克用,把个好好的白马县搞得生灵涂炭,还有各个山头的贼匪,地方官,无不是吃人肉喝人血,把人间硬是干成了地狱。 难道安守本分的人都应该拿去喂狗吗? 是的,至少乱世是! 郭大鹏没想那么多,他把嘴角擦干,看着满嘴血的死狗说:“哥,怎么办?还要吗?” 刘正泰听见这话吓了一激灵,忙说:“还要什么,这狗吃了人,你再吃了狗,不等于是你吃了人么!” 郭大鹏一回味又想吐了,赶紧阻止他说:“哥哥快走,要不是最近饿的很,没东西吐,我根本站不起来。” 其实想吐的时候胃里没东西更难受,刘正泰今天懂的层次更深,他一眼都不愿再看到那条死狗,拄着刀跑出了茅草堆。 两人刚出来,还在回想狗吃人的画面,越是不想想,反而画面越清洗,真是恶心死了! 爬到一片土坡上,迎着风呼吸,才使两人渐渐的缓解了呕吐的紧张情绪,可还在打着该死的嗝。 又坐了一会,正要起身走的时候,郭大鹏忽然看见有一个四条腿的正朝这边跑来,他定睛一看,又是一条狗,而且比死的那条更大,更肥,毛色也更鲜亮。 “哥你看!又一条狗!”郭大鹏拨弄着刘正泰的手臂说。 刘正泰听见他提狗,肺都气炸了,连忙给了他一巴掌,责怪道:“别给我提狗!” 可等他转身去看时,果然有一条狗,正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当看见他们两个时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东张西望。 郭大鹏揉着手臂说:“那我提啥?总不能提香肉吧!” 本来刘正泰是不吐的,可是一听他提香肉,过去的种种奔涌而来,香肉吃了那么多,谁知道那些香肉里面有没有吃过人肉的香肉,他瞬间又开始干呕起来。 郭大鹏忍不住开解道:“哥,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人肉也是肉,吃到狗肚子里就变成了香肉,跟人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再者说了,狗还吃屎呢,那香肉也没有屎味啊,不还照样香吗?” “你给我滚!” 第137章 会走的香肉 在人们填不饱肚子的年代,狗是最受用的,光吃人就够了,而且遍地都是! 郭大鹏说的没错,人吃人很多人是干不出来的,但是中间牵涉到了狗,伦理道德就通了,他们放纵狗吃人,等到膘肥体壮,人再吃狗,毫无伦理问题,而且能饱腹,活得下去! 刘正泰绝对吃不下,他站在土坡上看着那只逗留的大狗,不知道它有没有吃人。 郭大鹏则举起大刀,对着会走的香肉喊:“逮,我要开荤啦!”叫罢顺着土坡冲下去! 那狗吓得差点坐地上,浑身一颤掉头就跑,屁股上两片肉晃的滴流滴流的。 刘正泰笑了,两条腿想撵上四条腿的,省口力气抓蚂蚱吧,烤烤也是肉! 郭大鹏不信邪,继续追赶,那会走的香肉也不怕他,跑一会停下来等,追的近了再跑,反正不让你赶上。 刘正泰笑着笑着脸就僵了,这大鸟貌似上当了,刚站起来,一人一狗就消失在了土沟里。 刘正泰吓坏了,跳下土堆就追,也不管它好路赖路,一口气跑到草沟前,就听见一阵狗叫声,郭大鹏从草沟里猛地窜出来,撩开蹄子就奔,比兔子还快。 “大鸟!大鸟!”刘正泰大声喊。 郭大鹏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刘正泰叫道:“快走!”然后头也不回的起飞了。 刘正泰心想:几个会走的香肉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的出息也就是送信了! 他拿着大刀,站在沟边往里看,只见远处跑来几十条恶犬,个个凶神恶煞,獠牙闪闪,眼看就到近前。 刘正泰本来也想走,但是刚才想着郭大鸟的损样,自己不能那么没出息,再说了,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不吃人肉的香肉呢,我带几只回去,比野猪也差不了多少,于是挥起刀在空中划了几下,目的是让香肉看见。 果然,恶犬也怕家伙,跑到不远处停了下来,对着刘正泰狂叫,就是不敢近前。 可刘正泰也不敢贸然下去,这要是一个不留神被咬了,得了疯病没药医,怎么办呢? 正思索间,郭大鹏又赶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对刘正泰说:“哥,你真是天胆!” 刘正泰微微一笑,说:“饿的呗!” 郭大鹏也晃着大刀,指着下边的香肉说:“哥,冲不冲?” “冲!”刘正泰盯着郭大鸟说。 郭大鹏刚要准备跳下去,就被眼疾手快的刘正泰抓住了,讥笑着说:“你还真冲啊!” “那咋办?”郭大鹏越来越饿了。 刘正泰默默地从腰里掏出两把飞镖,放到郭大鹏脸前说:“用这个吧,稳妥!” 郭大鹏两眼放光,欣喜的说:“那就看哥哥的啦!” 刘正泰点点头,这个不消说,失手他不会,关键是宰哪两个,他瞅了半天,相中了右边两条黄狗,只见他运气攥力,手一抖两只飞镖寒光一闪便飞了出去,随着两声惨叫,那黄狗应声倒地,其它狗一看立刻后退,冲着两人狠叫。 郭大鹏高兴的说:“哥哥,好功夫!” 刘正泰也笑着说:“那还等什么,冲啊!” 两人晃着大刀冲下草沟,狗群一看吓得连忙逃跑,可是走了不多远,又停下来继续狂吠。 郭大鹏可没空管它,跑到黄狗身边一看,飞镖正扎在脖子上,几乎都穿透了,这刘正泰的飞镖真不含糊,饿了几天竟然还有这等爆发力,真气不虚也! 刘正泰拔出飞镖插回腰间,看着眼前的死狗说:“够大家吃一顿了吧?” 郭大鹏摇摇头,认真的说:“咱们几百人,两条狗够吃什么,不若再射两条,也就够了!” 刘正泰一笑说:“你小子够贪啊,咋?还想光吃肉,还得吃饱?” 郭大鹏不好意思的笑了,尴尬的摸摸头。 刘正泰仔细想想郭大鸟说的也对,大家都饿了这么久了,多吃口肉,就多一份希望,再说了,这些狗也不像是吃人肉活着的,那得多少人才能供得起!于是心一横,对郭大鹏说:“再打两条?” “打两条!”郭大鹏笑着说。 得,刘正泰又取出飞镖,慢慢的朝前走去,欺身想要靠近香肉群,不料这狗吓坏了,边叫边后退,躲到一个土包后面去了。 郭大鹏拖着刀跟在刘正泰的身后,只要飞镖一出,不管中不中,他都会义无反顾,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至少剁掉一条吧,立个功,搞点肉! 不料等到二人转到土包后面,竟然看见一堆尸体,早已被香肉群糟蹋的乱七八糟,原来这个土包是个坟包! 我的天!坟包里的臭味立刻从鼻孔里灌到嗓子眼,比野菜绳还拉嗓子,剧烈的肌肉联动,像一双强壮的大手握住胃囊往外挤,连一丝空气都不留。 郭大鹏直接跪在了地上,连续不断的干呕让他后悔跑出来,有时候见的多了,知道的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这么残忍的画面,挥之不去模糊不掉,一想起来就打冷战。 刘正泰更惨,他走在前面,把血肉模糊的人坑看了个清清楚楚,虽然见识过张家惨案的血腥,但是依旧降不住此刻的惨绝人寰,吐的肠子都要出来了。 香肉群看着两人的怪异行为,试图保护他们的“盛宴”,一边狂叫一边试探性的往前走,而且胆子越来越大。 刘正泰背过身去,看着同样难受的郭大鹏,拽着他就走。 郭大鹏也很识相,慌忙站起来,这鬼地方,一刻都不想多呆。 刚走到黄狗身边,就见后面的香肉群跟上来了,叫声更大,牙齿更亮,也许他们正策划着反攻! 刘正泰蔑视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指着地上的香肉对郭大鹏说:“鸟,怎么办?拿不拿?” 郭大鹏也不知道,拿,好像不对,不拿,好像也不对!他又看了看西去的方向,那里有几百个饿的两眼昏花的人,正期盼着他们能带回去一点吃的,这时候他更觉得,拿和不拿,都对! “说话啊!”刘正泰催促道。 郭大鹏苦着脸说:“哥,你别问我啊,我哪里知道!” 香肉群还在哇哇乱叫,彻底打乱了刘正泰的思考,他奋力的大吼了一声:“烦死了!别叫了!” 郭大鹏也吓了一跳,不敢吭声了。 刘正泰想了想,对郭大鹏说:“大鹏,咱们还是带回去吧,给我师兄说一声,让他定夺。” “也行!不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郭大鹏补充道。 “好的!” 刘正泰拉住一条狗的后腿,递给郭大鹏,两人一人一个,像拉了两块肥肉一般胜利而归。 那些香肉自然不愿意,跟在后面死命的乱叫,他们走到哪,香肉群就跟到哪。 刘正泰气得扔掉黄狗追上去,挥舞着大刀怪叫,希望吓退他们,可是刚过一会,香肉群又回来了。 郭大鹏也学着刘正泰的模样,三番五次的驱赶,总不能都让大哥把事办了,他站在边上看。 可是这群香肉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一直跟到大路上。 元道中带着人们走远了,郭刘二人必须快步跟上去,可是这群香肉喋喋不休,死缠烂打,也不是办法啊! 突然郭大鹏想通了,他对刘正泰说:“哥哥,这群香肉莫不是看上咱俩了吧?” 刘正泰不明白,问道:“啥意思?” 郭大鹏分析说:“你看,他们都是畜生,按理说两条死狗,用不着撵这么远,除非他们想吃咱俩,不然不会这么锲而不舍!” 刘正泰一听有点这么个意思,他回头看看凶恶的香肉群,又看看周围连个活物都不见的旷野,这真是把他俩当饭吃了啊,不用放调料,鲜活的很! “大鸟!”刘正泰对郭大鹏说:“你看前面有道岗,我到那藏起来,你继续拉着走,等我砍倒几个,你再回来帮我,把他们撵远点!” “得勒!”郭大鹏看了看山岗说。 二人继续前行,爬上山岗后,郭大鹏把两条狗拖在地上走,故意晃出土烟来,不让香肉群看见。刘正泰早已藏好,趴在一块石头后面紧握大刀。 料想的是等香肉群走近,刘正泰突然杀出,能不能砍死几个无所谓,关键是把他们都吓走,不敢再跟。可惜他们忘了一件事,这狗鼻子贼灵,到山岗上就闻见味了,冲着大石头疯狂乱叫。 刘正泰一看露馅了,也不再等,猛然窜出来,对着香肉群冲过去,可是那狗早有防备,撅着屁股跑走了。 等到郭大鹏也杀回来,香肉群跑的一个不剩,气得两人望肉兴叹。 刘正泰气不过,抄起地上的石头,照着最近的香肉砸过去,正中狗头,疼的它嗷嗷直叫,跑的更远了。 这一下香肉群开了花,他们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有同类受伤了,吃惊的看着两人。 郭大鹏一看有效,那我也来试试,结果根本砸不着,但是同样有效果,香肉群连连后退。 刘正泰和郭大鹏也不管那么多,从地上捡起石头发起威,像炮弹一样发射过去,一个没中。 两人假装离开,消失在山岗上,等到香肉群姗姗来迟,他们又突然出现,石块满天飞,又把他们赶走了。 几次三番之后,两人提着黄狗大摇大摆的追赶元道中去了。 那香肉群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第138章 肉肉的诱惑力 接连走了几天,元道中惊奇的发现,像他们一样的人很多,但都是过黄河,不是往南就是往北,甚至还有往东的,只有他们是西去。 有好心人就提醒他说:“西边只有山,不是冷就是热,去不得!” 元道中笑笑,拿出为数不多的干粮递给他,然后继续翻山越岭。 这一天他正发愁找吃的,突然迎面过来一队人,从南边往北去,一看就是逃荒的,每个人都饿的走不动,看着飘飘忽忽的,要是来一阵大风,非得刮到天上去不可! 他打量了一番正要走,突然看见一个怪异的女人,怀里抱着一块肉,走在向北的官道上。 “奇怪啊!”元道中说道。 秦世亨听见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问:“什么奇怪?” 元道中指着女人怀里的肉说:“这是什么世道,也敢这样大胆,不怕被抢吗?” 秦世亨笑了,元大人出去转的太少了,当官的日子太久了,不知道底层老百姓活的艰难,于是说道:“元大人,这肉不会有人抢的!” 元道中转头看向秦世亨,吃惊的问:“为什么?” 秦世亨盯着女人看了一会,说:“这是人肉,怎么会有人抢呢!” “人肉?”元道中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吃人肉,人吃人,这女人焉敢!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他不信,何况真的没有人去抢,但是谁会去抢这个呢! 元道中又赶紧看向女人,她像没有魂魄的僵尸一样,慢慢的向北走去,双手紧紧的抱着一块救命的肉疙瘩。 天啊!元道中感觉浑身发痒,连嗓子都开始不舒服,像自己也吃了人肉一样膈应。 秦世亨太明白了,他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不必在意,这很正常,实在是没有吃的,他们就会易子而食,免得吃不下去!” “易子也不行啊!”元道中气愤的说道,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出口。 秦世亨又说:“大人,我们也没有吃的了,不行就得饿死!” 元道中无奈的低下头,他没有想到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是往西的心不能死,易子而食也不行,于是说道:“野菜!继续找野菜!” “没有了!”秦世亨说:“自从逃荒的人多了之后,野菜被挖完了,树皮也吃光了,除了人,一个活物都没有,我这几天连个蚂蚱都没见过!” “这可怎么办呢?”元道中失望的说。 钱百利悄悄的走过来,笑着说:“元大人,我有吃的!” “是吗?”元道中高兴的说:“有你不早说!” 钱百利哈哈一笑,解释道:“早说早没了!” 他从一个大袋子里掏出几个皮袄,交给元道中说:“拿去煮了,是个荤腥!” 元道中接过来,反复看了看问:“皮子啊!” “是啊!”钱百利算到他不信,耐着性子解释:“我以前出去跑江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带这个,天冷了能御寒,饿的实在没法了,煮水一吃,既能防寒又能饱腹,救命着哩!” 元道中不太相信,反复掂量,秦世亨接过来一件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钱百利说的,并非不靠谱,于是他对元道中说:“元大人,与其饿着,不如试试!” “嗯!”元道中不敢辜负钱百利的心意,人家走了这么远,全是冲着他元道中的名声,过去做生意是,现在避世也是,所以连忙补救说:“钱兄真是雪中送炭!我正愁没米下锅呢,没想到还能沾点荤腥!” 钱百利哈哈一笑说:“我可就这点存粮了,往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正泰听见有吃的,也赶紧跑过来,他儿子李敬善都哄不住了,天天晚上不睡觉。他拿了一个皮袄说:“没事,再见到香肉,我还你个饱!” “中!”钱百利笑着说。 有了皮袄就开始埋锅造饭,可也只有皮袄,按照钱百利说的,多加水,多烧火,慢慢熬,野菜没有,野林子枯树枝多得是,那就熬呗! 经过一个时辰的煎熬,汤汁终于粘稠了,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油腥,打一碗闻闻,香味扑鼻,这虽然没有肉,但是喝起来就是肉汤啊,人们欢快的来了个饱。 郭大鹏和刘正泰已经算计七八天了,刚开始的时候准备十之取三,也就是一群香肉里边,打个三两只,不过分也不失去机会,谁料后来一直没见,就准备见了至少打个五六只,存起来。可是寻了几天还是没见,不仅香肉群的没见,三五只的也没有,气得他俩到处踅摸,发誓只要见着了,管它多少,哪怕是落单的,刚吃饱的,也要烹了它,结果一旬过去了,毛都没有! 再往西去,不仅仅是山的问题,连路都像通天的台阶,每一步都扎在脚掌上,脚后跟几乎不挨地,晚上脱掉鞋子一看,都快变熊掌了,又大又圆。 元道中趁着晚上凉快,聚拢起来开会,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最近见着黄河没?” 乖乖的,谁见了,早没影了,以前不管走多远,站在山顶上总能瞧见,那黄河水像天蛇一般弯弯曲曲,没有来处没有尽头。 后来就不行了,仔细看恍恍惚惚,全凭拐弯的地方确认,不是河哪来的滩。 现在?算了吧!连个逃难的都几天不见了,只有我们这一撮人,在满是大山的缝隙里乱转,什么时候是个头? 唯一的改善就是,又能吃到各式各样的野菜了,野菜啊,兄弟们,能拧成绳! 说了小半夜话,天凉的坐不住,可能真是挨着天了,白天热的像烤串一样,晚上冷的打哆嗦,老头说的很对,不是热就是冷,怪不得人烟稀少。 又走了一天,李敬善慢慢的活泼起来,根本不往李三娘怀里钻。这天也是,蓝的宝石一样,白色的云彩飞来飞去,逗着李敬善玩。 突然,李敬善站在一个石头上喊:“肉肉!肉肉!” 刘正泰吓了一跳,害怕是狼或者狗,赶快跑过去抱住李敬善,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乐开了花,忍不住大叫道:“大鸟,快来!” 郭大鹏没有听见李敬善喊,以为这老哥哥又诓他,于是有气无力的说:“哥,啥东西?” 刘正泰兴奋的说:“你最想要的东西!” 郭大鹏一想,难道是?真是想啥来啥,他心里无比高兴,边跑边问:“是香肉吗?哥哥,是吗?” 刘正泰笑着摇摇头,说:“你来!赶快!” 郭大鹏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看刘正泰的样子,肯定是好东西,所以加快了步伐。 等到他站在石头上一看,我的天!这么大一头牛! 秦世亨和元道中等人听见,也都跑了过来,所有人都望着一头黑色毛发的野牛,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郭大鹏说:“哥哥,你的飞镖呢?” 刘正泰抽出大刀,眼睛不眨的说:“这么大的牛,飞镖可不行!” 郭大鹏也抽出大刀,站在刘正泰身边说:“我助你一臂之力!” “还有我呢!”秦世亨也拿出长枪,长吸一口气。 元道中则站在身后,默默地说:“这是野牛吧!可得小心!” “知道了!” 三人异口同声,说罢悄悄的下了石头,从三个方向包抄过去。 那野牛还在努力的吃草,偶尔会抬起头看看周围,然后继续埋下头,狠吃一会。 刘正泰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双腿总是打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这头野牛,他竟然忘了这回事,等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时候,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郭大鹏更不用说了,他已经做好了追击的准备,万一第一击不倒,野牛受到惊吓,他们俩想再出手就难了。届时只能依靠自己这两条腿了,希望能追赶一下四条腿的,大功全靠自己了。 秦世亨还好,他从来不想那么多,一心只想扎死它,给李伯雅改善一下生活,昨天晚上听说,李伯雅双腿都开始肿了,哎,可恨的社会。 三人慢慢的接近野牛,每当它抬头的时候,就赶紧停下来,将头埋进草堆里,然后趁它不注意,跪着往前挪。 经过一番操作,距离野牛还有二三十步的时候,野牛突然仰起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嘴里的草也不咀嚼了。 三个人知道它肯定发现了什么,但是彼此离的比野牛还远,根本传递不出信号,怎么才能同时发起攻击呢? 只有等其中一个人首先出手,然后其他两个人立即响应,这样围追堵截野牛必定慌乱,不管谁下家伙,都能吃上肉。 于是三人都在等待别人发起攻击。 元道中站在大石头上看的着急,心想你们太贪了,离得已经够近了,为何还不动手?他看见身后还有贞天祥,郭小鹏等一众年轻人,连忙挥手说:“跟我来!” 野牛已经看见有人来了,迈开蹄子就走,元道中一想不行,这一走黄花菜都凉了,站在远处大喊:“抓住它!” 刘正泰一听不对劲,立刻从草丛里跳出来,看见野牛要走,举刀就追了上去。 野牛一看卧槽,这里咋有个人,赶紧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结果郭大鹏也跳了出来,大喝一声:“牛肉,我来也!” 野牛又被吓一跳,翻身再走,秦世亨也窜了出来,话不多说举枪就刺,结果野牛拐弯再次逃离。 第139章 最美好的一天 三个人本来是从三个方向追击,结果被野牛一带,慢慢的聚拢到了一起,跟着野牛尾巴转圈。 两把刀一杆枪,挥舞了无数次,都失败了,连根毛都没有碰到。 刘正泰累得直吐气,忽看到师兄带了几十个人飞奔而来,顿时精神抖擞,奋力追赶野牛,尽最大能力将他往师兄处赶。 秦世亨和郭大鹏也看见了,赶紧放弃追赶,跑到野牛的另一面,防止他逃跑,只要元大人大军一到,这牛必然拿下。 元道中带着人大吼大叫,把个野牛吓惊了,抬着蹄子乱蹦乱跳,完全不是刚才逃跑的模样。 刘正泰还在野牛后面追,拿着刀指着它的屁股刺了几十次,可惜没有中靶,野牛跳的太厉害。 等到元道中赶到,立刻将野牛围了起来,大家一同呐喊助威,野牛吓得东躲西藏,可惜到处都是人,没有容身之处。 跑了无数圈之后,野牛已经筋疲力尽,他开始走走停停,秦世亨瞅准机会,举枪扔了过去,正中野牛肚子,它痛苦的哀嚎着,带着秦世亨的长枪肆意奔跑。 人们一看纷纷扔出武器,最终在几十把大刀的重压之下,野牛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刘正泰跑上前去,一刀砍下牛头,鲜血像小溪一样流出来。 终于大获全胜,这头牛足有三四百斤,不止饱餐一顿了。 人们欢快的剥皮卸肉,支锅烧水,就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上,美美的享受一顿。 不一会,牛肉炖好了,元道中说:吃吧,明天的饭明天再说! 那还客气什么,每人都捞上几块,大口咀嚼起来,连李敬善也搬起一块大骨头,小嘴吧嗒吧嗒的啃起来。 刘正泰拿着一整个牛头,来到钱百利的面前,笑着说:“钱兄,我来还你肉了!” 钱百利看着如此大的一个牛头,连忙拒绝说:“兄弟,我可吃不了!你看,我这还多着呢!” 众人哈哈大笑!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时辰,人们相互诉说衷肠,祈祷这几千里路不白走,快点找到那个凤凰山,安居乐业才是真的,他们已经疲惫不堪,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社会关系,大唐的影子早就不见了,凤凰山啊凤凰山,你究竟在哪呢? 吃完又歇了半个时辰,把牛肉汤都喝完,人人挺个大肚子,往地上一躺,真是舒服到姥姥家了。 元道中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心里无限感慨,这要是在白马县,恐怕根本不会有时间去看天吧?那时候被各种事情各种人,搅扰的一年又一年,年龄过得比时光都快,一不留神就老了。 他决心离开白马县之时,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这又走了许多路,经历无数坎坷,真是一愁千丝白,他连头发都不敢摸了。 不过幸好,总算又到了可以人烟的地方,这辈子不愁别的,有吃有喝就行了,带着这几百人,找到凤凰山,依山傍水建立一个大大的村庄,从此与世无争,也算活的安宁了! 正想着,头顶上飞过一只大鸟,接着两只,三只,虽然很明显不是凤凰,他也一直没在意,但当它们都朝一个方向飞时,突然一个念头闪出,给他一个炸雷般的惊喜:凤凰也是鸟啊! 元道中赶紧站起来,望着飞鸟西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静,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现在盼望的,正是各种鸟,当然也包括凤凰,但最重要的是,它们栖息的林子在哪呢? 贞天祥看见元道中望着天空发呆,就走过来说:“元大人,想吃飞禽了?” 元道中微微一笑,赶紧摇头。 贞天祥则神奇的说:“等我再做一个长发弩,什么飞禽走兽都不怕了!”其实贞天祥思考了一路,焦急了一路,凭他的本事,在凤凰山肯定如鱼得水,只要布下机关陷阱,睡着觉都能打猎,比跟人家做工强多了,只可惜一直未见凤凰山的影子,英雄无用武之地。 元道中怕他想多了,忙说:“天祥,你看这里鸟这么多,是不是离凤凰山不远了。” 贞天祥如梦初醒,惊喜的说道:“对啊,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肯定不远了,你看那山,高耸入云,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山。” “是呀!连太阳都绕着它走。”元道中感慨的说。 “这山不会是顶天的柱子吧?”贞天祥问道。 元道中哈哈一笑,摇头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太阳也消失在山后面,天空立刻就不热了,凉爽的天气饱饱的肚皮,人们惬意的享受美好的一天。 元道中也不想走了,趁此机会养足精神,大家缓缓劲明天好爬山,人们山呼万岁,欢快的安营扎寨,更加肆无忌惮的聊天扯皮,那李敬善也被彻底的放养了。 闹闹哄哄的折腾到晚上,居然有人开始饿了,可是下午连肉汤都喝完了,哪里还有荤腥,全是野菜哪里吃的下去,后来就有人说:“把牛骨头敲碎了再熬一次,有点腥味就行!” 人们就又开始把吃过的骨头收集起来,寻好的洗净了放到锅里继续煮,竟然还有肉香味! 实在煮不动了,就开始放野菜,混合后自有一份滋味,连那些一开始嫌弃的人也啧啧称赞,大口吃起来。 郭大鹏兄弟伙同十几个人跑了半天,终于捡来了两垛干柴,烧起一个大火堆,围着唱歌跳舞,痛快的很! 所有人都聚集过来,连老头老太太也不例外,他们刚刚经历大迁徙,在生死边缘沉浮,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希望,一扫往日阴霾,虽然不像年轻人那么兴奋,但是从心底里高兴,欢快! 秦世亨算是最幸福的了,李伯雅知书达理,又两情相悦,两家人患难与共,这不是门当户对能够概括的,绝对是神仙眷侣。 吉无咎跳的比谁都高,他几乎吃了一整个牛头,肚子都要城破了,所以晚上熬菜的时候,他躲得远远的,等到郭大鹏放起了火,他才跑过来,跟着钱百利老大哥,一起跳嗨舞。 看着人们第一次这么高兴,元道中实在不忍心劝他们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可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刻,往后还有多少呢?生活如此磨难,疯癫一回又何妨! 其实郭大鹏也不亏,他有自己的打算,拽着郭小鹏和众人去砍柴,实际是想和王梅香亲近亲近,做点大事摇摇名,好让她刮目相看。所以一有机会,他就凑到李三娘身边,趁着篝火晚会大家高兴,借机和王梅香套近乎,说不尽的好话! 王梅香没了家人,纵然李三娘对她不错,可毕竟在逃难中,哪有如意事,心情一直很低落。正好郭氏兄弟殷勤相待,又颇多照顾,真是雪中送炭,情犹珍贵,于是在李三娘的鼓励下,也逐渐放开胸怀,拥抱生活了。 李敬善终于跟着王梅香玩去了,剩下刘正泰和李三娘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你侬我侬,最后假装撒尿,拉着李三娘往黑地里钻,直到看不见火光。 元道中拉着钱百利聊天,听了很多做生意的趣事,尤其是他说应该打造一个全民富裕的城堡时,顿时来了兴致,自古都是王者富贵,民者穷困,何时有过全民富裕的时候? 钱百利笑谈说:“不然,要想全民富裕,非得有一个威望的圣人不可!” “像孔圣人一样!”元道中笑着说。 “不错!”钱百利接着说:“我看元大人你就有这么点意思!” 元道中吓了一跳,笑着推辞道:“可别辱没了圣人!” 钱百利不以为然的说:“我放弃生意跟随你,不光是因为社会动荡,而是想宁静的享受生活,不再颠沛流离,你看我以前赚了那么多钱,但是从来没有好好生活过,这一次,我要看着时光滴答滴答的走!” 贞天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听到这里插口道:“这个容易,等安顿下来,我给你做个日冕,你可以天天抱着看!”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气也渐渐的阴冷起来,要不是有篝火的存在,简直没法熬。 可是木柴越来越少了,眼看就要见底,郭大鹏对郭小鹏说:“我们还得再去砍一些,不然这晚上能冻死人!” “好!”人们正在兴头上,且都是年轻人,好鼓噪,带上家伙就去砍柴。 刚走出篝火的范围,就听见有人在吆喝:“滚开!我砍死你!” 哎呦!有人呢!这真是意想不到,于是寻声找去,就在一处土坑外,有两个人正在驱赶什么东西,而且还在大声的呼喊。 “卧槽!是刘哥!”郭大鹏惊叫到。 众人赶紧去解围,到了一看,原来是被一群狼给盯上了,刘正泰手里没刀,只能攥着飞镖吓唬,那李三娘躲在他身后,脸色又白又红。 狼群看见人来都跑走了,估计是闻见炖牛肉的味道,馋过来的。 郭大鹏笑着说:“大哥大嫂,你们咋跑这里来了?” 刘正泰不好意思,只是说:“出个恭!” 众人哈哈大笑,拉屎就拉屎嘛,出个什么恭! 第140章 喊山 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天已大亮,山峰处云雾缭绕,好似有神仙正在做饭,炊烟袅袅。 阳光从东方扫过来,温柔的像女人的手,轻轻的唤醒所有人。 元道中站在西去的方向上了望,大山阻碍了部分视线,他跳到一块石头上,还是无济于事,刚转身就看见了王梅香,她望着一座高山说:“元大人,我记得我父亲曾经说过,凤凰山是最高的山!” 元道中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还有什么?” “没有了!”王梅香小心翼翼的说:“我只是听他吹牛的时候说过,不知真假!” 这时人们已经收拾好行囊,开始陆续上路,不用说,希望从渺茫模糊慢慢变大,再到真实,彻底唤醒了他们对美好的向往和追求,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好的就像昨天一样! 不,比昨天更好! 因为前面就有一座大山,比周围的山都高,都险,而且已经距离不远了。 大山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哈达,在天空中随意飘舞,覆盖了周围的所有山峰。 元道中指着大山说:“正泰,多多观察周围的地形,这里很可能就是凤凰山,但天池一定在低洼处,比较隐蔽,只有找到天池,才算是到了凤凰山!” 刘正泰抑制不住兴奋,猛跑几步说:“师兄,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这样把握也大一些。” 秦世亨十分赞同,接口道:“分头好,不用所有人跟着受累。” 他这么说,一定是李伯雅喊累了! 元道中听到这里,再看一眼身后老的老小的小,马上说道:“按正泰说的,分两组上山,大部队依旧慢行。” 刘正泰一马当先说:“师兄,我带一队从东南方向进入!” 郭大鹏和几个年轻人都说:“我们跟着你去!” 元道中点点头,嘱咐注意安全后,刘正泰高兴的带着五六个人先走了。 秦世亨也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和贞天祥一队吧!” 元道中笑着说:“就是人少了点。” 郭小鹏一听赶紧凑上来说:“元大人,我还有两个兄弟也想去看看,让秦兄弟带上我们吧!” 元道中笑着说:“那太好了!” 众人大喜,摩拳擦掌想要探险,只有元道中拉住秦世亨的手说:“万事小心!” “知道!”秦世亨闯荡惯了,这不需交代! 等两拨人走完,元道中又检查了一遍,嘱咐大家能带的都带上,最后一哆嗦了,丢弃实在可惜,他们这一路,扔了无数东西:轿子,马车,人力车,被褥,衣服,器具,最后连金银细软都扔了,只有粮食吃到最后。 钱百利微微一笑,他扔的更多,除了能吃的,其它一概是累赘,只有皮褥留到了最后,还做了莫大的贡献。 元道中最后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有留下,于是带队继续前行。 从这里往西三十里,有一大片草原,连棵树都没有,不知道昨天见的鸟是飞往哪里的,又是在哪里落的脚。 草原绵延起伏,忽高忽低,刘正泰和秦世亨的小队人马在远方时隐时现,隐匿在碧绿的草丛里。 这里天野空旷,空气清新,越发令人心旷神怡,比刚出白马县的时候舒适多了,人们的脚步也愈加轻盈起来。 元道中走到一个深陷低洼的草原时发现,怪不得刘正泰和秦世亨他们会消失,就连他们几百人的队伍,一头扎进天然的巨坑里,也不过是一小撮蚂蚁,还没天上的一片云彩大呢! 爬草原比爬山轻松多了,可以拽着长草前进,也可以蹬着草堆攀援,每一步都能脚踏实地,不用担心滑下去,所以和爬山相比,他们更愿意婆娑在草的世界里。 越过草原,来到大山脚下,刘正泰对秦世亨说:“秦老弟,我往东南去,你呢?” 秦世亨看了看山势,指着西南的方向说:“泰兄,我从那个矮坡上去,山前山后就能看的清了。” “也是。”刘正泰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秦世亨爬上山边的山梁,为的是找天池,自己完全是为了爬山,一心想要征服这座高山,却忘了正经事,瞬间对自己选的方位失去了兴趣,于是对秦世亨说:“兄弟,到了山上喊着点,有个照应!” 秦世亨明白,山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气,喊山可以壮胆,于是笑着问:“怎么喊?” 刘正泰是有些后怕才想起来要喊的,其实没有准备,略微想了一下说:“看见啥喊啥!” “得嘞!” 人们都笑了,各自归队,刘正泰往东南去,秦世亨往西南,如果进行顺利,天黑前肯定能绕着这座山走一圈,有没有天池也就清楚了,是不是凤凰山也就明白了。 还没走多远,刘正泰对着大山先喊道:“石头!” “石头!”郭大鹏和众人随着刘正泰大声喊道。 秦世亨看着这边笑,也喊道:“大石头!” “大石头!”郭小鹏和众人也喊道。 两拨人哈哈大笑,瞬间将恐惧不安甩到了脑后,大步向前走去。 秦世亨位置选的好,没有什么险峻的地方,只是绕了些道,很快就钻进了山怀里。 刘正泰就麻烦多了,这里根本没人走过,一块平坦的地方都没有,深一脚浅一脚算轻的,到处都是藤蔓,爬虫,飞蛾,安静的吓人! “蜈蚣!”刘正泰怕后边的人踌躇,无奈的喊道! 郭大鹏也走的心酸,听见刘正泰喊吓了一跳,四处寻找并无异动,便同大伙一起喊道:“蜈蚣!” 声音迅速传遍山谷,放射远方! 秦世亨走的并不远,听见刘正泰喊,也赶紧找东西,可是周围都是石头,何况刚才喊过了,那喊什么呢?忽见地上有几只大蚂蚁,正耀武耀威的横行,于是接口说道:“蚂蚁!” “蚂蚁!”郭小鹏和大家一起喊,喊完就笑了,这纯粹是为了提高声音,让刘正泰听到。 刘正泰确实听见了,蚂蚁?地上不都是嘛!喊的什么玩意!他看见树上飞着几只黄蜂,比山牛还大,于是喊道:“黄蜂!” 郭大鹏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跟着喊:“黄蜂!” 这会儿秦世亨就有点作难了,蚂蚁是他见过的唯一活物了,黄蜂?哪呢?他看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有,老虎狮子更甭提了,他再次看向了地上的蚂蚁,忽然灵机一动说:“大蚂蚁!” 郭小鹏也等了有一会了,替秦世亨做了半天难,听见他说终于解围,跟着喊道:“大蚂蚁!” 众人都笑了,笑的东倒西歪的,有的甚至坐在了地上。 刘正泰又在那边喊:“蝎子!” “蝎子!”郭大鹏们歇斯底里的喊。 郭小鹏早已胸有成竹,立刻拉住秦世亨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吭声,自己大声喊道:“公蚂蚁!” “公蚂蚁!”秦世亨和众人笑着喊道。 秦世亨赞许的给郭小鹏竖起大拇指,心里道:“下次我就知道咋喊了!” 刘正泰都后悔死了,早知道走西南方向了,逞什么能嘛!但环境越是恶劣他越得喊,万一出个什么事,秦世亨是最近的。 “毒蜘蛛!”郭大鹏喊道。 “母蚂蚁!”秦世亨喊。 “杉树!” “黑蚂蚁!” 。。。 刘正泰都已经走到树林里去了,秦世亨这边蚂蚁还没有喊完,声音越来越小,嗓子也难受起来,大家开始专心爬山。 走进树林里,山风瞬间就消失了,虽然阳光稀稀拉拉的,但是闷得十分热,被树叶枝条剐蹭过的皮肤,汗水一浸立刻发红疼痛起来,刘正泰气得拿起大刀一阵乱砍,把前面的树枝都削掉了。 郭大鹏走了一会气喘吁吁的说:“哥,歇会吧!” 大家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刘正泰无奈的喊:“歇歇!” 众人异口同声喊道:“歇歇!” 不一会就传来秦世亨的声音:“不歇!” “不歇!”。。。 刘正泰想笑,但是笑不起来,没进树林之前,还知道在山上的什么地方,现在一头扎进来,像秦世亨喊的蚂蚁一样,渺小的几乎可以被山林忽视。 他朝着西南的方向喊:“林子!” 没有回音,这在意料之中,一个人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也许连树梢都听不见。 “林子!” 郭大鹏和其他人站起来一同呐喊,声音钻出树林直奔天际。 “松树!” 声音传回来,刘正泰松了一口气,感情他们也遇上树林了,不过双方都没事,安全着呢! 休息完,刘正泰带人继续爬山,有了树木的加持,算是有了助手,他们拉,拽,扛,躺,靠,都离不开树的帮忙,即使山势陡峭一些,也不觉得危险,毕竟万一滑下去,也有树挡着。 刘正泰正得意呢,前面有棵大树太粗无法下手,幸亏上面缠绕了很多藤蔓,可以借力,他忙伸手去拽,不料上面布满了荆棘,仔细看像狼牙棒一样,正扎在手心上,鲜血顿时冒了出来,疼的他哎呦哎呦的乱叫。 手一滑身体重心不稳,刘正泰转身滑了下去,正好撞在一棵大树上,来了个头破血流,气得他大声叫道:“卧槽!” 郭大鹏等人并没有注意,听见刘正泰说话,以为是喊山,也大声叫道:“卧槽!” 第141章 凤凰山上凤凰鸣 秦世亨和郭小鹏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泰哥的“卧槽”如何应对,这是喊山,怎么什么词儿都往外蹦,还是郭小鹏见过世面,笑着说:“牛逼!” “牛逼!”众人大声喊道,然后哄堂大笑,继续爬山。 绕过一片树林,从山缝隙里斜插上去,是一段乱石岗,硕大的石头像是从山里长出来似的,胆大的从石头上面沿着跳过去,贼快贼溜,胆小的在下面钻来钻去,像小鱼小虾一样。 石头林往上是齐刷刷的山墙,没有可攀援的地方,站在上面它就是悬崖,秦世亨都奇怪,会不会石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然后一头扎进土里,形成了这么个乱石岗,不过无从考证了。 郭小鹏等人分散寻找,终于在一个滴水的山缝下面找到一个山洞,挤进去阴湿无比。 山洞弯弯曲曲约有七八丈,像是被水经年累月浸透的,这水真是无所不腐,只要时间轴允许,坚硬的石头也抵不过它。 从山洞里出去,豁然开朗,山林从矮梁一直爬上高山,尤其是朝南的地方,密不透风,全是高大的树木,将山体遮了个严严实实,反观他们几个,真成了一小撮蚂蚁。 幸运的是从这里到矮梁,也布满了高矮不一的林子,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天梯,也是最容易爬上去的地方。 秦世亨站在这里无比舒适,满天满地的绿色美景让他望而却步,也许从南面爬上山更美,但是他的任务是旁边的小山——一处矮梁,稍事休息后,在一片啧啧赞叹中,开始继续爬山。 不到一个时辰,就爬上了矮梁,上面也是成片的树林,而且比上来的路上见到的更高更大,直冲入云霄。 秦世亨想在矮梁顶上找一个可以远眺的地方,以便发现天池,可惜他们现在的处境,比蚂蚁也强不了多少。 “怎么办?”秦世亨手足无措的问道。 郭小鹏等人也没办法,望着眼前的树林说:“要不喊一喊?” 秦世亨一听说喊山就高兴,原本是报安全的,相互有个照应,现在硬生生喊成了喜剧,于是笑着说:“喊什么?” 郭小鹏想了一下说:“登顶吧!” 众人异口同声喊道:“登顶吧!” 郭小鹏听见忙要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登顶吧”算什么词,没水平!可是听别人喊老是觉得文化低,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比别人强,爱咋咋吧! 喊山声传出矮梁,但并没有收到刘正泰的回应,五个人又喊了两遍,还是静悄悄的,再喊也无用,算是彻底放弃了。 秦世亨又问,郭小鹏看着眼前的树林说:“上树吧!” “也好!” 于是大家开始找,看哪一棵最高,终于在靠南方向上找到一株两个人都抱不住的大树,秦世亨欣喜的说:“就它了!” 五个人开始叠罗汉,秦世亨是带队的,最后一个上,尽管如此,离最近的一个树杈也还有一丈多,无奈秦世亨只能把枪扎进树干里,勉强借力爬了上去。 登上第一个树杈之后,爬树就轻松多了,很快秦世亨就到了树顶,他踩在一个树杈上眺望。 山北没有天池,而且更多是光秃秃的,偶然有一片树林,比起整个山脉,也犹如沧海一粟,小的可怜。山南就别有天地,不仅绿植铺地,高树林立,而且生机勃勃,天斧神工。 按照秦世亨的话说:山南是春天,山北是秋天! 春天自然密林植被茂盛,秦世亨看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天池,只是在高山上一处崖缝边,看到一个极大的瀑布,就像李白的诗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果然前人是不会骗人的,秦世亨看着这一幕无比震撼,只有高山才配有如此巨大的瀑布,要是能到瀑布的下边一览,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郭小鹏虽然也善爬树,但是费了半天劲也没有爬上去,于是对着秦世亨喊:“秦兄弟,看见天池了吗?” 秦世亨这才想起来,只顾看瀑布了,他们还没上来呢,忙说:“没天池,倒是有一个大瀑布!” “哎!”郭小鹏笑着说:“我的弟弟,瀑布下边不就是天池嘛!” 对啊!秦世亨被眼前的美景蒙蔽,忘了基本的常识,他慌忙顺着瀑布往下找,果然在瀑布下边找到一个水池,不过略微小点,他又顺着往后找,再没有了。 秦世亨心里嘀咕:这是天池吗?也太小点了! “怎么样?”郭小鹏顶着脑袋问,他的脖子仰着都僵了。 秦世亨失望的说:“有是有,就是太小了些!” 郭小鹏看不见,大大小小的描述不清,很难理解,便对秦世亨说:“找条路,我们去看看。” 秦世亨又看了一会,找了几个路标,顺着树干爬下来,到了地上才感觉到踏实。几个人又歇息了一会,开始下山去找天池。 矮梁本来不高,下山又快,几个人没怎么费劲,此时正值中午,阳光直射,没有一丝风,汗水比瀑布还激烈。 秦世亨和郭小鹏都开始饿了,走路也磕碰起来,忽然身后的小跟班史金亮喊道:“有果子!”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棵果树,看不懂是什么果子,也不知道熟没熟,秦世亨爬上去打了几枝下来,大家坐地上摘了就吃。 果肉很少,但是甜,不是一般的甜,甜到头发丝的那种,郭小鹏爵了一嘴,指着史金亮笑道:“小屁孩一路上不吭声,眼力怪好咧!” 几个人连吃带拿,怀里揣了五六个,站起来继续走。不多时又有果树,和前一棵不同,这次郭小鹏上去砍了两大枝,放到嘴里一尝,干涩难咽,气愤的说道:“啥玩意!” 又往前走,密密麻麻全是树藤,爬山最怕这个,钻来钻去的费劲,可是走近了才发现,这原来是山葡萄,秦世亨笑着说:“终于认识一个了!” 五个人又摘了葡萄,边走边吃,只恨这葡萄酸的狠,别看它长得不大,哪怕舌尖舔一下,就能酸人一个激灵,但是过后又忍不住,还光想吃! 走完最后一个葡萄藤,郭小鹏拎了两串想留起来吃,秦世亨则不以为然,笑着说:“你知道前面还有甚吃的,拿这酸溜溜的葡萄干什么!” 郭小鹏一想也对啊,说不定前面还有好吃的呢,随手便扔了,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穿过丛林,还真不白走,吃了个肚子溜圆,几人越走越兴奋,在秦世亨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按照他记录的坐标,终于在太阳西斜的时候,听见了轰隆隆的水声! “是瀑布!”郭小鹏一拍秦世亨的肩膀,惊喜的说道。 秦世亨如释重负,从矮梁上记录路线,然后像蚂蚁一样前行,居然大致方位不错,实在难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听声辨位,顺着瀑布敲击大地的声音,他们仅仅花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来到瀑布脚下,顿时被眼前的美景给惊呆了。 瀑布高不可测,银水从天而泻,恢弘的气势先声夺人,震撼胸腔! 数不尽的水流从天而降,奔流不息滚滚而来,且源源不断! 宽大的水幕漫无边际,像上帝的风衣遮住半个山丘,人站在它的面前,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莫不是天塌了,人间不得有此水! 莫不是银河漏了,天水如洪流般倒泻! 瀑布下边有一深潭,清澈却不见底,幽洞洞如深渊。天水一头扎进去,像钻进了大地的中心,一去不复返! 水潭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像两个葫芦屁股对屁股放在一起,秦世亨看到这里才明白,感情他在矮梁上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葫芦嘴,真正的天池,被山岭挡住了。 “快看!凤凰!”郭小鹏大喊。 清脆的鸣叫宛如小家碧玉哼歌,一只大鸟展开宽大的翅膀,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阳光下闪耀着捉摸不定的光辉,从旁边的树上飞到瀑布的前方,然后飘飞到另一棵大树上,那里还有十几只在欢快的鸣叫,迎接朋友的到来! “原来凤凰是蓝色的!”秦世亨默默的说。 “怎么可能,明明是金色的!”郭小鹏纠正道。 “不对啊,我看着是花色的。”史金亮也说。 几个人正在争论,秦世亨被眼前的一幕搅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大吼一声:“噢------” 凤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嘤嘤大叫振翅高飞,遮天蔽日满天云彩,犹如彩虹一般挂满天空,各种颜色鲜艳美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高大宽广的银幕,映射着满屏的凤凰翱翔,活像一个精致巧美的花花世界,把人的思想,感受,都挖空了,只留下神圣和美好! 不计其数,人们倾其一生也难见到的凤凰,在这里,成千上万,展翅一飞天下是! 感叹!圣境只有感叹,但远远不够! “我要是能在凤凰底下的天池里洗个澡,立即死也够了!”郭小鹏羡慕的说。 “我也是!” “我也是!” 。。。 秦世亨看着瀑布天下,祥鸟程瑞,对他们说道:“我们去洗澡吧!” “污秽!”四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142章 刘正泰拜山 当秦世亨爬上矮梁的时候,刘正泰还在山窝窝里,当他们找到天池,观赏凤凰的时候,刘正泰正在给山神磕头。 高山的东南方向看着像台阶一样,步步有梯到处是树,料想爬上去无甚难事,可是真到近处一看,每个台阶都是几丈高的悬崖,有时候爬树能上去,有时候只能搭人梯,或者绕行,真把他们几个给坑苦了。 刘正泰爬着爬着就想回头,郭大鹏不甘心,往上爬不上去,转一圈到山南去,兴许有门,刘正泰无奈,那就走吧,像秦世亨一样,目的是找天池,这山以后再说吧! 往南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红口白牙说说简单,真正卖力的反而没有嘴,那满地的荆棘也扎不到嘴巴上,各干各的最害人! 尽管不单纯的爬山,但是想平坦的绕过去也是痴人说梦,能上就上能下就下,弯弯曲曲的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刘正泰气得走走停停,歇了一路,正中午的时候,他们实在走不动了,正好遇见一片果林,一致同意塞给嘴巴点“颜色”再走。 这果子没人见过,灰白色还没拳头大,吃起来如同爵蜡,没滋没味,但是可以果腹,刘正泰已经很感激了,不用吃野菜就是极大的满足。 “大鸟,你说秦世亨他们有吃的吗?”刘正泰边吃边问。 郭大鹏也不放心兄弟,担忧的说:“只怕没有,他们走那山太低了。” “也许又渴又饿呢!”刘正泰猜想道。 “哎!早知道让他跟着我们了!”郭大鹏遗憾的说。 休息完后,本来想睡一觉,可是阳光太毒根本躺不下来,他们短暂商量之后,决定轮流开路,大刀一挥全部躲开,后面的人就能轻松一点。 这样轮回了五六次,终于熬到了山南的边缘,可是太阳走的也很快,他们几乎撵不上。 几个人正高兴呢,突然前面出现一堵巨大的山墙,从上到下完全是垂直的,没有一棵树,倒是挂满了藤蔓,这可怎么过? 刘正泰和郭大鹏观察了半天,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顺着藤蔓爬上去,否则就只能原路返回。可没人愿意返回,这一路走过来容易吗?返回干脆返白马县去算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刘正泰背上大刀,第一个爬上藤蔓,幸好这树藤缠绕得像渔网一样,纵横交错结实如绳,一抓一大把,一踩一大片,借着力还挺省劲! 原本以为是绝境,没想到比上树还容易,兴奋的刘正泰噌噌噌一口气爬了十几丈,低头往下一看我的娘,有点恐高啊! 郭大鹏也不甘示弱,紧跟在刘正泰的身后,快爬到顶上的时候,藤蔓开始摇晃起来,刘正泰大惊,吞吞吐吐的问道:“啥,啥情况?” 郭大鹏看了看顶上的藤蔓说:“上面是藤蔓的梢,抓地不牢所以才会晃。” “那我们岂不是会像揭布一样把整个藤蔓掀翻?”刘正泰最害怕的是这个。 郭大鹏点点头说:“绝对有可能!” “卧槽!”刘正泰懊恼极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爬上来! 他观察了一会,看见稍低的崖边上有一棵树,树根外露像胡须一样,要是能抓住它,估计顺着树能爬上去,到了上面也就无所谓这些藤蔓了。 “大鸟,往那边走!”刘正泰指着那棵走光的树,率先爬了过去。 树根为了汲取养分,长得细长且分散,刘正泰轻松的就抓住了一根,可是却滑的很,跟本使不上力,他双手去握,还是没有把握,两只脚蹬在藤蔓上不敢松,再加上十几丈的落差,他又爬回了藤蔓上。 郭大鹏在他下面看着他,疑惑的问:“哥,咋样?” 刘正泰摇摇头,无奈的说:“太滑了!” 郭大鹏看他两腿发软抖个不停,于是说道:“哥,让我来!” 刘正泰让到一边,嘱咐他说:“你小心点!” “知道!”郭大鹏自认爬树比他强。 刘正泰还是不放心,又说:“你先拽住试试,脚不要离开!” “嗯!”郭大鹏应声道。 刘正泰看他一点一点爬到树的旁边,伸出右手握住树根,使劲往下拉了拉,问题不大,然后双手一握,双脚离开藤蔓夹住树根,像爬绳一样往上面爬。 刘正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想:你这小子咋这么冒失,还没试呢就往上爬!我的老天,可千万别出事! 郭大鹏一开始爬,树根上面的土就开始往下掉,专迷人的眼。 刘正泰揉完左边揉右边,后来干脆闭上眼,心里祈祷:山神爷,千万别让我们出事,等我上去了给你磕头! 一连默念了几十遍,许了无数个愿,终于听见郭大鹏喊:“好了,上来吧!” 刘正泰睁开眼一看,郭大鹏安安稳稳的爬了上去,正站在悬崖边上挥手呢! 刘正泰也赶紧挥手,让其他人先上,说是照顾到最后一个人,实际是心里发虚,离开藤蔓靠树根,他有点难以置信。 但害怕是没用的,尤其在这个时候,其他人在郭大鹏的指挥下,陆续都上去了,就剩下刘正泰一个人的时候,他感到空前绝后的无奈! “上啊我的哥!”郭大鹏催促道。 刘正泰看了看崖上的人,再不上去就丢大人了,于是心一横,又念叨了一句:山神爷,求你了,等我上去了,一定给你磕头,保佑保佑!然后一手拽住一个树根,正要抬脚的时候,就听见郭大鹏扯着嗓子喊:“不要拽两根,放掉一个!” 可是为时已晚,刘正泰已经离开了藤蔓,再想翻身回去已经不可能,双脚踢腾了半天,啥也没挨住,浪费不少体力。 “放掉一个!赶快!”郭大鹏又喊。 刘正泰听到这里,舍命松掉一根,双手握住一个不敢松手。 郭大鹏又喊:“不要乱踢,两脚并拢!” 刘正泰这会听话的很,两只脚一缠住树根,顿时心沉稳了,他赶紧往下看,只觉头晕的紧,又往上看,那郭大鹏恶狠狠的指着他,不知道喊些什么,急的他冷汗直流。 “爬呀!往上爬!” 终于听见了,刘正泰咬住钢牙,双手交替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树根好像是湿的,晒了一天怎么还湿呢?一定是幻觉! 他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往上爬,树根也越来越多,他不敢分心,还是拽着那一根,像蜗牛一样往上爬。 离郭大鹏已经很近了,他想笑,庆祝自己终于要上去了,但是不敢,松劲就是要命啊!我得慢慢的往上爬。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提着他往上拉,接着是第二只手,第三只,刘正泰终于被拉上去了,一个翻身躺在地上,只听见一个声音忽闪忽闪的说: “有粗的树根不要,偏要拽细的,你是嫌命长?” 刘正泰看了看爬上来的悬崖,这才明白,郭大鹏让他只抓一个树根的时候,他放弃了粗的,选择了细的,怪不得他们大喊大叫,真是山神保佑啊! 休息片刻之后,刘正泰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向着大山不住的磕头,朗声说道:“拜谢山神!拜谢山神!” 郭大鹏开玩笑说:“居然不谢谢我们!” 众人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才还真是千钧一发,这树根也结实,偌大的人居然没事! 太阳已经偏西,大事要紧,刘正泰和众人继续前行,这一次他们不再爬山,而是顺着山势往南走,然后慢慢的向西靠近,要是幸运,说不定比秦世亨先找到天池呢! 山南的树确实茂密,有的十分高大,只有在石头多的地方才能看见太阳,不过他们也不太想跟它照面,虽然刚才补充了几个果子,但是口渴的厉害,看见太阳更甚!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水流的声音,刘正泰欣喜若狂,大声喊道:“郭大鸟你听,是不是有水?” 郭大鹏和众人赶紧放下脚步,仔细一听声音越来越大,这河流还不小呢!都高兴的说:“快,去喝个饱!” “没错!走吧!”刘正泰喊了一声,寻着水声跑去。 几人兴奋的赶路,忘却了一切疲惫,穿过荆棘利石,一口气跑到瀑布的跟前,直吓了个目瞪口呆! 一帘巨大的瀑布映入眼帘,上接天下接地,中间宛如仙境。 瀑布不仅冲击大地,还扩散开来洗礼着周围的一切!刘正泰站在瀑布的雾气中,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的允吸,那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清凉! “不要耍赖!二货!” 刘正泰一听,怎么有人的声音?他们顺着瀑布往下看,就在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有几个人正在嬉戏,而在他们头顶上,翱翔着无数的七彩凤凰! “真美啊!”郭大鹏赞叹道。 刘正泰也觉得美,但是水里的人更让他吃惊,如果这里有人的话,避世就是空谈。他继续聆听着嬉闹的人们,忽然,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打转,那是熟悉的人啊! 郭大鹏也听出来了,笑着说:“这伙人真是雅兴!” “哼哼!”刘正泰没想到他们早了一步,既然如此,干嘛不喊山呢?让他们走了不少冤枉路,于是他找到一块突出的石头,站在上面边脱衣服边说:“来来来,我们给他们助助兴!” “你要干什么?”郭大鹏难以置信的问。 “给他们来个大水炮!”刘正泰一本正经的说。 “算我一个!”郭大鹏怎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也要!” 不一会,都脱的赤条条的,先来了几个小瀑布,然后飞流直下! 第143章 千年老妖怪 有了刘正泰等人的加入,秦世亨玩的就更嗨了,将所有问题都抛诸脑后,等到他们累了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马上就黑了。 这时候爬山回去,简直是送死,一个不留神就挂了,短暂商量后,他们决定在此留宿。 可是山里的晚上他们经历过,不是一般的冷,而且又十分潮湿,就这样光着睡一晚上,明天可能就起不来了,何况是在瀑布旁边。 只有生火,祛湿驱寒暖烘烘!山上有的是柴,砍些回来拢一堆,既能防止野兽的攻击,又能睡个好觉,何乐而不为呢! 刘正泰带人去砍柴,秦世亨带人平整土地,分工行动,事半功倍。 一个时辰后,刘正泰等人每人扛了两大捆干柴,都用巨粗的树干挑着,秦世亨见了笑着说:“你们倒不嫌累!” 刘正泰自然得意,神秘的说:“你不知道,这粗的耐烧!” 当他看见秦世亨铺的地床的时候,吃惊的说:“老弟,你这是猪圈吗?哪来的干草?” 秦世亨也得意的说:“嗨,想要自然有!咋样?试试?” “试试!” 刘正泰坐上去发现干草很软,又躺下来无比舒适,笑着说:“你真是走惯了的,会享受!” 众人哈哈大笑,各自找位置躺下,果然比想象的美好,便不再为晚上的事发愁,七手八脚生了三个小火堆,将地床围起来,等夜里天冷的时候,加柴即可。 虽然床很软,景很美,火很暖,但是水里待久了,肚子空的厉害,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而且自从有肚子呼应后,竟然相互攀比起来,跟杀年猪一样,越发撕心裂肺! “哎!要是有口吃的该有多好啊!”郭小鹏望着天空说。 郭大鹏是他袍哥自然心疼,但是奈何自己也没有,于是对郭小鹏说:“我们路上见过一种水果,虽然吃着没什么味道,但是可以果腹,要不去摘点?” “你得了吧!”刘正泰赶紧纠正道:“离那么远,你去?天这么黑,狼再把你吃了。” 郭小鹏也反对,劝他说:“我们吃了一种水果,超级甜,连牙缝都是甜的,还有山葡萄,非常酸,吃多了眼泪都是酸的。” 众人被郭小鹏这么一说,更加饿了,尤其是秦世亨等人,他们有深切的感受, “在哪?”刘正泰忍不住问道。 郭小鹏指着矮梁说:“就是从那里下来的时候,还不少呢。” “远吗?”郭大鹏连忙问。 “远!”郭小鹏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说:“明天我带你们去!” 哎!众人又无力起来,只能瞪着眼看天,星星很多,很繁! 郭大鹏闭上眼,强制自己睡觉,可是肚子像两张皮一样,一点东西都没有,慢慢的,连其它地方的肌肉也要被消化完了,整个人仿佛就是两张皮,薄薄的。 他悄悄的坐了起来,看着炙热的火堆,突然有了主意,然后拿了几根树棍,用捆干柴的树藤扎起来,然后架到火堆上,嘴里念念有词。 刘正泰抬头看着怪异的郭大鹏,问道:“大鸟,晚上你念什么经?” “不是!”郭大鹏解释:“我是骗骗肚子,告诉他我正烤野猪呢!” “香不香?”刘正泰笑话他。 “香呀!油都流下来了!”郭大鹏如此说,把所有人都馋到了。 “给我来一点!”郭小鹏对着大哥喊。 “好的!”郭大鹏假装割了一块肉,握着空气递到兄弟面前说:“慢点,有点烫!” 秦世亨都看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 郭小鹏也够意思,竟然假装接过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好似被烧到了,一边咀嚼一边哈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烫,有点烫,好吃!” 刘正泰简直看不下去了,骂道:“你看你哥俩那点出息!有骨头你看不见吗?小心崩了你的牙!” 其他人也被馋的不轻,围上来要分一点吃,郭大鹏很豪气,大方的割了一块又一块。 刘正泰嫌弃的摇摇头,对郭大鹏说:“你这幺蛾子能管饱吗?要吃就吃真的!” 郭大鹏一听,赶紧拨开众人伸过头来问:“哪有真的?” 秦世亨一笑说:“别听他说,这里不可能有野猪的!” “是没有!”刘正泰答道。 众人都以为刘正泰开笑他们,便继续让郭大鹏分肉。 刘正泰又一笑,说:“但是有鸟肉啊!” 郭大鹏一听赶紧收肛,夹住屁股说:“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哥俩烤了吧?” “我看行!”秦世亨也加入战团。 刘正泰嫌弃的说:“你们的肉太酸了,你往那边看!” 说罢指着瀑布旁边的大树! 郭大鹏等人不明白,看看树又看看他,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秦世亨瞬间明白了,赶忙笑道:“对呀,我咋没想起来呢!” 郭小鹏问他说:“什么?那边有什么?” 秦世亨笑着说:“你忘了,咱们刚到这,天上飞的是什么?” “凤凰啊?”郭小鹏一想,我的天,你们是疯了吗? 郭大鹏这才明白,除了他们兄弟这两只大鸟,瀑布旁边还有很多呢! “吃凤凰?”郭大鹏盯着刘正泰问。 刘正泰点点头,这里好像只有凤凰! “那会不会遭报应啊?”郭小鹏问。 众人无语! “会不会吃了拉不出来?”郭大鹏也问。 无语! “吃了会不会长翅膀?” “吃了会不会变成妖怪?” “这玩意有没有毒啊?” “卧槽!”刘正泰急了,说:“你们去不去?” “去啊!不去等着饿死吗?”郭大鹏斩钉截铁的说,众人也赶紧点头。 刘正泰拿出飞镖,指着他们说:“哎,你们真是屁股长脸上了。” 扔下秦世亨留守,刘正泰带着二鹏和其他人奔扑瀑布旁边的大树。 晚上凤凰和鸡一个样,抓住树干睡觉,人到了近前,他们都不带动的,真是脑容量小! 刘正泰先爬上树,看见凤凰像是树上结的果子,一个挨一个,还有的把树枝都压弯了,真是硕果累累啊! 但是这些在刘正泰眼里,都是一个个巨型的肉串,就等着他烤来吃了! 刘正泰伸手抓住一只凤凰,因为怕他乱叫,先捏住了它的脖子,然后任凭它扇翅膀蹬爪子,揪住头在郭大鹏举起的大刀刃上一割,便解决了。 连着割了五六个,凤凰开始乱叫,刘正泰又要上前去拿时,突然有凤凰受到惊吓,展翅飞走了,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呼呼啦啦的都开始逃跑。 刘正泰早有准备,飞镖一出“嗖嗖嗖嗖”,又有四只落地,郭大鹏也不示弱,竖起大刀往上一蹿,也扎死一个,把众人都惹笑了。 郭小鹏在树下数了数,激动的说:“够了够了,刚好每人一个!” 刘正泰也怕遭诅咒,见好就收下的树来,看着地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凤凰,只感觉天太黑风太紧,连忙呼喊:“撤退!撤退!” 回到火堆旁,秦世亨疑惑的说:“怎的没拔毛呢?” 刘正泰等人战战兢兢的一瞅,哎呀,慌得真是,又赶紧跑到天池边上,拔毛开膛,收拾的干干净净,拿到火堆上一烤,和野鸡也差不多,原来脱了衣服都一样! 这柴也是烈,火生的旺,凤凰肉滋滋啦啦的响,烤肉也是煎熬的活,忍得哈喇子淌了一堆,郭大鹏忍不住问:“这啥时候能烤好?” “谁知道,我是没吃过。”刘正泰边烤边说。 郭大鹏又看秦世亨,他走南闯北见识多,没想到秦世亨也摇头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管他个球,吃吧!”郭小鹏说完,放在嘴上就咬了一口。 众人赶紧问:“味道咋样?” 郭小鹏咂摸了一会,说:“好吃!” 那还等什么,干就完了!所有人都拿起自己那一份往嘴里放,果然美味,要是再有点盐,几个人都忍不住要再回去一趟了。 饿了一天,水果又不挡饥,何况如此吉祥的人间圣物,他们连骨头都给它嚼碎了,差点把插肉的树棍也吃了。 吃饱了又去瀑布下喝水,真他奶奶的舒适! 秦世亨怕第二天被人发现,顺便把天池边上的肠子肚子各种毛,全部挖坑埋了,又压上些石头,等他回去的时候,刘正泰他们早就满足的睡下了。 夜里果然风大,很冷,火堆被添的旺旺的,比树还高,一个全身长毛的怪物正坐在火堆前,背对着烤火。 他赶紧去喊刘正泰,不料哪里还有刘正泰的身影,分明是一个头上长角的老虎趴在地上,那郭大鹏和郭小鹏则变成了两只长着人头的凤凰,周围不是狼就是野猪,吓得秦世亨猛然跳起,可惜怎么也跳不起来,等他往脚下一看,自己变成了一条大蟒蛇,不仅没脚,连手都没有。 哎呀我的妈! 不好,连话也不会说了,他正要呐喊,那只长角的老虎立刻冲了上来,把人头鸟吓得张开翅膀想要飞,可是被长毛怪拽住爪子,将他身上的毛一根根拔了下来,鲜血像红蜡烛一样滴的满地都是。 野猪啃住大灰狼的脖子,狠命的拽下一口,仰天长啸,这次终于报了仇! 秦世亨想跑跑不了,想滚滚不动,只能像在天池里游泳一样,拼命的往前划,可是老虎速度太快了,一个箭步追上他,上来就是一口,他感觉到骨头都碎了,肉也烂了,悔恨的眼泪酸酸的! 妈呀!凤凰诅咒了! 第144章 千里闯关只为家 经过一夜折腾,秦世亨睡得像挨了一顿板子,哪哪都疼。他来到天池边准备洗脸,看到水里的自己顿时吓了一跳,黑乎乎的跟鬼一样,这让他想起来昨晚的梦,真是祥瑞啊吃不得,噩梦缠身! 他赶紧洗了洗,幸亏擦得掉,不然要是被山那边的人知道,他们饿极了连凤凰都吃,以后还怎么做人? 等到所有人都睡醒,秦世亨看着满地的骨头,说:“吃鸟的事,千万不要提!” 刘正泰听见了,也赶紧说:“对对,赶紧把这些也都埋起来,越深越好!” 众人七手八脚,深挖深埋,一根骨头丝都不留,最后又找沙土平整了一遍,才开始商量回去汇报的事。 刘正泰的路线太险了,即使回去也未必走的过,所以一致同意由秦世亨和郭小鹏带路,刘正泰跟随,其他人留守,负责制造烟雾,给大部队指明方向,郭大鹏欣然同意了。 来时秦世亨负责开路,郭小鹏负责标记路线,现在返回的时候,郭小鹏走在前面,寻找昨天留下的路标,原路返回。 今天比昨天稍好,天气没有那么热,而且也起了风,甚至有云彩飘过,不过太阳还是主色调。 好不容易走到葡萄架的时候,他们已经渴晕了,秦世亨和郭小鹏有经验,再渴也只是零星的摘几个放嘴里,哪想到刘正泰整串的往嘴里填,酸的他脸拧成了丑八怪,嘴张的跟狗吐气一般。 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刘正泰觉得肯定比郭大鸟的日子好过多了,他们说不定还在那傻傻的饿着砍木柴呢! 从山洞里出去是石头林,再下了矮梁,眼见就到草原了,刘正泰苦笑道:“这就结束了?” 秦世亨笑着说:“不然呢?” “哎!”刘正泰叹道:“比我们走的容易多了。” 下山后还是没有看见大部队,三个人慌了,满世界找,终于在一个低洼处,看见元道中等人正在埋锅造饭,几人大喜,惊叫着跑过去了。 原本想着还是炖野菜,不料满锅都是肉,刘正泰一问才知道,他们遇见了野牛群,一口气砍死了十头,吃了三头,还有七头呢,真是滋润! 刘正泰向师兄元道中汇报情况,秦世亨找他相好去了,留下郭小鹏跟他妈说了几句话,眼睛不断地盯着翻滚的大锅。 众人听说找到了天池,还有满天的凤凰,真是喜出望外,阿弥陀佛!个个摩拳擦掌立刻就要出发,还是元道中谨慎,问明白了详细路线,又看了看天,准备吃完饭就出发,赶黑到达天池,吃喝都不愁了。 为了能尽快出发早点赶到,大家又开始找干柴,把火烧的贼旺,有的直接就开吃了,边煮边吃呗,不浪费时间。 吃完饭出发爬山,秦世亨和刘正泰带路,郭小鹏拉住他的母亲,从高山的西南方向,往矮梁进发,一切顺利如常。 可天公不作美,刚走到石头岗的时候,乌云像唱戏一样乱窜,刘正泰暗叫:“不好!这要是下雨可怎么办?” 雨滴已经流星般飞了下来,秦世亨站在洞口喊:“走这里,快!” 人们都慌了,在山里碰上下雨可不是好事,摔一跤,发个水,来个泥石流,都不是好惹的。 果然,这山洞并不是给人走的,而是山水的通道,刚过了一半人就已经流成小溪了,有的人还背着牛肉,脚下一直打滑。 慢慢的水越来越多,都漫过脚踝了,后面的人也越发害怕,这山洞小的可怜,万一塞满水,那力量谁抵得过。 元道中站在后面不断催促,当水没过膝盖的时候,他连忙喊:“牛肉不要了,赶紧走!” 终于剩他一个的时候,水流已经比腰深了,每一步都举步维艰,他只能板住石墙,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当他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水最深处已经到了脖子,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 雨越下越大,甚至开始打雷,而且山里的雷声特别响,像放炮一样连成串。 乌云盖顶黑的很快,再加上山高到天上去,几乎就是黑夜了,走起路来老撞树,只有闪电来的时候往前猛看一段,凭记忆往前走,但还是避免不了吃亏。 这些对于秦世亨和郭小鹏来说,不算是最糟的,天好的时候找路标很容易,连一片揪掉的树叶都能记住并找到,现在可倒好,大刀砍在树上的标记都找不着,两人你提醒提醒我,我再提醒提醒你,结果全乱了,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山里摸了半天,元道中扯着嗓子问:“小鹏,还有多远?” 郭小鹏左顾右看,回应道:“快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快了?”元道中不信,记得走雄鸡山的时候,聂老猎户也爱这么说,所谓“快了”就是“不告诉你,告诉你你就不走了!” 元道中又问秦世亨,秦世亨赶紧四处看,也是不知道,虽然接连打了几个闪电,山里亮如白昼,可他还是找不到路标,甚至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慌忙对元道中说:“元大人,我们走的时候,跟郭大鹏约好了让他放烟的。” 元道中摇摇头说:“这么大雨,哪能放起烟。” 秦世亨也觉得是,说了等于白说,只怪这天气。 众人正无奈时,两条大闪电同时发威劈在高山上,把山周围都给照亮了,秦世亨抬头一看,一股黑烟冒起,他惊喜道:“在那里,元大人,我看到了,在那里!” 元道中也看到了,尤其是秦世亨手指的时候,不过转瞬就没了。 “走!往那个方向走!”元道中喊道。 秦世亨带着郭小鹏,继续找路,终于在一棵歪脖树上,找到了他们留的印记,然后顺着很快就来到了瀑布前。 雨还没有停的意思,不过他们明显的感受到,瀑布的水量增大了,这里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 秦世亨和郭小鹏带着元道中找到郭大鹏,发现他们真是个人才,因为下雨点不着干柴,他们竟然搭了一个棚,在里面生火,然后盖上湿树藤,真是烟气熏天! 元道中比着大拇指跟郭大鹏等人说:“好样的!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好!” 老人和孩子经不起雨淋,元道中问有没有避雨的地方,秦世亨等人都摇摇头,那就只能砍树搭棚,像郭大鹏生火一样,对了,生火,有棚有火就不怕。 但是在这里肯定不行,刘正泰忙说:“往上去,我们从那边过来的,上面有块儿空地,比这高,走水也不怕!” 元道中觉得好,事不宜迟马上动身,年轻力壮的去砍树搭棚,老人把小孩照顾着,这山上树木是不缺的,要粗的有粗的,要细的有细的,尽管挑,再加上人多力量大,搭棚也快。 贞一平和贞天祥父子最忙,害怕他们搭的不结实,又一个个检查一遍,没问题了才让人进去,生火烘衣服。 忙活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把棚搭好了,得,雨也小了,众人正骂呢,它一生气不下了,这怪天气! 元道中吩咐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大家都各自找地方,凑合着过一夜,明天再做理会,不想这瀑布的声音如打雷,翻来覆去睡不着。 干柴被雨水一淋,特别耐烧,有时候还会带着烟,熏得人睁不开眼,人们只好闭目养神,正好睡觉,不料它又钻鼻孔里去了,叫人防不胜防! 眼看夏天就要过去了,接下来必然天气凉爽,再往后就是冷,寒,隆冬的到来。元道中思量着要争分夺秒,赶紧在这里安家,然后是生计问题,靠牛肉和野菜,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带的种子在路上吃了,那时候是为了救命,救命远比续命紧急,所以还得重新购买,这意味着,有人还得回去,买了种子再回来。 还有下一步的吃饭问题,这个比搭棚重要,野牛靠的是运气,野菜靠的是肠胃,这大山里不知道有没有吃的,秋季啊,野果也是口粮。 元道中想了很多,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夜睡得真踏实,从身到心,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咋样,都有什么难题,但至少不会有杀戮了,不会有人吃人了,也不用再走了,那些老人和小孩,都已经走到极限了。 天已经亮了,昨晚折腾到半夜,大家都没有醒,直到太阳从山那边越过来,有人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见眼前的美景,振奋的大喊道:“哇!好漂亮啊!” 有人被吵醒了,站起来一看,大声喊道:“凤凰!是凤凰!” “还有彩虹!上面有彩虹!” 人们尖叫起来,所有人都被吵醒了,他们围在瀑布边上,看着天上的彩虹,还有数不尽的花枝招展的凤凰,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等盛况,甚至有的老人都跪在了地上,朝着凤凰和彩虹磕头! 刘正泰看了看秦世亨和郭氏兄弟,不停的使眼色,正好被元道中看见,他走过来说:“正泰,你想说什么?” 刘正泰吓了一跳,慌张的说:“我们要不要也跪拜一下?” 第145章 重新开始的美好 吃过早饭,原道中把年轻力壮的都叫到一起,让他们自由组合,到附近去走走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看看哪里适合长久居住,选他十处八处,大家一起商量着裁定。 人们听了十分欢喜,议论纷纷的各自去组队了,郭大鹏和郭小鹏躲躲闪闪悄悄的往矮梁山上走,被元道中看见,立马叫住了:“你俩忘东西了?” “没有啊!”郭大鹏赶紧解释。 “那你回去干什么?”元道中又问。 郭大鹏假装无辜的说:“不是,去转转嘛!” 元道中笑了,说:“那你往山上走啥,房子能建山上?” 然后对所有人说:“大家不要往山上去了,找那种方便吃水种地的地方。” “好咧!”人们答应着走了。 郭大鹏无奈,原本想去偷吃点甜果呢,这算彻底无望了。 老人们也不闲着,他们有自己的事,在白马县的时候,各种物什都丢了,逃难的路上用不着,现在又要重新生活了,家具越多越方便,编篮编筐不亦说乎! 贞一平和贞天祥是最受欢迎的,木匠的活都会干,木匠不会的活也能干,桌椅板凳是基础,水桶马车才是真本事,那灶台啥的就不用说了。 娘们也有娘们的事,除了带孩子,就是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食用的野菜野果,指望老爷们做饭根本不行,可着一顿造早饿死了,随便加点就能多对付一天,过日子还紧着呢! 元道中带着刘正泰最后出发,他们准备爬到高一点的山上去,对这个地方有个整体印象,以后办事也方便,可是昨天刚下了雨,增加不少难度,但是为了尽快安定,他们只能迎难而上! 山上的果子还真不少,但都是成片的,对于饥饿的人来说,永远也吃不够,可对刚吃饱的人来讲,并没有多大吸引力,何况又这么炎热,在密不透风的树林深处,一点食欲都没有。 一连逛了三天,元道中根据搜集来的地形信息,终于选定了一处坐北朝南,三面环山的风水宝地,别说他们四五百人,就是多十倍,也足够住了,而且周围都是大块的平整土地,再往前是一条小溪,水是瀑布那边过来的,这样一来,吃喝不愁了。 接着是建房子,元道中最怕的是乱,像在白马县里,寸土寸金寸寸难,没有一个胡同不拐弯的,走着走着就走到别人家院里去了,不仅不方便,风水上也是大问题,所以这次他规划的像豆腐块,房前房后房左房右,留出足够的空间,每条道都畅行无阻,什么叫风水?风能过水能流,这就叫风水!你要是挡住风堵住水,早晚出大问题! 山里地基最好打,只管放石头,反正山上多的是,顺便地上也铺一层,平整过后走起路来踏实干脆,比皇宫里都得劲,就是进度有点慢,元道中看了直着急。 还是贞天祥后生可畏,他跟父亲贞一平研究了两天,然后来找元道中,开门见山的说:“元大人,我有个建议!” 元道中最喜欢的就是建议,高兴的说:“来来来,你说我听!” 贞天祥觉得直接建房太慢,而且石头垒起来的比较湿冷,尤其是第一年,估计冬天一来能把人冻哭,不如直接建木结构的房子,一是快,二是暖和,三是外面还可以继续砌石墙,这样一边建设一边住,两不耽误还快,何乐而不为呢! 元道中觉得好,这山上不仅石头多,树木也不少,砍了拉过来建房子,再晒上一半个月,那住起来才舒坦呢!虽然石头垒起来慢,但只要能住进去,时间拉长点也无所谓,就这么办! 于是在贞一平父子的指挥下,先在石头打的地基上架梁,把房子的框架支起来,然后往里填木头,不到一天就完工了,人们看着房子发呆,头一回见有点新鲜。 元道中指着新房子问:“天祥,这房顶是不是太大了?房檐也长!” 贞天祥笑着说:“不大,将来还要加一层石墙呢!” “哦,对了!”元道中很满意,开始分工建造,就按照这个样式,一口气建了两百座,山里的树也越砍越远了,石头也越搬越高了。 有了住的地方,吃的也开始紧张起来,元道中还想打野牛群的主意,可是那个山洞太小了,分成肉带进来放不住,几天就坏了,即使挂在瀑布的下边,极限也就是十天。 “非得有活的进来不可!”元道中带上人奔扑石头岗,贞天祥负责凿宽石洞,刘正泰负责狩猎野牛,而且要活的。 秦世亨的差事最美,带着李伯雅等娘们去摘果子,她们的目标是把果树都栽到房子后面去,那些盖房子砍掉的树坑,几乎把半个山坡都荒芜了,干脆用果树填上,今年不发芽还有明年,日复日年复年,早晚变果园。 钱百利和吉无咎则在大本营负责分配家具,每家每户一模一样,这样有趣的小生活钱百利从来没见过,到处透着新奇。 吉无咎就嫌弃无聊,一天不到就跑走了,跟着一群年轻人不知道鼓捣什么,等到元道中有一天回来,进去一看我的天,吉无咎竟然打了一口井出来,那水哗哗的,而且贞一平给做了辘轳,还盖了个亭子,真是一劳永逸啊! 其实这里的每个人,他们都深深的知道,远离红尘是非易,营造幸福生活难,要想下半辈子,子孙后代生活安逸康健,从他们此刻开始,就要营造一个温馨和谐的生活氛围,而且每个人都要积极充满正能量,不惧艰险勇于奉献,所以在做事情上,都能投入饱满的热情,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 元道中认为师出有名才能战无不胜,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也得有个说头,于是商量着给取个名字,有的说叫幸福村,有的说叫逍遥店,还有的说叫桃园坞,不一而是。 后来钱百利说,不如叫唐村,我们仍是唐朝人! 有人就说不行,唐朝都灭了,再说了我们来这不就是避世的吗?精神上也要远离世俗! 争来争去没有统一,吉无咎说太伤脑筋了,还是“幸福村叫着直白也好听!”就一致通过了。 其实都避世了,还伤什么脑筋! 元道中又说还得建个祠堂,这叫有过去才有未来! 贞天祥说还得建个庙,这叫上有天下有地! 刘正泰说建个学堂吧,我儿子快该念书了。 秦世亨说光学文不行,还得练武,咱们幸福村将来人人都会舞刀弄枪。 钱百利说还得建个钱庄,不然拿东西换东西么? 李伯贤说医馆呢?谁还没有个伤风感冒! 郭小鹏说不养牛吗?不养羊吗?鸡鸭鹅呢! 。。。。。。 光开会就开了三天,元道中粗略一算,这至少还得再建三十套院,一二百年后,这就不能叫幸福村,该叫幸福镇了,甚至将来得叫幸福县,幸福府,乃至幸福国了。 得咧!照单子开干,想象是美好的,按着想象一项一项干,将来必定也是美好的! 房子建好了,地也开耕了,连野牛都有了,现在缺的是良种,没有主粮,每一天都是挑战,可是种粮在路上都被吃干净了,只有再回去采购,也就是说,想长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再入一趟世俗不可。 元道中思考了很多天,大家都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再回去出个意外怎么办?就算不出意外,这份罪,谁还愿意受呢?真是左右为难! 秦世亨没注意这些,他决定办一件大事,就是和李伯雅成亲,虽然没有美味佳肴,没有美酒香烛,但是有洞房就成,他已经等不及了。 人们听了都说好,很久没有热闹一场了,再怎么难,只要有新的家庭,就预示着兴旺,预示着未来,所以群策群力,变着法子祝贺,倒也有模有样。 这是幸福村的第一场婚庆,势必要流芳百世的,所以贞天祥特意给他们立了一个碑,书写了幸福村的第一桩婚事内容,并放到祠堂里,预祝幸福村人丁兴旺! 虽然物资贫乏,但是人心向善,所以乐得逍遥,人们边庆祝边劳作,这是他们在白马县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元道中被耽搁了好多天,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再不赶紧出去走一遭,误了播种的农时,连西北风都不够喝了。 再说了,大雪来了必定封山,晚一步可能就回不来了,那时进退两难,怎么办?元道中真是愁死了! 这一天,大风起兮云飞扬,风萧萧兮易水寒,反正秋天是来了,元道中实在坐不住了,他掐指一算,这一趟快则月余慢则俩月,毕竟是轻车熟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绕,速去速回,兴许不会出什么乱子,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马上去找钱百利,准备让他守家,毕竟他武功底子稍薄,不曾想正好相反,钱百利挤破头也要出去跑一趟,真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安全起见,元道中还是不想让钱百利冒险,老钱也看出来了,但是在他说了一句话后,元道中立马同意了。 第146章 钱百利的实力 当元道中提出要重回白马县时,人们都沸腾了,各种粮食种子蔬菜种子他们都需要,但是这个地方适合种吗?可是没有的话,又无法生活,原来他们把这个迁徙想简单了,避世的地方荒无人烟,野味又很有限,生存靠野生是长久不了的,看来这一趟不可避免! 但是,为什么不在附近买呢?也许不用跑到白马县! 这倒提醒了元道中,他一心想回白马县,目的就是告诉白马县的人,他们在一直往西的地方,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黄河源头还往西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安居乐业的风水宝地,那里远离世俗,没有战乱,没有官僚,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这对每一个正经历磨难的人来说,无比诱惑! 还有武忠廉,他的老搭档,一定恨透了当官做够了难,只要我把这里的情况一说,他肯定会来的,而且是非常急切的那种,甚至会张贴告示,晓以利害,全城搬到这里,到那时幸福村就热闹了,就繁荣了! 罢了!元道中决定:一波人两个方向两个目的!把想要办成的事一股脑都办了,然后封死石头岗的山洞,安安静静的住上几百年,成为名副其实的幸福村! 除了钱百利,吉无咎也无牵无挂,一想到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外面的花花世界再也见不到了,他想吃的想玩的想看的,都只能成为想想,干嘛不去呢! 元道中自然同意,原本说的就是吉无咎来去自由,哪怕他出去了不回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和钱百利一样,和所有人都一样,想出去就赶紧出去吧,再回来,就封山了! 郭大鹏肯定要去,郭小鹏只能守在家里,除了照顾老娘,还有王梅香,郭大鹏惦记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李三娘那边嘴皮子都磨薄了,要不是秦世亨抢先成亲,估计他都到手了。哎!只能让老弟先帮忙看着,别让人家给抢走就行! 令元道中没有想到的是,贞天祥也要陪着去,这里房子还没有建完,都等着他指导呢,哪能离开!可是贞天祥全部推给了父亲贞一平,他闲着的时候做了些弓箭,原本是想着猎杀野牛什么的,这要出去肯定能派上大用场,何况他还要买些工具,回来建设幸福村,这理由真的挡不掉! 越纠结想一起去的人就越多,再等下去不仅误了时辰,把谁留下都不合适,元道中思虑再三,收拾好东西,带上秦世亨,钱百利,贞天祥,吉无咎,刘正泰和郭大鹏,以及二十个壮劳力,在一个旭日东升的早晨,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路是熟的,所以走起来特别快,而且都是年轻人,脚程跟得上,像一阵风一样。 元道中一直偷笑,照这样的速度,肯定误不了农时,一切担忧都解开了! 没有了盛夏的炎热,酷暑的照顾,沉重的包袱,赶路算是最轻松的了,再加上心情美丽斗志昂扬,简直是一路顺风。 四天后,他们就上了大路,一路向北又走了两天,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家,只不过穷的一片好瓦都没有,房子跟地头的城隍庙一样低,别说买东西,救济还来不及呢! 又走了一天,开始出现小村庄,秦世亨进去一打听,说往东北有个集镇,大的很,啥都能买到。一群人高兴坏了,马不停蹄的赶路,可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找个地方暂且住下。再一问才知道,这集镇半个月才开一次集会,平常并没有多少卖东西的,而且十天前已经开过了,下次还得再等五天! 五天?真是倒霉!五天他们都快到家了,哪里等的起! 钱百利笑着说:“边买边打听吧!” 元道中为难的说:“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分了五个小组,钱百利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这个可是他说服元道中允许他出山的理由,然后对着他们说:“我这里有些钱,你们拿去买种子吧!” 众人一看惊叫道:“哇!金瓜子!” 黄澄橙金灿灿的闪闪发光,钱百利给他们每人抓了一把,郭大鹏接过来笑着说:“还有金豆子!” 有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买不到!元道中不想钱百利出钱再出力,就让他在客栈里休息,其他人明天一早,到集镇的各个地方去采买,然后回来集合,众人答应早早就歇了。 第二天分头行动,先去镇上捡有的买,虽然集镇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有人回来了。 郭大鹏牵了六头牛,走进客栈交给钱百利说:“那里还有一群羊,我去给它赶回来!” 钱百利笑着说:“多多益善,钱够吗?” “我这还有!”郭大鹏说完就跑走了。 他前脚刚走秦世亨后脚就进来了,不仅有两头牛,还有十几匹马,连小马驹都不放过,一股脑全带回来了,这下好了,省了无数脚程! 钱百利早就准备好地方了,照数全收,然后又抓了一把金豆子给秦世亨说:“你再去转转?” “得嘞!”秦世亨也不客气,挑了一匹他早就相好的马,带上两个人,飞也似的跑了。 第三个回来的是贞天祥,他原本是去粮铺的,不想绕了远,闻见一股木香味,进院一看是同行,院里放着不少马车,最里边还堆些家具,都是崭新的! 贞天祥找来老板一问才知道,最近世道乱,要家具的少,跑路用马车的多,所以就多做了点。那还客气什么?通通的拿走!可是问题又来了,有车没有马,怎么办? 老板哈哈一笑说:“去秦二爷家,他们家马多,来我这的都去那买马!” 贞天祥按照老板的指示,跑到秦二爷家一问,懵了,秦二爷说:“马都被一个本家买走了,连刚满月的小马驹都带走了。” 贞天祥自认倒霉,忽见他院里还有头小牛,就说:“没有马有牛也行啊!” 秦二爷忍不住笑道:“这世道是怎么了,我的牛也卖了,好不容易留下一个小牛犊,真真不能卖了!”他见贞天祥一脸诚恳,又说道:“牛你要的话,去李家,他们家多!” 也罢,贞天祥按照秦二爷的指示跑到李大爷家,不想又扑个空,李大爷更绝,连个牛毛都没留!所以悻悻而回,望着十辆马车发呆,他们才五个人,怎么驾驭十辆车? 还得是贞天祥啊!他把车头架在车屁股下面用绳拴紧,一人拉两个车,慢慢的往客栈赶。幸亏这车都是新的,走起来不算费力,就这到客栈的时候,五个人跟淋了落鸡汤一样! 钱百利看看贞天祥的马车,又回头看看秦世亨牵回来的马,奇怪的问:“你们俩是商量好的?” 正说着吉无咎回来了,他看见钱百利就说:“哥,你看我买的啥!” 钱百利和贞天祥走近一看,好家伙!鸡鸭鹅都齐了,除了满满的两车,他们每人还提了两笼,好大的味道! 钱百利笑着说:“这玩意现在可金贵了!” 是哩!老百姓手里没钱,这些都是家当,需要钱的时候就卖几只,时间一长,鸡窝就空了,世道乱了这么久,哪里还听得到鸡叫,牝鸡司晨都没有! 钱百利看见多了两个驾车的人,就问吉无咎说:“他们是干什么的?” 吉无咎一拍脑袋说:“哎呀,差点忘了,他们是帮我们送过来的!” “那这马车?”钱百利指着马车说。 “哦,都是他们的!”吉无咎解释说:“他们还要走呢!” 钱百利点点头,笑着说:“哪有让走的道理!” 说着掏出几个金豆递给他们,说:“马车卖我吧!” 两个人许是没见过金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还是分辨不出来,竟不敢接。 钱百利见状找店老板换了些铜钱交给他们,两人才高兴的走了。贞天祥看了摇头道:“便宜了客栈掌柜的了!” 正这时郭大鹏回来了,赶了二十多只羊,咩咩咩的叫唤。那鹅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顶着嗓子唱,两家一会合,吵得脑仁都疼! 刚把他们安置好,鸡又开始打鸣了,而且一鸣天下鸣,所有的公鸡都开始叫起来,反而羊群没了动静,鹅群也莫名其妙的东看西瞧,偶尔哼一声。 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郭大鹏指着鸡笼对众人说:“不好了!这玩意不能去幸福村!” 钱百利疑惑的问:“为什么?” 郭大鹏笑了,说:“母鸡可以去,公鸡是肯定不行的!” 众人都诧异了,有人说:“为什么母鸡去得公鸡去不得?” 也有人说:“对呀,分什么公母?” 钱百利止住议论纷纷的人群,问他:“没有公鸡,要母鸡有什么用?你这是乱弹琴!”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郭大鹏指着鸡笼笑道:“幸福村有幸福才能叫幸福村,什么叫幸福?每天睡到自然醒才叫幸福,你把公鸡招去,天天早上打鸣,谁还能睡得着?” 众人这才知道他是扯蛋,异口同声讥笑道:“郭大鸟,你要是能干公鸡的活,便不带它们去了!” 大家都笑起来! 第147章 元道中入瓮 秦世亨骑着马跑遍了整个集镇,零零散散的买了几包蔬菜种子,他也不知道好坏,更不知道品种,只听菜园子的老人说是菜,他全都搜刮来了,可怜巴拉的回到客栈,向钱百利诉不尽的苦。 钱百利信以为真,打开一看我的天!这还少吗?菜种和粮种哪里能比,这几袋子种下去,吃到猴年马月了! 人们高高兴兴的,把客栈后院都挤满了,却不见元道中和刘正泰回来,眼看天都黑了,一粒粮食也没拉回来,这次出来的目的可不是这些东西,怎么办? 钱百利把人们聚拢到一起商议,由秦世亨和郭大鹏骑马出去接应,其他人留守,做好撤离的准备。 且说元道中和刘正泰,两人本来是分开走的,他们在路上看见了不少东西,都忍住没有下手,一心要找粮食,这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们不仅需要解决眼前的吃饭问题,还要规划长久的口粮生计,少了没用,所以一直没有着急撒钱。 集镇上有七八家粮铺,规模都不大,元道中很快就转完了,这些全部集中起来也没多少,看来世道是真不行了,粮贵钱贱,大家都知道吃饭第一! 突然,一个黑漆大牌匾吸引了他,只见上面写着:天下米粮铺!下边还有一副对联,上联说:江南米河北粮皆入我仓,下联道:山东西山西东都吃我粮,横批:米粮盖山。 元道中一看笑了,这老板好大口气,要是在滑州,估计张刺史一口就把你吞了,不过你既然敢写,肯定不一般,正合我意! 进去一看果然不同凡响,光屋里的粮食都比其它铺子多几倍,元道中高兴的说:“掌柜的,你们有多少米粮,我都要了!” 掌柜的是个老头,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听见有人口气比他还大,睁眼一瞧是四五个壮汉,于是鄙视的说:“呵!你有多少钱?” 元道中拿出一大锭银子拍在桌子上,神气的说:“你有多少粮?” 老掌柜一看立马跑过来,笑嘻嘻的说:“要多少有多少,我这里不够,庄子里还有,只怕你们扛不动。” “那就用车拉!”元道中说完,又拿出一锭放在桌子上。 老头眼都直了,银子不多见,金贵着呢!他伸手摸了摸,对元道中说:“马车要吗?扛不动的!” 元道中将腰里的钱袋子抖了抖,哗啦啦的响声清脆而高贵。 老头赶紧冲着后面喊:“二顺子,套车去,我们回庄拉粮。” 很快从后院出来一个马车停在门口,元道中摇摇头说:“太小了点!” 老掌柜赶紧解释道:“这是拉我们的,庄子里有的是马车!” 元道中刚要坐上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有多远?” 老头笑呵呵的说:“不远,十几里地就到了,我们庄上地广!” 也罢,速去速回,也免得来回折腾了,元道中率先坐了上去,老掌柜吩咐二掌柜看店,自己则坐在了前排,二顺子马鞭一扬,往东便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看见一个庄子,全部用围墙挡起来,跟白马城一样。西门口有四五个人把守,虽然没有城门的规格大,但是应有尽有,看来这庄子很富裕,粮食少不了! 进门后和村落一样,每家每户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且还有老人和孩子。再往里有一个高大的院墙,门口守卫的已经带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二顺子把马车停到门前,扶老掌柜的下来,元道中“嗖”的跳下车,站在老掌柜身后,门口的大汉原本还很高兴,看见元道中这一跳瞬间变了脸色,警惕的握住了刀。 老掌柜乐呵呵的把他们领进门,元道中发现院子里有不少武器,刀枪棍棒眼花缭乱,还有十几个人光着膀子在演练功夫,看见元道中等人进来,全都注视着他。 老掌柜尴尬一笑,说:“官人请进,我好奉茶!” 元道中等人被看的发毛,忙说:“茶就不吃了,还是先看看粮仓吧!” 老掌柜仍旧笑着说:“您是大客户,怎能不奉茶呢!” “不急!”元道中推辞道:“看看再说!” “也罢!”老掌柜便带着元道中等人去了后院,那里不仅有粮仓,还有二三十辆马车,元道中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粮仓,比白马县的粮库还大,有了马车就不发愁了,这要是运回去,吃几年都不成问题。 老掌柜偷偷一笑,他看出来元道中非常满意,于是说:“怎么样?买多少?” 元道中把两锭银子都拿出来,并打开钱袋给他看,说:“按这个装!” 老掌柜一看白白的银黄黄的金,两眼瞪的球大,高兴地喊:“给他装十车!” 元道中笑了,接口道:“五车大米五车麦,五车高粱五车谷,行咱就成交!” 老掌柜眼睛一转,说道:“全依你!” 说着一挥手,五六个年轻人过来开始装车,二十个马车摆成一排,阵势宏大!可把元道中给乐坏了,他也是胡乱说的,没想到能买这么多,这一趟真不白来,然后兴奋的带着人亲自过目,确保一粒假都掺不了。 正装的起劲,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前院闯进来三十多人,其中有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不是善茬。为首的一人来到跟前,指着元道中问:“是他们吗?” 老掌柜慌忙跑上前,卑贱的说:“九爷,就是他们!” “给我围起来!” 话音未落,元道中等人就被围在了中心,刚才装车的苦力也都跑了,看来是个圈套。 元道中并不害怕,他走向前问:“阁下是谁?” 那个被叫九爷的人冷笑一声,鄙视的说:“爷的名字你也配问?识相的把钱留下,敢说半个不字,我活剐了你!” 元道中瞬间都明白了,老掌柜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根儿在这,如此勾当不知害了多少人,不过遇上我算你们倒霉,他微微一笑说:“我是准备把钱留下,但粮食我得带走!” “哼,只怕你也走不了!” 九爷说完一甩长鞭,就要去打元道中,被元道中轻松躲开。再看时,那长鞭乃是精钢所制,竟把地砖打了个稀碎。 元道中不想惹事,只想带走粮食,所以没有拔刀,继续解释:“朋友,公平交易,何必命搏?” 九爷哈哈大笑,说道:“现在的粮食比金子都贵,你真以为我会给你?” 又是一鞭,直打的砖末横飞。 元道中再次躲过,他知道这种人没法理论,果断拔刀对着甩来的鞭子使劲一剁,硬生生把它给斩断了。 九爷失了兵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惊喜道:“好刀!我要了!”然后从身边人的手里取过一杆长枪,又对元道中刺来。 十几回合后,九爷不敌元道中,被一刀砍断长枪,自己也险被划伤,败下阵来。 “九弟,让我来!” 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从天而降,手里一把黑漆漆的狼牙棒,对准元道中的脑袋砸来。 元道中听见声音自知不好,就地一滚翻身离去,举刀迎战来人。不到十个回合,元道中架住他的狼牙棒,一脚踢在屁股上,只见那人飞也似的扎进马车里,摔了个狗啃屎! 九爷赶紧上前把他拽出来,朗笑道:“八哥,你也不行啊!” “九弟莫笑八弟!”随着声音传来,又到了两个壮汉,每人拿一把叉子,对着元道中说:“看我哥俩插你!” 元道中并不惧怕,从这几个兄弟交手来看,他们确实有些功夫,但是不深,打的一板一眼,不够凌厉,所以应付起来毫不费力。 不一会又来一群人,看见元道中以一敌二游刃有余,于是也加入到战团,想要以多取胜,不料元道中大刀舞的密不透风,五六个人也拿他不住。 九爷气得夺过一把大刀,再次加入战斗。那老八看见兄弟们都上了,他忍住疼痛,拾起狼牙棒,也挤进去,不料被元道中又一脚踢出来,满嘴是血! 不服输的老八用袖子一擦,撕开染红的衣服,光着膀子举起狼牙棒,瞅机会又往里钻。 老掌柜的看见这血腥的一幕,捂住眼睛不敢注视,他刚转身就看见二顺子从前院回来了,心里诧异道:“怎的不回镇上呢?” 二顺子匆忙跑过来对老掌柜的说:“不好了!不好了!” 老掌柜急的扇了他一巴掌,气愤的说:“你咋还没回镇上?” “我回去了!”二顺子捂着脸说:“二掌柜的也来了!” 老掌柜更加生气,问:“他来干什么?” 二顺子急忙解释道:“和你一样,带人票来的!” “哎呀,真是笨!”老掌柜的焦急的喊:“这个人票还没解决呢,他慌什么!” 二顺子有点傻里傻气,直言道:“我在半路上碰见的,他马上就到了。” 老掌柜气得不行,想要跟几个爷商量,奈何他们都在拼命,突然灵机一动,捞起裙摆就往外跑,嘴里大喊道:“二顺子,跟我走!” 二顺子看他这么大年纪跑的贼溜,赶紧跟上去扶住他的手臂说:“去哪?” “找奶奶娘啊!”老掌柜压着口气说。 第148章 元道中戏耍九子 元道中单打独斗,一开始并没有压力,不料被他们兄弟几个轮番上阵,累得衣服都汗湿了,奈何身边带来的几个人不是料,根本帮不上忙,可要是下死手,又恐连累他们,都是大灾大难过来的,折了谁都不好,一时竟被难住了。 正搅缠间,从外面闯进来一伙人,对着他们大喊:“不要动!往这看!” 元道中一听声音熟悉,偷眼一瞧身影更熟,连忙挥砍几刀跳出圈外,仔细端详那不刘正泰么?他怎么来了,而且手里还压着一个老妇人,钢刀架在脖子上,一副不饶人的架势。 九爷一看顿时傻眼,立刻奔向刘正泰想要救人,不料被他狂吼止住:“再往前我就割了她!”所有人听见都不敢动了,生怕这刀失手见红。 元道中赶紧凑到刘正泰身边,警惕的说:“正泰,她是谁?” 刘正泰得意的笑道:“这老太婆可是个人物,生了九个儿子。” 元道中瞬间就明白了,擒贼先擒王局面反转了,于是笑呵呵的说:“这下什么都齐备了!” 九爷用刀指着刘正泰,威胁道:“放了我娘,否则你们谁也走不了!” “放!肯定放!”元道中不等刘正泰说话,先把钱袋子往地上一扔,说:“按照之前说的,钱一分不少,粮食一粒也不能缺!” 正这时,老掌柜的匆匆赶来,大老远就喊:“不行,那二十车我是瞎答应的,给不了这么多!” 刚来到九爷身边,就被一耳光扇了个圈,唾道:“我娘在他手里,你说不给就不给?” 老掌柜一听吓得赶紧溜到后边去了,要说这刘正泰能够逮住他们的娘,老掌柜引荐之功不可没。 九爷无奈,吩咐苦力继续,眼看着二十车粮食装满,刘正泰对元道中说:“师兄,我留下,你们先走!” 元道中怎么舍得,思考片刻说:“老掌柜,二顺子,麻烦你俩跟我们走一趟吧!” 九爷急了,厉声质问:“粮食都给你了,还不放我娘!” 元道中答道:“现在放了只怕你们会后悔,再找我们的麻烦划不着,这样吧,我们带着你娘和老掌柜,到你们米铺自会放人。” 兄弟几个还想动手,奈何老娘在人家手里,只得愤愤作罢。 元道中一行人赶紧牵马驾车,急匆匆的往外赶,临走时刘正泰对她的几个儿子说:“你们不要跟来,万一逼急了,可别怪我狠!” 说完把他们扶上马车,出了庄门往西走,一条大路直奔集镇,好不容易到了天下米铺,正碰上秦世亨和郭大鹏,这下好了,元道中把粮食都交给秦世亨,嘱咐他赶快启程回去,这边惹了祸,弄不好就是一场大战! 秦世亨和郭大鹏留下两匹马,慌忙驾车回客栈,向钱百利说明情况。钱百利一想:肯定是遇上地头蛇了,元大人和刘捕头武艺高强不会有事,他们带了这么多货物才是最紧要的,干脆连夜出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因为事先已有准备,所以动作迅速,半个时辰后,钱百利和郭大鹏领头,秦世亨吉无咎断后,贞天祥带人驾车赶路,匆匆出了集镇往西,顺着来时的路一溜烟没影了。 其实秦郭二人刚走,九爷等人就赶到了,元道中一看这还了得,账不用等到秋后就算了,你们只要得了人便会翻脸,所以和刘正泰一合计,今天不走了,陪老太太唠唠嗑。 一直等到天黑掌灯,元道中也饿了,对九爷说:“我们远道而来,给接个风吧!” 九爷无奈,叫人准备了一桌酒席端上来,刘正泰为防有诈,特意让老太婆先吃,菜也动了汤也喝了,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事,便和师兄一起吃起来。 菜是好菜肉是好肉,两人吃的也很过瘾,只是滴酒未沾,也许晚上还要翻脸,所以得留点精气神应付。 元道中选了一个宽敞的房子,把老太太安顿好,然后对九爷说:“我们明早就走人,你们在院里待一晚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要是谁敢闯进来,后果自负!” 说罢将门一关,轮替班睡觉去了。这下可苦了兄弟几个,虽说夏天将逝,晚上并不太冷,但是蚊子还是群居社会,它们打着呼哨满院子飘飞,一有机会就下嘴,惹得人们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跟唱歌打拍子一样。 刘正泰在屋里睡不着,这没完没了的鼓掌真是烦透了,好不容易挨到半夜,等老太睡着了,他和元道中偷偷的爬上屋梁,揭开石瓦钻出来,轻轻跳到院子里,牵了两匹马出门就跑。 不知道谁如此胆小,听见马蹄声就赶紧大喊:“跑了!跑了!”不仅吵醒满院子的人,连他自己都被吓醒了。 九爷噌的站起来,和众兄弟一起来到门口,却没人敢进去,趴到门口细听,有个微弱的声音喊道:“贼人跑了,快来救我!” 老八一狼牙棒把门击个粉碎,进去一看屋里只有老娘一人,九爷大呼:“上当了!追!” 兄弟几个骑马就追,往西快出镇的时候,正好碰上打更的王铁蛋,他指着北边说:“往那边跑了!” 于是继续往北撵,急行了半个时辰,在一个三岔路口,隐约看见有两个黑影,朝着东北下路而去,再往前走就是吴酉县,九爷高兴的喊:“到了县城就是大哥的天下了,你们这是自投罗网!”言罢继续追赶。 元道中和刘正泰原本就是声东击西,援南朝北,生怕老九他们追不上,特意走走停停,到了岔路口就停下来休息,万一追错了这计就失败了,一直等到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出现,才又开始顺着大路继续跑,还不时的向后看,心心念着别跟丢了。 其实元,刘二人多虑了,九爷巴不得他们继续跑,因为再走五六十里就是吴酉县,他大哥和元道中一样也是个县尉,掌管着一城的捕快,到时候城门一关来个瓮中捉鳖,任谁也跑不了,所以追的更加卖力了。 又跑了四五十里,果然看见一座城,比白马县还大,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座大山,巍峨的立于平地之上。 元道中和刘正泰想:“终于有救了,进了城你们还敢打官司不成?” 九爷等人在身后追的也担心:“这城门没开怎么办?千万别拐弯了!” 好不容易跑到城门下,元道中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吴酉县西门,再往下看,城门锁的死死的,此时天色正黑,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 “师兄,往南门走吧!”刘正泰看着他们追来的身影说。 “快走!”元道中不假思索一马当先。 两人沿着城墙刚走,八爷在马背上望着他们的南去的背影,一拍大腿说:“哎呀!可惜了!” 九爷并不在乎,边跑边说:“八哥,你去叫城门,让大哥带人前来支援,我在后面追!” “这时只怕叫不开!”八爷担忧的说。 “你想想办法!” 到了西城门,老八留下喊城,其他人继续追赶。那城门楼上的人早就睡了,再说夜里开门违反法令,所以他们只当没听见。 元道中和刘正泰很快就来到南门,不幸的是南门和西门一样,刘正泰看着师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元道中想了一下说:“去东门!” “啊?真要去东门?”刘正泰吃惊的问道。 “走!” 没有思索的时间,元道中带着刘正泰又往东门而去。 九爷追到南门一看,这两人咋又往东门去了?难道是城内的人物?不可能啊,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在吴酉县,没有怕你的道理! 好不容易追到东门,前面两个黑影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略微一停留又往北去了,九爷忍不住笑道:“天助我也!” 十分疲倦的追到北门,九爷心想这下你们可没地方去了吧?不料这俩人根本没有停下,又往西跑走了。 元道中在北门的时候告诉刘正泰,这城门是进不去了,不如返回天下米粮铺,再抓了老太太赚个休息,折腾了大半夜真是累惨了,连马都跑不动了。 刘正泰自然高兴,此时回去再合适不过了,一不留神来了个调虎离山,避实就虚果然好计谋! 当两人又来到西城门,准备顺路返回的时候,不曾想老八拿着狼牙棒,竟然把城门叫开了,站在那呜哩哇啦的嚣张,好似捕头一般! 元道中一看城门竟然开了,那还回去干甚?调转马头直往城门里钻。 老八听见马蹄声刚回头,就看见两个仇人骑马扬刀飞奔而来,他赶紧举棒相迎,不料元道中的刀重,一下子把他的狼牙棒给打飞了。后面的刘正泰瞅准时机就要下手,老八吓得屁滚尿流就地翻滚,远远地躲开了。 其他捕快谁敢阻挡,面对大刀自觉的闪开,任由他们两个闯进去,消失在夜幕中。 八爷起身想撵,奈何孤身追赶不是对手,旁边的捕快又不中用,正焦急之时,九爷带人赶到了,他连忙呼喊:“刚进去,快追!” 还是九爷透亮,一摆手说:“慌什么!去县尉司告诉大哥,明日城门不开了,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第149章 活着为了死 两人一头扎进县城,顺着九曲十八弯的胡同一阵乱钻,绕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迷糊了。 刘正泰向后看了看没人追赶,疲倦的他跳下马蹲在地上,用干涩的嗓音说:“师兄,歇会吧,我的马都开始哆嗦了!” “我的也是!”元道中看见马肚子不停的抖动,也赶紧下来让它休息。 夜很黑,也很安静,城里一点灯光都没有,也许人们正睡得安详,白天热浪滚滚,晚上凉风习习,这是季节交替的馈赠。 元道中看见一处院落似有人影攒动,便牵着马过去敲门,不一会出来一个老头,隔着门问:“谁啊?” 两人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还是刘正泰借口说道:“大叔,给口水喝吧!” 门开了,老头个子不高,毛发皆白,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他打量了一下二人,转身进去了。 院内杂草丛生,屋破墙塌,没个干净地方,元道中明白这是到了穷人家,不过穷生安全险入富贵,只是这种穷法,在白马县也是不多见。 老人端来一瓢水,元道中接过刚要喝时,发现水瓢下面有个洞,只能盛个底儿,他两口就灌完了,然后问:“大叔,还有吗?” 老人指了指水缸,元道中和刘正泰走过去一看懵了,这缸烂的只剩一半,水也不多,刘正泰凑合着喝了几口,难为情的说:“有没有吃的?” 老人从锅里拿出来几个饼,刘正泰咬了一口差点崩掉自己的牙,这玩意干巴的根本没法吃,韧劲几乎可以媲美牛筋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嚼的动,关键是还没滋没味的,实在咽不下去! 老人心里明白,默默地走到院里的一小块菜地,拔了几根葱给他,这就算有饭有菜了,再喝几口烂缸里的凉水,就是老人全部的饮食。 但是马匹就不一样了,院里的草很高,几乎可以埋人,它们跑了半夜正饿的紧,大口大口的捞住草叶往嘴里送,吃的满嘴冒泡。 也算行!人吃不饱没关系,马吃饱了才有劲,还得靠它逃脱虎口呢! 两人找了个干柴垛,胡乱铺平了躺下就睡,老头不责怪也不理会,依旧坐在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凳子上,隐匿在晦暗的夜里,像块儿木嘎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吴酉县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浓浓的饭香比勾魂使者还管用,正在酣睡的元道中和刘正泰被不争气的肚子叫醒,才发现饥饿真的可以消磨人,不过很快他们就淡定下来,因为老头进来了。 他没有说话,拿了半个饼和两根葱,细细的吃了起来。 刘正泰摸了摸,兜里还有些铜钱,他递给老人说:“大叔,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你给买点吃的回来吧!” 老人看了看没有挪动,继续啃那像石头一样的面饼。 元道中觉得铜钱怕是不够,赶紧掏出几个金瓜子,不料老头根本没正眼瞧,喝了几口水便出去了。 刘正泰有些纳闷,出来一看更是诧异,老头竟然在院里挖坑,可是他太老了,手里的铁锹可能比他还老,两老加一块效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算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刘正泰决定帮老人一把,他拽过老人手里的铁锹,使劲深挖起来。 此时元道中也出来了,他仔细打量老人家里的一切,昨晚天黑没注意,现在一看感觉氛围极度幽邪,赶忙阻止刘正泰:“别挖了,快出来!” “咋了?”刘正泰不解的问。 “你看看!”元道中用目光指着旁边的草堆说。 原来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只是长在土堆上,晚上天黑看不清,刘正泰数了数一共四个,旁边还有成堆的圆形黄纸,中间被抠掉之后,像极了铜钱,有烧过的,也有没烧的,还有烧了一半的。 这不是上坟用的吗?两人十分诧异,内心猜测难道是坟头?可谁会把坟头埋在自家院子里,那得有多晦气! 老头没有丝毫介怀,他继续用生锈的铁锹一点一点的铲土,小心翼翼的摆在周围,像砌墙一样! 两人还是不敢相信,直到老人觉得挖的差不多了,躺在土坑里试了一下长度和宽度,他俩才猛然醒悟,老人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刘正泰气得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他刚才竟然帮忙了,帮着那个管他吃管他喝管他住的人挖坑,好将他埋了,这是什么道理! 元道中赶紧把老人从土坑里搀出来,询问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坟,还有那些坟是怎么回事?老人却拒绝回答,依旧捡起铁锹铲土,累了就吃干饼,渴了喝烂缸里的水,累了坐在凳子上,看着微微泛黄的杂草,不想多说一句话! 其实不用问,没有天大的冤情,谁也不会把坟埋在自己家里,更不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是为了死,在他的心里自己已经死了,墓穴可能是最后的安慰。 元道中很难想象给自己挖坟是什么感受,绝望?冷漠?厌世?他没有经历过,也说不好,但是在面对灰色未来的时候,在没有未来的时候,他的选择也许是对的:逃离是最仁慈的和解!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刘正泰已经饿的心慌,他对元道中说:“师兄,我去买点吃的吧!” 元道中点点头,说:“小心在意!” 从老人家里出来,还没有走出胡同,就看见好几个卖吃的,刘正泰也不挑食,自己先管饱了,然后给师兄的,给老人的,给马的,还有赶路的,等到他买到街口的时候,才发现城里已经乱透了。 很多捕快在街上吆五喝六,连吃带拿耀武扬威,店铺里的小二恭恭敬敬的奉上大枚,然后安心的开店,那些摆摊的就比较难了,不上供的都被掀翻了桌子,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卖菜的洋洋洒洒,遍地绿化,但是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他们没钱呢! 刘正泰也是捕快,还是个捕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不允许别人做,所以当魏春雷拿人家银子的时候,他拽出镖来打掉了,甚至还演了一出戏。 现在,他有些想魏春雷了,不知道他和武大人怎么样了,留下和离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选择,也会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有个孩子被吓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但是捕快们显然没打算关注,更别提怜悯了,依旧忙着演绎嚣张。刘正泰看的火大,正要上前教训,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几个军兵打扮的人从大街上呼啸而过,嘴里嚷嚷道:“全城戒严,捉拿盗贼!” 刘正泰猝然明白,这里不是白马县,他也不是捕头,反而成了捕快们的死对头,捉拿盗贼?说的不会是他们两个吧?难道他们去报官了?肯定是的,看情形官商勾结在这里是比较适宜的! 从胡同里回来,又遇见了很多小贩,他们不愿意去大街上惹事,反而在胡同里叫卖,看见官就躲,看见兵就藏,也能挣钱,只是辛苦一点,但安全是有保证的! 刘正泰更加坚定了一件事:师兄带他们出来,就和在胡同里叫卖的小贩一样,躲起来照样能生活,避免了多少烂事,尤其是在这乱世里,而留在白马县的,不正是街上经历的么? 回到老人的家,元道中正在帮忙烧纸,死者已矣,老人又不愿意说,算是些许安慰,他们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刘正泰把肉食切下来一点,放在火堆里敬敬他的家人,然后把老人搀到屋里,准备一起享用,可老人说什么也不吃,休息完了,继续回去挖坑。 元道中也很无奈,他想帮老人的忙,但是挖坑又不合适,想伸冤他又不说,何况自己也自身难保,这人生地不熟的,简直是虎落平阳! 吴酉县已经戒严,城门紧闭不进不出,全城开始搜捕,刘正泰对这个很熟悉,他知道,像吴酉县这样的捕快,最喜欢的就是全城搜捕,他们可以趁机捞外快,甚至占女人的光,好多漂亮的姑娘就是这样认识的,钱包也是这样鼓的。 果然,狗吠声此起彼伏,马驴也叫的欢,大街上脚步声不断,还有小孩子的哭声,叫骂声,慢慢的杂绕在一起,像清晨的炊烟一样,在每家每户里升腾起来,飘散在天空中,渐渐的遮住了阳光,让黎明来的更晚了! 早晚会搜到这里的,刘正泰想,他还有金瓜子,要是普通的人家,随便几个就能打发,但是在老人这里,他才不会搭理前来搜查的捕快,更不会拿钱消灾,他一心想死,想死的人会在乎什么? 不会的!他只想挖坑,然后死在里面,和家人永远在一起! 出去也是不行的,也许刚到街上,就被发现了,那叫自投罗网! 在这里还能躲避一时,关键是还有两匹马,老人家徒四壁,怎么可能会有马?这是不打自招,是显眼包! 脚步声,还有捕快们吆喝的声,越发清晰! 第150章 吴酉县的夜 再待下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元道中和刘正泰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突然从街上闯进来一个马队,气势汹汹如牛头马面。两人躲闪不及,只好又钻进屋里,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才鬼头鬼脑的走出来。 两人长舒一口气,牵马想要离开,不料这马死活不起来,窝在地上悠闲的吃着嘴边的青草,难道是昨晚把他俩累趴了?这可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漏船偏遇打头风,没有马别说逃不出城,就算逃出去了,也走不远。 正发愁的时候,捕快们又杀来了,他们挨家挨户的搜查,搞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此刻出去正好和他们迎面碰上,元道中决定暂时留在这里,实在不行就跳墙上房,闹他个天翻地覆。 搜到老人家时,几个捕快站在门口往里眺望,看见老头正在挖坑,旁边还有四个大坟甚是惊悚,不禁让他们想起厉鬼索命白骨皑皑的情景,吓得没一个人敢进去,老头又不搭理,只好悻悻而走。 元道中闹不明白,这老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一家人犯了什么天条,何至于此?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家,还能护佑着他们,发挥着不在人世的余热! 目前是走不成了,白天官兵军兵轮番撒网捞鱼,元道中有时候认为不是在逮捕他俩,有时候又觉得前后脚的也只有他们,不管是不是,都隐姓埋名了还抛头露面的干什么,等天黑了悄悄混出去,来无影去无踪岂不省事,于是开始打坐休息,期盼夜幕降临! 一天当中,只有午时最燥人,过去之后越发清凉,因为吃的饱休息的好,天还没有黑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坐卧不宁了,跃跃欲试想要跳城墙而走,可街上叽叽喳喳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捕快军兵,他们只好咬着牙再等一等。 天黑之后,马也起身了,元道中大喜,都说马儿通灵性,可能它觉得白天有难,出去势必凶多吉少,如今万事俱备,只等闯到城下,发发狠踹门而去,从此不再过问俗世,岂不乐哉! 给老人关好门,两人悄悄上马,顺着胡同往大街上走,并没有见一个人,经过一天的搜查,路上多了不少零碎,烂菜烂盆烂桌子,臭鞋臭衣臭被子,好好的街道像烂臭沟一样,这吴酉县真是病的不轻! 两人正走着,突然听见一声凄惨的哭喊:“救命!谁来救救我!”听声音不远,元道中纵马赶去,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透过门缝一看,里边正打呢,几个军兵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打倒在地,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婴儿,被军兵抢过来扔掉,然后伸手去抓女人的手臂,使劲拖到里屋去了。 元道中心想这可没法走了,于是给刘正泰一使眼色,用力踹开大门,冲进去对着迎上来的军兵,一脚送往阎王殿,一脚送往西灵山,瞬间干倒两个。 刘正泰吃得饱休息的好,正愁有劲没处使呢,看见军兵抽刀上前,他轻松躲到背后,一拳送他回老家,一掌脑袋又搬家,随后又嫌下手太重,一声“阿弥陀佛”后冲进里屋,对着正撕衣服的军兵,一脚把他踢到了墙里,好似壁画开了花。 两男一女惊慌失措疯狂磕头,元道中搀起说道:“小事一桩,待我把尸体搬出去,速速打扫干净,免得惹上官司。” 元道中和刘正泰用马将尸体拖到大街上就地一扔,和烂臭的东西搅在一起,笑想明天非得沸腾不可,不过也不关我们的事了,算是给吴酉县提个醒。 不料还没走出大街,祸事又来了,几个捕快白天借搜查之名踩点,晚上行打劫之实捞财,不知从哪抢的好东好西一大包,正兴奋的走在大街上有说有笑。 刘正泰一看自然明白,这事岂能瞒得过我,于是悄悄跟在身后,趁他不备一刀划破布包,各种金银珠宝撒的满地都是,可气坏了吴酉县的捕快。 刘正泰自然不惧,三拳两脚打的他们屁滚尿流,一窝蜂全散了。刘正泰拿着珠宝问元道中:“师兄,这个怎么办?” “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两人拿着钱财往前找,见有个店铺门户大开,进去一看五六个人躺在地上,一个活的都没有,从翻腾的乱境看,肯定是这里无疑了,可惜财物追回也无用了。 刘正泰后悔的说道:“师兄,他们比军兵还可恶!” 元道中也气愤不已,咬牙切齿道:“追!” 等到两人追出来,捕快早已没了踪影,元道中只好把钱财扔给被军兵祸害的那一户人家,然后继续出城,谁知还没看见城门的影子,又遇到无数军兵和捕快,像狼一样游荡在千家万户。 元道中渐渐明白了,吴酉县远离朝堂,可谓天高皇帝远,又在战乱的时代里,早已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官非官兵非兵,背地里都是恶霸土匪的勾当,毫无底线的欺辱老百姓,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刘正泰突然灵机一动,悄悄对元道中说了几句话,令他大喜,高兴的说:“就这么办!” 于是趁着夜黑,把军兵的衣服换了,骑着马巡游,看见官兵就一顿捶,从南城打到北城,又从西城打到东城,把刘正泰的手都打累了,三尺长的顶门棍打折两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眼看东方发白,天要亮了,只好又回到了老头的家里,吃饭补觉休息。 第三天晚上,天刚擦黑,刘正泰就拿着捕快的衣服说:“师兄,该出发了!” 元道中会意的笑了,拿起顶门棍上马出发,循着胡同街道搜索军兵,管他多少看见了就一顿打,又折腾了半夜,把吴酉县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摸遍了,哪家院墙高哪家院墙低,哪有树哪有坑,哪有狗哪有鹅,几乎门清。 打了一晚上的过街老鼠,真是人困马乏,凌晨的时候买上一天的吃食,两人回到院子里,老头还在努力的挖坑,彼此像活在两个世界里,互不打扰! 元道中特意看了看,这坑挖的好,躺进去一试宽敞的很,只是没有棺材,估计老头也不在意这个,从来到这个院子里,就听见他说了一句话:“谁啊?”从此沉默到连咳嗽都是奢侈,人的绝望也就止步于此了吧! 经过两夜的奋战,已经初具成果,白天到处都是军兵和捕快斗狠的眼神: “你瞅谁?” “瞅你咋的?” 然后显摆一下各自的战刀,谁也不先惹事,只在心里暗自发誓:咱们晚上见! 不仅是军兵这样想,也不仅是捕快这样想,更重要的是元道中和刘正泰也是这么想的,到了第四天晚上,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仅剩的两条顶门棍,骑上马摸黑出发了。 他们先是穿上了捕快的衣服,然后到处寻找军兵,不料碰上的都是捕快,大家都一样,也不好意思下手,刘正泰悄悄的对元道中说:“师兄,要不咱还是换回军兵的衣服吧?” 元道中不想白跑,于是说道:“就在这换!” 穿好军兵的衣服,元道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忧的说道:“正泰,万一那些捕快都朝咱俩来了,岂不吃亏?” “卧槽!对呀!” 刘正泰也迷糊过来了,可还没等他俩上马,就看见几十个捕快疯也似的冲来,手里的大刀明晃晃的。这可了不得,元道中赶紧提醒:“快走!” 两人骑上马就跑,衣服也扔了,顶门棍也丢了,好不容易跑到胡同口,就看见上百个军兵埋伏在大街上,看见他俩后结队迎上来,向身后的捕快冲去,接着便是一场混战! 元道中和刘正泰站在胡同口,默默地欣赏着拍人大赛,有的胳膊断了,有的头破了,有的腿折了,有的干脆躺在了地上。 月光啊!你再明亮些!看看真正的群魔乱舞! 秋风啊!你不必温柔!将呻吟的声音传达四方! 吴酉县的夜,从此不再平静,却会更加安宁! 回到老人的家,元道中说:“跟我们走吧!” 老人摇摇头! 刘正泰说:“我们带你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 老人将门缓缓的关上了。 这里彻底的属于了老人,和他们安静的一家,也许没有人愿意再踏进院子,也不敢再踏进院子,让时光来结束这一切怨恨吧! 元道中和刘正泰来到北门,押着守门官把城门打开,然后纵马向北疾驰,半个时辰后转向西去,拐大路向南,绕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心满意足的追赶钱百利等人。 在马上他还在想:白马县如今怎么样了?那里地处中原情况更复杂,各种势力割据搅扰,关键是还有张长卿这个小人一直惦记着,城破家何在啊! 第151章 千里归乡愁 白天赶路晚上露宿荒野,一连追了五天还是没有见马队的身影,元道中以为走错了,顺着西南的方向画弧,找了几天没有任何踪迹,又怕钱百利等人出事,往回走了几百里,所见皆空旷荒芜杳无人烟。 两人只好暂时先回去,到幸福村一看就明白了,省的在这瞎转悠,马都累死了人也没找到。谁料刚到石头林,就看见秦世亨等人正在往山洞里赶牛,再晚半天连山洞都堵了。 “元大人,您回来了!”秦世亨高兴的说。 人们一看元道中和刘正泰终于回来了,激动的奔过来问东问西热烈关怀,那郭大鹏拎着一只拔了一半毛的公鸡,也兴奋的跑过来说:“元大人,泰哥,你们可回来了!” 刘正泰看着他的样子笑着问:“大鸟,你咋光吃同类呢?”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郭大鹏尬笑着解释:“是公鸡,吃了它就没有公鸡打鸣了,我们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 “胡乱!”元道中听完气急道:“没有公鸡哪来的小鸡,岂不是让你吃绝种了?” 郭大鹏一愣,他没有想到元道中因为一只公鸡发脾气,赶紧跑到鸡笼里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还有一只不太英勇的公鸡,正压在母鸡身上使劲呢! 阿弥陀佛!郭大鹏算是捡了一条命,他抓住仅剩的一只公鸡举过头顶,笑着说:“元大人,这里还有一只公鸡!” 众人一看又瘦又弱又胆小,别说打鸣了,抓成这样了都不吭一声,指望它能干啥? 刘正泰嫌弃的说:“大鸟,我看小鸡的责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郭大鹏赶紧反驳道:“它刚才还压摞摞呢!肯定能嬔蛋,你放心吧!” 刘正泰撇嘴一笑,戏言说:“你呀,活的还不如鸡!” 人们听见哄堂大笑,终于结局圆满,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将洞口一封,从此就是幸福生活! 郭大鹏虽然也跟着笑,但是内心里突然闪现一丝喜悦,他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不知道她这会儿是否做好了准备,秦世亨做了幸福村的第一对情侣,还将名字刻在了石碑上,永世传颂! 但是,他郭大鹏也是有情感的人,做不了第一就做第二,第二也不白做,我要超越第一,你们不给我立碑,我自己找块石头凿,比秦世亨的大,比门板都大! 秦世亨自然不知道郭大鹏是怎么想的,也没有想到还有人这么羡慕他,不过他真的挺想念李伯雅的,这许多天不见,她会不会住烦了,或者饿瘦了,不过没关系,自己马上就回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想想就开心。 将所有的东西搬进去,吃完最后一顿饭,人们终于开始起身,陆续离开石头林,进入山洞回幸福村,只有元道中留在了最后,他望着人们一个个的离开,表情凝重的对刘正泰说:“正泰,把洞口封死,善待幸福村的人!” 刘正泰不解,忙问:“师兄,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元道中望着他说:“我得回白马县一趟!” 刘正泰明白了,师兄还是惦记着白马县,惦记着武忠廉,惦记着老百姓,尤其是游历了吴酉县之后,他深深感受到浮沉在红尘俗世的不易,但是,你不记得吴酉县的那个老人了吗? “师兄,如果他们和那个老人一样不愿意来怎么办?”刘正泰担忧的问。 元道中望着刘正泰,无奈的说:“我只是希望在他们遭遇老人同样的经历之前有个选择,之后有个希望!” “好吧!”刘正泰微笑着说:“算我一个!我陪你去!” “还有我呢!”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秦世亨,他一向不是开道就是断后,此刻正守在所有人的后面,才得以听见两人的谈话。 元道中很欣慰,但是拒绝道:“你们回去的责任很重,帮着钱百利经营幸福村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方便!” 秦世亨才不信,走南闯北的谁能瞒得住他,于是笑道:“元大人,要这样说我比你更适合,毕竟也只有我能找到回去最捷径的路。” 刘正泰听完疑惑的问:“什么最捷径的路?你不也是头一回嘛!” 秦世亨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走镖的,什么路只要让我趟上一回,保管给你走出几十种花样来,各种山山水水村村寨寨的都能绕过去,要是保的镖轻便,那就连路都不看,奔着方向就去了,跟飞一样!” 戏言!刘正泰觉得绝对是戏言,继续问:“那要是咱仨回白马县,需要多久?” 秦世亨得意的说:“咱仨的话快则10天,慢则半月!” 我不信,刘正泰说:“快怎么说?慢又怎么说?” 秦世亨一笑,不吭声了。 元道中倒是听明白了,微笑着说:“我们跟着你走,你不歇我们不停,需要多久?” “聪明!”秦世亨觉得元道中思虑周全洞察力惊人,忍不住赞叹,忙回答道:“十天足矣!” 刘正泰也明白了,感情秦世亨把他们师兄俩当成了累赘,不过人家确实有过人之处,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到了白马县,论起真功夫还不一定谁赢呢! 钱百利虽然不赞同元道中等人回去,但是总得有人建设幸福村,而且他心里早已有了计划,于是带着人马先回,郭大鹏等人负责将洞口堵住,并约定了回村的信号。 秦世亨一马当先,元道中和刘正泰紧随其后,从草原里出来翻山越岭,过峡谷趟黄河,走的都是穿肚穿肠的小道,眼看前面无路了,就顺着杂乱的荆棘之地踩一条出来。有的是悬崖峭壁,走的人心惊肉跳,一失足成人马恨,可一旦跨过去,心情瞬间变得高深起来,连马都一脸傲骄的兴奋,谁能想到马也会飞檐走壁! 晚上睡觉是最烦人的,秦世亨从来不允许躺在地上,每次都和吴酉县的老人一样,先找个能埋人的土坑,找不到就自己挖,然后铺上细软的干草,躺在里面完全看不到人,就跟死了一样。 这还不算,关键是马,人“埋”进去认了,马也得挖坑,和人一样装死。可马并不老实,打几个滚就把坑填平了,或者将软草吃个干净,早上一看只有肚子在坑里,其它一塌糊涂!再看秦世亨的意思,不仅没有反思的迹象,反而挖的更深了,一直持续到有人烟的地方,住进了房子里才算结束。 有人烟也并非好事,荒芜的地方只有荒芜,可有人的地方不仅有活人,还有死人!和平年代,死人都在土里,如今战乱荒诞,活人都顾不上,哪里还有能力埋葬死人,所以三人一路上见到的残骨,如同路边开的白色花朵一样,纷而杂! 房屋里会好一些,总能找到几个没有死人的院子,烧火做饭喂马,极其方便,但是避免不了的就是随风而来的恶臭,和他们同村而眠的,有数不尽的家庭曝尸,人眼可以假装看不见,但气味是怎么也赶不走的,而且四面八方的涌来,像鬼魂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一直让你感受到他的存在--恶心! 元道中最先受不了了,他问秦世亨还有没有别的捷径,哪怕多走两天路,也不愿意心灵上受如此折磨。 秦世亨笑了,我早就说嘛,我一个人的话,十天!你们跟我一起,这里多走两天,那里多绕两天,半个月已经算是高看你们了。 刘正泰看秦世亨笑而不语,也就明白了出发前的断言,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怎么看都不重要,看不起你你不行,看得起你你照样不行,所以他放弃了发言,并没有站在师兄那边。 元道中说完也有些后悔,他现在是跟着人家走,背地里不知道忍让了多少,说是你不歇我们不停,实际上怎么可能不照顾,没有把你甩下就是照顾! 所以就开始安静了,看见残骨不停,看见尸体不停,看见快死的人也不停,终于来到了一个码头,秦世亨对两人说:“我们坐船而下吧!” “好咧!”师兄俩异口同声! 黄河水量不大,船也小,所幸没有什么行李,有的只是金瓜子,而且水路他们走过,在灵昌县! 人困马乏,还是秦世亨想的周到,走一截水路,既能好好休整一番,又不耽误赶路,这一点让师兄俩无比高兴,无比徜徉,空气新鲜啊!阳光温暖啊!天色好蓝啊! 秦世亨的表现则截然不同,他比在路上更加谨慎,时刻盯着岸边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条张望的狗,都能让他神情严肃精神紧张,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从树上跳下就消失了,元道中看见了,刘正泰似乎也看见了,秦世亨赶紧拉住船夫的手说:“靠岸!马上靠岸!” 船夫吓了一跳,挣扎着说:“这里不是码头,怎么靠岸?” “你靠不靠?”秦世亨举起枪尖对准船夫的哽嗓问。 “靠!要是船底漏了就麻烦了!”船夫抱怨的说,但是他只能架着船往岸边走。 元道中和刘正泰被秦世亨带慌了,立刻牵住马的缰绳,随时准备跳船! 第152章 白马县的没落 从黄河里出来,船夫骂骂咧咧的荡走了,人越远声音反而越大!刘正泰觉得有些吃亏,又没法去理论,只能望着背影发狠。那秦世亨上了岸骑马便走,既不管船夫,也不管鬼头鬼脑的人,一路绝尘向东。 大约走了一百多里,突然出现无数逃难的百姓,经过询问得知,大量的军队正在渡黄河由北而来,人们怕极了抢掠,收拾大小包袱望风而逃,只有秦世亨三人逆行于人群之中。 天刚擦黑的时候,果然看见乌压压的军队将整个河岸都站满了,元道中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是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马,他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挥鞭断流,流血漂橹,原来都是真的,这仗打起来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敢叫天地换颜色! 刘正泰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失望的说:“此路不通!此路不通啊!” 秦世亨听完哈哈大笑,豪言道:“随我杀入千军万马,给元大人趟一条路出来!”言罢纵马而下,向着乌泱泱的人群冲去。 刘正泰还没来得及反驳,看他义无反顾气势无敌,于是紧拍马屁跟了上去。 元道中虽心有戚戚然,但容不得他多思多想,时机稍纵即逝,只能抽出大刀撵了上去。 三人如同一支穿云箭,在“乌云”深处摧枯拉朽,一路势如破竹,动作行云流水,就像彼此绝缘似的轻轻划过,不多时便冲出蠕动的人群,向东跑走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三人才停下来,刘正泰情绪激昂频频嗟叹,元道中一脸的不可思议,秦世亨则累得气喘吁吁,这完全是刀尖上跳舞,有点儿戏了,要不是军队正立足不稳士气涣散,连象征性的阻拦都没有,只怕他们早已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打尖过夜,跋山涉水,秦世亨的走法与众不同,不仅考验人和马的忍耐力,还有冲锋陷阵的魄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专注力,窥斑见豹的机警力,他们就像南方归去来的燕子,匆匆而过不留痕迹。 到了第十天,一个熟悉的小山包出现在眼前,刘正泰感慨万千,那里埋葬着七十多口人,是他亲手完成的,还有狗血,桃木剑等等,自从张家惨案发生后,白马县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国运不济,家运不兴,真是人间凋零啊! 元道中望着远方的城墙,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乡故居,还有数不尽的亲邻好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好似经历了沧海桑田,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西城门只剩下一扇,还被火烧过,城墙断壁残垣,豁口处像一道道没有门的城门,要不是挂着半扇木板,实在是分不清昔日万泽贤坚守的城门在哪里。 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房屋不是被掀翻就是被火烧漏了,从远处一看,白马县就是一座大的城墙围着一群小墙,小墙里面还包围着更小的墙,像一座残败的迷宫! 没有人烟,却见白骨皑皑!几万人的大县城经不住战火的摧残,锐减到不足万人,元道中离开后,连这几千人也消失了。唯有从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嗅东嗅西寻找食物,它们在白骨中穿行,在街道上就餐,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西城是白马县最繁华的区域,金宝山在这里挣下万贯家财,也为白马县立下大功,可随着权利的争夺,世道的混乱,如风卷残云摧毁一切! 县衙?没错!这是一座城最后的脸面,也是最后的倔强!元道中快马扬鞭,向县衙急速驶去,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县衙损毁的更为严重,连大门都没有了,衙墙有的向里边倒,有的向外边倒,进出很是方便,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县衙大堂空空如也,武忠廉坐堂的桌子也不知去向,窗帘上挂满了蜘蛛网,一直延伸到屋梁,白茫茫像打了霜一样。可惜,只需要一场雨,它们就会化为乌有,如同白马县。 后衙是武忠廉家眷所在地,武县令曾经在这里请他喝了无数次酒,但元道中没醉过一次,武大人的酒量始终没有练出来,他虚胖的太狠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喝一点。 元道中知道这里肯定没有人,他还是忍不住继续往里走,突然,脚下踢到了一块木板,像是一个灵位,没错,他拿起来一看大惊,只见上面写着:考父武忠廉县公之灵位! 武忠廉?武大人死了么? 元道中从入城的那一刻就期盼,希望武忠廉还守在县衙,不管谁当权执政,他都能成为一个好的县官,可是,武忠廉确实还在,只不过留下的是他的英灵,白马县连同县衙,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有想到,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偌大的白马县生灵涂炭,几万人消失殆尽,亲朋挚友阴阳相隔,有的幸运逃离,有的英魂不远! 元道中将武忠廉的灵位摆好,又点上蜡烛拜了几拜,当初若是听他一言,何至于此!哎,真是痛煞小弟也! 从县衙出来,绕到南城寻看了一遍,又往东门去,竟没有看到一个人,也许都逃离了吧。他元道中是第一批,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在这一路上,无论是往东还是向西,都有许多人在路上,远离家乡投亲靠友,找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重新落地生根。 白马县是消失了,但是白马县的种子已经播撒大地,等待新的王朝诞生,然后雨后春笋! 元道中带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准备离开白马县,忽见东门外走来一个奢华的队伍,光仪仗队就有上百人,吹吹打打甚是热闹。 在战乱的年代,这样招摇过市的官很少,元道中站在城墙上正准备走,忽然被两个字吸引了,只见上面写着“碧天”,有些熟悉,嗯,好像还很熟,于是问刘正泰和秦世亨,都说不记得了,忽然秦世亨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张长卿自立为王,封了个什么号?” 元道中一想对啊,张刺史自封“碧天大王”,难道这是他的仪仗队?从韦县而来,莫非要去滑州?一定是的,元道中自语道:“碧天大王张长卿!” 秦世亨听完心头一震,双眼死死地盯着即将进城的队伍,他还有一件大事未了,要不是这次跟元大人回白马县,他几乎都忘记了,可是,下面这么多人,他怎么才能得手呢? 队伍中有个十六抬大轿,这是王侯的规制,秦世亨知道某人在里面,也是他袭击的目标,可是周围的兵丁太多了,他还没冲到轿子边,人家十六人抬的大轿早就跑走了,咋么办? 他们好像知道白马县没有人似的,毫无顾忌的走进东门,拐向南往滑州的方向。 那顶大轿正快速的行进,眼看到了东城门下,秦世亨心急火燎,冲下去自知不敌,还会打草惊蛇,甚至连累了元道中和刘正泰,一杆枪太过薄弱了。 突然,他看见东城门上还有半个城门楼,这是贞天祥父子修的,用来对射城外的军兵,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半堵墙头,他用肩扛着试了试,城楼纹丝不动,又用枪抵住墙根,也只晃了一晃,他忍不住埋怨道:贞天祥你修的也太结实了吧? 元道中看着秦世亨的一举一动,又见大轿即将到来,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也凑上来帮忙,要说这白马县,真是吃了张长卿不少的亏! 通过两人的功力,硕大的墙体开始摇晃,秦世亨心里终于有了底。 刘正泰更加明白,他都恨透张长卿了,从刺史开始就恨,到碧天大王就更恨了,于是他站在城墙边上,指挥两人下手,等到十六人的大轿刚进城门露了头,连忙摆手推墙。 可是无论三人如何使力,残缺的城门楼始都终纹丝不动,眼看大娇就要走了,秦世亨急得直打转。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轿夫们被迷了眼东倒西歪,摇摇晃晃走不动。 那城门楼被风一刮,顺着城墙自由落体而下,正砸在轿顶上,顿时人群慌乱惊叫四起,抬轿的人四散奔逃,仪仗里号也不吹了鼓也不敲了,大家以为受到了攻击尽皆逃命。 秦世亨想要去看是否得手,却被元道中拉住了,带着两人顺着城墙往北,悄悄逃走了,留下慌乱的队伍开始包围东城门内外,并快速的清理落墙,搭救碧天大王! 城墙高低不平,又太多缺口,三人只得下了城墙一路向北,走到北城又往西。 秦世亨终无憾事十分快意,于是笑着对元道中说:“元大人,直奔幸福村?” 元道中已心无挂碍,笑道:“然也!” 两人都很高兴,唯有刘正泰担忧的说:“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晚了我怕有事发生!” “不会!”秦世亨说道:“他们这会正忙着救人呢!” “对,这是上天的惩罚!”元道中觉得不会有人看见,自然就是上天所为。 刘正泰连忙解释:“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 元道中急忙问道:“那你说的是哪个?” “我说的是郭大鹏!” “郭大鹏怎么了?” “因为郭小鹏嘛!” “又管郭小鹏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那个王梅香嘛!” “跟王梅香有什么关系?” “李三娘跟我说的。” 第153章 后记 终于停笔了,白马县被我写死了,破落了,但火种遍撒大地! 这一路走来很是感慨,起初我满怀信心的要写一部巨着出来,没想到二十万字就放弃了,反复看了之后自我评价:题材,文笔都不满意,实在是没有必要浪费精力。这也使我渐渐的明白:开始的有多草率,结束的就有多惨淡! 我也常常告诫自己,写不好就赶紧放弃,及时止损很重要,毕竟这是第一次创作,没错,这个借口简直无敌,而且心理疗愈效果极佳,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玩意不仅能长脸皮,还能无缝铺垫,第二部果然死的更惨! 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努力真不是说说就行的! 我静下心来思考了很久,要想改变现状,就得对自己进行解剖,并深度分析原因,于是我得出了以下结论: 1,开头很好,但也仅限于开头。 我的作品管理里面已经有八部小说了,去掉这三部还有五部是只写了个开头,有的都不超过三章,总之是烂尾很严重,就像恒大的楼盘,盖个大门就结束了,任凭里面荒草成堆! 《小说的八百万种写法》中说:“想写小说的时候,你最好吃上两片阿司匹林,躺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等待这种冲动过去。如果那份热情没有就此熄灭,那你写小说的时机可能已经成熟了。”我确信我的时机容易成熟,有时候连饭都不吃,就为了写那精彩的开篇神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我在后面吃尽了苦头,一旦剧情延宕就此搁笔,需要大把的时间来疗愈心情,创作的苦难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随时会断裂,而且我已经断裂了好几次,所以这次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写下去,必须使自己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哪怕是遇上再好的题材和故事,先记下来,把这一部完成了再说。这种信念促使我最终战胜了烂尾的习惯,而且心境也更加成熟,希望恒大将来也是。 后来我也明白了一件事,记下来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失去新鲜感,如果长时间不关注,偶尔再看到时会很陌生,莫名其妙的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删掉,随后就彻底淡忘了,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此我算看清了自己,是真冲动!努力且执着的人从来不会这样朝秦暮楚,好男人也不会这样勾三搭四,事情做不好,人生也好糊涂啊! 我的情况还展现在工作上,每次换工作都能装一装,到一个新环境素养就能增加一些,与人交往也能本分不失优雅,可时间一长,渐渐的被世俗羁绊,又想回到腌臜的逐流当中,不光有我的原因,更多的是小人的原因,但整体上是进步的,可惜再怎么前进,哪里都有污水淤泥,谁又能独洁? 这个小人不是骂人的意思,论语里说:君子时中,小人无忌惮也!那是真的无忌惮啊!时中本来就难,圣人尚难通达,我辈岂能尽用?面对巨婴的肆无忌惮,就像秀才遇上兵,早已浑身是伤!《回答》里说的太好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懂了吗?我是懂了! 2,从不写大纲。 这是惨痛的教训,也是我写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有时候想写的冲动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一个突然萌发的绝妙主意,但都抵不过时间的检验和反复的琢磨,最终失去动力不了了之。坚持,长期坚持一件事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大纲显得尤为重要,在你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感觉无助无力无心时,那是离放弃最近的时候,大纲就是一根朴实无华的救命稻草,抓住它还能活,抓不住就嗝屁了。 我写这一部小说的时候,破天荒的写了大纲,但并不完备,一直都是头重脚轻,把开头设计的很美好,后面的有点糊弄人,最后给我的感受是:前面写的还算顺利,有时候一天两章,甚至七八千字,后面的就比较艰难,因为还要停下来思考剧情发展,甚至补写大纲。 关于大纲再说一点吧,有的人喜欢把大纲写完,有的喜欢写个开头再结个尾,不管你怎么写,只要有助于你创作就行。我在上学期间,我的数学老师给我们讲题的时候就说:一道题你可以从头往后推,也可以从后往前推,更可以从中间往两边推,总有一种方法最适合!我觉得大纲就有点这么个意思,随你喜欢,只要有帮助就行。 我记得好莱坞在写剧本的时候先写一句话,这句话完全能够概括电影的本意,然后再根据这句话写A4纸大小的大纲,最后才是剧本的创作,如果前两步做不好,就不会有剧本的诞生。我觉得这个挺好,下一部我也要这样创作,传达我最想说的话,表达我最想表达的思想,希望一切顺利! 对于自己来说,不适合把大纲写全,而是边写小说边完善大纲,有时候的奇思妙想还是很加分的,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多写几章,那真是爽文般存在,为此我也是不惜修改大纲,人生尚且存在很多变数,小说怎么就不行呢?我一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修改别人给我设定的大纲吗?大纲不是模具,而是工具! 3,文采和创作。 上学的时候,我确信自己很有文采,写的东西既好玩又富含哲理,老师和同学看了都说好,其中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创作! 很多人不明白什么是创作?我来浅析一下自己的理解。昨天听《樊登读书》的时候,里面讲到孩子三岁以前的词汇量主要来自于父母家人的交流,父母说什么样的话,孩子基本也说什么样的话,这一点我是十分赞同的。比如书香门第家里的孩子,言行举止也带着书香的气质,要是父母满嘴跑火车满嘴生殖器,这样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学的也倍溜,简直污言秽语。其实用相声界的一个字就能完美的诠释这种现象,那就是“熏”。 很多人的文采也是熏出来的,比如看书,你看多了别人是怎么写的,自然比葫芦画瓢也能写出彩来,应付敷衍还是可以的,但是千万别当真,因为那不是创作,充其量不过是表演而已! 不必反驳,更不要动怒,我来给你解释:你有个姐姐是学舞蹈的,天天在家里练舞,有时候你也跟着跳,甚至跑到舞蹈室偷着练,耳睹目染时间一长,你觉得自己也会了,左邻右舍也觉得你跳的很棒,一般的场合都能拿得出手,甚至有人吹嘘比专业的还专业,你是不是也膨胀了? 但是,朋友,你去比赛试试,可能海选都很难通过,为什么?因为你那是表演,还是浅层的,稍微专业点的动作你都做不出来,做出来了也不做不到位,到真人面前就露馅了。那些吹捧你的都是非专业人士,他们的认知就很表层,和你的认知几乎一致,你们一碰撞就共情了,这是人以群分的问题,不牵涉复杂感情,事实就是这样! 专业舞蹈员不也是表演吗?没错!我觉得说演义会更好,而且人家是在舞台上表演,你是上不去的!我还想说的一点是,这些舞蹈都是谁编的?肯定是舞蹈大师,他们也是从舞蹈员一步步走来的,通过自己的领悟和发挥,慢慢编纂的,这才是我想说的创作! 文采就像舞蹈一样,你可以从别人那里吸取,变成自己的舞蹈动作,专业舞蹈员可能汲取的更多更传神,但创作才是进步的阶梯!为什么有的人书看多了,写出来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总感觉要有文采的多,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但我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个,为什么有的人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写出来的东西也同样富有文采,甚至更上一层楼呢? 这就是创作的原因!再举个亲身经历的事情吧,他有两层含义!我记得初三的时候,十几年前了,我写过一句话:“快乐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时的同学就问我,你是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我说没看到过,自己想的,他还不信,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太有文采了,太有哲理了,怎么可能是一个初中生说的呢!这里我不想反驳,也不发誓,到现在也不想,一是他来源于生活,只是被我说出来了。二是我不说,别人早晚也会说。见得多了,你也就明白了,学历不是一切,但一切源于生活! 总的来说,像我这种初入作家圣地的人,就像鬼鬼祟祟偷学舞蹈的人,看的多了,也想尝试露一手,但是和那些大作家比,就好似遇上了专业舞蹈家,他们才是活跃在作坛的表演家,博览众家之长,又有独到之处。再深一些的,就是那些慢慢转入幕后比较务实的创作家,读他们的书是一种幸运! 文采可以拿来主义,创作不行,但创作源于生活,有生活就可以创作,尤其是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环境的人,写出来的东西也更有温度,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埋头搞创作,时间长了反而没有精品问世,不如一边委屈的工作,一边抽空写作来的含金量高,毕竟生活的启迪分量还是很重的。所以即使你是一个偷学舞蹈的人,也并不会妨碍你的创作。 说了这么多,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自我剖析是极大的进步!我也渴望进步,而为什么写出来,就是想让读者知道,进步不要停留在口头上,要实际行动,创作也是! 写作是很苦闷的,创作是极度的苦闷!这些我都经历过了,也释怀了,人生嘛,最重要的就是经历!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元道中一样,找个世外桃源恬静的生活,远离俗世人伦,享受这短暂的人生! 为什么来番茄?只有一个原因:读者看书不用掏钱,我也能挣点稿费。我写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朋友们看的,你用钱把他们挡住了,我心很难受,但是没有稿费,也不会有进步!所以我舍弃了很多,专心来了番茄,希望番茄能一直如此走下去。 感谢各位的光临!若有所得,我心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