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小说》 第1章 神秘古镇 关于僵尸的来源,古往今来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尸体生前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在喉咙里多了一口气;也有人认为是尸体吸收了月亮的精华,或者因墓穴的风水属性而产生尸变。 它们全身僵硬,长得青面獠牙,毫无人性,发黑的指甲堪比尖利的刀刃,往往拥有诸多超自然的能力,但是非常惧怕阳光。所以僵尸日间躲于棺木、洞穴之类潮湿阴暗的地方,只有在入夜后才出没,凶猛无比,常以人血或家畜血液为食。 然茅山有修真炼道之辈,他们参透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身,习得玄黄之术,再借助各般宝物法器之力,最擅长对付僵尸。这其中的代表人物莫过于我们最熟悉的道长——九叔。 荒废许久的清末古宅内,糯米散落一地,九叔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面色铁青,泛红的眼睛在微微颤动。此时,一具身着清朝官服的僵尸正朝他缓缓跳来,昏暗的房间内透露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师……傅,快走啊……”小豪倒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木剑,眼睛慢慢合上,直到完全停止了呼吸…… 三十年后, 黯淡的月光增添了夜的凄楚,陈薇薇驱车行驶在荒凉的公路上,郊外的树林传来阵阵似哭声般的乌鸦叫声,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车开了许久,周围的景物却未曾变过,不知是迷了路,还是遇上鬼打墙,汽车就像是行驶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她绷紧神经,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直到漆黑的远处冒出一团白光,她才缓缓松了口气。随着光源越来越近,那是一辆红色轿车迎面驶来,然而陈薇薇却吃惊地瞪大瞪圆双眼,眼神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坐在对面汽车驾驶位里的人正是她自己。 “那个”陈薇薇嘴角微微地往上翘起,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阴森诡异的笑容恐怖至极,汽车呼啸着朝她冲来。 受到惊吓的她猛回方向盘,一声漫长且尖锐的刹车声几乎让空气都凝固。汽车在空中翻转了几圈,鲜红的血在她后脑勺迅速蔓延开来,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直到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当清晨第一束光从窗户照了进来,陈薇薇睁开眼睛,从简陋的房间惊醒,她神魂未定的表情显然还沉浸在刚才怪异的梦中。 平复心情后的陈薇薇从床头拿起一块玉佩,这是一块圆形玉佩,翡翠色,晶莹剔透,有行家说是和田碧玉,玉佩的正面是用红色朱砂雕刻着八卦图,左右两边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龙虎,显然是道教的某种法器。玉佩的背面则是用金漆刻着“九叔”两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因为这块玉佩关乎她的身世。她出生在动荡的年代,自幼在福利院长大,如今是一位小有成就的灵幻作家,多年来的心结就是一直没能找到亲生父母。这块玉佩从她记事起便戴在身上,经过多方打听,这玉佩源自龙虎山,即所谓的茅山,而拥有此玉佩的人正是隐居于赤水镇的世外高人,九叔。 她将玉佩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装进背包里,然后背起背包,匆匆下了楼,手里还握着一张泛黄的地图。她来到旅店的柜台前,先是付了昨晚住店的费用,便礼貌地问:“老板娘,我能否向你打听个事?” 老板娘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材肥胖,嘴里叼着烟,态度却异常随和,笑着说:“小姑娘,有啥事呀?” “从这里往东走十里是否就是赤水镇?”陈薇薇一边指着地图,一边问。 听到“赤水镇”三字,老板娘刚才还是晴空一样的脸,顿时乌云密布,凝固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笑容已全然消失。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陈薇薇清澈的眼神中出现了疑问,她又问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她从回忆里抽身,深吸了一口烟,接着从嘴里吐出一团接一团的云雾,表情也随之变化,压下嗓音劝道:“小姑娘,那可是个不详的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去找一个人,那地方有问题吗?”陈薇薇心底泛起了嘀咕。 “那地方是无人镇,已经没有人住了,你找不到的,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老板娘的脸色很暗,铜铃大的眼睛极其吓人。 顿时,一种失落感席卷了她,待稳定下情绪后,她抿了抿嘴,追问道:“那镇上以前是不是有位叫九叔的人?” “九九九……叔?” “没没……有。”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回答,显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薇薇继续问道:”可是我明明听说……” “别听说了,也别问了,走吧,快走吧。”老板娘不耐烦地说道,同时用她那庞大的身躯将陈薇薇推搡着逐出了店门。 只听见门“嘭”的一声关上,陈薇薇有些无奈,或许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地图,指了指上面的地标,随后抬起头向东边望去,期待的目光凝视着远处与蓝天相接的山脉,那应该就是赤水镇的方向。 泥泞崎岖的小路尽是些磕磕绊绊的碎石,泛黄的枫叶林中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陈薇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惊胆战地向前走了好几个时辰。此时,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通红,她低头看了一眼怀表的时间,现在却还不过正午。 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像是要下雨的征兆,陈薇薇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不知兜兜转转多久,天上的红光也终于退了下去。突然,她眼前一花,前面道路顿时白烟弥漫,翻滚着向她涌来。 “怎么山雾突然间这么大?”她有些奇怪。 浓浓的烟雾穿过她的身体,同时,她也停下了脚步。当周围的烟雾消散开来,一座乌云覆盖的村镇刹那间出现在她眼前。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直到她看清楚青砖门楼的牌匾上高高印着几个大字,虽有几分残缺,但勉强可以分辨出是“赤水镇”。 她喜出望外地收起图纸,脸上的疲惫已被一扫而空。然而,当她脚步跨过门楼,迈入赤水镇的那一刻,整个天都黑了下来。不知是乌鸦,还是蝙蝠的生物躲在高高的门楼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双眼正悄悄注视着她。 月黑风高,陈薇薇早已分不清时间,迷迷糊糊地走在杂草丛生的石板路上,周围看不见一丝灯火。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让她感到很不安,生怕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跳出来。偌大的城镇毫无生气可言,破败的墙壁除了斑斑血迹,就是密密麻麻的黄符在风中拂摆,显然一副荒废已久的模样。 当微弱的月光轻轻洒下,她竟发现脚下的石砖皆是用朱砂写满的经文,显然是某种驱鬼的阵法。气氛愈发地阴森诡异,陈薇薇的心情已由最初的期待变成了紧张和压抑。 突然,眼前的景物开始重重叠叠,一股莫名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她摇了摇头,直到前方的屋子亮起来了灯火。 第2章 神秘古镇(2) 寻着光源悄悄过去,那是一间由废弃仓库改建而成的小店铺,店铺的两边挂满孩童喜欢吃的零食,但上面却布满了灰尘,显然有些年头了。 地上还有未烧尽的纸钱,让人心底发毛,陈薇薇小声地说:“谁会半夜在这种地方烧纸钱?” “有人吗?”她朝光源的方向喊道。 然而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她鼓着勇气,走到店铺的小窗户前,踮起脚尖,双手搭在窗户框的边缘上,伸头向里望去。 只见一台黑白电视机传来沙沙的声音,画面几乎都被雪花覆盖。距离电视机3米不到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前后摇晃的藤椅,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闭着眼睛,悠哉悠哉地荡着,不时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终于看到大活人,陈薇薇的心顿时宽了许多。她刚想开口叫一声,却又怕打扰到老人家休息。没想到纠结一会的功夫,老奶奶竟从她眼皮底下不见了。她将目光在房间内来回扫视,始终空无一人,不禁感到背后一阵发悚。 “难道刚才看错了?”她心里默默念道。 待再眨眼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老奶奶若无其事地出现藤椅上,就像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陈薇薇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眼紧紧注视着老奶奶的一举一动。 然而,她却发现老奶奶凹陷的眼睛也一直斜斜地盯着她。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眯了眯眼睛,想要再次确认时,老奶奶突然像青蛙似地一跃而起,跳到窗户边缘,趴在玻璃上,撑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鬼,你是不是又想来偷东西?”老奶奶尖锐的声音说道。 她被吓得双手一哆嗦,瞬间从窗户上摔了下来,陈薇薇屁股着地,连连挥手解释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人的。” 听到这话,老奶奶的眼神顿时温和了许多,她轻轻地推开门,将陈薇薇从地上扶起,乐呵呵地说:“以前总有小鬼喜欢半夜三更来偷东西,刚刚被奶奶吓着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不对,我不该鬼鬼祟祟。”陈薇薇愧疚地说。老奶奶看上差不多有上百岁,身体很瘦弱,几乎全是皮包着骨。但她牵陈薇薇的手却是十分有劲,生怕她跑了似的,褶皱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此时,屋外开始狂风大作,两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内。 当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陈薇薇脸上,老奶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别有用心地说:“小姑娘,大半夜跑来赤水镇,你不怕吗?” 陈薇薇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不过下午5点,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难道是怀表坏了?她坦言道:“我当然怕,但是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你刚刚说来找人,是找什么人?”老奶奶十分关切地问。 “我来找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也许就在赤水镇。” “你的父母叫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随身玉佩上面刻着九叔,或许他知道我的身世。” 老奶奶听到九叔二字,目光呆滞了许久,陈薇薇也发现了异样,追问道:“老奶奶,你认识九叔,对吗?” “不,不,不认识。”老奶奶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在说谎,但陈薇薇并没有拆穿她,改口问道:“老奶奶,镇上如此荒凉,也没什么生意。你为何一个人独守店铺?还有,你的家人呢?” 老奶奶的脸上像是被一阵阴云给遮住,肯定是回忆起什么伤心的往事。她端个小凳子,坐到陈薇薇面前,沮丧地说:“我没有家人,不,曾经有过。” 她说话的眼神显得很失落,瞳孔里见不到一丝光彩,她盯着陈薇薇,双目无神地说:“你别看镇子现在如此荒凉,三十年前可是人丁兴旺,一片繁华。只怪那一场瘟疫……” 原来三十年前,一场突然其来的瘟疫席卷了赤水镇,镇上的居民一夜之间跟中了邪一般,变得凶狠暴戾,自相残杀,疯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大家为了活命不得不选择离开镇子,老奶奶的家人也是在那场瘟疫中丧生,只剩一个下落不明的老伴陈伯。等瘟疫过后,劫后余生的老奶奶又回到赤水镇,靠经营小店铺为生,期待有一天能与老伴重逢,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绝不能离开这里,万一老爷子回来找不到我,他该怎么办?”老奶奶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带着一种哭腔。 陈薇薇听完,心也凉了一半,但她还是出于善意地安慰道:“陈伯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然而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老奶奶双手一把揪住陈薇薇的衣襟,情绪异常激动,红着眼睛说:“如果老爷子还活着,为他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 “这……”面对老奶奶的质问,陈薇薇陷入了尴尬。 好在老奶奶自己冷静了下来,慢慢地松开手,表情也变得很晦暗,冷冷地道:“你知道那场瘟疫是什么吗?” “是什么?”陈薇薇不解地问。 “其实那是一场尸疫,他们中的都是尸毒,都怪一个疯道士把灾祸带回了赤水镇。这个镇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老奶奶突然间变得神神叨叨。 陈薇薇听完寒从心来,但是身世之谜未解,她绝不能离开赤水镇,于是直截了当地问:“老奶奶,我知道你肯定认识九叔,请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九叔……”老奶奶眼神中带着惊恐,“他就是那个疯子。” “求你了,无论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陈薇薇再次央求道,“只要你带我去见他。” 老奶奶突然低下头,犹豫了一会,露出阴森的笑容,不过陈薇薇并没有看到,不然肯定会留下阴影。 “好吧,我带你去找他。”老奶奶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跟过来。 “太好了,谢谢你,奶奶。”陈薇薇真诚地道谢。 她跟在老奶奶身后,踩着破旧的楼梯,往二楼缓缓走去,穿过昏暗的长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用手四处摸索着。 “老奶奶,你在哪里?”陈薇薇显然跟丢了。 忽然,“嘭”的一声,像是铁门关上的声音,屋内的灯光也随之亮起,老奶奶站在门外,突然变了脸色,带着威胁的语气说:“我不管你什么原因来到这里,赤水镇没有你要找的人。等天一亮,你就赶紧离开。” “放我出去,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陈薇薇拍着铁栏呼喊道。 却见老奶奶越走越远,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3章 神秘古镇(3) 微弱的灯光并未能完全驱散房间里的黑暗,陈薇薇气愤地抓着上锁的铁门,来回拉扯,发出“哐哐”的声响。 “放我出去。”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老奶奶显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在一楼自顾自地睡了起来。 她心里一阵狐疑,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老奶奶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可她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就在此时,陈薇薇的背后莫名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像是小女孩发出的声音:“妈妈,妈妈……” 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朝结满蜘蛛网的窗户走去。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靠近窗户边缘的时候,她索性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把头伸出了窗外。可就在探出头的瞬间,那哭声戛然而止,荒凉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到连乡下平时最常听的蛙声和蟋蟀声都没有了。 “难道是刚刚出现了幻听?”周围静到有些古怪。 可仔细一看,不起眼的巷角处摆着一个纸人,在凌乱的风中手舞足蹈。那纸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其个子大小刚好似个孩童。陈薇薇已害怕到极点,不敢再往下想,强行把目光移到别处。 她拨开缠绕在窗栏上的蜘蛛网,目测了一眼离地面的高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先将身后的背包扔了下去,然后依靠小巧的身材,轻松地穿过窗户。她双手抱住一旁的排水管道,顺势慢慢地往下滑。 然而,刚刚的那个纸人正缓缓地把头拧转向她,陈薇薇只感觉背后刮来一阵阴风,还悬在半空的她似乎有所察觉,同样拧过头去。目光交汇的刹那,她清楚地看见纸人的眼里散发出红色光芒,抬起腿,一步,两步……朝着她的方向徐徐迈来。 陈薇薇眼神迷离,惊讶到说话有些结巴,“它……它……它动了。” 她一分神,手也不能自控地松开,从半空中滑了下来,就在她摔落地的那一刻。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幽幽响起,不过这次不是哭声,而是“咯咯咯”的笑声。她抱起背包,朝纸人方向望去,却发现刚刚的纸人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小女孩的影子在她眼前快速地跑过。她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冷汗从额头源源不断地冒出。自从她来了赤水镇,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可向来胆大的她居然还跟了上去,刚一转角,那小女孩便在长长的胡同里跑没了踪影,显然跑的速度极快。 “谁家小孩三更半夜跑出来吓人?”她抱怨着,“跑这么快,不去参加奥运会可惜了。” 突然间,寒风四起,卷起胡同尽头地上残留的一堆灰烬,搞得纸屑纸灰漫天飞舞。不知从何时开始,左边巷子里生出一阵浓浓的白烟。陈薇薇无意间瞥了一眼,当时就怔住了,仿佛中了邪。 她神情恍惚,像被人控制一般,跟着流动的白烟往里走了许久,最后在一个宅子前,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这宅子看上去像是个祠堂,歪歪斜斜的牌匾上面还勾勒着“伏义”二字,至于最后一个字,实在是看不清楚,显然荒废了许久。 “这是哪里?”陈薇薇的表情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带着疑惑,她推开长满青苔的木门,顿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冷冷清清的祠堂中央摆置着一口贴满黄色符纸的棺木,灵台上的蜡烛散发着幽幽红光。她瞟了眼那棺材,竟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看那样子,应该是个老头。她表面上云淡风轻,但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去。 “你好!”她很小声地说。 那人影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有听见,她再往前靠去。直到微弱的红光照清他的轮廓,陈薇薇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个纸人,顿时变得心烦意乱,一晚上接连被纸人吓唬了好几次。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小姑娘,你找谁?”一个鬼魅般的声音从背后门的方向传来。 陈薇薇屏住呼吸,恐惧到了极点,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只见一张煞白的脸与她相距不到10厘米,吓得她连连倒退,“嘭”地一声靠到了棺材,在寂静的大厅发出巨大的声响。 “姑娘,小心点,别惊扰到人家。”一个身穿棉布衣的老头轻声说道,他的脸如同一张干瘪的老树皮,额头褶皱的老年纹仿佛像是一条条蚯蚓般。 “对不起,老先生。”陈薇薇惊讶地望着他,心有余悸地回答。“姑娘,赤水镇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该来这里。”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四周的烛火。 但这老头目光祥和,鹤发齐眉,手里捏着一串红色的佛珠,应该是由朱砂制成,一副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模样。陈薇薇只感觉无比熟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老先生,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九叔的人?他也住在赤水镇。” 老头突然停下手里动作,冷冷地回过头看着她,低沉着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九叔?”陈薇薇顿时两眼放光,她激动着从背包里取出那块玉佩,用两手毕恭毕敬递到九叔面前,心急如焚地问:“九叔,请问您认不认识这块玉佩?” 九叔熄灭了手里的火柴,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抓起那块玉佩,他的表情凝固了许久,光是看一眼,脸色就比方才更加苍白,几乎安全没有了血色,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他同样情绪激动地说道:“当然认识,你这块玉佩哪来的?” “我叫陈薇薇,这玉佩从小就戴在我身上。” “陈薇薇,陈薇薇,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九叔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眶居然开始湿润,他抹了抹眼角,随后将玉佩轻轻放在茶几桌上, 他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十年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陈薇薇也随他坐下,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她心急如焚地问:“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还有……你是不是我的父亲?” 往事像云烟在九叔脑海中飘过,他的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眼神里更多的是恐惧,冷冷地回了句:“我不是你的父亲。” “那你肯定知道我的亲生父母,请你快告诉我,求求你了。”陈薇薇低声下气地求道。 “我当然认识你的父母,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的父母是谁,他们在哪里?” 九叔的身体微微往后仰,将整个背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从桌上拿起一杆烟袋,带着锋利的目光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马离开,有多远走多远,越远越好;二是听我讲完故事,你就会清楚你的身世,但是你可能永远都离开不了赤水镇。” 陈薇薇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呼吸也猛地一滞,但她坚决地答道:“在我没找到亲生父母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到时就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九叔一脸担忧。 陈薇薇显然不明白这话里有话,回头一想,定是九叔在这荒凉的镇子住久了,一时间想找个人唠唠嗑,于是爽快地说:“等你讲完故事,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把我的身世告诉我。” 九叔把冰冷的目光落在陈薇薇的身上,空洞的眼神中看得出深深的愧疚,因为她也是故事中的人。 “故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或许更久……” 第4章 钢甲尸 民国末年,战祸连连,社会动荡不安。地处偏僻的赤水镇坐落在长留山的山脚下,由于重峦叠嶂,交通不发达,长年与外界隔绝。 赤水镇的南门大街,人群与车流汇聚成川流,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青石板路笔直地向北伸展,中间会经过一座气势恢宏的宅第。这宅第名为“伏义堂”,门前有左右两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石狮,朱漆大门上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半碗清水照乾坤 下联:一张灵符命鬼神 两排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推开大门,里面香火鼎盛。前来卜卦算命,烧香求神的香客早已在排起了长龙。肥头大耳的文财顶着两个黑眼圈,懒懒散散地招呼着客人,斟茶递水,有气无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艳阳高照,九叔一袭黄袍,独立在庭院的梅花树下,英气十足的剑眉与冷若寒芒的双眸,那时的他还是满头黑发。树上为数不多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直到后门方向传来一阵响动打破了宁静祥和的画面。 只见四五名附近的街坊从后门进来,用门板抬着一具尸首,几人脸色慌张,合力将尸首搬到庭院正中央,由荔枝柴和柳叶条堆砌而成的木床上。 “九叔,我们先走了。”街坊们说完,然后就匆匆离开,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九叔朝他们点点头,以示感谢。这具尸体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面口陌生,额头还贴着一张黄符,显然是震慑僵尸用的,这说明随时都可能发生尸变,亦是刚刚几个人急着离开的原因。 至于九叔,没人知道他原本姓什么,名什么,但他精通茅山术,却是人尽皆知。烈日当空,九叔自上而下俯视着尸体,刚毅的目光重点聚在它的脖子上,只见两个牙印的伤口已开始化脓,流出绿色发黑的血液,肉也少了一小块。 此时,九叔的大徒弟陈小豪举着火把,从厨房方向稳步跑来,他相貌俊郎,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师傅,可以烧了吗?”小豪目光看向九叔。九叔走下台阶,绕着尸体走一圈,也没有其他发现,便说:“动手吧。” 得到许可的小豪瞬间将火把甩到尸体上,院子里顿时燃起熊熊火光。荔枝柴燃烧发出啪啪啪的声响,烧了好些时辰。就算看着尸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九叔依旧眉头深锁,他捏指一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此时石威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是镇上的治安队队长,平素里与九叔师徒关系交好,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摆正自己头上戴着的官帽。 “九叔,幸亏您发现的及时,不然等他尸变就酿成大祸了。”阿威队长凑到九叔身边,竖起拇指夸赞道。 小豪扬了扬手上的灰尘,说:“师傅,这个人好像不是本镇的。” “九叔,听闻隔壁村有僵尸出没,如此看来倒是不假不假。”阿威担忧地说,“可这僵尸到底怎么来的?” 此时,九叔一脸严肃:“所谓僵尸,顾名思义,就是僵而不化的尸体。它们吸取天地怨气而生,集死气,晦气,戾气于一身。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通俗点来讲,也就是人死后尸体阴气太重,而复活形成的鬼怪,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阿威队长听得津津有味,插嘴问道:“九叔,有没有对付僵尸办法,教我一两招防身呗。” 九叔还未开口,作为徒弟的小豪便抢着回答道:“子不语有曰,鬼闻鸡鸣即缩。僵尸害怕阳光,一听到鸡鸣就会以为白天来临而逃走。你若是不幸碰上,可以学鸡叫,硬生生把僵尸吓走。” “什么?你让我堂堂七尺男儿学鸡叫,不干不干,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阿威双手叉腰,挺起胸脯,把啤酒肚朝向小豪。 九叔笑道:“治僵尸的办法有很多种,黄符,糯米,桃木剑,鸡血,朱砂,黑狗血等等。然而兵法有云,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我们学茅山的人最重要的是先分清僵尸种类,找到它的弱点,才好对症下药。” “僵尸还分种类?”阿威挠挠头。 九叔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没错,僵尸分很多种。最常见的是行尸和跳尸,它们没有意识,攻击方式单一,也最容易对付,用普通的镇尸符,糯米,檀木剑就能降服。除此之外,还有凶猛残暴的血尸,善于伪装的石尸,拥有隐形能力的隐尸,只在满月活动的月尸等等……不同种类的僵尸治法存在差异,其中等级最高最危险的应该属飞尸和幻尸。” 小豪又问:“师傅,那什么是飞尸和幻尸?” 九叔停顿了一会,继续道:“飞尸,又称飞僵,它就是修炼千年,拥有飞行能力的僵尸,行走如风,能御空而行,能在百步之内吸食人的精血,最难对付。而幻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僵尸,它是由死后的魂魄意志产生,游离于身体之外,是怨念极深的恶灵。恐怖之处在于可以使人产生幻觉,控制人的精神和行为。” “师傅,你见过飞僵和幻尸吗?” 九叔摇了摇头:“天大地大,哪那么容易碰上。” 就在三人谈得正兴起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变成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文财领着镇长一行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走来。 “师傅,来大生意了。”文财有些兴奋地说。 九叔的表情似乎早就猜到,不过连镇长都惊动了,看来是块难啃硬骨头,他对文财吩咐道:“文财,你先去大堂遣散前来求缘的香客,让他们改日再来,然后把大门关上。” “是的,师傅。”文财说完便掉头回去。 “镇长,到底什么事要劳您大驾?”小豪不解地问道。 要说这镇长陈金荣,在赤水镇的权力足以称得上只手遮天,且颇有威望。镇上的居民在他的带领下,这些年是顺风顺水。你别看他家财万贯,但他的衣着确实相当朴素,且平易近人,没有丝毫的官架子。 他与九叔有点交情,这次领着一位陌生人,在九叔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九叔,这是隔壁永安村村长,孔平先生。” 孔村长却穿着上乘的绫罗绸缎,光鲜亮丽,与镇长形成鲜明对比。他微微倾下身子,伸出右手,拇指还戴着颗大大的翡翠戒指,别提有多耀眼。他神色慌张,却是面带微笑说:“九叔,您好!” “您好!”九叔见状,立马很有礼貌地用双手握了过去。握手的时候,他只感觉村长的掌心在冒着冷汗,显然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第5章 钢甲尸(二) 简单的寒暄让周遭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一些,哪怕是文财也看得出事态严重。九叔与镇长,村长等人面面相觑,身后还站着几个道士装扮的人,一看就是同行,但他们狼狈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淤痕和伤疤。 孔村长原本浮在嘴角的微笑慢慢潜了下去,他踉踉跄跄地说:“九叔,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村子。” “是僵尸吗?”小豪一听,没大没小地插嘴道。 孔村长一听,张嘴便夸赞道:“哎呀,这位一定是九叔的徒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我还没说就已经猜到了。” “放心,不就僵尸吗?有我师傅在,根本不在话下。”只见小豪的鼻子高高扬起,比方才更加神气。 九叔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当然是师傅说。”小豪低声下气地答道,讲完便立马捂上嘴巴,不敢再出声。 九叔抬起手,朝着客厅方向摊开掌心,彬彬有礼地道:“请!让我们进里屋详谈。” 可刚一坐下,孔村长便如坐针毡,身体晃个不停,眼神惊恐万分地说:“有僵尸,真的有僵尸。” 九叔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何况就是以捉僵尸为生,他气定神闲地问:“哪里来的僵尸?” 此时,小豪,文财,阿威三人正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文财就纳了闷:“要说这十里八村的僵尸早被师傅捉光了,哪还有什么僵尸,师傅为了维持生计,都不得不兼职卜卦算命。” “你别吵,听听他怎么说。”小豪打断道。 “九叔,你有所不知。永安村里有一人名叫刘老三,自幼浑浑噩噩,长大后靠倒斗为生。那日,他在天勾峰盗墓时,天降红云,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具无名死尸。这尸体身裹金丝玉甲,一看便价值不菲。可那玉甲仿佛与死尸骨肉相连,一时间难以取下。视财如命的刘老三哪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将整具尸体都拖回村中。不料昨天夜里发生尸变,不仅一家老少惨死,还咬了村中不少人。”孔村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金丝?玉甲?”九叔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了些变化,又继续问:“永安村向来不乏能人术士,光是村里的钟云龙道长,放眼整个茅山界都是赫赫有名,为何还要舍近求远,跑来赤水镇搬救兵?” “此僵尸非同小可,就连钟道长也惨遭毒手。不止如此,我还花重金请了一群法师做法,结果通通竖着进去,抬着出来。”村长吞吞吐吐地说。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小道士突然站了出来,他的年纪看上去与九叔徒弟相仿,猛地跪在地上,垂下头,眼角还泛着泪光,向九叔乞求道:“九叔,你一定要替师傅报仇啊!” 文财在窗户边缘叹了口气,“我们要倒大霉了。”说完,便转眼看着师兄小豪。 “喂,你猜九叔会不会答应?”阿威问道。 “除魔卫道本是茅山术士的天职,加上隔壁村钟道长与师傅交情匪浅,师傅没理由不答应。”小豪正儿八经地分析道。 只见九叔连忙伸手将那小道士从地上扶起,脸色凝重地问:“那究竟是什么僵尸?居然连道兄也……” 小道士抹了抹眼泪,半天才从嘴里哭哭啼啼地吐出一句话来:“师傅说,那是西双版纳铜甲尸。” 一瞬间,就连道行高深的九叔双手都难免微微一颤,神色大变。 “什么是铜甲尸?”阿威对文财问道。 “那可是僵尸中的稀有品种,不止身体坚如铁甲,普通法器根本对付不了它。”文财说的同时,额头不断往出冒着汗,“不如我们开溜吧,万一把小命搭进去,多不值得。” 阿威颜色大怒,立马掏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在空中晃了几圈,炫耀着说:“你这小子,亏你还是九叔的徒弟,没想到这么不讲义气。铜甲尸再硬,硬得过我这枪吗?” 文财眉毛卷起,一脸正经地强加解释:“威哥,你英明神武,我怎么敢跟你相提并论?我只是个小小打杂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去了也是给师傅添乱,加上我还年轻,还没有娶媳妇,可不想断了许家的香火。”大概这最后一句才是主要原因。 小豪表情倒没有多大变化,镇定地说:“威哥,你不是一直想做九叔的徒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用你的枪在永安村好好表现一番,拜师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阿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果然还是你阿豪慧眼识英雄,够兄弟,够仗义。” 文财悄悄拉了拉小豪的衣服,问道:“你想害死他啊?捉僵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懂什么,他是当官,有皇气加身。有他在,是人,是鬼,都得礼让三分。”小豪解释道。 “原来如此。” 此时,镇长陈金荣脸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阴云,显然内心对此事很是担忧,他叹了口气,对九叔说:“九叔,唇亡齿寒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如果我们此时袖手旁观,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赤水镇。方圆百里,乃至整个茅山界,除了您,恐怕没人制服得了它。” 紧接着,孔村长也识时务地从兜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恭恭敬敬地摆到九叔身前,央求道:“九叔,毕竟抓铜甲尸凶险万分,这是我们村民的小小心意,希望九叔莫要嫌弃。” 九叔瞥了一眼钱的厚度,再听听镇长方才的吹捧,顿时眉笑颜开。他拍了拍胸脯,应下了此事,“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也并非爱财之人,但是自古正邪不两立,捉僵尸本就是茅山子弟的份内之事。这个铜甲尸,就交给我吧。” “我代表永安村所有村民感激不尽。”孔村长会心一笑,眼里满满的感激之情,忙着追问道:“那不知九叔何时动身?” 九叔点点头,严肃地回答:“铜甲尸非比寻常,但我需要点时间置办法器,会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 “那就有劳九叔了。”孔村长抱拳连连谢道。 唯有陈金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九叔,一丝阴冷的笑容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待众人走后,九叔立马转身叫来文财跟小豪,摊开了说:“刚刚的谈话,想必你们在门外也都听到了。” “听到了,师傅。” “你们也跟了我不少时间,对僵尸多多少少也有了解。这铜甲尸不是一般的僵尸,如果你们害怕,师傅不会勉强,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只见文财看了一眼沉默的小豪,支支吾吾地张开口:“师傅,我……” “我……”突然,文财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抵住。 “我什么我?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别浪费时间。”九叔不耐烦地说道。 文财突然变了个脸色,一气呵成地说:“我说师傅无论去哪里,我作为徒弟,又岂能退缩?我们要匡扶正义,维护世界和平。” 听到这回答,阿威队长才满意地将手枪从文财背后挪开,收回到腰间。就连九叔听完也甚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文财,你终于长大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师傅都无法相信这是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小豪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文财:“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这种情况可是你连人影都见不到。” 只见九叔把目光转向小豪,又问:“那你呢?去不去?” “师傅,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吩咐便是。”小豪脸色平静,眼里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摸了摸兜里的两张戏院门票。 “你们两个捣蛋鬼今天突然这么懂事,我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九叔随后双眉一扬,举起右手,掐指算了算,侧着头,也不知在算什么,只见话锋一转,说道:“你们要赶紧准备好四只公鸡,和五斤左右的糯米。对了,再买一桶煤油。记住,一定要公鸡,还有,糯米千万不能掺黏米。” “师傅,一定要公鸡吗?” “难道你听不懂中文吗?”九叔一边说一边把银票放到文财跟小豪手里。 “明白了,师傅。”两个徒弟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6章 钢甲尸(三) 时辰已经过了正午,伏义堂大门依旧紧闭。文财为了完成九叔吩咐的事情,前前后后跑了几条街。 他拎着四只大大的公鸡,左手两只,右手两只,气喘吁吁地回到伏义堂门口。见手里没有空闲,便直接用额头顶开了木门,刚迈入一步,便闻到浓浓的香火从里面传来。再往前走去,原来九叔早已在院子里开好了法坛。 只见四方桌上盖着一层黄布,黄布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法器。有桃木剑,摄魂铃,八卦镜,墨斗,焚香炉等等…… 文财缩头缩脑地猫在九叔身后,将大公鸡提到肩膀的高度,问道:“师傅,这鸡是现在吃,还是等捉完铜甲尸回来庆功时再杀?”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们有没有命回来都还不知道。”九叔吓唬道,同时把一只空碗放在坛前,“快去把这些鸡给宰了,然后用木桶把鸡血装起来。” 文财撂下手里的公鸡,灰溜溜地跑进厨房拿起把菜刀和一个板凳大小的木桶。九叔也丝毫没有师傅的架子,蹲下身抓起一只大公鸡,先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将它脖子上的毛拔干净。 “师傅,那铜甲尸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文财磨着刀问道。 九叔捏紧公鸡头,将它的脖子尽量拉直,清了清嗓子,说:“西双版纳铜甲尸生前是吐蕃国的大将军,骁勇善战,打了无数场胜仗,一生都未尝败果,开辟了不可一世的吐蕃王朝。病逝后,吐蕃王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赐于一件金缕玉甲,风光大葬。” 文财将刀锋抹在鸡脖上,暗红的血向外滋出,滴在木桶里,又问道:“师傅,自那明明是金缕玉甲,为什么又会被称为铜甲尸?” 九叔继续说:“那金缕玉甲是用金丝跟玉片编织而成,乃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可由于长年累月埋在土里,甲上的光辉被泥土所掩盖,让不知情的人以为是普通的青铜甲。还有另一种说法是此僵尸铜皮铁甲,坚硬无比,故而称为铜甲尸。” “我就纳闷了,他明明是病死的,无怨无仇,怎么会变成僵尸呢?这不符合常理。”文财双眼看着九叔。九叔叹了口气,“坊间传闻将军晚年疾病缠身,听信术士谗言,寻求长生之法,以通天犀角跟水母流珠合成长生丸服下。这水母流珠说得动听,其实就是水银的一种。他服下后哪知不仅没有药到病除,反而穿肠破肚而暴毙。那些术士自知有愧,想通过太阴炼尸之法让将军死而复生,结果意外炼成一具铜甲尸。普通的法器像桃木剑,八卦镜,摄魂铃是无法镇不住它。” 公鸡一只接着一只没了动静,木桶里的血也快过半,文财还在喋喋不休地问:“师傅,为什么只能用公鸡血,还有那煤油是准备拿来干嘛的?” 九叔皱起眉头说:“按照《茅山奇闻》记载,铜甲尸最忌讳两样东西,一是公鸡血,二是火。铜甲尸五行属金,而火能克金。所幸当时中原有位天师叫做赵乾坤,用十二枚浸过公鸡血的枣核钉入尸脊才得以将铜甲尸收服。” “师傅,那你为什么不用枣核钉来对付铜甲尸?” 九叔耐心地解释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们要扬长避短,难道铜甲尸会站在原地让你钉吗?人身上有十二经脉,361个穴位,要事先封住天灵,印堂,太阳,膻中,神阙,关元,至阴……这谈何容易?” 文财耷拉着脑袋,“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师傅还要答应下来?” “这铜甲尸可遇不可求,多少茅山术士穷其一生都没能抓到铜甲尸,反倒害了性命。如果师傅能够……” “师傅,如今您在赤水镇已是小有威名,要是能抓到铜甲尸,伏义堂的名声必定响彻茅山界。”文财顿时拍起了九叔的马屁。 九叔听完,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讲解道:“僵尸乃阴中之至阴,而火为阳中之阳,又称为纯阳,两者相冲,正如水火不容。其实抓僵尸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关键是实际,和安全。铜甲尸是拥有铜皮铁骨的身躯,刀剑难伤其分毫,我们应该避其锋芒,专打它的弱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把火烧了它。” 话音刚落,阿威队长粗鲁地撞门进来,“九叔,我来了。” 九叔面带微笑,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是不是很想捉僵尸?” 阿威拼命地点头,显然一脸激动的样子。只见九叔往空碗里注满鸡血,他向前靠去,左手握着一把朱砂,右手捏起一张黄符,嘴唇快速地颤动,显然在念着咒语,但声音很小,根本法听清念了什么。转眼,黄符自燃了起来,他将朱砂石跟黄符同时塞进碗里,用剑指搅拌均匀。 刹那间,碗在九叔手里沸腾了起来,翻滚的鸡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只剩下一堆红色的砂粒。他把碗递给阿威,说:“把你枪里的子弹全部灌上朱砂,天黑之后,跟我们一起去抓铜甲尸。” 阿威听到后,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胸有成竹地说:“好,我一定不负九叔期望。” 九叔满意地点点头,但突然反应过来,对文财问道:“阿豪呢,让他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半天也没见到人影。” 文财回答:“不知道。” “那还不去把那混小子找回来。”九叔催促道。 文财麻利地冲出门去,而九叔掏出一叠空白的黄符,摆在法坛上,先是上了几柱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拿一只毛笔,伸到桶里蘸上鸡血,默默画起了符咒。 “九叔,这是在干嘛?”阿威一脸笑眯眯。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僵尸的镇尸符。” 阿威一旁找凳子坐下,用小刀撬开子弹的尾部,将火药换成了朱砂,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做起事来还挺细心认真。他看着碗里多余的朱砂,眼睛直打转,最近治保队引进了一款新式武器,不如趁此机会显显身手。他一拍桌子,就这么决定了,于是一声不吭地往夺门而去,也忘了跟九叔打声招呼。 九叔摇摇头,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 第7章 钢甲尸(四) 太阳高悬,有些许微风。非但感觉不到炎热,反倒生了丝丝凉意。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流动奔走的车马,赤水镇的繁华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说尽。 小豪悠闲地走在过道上,周围大街小巷都摆满了摊子,贩子们大声地哟呵着,有卖煎饼果子的,有卖云吞饺子的,有卖衣裳服饰你,有卖金银珠宝的,还有卖打猎工具……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可谓是应有尽有。小豪左顾右盼地打量着,东望望,西瞧瞧,嘴里说道:“怎么今天就没有卖花的呢?” 摊主和买主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像麻雀叽叽喳喳,讲得是热火朝天。小豪抬头看了一眼天时,低头再看看地上的影子,他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九叔嘱咐他的事办完没有,转眼便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一栋小洋楼外围。他见四下无人,凭借敏捷的身手凌空一跃,轻松翻过2米高的护栏。 他悄悄地潜入花园内,一阵芬芳扑鼻而来,周围还飞着几只小蜜蜂,他动作鬼鬼祟祟,不知道的人准以为是个小偷。他躲在树荫下,对着二楼的窗户小声地喊:“婷婷!婷婷!” 只见窗户被缓缓被推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天仙般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她穿着时髦的衣服,活泼的笑脸像是春天里娇艳盛开的笑话。此女子姓冯,名为婷婷,她温柔地说:“豪哥,怎么了?”同样声音很小,像是怕会别人听见。 “我要去隔壁村捉僵尸,今晚不能陪你去看戏了。”小豪的表情很失落。 “什么?你要去哪里?”婷婷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要去捉僵尸。”小豪用双手拱成一个圆筒,靠到嘴边,声音也渐渐加大。 婷婷听完一脸担忧,哪怕寻常人也知道捉僵尸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她小声地道:“豪哥,那你小心点。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 小豪当即向她点点头,“等我回来,一定带你去看大戏。” 突然,一个雄厚的声音从一楼的房间传来,“婷婷,你在跟谁说话?”那声音瞬间飘上二楼,只见婷婷慌慌张张地关上窗户,拿起桌上的书本,回应道:“爹,我在读小说,没有跟谁说话。” “是不是那穷小子又来了?”婷婷的父亲隔着门,冷冷地质问道。 “爹,你胡说什么呢!”她极力反驳。 “不是就好,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到国外,不是让你回来便宜这些乡巴佬。”婷婷父亲说话的态度很强势,丝毫不留情面。 婷婷闷声道:“爹,我知道了,你就别说了。” “今晚,爹要出去谈生意,你哪里都不许去,记住了吗?” “知道了。”婷婷有气无力地应道,放下书本,一脸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小豪听到婷婷父亲的声音,吓得立即蹲下身子,不仅不敢出声,还用树叶遮挡住自己,像兔子一样灰溜溜地溜走了。他再次跨越围栏,心想师傅那边肯定等着急了,便匆匆忙忙地往伏义堂的方向跑去。 刚一拐角,他却撞上了同样慌不择路的文财,两人同时倒地。 “哪个王八蛋走路不长眼睛?”小豪揉着胸口,显然刚才被撞疼了,一看是文财,才压下火气。 文财捂着脑袋,抬头一看,“你这小子,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撞了我。” “你跑这么急,赶着投胎啊。”小豪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上的尘土。 “还不是因为你个臭小子,成天尽知道泡妞,师傅催我出来找你。”文财责备道,“对了,师傅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早弄好了,煤油和糯米,我都放在后厨的灶台附近。”小豪回答道。 “那我们还不赶紧回去,师傅好像说要提前出发。” “哦。”小豪回头看了一下洋楼,极不情愿地答道。 待九叔用公鸡血画完所有的符纸后,太阳眼看就快落山。小豪还在那问道:”师傅,要是用母鸡血来画会怎样?” 九叔收起符纸,并没有搭理小豪的意思,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对两人说道:“收拾了一下道具和家伙,然后在赤水镇门楼下集合。” “是,师傅。” 冷风嗖嗖,文财与小豪老早便来到门楼下,平日里有说有笑的两人此时心情却是七上八下。毕竟以前谁也没有碰过这种级别的僵尸,结果如何无法预料。不过小豪脸上的忧愁并不是因为担心这个,而是错过了婷婷看戏的机会,心里甭提有多难过了。 阿威孤独地站在旁边,说:“二位,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捉僵尸,要以和为贵,打打杀杀太过血腥。依我看,不如劝劝那铜甲尸,赶紧回西双版纳得了。不战而胜而屈人之兵,两全其美,岂不快哉?”文财成天幻想着不用去捉僵尸。 此时,九叔也刚刚来到,他只穿了件黄色道袍,手里没有拿任何一件法器。 反观文财,则是驮着重重的百宝箱,里面装满了各种法器,抱怨道:“师傅,不是说普通法器对铜甲尸没有效果吗?为什么还带那么多,重死我了。” 九叔还没开口,小豪便敲了敲他的脑门,教训道:“你这个笨蛋,铜甲尸咬了多少人?说不定都已经尸变,不多准备些家伙,难道过去送人头吗?” 只见阿威也背着一个的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像是根粗壮的棍子。九叔看天色不早,便说道:“走吧,上路了。” 说完,四人结伴而行,朝永安村的方向出发。太阳随着众人的脚步慢慢潜下山去,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刚刚抵达红树林,距离永安村还有过半的距离。 此时,文财的脸色已显疲惫,他对小豪说:“要不你帮我背会?我实在顶不住了。” 小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却笑眯眯地说:“文财,其实我内心很想帮你,可我得保存体力,待会好对付铜甲尸。你是想对付铜甲尸,还是想背这个箱子?” 文财撅起嘴,把脸甩到一边。而阿威由于第一次跟九叔出来抓僵尸,面部紧绷,疑神疑鬼。看着血红血红的树林,双眼凝视着树林深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他扯了扯九叔的袖子,害怕地问:“九叔,这片树林会不会有僵尸啊?” 话说这树林也是奇怪,树叶都些红色的,像是被鲜血染红。 “你第一次出来捉僵尸,没经验,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你要向我学习,一身正气,僵尸见了我都得抖三抖。”文财洋洋得意地吹嘘道,手里还有模有样地挥舞着桃木剑。 “他第一次出来捉僵尸的时候还尿裤子呢!”小豪咧嘴大笑,露出一排白牙。 文财气得两个腮帮鼓得跟青蛙似的,“你个混蛋,又揭我的烂疤。” 九叔忍无可忍地呵斥道:“别胡闹了,快给我赶路。否则等铜甲尸出来,还不知会牺牲多少人。” “哦,师傅。”两个人停止了打闹。 阿威仍是心存疑虑,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突然,重重叠叠的密林中真的传来一阵异响。九叔耳垂动了动,一摆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师傅,有动静!” 四人站在原地,果然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那像是脚步从空中落地的声音。 “师傅,好像是僵尸。”小豪对九叔说道,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文财一听,悄悄地挪动脚步,尽量远离树林这边。九叔弯下膝盖,蹲到地上,用手摸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隐隐有股尸臭味。他摇摇头,又往树林挪了几步,再摸了一把,神色凝重地分析道:“这极有可能是永安村尸变的村民。” 小豪往身后看去,这条路是往赤水镇方向,而红树林中恰好也有一条捷径直达赤水镇,忧心忡忡地对九叔说:“师傅,我们不能让它过去。” “没错,不能放它过去。万一让它混进赤水镇,岂不是天下大乱?”阿威也附和着说。 九叔冷静了一下,眼神却还在犹豫,慢慢说出心中的顾虑:“擒贼先擒王,当务之急是收服铜甲尸这心头大患。这几个喽啰我们可以回头再收拾。”文财连点数下头,认同道:“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何况红树林小路崎岖,且岔道多,连我们都未必能找到去往赤水镇的路,放心吧。”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小豪自信地说,“师傅,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继续前往永安村,我进树林把僵尸干掉,然后再去与你们汇合。” 九叔沉思了一下,陈小豪入门最早,功夫也是由他一手带大。虽然欠些火候,但是对付几只普通僵尸绰绰有余,于是道:“事到如今,那也只能这样了。小豪留下,其他人跟我进行前进。” 文财顿时对小豪生出仰慕的目光,抱着拳头,敬道:“英雄,真是英雄,大义凛然,舍己为人。不过你要保重,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我呸,你个乌鸦嘴。”小豪朝地上吐了口水。 “阿豪,你简直是我们赤水镇的模范青年。等回去我一定让镇长给你颁个赤水镇十大杰出青年的奖。”阿威摊开手臂,将小豪抱紧,激情澎湃地说。 九叔从文财背后的箱子里抽出一把桃木剑,递到小豪面前,“师傅相信以你的本事,对付几只小僵尸没有任何问题。” 小豪从阿威队长的熊抱里挣脱,接过木剑。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兜里的一打镇尸符,随后点点头,小心翼翼跑进树林。 三人站在原地,直到小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树林,九叔才开口道:“走吧,我们继续前往永安村。” 第8章 钢甲尸(五) 天色转眼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出现,树影像人头般攒动。进入树林的小豪还没走多远,那跳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顿时迷失了目标方向。 不过毕竟是跟九叔学了多年,不可能一丁点道行都没有,加上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出来捉僵尸。从小习武的他一直以来都是九叔最器重的弟子,沉着冷静的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紫铜色的罗盘,这可是茅山捉鬼必备法器。罗盘上刻有有十二天干地支,中央还有可以转动指针。通常指针所指的方向,必有不干净的东西。 小豪顺着罗盘指针的方向,轻手轻脚地往树林深处走去。他竖起的耳朵就像两颗灵敏的雷达,没有放过任何可疑的动静。 而九叔这边,与文财,阿威经过一番折腾,已经顺利地抵达永安村的村口。特别是文财,喘得极其大声,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从村口望去,整个村庄竟没有一家灯火,黑得可怕。 只有九叔细心地发现一旁石碑上竟有不少血迹,九叔顿感不妙,他伸出食指跟中指沾了少量的血迹,再用拇指拧了拧,这血还没有完全干透,显然是不久前留下。 文财此时还在嘲讽道:“没想到永安村这么节约,连灯都舍不得点。” “说不定是穷到连蜡烛都买不起。”阿威也在一旁笑道。 两人一顿冷嘲热讽,与其说是来捉僵尸,倒更像来观光旅游。只有九叔一脸严肃,压根没心思开玩笑,他由走变跑,马不停蹄地往村内赶去,嘴里还叮嘱道:“小心点!” “师傅,等等我啊。”两个人在后面边追边喊道。 红树林内,小豪手中的罗盘终于有了动静,指针先是微微颤抖,慢慢地,震感愈来愈烈。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意味着他离僵尸越来越近,二是说明那个僵尸法力很强大。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举起桃木剑,顺着罗盘指针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挪,悄悄地摸索过去。 走了没几步,他就看见一处破败的荒冢,地上还残留着几道黄色道符,符上也残留着血迹。还有一些道符在风中吹的乱舞,给人感觉一片肃杀。他从空中抓住一张黄符,仔细查看符上的内容,这应该钟云龙道长的字迹。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口水,桃木剑握得更紧了。 “师傅猜的没错,果然是从永安村跑出来的僵尸。” 当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周围正是一座乱葬岗,满地的枯骨凌乱地摆放着。不知为何,罗盘突然停下动静,完全失了反应。 他绕着坟岗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依然绷紧神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久后指针又恢复了动作,突然往南指去。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地向前冲去,直到他踢着了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因为双眼一直盯着罗盘,脚下不知不觉便踢到了。那东西硬硬的,险些将他拌倒,划手划脚,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站稳。 他低下头,只看见一堆森森白骨,那骷髅的眼睛正凝视着他。他心头一惊,连忙弯腰拱手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小豪道歉完后,立马起身,准备继续寻找僵尸。可转念一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因为师傅曾经说过,人在死后如果尸体不能入土为安,那便会成为孤魂野鬼,无法踏入轮回。如今他还踢踩到了人家的尸骨,于情于理,都难逃内心的谴责。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回过头,半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桃木剑中央部位,开始在一旁的树下开始刨土,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念道:“老兄,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的端,坐的正,从来不做亏心事。今天踢到你是我不对,等我将你的尸骨埋好,希望你就早日投胎做人吧。” 说完,土已完全松开,小豪直接用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没一会的功夫,他已将白骨埋进了土里,临走前,还把兜里仅剩的三根香点燃,虔诚地插了上去。 “老兄,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做完这一切,小豪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可刚走两步,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小豪身后传来:“公子,谢谢你。” 小豪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心里泛起了嘀咕:“刚刚是谁在说话?” 苍茫夜色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谢谢——”那声音像是从地上传来,他回过头,左右一看,并无发现什么。直到看了看插着香的泥土,心里越想越发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突然,远处冒出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那个人影以张牙舞爪的姿态穿梭在树林中。 “是行尸。”小豪终于发现了它的踪迹,但是心中狐疑,因为刚才明明听到的是跳的声音,还来不及多想,便提起胆子就跟了上去。 话说永安村是一座依山傍海的小村庄,村子虽不富裕,但日子还算过得去,进可以上山打猎,退可下海捕鱼,也是头一次遇见僵尸这等怪事。 当三人深入村内,只看到满地肢残破碎的尸首。头颅,胳膊,手等身体部件零落在各个角落。九叔哪怕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心脏也禁不住剧烈发抖。文财跟阿威膝盖一软,几乎站不直身子。 看到触目惊心的画面,九叔的心情犹如刀绞,面部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在抽搐,眼瞳中仿佛燃烧起熊熊的火光。因为一个倒斗的人,却害了整个村子。他感到愤怒,同时也感到悲哀。好在很快冷静了下来,拿出罗盘一看,指针并没有动作。 “难道铜甲尸不在这里?”九叔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沉思了一会,转身对文财和阿威两人吩咐道:“这村子不大,我们分头找。一旦找到铜甲尸,立马大声呼叫。” 文财第一个反对道:“师傅,团结就是力量,我觉得我们不宜分散力量。只有团结一心,上下一气,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听文财讲得头头是道,九叔哪能不懂他的鬼心思,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当然是师傅做主。”文财不情愿地回答道,心里一边抱怨着:“这盗墓的真是可恶,给我们捅出天大的篓子,真是晦气。” 阿威倒是很随和,一切听从九叔的安排。 只见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对永安村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文财举着桃木剑,手抖个不停,扭扭捏捏的走着。四周一片寂静,心里则嘀咕道:“千万不要让我遇见,千万不要让我遇见,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三人逛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并没有发现铜甲尸的踪迹。看着满地的尸体,阿威分析道:“九叔,我们来晚了。铜甲尸肯定是行凶之后畏罪潜逃了。” “晚什么晚,来早点死的就是我们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刚刚好。”文财嬉皮笑脸地说,脸上的肉松了许多。“既然找不到铜甲尸,不如我们回去吧,一切从长计议。” “它应该没走远。”九叔一直黑着脸。 此时,一个隐隐的声音从尸堆里传来:“九叔……九叔……” 九叔双眼一亮,立马循着声音过去。只见遍体鳞伤的孔村长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显然还剩最后一口气。 “九叔,铜甲尸……”他气息越来越微弱, “铜甲尸哪去了?”九叔急切地问道。 “它往红树林的方向……”村长还没完全说完便合上了眼睛,彻底断了气。 九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三人对视了一会,同时惊讶地喊道:“阿豪!” 说完,三人匆匆往来时的方向赶去,可还没跑几步,孔村长的身体一抖,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用狰狞的手死死抓住九叔的脚后跟,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师傅,小心。” 却见九叔脸色不慌不忙,将脚后跟一旋,整个身体往下沉去,用膝盖压住孔村长的脖颈,顿时让其头部动弹不得。 文财顺势从身后的百宝箱抽出一把桃木剑,穿过一张黄符,径直地对准尸变的孔村长心脏部位,一咬牙,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只听见一声哀嚎,一股绿血如水柱一般喷射出来。 别看文财平时呆头呆脑,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孔村长眼里的红光慢慢退去,九叔缓缓站了起身,与此同时,那些尸体“唰唰唰”一个接一个地站起,它们目光呆滞,蹦蹦跳跳地向众人过来。九叔心一沉,果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果纠缠下去只会误了大事,凭借小豪一个人根本无法在红树林阻止铜甲尸。 “师傅,如果我们再不赶过去,就要准备给阿豪收尸了。”文财不忘提醒道。 “九叔,让我用枪崩了它们。”阿威抬起枪,对准那群扑面而来的行尸。 却见文财一把压下他的枪口,阻拦道:“别浪费子弹,这些虾兵虾将就交给师傅当下酒菜吧。” “可是……” “快站在一边看师傅表演吧。” 第9章 钢甲尸(六) 照说平常人见到此般场景,哪个不得吓得屁股尿流?但九叔作为茅山传人,又岂是普通人能相提并论,他怒眉一扬,凌厉的眼神扫视周围一圈。 这行尸跟跳尸的数量少少来说也有几十只,只见他快速上前,跑了几步,顺手将村长胸口的桃木剑拔出。一个凌空翻身,跃进行尸群中,扬起剑,连发三式,自上而下,连成一气。“噗”一声,木剑削开胸膛,又是“噗”一声,木剑穿心而入……九叔的剑法之快,肉眼都无法看清,十二剑后,绿色的浓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它们一个接一个倒地。 但是行尸的数量却是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可谓是杀之不绝,斩之不尽,九叔心想不能再拖了,这样斩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何况小豪那边情况危机,不容片刻耽误,于是大喊了一声:“文财!” 文财听到唤声,顿时心领神会,从百宝箱里找出一面八卦镜,精准地抛到九叔手里。九叔单手接住镜片,立马咬破另一只手的手指,然后用鲜红的血在光滑的镜面上画出一个北斗七星的阵法。他抬头看了一眼月光,然后将八卦镜高高举起。 镜面将月光的光线折射成一道红色光剑,随后对准蜂拥而来的尸群,照到便是燃起熊熊的火焰。九叔转动手腕,巨大的光剑横扫而过,那些死而复活的行尸无一幸免,尽数拦腰斩断。 “不愧是九叔。”阿威拍了拍手,由衷地赞叹道,“这么多僵尸,一眨眼的功夫就摆平了。” 文财身为九叔的弟子,顿时也觉得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威风凛凛地说:“那当然,学茅山术的人可以说没有不知道九叔这个人。” 然而,文财无意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几具尸体,它们却没有复活。他带着疑问悄悄靠了过去,一看,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发现被僵尸咬过的痕迹,只是胸膛,腹部,喉咙有大小不一的伤口,像是被刀剑之类锋利的东西所造成。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九叔便站在远处催促道:“文财,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走吗?” 阿威也在一旁焦急地说:“再不过去,就真的要给阿豪收尸了。” “来了,来了。”文财放下疑虑,匆匆向二人奔去。就在九叔等人火速离开永安村的时候,数不清的眼睛正半山坡远远地盯着他们。就在石头后面,大概猫着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他们人手提着一把刀,刀锋上还有血淋淋的血迹。 有一个黑衣人问:“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一起干掉?” 带头的黑衣人回答:”杀了九叔,你去对付铜甲尸吗?少废话,快回去搬东西。” 说完,数十名黑衣人像一群蚂蚁,从半山腰下来,偷偷摸摸潜回了村子,看见满地的尸首,他们视若无物,只是闯进各家各户,搜刮着值钱的东西。 月圆,夜深。红树林浓雾弥漫,不知是从何处飘来。苍白的月光透过迷离的浓雾,照在小豪身上,像是披着一匹白绫,转眼又散成千万缕。 那具行尸同样置身在烟云之中,就在他的正前方。小豪的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它,这架势显然想来个背后偷袭。 眼瞅前方有棵大树,小豪当机立断,侧过身子,抬起膝盖,横着踹去。行尸的后背只感觉一股强大的推力,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向正前方飞去。别看小豪个子不大,这踢腿的劲道不是常人能比。 行尸“嘭”的一声撞在树上,它被瞬间激怒,气势汹汹转过身来,而小豪目光如炬,动作快如闪电,还未等它张开獠牙,便已将兜里准备好的黄符稳稳地贴在它脑门上。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不过还是师傅的镇尸符厉害。”小豪看着眼前的杰作,微微一笑,显得很是得意。 行尸煞白的额头贴着黄符,手脚一动不动,小豪看着手里的桃木剑,几乎还没有派上用场。但不知为何,另一只手里的罗盘仍在不停地抖动,按道理好说,被黄符镇住的行尸不应该被罗盘感应到。此时,他突然发现这里的山风莫名的凄厉,而且还带着刺鼻的腐臭和血腥味。 罗盘抖得几乎让他整个手臂都跟着颤动,小豪紧张地屏住呼吸,因为他从没见到自己的罗盘颤动的如此厉害,显然还有一股更强的邪气正在向他逼近。 “难道还有其他僵尸?”他心里嘀咕着。 夜色浓重,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四周十分的安静,安静的令人难以忍受。却见罗盘的指针开始像风车一样旋转,他纳了闷:“这玩意是不是坏了?” 小豪握起拳头,捶了捶罗盘,试图让它停下来,可捣鼓了几下,并没有多大作用。索性一甩手将罗盘丢到地上,大不了改天买过个新的。他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行尸身上,嘴里说着:“不行,我得赶紧解决掉这家伙,快点去和师傅他们汇合。” 说完,他再次举起桃木剑,欲将眼前行尸杀之而后快。就在蓄力刺剑的一刹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后袭来。被扔在地上的罗盘更是不知受什么力量影响,直接断裂成两半,就连指针都弹飞出去。 小豪只感觉脖颈都要被冻僵,也来不及回头,不止被什么庞然巨物直接从后面撞飞出去。大概弹出五六米的样子,小豪痛苦地从空中落回到地面,肩膀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骨折发出的声音。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他头顶的红叶突然坠落,是被风吹落?还是被杀气摧落?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尽头,黑暗深处,一头僵尸从云烟之中缓缓走来,散发着一股恶臭。它溃烂的皮肤上面覆盖着一层青铜色的鳞甲,看上去无比坚硬。只见它眼里泛着绿光,徒手便将挡在身前的普通行尸撕成碎片,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纵使小豪跟随九叔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种级别的僵尸。颤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而那头僵尸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露出锋利的尖牙,鲜红的血从牙尖缓缓落下。 第10章 钢甲尸(七) 九叔曾教过他,若要分辨一个僵尸的等级高低,主要从两个地方来看,一是牙齿,二是指甲。而眼前僵尸尖锐的獠牙已从下唇直直伸到上腭,嘴里不时地吐出白色雾气。 小豪的脸色乍青乍白,快速垂下眼珠,只见那僵尸的十根手指甲长得无比锋利,跟刀子似的,呈墨绿色。即便小豪再蠢,也该猜到这僵尸的真实身份。 “糟了,是铜甲尸。”小豪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也乱了阵脚,“我该怎么办?” 然而,此时的铜甲尸正似一头杀红眼的猛兽,丝毫不给他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它一跃而起,眨眼间便从空中落到小豪的面前。 可初生牛犊不怕虎,陈小豪也是胆大之人,何况肩负着师傅九叔的威名,岂能任由僵尸宰割?他一个灵活的转身撤步,拉开与铜甲尸的距离,脚跟一跺,整个身体跳起在空中,连续转了几圈,挥着桃木剑,从铜甲尸天灵劈下。 只听见“铛”的一响,像是落在钢铁上敲出的声音,小豪将剑从铜甲尸头上抽回,他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又在铜甲尸的眉心和脖颈连刺带砍数剑。 铜甲尸站在原地,任由小豪攻击,那有板有眼的一招一式却连挠痒痒的感觉也谈不上。小豪一咬牙,掏出灵符穿过剑心,嘴里默默念起了咒语,原本平平无奇的桃木剑顿时泛起幽幽红光,小豪连上数步,剑尖以极快的速度直逼铜甲尸心脏。 “咔嚓”一声,铜甲尸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小豪震惊万分地看了一眼手里断得只剩半截的桃木剑,也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是铜甲尸对手,脚步不由得偷偷往后退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心想以现在的功力对抗铜甲尸,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能会白白丢了性命。但是打不过,还跑不过吗?于是果断撇下桃木剑,欲溜之大吉。 然而,铜甲尸毕竟是尸王级别的僵尸,怎能让到手的猎物飞走?它轻轻一跳,身体便从小豪头顶越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铜甲尸庞大的身躯挡在了小豪的前面,丝毫没有让他离开之意。小豪吞了唾沫,被吓得连连倒退,看着面无表情的铜甲尸快速逼近,脚下都不由得一颤。铜甲尸大吼一声,锋利的指甲像是豺狼的利爪猛地落下,来不及避闪的小豪被重重拍在两个肩膀上。剧烈的痛感让他在树林发出洪亮的惨叫声,那位置正是他之前摔伤的部位。 只见铜甲尸的指甲已破开小豪的皮肤,深深切进肉里,它还在用力,把小豪往上举起,他的身体开始悬空,双脚也逐渐离开地面。那一瞬间,他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撕裂开来。 小豪憋住气,猛地一蓄力,用双手向外撑开,同时,利用事先贴在鞋底的黄符,一脚朝铜甲尸的脸上重重蹬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铜甲尸的指甲瞬间从小豪身上分离,还微微摇晃了一下。抓住空隙,小豪翻身一跳,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一头扑进不远处的草丛里。 而铜甲尸发出骇人的吼声,性情比方才更加凶猛。好在杂草的高度足以淹没半个成年人,小豪趴在地上,快速地匍匐前行。大约爬出七八百米的距离,他躲到一颗大树背后,用余光往瞟了一眼,铜甲尸好似并没有追来。 他背靠在树下,轻轻脱下衬衫,看了一眼肩膀上黑得发青的伤口,他咬着牙根,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娴熟地将手里衬衫撕成一块块布条,然后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再次惊动铜甲尸。 此时,天空中惊雷四起,一股煞气在树林中飘荡,他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铜甲尸的踪影。 “它走了吗?”他心里默念道,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又怕一回头,就像电影经常出现的场景,那僵尸正静静地站在他后面。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害怕到极点的他不敢再想。 忽然,背后果然吹来一阵阴风,不会想什么来什么吧?他条件反射地摆过头去,只见眼前的草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攒动。他将脚步悄无声息地往后挪,又伸手摸了摸口袋,身上的符纸已所剩无几。他的心冷到极点,握紧拳头,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草丛的动静越来越大,小豪把心悬在喉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有两只兔子从草丛里蹦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在他面前经过。他慢慢松开拳头,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此时,万籁俱寂,两只小兔也跳没了踪影,小豪终于放下戒心,继续瘫软地坐回树下,惊魂未定地说:“幸亏是兔子,要是铜甲尸,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这么猛的僵尸也只能交给师傅搞定,我是无能为力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自言自语地说。 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呀,万一铜甲尸误打误撞,闯进赤水镇,那该怎么办?不行,我得快点去通知师傅。”想到这里,小豪慢慢站起身,可脚后跟还未来得及挪动,身体已然发麻,手指也不知为何变得硬邦邦的,这种感觉从四肢逐渐蔓延至全身。 此时,一只乌鸦从月光下飞过,静悄悄地落在树梢。小豪只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在头顶上,“是下雨了吗?”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摸了摸头发,只觉得手里黏糊糊。 “这好像不是雨!”他仰头望去,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铜甲尸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树枝上,正死死地盯着他,已然成了一副必死的局面。小豪的身体被吓得晃抖了几下,只感觉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此时才反应过来,嘴里不由得说道:“糟了,是尸毒。” 铜甲尸怒目圆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时冒出红光。只听见它大吼一声,摊开双臂,犹如蝙蝠张开翅膀,从树上飞扑下来。而此时的小豪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劲来,成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第11章 钢甲尸(八) 悬在头顶的铜甲尸像猛虎扑食般袭来,离他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小豪仍禁锢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一瞬间,他不禁悔恨,如果当初能跟九叔好好学艺,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如果不是自己强出头,又怎会遇上铜甲尸?想着想着,他的求生欲也慢慢随之消失。他绝望地把眼睛闭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样子是要放弃挣扎了。 “师傅,对不起,徒弟无能,给您丢脸了。”小豪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还是徒劳。突然间,茂密的树林中浓烟四起,小豪闭着眼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难道铜甲尸是斗鸡眼,扑错地方了?想到这里,他微微眯开眼睛,而他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白衣女子的怀里,身体缓缓飘在空中。 他把目光移到那女子脸上,她长发披肩,明眸流转,浅笑含愁,感觉是从书中飘出来的,不经意间就会魅惑万物众生,看上一眼足以让人深深沦陷。 “公子,你没事吧。”她冷艳着说。 “没事!”小豪表情像是中了迷魂药,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女子轻声回答道。 从树上扑下来的铜甲尸扑了个空,直接在地上砸出个大坑,它愤怒着起来,眼看到嘴的猎物就在眼皮底下溜走了,它又发出一声怒吼,回音激荡,几乎要震破耳膜。而小豪也许是因尸毒影响,还未等女子说完,已经全然晕了过去。 女子从半空中飘落到地面,嘴里不停地唤道:“公子,醒醒,醒醒。” 只见铜甲尸不依不饶地朝小豪扑来,气势越来越凶,白衣女子却冷冷地看了一眼僵尸,眼神中竟没有一丁点恐惧。她用柔弱的身躯挡在小豪前面,生气地说:“哼,丑东西,我不会让你动公子一根寒毛。” 一眨眼,铜甲尸曲下膝盖,纵身一跳,跃到白衣女子的身前。方才还在神气的她顿时有些慌了神,铜甲尸的一只利爪精准地刺穿了她的心脏,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然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铜甲尸的指甲穿透了白衣女子的身体,却并没有看到血迹流出。她的表情仍是泰然自若,身体就像一团白烟慢慢消散开来,没一会儿,又在别处空中汇聚成人形。 “吓死本小姐了,好可怕。不对,我本来就已经死了。”那女子打趣着说,原来她本就是山间的一缕孤魂。 只见白衣女子双手来回旋转,树林凶的浓浓的白雾顿时变成血雾,八成是她施展的法术,想以此遮挡铜甲尸的视线。然而,铜甲尸在血雾中一阵狂笑,这种恐怖已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铜甲尸缓缓转过头,即使隔着厚厚的血雾,它也能精准地找到昏迷在地上的小豪,因为僵尸是可以通过活人的气味与呼吸来定位,它再次张开獠牙,俯冲过去。 “糟了,公子。”白衣女子心急如焚地说道。 只听见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血雾中呼啸着穿过,不偏不倚地落在铜甲尸眉心。不远处,阿威队长眯着一只眼睛,与枪口形成一条直线。 他装腔作势地大声吼道:“里面的僵尸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速速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要说这石威平时像个马大哈,倒还是有两把刷子,特别是枪法,在赤水镇可是数一数二,他继续喊道:“里面的僵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本队长子弹可不长眼睛。” 只听得铜甲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整个后脑勺都往后仰去。文财不只从哪里钻出,拖起小豪的两只脚,往安全的地方拉去。铜甲尸额头流着绿色的脓血,但是看向阿威的枪口,脚跟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豪被救走。 阿威见状,得意忘形地炫耀道:“九叔,你看,它怕了。” 躲在暗处的女子一见到九叔身上的道袍,好似散发着万道金光,当然这在常人眼里是看不到的。她两眼瑟瑟发抖,恋恋不舍的目光悄悄看了小豪一眼,在确认小豪安然无事后,无奈地隐身离去。 九叔伸手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气定神闲对阿威指点道:“打蛇打七寸,僵尸的死穴在喉咙和心脏,你要朝那两个位置打。” “师傅。为什么是喉咙跟心脏?”文财呆头呆脑地问。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如果死后咽不下去,就会卡在喉咙里,聚成死气。至于心脏嘛,难道你没有听过尸毒攻心吗?这两者皆是僵尸的要害部位。”九叔解释道。 阿威心想这铜甲尸并没有想象中的生猛,顿时信心倍增,何况一旁还有九叔坐镇,自己得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立马腾出空闲的手摆出OK的姿势,底气十足地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九叔还是贴心地叮嘱道:“小心!” 阿威扬起手枪,在空中一二三四连点四枪,四发子弹自上而下排成一竖,同时向铜甲尸飞去,显然他开枪的速度极快。 血雾随着白衣女子的消失一同散去,铜甲尸察觉到了危险,开始避开那些飞来的子弹。它身子一斜,子弹没有落在心脏部位,而是因目标移动打在了胸口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但这是九叔特制过的子弹,专门用来克制僵尸用的。子弹头冒着红光,钻破铜甲尸铁皮般的皮肤,疼得它嚎啕大叫,也把它方才嚣张的气焰完全压了下去。 “这铜甲尸也没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陈威仍是一脸得意,心想此情此景,哪怕九叔也得对自己刮目相看。 九叔冷笑不语。 阿威刚尝到点甜头,正准备乘胜追击,大显身手,重新将弹匣的子弹填满,为了瞄得更准,他一步步向铜甲尸挪去,嘴里还不停地赞许道:“用公鸡血泡制的朱砂弹果然厉害,不亏是九叔。”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捉僵尸为生,没点能耐怎么行走江湖?”九叔微笑着回应。 话音刚落,阿威已是手痒痒,忍不住又开了一枪,哪怕是人也会吃一堑长一智,何况还是稀有僵尸种。铜甲尸一个凌空跳跃,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子弹。 第12章 钢甲尸(九) 天际勾着一轮暗月,乌云毫无征兆地从四方八面涌来,枪声在树林中此起彼伏。九叔原本是想动手,可转念一想,倒不如先让阿威摸摸这铜甲尸的底细。 “哎呀,你居然敢躲我的子弹,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阿威几枪落空,表情有些不服气。 文财捂着嘴,在一旁讥笑道:“就你这水平,还自称赤水镇第一神枪手?” “人家生前好歹也是大将军,吐蕃第一武士,躲你几颗子弹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九叔凝眉解释道。 阿威偏偏不信邪,什么吐蕃第一武士,我要打得它变成毛毛虫。要说这阿威也是精灵之人,对准铜甲尸放了两枪,逼的铜甲尸又一次跳了起,一切正如阿威所预料的那样,他嘴角微微一笑,显然铜甲尸上了当。 他压下手腕,枪口随即向上抬起,又是两枚子弹带着白色的尾翼冲天而上,铜甲尸还未落地,子弹已经一发接一发落在它喉结处。 铜甲尸就像是飞在天上的老鹰,中了猎人的冷箭,慢慢地从空中跌落。“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大坑。 “师傅,你还不出手吗?再不动手,功劳就要被抢走了。”文财缩在九叔背后说道。 阿威得意地伸出拇指,在鼻梁上一擦而过,对九叔说道:“这收尾工作就不劳烦九叔动手了,交给我就行了。” “师傅……”文财嘀嘀咕咕地说。 九叔表情很淡定,笑而不语。 阿威队长见铜甲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心想是不是下手太重,把它给打死了。算了,这货留在人间也是个危害,除了也是保卫一方乡民,没什么好纠结的。为了确定铜甲尸死没死,他太步朝前迈入。 文财垂着头,连连摇头叹气:“师傅,到嘴的鸭子飞了。” 九叔的冷笑愈发明显,仍是没有作声。阿威跟吃了豹子胆似的,大大咧咧地走到铜甲尸身边,用乌漆嘛黑的皮靴踢了踢它的手臂,没有任何反应,是丝毫没把铜甲尸放在眼里。他心里暗自高兴,回去定能跟镇长邀功,到时连升几级。 此时,阿威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显然沉浸在幻想中。铜甲尸的指甲微微动了几下,九叔跟文财即使站得老远,却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有阿威浑然不知脚下的危险,自顾自地笑着,口水都几乎流下。 铜甲尸“唰”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整张腐烂的脸突如其来地占据阿威眼中的视野,他魂都差点吓掉,一个激灵,手里的枪都差点抖飞出去,在手里都弹了几下才勉强接住。 “你敢吓唬老子!”阿威气得一咬牙,举起枪,对准那东西的脑袋,连连扣下扳机,就听到“咔嚓”一声,显然像卡壳发出的声音。 阿威举着枪,与铜甲尸相距不过1米,而枪口几乎贴在铜甲尸的脑门上。但是黑暗且无声的枪口没有丝毫动静传来,子弹竟是卡住了。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阿威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张大嘴巴,却喊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他的内心做何感想。 铜甲尸毫不犹豫地向他飞扑而来。阿威本能地抡起粗壮的胳膊,把枪狠狠地砸了过去,也不管砸没砸到,扭头就跑,脚底抹了油似的,头也不回。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跑得太快,突然脚底一打滑,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脸径直地磕在地面上,顿时鼻子嘴巴全是血,门牙也缺了半截。 阿威双手趴在地上,脑海中顿时回想起今天早晨小豪说过的话,僵尸害怕阳光,所以听到鸡鸣则以为天亮而退去,求生欲爆棚的他心一横,索性嘟起嘴巴,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没成想铜甲尸非但没有离开,反倒变本加厉,紧追着他不放。阿威微微把头抬起。只看到一张模糊且狰狞大脸正俯下身子看着他,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里透露着骇人的煞气。 “阿豪这混小子骗我。”他心里默念,还没抱怨完,铜甲尸已猛然发起攻势,张开四颗獠牙,几乎能咬下阿威整个头。 他用两手扼住铜甲尸的脖子,尽量保持不被咬到的距离,指甲因为太用力成了青白色,嘴里不停地呼救道:“九叔,救命啊!”袖手旁观的九叔正站在不远处,整了整下衣襟,摆摆手,故作为难地说:“你刚才不是很能耐吗?不是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行啊,师傅,你可不能抢了威哥的风头。”文财笑眯眯地说。 可力大无穷的铜甲尸又岂是一个普通人能与之抗衡?他整个身体都被铜甲尸推地上前进,屁股都快擦出火星。铜甲尸伸长了脖子,锋利的獠牙几乎就要咬到他。 “九叔,我错了,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九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快救救我!” “九叔,我顶不住了。”阿威连连求饶。 玩归玩,闹归闹,这时候可不能拿人命开玩笑,九叔神肃的表情与刚才截然不同。他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一圈周围的地面,用脚撩起一根干枯的树墩,用两手紧紧抱住。这树墩又粗又长,但是并不算沉,可能是长年曝晒晒干了里面的水分,减轻了不少重量。 九叔再一使劲,把粗壮的树墩直接举到肩膀上,犹如扛着一台大炮。他快速地向前跑去,左眼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一个急停转身,偌大的树墩精准地砸在铜甲尸的脑袋上。 “嘣”的一响,树墩直接四碎开来,那铜甲尸的脑袋坚硬无比,估计也只有洋枪洋炮能伤及分毫。但九叔似乎另有打算,铜甲尸受到激怒,已全然不顾眼前阿威,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九叔,交给你了。”阿威见铜甲尸注意力被转移,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屁颠屁颠地跑开。 铜甲尸开始向九叔扑来,而九叔也同时动了脚步,转身就跑,似乎没有应战的打算。树林中,人影摇曳,铜甲尸在后面穷追不舍,可九叔还没跑多远,就突然刹住脚步,背对着铜甲尸,身体一动不动,表情镇定自若。空气中的氛围仿佛都被凝固,阿威捏了一把冷汗,还不忘大声提醒道:“九叔,小心后面。” 第13章 钢甲尸(十) 眼看就要被铜甲尸追上,九叔却不知为何停下脚步,背对着铜甲尸,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铜甲尸从身后袭来,九叔的表情无比镇定,倒是把一旁观望的阿威与文财吓出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从地上冲天而起,铜甲尸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身体犹如触电一般,整个都弹飞出去。 接着又是一道红色光柱拔地而起,文财眯着眼,仔细一看,原来是面八卦镜。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沙,一面,两面,三面……数不清的八卦镜摆在地上像是一道地雷阵,铜甲尸颤抖的身体从地上弹起,看着九叔的怒眉,竟开始怕了。 铜甲尸以缓慢的动作拧头,脖子像生锈一般,只见四周的树上皆被九叔事先贴上了黄符。要说普通的符咒拿铜甲尸是没有办法的,可这是九叔用公鸡血特制的黄符,铜甲尸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来僵尸也懂这个道理。铜甲尸已然萌生了逃走之意,突然调转方向,朝另一边跳去。 “原来九叔刚刚是为了引它入圈套。”阿威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放心,有师傅在,对付它,小事一桩。”文财目不转睛地盯着铜甲尸,生怕它走错方向,朝这边跳来,拍了拍了阿威的肩膀,嘴里说着,“我跟了师傅这么多年,就没有师傅对付不了的僵尸。” “伤了我徒弟,还害死永安村的村民,现在还想跑?我会让你离开吗?”九叔气愤填膺地说,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同时抓起事先安插在地上的桃木剑,总共有四把。这剑是红色的,并不是因为红木制成的,而是沾满了血迹,那当然不是人血,而是铜甲尸最害怕的公鸡血。 他把剑抱在胸前,一跃腾空而起,身体悬在半空中。中间停顿了一会,看准方向,将怀里桃木剑分别抛向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只见桃木剑从空中落下,直直地插立在土中。 落地之后,九叔再配合嘴里振振有声的法咒,很快在树林中形成一道网状结界。 铜甲尸仍想逃离,可指甲刚触碰到结界,同样跟触电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弹了回去。铜甲尸再看看地上的八卦镜,心知九叔不会轻易放它离开,现在也只能殊死一搏,手里的利爪随后慢慢伸开…… 九叔气定神闲,举手间,无数符咒光环出现,所有灵符在背后升腾。在常人眼里,这些灵符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在铜甲尸眼中却是金光四射,像千万缕尖针射来。 “天清地明,乾坤无极。急急如律令,敕!” 刹那间,凌空的一张张黄符像是漫天的飞鱼,飞速地游向铜甲尸。随着金色的光芒四散开来,铜甲尸身体上的鳞片已被无数张灵符完全覆盖,眼下成了一具用金色绷带裹成的木乃伊。 九叔的法力可是十分了得,从两边的袖口各抛出一枚铜钱,铜钱尾端绑着红绳。他奋力一掷,铜钱如唐门飞镖暗器在空中穿梭自如。九叔身形转动,将红绳一圈又一圈套在铜甲尸身上,双手猛地一回抽,红绳在铜甲尸身上缠绕的更紧了。 “快动手!”此时的他已汗流浃背,朝文财看了一眼。 虽然文财平时呆头呆脑,好吃懒做,但关键时刻丝毫不敢含糊。光是九叔一个眼色,他立即心领神会,明白接下来的该干什么。他先从百宝箱里拿出一个斗笠,斗笠里盛满了糯米,他一甩手,将白花花的糯米抛在空中,如雨水般洒下,尽数洒落在铜甲尸的周围,与其说是雨水,倒更像是雪花。 阿威远远地问道:“文财,这糯米是用来干啥?” “当然是用来镇压它的尸气,难道用来做饭啊?”文财没好气地说,一个外行人什么都不懂,问这问那。 “别废话了,快把油搬过来。”九叔又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文财一听,立即提起一桶煤油,笨重地朝前拖去,大概是背了一路,早已用光了力气。他走了两步,发现还挺沉,转过头,对着身材魁梧的阿威说道:“喂,快过来帮帮我,好重啊。” “就这么点小事还需要我帮忙?”阿威正从地上捡起刚刚遗落的手枪,擦了两下,收回到腰间,带着埋怨的眼神凑上前来,“你身上的肥肉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平时吃那么多简直是糟蹋粮食。” “别磨磨蹭蹭了,快倒上去。”九叔心知这些灵符镇不了多久。 “是的,师傅。”文财点头哈腰地回答,阿威同样附和道:“知道了,九叔。” 没一会的功夫,油桶已被两人拖到铜甲尸身前,只见文财先拧开油箱的盖子,然后与阿威队长通力协作,将煤油倒在铜甲尸的周围,在地上绕了一圈。随后两人合力举起,将装煤油的箱子高举过头顶,浇灌在包裹铜甲尸的黄符上,自上而下,浸透全身。 铜甲尸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开始变得狂躁,拼命地挣扎,就连缠裹的黄符也出现了不小裂缝。眼看黄符将要爆开,两人当即就被吓得一哆嗦,手一滑,不慎把剩下的半桶油全洒在了地上。 “怎么办?师傅,油洒了。” “九叔……” 两人的表情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愧疚地垂下额头。 但是九叔并没有责怪,只是喊了句:“你们快走开。” 此时,铜甲尸的头已经完全撑破黄符,露了出来,它的嘴里冒出冰冷的寒气,文财跟阿威两小子脚底抹油似的,撒丫子就跑,鞋底都快摩擦出火花。 “你小子跑那么远,不管你师傅了?”阿威叫停文财。 跑出好一段距离,文财才放心停下,解释说:“你懂个屁呀,这叫战术后退。离得近,只会妨碍师傅发挥,我们在后方加油鼓劲就行了。” 两人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九叔,只见铜甲尸怒吼着向九叔奔来,脚下的糯米丝毫不起作用。九叔额头虽然冒着冷汗,但眼神却极为镇静,一步,两步,它靠得越来越近,而九叔仍是纹丝不动。 第14章 钢甲尸(十一) 就在铜甲尸离九叔一米不到的距离,九叔瞅准机会,从背后掏出一把铜钱剑,水平地将剑插入铜甲尸的口中,速度像闪电一样快。话说这铜钱剑,由五帝钱制成,形似短刀匕首,也是道教辟邪常见的法器。 铜甲尸眼里的红光瞬间暗了下去,九叔一跺脚,重重地朝它胸口飞踹过去,顺势拉断手里的两条红绳。 整个树林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就连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剧烈颤抖。黏在身上的黄符就像是一颗颗炸弹,轰然炸开,九叔方才拉断的红绳仿佛是用来引爆的引线。 文财用两个食指堵住耳朵说:“过年放炮仗都没这么刺激。” 阿威同样捂着耳朵,那爆炸声震耳欲聋。 转眼之间,火光四起,黄符爆炸产生的火星顺势点燃了浇在铜甲尸身上的煤油,只见一阵烈火在树林中央熊熊升起,铜甲尸的身体被火海覆盖,就像是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微弱且痛楚的叫声。 一股难闻的尸体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肉体烤焦的味道。九叔捂住鼻子,一阵反胃,滚滚的浓烟倒映在眼中,直到烧焦的尸体垂直倒下,他才放下手,终于松了口气。 即是站得老远的阿威也闻到了那股臭味,顿感一阵恶心,几乎要把今天吞进肚的食物都吐出来。他不得不捏紧鼻孔,把目光转向别处,就在不经意间,他惊讶的眼神中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兴奋地拍了拍文财,说:“喂喂喂,文财,你看那边,阿豪那边!” “阿豪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文财根本在意他的话。 “你快看那边!”阿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 “行行行,烦死了。”文财随意地瞥了一眼过去,顿时两眼瞪得发直。原来昏迷的小豪正静静地躺在方才那个女子的怀里,被温柔地清理着肩上的伤口。 “好啊,我们刚刚在跟铜甲尸拼命,这小子却躲在这里逍遥快活。”文财眼里带着满满的醋意。“荒郊野外,阿豪艳福不浅啊。”阿威也羡慕着说,“不对,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如此美女?会不会是狐狸精变的?” 文财早已看得两眼发直,回答道:“别说是狐狸精变的,哪怕是僵尸变的,我也愿意。”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远处的九叔也察觉了异样,他回过头看向阿豪那边,可道行高深的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个女鬼,厉声呵斥道:“妖孽,放开我徒弟,否则叫你魂飞魄散。” 此话倒是把文财惊了一跳,从幻想回到现实,心想如此漂亮,怎么会是个女鬼呢?他有些失落地说:“年纪轻轻,要是能娶来做老婆就好咯,可惜,真是可惜。” “这女子果真不是人。”阿威虽然早已预料,但脸上更多的是沮丧,“真的,要是能当我媳妇就好了。” 九叔瞪了他们一眼,说:“你俩小子别鬼迷心窍了。” 放眼这女子,目光轻柔,从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戾气,她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发抖,但好像不是因为寒冷的原因。她双膝弯曲,慢慢地跪在九叔面前,苦苦哀求道:“道长,我没有恶意。” “我本是山间孤魂野鬼,幸得公子厚爱,将我的尸骨入土为安,我是前来报恩的。”她继续说着。 “人鬼殊途,只怕你将来会恩将仇报。日后吸了他的阳气,到时你就可以转世无忧了。”九叔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向她慢慢靠近。 而女子浑然不知九叔已从背后悄悄捏起一张黄符,还在继续求道:“道长,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公子。” “鬼说的话,我能信吗?”九叔此时已经走到她跟前。 只见面色苍白的小豪徐徐睁开眼睛,发出微弱的声音:“别……师傅,别伤害她,她……她救过我一命。” 九叔神色一变再变,看了一眼可怜楚楚的女子,叹了口气,收起黄符。随后蹲下身子,拨开小豪肩膀上包扎的衣布,裸露出伤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方才对付铜甲尸也见得有这么紧张。 “糟了,大事不妙。”他急忙转头对着文财大声喊道:“你快去取些糯米过来。”阿威也凑上来问:“九叔,怎么了?” “他中了铜甲尸的尸毒,如果不赶紧救治,恐怕就要变成僵尸了。”九叔回答道,说完,便将刚才手里的黄符贴在伤口上。 只见小豪表情痛苦,咬着牙,几乎要痛晕过去。 “道长,你一定要救救公子,他不能死。”那女子跪在地上,仍没有起来。 “他是我徒弟,用不着你操心。你最好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无情。”九叔再次警告道。 小豪看着女鬼,带着命令的语气说:“走,我师傅叫你走,你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走,我实在放心不下公子。”她倔强地说。 她的语音落下,小豪又陷入昏迷,情况十分不乐观。而另一边,文财正闷头翻找着百宝箱,左找右找,可里面始终不见一粒糯米,这便让他犯了难。 “难道被我刚刚全部洒完了?不对呀,我记得明明还有一包,是不是我忘带了?”他心里默念着。 带着疑惑,文财把头朝焦尸的方向望去,看着地上仍有黑白相间的糯米,有些已被烧焦,他咽了口口水,内心陷入了纠结。此时,九叔催促道:“文财,糯米呢?” “等一下,师傅。”他拖延道。 文财已猜到小豪十有八九是中了尸毒,糯米可以用来延缓尸毒扩散的速度,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小豪如果出了事,以后岂不是要由他自己来打头阵?一想到这里,连摇刚下,只得壮起胆子过去。 可还没走到一半,一道电光划破阴暗的天空,霹雳声中,暴雨骤然洒下。气氛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雨势越下越大,拍打在树叶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九叔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去。 文财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地面,挑拣着未被烧过的糯米,用手心里捧着一小堆糯米。只见九叔的脸色突然青了下来,因为那具被烧焦的尸体竟直直地升了起来。 第15章 钢甲尸(十二) 冷风冷雨,呼呼大作,像是鬼怪叫嚣时发出的声音。九叔瞳孔大张地望着前方,此时的的文财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那只未完全烧死的铜甲尸正死死地看着他。 身体半蹲着的文财微微抬起头,远远便望见九叔神情紧张地盯着自己,心里也在纳闷,再把目光挪向阿威队长,正举着手枪,而枪口刚好对自己这个方向,难不成他想射我?一时间,他想到了身后,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也凉到了极点。 害怕瞬间让他等两条腿软了下去,全身的血液也像是被冰冻结,身体也渐渐凝固在空气中。他通过嘴型向师傅传发出求救的信号:“师傅,我腿麻了,走不动啊。” 两人毕竟是朝夕相处多年,九叔一眼便读懂了文财的唇语。他给阿威队使了使眼色,“你分散它的注意力,掩护我过去。” 阿威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连连扣下扳机,然而从黑压压的枪口没有射出一发子弹,他自己也惊了,突然反应过来,这把枪刚刚卡壳了。 文财下巴都快垂到地上,阿威这小子是不是想害死我?只见身后的铜甲尸居高临下,面部已被烧的不成人形,看上去极其愤怒的样子。文财转过头,当即被吓得瘫倒在上,用双手撑地,屁股向后一点点地挪去,嘴里苦笑道:“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刚刚的火不是我点的,烧你的人就在那边,你快过去找他。” 说话间,文财把眼珠不断使向九叔那边,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铜甲尸哪能听懂人的语言,它挥舞着像刀子一般的指甲,这若是被刺中,必死无疑。 “文财,快跑啊。”九叔紧张地大喊,同时快步向前跑去。 “师傅,救命啊。”文财嗓子都快喊哑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女子凌空飞出,拖着文财的肩膀往九叔这边拽回。然而,铜甲尸的速度极快,整个身体往地面倾下,十根指甲重重地插在文财的大腿上,深深进到肉里,倒是好在没有伤到重要器官。九叔大步流星,双手抓过铜甲尸的手腕,从文财腿上拔出。而铜甲尸也不甘示弱,杀气腾腾地朝九叔的脖子撕咬过去。 雨水冲刷掉了桃木剑上的公鸡血,结界已全然失效,九叔边战边退,抽起地上的木剑,在空中虚晃一圈,挥斩过去。然而铜甲尸本就是铜铁之躯,加上数十年征战沙场的经历,武力远远在九叔之上。它伸直双手,像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起来。 铜甲尸高速旋转卷起一道黑色飓风,九叔的方才挥去的木剑,刚碰到黑风便是粉骨碎身。猛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就连身体也要被卷飞。但在九叔极力拖延下,文财已被女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黑风掠过,九叔被重重掀翻在地,大雨还在下着,水珠滴在他的面上,精神一震,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站了起身。然而,眼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到底该如何消灭铜甲尸。 另一边的阿威疑惑地问:“为什么刚刚的火烧不死它?” 女子解释道:“鬼和僵尸都是至阴之物,水为阴,火为阳,是刚刚一阵雨不仅浇灭了阳气,更增强了僵尸身上的阴气。”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阿威表情很紧张。。 “再烧一次呗。”那女子满不在乎地说,含情脉脉地盯着熟睡的小豪,压根不想管铜甲尸的事,倒像个局外人。 但眼下煤油已经用光,根本烧不了僵尸,都怪刚才一时疏忽大意,洒了半桶的油。文财用手压着大腿上的伤口,仍有黑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渗出,他带着痛苦的表情,打断道:“箱子里还有一瓶烧酒,原本是打算消灭铜甲尸后拿来庆祝用的,现在或许能派上用场。” 阿威听完立马朝百宝箱跑去,里面果真有瓶烧酒,还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拿起酒瓶,看向九叔。 铜甲尸从嘴里吐出一口黑气,九叔偏身急闪,那团黑气有惊无险地从他身旁射过,中在了树上。九叔用余光往斜后方一瞥,那棵中了黑气的树木竟像被泼了硫酸,首先是树皮一点点地被侵蚀,留下一个大大的窟窿,最后整棵树都枯萎倒了下去。 九叔收回目光,双眉一锁,所有动作都一下子停顿,眼神比方才更加小心谨慎。阿威举起酒瓶跟打火机,朝他大喊:“九叔,快把它引过来。” 九叔捏起一张黄符,用剑指在符上比划了几下,然后朝铜甲尸飞去。黄符落在铜甲尸的额头,九叔双脚凌空,重重踢在铜甲尸胸口,却见铜甲尸徒手撕下黄符,庞大的身躯一震,九叔应声倒地,被弹飞出去。 眼看九叔陷入危机,阿威当即饮了一大口酒,鼓在腮帮里,翻开打火机的盖,对准正前方的铜甲尸。然而,他根本点不着火,紧张得忘了此时的天空正下着雨。 九叔背部落地,后脑勺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石头上,流出鲜血的血液。也许是伤到了脑神经,他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就像触了电,且麻且痛。铜甲尸抬起发黑的脚掌,猛然踏下,九叔避无可避,胸骨仿佛都被踩碎。 铜甲尸暴喝一声,把双手举过头顶,好似宣告胜利一般。鲜血从九叔嘴里喷射而出,在空中洒出一道弧线,他咬着牙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奈何那铜甲尸实在力大无穷,身体稳如泰山,半步不动。 这一瞬间,九叔也开始慌了。阿威紧张得手一直在抖,而且火一直点不开,含住嘴里的酒也只好无奈咽了下去。他朝远远的地方看去,像是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索性放下酒瓶跟打火机二话没说地跑过去。那浓浓的草地上放着他带来的麻袋,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 铜甲尸狰狞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张开獠牙,在口中凝聚出一个黑色光球,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此时,风停了下来,雨也慢慢变小,整个世界都陷入无声。 就连平时胆小怕事的文财也挣扎着朝九叔爬去,向铜甲尸不断挑衅:“臭僵尸,有本事冲我来啊,放开我师傅。” 白衣女子静静地看着一切,默不作声,她扶起仍没有苏醒的小豪,仿佛随时准备逃走。九叔表情痛苦,被铜甲尸踩在脚下,胸廓已凹陷进去,局势十分不乐观。 第16章 钢甲尸(十三) 铜甲尸嘴里的黑光越来越强烈,九叔拼命地挣扎,却根本推不开那犹如千斤坠的脚掌。 文财撕心裂肺地呼喊道:“不要啊——” 就在众人都以为九叔油尽灯枯的时候,不知为何,铜甲尸毫无征兆地将头抬起,黑色光球从嘴里水平弹射而出,在正前方的树林如烟火绽放开来。 爆炸不仅一颗直径数米的大树瞬间摧毁,巨大的冲击连地面都塌陷进去。铜甲尸怔住了,随后停下动作,手脚都僵在原地,像是一头睡尸。 九叔一脸惊愕,为什么它没攻击我?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耳边隐隐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阻止我,我不想再害人了。” 那个声音是从铜甲尸身上传来,也只有九叔能听到,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恳求的语气:“快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好痛苦。” 铜甲尸仍是一动不动。 九叔眼神也变得扑所迷离,仿佛受了那声音的影响,意识竟脱离身体,游到另一个空间。眼前的铜甲尸竟被一层白雾包裹,随后从中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身材魁梧,如苍松挺拔,他披着金甲,目光刚毅恢宏,有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道长,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他声音雄厚洪亮,中气十足,一听便是练家子那种。 九叔已然猜到这人的身份,连忙拱起手,礼貌地回应:“草民拜见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道长多礼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老病死乃是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而我却有违天伦,想求长生,不料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俗话说,人死,则万事休已,我却残害了不知多少生灵,以道长的法力,何不给我个解脱?”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九叔却面露难色,“实不相瞒,草民学艺不精,恐怕不能担此重任。将军身上的刀枪难入,水火不侵,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道长此言差矣,方才乃是天时不利,这不能不怪于你,而且我并非刀枪不入。” “将军,此话怎讲?”九叔问道。 “当年我服下水母流珠,穿肠暴毙而亡,那里就是我的弱点。” 他的话一言点醒梦中人,九叔瞬间参透,接着道:“肚脐正中央,有一处穴名为神阙,位于任脉,通五脏,真气往来之门也,又称为生门。” “道长修为不凡,他日必成大器,此事就有劳了。”只见将军呵呵一笑,像云烟一样散去。周围空间也随之崩塌,九叔的意识仿佛从九霄云外光速坠下,瞬间落回到地面,回到本体。 文财望着九叔与铜甲尸,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两者皆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炮响在林间乍然响起,惊得树梢的乌鸦四散开来。裂空而过子弹呼啸着打在铜甲尸身上,瞬间整个它轰出五六米远,脚掌也从九叔身上挪开。披在身上的金缕玉甲更是被直接轰成了碎片,零零散散地掉落到地面。 阿威持着一把看上去很沉的火铳,枪口还冒着滚滚白烟,他跑过来扶起九叔,故作镇定地说:“九叔,别怕,有我阿威在。” 九叔的意识已全然恢复,从容地说:“攻它的腹部。” 铜甲尸也恢复了神态,但是没了金缕玉甲,只剩一身破布烂衣,嘴里还不停地嚎叫,显然受了重伤。阿威把为数不多,且大大的子弹都装进身上的兜里。 九叔此时捂着胸口,感到剧烈的疼痛,他看了一眼,阿威手里的火枪,问道:“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猛?” 阿威则解释道:“这是我们最近购买的新式武器,连老虎都能轰死。不过还是多亏九叔您给鸡血朱砂,往子弹里一装,这铜甲尸见了都得抖三抖。” 说完,阿威队长猛地举起火铳朝铜甲尸射去,一发,两发,三发……铜甲尸被打得连连后退,即使是有坚硬的皮肤鳞片,也逃不了皮开肉绽的下场。此时,雨完全停了下来,九叔瞟了眼地上的烧酒跟打火机,一个前滚翻,顺利抓起两物,随着阿威冲了上去。 只见阿威越战越勇,几乎把铜甲尸逼到了死角,九叔从侧翼杀出,点燃打火机,从嘴里喷出带血的白酒。而此时的铜甲尸注意力全在阿威手里的火铳上,丝毫没有察觉九叔的位置。 九叔嘴里喷出的酒水变成了一道冲天的火光,点燃了铜甲尸的全身。阿威为防万一,手里的火铳也没有闲着,一口气喷完了上了膛的子弹。 就在他换弹之际,着火的铜甲尸向他扑去,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九叔一个腾空外摆腿,将铜甲尸朝另一个方踢去。 九叔一把接过阿威手里的火铳,着实有些沉,慢条斯理地装上子弹,瞅准机会,手眼合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瞬间把拳头一样大的枪口塞进铜甲尸的肚脐中央,他只感觉那地方柔软无比,枪口像是抵在棉花上。 “没错,就是这里。”九叔果断地扣下扳机,把铜甲尸肚子轰出个大大的窟窿,黑色的肉燃着火焰,犹如天女散花,飞溅得到处都是。 “将军,一路走好!”九叔放下火铳,目光悲凉。他从腰面后拿出一杆烟,默默吸了一大口,吞云吐雾间,仿佛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铜甲尸在烈火中轰然倒下,直到火焰慢慢停息,树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它的身体最后化成一滩银色的血水,隐隐还能看到小小的珠子。 九叔斜眼看了一眼,冷冷地说:“原来这就是水母流珠,那些心术不正的术士真是害苦了不少人。” 阿威心有余悸地对九叔问道:“这些剩下的怎么处理?” “把碎在地上金缕玉片捡起来……”九叔咳了咳嗓子,目光看向地面。 碎片倒映着天上的月光,在漆黑的地面就像是繁星点点,阿威蹲下身子,随手摸起一块,哈了口气,在袖子上来回擦了几下。只见那鳞片五彩斑斓,光芒邀人,犹如钻石一般,他心疼地说:“这要是没被我打碎,肯定价值连城,可惜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应该也能卖不少钱。” “你在嘀咕些什么?人家可是堂堂一国将军,如今死无全尸,玉甲乃是吐蕃王赐予他的御物,可代表他的身份,他日用来下葬的。”九叔气得直摇头。 “原来九叔你是这个意思,害我误会了。”阿威笑嘻嘻地说,“九叔,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你们非亲非故,又何必自找麻烦?” “人死,除了入土为安,最讲求落叶归根,那样才得死得瞑目,否则冤魂不散,他随时会回来找你。”阿威一听,连忙把捡起的碎片装进麻袋里,又问道:“九叔,那些银色的血水要不要一起装回去?” 九叔周围的烟雾越来越浓,他微微笑道:“那些是水银,有剧毒,如果你想装,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不了,不了,礼轻情意重,捡这些碎片就够了。”阿威连连摇头。 此时,九叔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走到小豪的面前,蹲下身,放下烟杆,用拇指跟食指张开他的眼睛。只见眼白里布满了血红色的血丝,眼珠子就像是浮飘在血海中的一个黑太阳。再去看看文财,也已昏了过去,眼睛里出现类似症状。九叔黑着脸说:“快带他们回去疗伤,一旦尸毒攻心,到时神仙难救。” 白衣女子看着小豪,一脸担忧请求道:“道长,我可以飞,让我背着他们飞回去吧。” 九叔沉思了一会,眼下肯定徒弟的性命要紧。至于女鬼,他日收服也不迟,于是点头以示默许。 “多谢道长成全。”女子很有礼貌地谢道。 第17章 阿玉 夜深了,年久失修的窗户发出吱吱的响动,九叔的回忆讲到这里,也慢慢停了下来。凛冽而刺骨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钻来,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划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不断加深着岁月的伤痕。 陈薇薇听完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已然把九叔当成一个爱编故事的说书人。但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只能强颜欢笑,硬着头皮附和,道:“那你两个中了尸毒的徒弟后来怎么样了?” 然而九叔的回答却是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我对不起你,阿豪,是我对不起你。” “他死了吗?”陈薇薇问道。 “还没有。”九叔皱褶的眼皮眨了几下,瞳孔在明显颤动,他为什么要用上“还”字?陈薇薇猛然一惊,心里默念道:“陈小豪,陈微微,莫非他与我的身世有关?” 过了好半天,九叔才从惊恐的神情中恢复过来。他继续说着,声音却变得沙哑:“我不是一个好师傅,最后是我害了他们。” “难道他们的尸毒不能解?”她又问。 九叔举起烟杆,摇了摇头,猛地吸了几口,吞云吐雾间,祠堂变得烟雾缭绕,眼前的画面也随着九叔的话语再次带回当年。 清晨第一缕阳光,带着璀璨绚丽的光芒,艳红的太阳浮上山尖时,雾气像幕布一样拉开了,整个赤水镇渐渐地显现在金色的阳光里。 怡人的微风徐来,和煦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梅花,在院里的地板上形成流动的光斑。从后厨传来阿威队长的抱怨声:“我好歹是个治安队长,居然让我来煲药,简直是大材小用。” 蒸腾的药罐从壶嘴里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酸臭味,他捏着鼻子,强行打开盖看了一眼,奈何沸腾的气雾太浓,他根本看不清。只好拿筷子夹起里面药材,里面净是些蜈蚣,蕲蛇,全蝎,蟾酥等之类的毒物。 “哇,九叔是不是想把那两个小子毒死?”阿威有些惊讶地说。 此时,九叔也刚好过来巡视,往罐子里塞了一张黄符,迅速把盖子盖上,说道:“这叫以毒攻毒,铜甲尸的尸毒可不是普通糯米能解的,这里面除了毒物,还有甘草,蛇舌草,黄连等多味清热解毒的草药,中和药性,如果你再打开盖子,到时药气全跑了,你就给二位师兄收尸吧。” “九叔……不,是师傅。我阿威办事,您就放一百个心。”阿威咧嘴笑着,久久都合拢不上。毕竟死缠烂打这么多年,通过昨晚的努力,也终于得到九叔的认可,成了九叔的徒弟。这个头衔似乎比治安队长的身份更加亮眼。 转眼伏义堂的卧房内,窗户紧闭,没有一丝阳光透入,文财和小豪早已苏醒,瘫坐在床上,一个有气无力,一个鼻青脸紫。看着碗里的鸡血糯米粥,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起来。 一勺又一勺,慢慢吞吞地,两人的脸色相较昨晚倒是好了许多。眼睛里的血丝也都退了下去。白衣女子像个贴身丫鬟一般,静静地站在小豪身边,等候差遣。 那闭月羞花的容颜,文财看得口水都要流到粥里,羡慕地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也敢出现,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女子微微一笑,目光一转,含情默默地看着小豪,腼腆地说:“只要能伺候公子,哪怕是永世不得投胎,我也心甘情愿。” 小豪放下手里的碗,担忧地说:“要是被阳光照到,你就完了。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若是师傅看见,到时你想走都走不了。” “道长,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昨晚救你们回来,也是经过道长允许,相信他不会翻脸无情。” 文财也好心劝道:“你懂什么,不要被假象蒙蔽。师傅最常用的伎俩就是过河拆桥,打完斋不要和尚,这些年克扣了我们多少工钱,你还是快点走吧。” “总之伏义堂不是你能留的地方。”小豪补充道。 “哼,我不走。”女子倔强地说,耍起了性子,“本大小姐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你们管不着!” 两人简直拿她没有办法,还是文财经验老道,转个话题,问道:“小姐,你叫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在红树林中变成孤魂野鬼呢?难道你没有家人吗?” 此时,女子不知为何收起脾气,悲伤地垂下头,眼角上还带些泪痕,目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 “我叫古小玉,原本是富家小姐,随父亲南下经商,却在途中遭遇了山贼。”她带着一种哭腔诉说道。 “以前的确闹过一次大灾荒,当年的赤水镇庄还是个小山村,还没有繁荣到镇子的地步。那是百年一遇的饥荒,庄稼颗粒无收,方圆的饥民饿徒占山为贼,打家劫舍,烧杀抢掠,原本苦不堪言的百姓跟雪上加霜。”小豪打断道。 阿玉低着头,泪水已悄然从眼角滑落到嘴角,她红着眼眶,继续道:“那群山匪不仅劫走了我们的货物,还打伤我爹,最后竟想玷污于我。好在我爹和几名家丁拼死相护,我才侥幸逃脱。可山贼人数众多,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跑得过他们?他们穷追不舍,把我逼到了一处悬崖边,退无可退。” “后来呢?” 画面仿佛追溯回当年,阿玉站在悬崖边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一个长相猥琐的山贼喽啰,挑着眉说:“小美人,你可要当心点,摔下去可就糟蹋了。” “小美人,你就叫破喉咙也没用,这荒郊野岭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喽啰附和道,手里还不停地挥舞着刀子。 “你跳呀,你倒是跳呀,怎么不敢跳吗?” “弟兄们,让我们一起好好疼疼小娘子。待会,可都要温柔点,哈哈哈~” “哈哈哈~”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阿悬崖边靠近。 第18章 身世 那时候的阿玉比现在更加美艳动人,用国色天香都无法准确形容。山贼们不断向她靠近,她的后脚跟已经到了悬空的地步,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阿玉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瞥了眼脚下的深渊,除了几棵顽强寄生在石壁上的树枝,便剩下红蚂蚁般的密林。 山贼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一步之遥,她自幼读四书五经长大,知贤良,懂廉耻,深知清白对一名女子的重要,何况被这群人渣玷污,倒不如跳下去来得痛快。 万念俱灰的她一咬牙,心一横,直接摊开双臂,整个身子向前倾去。她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下沉,就在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她睁大眼睛,看见了悬在峭壁上的树枝。要说这植物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居然能生长在这不毛之地。 她双手熊抱过去,很庆幸,她牢牢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体也停止了下落,如果真掉下去,那还不得粉身碎骨? 山贼们在悬崖边上纷纷探出脑袋,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娘们真跳下去,简直不要命了。” “这娘们真不识抬举,被我们兄弟几个看上是她的福气。” “就是就是,好好一副皮囊。就这么摔下去。可惜了。” 上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显然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阿玉悬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握住树枝的手指已然变得青白,脸上也开始充血变红。她好像快坚持不住了,身体在一点点地往下滑,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双手握得更紧了。 此时上面传来喊声,道:“小美人,不要怕,我们去找绳子救你上来。”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条婴儿拳头大小的藤蔓已从悬崖边上扔了下来。 “小美人,快顺着藤蔓爬上来呀!”上面的人大声喊道。 “小娘子,快上来呀。”“我们兄弟都等着你共度良宵呢!” 阿玉抬起头,望着那些丑陋的嘴脸,露出不屑且厌恶的表情。她想起一首诗,正是《石灰吟》的最后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选择把双眼闭上,缓缓松开了手。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身体从高空坠落,很快便被红色的树林吞没。 叶子像锋利的刀子在她脸上无情地刮过,最后被挂在红色的树上,树枝不偏不倚地刺穿了她的腹部,但她好像没有死,咳了几声。 她咳出来的都是血,又听见“啪”的一响,她从树上重重摔了下来。 “救救我……”她发出微弱的声音。 血红的树林中,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救,她捂着肚子,断裂的树枝还插在上面。她走了一阵子,在地上拖行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在一片荒冢倒了下去…… “这身世,好可怜,好可怜。”文财听完像个娘们似的,用手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说。 小豪用怜悯般的目光看着她,虽然打心底里同情,可一想到师傅铁面无私的表情,立马冷下脸来,说:“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照顾,我也不图你报什么恩。你从铜甲尸手里救了我一命,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你赶快投胎去吧。” “而且你还救了我,是两命,你什么恩情都还完了,快走吧。”文财补充道。 “我说了我不走,除非你们中的尸毒完全康复,否则我是不会走的。”阿玉对着小豪咄咄逼人地说,显然还是保留着生前大小姐的脾气。 此时,九叔走在半路,不由得打了两个喷嚏,他手里捧着两碗药汤,用脚踢开小豪的房门。 刚入门第一眼便看到阿玉,九叔先将汤平稳地端到圆桌上,随后容颜渐怒,瞪着她说:“你别不识好歹,昨夜要不是看在你救我徒弟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收了。现在还得寸进尺,阴魂不散,赖在伏义堂不走,小心我将你就地正法。” 小豪一听,连忙替阿玉求情:“师傅,都是我把她引来的,要怪要罚,您冲我来便是,千万别伤害她。” 文财也跟着求道:“师傅,阿玉真的很可怜,你就放过她吧。” 九叔冷若冰霜,抄起墙上挂着的一把桃木剑,横着贴上几道黄符,朝小玉挥去。阿玉害怕地躲至墙角,小豪徒手接住九叔的桃木剑,继续求道:“饶了她吧,她没有恶意。” “你小子反了?你在教师傅做事?”九叔抽回桃木剑,又抓起一张灵符,朝小玉身上抛去,“伏义堂岂是邪物自由出入之地,你与她人鬼殊途,千万不要被鬼迷了心窍。”。 文财扑通一声,跳在半空中将灵符截下,为防止师傅再起杀心,他把整张符都塞进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师傅,鬼也分好鬼跟坏鬼,何况她还是个可怜鬼。”文财吞吞吐吐地说,好似喉咙被噎住了。 “你们两个今天要造反吗?”九叔怒目训斥道。 阿玉躲在角落,两眼看着黄符瑟瑟发抖,凄凉地声音说:“道长,我真的没有害过人,我只求能伺候公子到复原,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他是我的徒弟,用不着你操心。你若再不离开,莫逼我大开杀戒。”九叔丝毫不讲情面,又从袖口掏出一面八卦镜,显然想置阿玉于死地。 “我不走。”阿玉拼命地摇摇头,身体贴在墙上,已经退无可退。 “我数到三,你若是不走,到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九叔怒目圆睁,仿佛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你快走啊!”小豪不停地朝她比划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 “师傅,有事好商量,别动那么大的气。”文财劝道。 “一,二……”九叔念的语速很快,八卦镜随之缓缓抬起。 而阿玉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也是个倔脾气,仍是站在原地,一味地摇着头。 这可急坏了小豪与文财,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心灵相通一般,挡在在九叔面前,同时跪下。只见两人双手伏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师傅,放过她吧。”九叔见两人跪在地上,连成一气,不得不停下动作,既气愤,又无可奈何,“反了,反了,你们还当我是你师傅吗?也对,徒弟长大了,翅膀硬了,都不需要师傅了。 第19章 尸毒 说到尸变,可由各种方式产生,活人染上尸毒、墓穴风水问题、尸体照到月光、黑猫经过、被雷电击中,恶灵邪物附身等等。 而感染僵尸毒对于学茅山的人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尸毒在体内发作需要一定的时间,也就是所谓的潜伏期。根据僵尸毒性强弱,个人体质差异,毒发时间和症状各有不同。 尸毒发作主要分两种,一是活人毒发,二是死人毒发。如果活人被僵尸咬伤,抓伤,或产生血液接触,一开始全身无力,渐渐的四肢麻木,再过几天就会硬邦邦的,直到完全变僵。 你说变僵会怎样?僵,当然是变僵尸啦。若是被僵尸咬伤,又立马断了气,那他尸毒发作的过程会极快,几秒到几个时辰不等。因为一个人死后血液停止了流动,尸毒就可以惟心所欲地侵入到心脏。 说了这么多,言归正传。伏义堂内,九叔已被气得面红耳赤,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本是修道之人,却为一个女鬼,现在是想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吗?” 文财跟小豪则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不惜与师傅翻脸,也要护着阿玉。 眼看九叔师徒闹到这般田地,阿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抬起她那没有神采的眼睛说:“你们不要吵了,我走就是了。” “阿玉——”小豪回过头,她的身体正慢慢变得透明,从下往上,再眨眼的功夫,已经完全消失。 微风从窗外吹来,阿玉只留下一句凄凉且温柔的声音:“公子,保重。” 九叔叹了口气,拉开窗帘,只见窗外阳光明媚,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九叔却对着空白的墙壁说道:“姑娘,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鬼乃不详之物,集贫贱,悲哀,衰败,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十八黑于一身。你不走,只会害了他们,请你不要怪我。” 待阿玉走后,两个徒弟屁颠屁颠地站起来,看到窗外的光线,身体不由得往后缩,好像有点惧怕阳光。两人摆着一副臭脸,瞥都不瞥九叔一眼。 九叔见此情形,压着火气,在房间里拉过张椅子坐下。三人一阵沉默,还是九叔先开口问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两个是不是很恨我,认为师傅不通人情?” “人分好人跟坏人,鬼也分好鬼人坏鬼。有些人却恩将仇报,赶尽杀绝。”小豪一脸颓然,眼神涣散,似乎不愿多看九叔一眼。 文财冷哼一声,插话道:“哼,这个世道真不公平,阿玉姑娘真可怜,心地善良,三番两次搭救我们,没想到某些人铁石心肠,落井下石,简直惨绝人寰。” “你说的某些人是不是指师傅?”小豪看了文财一眼,分明是指桑骂槐之意。 “不敢,师傅高高在上,我们做徒弟的哪有资格发言?”文财翘起鼻梁,在九叔眼前徘徊。 “唉,这个世界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不对,你又说错了,是好鬼没好报。” 见两个徒弟一唱一和,九叔脸上只是淡淡一笑,显然没有过多的计较,不过两孩子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两个捣蛋鬼说完没有?婆婆妈妈的,我刚刚只是吓唬吓唬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师傅,刚刚你下手那么重?一点都不想假的。”文财说道。 “我要是真想出手,她跑得了吗?”九叔又笑了笑,看着两人说,“你们知道师傅当初为何会离开茅山吗?” 最早入门的小豪第一时间回答:“听说因为师傅当年捉鬼任务失败,丢了茅山的脸,被祖师爷一气之下赶下山去。” “胡说八道,你师傅我抓鬼什么时候失败过?”九叹冷冷地说,“遇妖斩妖,遇鬼杀鬼,这是多少茅山弟子奉行的宗旨。我年轻曾经也是一名墨守成规的道士,捉鬼斩妖本就是我的天职跟本分。只是那一次我遇见了一女鬼。我本该杀她,后来却放了她。” “那女鬼长得漂亮吗?”文财插话道,“是不是师傅怜香惜玉,不舍得杀她?”“你这臭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师傅一身正气,像是那种好色之徒吗?只因为我看见她在一场大火中,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拼死救下一名孩童。上苍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时的我动了恻隐之心,破例放了她一条生路,可任务也随之失败。” “后来呢?”小豪问道。 九叔说到这,表情无法纠结,有些苦涩地说:“后来我遭受到同门师兄弟的排挤,因为自古正邪不两立,是我丢尽祖师爷的颜面,也丢了茅山的脸。最后自己选择肚子离开茅山,回到赤水镇。” “人分好人跟坏人,师傅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好鬼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赶阿小玉走?”文财问道,“我们应该把她留下来,帮助她还阳,以报答她对我们的救命之恩。” “对啊,你连铜甲尸的金丝玉甲碎片都差人送回西双版纳下葬,为什么就不肯帮帮阿玉?”小豪双眼直直地看着九叔。 九叔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是越想越恼火,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解释道:“你们刚才没用耳朵听吗?鬼集十八灾祸于一身。你们两个混账本身中了尸毒,女鬼阴气又重,留在身边,只会阴上加阴。到时不仅糯米,攻毒汤没有效果,就连师傅都保不了你们。” 两人明白缘由后,低下头,惭愧地说:“师傅,对不起,我们误会你了。” 文财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道:“师傅,等我们康复,是不是就能把阿玉请回来?” “到时再说吧。”九叔度量倒是很大,素来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责怪两个愚昧的徒弟,他叮嘱道:“现在快把药汤喝了,然后记得去院里晒晒太阳。” “为什么要晒太阳?”小豪疑惑地问。 九叔解释:“因为阳光能驱散你们体内的尸气,使血液保持温暖,不会变冷变硬。” “那岂不是要晒成黑鬼了。”文财不情愿地说。 九叔笑着说:“你想变成黑鬼,还是变成死鬼?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晒,师傅不会强求你。反正到时候变僵尸的是你不是我。”“晒晒晒……”文财无奈地说道。 九叔看了一眼两个不成材的徒弟,起身离去。离开时还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眼睛流转,若有所思地从兜里掏出一道驱鬼符,贴在了门框上,显然是怕个那阿玉又回来。 两人端着奇臭无比的汤,闻了闻,简直难以下咽,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起捏着鼻子强行灌了下去,那口感,和喝汽油差不多。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日落时分,九叔穿得焕然一新,像是要参加什么重大活动,还在卧室里照着镜子,梳着油头。小豪跟文财同时从门缝里把晒得黑不溜秋的脑袋探进来,显然都快晒成黑炭了。 两人笑嘻嘻地问:“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什么发?去哪里?”九叔故作糊涂。 “师傅,镇长不是请我们去聚仙楼吃庆功宴吗?都派人传帖子过来了。”文财手里举着镶有金边的请帖,不停地摇晃着。 九叔连忙伸出手,做个“暂停”的手势,说道:“打住,陈镇长是请我,而不是我们。” “哇,师傅,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打完斋不要和尚。”小豪愤愤不平地说。 “你们不怕死就一块跟来呗,如果让肚子里的糯米沾到有油荤味,失去了功效,到时师傅会给你们选两副上好的棺木,再选块风水宝地。”九叔的语气不像是是吓唬人。 第20章 聚仙楼 听到这番话,两人垂头丧气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因为九叔从来不开玩笑。文财耷拉着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抱怨道:“看 来今晚又是吃糯米粥了。” 小豪也没精打采地说:“算了吧,还是小命要紧。在体内尸毒没有清完之前,忍一忍吧。”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文财无奈地说,”没有肉吃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走到厨房,小豪揭开煮粥的锅盖,用勺子盛起半碗,说:“别抱怨了,等会你连糯米粥没得喝,就剩这么点了。” “喂,你留点给我呀!”文财伸手抢过去。 “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要吃自己去煮过。”小豪将半碗糯米粥护在怀里。 两个人在厨房争得不可开交,而九叔这边却满面春风,看了一眼厨房方向,心里嘀咕道:”糯米粥有那么好喝吗?怎么值得你们两个大打出手?算了,还是吃我的大餐要紧。” 只见九叔笑盈盈地走出门去。 夜,飘着绵绵雨丝,冬风凄凉。 镇中央有一座高耸云天的酒楼,名唤聚仙楼。四周张灯结彩,鞭炮锣鼓喧天,特别楼顶的灯火,格外辉煌。 镇长陈金荣今晚大摆宴席,广邀宾客,来者皆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说这聚仙楼的老板,那可是陈金荣的义弟,排场可是相当的足。就连喝酒用的杯子,都出自景德镇的青花瓷,格外讲究。 九叔心情澎湃地坐下,毕竟这场宴席十有八九是为他而设。楠木凳板还未坐热,镇长便举起杯子,用洪亮的声音对大家说道:“来来来,让我们敬九叔一杯。” 宾客们纷纷响应,端起杯子对着九叔。九叔也是豪爽之人,用双手捧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给众人展示空空如也的杯底。镇长继续说:“九叔,好酒量。今天,一来是庆祝九叔您马到功成,顺利消灭铜甲尸,为我们赤水镇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好。”宾客们纷纷拍手鼓掌。 九叔:“镇长言重了。” “大家都听过唇亡齿寒,虽然僵尸出现在永安村,但是谁能保赤水镇相安无事,那只有九叔。”镇长陈金荣对于九叔那是极力吹捧。 掌声又一次激烈地响起。 他又举起第二杯酒,道:“这二来是恭喜九叔成功收下治安队长阿威为徒,简直如虎添翼。” 热烈的掌声滔滔不绝,九叔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但看着桌上摆满山珍海味,早已馋得他双手发痒,放下筷子,双手抱拳说:“我只是一介术士,承蒙镇长与各位乡亲父老的厚爱,将来一定为赤水镇鞠躬尽瘁。” 阿威也连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敬道:“各位,能拜九叔为师是我阿威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将来我一定跟着师傅好好学艺,保护赤水镇。” “说的好!真是后生可畏呀!”镇长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酒楼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众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治安队的副队长刘全拍马屁道:“队长,威哥,听说你这次在消灭铜甲尸过程中大显身手,能否给兄弟们说来听听?” 治安队其他弟兄也附和道:“对对对,让弟兄们也见见世面。” 见他们颇感兴趣,阿威顿时眉开眼笑,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九叔,然后神气地说:“这一切都是九叔的功劳,普通的火器枪械对于僵尸来说,根本就是废铜烂铁,但是用公鸡血和朱砂制成的子弹,威力不同凡响,不但可以镇住僵尸,我还打得那铜甲尸哭爹喊娘。” “不亏是九叔!”弟兄们纷纷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九叔是谁?那可是赤水镇法力最强的道长。”阿威拍着胸脯说。 “威哥,对了,僵尸会说话吗?怎么还哭爹喊娘?”弟兄们又问道。 “我刚刚只是打比喻,你个蠢货。”阿威队长嫌弃地说,摆出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 话还未唠完,酒已过了三巡,镇长脸色红润,端着酒杯凑到九叔身边。虽然他穿着朴实无华,可镇上的人谁不知道他的财力乃是赤水镇名副其实的第一首富,而且黑白两道都的给他三分薄面。 阿威也识相地站起身,让出位置,毕恭毕敬地说:“来,镇长,您请坐。” 陈金荣满意地点点头,在九叔身边坐下,还挪了挪椅子,靠的很近。还未等他开口,九叔便问道:“镇长,有事您就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绝不推辞。” 却见陈金荣眯着眼睛,笑了笑,他并不像那些财大气粗的人,说话而且很细声地道:“九叔,你也知道的。我陈某人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收藏古玩。九叔可知那铜甲尸身上有件宝贝?” 九叔刚把肉夹到嘴边,又不得不放了下来,他问道:“你是的说那件金丝玉甲?” “九叔果然是聪明人。”镇长脸上的笑纹更加明显,“我陈某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价,我把它买下来,皆大欢喜。” 可九叔也是个老实人,他如实回答道:“这恐怕不行,金缕玉甲已被阿威用火药轰碎,已经没有收藏的价值了。” 镇长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笑容也慢慢消失,语气也变了样,“九叔,我一直很敬重你,你不会是想私吞这宝物吧。” “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那金丝玉甲真的碎了。”九叔再次强调,酒桌上的氛围顿时严肃不少,周围人也听不清镇长跟九叔到底在讨论什么。 “尘归尘,土归土,何况今早我已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回西双版纳,毕竟人死总要落叶归根。”九叔继续解释道,神情看得出有些紧张。 镇长的眼睛飞速运转,脸上又渐渐浮现出笑容,他缓缓道:“哈哈哈,九老弟,我刚刚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碎了就碎了,不要因为一件小事伤了你我兄弟二人的和气。” 话音刚落,他举起酒,敬了九叔一杯。九叔也不敢失礼,急忙端起酒杯回应,手心里还冒着冷汗。九叔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已看穿陈金荣这人不简单,城府之深,恐怕非常人能够想象。 第21章 钱真人 夜色浓重,只见一声雷鸣,风卷残云。 不知是什么地方,天际乌云翻涌,一老道披着黑袍,席地打坐,双目紧闭,四周寂静无人。这老道满头白发,就连眉毛也是又长又白,如同覆盖了霜雪,然而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皱纹。 黯黑的血水从泥土里渗透上来,他睁开眼,只见峭壁悬着上百具棺木,月亮的光线暗淡,漫天疾风狂雷。不远处的墓穴传来淅淅沥沥的哭声,此时一群徒弟摇着铃铛从四面赶来,除了“叮铃铃……”的声音,还有僵尸落地的脚步声,但这声音不是从墓穴传来,而是从徒弟们的身后发出。 白眉老道从容地站起身,看了看四个徒弟,还有他们身后一排又一排贴着黄符的僵尸,还未开口,大徒弟便回答道:“师傅,这些都收拾完了,只剩下里面的僵尸了。” 说完,那徒弟指了指墓穴。 白眉老道点点头,他的样子看上去比他徒弟还年轻,着实令人不解。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风雨将来,一片肃杀之意。 那徒弟继续说:“师傅。不如我们把这个墓穴炸了?” “不,我要留活口,石尸也是难得一见的品种,之前下去的几个同门全都遭了殃。所以我一定要活捉它,证明我才是茅山第一人。”白眉老道胸有成竹地说。 “是,师傅。”四个弟子齐声说道。 “天下风云出茅山,而茅山,将是我的天下。”老道自信满满地说。 “自从九叔走后,试问茅山还能与师傅争锋?这天师掌门人之位,除了师傅,谁还能胜任?”大徒弟一阵吹嘘。 这老道姓钱,至于叫什么,众人皆不清楚,都叫他钱真人。不过由于他视财如命,很多人都戏称他为钱如命。但你不要小看这人,这老道可来头不小,龙虎山掌门人座下首席大弟子,也就是未来茅山的接班人,哪怕是九叔见了也得礼让三分,同时,他也是九叔的大师兄,目前茅山道行最深的人,不过风评不太好,过度贪恋钱财,经常不管江湖道义。 钱真人听完徒弟的话很是高兴,然而有个脑袋不灵光的徒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提到了九叔,说:“听闻隐居赤水镇的九师叔消灭了铜甲尸,名震茅山界,抢了无数风头。” 要说九叔,那可是钱真人最忌讳的存在,因为整个茅山也只有九叔能跟他相提并论,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虽然他跟九叔乃是同门师兄弟,可两人素来不合。他一直视九叔为眼中钉,担心与九叔与自己抢夺茅山掌门之位,他憋着股气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九师叔啊!” 他听到这话,脸直接黑了下来,瞪大眼睛,卷起袖子,一巴掌,气呼呼地甩在那徒弟脸上,又问道:“九师叔?九师叔?他还是你师叔吗?他早就被逐出茅山了。” 那徒弟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作声。 “师弟啊,师弟啊,别以为灭个铜甲尸就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钱真人的眼睛里闪着凶光,脸上则浮出恶毒的狞笑。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电光照亮了墓穴的入口,他回过头对着四个徒弟说:”风,雨,雷,电。” “弟子在!”那四人齐声应道。 “跟我下去。” “是,师傅。” 众人依次踏入墓穴,这墓穴长倒不长,也不深,只是里面宽广无比。刚进到墓穴的主室,便看见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孔躺在残破不堪的棺木底下,他们的身上同样披着道士的服装。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突然, 一个重叠的黑影从棺材里骤然蹦起,棺木像是中了炸弹一样,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炸得四分五裂。 钱真人冷眉一扬,立马甩起拴在腰间的麻绳,这麻绳黑红相间,应该是用黑狗血浸泡过。麻绳圈住那刚刚那僵尸的脖颈,从半空中拽了下来,随后将手里的绳索抛给风雨雷电四个徒弟。 徒弟们接过那道长手里的绳子,朝四个不同方向扯去。那头僵尸圆凸的眼球无助地盯着地面,或者更深的地方,一刹那,整个绿色的头颅都掉落到了地面,那看似柔软的绳子实则像钢刀般锋利。见僵尸不再用动静,弟子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绳索,对着师傅又一阵吹嘘:“论捉僵尸,谁能比得了师傅?师傅是当之无愧的茅山第一人啊。” “整个灵幻界,谁不知道师傅的名号?那可是未来的茅山掌门人,区区僵尸还不是手到擒来?” 钱真人越听越高兴,捋了捋长长的眉毛。 “这什么所谓石尸,简直不堪一击。”刚刚那个不灵光的徒弟说道。 本想拍拍马屁,结果拍错了地方,钱真人又是一耳光甩了过去,说:“你瞎了吗?这明明就是绿尸,哪里是什么石尸?你平时的书都白看了?” 他的脸变得通红,留下一个大大的巴掌印,问:”师傅,那石尸哪去了?” 绰号“风”的大徒弟也问道:“师傅,是不是我们来晚了,让它跑了?” 钱真人看了看四周,耸了耸鼻子,说:“不,它还在。” 风雨雷电一听,立马进入警戒,提着木剑各自对准不同方向。 墓穴里寂静无声,静到连徒弟们吞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屏住呼吸,静待石尸出现。 名为“电”的小徒弟,入门最晚,胆子也最先,他怂在最后面,突然,不知什么东西从墓穴顶上的石壁掉了下去,落在他的脖子上,那感觉像是绳子之类的东西,用手一摸,光滑无比。他仔细一看,命都被吓了半条。 “啊啊啊——”他大叫一声,将绕在脖子上的黑色眼镜蛇奋力一甩,甩向空中,众人也被他一惊,以为石尸出现了。 大师兄“风”徒手抓起那眼镜蛇,用拇指的指甲对准七寸部位,刺了进入,随后挖出蛇胆,一口吞了下去,说:“师弟呀,大惊小怪,你连蛇都怕,将来怎么捉僵尸?” 说完,他把死蛇丢回给小师弟,那小师弟仍是害怕地躲至墙角,身体贴靠在尸壁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钱真人对那个小徒弟的神情很是不满。 第22章 石尸 第22章 石尸 忽然,一股黑气从地面生出,盘旋而起,浓如黑墨,翻滚不止。此时,阴风大作,黑气传播的速度极快,转眼已遍布众人的视野。 “师傅,我什么都不见了。” “我也是。” “怎么一片漆黑?” 弟子们接二连三地说道。 钱真人脸色平静,冷笑一声,道:“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起了沉沉的咒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随着咒语的催动,一道金光四散开来,原本盘旋的黑气渐渐平息了下去,但周围的鬼哭之声却愈发凄厉。直到黑气散尽,墓穴恢复了平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钱真人扫视一周,那石尸仍没有现身,大徒弟掏出罗盘,上面的指针并没有动静,对师傅说道:“师傅,看来它是跑了。” “我们走吧。”钱真人看了眼罗盘,也只好作罢。 此话一出,那小徒弟“电”高兴坏了,心想又能回去睡大觉。这次可不再怂在后面,而是奔在了最前头。 钱真人一看握起拳头,用中指的中间关节反手重重敲在他的后脑勺上,怒斥道:“没大没小,滚到后面去。” 大师兄笑道:“哈哈哈,你这小子,一到收工,腿脚比谁都利索,连规矩都忘了。” 小师弟捂着后脑勺说:”风师兄,你就别笑话了。” 雨师兄一把将他往后推去,“按辈分,你应该走最后面。” “知道了,二师兄。”他无可奈何地说,心想你们一个两个尽知道以大欺小。 小师弟走在最后面,嘴里哼着小曲,打卡下班,浑水摸鱼,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全然不知身后的石壁上出现一双眼睛,那瞳孔是灰色的岩石,透着红光,极其诡异。 走在最前面的钱真人那就可不能发现了,他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救命啊——” 钱真人不耐烦地说:“不就是蛇吗?叫那么大声干嘛?” 风师兄转身喊道:“你小声点,没事别瞎叫。” 却发现看不见小师弟,显然还在很里面。 “为什么他走这么磨蹭?” “啊啊啊——” “救命啊——师傅——” 那呼救声越来越强烈,钱真人渐渐感到不对劲,与三个徒弟迅速原路折返。 而小师弟这边,眼看就要离开墓穴主室的时候,石门居然像赋予了生命,墙壁上的石头像细胞一样聚合在一起,将石门完全合上。 别看他来茅山学到的不多,但这点常识还是懂得,嘴里道:“这一定是石尸搞的鬼。”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成了钱真人的闭关弟子。那天赋和慧根必有过人之处,不过由于过分老实跟口无遮拦,经常不受师傅待见。要是能独自收服这石尸,想必定能讨得师傅欢心,师兄弟也将对自己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打从心底的高兴。然而,现实总是那么的无情,且残酷。当他回过神来,只看见无数石头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汇聚出一具人形石像。不对,那形状看上并不像人,因为块头很大,比站起来的老虎和狮子还大。 他吞了口口水,那石像还在继续变大,整整比他大了五六倍,心头也猛然一惊,嘀咕道:“妈呀,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说到石尸,其实就是石头感染了尸气而发生了变异。因为人死后,尸气除了聚在体内,一部分还会流出体外。而这体外的尸气一般会影响周围的环境,就跟人类污染环境一个道理。传闻第一具石尸是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因为诸侯争霸,死去的战士早已无法用堆积成山来形容,而死在战场的士兵一般很难魂归故里,都是挖个大石坑就近掩埋,毕竟战争年代,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风光下葬? 这些死后的亡魂得不到安息,就会产生怨气,与尸气一同渗透到石头里,使石头发生了变异,最后成了吃人的怪物。被赋予生命的石头,可以附着在任何事物身上,无论人还是牲畜,但无法改变其外表。 转眼,石尸已变成一头3米多高的巨熊。它的四肢粗壮有力,脚掌硕大,尤其是前掌,足足有两个脑袋的大小。并且脚掌上还有五个长着尖利爪钩的脚趾甲,比僵尸的指甲更要恐怖上几分。 这石尸显然是附着在熊身上,所以才凶猛无比,也难怪那群道士会丢了性命。 小师弟瞬间放弃了刚才天真的想法,大喊道:“师傅——救命啊——” 要说钱真人这边也返还到主室门口,可石门却被完全堵上。那坚硬程度可想而知,三个徒弟连踢带撞,没有丝毫作用。 钱真人看着大徒弟说:“用火药,炸开它。” “明白,师傅。”大徒弟点点头。 反观里面,小师弟撒腿就往反方向跑去,因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远离这石头巨兽。可跑得太过着急,一不留神,居然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跤,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 还未来得及爬起身,石头凝聚成的爪子已经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小师弟呼吸逐渐困难,脸也很快涨红,他想呼救,却叫不出声来,巨熊的眼睛盯着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般不屑。 钱真人见里面没了动静,心里也开始着急,好说歹说也是自己徒弟,万一丢了性命,也是这个做师傅的不称职,传出去还岂不是得让人笑话?他催促道:“动作快点,再迟就来不及了。” 小师弟心想此时求人不如求己,天救不如自救,他颤颤巍巍的手伸向后背,想要抽出桃木剑,可还未触碰到剑柄,巨熊另一只利爪挥下,直接撕断了他的胳膊。 “啊啊啊——”他在墓穴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回音环绕了许久。 钱真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恐惧猝然涌上心头,他全身冒着冷汗,身体微微颤抖,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第23章 太乙拂尘 “嘭”的一声,石门被炸得粉碎。 当然钱真人与三个徒弟闯入主室时,只看见一具冰冷的石像,那石像少了一只胳膊,而且看样子,正是那小徒弟。 风师兄凑上去,把食指放到石像的鼻子上,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对钱真人说:“师傅,来迟了。” 地上却凭空出现一头黑熊,而且腐烂不堪,钱真人用摸了摸,手里黏糊糊的,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大喊道:“不对,你快闪开!” 风师兄还未来得及反应,石像便张开血红的眼睛,原来是石尸附在了小师弟的身上。那小师弟瘦弱的身躯瞬间变得力大无穷。等他回过头去,风师兄整个身体已被一击重拳击飞到了天花板上。 此时,钱真人掏出一把平平无奇的拂尘,银柄,白马尾,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法器。 然而拂尘是道家所独有的奇门兵器之一,主要以缠、拉、抖、扫、戳、撩等动作为主,有刀、剑、鞭、镖等四械的动作特点。讲究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俗话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拂尘在道门中有拂去尘缘,超凡脱俗之意,也是道门中道人外出云游最常随身携带之物。 再说这把拂尘,看是平常,却是内有乾坤,因为这可是茅山镇派之宝——太乙拂尘。 钱真人咬破拇指,挤出几滴血,在白尾上轻轻一划,那柔软无比的兽毛现在坚硬得犹如钢刀。拂尘在他手里已然变成一把锋利的斩马刀,随后朝着石像奋力掷去。 宝物就是宝物,主室内紫光流转,电芒闪烁,全是从这太乙拂尘上散发出来。转瞬之间,拂尘便破开了石像的身体,化作一堆碎石。 可石尸也不是泛泛之辈,离开小徒弟的身体后,迅速遁入地下。只见地面高高的隆起,像是有只巨大的地鼠在下面钻,而钻的方向正是刚刚那头黑熊的位置。钱真人一眼便看破它想附身回黑熊身上,这岂能让它如愿?一挥拂尘,无数紫色的光针扎进地面,宛若一颗颗子弹射穿了地板。 那隆起的位置停下了,没有再继续前进,钱真人将一堆黄符撒向空中,落在那附近,随后又用拂尘在地上画出一道金色的光圈。 “唵,嘛,呢,叭,咪,吽。”钱真人迅速催动六字箴言,只见光圈发生爆炸,炸出大大的深坑,地下随后传来阵阵哀嚎。 钱真人将拂尘收起,卷起袖子,弯下腰,用右手在深坑中拿起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不过那心脏非血非肉,而且一块灰色的石头。 只见钱真人的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对徒弟说道:“快拿封魔坛过来。” “师傅,它害死那么多人,杀了小师弟,不应该把它就地正法吗?”二徒弟问道。 钱真人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而这个玩意,日后大有用场。” “什么用途?”徒弟继续发问。 “被僵尸所伤,可以用糯米之类来解,但是若能石尸伤到,则无药可医,最后不是死就是变成石头。总之,它不仅不能死,我们还得好好供着。”钱真人越说越诡异,就连几个徒弟都感到有些害怕。 因为无论养僵尸,还是养鬼,都是茅山之大忌,他们也不懂师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楼的喧闹声正慢慢变小,宾客像潮水一般退去。赤水镇的夜市却格外繁华,无论是街道上,还巷子里,不时飘来浓浓的酒香。 九叔离开聚仙楼,走在回伏义堂路上,要说刚刚的陈年美酒,可是足足酿了十五年的上等女儿红,丝毫不逊色天宫上的琼浆玉液。 冷风阵阵,九叔裹紧酒气熏熏的衣服,毕竟今晚盛情难却,难免多酌了几杯。他神志不算清醒,就连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突然,他像是撞到了墙壁,身体不进反退。 他抬起头,只见几位打手模样的青壮年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九叔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人家,毕竟理亏,他当即赔礼道:“几位兄弟,对不住了,刚刚撞到你们,实在抱歉。” 九叔脸色通红,双手抱着拳头,不停地道歉。可几位壮汉挡在九叔面前好似是有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对于九叔的话也全然当作耳边风。 九叔渐渐感有点不对劲,站稳脚跟,晃了两下脑袋,试图让神志变得更清晰,只见带头的人伸手拦住九叔的去路,说:“九叔,我们是冯老爷的人。” “你们是冯老爷的人?”九叔又摇了摇几下头,用掌心拍打着脑门, “没错,我家老爷请您来府上一聚!”这人说话还算客气,虽然言语中带着威胁的成分。 但九叔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即是被几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壮汉团团围住,他丝毫不慌,慢慢地稳住摇晃的脚后跟,挺直了身板,问道:“冯老爷,有事吗?” “具体的事还请九叔亲自跟老爷谈,我们只负责接送,其他事情一概不过问。” 此时,轿夫拖着轿子过来,几位壮汉纷纷摊开手掌伸向轿子,虽然声音有些粗鲁,但行为举止还是颇为客气,“九叔,请上车吧,不要让我们难做。” 九叔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本通红的脸色渐渐退了下去,也没有过多的客套话,他直接坐上轿车,动身前往冯老爷的府邸。 而镇长陈金荣这边,却闷闷不乐地留在酒楼内,旁边还坐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乡绅,穿衣打扮尽显气派,一眼便能认出是地方权贵。此人也姓钱,乃是聚仙楼的老板,同时也是镇长陈金荣的结拜兄弟。 陈金荣唉声叹气地抱怨着:“这个刘老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盗金缕玉甲,结果把整个铜甲尸弄了出来。捅出这么大篓子,我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钱老板一脸贼笑,露出两排大金牙,安慰道:“大哥,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从永安村洗劫的钱财足以让我们高枕无忧十辈子。” 第24章 冯老爷 “你个笨蛋,我们的钱本来就花不完。唯一可惜的就是没得到那金缕玉甲,搞得我白折腾一场。”陈金荣丧着气说,“不过这件事足以看出九叔这人道行不浅,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他除掉心头大患。” “大哥,我们为什么不找钱真人帮忙?”钱老板贼眉鼠眼地说,“他法力高强,未来的茅山掌门,而且还是我最亲最亲的大伯。” “这你就不懂了,做生意,你高我一等,论用人,你逊我一筹。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钱真人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你能确保他可以替我们镇住殷老爷的灵魂?多结交点能人异士,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钱老板顾虑道:“但九叔为人刚正,非是钱财能买通。若是此事让他知晓,恐怕我们会引火烧身,声名涂地。” 陈金荣的表情却很淡定,脸上渐渐浮现出阴险的笑,他说:“财可通神,亦可通人。如果通不了,那就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或者用枪抵在他脑袋上,你说他到时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跟九叔撕破脸皮,我们可以想个其他办法,骗他替我们做事,来个张冠李戴,借刀杀人。”钱老板同样露出阴险的笑容。 陈金荣把头转向钱老板,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道:“老三,平时我觉得你的脑袋是破铜烂铁做的,今天怎么改换金子了?脑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灵光了?” “我跟了大哥那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学到点东西的。”钱老板眯着眼笑道,“对了,大哥,我最近招了几个西洋来的小姐,要不要请上来伺候伺候大哥?” “去去去,我没有那个闲情。距离封印松动还剩一年多,我们必须做好万全之策,否则到时不但我们的性命难保,恐怕连整个赤水镇都要遭殃。”陈金荣此时心烦气躁,也不知到底在烦什么事。两人的谈话就像是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一直到深夜,酒楼的灯还一直亮着。 反观九叔这边,经过一路的颠簸,已萌生浓浓的倦意。夜色渐凉,当车轮缓缓停下,九叔停在了一栋洋楼前,他轻车熟路地朝里走去,明显之前来过此地。 宽敞的客厅内,灯火通明,冯老爷西装革履,带着金框眼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非常气派。他背靠在沙发上,手里玩弄着鹅蛋大小的翡翠戒指。 冯老爷脸色怪异,见九叔刚迈过门槛,还未请他坐下,便笑眯眯地说:“九叔,你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九叔卷起根烟,点上火,深吸一口,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回答道:“冯老爷托付之事,我又岂敢忘记?” “那墓穴你找好了吗?”冯老爷的语气目前还是平和。 九叔点了点头,手里的香烟已升起一条白蛇,在空气中游荡。 “那何时迁?”冯老爷语气渐渐加重。 “不能迁。”九叔这次却摇摇头,抖了抖烟灰。 冯老爷的脸色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为何不能?是钱不够多?还是不给我冯某人这个面子?” “非也,所谓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迁坟一事,依我看,一动不如一静。”九叔严肃地说。 “九叔,我虽是商人,但对老祖宗的风水也略知一二。所谓风水即是要藏风得水,我不过要你为先父挑一块好穴,多少价钱我都出得起。”冯老爷说话的态度很强硬。 “这不是钱的问题。”九叔面露难色。 “那是什么问题?”冯老爷有些生气地说。 “问题在于原穴地处阴宅,是一块养尸穴。棺材里的冯老爷恐怕已经变成了僵尸,若是贸然惊动,恐怕会酿成大祸。”九叔皱着眉头,将缘由一一到来。 冯老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九叔,当年的道士曾说过,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还有忌讳的墓地。遗体一旦下葬此穴,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会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最终变成僵尸。” 九叔又问:“明知如此,为何还要下葬?”“当年我也曾劝阻过先父,可爱财如命的他一意孤行。风水师运用阴阳倒转格局,偷天换日,将养尸地变成了聚宝穴。他说先人住此穴,后人一定发。我这些年的生意确实顺风顺水,一切都是托了家父和那风水师的洪福。不过他叮嘱我三十年后一定要起棺迁葬。” “阴阳逆转,以尸聚财,这个奇门里面阴阳倒转穴。不过墓穴只能用三十年,一旦过了期限,此穴便会变成凶穴。”九叔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而且他保不准里面的人会变成哪种僵尸。 “整个赤水镇,只有德高望重的九叔您可以帮我。价钱方面我绝不会亏待你,希望你再好好考虑。”冯老爷再次请求道,同时刚才的几个壮汉也堵住了门口,显然是威胁。 九叔犹豫了许久,从嘴里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容我再想想办法。” “那有劳九叔了。”冯老爷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相信以九叔的能力,这不过小事一桩。” 听到这话,堵在门口的壮汉才肯让出条道来。九叔现在是骑虎难下,一脸不悦,也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他掐灭烟头,将双手背在后面,朝门口走去。 却见冯婷婷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把九叔叫住。她一脸微笑,礼貌地说:“九叔,小豪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中了尸毒,估计一时半会还好不了。”九叔抬起头,婷婷正扶在栏杆上,一脸担忧。 婷婷又问:“他伤得严重吗?” “放心,他这小子死不了,命硬得很。”九叔回复道。 “九叔,您慢走,改天我抽空去看他。” “好,婷婷,有空常来玩。” 就在九叔离开后,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从阴暗的角落里颤颤巍巍走来,他在冯老爷面前点头哈腰,娓娓说道:“老爷,这个九叔推三阻四,明显是有意刁难。您为何还对他如此客气?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其他能人术士了吗?” “何伯,你有所不知。这世道,人心险恶,心术不正之辈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这九叔为人刚正,性格直爽,道行也不错,若是能为我所用,将来必是一大助力。” “老爷所言极是。”管家眼里似乎还有其他话没说,神神怪怪的。 第25章 探望 “老爷,这个您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何伯飘忽的眼神一打转,转口又问道:“老爷,移民的事还没着落吗?” 却见冯老爷嘴里叹着气,说:“毕竟这一走,就是永远。我想给父亲选一块上好的墓地,等迁坟一事办完。我会带着婷婷,立刻离开英国,再也不回来。” 说到这里,冯老爷的手都在颤抖,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当然那件事,管家何伯心里是再清楚不过。 “老爷,你真的要抛下这家业吗?”何伯继续问道。 “不然呢?只怕这钱有命挣,没命花。“冯老爷脸色越说越差,“何伯,你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不了,我在赤水镇生活了大半辈子,现在老了,想走也不动了。”何伯摇摇头,“老爷,为什么不跟陈镇长,钱老板他们一同商量下对策?有九叔在,他们还认识钱真人,这茅山的两位千古奇才若是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僵尸吗?” “中国有两个成语,一个叫急流勇退,另一个叫见好就收。我的钱本来就多到花不完,何必冒这个风险?如果九叔他们真的能消灭那僵尸,我和婷婷可以从英国回来,皆大欢喜。但是他们若是输了,我们恐怕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这冯老爷不愧是商人出身,如意算盘打得淋漓尽致,不过那令他们忌惮的僵尸到底什么来头?现在还不得而知。 “还是老爷英明。”何伯怯怯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鸡鸣声才刚刚响起,九叔便精气十足在院子里开始了晨练,一套七星剑法舞得是行云流水,虎虎生风,可筋骨还没完全活动开来,伏义堂的正门便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而且像是有个女人在说话。 九叔右手将剑一横,左掌轻轻一推,一把铁剑横着飞插在梅花树下,剑身入木六寸之多,足以见得劲道有多深。他转身向正门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冯婷婷和胖丫鬟秋香提着两手满满的礼物前来拜访。 “九叔——”婷婷乖巧懂事地叫道。 “是婷婷呀,肯定是来找小豪的吧,快进来。”九叔也是一脸高兴。婷婷听完腼腆地低下头,酒窝明显变红了。还在沉浸在睡梦中的小豪远远便感应到了婷婷的声音,猛地惊醒,他把脑袋探出窗户外面,侧着头,把耳朵对准正面方向,再次确认是婷婷的声音后,高兴地要从床上直接蹦了下来。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赶紧先去洗了把脸,整理仪容,用打湿的手撩了撩凌乱的头发,他抱着一堆未来得及洗的脏衣服,左看右看,最后全都塞到文财的床底,动作麻溜,而且整个人的气血都比往日好了很多。 “婷婷来了,婷婷来了。”他嘴里兴奋地叫着。 “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了?”文财被他的动静吵醒,把头从枕头上微微抬起,迟疑了一下,随后烦躁地说,“你的马子,又不是我的马子,来了就来了,关我屁事。” “快起来,别失礼人家。”他催促道。 只见文财捂着被单,索性把头盖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心里嘀咕道:“大清早又想洒我狗粮,门都没有。眼不见,心不烦。” 说话的声音音刚落,九叔便带着婷婷穿过内堂,进到了里屋,满脸是笑地推进门来。小屋内陈设简陋,但桌椅整洁,打扫得还算干净。冯婷婷穿着淡蓝色的旗袍,优雅地迈步向前,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高贵。第一眼刚见到小豪,她便亲切地问:“豪哥,你怎么样了?” “婷婷,我身体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小豪面对心上人,心里头还是有些紧张。回答的同时还特意摆出胳膊上的二头肌肌腱,想以此证明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把头转向九叔,问道:“九叔,豪哥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就见鬼了。”九叔叹了口气,“但是目前还死不了,尸毒已经暂时镇住了,但距离完全康复,还需假以时日。” 几人的对话吵得装睡的文财不得安宁,他突然掀开被子,发起了牢骚:“婷婷,同样是病号,你怎么只关心阿豪,不关心我呀?” ”文财哥,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现在才起床,你是猪吗?”丫鬟秋香眼见文财穿着稚气的睡衣,忍不住调侃道。 “猪猪猪,你才是猪,小小丫鬟,居然赶来教训我。”文财斜着看了一眼秋香,激动地说。小豪与婷婷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如果你只听“秋香”这个名字,定会想起唐伯虎电影中,那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可你看到这个“秋香”,却是长得猪圆肉润,还满脸雀斑跟麻子。文财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心里骂道:“死肥婆,就你多嘴。” 秋香还在调侃道:“呦,文财哥,你说话这么激动,小心尸毒攻心变成僵尸。”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文财气得面红耳赤,嘴里骂骂咧咧地说。 婷婷眼见两人快吵起来,连忙劝阻道:“秋香够了,不许没大没小。” “是,小姐。”丫鬟冷哼一声,把头拧向另一边。 此时,九叔将手里的礼物捧得高高的,说:“婷婷不止来看你们,还带了很多好东西,底下这盒是人参,中间的是灵芝,第四盒好像是冬虫草,还有……”说道这里,九叔停顿了一下,“不过呢,你们现在尸毒未解,只能喝糯米粥。看来是无福消受了,为师只好勉为其难。替你们分忧解难。” 九叔双眼直勾勾得盯着礼盒,脸上虽然平静,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文财一脸失望地说:“师傅,成天喝糯米粥,好腻啊。” “是啊,师傅,我们还要喝多久?”小豪也问道。 “你们才喝几天就腻了?”九叔沉下嗓子,再捏指一算,“大概再喝六个月,到时吃龙肉师傅都不会拦着你们。” “哇,六个月,师傅你是不是记错了。那岂不是还要熬半年多?到时就算没变僵尸,也快成饿死鬼了。”文财垂下脑袋,丧着气说。 第26章 僵尸粉(1) 小豪一听更是急了,瞪大瞪圆双眼,说:“半年都喝糯米粥,这跟做和尚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不喜欢,蒸糯米饭,炒糯米饭也可以,但记住一点,千万不能放油。”九叔笑了笑,幸灾乐祸地说。 “师傅,那我可不可以跟婷婷出去看戏?”小豪又问道。 九叔沉下脸色,像是对这些贵重的礼物失去了兴致,他对着小豪说:“想都别想,戏院是公共场合,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会争强好胜。你体内的血液带有尸毒,万一跟人产生冲突,打得头破血流,尸毒随着血液传播给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到时赤水镇就凉了。为保万一,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不会的,师傅,我只是想跟婷婷去看场戏,怎么会跟别人起冲突?”小豪再三请求道。 “你打过的架还少吗?”九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你康复之前,这半年就好好待在家里。” 婷婷听到这话,也是一脸失落,她捏了捏手里的绢子,低声问:“九叔,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什么办法?”九叔把目光转向婷婷,疑惑地说,“你是指让这两小子尽快好起来的办法?” 婷婷抿着嘴,点点头。 九叔想了又想,说道:“的确有个立马见效的办法。不过……” 说到这里,也不知九叔是不是故弄玄虚,急得小豪催问道:“师傅,到底有什么办法?你就别卖关子了。” “治尸毒,除了糯米,和以毒攻毒的毒物,清热解毒的草药,那只剩下一个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九叔沉下声来说道。 见九叔说得头头是道,文财从床上下来,坐到椅子上,双眼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催问道:“师傅,你能不能说明白点?都快急死我了。” “僵尸粉。”九叔只从口里吐出三个字来。文财挠了挠头,螺蛳粉,老友粉,桂林米粉,这些都耳熟能详,唯独没有听过僵尸粉,他当即问道:“师傅,什么是僵尸粉?” “平时叫你们多看点茅山古籍,就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连这都不知道。”九叔指着文财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僵尸粉就是用僵尸牙齿磨成的粉末,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豪见文财被九叔一阵数落,心里暗自窃喜,因为他刚刚也想问僵尸粉是什么东西,却被文财抢先了一步,他把刚才想问的话吞回肚子里,松了松肩膀,说:“师傅,你是说我们得拿铜甲尸的牙齿磨成粉,就能立刻解去我们身上的尸毒是吗?” “没错,把僵尸粉用井水或者清晨露水冲服,你们身上的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也不用去喝半年的粥了。”九叔边说,边把礼物从手里放下,甩了甩手臂,显然是有些发麻。 只见文财眼里的光芒暗了下来,嘴里叹气着说:“唉,铜甲尸早就化成水了,哪还来什么牙齿,说了也等于没说。” “你听我说完。”九叔继续说,“并不是只有铜甲尸的牙齿才有效,只有是与铜甲尸级别相同的牙齿,都可用来替代。” “九叔,那铜甲尸属于什么级别?”婷婷把手绢捂在心口问道。 九叔倒也很实诚地回答:“至少僵尸王级别的僵尸才能与它相提并论。” 婷婷听完捏了把冷汗,文财更是灰头土脸地爬回床上,蜷缩在被子里,嘴里念道:“算了算了,喝粥就喝粥,喝粥对身体好,还能清清肠胃。” “上哪里能找到僵尸王?”小豪不死心地问道。 “怎么,你想去送死啊?”九叔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过我怕你有命去,没命回来。” 小豪目光坚毅,仿佛铁了心要去,九叔也没告诉他上哪找僵尸王去,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婷婷安慰道:“豪哥,算了,其实喝半年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其实小豪心里不是在意喝不喝粥的问题,而是好不容易约婷婷出去看戏,自己如今却被禁锢在这里,好好一桩美事就要泡汤了。秋香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万一被老爷发现你偷跑出来可就惨了。” “豪哥,那你安心养伤,我改天再过来看你。”婷婷走到小豪跟前,有些无奈地说。 看着她那忧伤的眼神,小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擦了擦脸,故作高兴地说:“婷婷,你能来看我已经很高兴,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没事。” “很快?还有半年的糯米粥,想想都觉得后怕。”九叔心里默默念道,好在他自己没有被铜甲尸抓伤。不过他捂了捂胸口,胸骨位置还在隐隐作痛,“看来我也得好好补一补了。” 只见婷婷在九叔的护送下,慢条斯理地走出门去,离开时,九叔还不忘回头捧起一堆礼物。 “那些是婷婷给我们的。”文财伸手想要从九叔怀中抽出一件两件。 却见九叔身体往后一缩,文财的手压根够不着,九叔笑脸眯眯地说:“你们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住我的,师傅什么时候计较过那么多?你们的不就是师傅的?师傅的不就是你们的?总之,分那么清楚干嘛?” 平日里,两个徒弟早已习惯九叔霸道且小气的性格,待众人离开后,小豪赶紧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凑到文财的身边,他把手搭在文财的肩膀上,也不知在笑什么。 文财问:”你笑什么?男男授受不亲,你赶紧离我远点,别妨碍我睡觉。” 小豪挪了挪屁股,两人靠得更近,他一把搂住文财的脖子,一直在阴阴地笑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财一头雾水,反正小豪这种笑容准没好事,他害怕地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救命了。” 却见小豪淡定地收起笑容,放下手,说:“文财哥,我不过想求你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文财急忙挪开身子。 小豪阴阴地说:“我回乡下姑妈家的时候会经过十里亭,再往前走三里地会看见一座山寨名为十三里岗。我们回去的时候都会绕开那里,走远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文财摇摇头。 第27章 僵尸粉(2)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小雨。 赤水镇坐落在风雨之中,朦胧且神秘。 “十三里岗原本是个隐秘的山贼窝,易守难攻。多年来鱼肉乡民,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好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山贼内有贪生怕死之徒,也由利益熏心者,他们勾结官府,通风报信。一夜之间,整个山寨的山贼全都死了,尸堆如山。山贼的头子更被乱枪扫死,曝尸荒野。”小豪继续说着,“这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可后来谁也没想到,那具尸体不小心被满月连照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成了野僵尸王。” 说到这里,文财也顿时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紧,平淡无奇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直白地推辞道:“大哥,别搞我。我可不想把命搭进去。这僵尸粉要弄,你就自己去弄,不用算上我。” 说完,文财便用被子捂住脑袋,倒头睡去。小豪一把扯走被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仍是不死心地说:“难道你真的想喝半年糯米粥吗?” “打住,我宁愿每天喝糯米粥,都不想见到僵尸。”文财用双手比划出暂停的意思,“你不就想快点康复,好出去和婷婷幽会吗?我才不陪你一起疯。” 小豪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文财,眼神中满是愤怒,抡起袖子,这架势看上去像是要打人了,他说:“看来是要逼我使出杀手锏了。” 文财抱起枕头,慌慌张张地说:“干嘛?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去。我一身傲骨,是永远不会向黑暗势力低头的,这件事没得商量。” “话别说得太尽。”只见小豪蹲下身,钻进床底,捣鼓了半天,最后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啪”的一声摊在桌上。 “这是我去年一年的工钱,都给你,干不干?”小豪见威逼不行,那只能利诱了。 文财斜眼一看,顿时两眼放光,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毕竟九叔平时克克扣扣,也攒不了多少钱。他的眼珠子一直在打转,内心显然开始动摇了。他思考了一会,然后故作为难地说:“你知道光是铜甲尸,我们两个就差点一命呜呼,现在又来个僵尸王,何其危险?” “古人云,人命至重,有贵千金。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文财瞟了小豪一眼,示意再加点钱。 小豪也不磨叽,开门见山地问:“那你想要多少?” 文财想了想,回答道:“起码再加今年的工资,我就帮你。” “你不如去抢!”小豪一听,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没错,这就是抢。你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没有我的头脑,你一个蛮牛怎么弄得到僵尸粉?物有所值,你好好考虑吧。”文财坦白地直言道,“如果不行,那就拉倒,别打扰我睡觉。” 文财说完,便又躺了下去。 见文财态度坚决,虽然明知是趁火打劫,可有求于人,哪能不低头?他的内心仿佛在滴血,但是一想到婷婷,还是沉下气,咬着牙答应了下来,说:“成交,就这么定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为了婷婷嘛,这两年的工钱算得了什么!”文财从床上笑嘻嘻地坐起。 “你刚刚不是很有骨气的吗?不是打死都不去的吗?”小豪仿佛落入文财的圈套,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包裹里的积蓄,可这些钱已不属于他了。 “做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而不要钱吧,豪哥,你放心,小弟我一定帮你弄来僵尸粉。”文财如沐春风,乐呵呵地把钱收起,“等你追到婷婷,到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在意这点小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两人将房间门反锁,床上也用枕头跟被褥摆出正在睡觉的假象。他们翻过窗户,先是在法器室挑选了几件称心如意的法器,唯有文财偷偷摸摸地潜入九叔的房间,也不懂他想干嘛。 此时九叔正在供奉香火的天师像前,来回徘徊,显然在思考冯老爷迁坟一事,所以根本没有听到远处的动静。这天师像正是茅山的开派祖师张道陵,背后的墙上还悬挂着一把红色的宝剑,仔细一看,剑鞘上隐隐刻着“纯阳二字。” 香炉上的烟袅袅升起,九叔却是眉头深锁,魂不舍舍的样子。 见文财从九叔房间出来,小豪小声问道:“你进师傅房间干嘛?” “嘘,一会再告诉你。”文财左顾右盼,生怕被九叔发现。 太阳即将日落西山,文财跟小豪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十三里岗,他们先翻过长留山,再渡过赤水河,还走了十多里地。身材虚胖的文财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眼前终于出现一座荒废的城寨,前面是用木头砌成的围墙,有三四米高,而围墙上有个很大的缺口,明显是被火炮轰开的痕迹。 他蹲下身子,让小豪的双脚踩在他两个肩膀上,慢慢地往上撑。小豪的身体其实早已恢复如常,只是体内看不见的尸毒未能完全清掉。两脚一使劲,手指搭在缺口边缘,仅仅依靠强大的臂力,便轻松地爬了上去。 这是一处鲜有人迹的城寨,杂草已到了淹没一个成年人的高度,破财残缺的草棚和木屋尽收眼底,有门没窗的,有窗没门的,就连房顶都结满了蜘蛛丝。 “拉我上去啊。”文财在下面喊道。 小豪只顾着看狼藉萧瑟的房屋,竟差点把文财给忘了。反应过来时,急忙伸出手,将文财从底下拉了上来。 文财问:“这破地方哪有僵尸?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是不是睡傻了?太阳都还没下山,僵尸怎么可能出来?”小豪警惕地盯着四周。 两人刚从围栏上跳下去,便看见脚底下有块显眼的牌子,上面写道:“里面有僵尸,生人勿近。” 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写的,应该是提醒过往的路上人不要从此处经过。文财也没管那牌子,看了看四周,琢磨着说:“里面这么大,我们总不能一间间翻吧?” “一间间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啊!看我的。”小豪好像想到了办法。 第28章 僵尸粉(3) 荒凉的山寨寒风骤起,毕竟十三里岗很久没有过生人来访。 一旁角落里的土地神像传来隐隐的声音:“这两小子真不知死活。” 却见小豪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那句老话,毕竟入门最早,从九叔那里学到最多。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熟练地折成了一只纸鹤,然后咬破自己的右手指,挤出一滴血点,对准黄色纸鹤的额头,轻轻点了上去。 “天灵灵,地灵灵,四面八方显神灵,一纸黄鹤引尸路。”小豪学着师傅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小小的纸鹤刹那间被赋予了生命,扇了扇翅膀,小豪连忙说:“带我去找僵尸王。” 纸鹤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寨子里飞去,文财跟小豪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穿过一个又一个木屋,找了许久,突然发现眼前的纸鹤不见了,明显是跟丢了。两人挠挠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此时的太阳已悄悄潜下山去,火红的天空变成深蓝色,眼看即将入夜了,文财推了推小豪的背,说:“要不你再折一个吧?” 而小豪却盯着头顶挂着一块八卦镜,镜中央还写了个“敕”字,肯定是某位茅山前辈留下的,专门用来震慑僵尸,里面的宅子肯定大有乾坤。 他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从宅子里传来棺材落地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身体几乎同时从地上弹起。此时,更奇怪的是不远处巷子里,凭空冒出几个人影,文财急忙叫住小豪,两双眼睛同时朝那看去。 “有人?”小豪目光不敢挪开半步。 “荒山野岭,怎么可能有人。”文财瑟瑟发抖地说。 仔细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人,全是蹦蹦跳跳,目光呆滞的僵尸。做事向来鲁莽冲动的小豪,掏出几张黄符,举起匕首大小的铜钱剑,眼看要冲上去,文财立马拉住了这头蛮牛,问道:“你疯了?” “你拦着我干嘛?”小豪仍是想冲过去干掉僵尸,“让我过去干掉他们。” “我们是来弄僵尸粉,不是来杀僵尸,何必节外生枝?”文财拉着小豪躲到阴暗的角落里,两人背靠在墙上。 小豪对文财说:“难道你有办法让僵尸王乖乖张嘴,把牙齿双手奉上?” 反观文财一脸淡定,原来是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拿出一瓶小药罐,掀开瓶盖,恶臭四散。随后把瓶子里的液体倒在掌心,一点点地涂抹在自己脸上。 “这是什么?”小豪问道。 “这是尸油。” 所谓尸油,顾名思义,就是人死后,从尸体身上流出的油。尸油是灰黑色,涂在活人身上就像抹了锅底灰,味道十分恶臭,但是僵尸却会把此活人归为同类。因为它可以掩盖人身上的气味,就连呼吸也能让僵尸无法听辨。 “你居然把师傅珍藏多年的尸油偷了出来。”小豪目瞪口呆,因为尸油相当于茅山界的石油,极其珍贵,并不是每个尸体都能炼制出油。 “就涂这一点,够吗?”小豪半信半疑。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油不在多,有效就行。”文财乐呵乐呵地说,“别磨磨叽叽了,你也赶紧涂上。待会我们来个浑水摸鱼,虎口拔牙。” 此时,宅子里飞出一只纸鹤,平稳地落在小豪掌心,它竟张开说道:“僵尸王就在里面。” 小豪见此情形,也立马抹上尸油,朝宅子里走去。可刚到门口,一群衣着破烂的僵尸蹦跳着过来,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学着它们的样子,蹦了起来。僵尸源源不断地跳过来,从两人的身边擦肩而过。僵尸群的目标好像并不是他们,而是井然有序地跳入大宅的院子里。 这时候,一头女僵尸突然停下来,把头拧转到小豪的脸旁,吸了吸鼻子,不停地嗅着,或许是闻到了人气。 “你这破玩意是不是不灵啊?”小豪屏住呼吸,心里默默念道。 “别担心,兴许人家只是看上你了。”文财用心声说道。 这头女尸满脸腐肉,身上穿的花衫也极为破烂。小豪嫌弃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双眼看着文财,好似在说:“你快想想办法啊!”文财目光闪躲,显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嘴里小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的目标是僵尸粉。” 听到这话,小豪咬着牙根,收起袖里的铜钱匕首。任由女僵尸嗅了半天,小豪假装没看见,不做任何反应。却见那女僵尸得寸进尺,嘟起嘴,朝小豪亲来。 “救我。”小豪用眼神向文财求救。 文财嘴里很细声地嘀咕道:“你就让他亲一口吧,亲一口又不会死,说不定亲完她就走了。” “不行,我的初吻是留给婷婷的,你再不想办法我就要动手了。”小豪的眼睛越瞪越大。 文财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会误了大事,搞不好的话,连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个主意。 女僵尸的嘴离小豪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上了,小豪握紧铜钱匕首,眼看就要动手。文财抢先一步,将女僵尸从小豪面前推开,他对着空气指手画脚,也不知在比划什么,嘴里嘀嘀咕咕,说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有时像鸡叫,有时像羊,有时像狗,有时像牛,总之是各种动物声音的混杂。 从他整体动作来看,像是一个女主人在对情敌宣示主权,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女僵尸,小豪是属于他的,不要对小豪有非分之想。只见女僵尸呆滞在原地老半天,最后垂下头,沮丧地跳进院内。 小豪靠文财身边,佩服地问道:“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文财故作玄虚地说,“反正我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她做小三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她就走了。” 而文财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那些都是我瞎比划的,我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总之有惊无险,两人没有暴露身份,小豪长舒了一口气,与文财一同假装僵尸跳进院内。 第29章 僵尸粉(4) 今夜有月,而月却藏在乌云中。 今夜有星,而星光却没有闪烁。 整个十三里岗都被笼罩在沉沉的黑暗中。 这间屋子非常大,墙壁四周也不知是谁点上了烛火。微弱的灯光下,文财眯着眼细细数了下,除了站在院里的上百头僵尸,屋里摆放着数十口的棺材,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义庄。 有些的墙面早已因年久失修,被雨水冲塌,就连承重墙也是摇摇欲坠,周围一片肃杀和萧条。不时有瓦片从头顶坠下,吓得两人一个激灵。 “这么多僵尸,怎么办?”小豪嘀嘀咕咕地说。 文财倒显得很镇定,淡淡说了句:“别担心,我们静观其变。反正涂了尸油,它们不会对我们怎样。” “可这里这么多僵尸,哪个才是野僵尸王?”小豪看着密密麻麻的僵尸,脑袋都烦大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文财摇摇头。 然而,方才还很活跃的僵尸们都跟睡着了一样,怔在原地,成了一动不动的死尸。它们的头上也没有贴符咒,却像被镇住了一般。九叔的两个徒弟一时间也搞不清是何原因。 “它们怎么不动了?”文财挠挠头,怯怯地问道,四周看上去很是诡异。 “你很希望它们动是吗?”小豪咧着嘴说,“别想那么多,快四处找找僵尸王的下落吧。”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杂草丛生,只看见上百头僵尸围住中央一口棺材,形成众星捧月的格局,绿色的光芒在棺材的边缘若隐若现。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走向那具棺木,文财经过睡尸的时候,还礼貌地说:“老兄,让让!” “大姐,借过!”文财肥胖的身躯从尸群中勉强挤过来。 这是一具上等的棺木,材质用的是紫檀木,雕刻精致,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大人物。文财仔细观察,发现这棺木的边缘刻着一排排梵文:“??????????????????” “这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文财看得一头雾水。 小豪也凑过来,瞧了瞧,说:“看上去好像是洋文。” “这是梵文,你个山炮。”文财白了他一眼。 “这你不能怪我,我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小豪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这上面刻的是六字真言,又称六字大明咒,翻译过来就是“唵嘛呢叭咪吽——”的意思。其内涵异常丰富,奥妙无穷,蕴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 “这好像是佛教的经文。”文财看了许久。 小豪挪步到棺木前头,上面却刻着七星阵法,左右还有太极阴阳图,施术的人来头可小,看上去应该是佛道双修。 艺高胆大的小豪伸出双手,卯起劲,直接一把将棺材盖给推开。两人低头往里看去,棺材里也是一个头睡尸,双目紧闭,上身赤裸,四肢肌肉格外发达,胸壁上还有蝎子的纹身。它蜡黄的皮肤还算完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唯独它的面是呈白绿色,像是月光照在脸上,还有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露在外面。 “应该就是它了。”小豪顿时两眼放光。 “你看看其他的货色,除了这家伙还能是谁?快点动手吧!”文财东张西望,生怕这群睡尸醒来。 “还是再确认下吧,别待会搞错了。”小豪仍是不放心。 文财叹了口气,说:“错不了的,你再不动手,等其他僵尸醒了,你还拔个毛牙!” 小豪心想也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再说这群僵尸里面,也就属它最威风,它不是僵尸王,那谁是? “好,我马上动手。”小豪回复他。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经验老成的小豪先将镇尸符提前贴在了它的脑门上,毕竟此行目的是僵尸粉,没必要多生事端。只需要摘下僵尸王的牙齿,便大功告成。 两人合力把僵尸王从棺材里扶起,文财顶着它的后背,小豪按住它的胸膛,转手又从兜里拿出一把锯齿样的小刀。 “你逗我玩呢?你带把小刀来干嘛?”文财一脸惊讶。 “把它的牙齿锯下来啊。”小豪回答道。 文财一脸无语地说:“你是不是虎啊?你不会带个钳子吗?” “我一着急把钳子给忘了,没事,用刀子锯也一样。”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别废话了,快点动手。”可文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月亮半遮半掩。 小豪用手指慢慢掰开僵尸王的嘴巴,直到它的两颗獠牙完全露出。文财见它没什么反应,便催促道:“你搞快点,待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把小刀抵在僵尸王的尖牙上,刚磨第一下,僵尸王庞然的身躯猛然抖了一抖,差点把两人的心脏都吓跳出来。 你看我,我看你,好在僵尸王没有其他反应,两人才同时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小豪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你愣着干嘛,继续动手啊。”文财语气开始紧张,“等它真的醒来,我们两个小命就完了。” “没事,我在上面贴了镇尸符。”小豪显得好并不担心。 文财却一脸害怕,小声地说:“但愿你的符有用。” 小豪发现每磨一下,僵尸王的身体都会抖一抖,慢慢地也就习惯了。直到头顶半遮半掩的月光完全露了出来,僵尸王额头贴着的符纸竟被瞬间弹飞,从两人目光的中间穿过。 只见一双恐怖的眼睛骤然张开,锋利的獠牙才刚刚割到一半,便从嘴里发出一声怪叫,随后在近在咫尺的小豪脸上,缓缓吐出一口的阴气。 那口阴气奇臭无比,小豪不得不停下动作,捏住鼻子,差点熏晕过去。只见僵尸王一口咬断小刀,吞入腹中,然后凶狠地盯着他。 文财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松开手,准备从后门溜去。可刚一回头,却文财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松开手,准备从后门溜去。可刚一回头,却发现刚才那群僵住的尸体全部恢复了动静,数百只眼睛正缓缓看向他。 第30章 僵尸粉(5) 关键时刻,两人想到了身上的尸油,随即镇定了下来,他们学着僵尸的样子发出怪叫,一跳一跳,企图装僵尸蒙混过去。僵尸王从棺材里升起,看着这两只不伦不类的“僵尸”,纵身往前一跃。 小豪伸直了双手,不断地往门口方向跳去,可僵尸王越靠越近,而他袖腕里的铜钱匕首早已准备就绪。僵尸王一声怒吼,数百只僵尸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但是也没咬他们的意图,只是在两人身上不停地嗅来嗅去。 此时,二人已是汗流浃背,僵尸王越看越不对劲,又是一跃,跳到文财面前,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好像僵尸之间交流的僵尸语。 “这家伙在说什么?”文财冲小豪使劲使眼色。 “它问你,又不是问我,我怎么知道?”小豪咬着牙,细声地说。 僵尸王见文财不搭理它,猛地抽回双手,这架势一看就是要朝他刺去。文财额头的青筋像蚯蚓那么大,眼看就要完蛋的时候,月亮被飞来的阴云遮住了,僵尸王与其他尸群瞬间停止了动作,变成一只只毫无生气的死尸。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顺势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但浑然不知手上尽是从脸上抹下来的尸油。他们抬起头,看向消失的月亮,也终于发现其中的奥秘。 “原来它是靠月亮精华而生,只能在满月的时候行动。”小豪解释道。 “别说那么多了,反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文财转眼已快走出门口。 “不行,僵尸粉眼看就要到手,现在走只会前功尽弃。”小豪拿出最后一把小刀,在僵尸王的牙上又磨了起来。 文财无奈之下只能原路折返回来,毕竟小豪如果出了事,这钱找谁要去?看着小豪磨磨蹭蹭老半天,急得他是焦头烂额。本来就是急性子的他索性推开小豪,说:“让开让开,等我来。” “行行行,你行你来。”小豪放下刀子。 只见文财用拇指跟食指捏紧牙齿,顺着割开的裂缝,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把僵尸王的獠牙徒手掰断。“你的力气怎么突然间这么大?”小豪露出惊讶的目光。 “或许这就是金钱的诱惑吧,俗称钞能力。”文财得意地说。 小豪收起刀子,用两手拍了拍掌,夸赞道:“厉害厉害,不过还有一颗牙怎么办?” “好办!”文财胸有成竹地回答,然后从地上捡起块砖头,朝僵尸王的脸上重重拍去。“啪”的一响,砖头碎了一地,可仔细一看,那颗牙连裂痕都没有出现。 小豪看了看周围的地上,从角落里捡起一个金属制的榔头,放到文财手手里,说:“要不试试这个吧?” “你不会想把它捶死吧?”文财接过榔头。 “它本来就死了,你怕什么?”小豪催促道,“快把它的牙弄下来。” 文财抡起胳膊,一榔头,两榔头,三榔头……一响接一响,巨大的撞击声惊动了藏在屋顶瓦片里的蝙蝠,遮天蔽月的黑影从两人头上飞蹿逃散,这显然是个不祥之兆。 文财还在继续敲着,僵尸王的脸已然被敲变了形,面目变得狰狞,只见又一榔头,终于把它的牙齿砸断,弹飞到地上。小豪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装进之前准备的袋子里。 两颗牙到手,小豪高兴地说了句:“大功告成。” “那还不赶紧撤,留在这里等过年吗?”文财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就在两人以为大功告成之际,月光又冒了出来。僵尸王的眼睛一瞬间恢复了光芒,它吸了吸鼻子,这次轻而易举地嗅到了从两人身上散发出的人味。锋利的爪子从身后袭来,死死扼住文财的脖颈,让他直呼救命。 “救我,救救我!”他不停地呼喊着。 小豪看一到文财脸上的尸油早已散去,再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他持着铜钱剑朝僵尸王的眼睛插去,僵尸王抓起文财,向半空中抛去,“扑”的一声,文财的身体撞碎木质的窗框,重重摔在地上。 接踵而来的便是数十只僵尸爪在他眼前不停地挥舞撕抓,求生欲爆棚的文财顺手捡起地上的木框,死死挡在身前。 而僵尸王单手便捏碎了小豪的铜钱剑,毕竟是尸王级别,丝毫不惧怕普通法器。小豪顿时慌了神,只见僵尸王将带血指甲放入嘴中,用舌头来回舔食上面的血液,像是在享受某种美食。 而那血液正是从文财脖子上流出。 小豪用余光看了一眼被僵尸围住的文财,脚步连连后退。忽然,僵尸王发出痛苦的声音,整个身体跌跌撞撞地撞到棺材板上,它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像是食物中毒。小豪也不明所以,反正也没有追来,于是趁机一跳,踩着众多僵尸的头颅,跃到文财的身边。 他从腰间掏出一团浸过鸡血的红绳,用脚尖在地上画出太极阴阳图,随后按照八卦方位,用红绳结出一道法阵。 文财提心吊胆地看着僵尸,两人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好在小豪还是有点道行,对付这些低级僵尸,根本不在话下。那些的僵尸爪一但越过地上的红线,马上被灼烧得冒出一溜溜白烟,火光四溅,吓得僵尸们连连后退。 这时候,僵尸群开始发生了骚动,它们好像变聪明了,就是围着两人蹦跳着,跳来跳去,就是不跳进来,但两人也逃出不去。 文财捂着流血的脖子,好在没伤到颈动脉,紧张地问道:“我们怎么办?这样拖下去必死无疑。” 小豪把心都悬在嗓子眼,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两人陷入绝望之际,一个熟悉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公子,我来了。” 小豪一回头,只见阿玉身体飘浮着穿过石墙,她一袭白衣,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猛然砸入他的视线。文财则是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 阿玉牵住两人的手,脸微微一红,温柔地说:“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可以带你们飞出去。” 话刚说完,阿玉便带着两人飞向天空。 而底下的僵尸王正大口大口地从嘴里吐出一滩黑血,眼瞳里更是闪烁着红绿交替的光芒,忽明忽暗。刚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受了文财血液的影响,一时乱了神志。它死死盯着飞翔在空中的文财,露出可怕的表情。 第31章 僵尸粉(6) 幽幽的月色藏在乌云身后,像个孩子捉迷藏似的,忽隐忽现,只留出边边一个小角。 阿玉眨眼的功夫已飞出两里多地,十里亭刮着凄厉的冷风,三个人影飘浮在半空中,徐徐飞落。 只见文财的脖子还在流血,他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空,并没有望见月亮,再回头看了看,心里的石头也随之落下,小声道:“看来它们是不会追来了。” 脚跟刚一落地,小豪便疑惑万分地抓住阿玉的胳膊,质问道:“阿玉,你怎么还没去投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玉姑娘不来,咱两又怎能逃出生天?她要是来慢点,我们就要成为僵尸的盘中餐了。”文财插话道,露出感激的目光,“阿玉姑娘,刚刚真是谢谢你。” “投胎?转世?”阿玉娇羞地垂下眼眸,见小豪如此关心自己,脸一下就红了,她含蓄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没离开,我一直在偷偷跟踪着你们。” “别公子公子地叫了,你叫我阿豪就行了。”小豪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救过我们两次了,什么恩都还了。下个月月底是今年最后一次鬼门关开放,如果错过时辰,你投胎怕事要等明年了。” 阿玉微微一笑,白嫩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红晕,显得更加娇羞可爱,淡淡地说:“公子,我哪里都不去。别说一年,就是永生永世,我也可以一直守护着你。” 听到这番告白,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会动心,可你别忘了阿玉的身份,阴阳两隔,又怎么会有结果呢?何况小豪心中早有婷婷,他冷言相劝:“投胎转世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呢?” “如果没有你,我的魂魄可能至今还在红树林,是你给了我自由,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直到偿还完这份恩情。”阿玉似乎铁了心要留下。 “我不需要你的报恩,只求你快点去投胎。否则,被我师傅看到,你我都不好受。”小豪双手合掌,苦苦劝道。 阿玉此时又发起了脾气,气愤地说:“哼,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识抬举?如果不是我,你们能从铜甲尸手中逃脱?如果刚刚不是我救你们,你们早就死在十三里岗了。学艺不精,还学别人强出头。” “就算你不来,我们也死不了。凭我的本事,对付这群僵尸绰绰有余。”小豪不服气地说。 见两人起了争执,文财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也只好做个和事佬,说:“你们一人少说一句。阿豪,尤其是你,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顶撞人家?” “就事论事,这何顶之有?再说我也是为她着想。”小豪倔强地说,“难道做一辈子孤魂野鬼吗?” “本小姐乐意,你管得着吗?” 突然,夜空中电闪雷鸣,像是有什么妖物横空出世。背后的十三里岗冒出诡异的绿光,即是没有罗盘,小豪也能隐隐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气正在向他们逼近。 “怎么,你怕了?”阿玉嘲讽道。 小豪壮起胆子,装腔作势地说:“没有,我只是看它们有没有跟过来。” “那些笨蛋僵尸只会跳跳跳,一时半会不可能跳到这里。”阿玉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 小豪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在此时,远处亭子方向冒出几个人影,领路的两人手里还高举着火把,看上去是个山野樵夫。而位于两人中间的一个道士,身穿道袍当火光渐渐照亮他的面容,文财喜出望外举起双手,挥舞道:“师傅,师傅,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九叔仰着头,还隔老远便瞥见两个不成才的徒弟,默不作声,显然一脸失望。阿玉又是害怕地躲到小豪身后,都不敢直视九叔的眼睛。 小豪还未等九叔开口,便拦下所有的责任,内疚地说:“师傅,都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九叔两个腮帮都近乎鼓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翅膀硬了,不仅偷我的尸油,还一声不吭跑去弄僵尸粉,简直是不要命了。学点皮毛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为师当年怎么就一时糊涂收了你们两个不孝的徒弟。” 眼见师傅雷霆大怒,两个徒弟心中顿时无地自容,平时贪玩成性,如今还四处惹祸。 “对不起,师傅,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怎么,你们还想有下次?” “师傅,我们不会有下次了。” “这话你们两个说过多少次了?我还会再相信吗?”九叔气不打一处来。 老樵夫看了看阴冷的四周,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毕竟十三里岗的传闻十里八乡都有所耳闻,他急忙给个台阶下,对九叔说道:“九叔,小孩子贪玩而已。再说他们也知道错了,你这个做师傅日后严加管教便是,就原谅他们吧。” “这两小子冥顽不灵,简直比猴子还难训。”九叔倒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心里也明白喝半年的糯米粥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试问你一日三餐滴油不沾,又撑得了几天?他看着一身狼狈的小豪,随后又把目光转向脖子还在流血的文财,实在于心不忍,勉强压着火气,沉下嗓音说:“还不赶快跟我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师傅。”小豪跟文财同时说道。 “这不就对咯,家和万事兴,做师徒也是一样。”老樵夫开心地笑道。 年轻的樵夫瞅了瞅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这夜路可不好走。” 要说九叔对于十三里岗的路还并不熟悉,走在半路差点迷失了方向,毕竟山路崎岖,岔道众多,好在遇到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才顺利找到两个徒弟。 忽然,一阵妖风从十三里岗方向吹来,扬起九叔的道袍,漫天的尘沙更是吹得众人睁不开眼,老樵夫手里的火把也瞬间被风熄灭。 第32章 僵尸粉(7) 冷风刺骨,九叔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那风并不是普通的寒冷,低温那种,而是一种像虫蚁那种在往人的皮肤里钻。 九叔掐了掐手指,朝来风的方向望去,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但诡异的风吹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停息了下来。 等风完全停止后,老樵夫一脸晦气地从兜里掏出火柴,将火把重新点燃,随后对众人催促道:“九叔,小徒弟们,前面就是十三里岗,里面的僵尸可不得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僵尸而已,在我师傅面前算得了什么,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文财有九叔撑场,说话的底气十足,脸上的表情也跟方才见到僵尸王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九叔瞪了他一眼。 “九叔的名声在赤水镇那是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我今天左眼一直跳,也不知为什么……”老樵夫一边走,一边念叨着。 年纪较轻的樵夫背着一堆柴木,告诫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爹,你走路可以小心点。”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想咒你爹啊!”老樵夫卡了几口痰吐在地上,“喀,tui~” 然而,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心口顿时开出一个黑黑的窟窿,像是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给贯穿。那窟窿有拳头大小,心脏已完全看不见,更别说皮肉了。老樵夫都未来得及反应便断了气,甚至连一声呼叫都没有,只看见血水分别从嘴里和心脏部位,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火把也从他手里顺势掉到了地上。 惊人的一幕毫无征兆地映入众人的视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谁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如同做梦一般的表情。 九叔左右观望,神色异常慌张。却见老樵夫的身体再起了变化,他脖颈上的肉凭空消失了一大口,那痕迹像是被豺狼虎豹之类猛兽撕咬而产生的缺口。 再眨眼,老樵夫的身体被腾空举起,抛出数米远,狠狠地撞倒在远处树下。年轻的樵夫见状,放下背上的柴木,立马朝树的方向跑了过去,并且很大声地喊道:“爹——” “别过去——”九叔劝道。 刚才的一幕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搞不清楚。周遭的气氛愈发紧张,小豪,阿玉,文财三人开始聚在一起,背对着背,盯着不同的方向。 九叔的头一转再转,眼珠一动再动,旋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但依旧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老樵夫。 但樵夫的儿子根本不听劝阻,执意地跑过去扶起老樵夫,用手捂住脖子的伤口,越按越紧,鲜血从他指缝里渗出。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嘴里说着:“爹,你别吓我,刚刚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快醒来,醒来我们一起回家。” “爹,你别睡了,快起来,我们回家了。” 而老樵夫早已没有了动静,身体竟冰块一般冰冷,可他也就死了不过半分钟。他回头冲着九叔不停地质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一定是梦!” “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九叔,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像中了邪一样,自言自语,双眼哭得血红。 九叔一脸无奈,却无暇跟他解释,只是简单说了句:”可能有鬼……” “哪有鬼?这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这一定是场梦。”他拼命地安慰自己。 “鬼可以隐身,肉眼是看不到的。”文财解释道。 “都怪你们,如果不是给你们带路,我爹又怎么会惨死?”他情绪异常激动地说,“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把我爹还回来,快还回来!” 小豪跟文财顿时惭愧得哑口无言。 突然,樵夫的儿子同样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提了起来,肩膀上出现两道深深的血印,身体慢慢升向半空中。 “九叔,救我——救我——”他颤抖的声音喊道。他的余音还在风中飘荡,可一眨眼,他的脖子同样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去了一大截,鲜血从颈动脉喷射而出,身体随后便被空气撕成了两半。 小豪与文财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一头雾水,对九叔问道:“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阿玉心中的疑惑更大,因为如果是鬼,她应该能感觉到,照这情况看来,并不是她的同类。文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声叫道:“师傅,我们快走吧,都死两个人了。” 总之,空气中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杀人妖怪,九叔保持镇定,看了一眼周围的柳树,他伸手拿出两片柳叶。现在已是11月的季节,柳叶已经微微泛黄,他迅速地两片柳叶一擦自己的眼睛。只见深邃的瞳孔顿时亮起一道金光,九叔扫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他嘴里嘀咕着:“难道柳叶有问题?不,连柳叶擦眼都看不见,莫非不是鬼?” 阿玉也告诫道:“道长,这肯定不是鬼,因为我闻不到它的气味。” 九叔看了一眼阿玉,大脑在快速运转,除了鬼可以隐形,那边只剩一种可能。 “糟了,是隐尸。”九叔脱口而出。 所谓隐尸就是拥有隐形能力的僵尸,它也属于僵尸中的稀有品种,尸王级别,虽不像铜甲尸那般刀枪不入,但也极难对付。 就在此时,文财成了下一个目标,衣服的肩膀上也凭空出现两个深深的爪印,整个身体都在空中吊起,小豪想帮忙,可刚一靠近,却被不知什么一脚重重踹了回去。 他的胸口出现一个大大的鞋印。 “公子,你没事吧。”阿玉从地上扶起小豪。 “师傅,救我。”文财一边挣扎,一边呼救。 九叔深呼一口气,定心心神,因为隐尸他也是第一次遇上,先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八卦阵,随后迅速脱下穿在身上的道袍,平铺在刚才画的阵法里。再然后便是咬破食指跟中指,以血为墨,在道袍背面快速写出一道镇尸符,嘴里念道:“一笔天地动,二笔鬼神惊,三笔阴阳分,四笔天下平。” 此时,文财的双脚已经完全离开地面,悬在半空中,像是落水一般划手划脚。九叔见状,立马向文财跑去,可跑到一半,猛地刹住了脚步,利用惯性,将写满符咒的道袍朝空中甩去。 金黄色的道袍在空中飞了一会,精准地落在文财的头顶,将他的脸完全盖住,但是盖住的好像不至一个人,文财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爆炸声,像是什么东西被雷电给劈着了。 爆炸声过后,文财的身体也从半空重重坠回地面,而同时落地,还有一只看不见的僵尸。 第33章 僵尸粉(8) 那件道袍就像磁铁一样,吸附在不知什么东西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且不停地抽搐抖动。 方才画的血符现在也闪烁着一阵一阵的红光。文财从半空中重重摔回落地面后,心有余悸地往九叔这边爬去,双手一直在颤抖,地上的砂石都快磨破他的手皮。 此时,道袍还吸附在半空中,一点点地落下,那覆盖着的东西明显是个人形,就像头上盖着红布的新娘,但这家伙的块头挺大,而且异常暴躁,与道袍相互撕扯。 九叔伸出双手,结下发印,同时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 只见从道袍衣服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就连不远处的亭子都随之一震,它犹如一枚炸弹爆裂开来。 金光四射,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然而隐尸也终于现出真身。当金色的光芒渐渐退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发黑的指甲,然后是手臂,肩膀,胸腔,下肢,一个部位接一个部位浮现,隐尸整个身体就像是从透明云雾中出来。 看着胸壁上纹着的黑蝎子,还有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貌印在小豪跟文财眼中。 两人同时惊讶地喊道:“野僵尸王。” 阿玉望见一眼,便是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手揪着小豪的衣服,嘴里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他,是……他……” “我们当然知道是他,他就是野僵尸王嘛!”文财淡定地说道,底气十足。反正有师傅在场,今时不同往日。 “有师傅在,你不用怕。”小豪同样安慰道。 “就就就……是他害……害死我。”阿玉看着那具僵尸,哆哆嗦嗦地说,害怕得身体连连后退。 “他叫胡霸天,五十年前恶名昭彰的土匪头子。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恶贯满盈,没想到死后还不肯消停。”九叔看着他身上的蝎子,想起了赤水镇之前的传闻,他们原本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黑蝎帮的成员。后来因灾荒成了山匪。” “阿玉。原来就是这孙子害死的你,没事,我现在过去给你报仇。”小豪抡起拳头,眼看就要冲上去,却被阿玉一把拉住。 阿玉说:“不,你别过去。” 九叔也同时伸手制止道:“别过来!” “师傅……”小豪停下蠢蠢欲动的脚步。 九叔盯着僵尸王锋利的獠牙,问道:“你们两个没弄到僵尸粉吗?” “师傅,我们得手了。”小豪疑惑地看着僵尸王的牙齿,方才明明被他割去的獠牙现在已重新长了出来,这是何等的再生能力? 只见九叔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样蜷缩的月亮,月亮并没有探出脑袋,这很不对劲,他很是不解地说:“十三里岗的土匪头子虽被称为野僵尸王,但它是靠月亮精华生的拜月尸。也只有月满时才会出来活动,为何现在可以活动自如?而且还进化到了隐尸的境界。” 九叔越说越紧张,悄悄退到树下,踮起脚尖,从树上抓了两把柳叶枝条,左一串,右一串,然后用手把两串同时捆成一条柳叶鞭。趁着方才咬破的指头血还未干流,又挤出一堆红血,顺着整条柳鞭抹了过去。 只见僵尸王目露凶光,“砰砰砰”向着文财跳来,两眼目不转睛地汇聚在文财脖子上的鲜血。 “快跑!”阿玉喊道。 “这还用你教?”文财一溜烟地跑了起来,脚底都磨出火星。 却见僵尸王跳没几步便全身虚化,变得透明,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它的身影,众人只能从地上的脚印,和“蹦蹦蹦”的跳跃声来判断它的方位远近。 “师傅,救命啊!”文财喊得很大声。 九叔眼珠一转再转,只见文财身后地上的草被什么压了下去,他同样大声应道:“文财,快趴下。” 文财一听,立马双手抱头,扑在地上。九叔挥舞柳鞭,横扫而过,沾上九叔血液的柳鞭红光隐隐,重重鞭打在僵尸王的身上。 僵尸王被柳鞭打中,不得不再次现身,但它却是若无其事地一把抓住柳条,猛地一甩,竟将九叔整个身体都腾空带起。 眼看就要摔倒,九叔气沉丹田,一个马步落地,才勉强稳住脚后跟。僵尸王冷声一笑,再一甩手,柳条骤然扯断,九叔一脸震惊,又抽出一张镇尸符,看着趴在地上的文财,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灵机一动,快步上前,借着文财的背,一踩一跃,双脚跳落在僵尸王的肩膀上。 僵尸王被九叔骑在头上,怒从中来,这明显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却见僵尸王仰头的一瞬间,九叔的灵符刚好落下,麻利地贴在它的脑门上。 僵尸王的45°角仰望天空,已停下了动作,僵着一动不动。九叔原本骤紧的眉头慢慢舒开,随后屈膝下蹲,一个前空翻落回地面。 文财屁颠屁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着一动不动僵尸王,与刚才缩头缩脑的样子截然不同。 “师傅,你刚才踩我那一脚好重啊!” “如果可以,我想一脚把你踩死,尽会给我添乱。”九叔见到文财就没有好脸色。 阿玉在一旁赞叹道:“你师傅的法力真厉害!” “那当然,不然怎么配当我陈小豪的师傅?”他神气地说。 只见文财“嘿嘿”了几声,随后洋洋得意地走到僵尸王面前,伸出大大的巴掌甩了僵尸两耳光,嘚瑟道:“你这只僵尸王真是有眼无珠,哪只僵尸见了我师傅不是掉头跑,你还敢来追着我咬,是不是活腻了? “是不是活腻了?”文财左扇右扇,上拍下锤,对着僵尸王一阵折腾。 还不解气的文财揪住僵尸王的鼻子,一顿叫骂:“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看你还敢不敢追着我咬……” 九叔见状,立即勒令他停手,道:“你这小兔崽子,别把符弄掉了。” “知道了,师傅。”文财听话地松开手。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贴在僵尸王额头的黄符被风猛然卷起,眼看就要脱落,文财连忙伸手按住灵符,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待这阵风过去后,文财才有惊无险地松开手,九叔拿出唯一一把桃木剑,看来是要在此地将僵尸王就地正法。 第34章 僵尸粉(9) 文财转了转水汪汪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九叔作为师傅,哪能不了解徒弟,他把桃木剑递到文财面前,说:“给你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毕竟文财方才险些丧命,幸亏没伤到颈动脉,这口恶气哪能不出?心想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于是毫无犹豫地接过桃木剑,咬破手指,将血顺着剑锋一涂,笔直地朝僵尸王心尖部位刺去。 只见僵尸王裸露的心脏部位竟生出青铜般的鳞片,桃木剑说到底还是木剑,能锋利到哪去?文财猛地用力,一戳再戳,却根本刺不进去。 一剑,两剑,三剑……直到桃木剑骤然折断,僵尸王的皮肤却还在发生变化,那种鳞甲正火速蔓延到全身,直到将整个身躯完全覆盖,显然在进行某种进化。 “师傅,刺不进去啊!” “为什么会这样?”九叔很是疑惑。 “怎么越看越像铜甲尸?”文财喊道。 “铜甲尸?”小豪看了一眼,立马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说:“师傅,僵尸王刚才舔食了文财身上的血,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九叔仔细一想,神色大变,慌张地说:“糟了,一定是文财的血液里含有铜甲尸的尸毒,现在它们可能合二为一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僵尸王也冷笑着睁开眼睛,徒手撕开贴上头上的灵符,那对它来说就像个摆设。 距离赶紧的九叔跟文财还来不及反应,就一把扼住了喉咙,举起在空中, “师傅,它居然不怕镇尸符!”文财沙哑的声音说。 “原来它是装的。”九叔说话的声音也显得艰难。 只见两人同时用脚尖,连踢带踹地落在僵尸王的身体,发出“哐哐哐”的声响,明显就是踢在钢板发出的声音。 小豪见状,连忙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些沙石,还有一些灰尘,转头对阿玉说:“带我飞过去。” 阿玉带着小豪从空中飘了过去,小豪一落地,便将手里的沙石灰尘死死地按进僵尸王的眼睛里,几记重拳连连捶打在它的双目上。 虽然不能伤到它分毫,但起码暂时破坏了僵尸王的视野。九叔和文财趁着僵尸王分神之际,两人同时用双腿夹住僵尸王的双臂,小豪则是用肘窝勒住僵尸王的脖子,使劲往后面拽,可三个人的力气显然没有一个僵尸王的力气大。 阿玉二话没说,舞了舞手,凭空变出一堆白布,从四面八方飞来,死死缠住僵尸王的四肢,随后朝不同方向拉去。 这一次,四人通力合作,天衣无缝。特别是有了阿玉的帮助,僵尸王陷入了苦战,四肢被束缚住,九叔与文财也得以脱险。 然而这不过昙花一现,僵尸王从嘴里吐出一团黑烟,那些白布瞬间融化断裂,文财跟小豪一吸入那团黑烟,就像是中迷香一般,迷迷糊糊地倒下,就连阿玉也受影响,身体变得摇摇欲坠,很快便不省人事。 哪怕是以九叔的道行,脚下都不由得颤动,他屏住呼吸,但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点黑气。 一眨眼,眼前的僵尸一分为二,再眨眼,那影子二分为三,重重叠叠,忽上忽下,越变越多。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九叔摇摇头,右手以剑指往眉心一按,一股清气瞬间涌入印堂,直上天灵,脑袋这才一醒,所见的景物也慢慢恢复正常。 看着脚下昏过去的两个徒弟,还有刚才枉死的两个樵夫,九叔心知此僵尸王若是现在不除,日后与铜甲尸的尸毒完全融合,必成心头大患。 只见僵尸王继续吐出黑气,缠绕在身上的白布也一爪撕碎。两者相距不过一米,九叔屏住呼吸,用身体抱起僵尸王朝亭子的石柱撞去。 九叔一记拳重重捶打在僵尸王的胸口中央,同时右腿膝盖攻它的下阴,拳脚并用,随后转身一肘,击打在它的太阳穴上,一套动作雷厉风行。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但僵尸王一时间也懵了神,要想从来没有人敢与自己正面对刚,何况九叔这还是近身肉搏。一人一尸扭打在亭子里,也说不清是谁胜谁负。 九叔体力渐渐不支,或许是因为之前捉铜甲尸留下的内伤复发,但僵尸王也没占到便宜。看着倒地的两个徒弟还没有醒来,九叔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他大口喘着粗气,笑了笑,也不知他为什么笑。 “没办法了,很久没用那招了。”九叔目光落在僵尸王身上。 僵尸王看了看四周,亭子的六根石柱上不知何时起,被贴上了黄符,这符与符之间还缠上了墨斗线,原来九叔方才周旋的时候早已设下结界。 这亭子已然成了一场困兽之笼,九叔二话没说,钻出了亭子,密密麻麻的墨斗线封住了僵尸王的出路,但他明白这只能挡得了一时,随后气定神闲地从腰包里出一张神秘的红符,折成三角形含进嘴里,吞了下去。 如果再吸进那团黑气,恐怕到时回天乏术,所以得速战速决,他抬起右手,用牙齿咬破右手虎口,直到血液流满了掌心,再以左手剑指,在右手掌心划了一道五雷符印,这正是茅山绝学,五雷掌。 五雷掌,又称天雷掌,乃茅山道家仙法中最难修炼的无上奇术,可吸纳万钧雷霆为己用。在施法时必须吞下引雷符,以血液与天雷缔结契约,方能引下九天玄雷,出招时天地变色。 九叔力从地起,连上七步,凌空一跃,还未开口念咒,夜空已然卷起风云,化为漩涡。剧烈颤抖隆隆作响,九叔右手飘浮在空中,旋腕,立掌,画出一个八卦图,将掌心指对准着僵尸王。 “脚踏七星八卦步,手握天雷镇鬼神。风——雷——电——破——” 古老的咒语被催动,回声荡漾在十里亭,巨大而深邃的黑暗漩涡在天际急速旋转,幽幽雷鸣在天际尽头炸个不停。 天在转,地在动,九叔右手泛起紫光,越来越盛,无数电流迅速汇集在掌心,变作光虫向僵尸王飞扑过去。 半刻之间,风声呼啸,电芒雷动。黑暗漩涡深处有五道电光汇聚而成,从东南中西北五个方向冲天而下,以无可阻挡的威势落在僵尸王身上。 纵使僵尸王坚如铁甲,但是面对万钧雷霆,身体亦被电流贯穿,出现若干个大窟窿。 第35章 僵尸粉(10) 天雷就像一把把利剑从天而降,如风一般穿过僵尸王的身体,头顶的长亭瞬间碎作一堆乱石将它完全淹没。 过了许久,当紫电青光慢慢散去,地上仍残留着不少灰蒙蒙的烟雾,遮住了大片视野。十里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九叔原本挤在一起的眉头也随之舒开,但脸色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僵尸王早在方才剧烈的雷鸣爆炸声中轰然倒下,倒在了乱石之中。小豪被巨大的声响惊醒,微微张开双眼,意识也渐渐清晰,而文财躺在地上悄悄眯了只眼睛,周围万籁俱寂,也不知什么个状况,心想还是装死安全点,索性又把眼睛闭上。 小豪用掌心撑地,摇晃着从地上蹲起,看了一眼倒地的僵尸王,又把目光转向九叔。只见九叔从嘴里吐出方才吞下去的红符,脸色苍白,嘴角正在渗血。 他心头一紧,急忙跑上去,扶住九叔,问道:“师傅,你是不是用了五雷掌?” 九叔没有作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阿玉也醒了,默默护两人身边。方才还在装死的文财一听“五雷掌”,顿时张开眼睛,心想中了师傅的五雷掌,那僵尸岂不是嗝屁了,才左顾右盼地从地上坐起。 阿玉问:“什么是五雷掌?” 小豪解释道:“那是茅山最高绝学,可以引动天雷,威力无穷,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招会耗费施术者的寿命,对身体影响极大。” “从来没有哪只僵尸中了师傅的五雷掌还能站起来。”文财走过来,得意洋洋地说。 小豪敬佩地说:“其实学茅山者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然而登峰造极者却寥寥无几,这五雷掌师傅可是修炼了整整30年。” “别说了,我们快回去。”九叔呼吸急促。 突然,咻的一声,遍体鳞伤的僵尸王从乱石中骤然弹起。纵使身上已是千疮百孔,它仍是顽强地发出骇人听闻的叫声。 九叔等人被吓得一惊,同时后撤了几步,文财逃得最快,撤了有数十步之远。然而,元气大伤的僵尸王好像并没有进攻的意图,只是愤怒地盯着众人,也没有用隐身的能力。 从表情上来看,僵尸王还是有些顾忌,显然是畏惧九叔方才的天雷掌,毕竟现在不死也是一身残。小豪心有不甘,这僵尸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也是为非作歹,绝不能留。 他顺手摘下两三节柳叶条,编织成金刚圈的形状,欲乘胜追击,可刚往前挪一步,九叔便急忙用手掌按住他的胸口,阻拦道:“别过去,你不是它的对手。” “师傅,它现在很虚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甘心地说。 “它中了天雷掌都没事,以你的三脚猫功夫,又有几分胜算?过去也是白白送死。”九叔声音越来越低, 小豪听完,无可奈何地收回脚步。 好在此时的僵尸王竟调转方向,弃战而逃,它沉吟一声,朝十三里岗的方向往回跳去。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它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尽头,文财才大舒一口气,抱头鼠蹿地回到九叔身边,说:“师傅,你的五雷掌今日怎么火候欠佳啊?” “你闭嘴。”小豪掏出巴掌拍了拍文财的后脑勺,“师傅先前对付铜甲尸,胸骨都裂了,现在是旧伤未愈,强行动用五雷掌,你还在这落井下石。” “有话好好说,别动我脑袋的,万一拍傻了怎么办?”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那个僵尸王随时可能回来。”九叔捂着胸口,脸色异常难看。 文财一听,更是被吓得不行,急忙在原地跑起了小碎步,说:“我们快点走吧,万一僵尸王杀个回马枪,我们就凉凉了。” 小豪也没多说什么,蹲下膝盖,俯下腰,对九叔说:“师傅,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九叔连答应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趴上了徒弟厚实的肩背。但小豪折腾了一晚上,双脚发抖,将九叔驼在背上,好想背着一座大山,但他咬着牙,强撑着朝赤水镇的方向奔去。阿玉飘在空中,时不时地回头望去,生怕僵尸王追来。她看着小豪力不从心,连忙问道:“豪哥,不如你让我带道长飞回去吧。” 文财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没事,我撑得住。”小豪拒道。 夜色浓如墨,也没有火把照明,只能靠微弱的月光探路,小豪的脚步却不敢有半刻停歇,跑到一半就已累的不行,而九叔早已趴在小豪颠簸的背上小睡了起来。 山路十分崎岖,九转十八弯,加上光线阻碍,待众人回到伏义堂已是三更天。要说小豪的体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光是文财一个人跑这么多远的路就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何况小豪背上还背着个九叔,那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一进门,文财则手忙脚乱跑进里房间找翻药包止血,心想这点真背,血都快流光了,铜甲尸的尸毒还未解,现在又被僵尸王抓伤。 “我会不会在今晚就尸变?”他嘴里嘀咕道。 九叔从小豪背上下来,睁开眼,气息缓和了许多,冲他小声说道:“僵尸粉呢?” 方才一战,小豪并没有受什么重创,都是些皮外擦伤,看上去仍是精神十足。他搓了搓手,立马从怀中掏出装有僵尸牙的锦囊。 他解开锦囊,看了眼,才放心地说:“师傅,在这里。” 九叔欣慰地点点头。 却见阿玉可怜楚楚地站在一边,像个透明人,因为她也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文财兴奋地跑过来,看着锦囊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抢过锦囊,催问道:“师傅,这到底怎么吃啊?” “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九叔虽然好了许多,但气血依旧很差,他用虚弱的声音地说,“阿玉姑娘,你可以飞。麻烦你走一趟城西,那里有口古井,去打一桶井水回来。” “好的,道长。”阿玉想都没想便点点头,心中暗自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 第36章 僵尸粉(11) 却见小豪插话道:“师傅,还是让我去吧,阿玉对赤水镇人生地不熟,万一迷了路……” 九叔说:“人家会上天入地,飞檐走壁,你两条腿走得比人家快吗?” “这这……”小豪挠了挠头。 “你就放心好了,虽然我是鬼,但我不是笨蛋,不至于连桶水都打不上来。”阿玉冲小豪翻了个白眼。 九叔转头又对小豪说道:“让阿玉姑娘去吧,我还有其他事吩咐给你。” “道长,那我先去了。”阿玉说道。 “叫我九叔就可以了。”九叔对阿玉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还有桶在后院里,你自己去拿。” “知道了,九叔。” 说完,阿玉便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傅,你要我干什么?”小豪问道。 九叔想了一会,说:“帮我准备笔墨纸砚。” 然而小豪耳背听成了“纸笔墨刀剑”,不解地说问:“师傅,这么晚了还要开坛干嘛?”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九叔显得很不耐烦。 文财指了指脖子上血,对着九叔说:“师傅,能不能替我包扎一下?” 九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留这一点点血死不了的,上一边玩去。” 话还没说完,小豪便抱着堆黄符纸,菜刀,墨斗,桃木剑过来。九叔见了,疑惑地反问道:“你拿黄符纸过来跟墨斗这些过来干嘛?” “师傅,你不是要开坛做法吗?”小豪腾出手,挠了挠头。 九叔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笔墨纸砚,写字用的毛笔,要的是墨水,不是墨斗,还有写信的信纸,你却给我拿一堆黄符纸……” “对不起,师傅,我搞错了。”小豪又掉头回去。 文财笑嘻嘻地凑过来说:“师傅,这么晚了是给老情人写情书,还是心血来潮想要作诗?” “哼,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九叔冷冰冰地答道。 文财看着九叔严肃的表情,低下头,捧着纱布跑到一边,对着眼前的镜子,自顾自地包扎起脖子,他先涂了一层紫色的药水覆盖脖子的皮肤上,然后慢慢地将纱布一圈圈地包住伤口。 而小豪这次终于拿对了家伙,对九叔说:“师傅,你要的东西齐了。” 九叔点点头,挪步到写字桌上,铺开一张空白的信纸,右手持着毛笔,蘸了点墨,随后便在上面写了起来。笔走龙蛇,也不知在写什么。 小豪本想偷看一眼,却被九叔一个眼神吓退回去,说:“你还不过去帮文财止血?” “对啊,快过来帮帮我,还在流血……”文财冲他喊道。 “你说话那么大声,一听就中气十足,死不了的。”小豪边说边向文财靠去。 九叔看着这一对日常拌嘴的冤家,摇摇头,继续闷头动起了笔。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阿玉便提着满满一桶井水回来,摆在地上,对九叔说:“九叔,井水打回来了。” 九叔写完落款,随后放下笔,说:“阿玉姑娘,再麻烦你去厨房把这一桶水烧开,熬成两碗水的时候出来叫我。” “没问题,小事一桩。”阿玉拎着桶,朝后院走去,对于伏义堂的地形和房间布局,简直熟悉跟自己家一样。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鬼除了身体可以穿墙,眼睛也是可以穿过墙壁,就是所谓的透视。 九叔继续说:“阿豪,你先把僵尸牙磨成粉末,等水烧开后,在六更天天亮的时候一起服下,到时什么尸毒就都解了。” “师傅,为什么一定要用井水?”文财问道。 九叔解释道:“因为那口井刚好在左边青龙位,即是阳水,僵尸的牙齿毕竟属于阴物,所谓物极必反,世间万物都讲究阴阳平衡。如果只有阴,而没有阳,恐怕难见成效。” “所以我们要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调和,才能药到病除。师傅,我说的对不对?”小豪接着道。 只见九叔将包好的信封甩到小豪手里,说:“少耍贫嘴,等天一亮,你就带着这份信去驿站,派人送完风雷镇。” “风雷镇?这信里面到底是什么?”小豪好奇地盯着信封。 “你想知道可以拆开来看看。”九叔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不敢不敢。”小豪连连摇头。 说完,九叔拨开胸前的衣服,再掀开纱布之间的缝隙,露出皮肤,只见黑色的淤血仍未散去,反而更严重了。 文财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师傅,你怎么伤得比我还严重?”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小豪打断道。 九叔叹了口气,起身朝厨房走去。 而阿玉这边,除了用大锅烧水,还在捣鼓着煲药用的药壶,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打黄纸包裹的药包。拆开后,里面是桃仁,红花,熟地,芍药,当归,还有川芎,这就经典的方子——桃红四物汤。 这方子以活血祛瘀为核心,辅以养血行气,是祛瘀生新的代表方。看来这阿玉还懂得点医术,之前说过她的父亲是商人,卖的正是药材,所以她从小耳濡目染,对于医理,还是有所研究。 此时,九叔已悄然走到了她的背后,看着这些药材,他也明白个大概,微笑着说:“桃仁,红花乃是破血之品,力主活血化瘀;以甘温之熟地、当归滋阴补肝、养血调经;芍药养血和营,以增补血之力;川芎活血行气、调畅气血,的确是好方子,好方子。” 阿玉听到身后的声音,站起身解释道:“九叔,我知道你的旧伤未愈,所以经过药铺的时候偷了点药材。” 九叔并没有多说什么,从兜里掏出零零散散的碎银,放到阿玉手里,说道:“这些钱应该够了,我们做人要有宗旨,做鬼也要有原则,不问自取视为贼也。这些银两,你先去药铺把药费给付了先。”阿玉低着头,惭愧地说:“九叔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不过我走了这里怎么办?” “没事,这里由我看着,你速去速回。”九叔 原来九叔并不是要赶她走的意思,阿玉的心顿时宽了许多,笑颜如花。 “好,我去去就回。” 第37章 僵尸粉(12) 铿锵的铜锣声传到了大堂内。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铜锣“哐”的一响,“哐”二响……直到第六声传来,终于到了六更天。经过一整晚的折腾,文财和小豪两人此时已经疲惫不堪,而井水也已烧开。 阿玉把两碗清水端到九叔面前,九叔随后将磨好的白色粉末混入水中,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 最终,九叔的两个徒弟都相安无事地喝下僵尸粉泡的水。 阿玉站着一旁问道:“九叔,他们是不是喝下之后就没事了?” “至少体内的尸毒已经解了。”九叔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喝下僵尸粉的文财如获新生,就连脖子上的伤也不痛了,他逗道:“师傅,怎么我们痊愈了,你好像并不高兴,反而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担心我们以后跟你抢肉吃?” “我高兴得起来了吗?铜甲尸的风波刚刚平息,你们给我捅出僵尸王这个天大的篓子。”九叔抓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一把甩打过去。 好在文财反应快,侧身躲开了,他反驳道:“师傅,别发那么大脾气,有话好好说。” “说?说什么?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九叔问道,“野僵尸王原本是拜月尸,它靠吸取月亮精华而生,并不嗜好人血,而且只有在被激怒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伤人的情况。” “师傅,我们没有惹它啊。”文财一脸委屈地说。 九叔板着脸,冷哼一声,道:“还敢顶嘴?不是你们两个兔崽子惹的,难道是师傅惹的?不仅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还敢去拔僵尸王的牙,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师傅,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不关文财的事,师傅您要罚就罚我吧。”九叔再次举起鸡毛掸子,眼看就要挥下,却见小豪捧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端到面前,他嘴里巴结道:“师傅,这可是婷婷送来的千年老参。您可得快点尝尝!” 九叔停下动作,心想再生气也不能糟蹋这上等的人参。他放下手,揭开盖子,只闻一种清香扑鼻而来,再看看杯子里的人参,色泽明亮,渐渐才沉下气来,心想:“果真是好东西,不错不错。” 他咳嗽了几声,说:“算你这臭小子还有些孝心,知道孝敬师傅,可罚你有用吗?那野僵尸王吸收了铜甲尸的尸毒,两者合二为一,中了我的天雷掌都没劈死,这个麻烦一天不除,赤水镇一日不得安宁。” 九叔接过参茶,却连连摇头叹气。 小豪转念一想,又想到个主意,说:“师傅,它现在受了伤,也许还没有复原。不如我们趁它病,要它命。” “说的简单,僵尸昼伏夜出,行踪不定,我们上哪去找它?”九叔反问道。 “它肯定会躲回十三里岗的城寨里。”小豪推测道。 九叔摸了摸额头,无奈地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们今晚打草了惊蛇,估计它一时半会是不会露面的。” 文财顺势算阻道:“师傅,那这样不是正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旧伤未愈,而我们学艺不精,冒不得这个风险。光是一只铜甲尸,就搞得我们晕头转向,现在多加一个野僵尸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虽然文财解释得头头是道,而小豪却坚毅地说:“师傅,祸是我闯出来的,说什么,我也会负责到底。” 九叔一听,这起码还算个男子汉大丈夫,品了品甘淳的参茶,润着喉咙说:“放心,你们哪次闯祸不是师傅替你们擦屁股?” “师傅,难道你想到办法了?”文财顿时两眼放光。 九叔又摇了摇头,“没想到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师傅,这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小豪一脸颓然。 不过九叔早有计划,他说道:“阿豪,你快把信拿去驿站,一定要尽快托人送到风雷镇。”“师傅,这封信到底是什么?”小豪再三问道。 “风雷镇,那不是坚叔住的地方吗?这封信莫非是给坚叔的?”文财猜得八九不离十。 九叔说:“没错,我需要他来助我一臂之力。哪怕掀了整个十三里岗,甚至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除掉僵尸王。” “那里是僵尸王的大本营,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师傅,我们还是小心行事吧。”文财仍是担心。 九叔直言道:“这僵尸王非除不可,否则后患无穷。” 小豪看了一眼九叔,只见九叔的瞳孔微微颤抖,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九叔这般紧张,说:“师傅,那我现在就把信送去。” 可这坚叔到底是什么人,九叔好像十分器重他。 …… 画面再次来到三十年后的赤水镇,陈薇薇坐在九叔身边,脸色差了许多。 好说歹说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哪能轻易相信这种神鬼之说,对于九叔讲的这些天马行空的故事早已失去了雅兴。 她对九叔直言道:“九叔,僵尸不过是一种民间传闻,说白点就是封建迷信的产物,毫无科学依据。” “这世上很多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九叔反应倒是很平淡。 “你说的这些故事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陈薇薇问道,“还是你只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如果是这样,就请你不要再耽误我时间。” 九叔手里的烟斗熄灭了许久,他神情恍惚地说:“陈小豪,也就是我的大徒弟,他就是你要找的亲生父亲。” “什么,他是我的父亲?”陈薇薇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 “此事千真万确,我这个做师傅的又怎么会弄错?”九叔点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她问话的声音有些胆怯。 九叔却摇了摇头,说:“他已经不在了。”“那我的母亲呢?是谁,她怎么样了?”陈薇薇的情绪变得激动。 “总之,请你听完这个故事,而故事的结局只有你能够完成。”九叔绝望的目光落在陈薇薇身上,仿佛从未离开。 陈薇薇逐渐冷静下来。 第38章 僵尸粉(13) 时光再次回溯到三十年前,小豪拿着封信夺门而出。阿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像了结了一桩夙愿,她目光低垂着说:“九叔,既然豪哥没事了,我心愿已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阿玉嘴上这么说,可眼睛里看不见一丝光芒,但毕竟九叔饶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文财不敢作声,只是把目光看向九叔,他也揣测不到师傅会如何回答。整个大厅陷入了沉默,而沉默又变成沉寂,九叔闭着眼,也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阿玉似乎也明白了九叔的意思,人鬼殊途,何况这人还是道士。她转过身,身体同时也缓缓变得透明,自下而上,但还没完全消失,九叔终于开口,叫住了她:“慢着——” “怎么了?九叔。”阿玉的身体重新浮现在两人眼前。 九叔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过我的徒弟的命,我不会亏待于你。为了还这个人情,我可以帮助你还阳,你就暂时留下吧。” 阿玉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她的脸好像展开的玫瑰花,笑意写满了脸上。她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原来不止好人有好报,她红着眼说:“九叔,谢谢你。” 而九叔的脸却是乌云密布,眉头深锁,看不见任何笑容。但他并不是因为阿玉留下来而不开心,显然心里头还在担心僵尸王的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茅山有规矩,凡修道之人,家中不可养鬼。我留你下来,已是破例。所你白天不能出来活动,以免吓到别人,你能不能做到?”九叔叮嘱道,随后又对文财说,“你去拿个酒坛子过来。” 阿玉点点头,“一切都听九叔的。” 文财看着角落里一堆一堆的酒坛子,反问道:“师傅,你要哪个坛子?” “随便哪一个都行。”九叔应道。 文财想都没想,直接挑了个最大的,他蹲下身,像大鹏一样展开双臂,随后艰难而又吃力地抱起坛子,对九叔问道:“师傅,这个行不行?” 九叔回头一看,含在嘴里的茶都差点喷出来,大喊道:“那不是坛子,那是水缸。你想拿来养猪吗?挑中间那个不大不小的。” “哦。”文财轻轻放下看似坛子的水缸,又挪步,抱起一个普通大小的坛子过来,这次总算没有搞错。 外面的鸡鸣声不绝于耳,九叔扯掉酒坛上贴着的黄符,说:“天亮了,你快进来吧。” 阿玉点点头,说:“好的,九叔。” 只见阿玉化成一缕青烟飞进了坛子,九叔用黄符封住坛口,说:“等天黑之后,你再出来,现在就只好委屈你了。” “没事,九叔。”那声音从坛子里传来。 文财满脸困意,打着哈欠,转身朝房间走去,说道:“师傅,我先去睡觉了。” 却见九叔喝止住他,说:“睡觉?你还想睡觉?还不快开门做生意去,下个月的房租都还没着落呢!” “啊?抓铜甲尸不是捞了一大笔吗?”文财目光涣散,冷淡地应道,“师傅,你是不是把钱拿去风花雪月了?” “我们之前欠了大半年的租金,一次性结完,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如果再没生意上门,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九叔神情严肃地说。 “好吧,好吧。”文财懒懒散散地朝正门走去,边走边想,九叔肯定从中吞了不少钱私房钱,可没办法,谁叫他是师傅呢! 还未走到门口,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九叔——” “九叔——” “九叔——” 那声音是个老妇人家,文财心想一大清早,谁跟催命一般的敲门。隔着一层厚厚的木门,他一脸不爽地应道:“来了,来了,别敲了。” 打开门,是陈婆婆,她一脸憔悴,情绪却很激动地说:”九叔呢?快带我见九叔。” 她盯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昨晚没有休息好,怀还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孩童,那孩子的脸色看上去竟比她一个老人还差,且双目无神,表情呆滞。 “师傅在里面。”文财边打哈欠边说,随后把大门完全敞开。 微风吹动,花枝轻摇,陈婆婆抱着孩童,也没多说什么,健步如飞地闯进内厅。 整个赤水镇都被薄雾缭绕,一片朦朦胧胧的景象,九叔坐在一台八仙桌上,打起了瞌睡,怎么也没想到这生意上门得如此之快。 “九叔,快救救我孙子,他好像中邪了。”陈婆婆坐到九叔面前,情绪激动地说。 原本还在瞌睡的九叔被她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楞了许久,睁大眼睛,只看见这孩子脸色苍白,一言未发。 九叔先示意陈婆婆冷静下来,然后开始和小朋友交谈。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九叔一边抚摸着这孩童的额头,心平气和地问道。 却见这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似乎根本没听到九叔问的话,也不看九叔一眼,显得很没礼貌。 他奶奶无奈地摇摇头,说:“没用的,打从昨日起,一句话都没吭过。” 九叔的手从他的额头离开,只感觉掌心冰凉冰凉的,顿了顿,压低声音对陈婆婆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昨天他去河边摸鱼,回来就变成这样了。”陈婆婆回忆道。 “那摸鱼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九叔继续追问道。 “要说他平时水性也不差,在河边摸鱼的时候不怎么地就落入水里,好在被打鱼的渔夫救了上来。不过后来就变成这样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跟中了邪一样。九叔,有没有办法?”陈婆婆越说越激动,抹了摸眼泪,“他还这么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可就要绝后了。” 九叔脸上反倒很平静,淡淡一笑,说:“你不用担心,从医学上来说,这是过度惊吓,你带他去郎中那里开几副镇惊安神的中药喝喝。” “就这么简单?”陈婆婆瞥了九叔一眼持怀疑的态度,“不需要看开坛做法驱邪吗?” 第39章 怪事 一大清早,匆匆忙忙地赶来,本以为会是单大生意,结果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九叔一时间也打不起精神,他故弄玄虚地说:“这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九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人有三魂七魄,如果一个人受到过度的惊吓,灵魂就离开身体,只留下一具躯壳。他现在就属于被吓掉了三魂,所以不吃不喝也不说。你先带他去看郎中,如果还不放心,那回去的时候去买一些香纸,到他落水的河边祭拜祭拜。记住,一定要面朝着北边,大喊三声他的名字,把他的魂魄招回来,到时他自会痊愈。” “九叔,那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陈婆婆抱紧孙子,继续问道。 九叔迟疑了一下,道:“对了,那香纸一定要去西巷,寿伯的摊档买。因为他那里不止价格实惠,且质量也有保障。” “好的,多谢九叔。”陈婆婆连声道谢,说完,便带着孙子,匆匆离开。 文财懒洋洋地用抹布擦拭着一旁的桌椅,用嘴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不解地问道:“师傅,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有顾客来,你都让他们去寿伯那里买香纸?你是不是吃回扣了?” “寿伯出生贫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靠折纸为生。可惜老伴去世的早,所幸膝下有一子,好不容易拉扯长大成人,没想到这却是个不孝子。我们做人要行善积德,能帮一点是一点。”九叔解释道。 “师傅,老话常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可师傅你真是菩萨心肠。”文财嘴上这么说,心里实际却想我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餐餐咸菜捞饭。 此时,阿威队长神态慌张地闯进来,看着九叔便径直地坐下,翻过桌上倒铺着的茶杯,拎起茶壶,倒了杯茶。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文财问道:“大清早,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永安村清理现场,处理后事。”他端起茶杯,边喝边说。那是昨晚的隔夜茶,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渴的不行。喝到一半,他紧张地说:“九叔,不,是师傅,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大惊小怪的。”九叔冷冷地应道。 阿威放下茶杯,疑神疑鬼地左看右看,见只有九叔跟文财,才放心地说:“师傅,永安村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有漏网之鱼,发生了尸变?”九叔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吩咐你把所有尸体都烧掉吗?” 阿威神神秘秘地说:“师傅,你吩咐的事我怎么敢忘记。不过,你猜我们烧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别装神弄鬼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九叔很不耐烦。 阿威咽了口唾沫,说:“经过我们仔细清点,发现那里有1/3的村民并非被铜甲尸咬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叔一脸惊愕地问道。 “他们是被乱刀砍死。”阿威用手掌比作锋利刀锋,眼神严肃,“还有我们发现永安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照这么看来,这恐怕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人祸。”九叔陷入沉思 “会不会是山贼所为?”文财问道。 阿威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分析道:“依我看,不像。无论赤水镇,还是永安村,生活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太可能出现暴民,流民,占山为王的情况。” “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尽快报告镇长。因为人命关天,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九叔叮嘱道。 “镇长早就知道了,他当时也在现场。” “他怎么说?”九叔双眼看着阿威。 阿威回忆了一会,说:“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防止尸变,还催促我尽快把尸体统统烧掉。” “那尸体如今何在?我想验验他们的伤口。”九叔继续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统统烧掉了。”阿威摇了摇头。“事出蹊跷,如果真是人为,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九叔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九叔,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身为镇上保安队队长,早已经派手下去追查真凶。” 话音刚刚落下,小豪也送完信件,两手空空地回到伏义堂内,见众人整整齐齐,便笑着问:“师傅,今天早上开张没有?” “开了一个。”文财抢先答道,伸出食指比了个一,“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哇,不会吧,师傅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差了。”小豪直白地说,“以前平常时不是有很多人来排队找师傅看相算命的吗?怎么今天一个都没有?” 这话让九叔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的脸一下黑了下来,“咳咳咳——”九叔假装咳嗽了几声,大概是想让小豪闭嘴。 只见阿威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九叔,你有所不知,最近赤水镇来了一个不得了的算命先生,镇上的人都跑他那里去算了。” “什么人这了不起?”文财翻着白眼说。 “我见过他,是个光头,看上去像个和尚,戴着一副墨镜,听说是个瞎子。可穿着打扮却又像是道士,行为举止倒似个儒家学者。”阿威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不过听街坊说,他知未来,晓过去,传得神乎其神。” 九叔一听,顿时提起了神,轻轻说了句,“原来是他,他怎么会来赤水镇?” “是谁?师傅,你认识那个人吗?”文财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谁抢了九叔的生意。 “一个老朋友了。”九叔神神秘秘地说。 却见小豪左顾右看,疑惑地问道:“阿玉姑娘呢?她走了吗?” 文财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子,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你这样对得起婷婷吗?” “我只是问下她在哪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豪哥,我在这里。”阿玉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这反倒把阿威队长惊了一跳,大叫道:“这坛子怎么会说话?是坛子精吗?” “呸,你才是坛子精。”阿玉俏皮地反驳道。 “阿玉,你怎么跑到坛子里面去了?”小豪过来摇了摇坛子,“你是不是被我师傅抓进去了?” “九叔已经同意我留下来了,还要助我还阳。”阿玉高兴地说。 “太好了,谢谢师傅。”小豪扭头便对九叔谢道。 九叔也打了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他撑开半眯着的眼皮说:“你回来的正好,阿玉的尸骨是你亲手埋的,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快去把她挖回来。” “在红树林,应该能找到。”小豪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想帮她投胎,就快点去找。”九叔吩咐他一定要把阿玉的尸骨带回来,否则她投不了胎。 “好,我这就去。”小豪屁股都还没坐下,便匆匆跑了出去。 “辛苦你了,豪哥。”阿玉的声音再次从坛子里传来。 九叔沉思片刻,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文财说道:“你去把大门关上,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了。” “师傅,你终于想通了。反正也没生意上门,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保持健康的睡眠才是最重要。”文财心想终于可以安心去睡大觉了。 可谁知九叔话锋一转,又说:”换套正式点的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啊?去哪里?”文财很不情愿的样子。 “去见一个老朋友。” “师傅,你还是自己去吧。”文财实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九叔大声喝道:“不行,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身边怎能没个徒弟?你必须跟我去。” “师傅,你到底要去见谁?不如把我也带上吧。我不仅是你的徒弟,还是赤水镇保安队队长,这不是给你脸上贴金吗?”阿威笑道。文财一听,立马顺水推舟地说:“对啊,师傅,你带威哥去,连保安队队长都是你的徒弟,到时别提有多威风啊!” 九叔内心这么一想,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他又看了一眼文财,心想好事成双,多带一个也没坏处,干脆把两个都带上,也好撑撑排面。 ”那好吧,你们两个都陪我一块去。”九叔露出满意地笑容。 “唉……说了那么多,白费口舌。”文财美梦泡汤,嘴里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但九叔要见的朋友到底是谁?神神秘秘的,文财也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那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可九叔闻了闻身上的汗酸味,再走到镜子前,看着狼狈的模样,他想了想说:“不行,我得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换件衣服,你们等我一下。” “师傅,你是去见朋友,还是去相亲,有必要这么隆重吗?”文财抱怨着,可转念一想,趁着九叔冲凉的空隙小眯一会,有睡总比没有好。 “你懂什么?不打扮的体面点到时怕是会失礼人家。”九叔训斥道。 九叔说完便拿起几件衣服,朝浴室走去。文财也没回房间,为了节省时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仿佛一秒就进入了梦想。 “醒醒,你睡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啊!”阿威摇了摇文财。 结果文财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不理他。阿威没有办法,在客厅内闲逛了起来。他走到架子上的青花瓷前,看了看,摸了摸,椭圆的瓶口布满了灰尘,显然文财这小子经常干活偷懒的结果。 这瓶颈的线条不够柔和流畅,瓶身虽有些光泽,但整体过于臃肿,且做工不够精致。他把瓶底翻上来,摇了摇头,这瓶底的印章雕刻生硬,很明显的是个残次品。 “这种赝品,打不打扫都一样,看来九叔的生活也不容易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说话的酒坛上,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跑过去,扣起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坛子,说:“阿玉姑娘,你怎么里面还好吗?” “威哥,你有事吗?”阿玉问道。 “不,没什么事,就想问你在坛子里面住的惯不惯。”阿威挑着眉说,,“要说九叔也真是的,给你落在这么小的地方,万一把你身体挤坏了,那就不好了。” “威哥,你不要怪九叔。我以前风餐露宿,头顶无半片遮瓦。现在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心满意足。何况九叔还要帮助我还阳,来世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这份恩情。”阿玉温柔地说。 “好人有好报,这是你应得的。”向来八卦的阿威想了想,随口问道,“阿玉姑娘,你觉得阿豪这个人怎样?” “豪哥,他年轻帅气,心地善良,还有正义感,就是性子像头蛮牛,脾气有时候倔了点。”阿玉笑着说。 “怎么一提到阿豪你就笑,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对豪哥只有感激之情,并不是儿女私情。” “真的是这样吗?”阿威又挑了挑眉毛。 “好啦好啦,吵死了,想睡个觉都不行。”趴在桌子上的文财伸了个懒腰,“阿豪心中已经有婷婷了,你就别问那么无趣的问题了。何况人鬼殊途,即使两情相悦。也不会有结果。” 阿玉一听,敏锐地捕捉到“婷婷”二字,这明显是个女生的名字,她问道:“文财哥,那个婷婷是谁?” “婷婷是镇上富商冯有财的独生女,跟阿豪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玩耍长大,感情深厚。不过婷婷后来去欧洲留学,走了一段时间,也是前几年才回到赤水镇。”文财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那豪哥一直喜欢婷婷是吗?”阿玉怯怯地问道。 文财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坛子里传来失落的声音。 阿威等得一脸焦虑,问:“师傅怎么还没洗好?” 素来了解九叔的文财笑了笑,说:“师傅洗澡比姑娘还磨叽,最快也得半个时辰,耐心等吧。” 说完,文财去拿厨房盛了一碗白米饭出来,随后又点上三根香烛,插在米饭的正中央。“阿玉,这一时半会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如果这些不够,等我回来,再给你烧些元宝蜡烛。” “谢谢你,文财哥。”阿玉温柔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 第40章 算命先生 金色的光辉平铺在整个赤水镇。 老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不少农夫扛着锄头往田地走去,虽然过了丰收的季节,但依然要为明年的生计而忙碌。他们结伴而行,裤腿都卷到了膝盖位置,一路有说有笑。 九叔与阿威,文财三人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此时,阳光明媚,微风迎面。 “文财,走路端正点,挺胸抬头,别老驼着背。”九叔拍了拍文财的后背。 洗过澡,九叔换上一身崭新西服,看上去神清气爽。 “师傅,这西服你可是连过年都舍不得穿,今天到底要见什么人?”文财却是死气沉沉地问。 九叔停下脚步,对阿威队长问道:“你说的算命先生在哪里开业?” “他在城北的边角巷租了间店铺,虽然店铺不大,且位置偏僻,但好酒不怕巷子深,前来光顾的人可真不少。”阿威回答道。 “不过是骗钱的把戏了,见到有钱的顾客,多说些吉利奉承的话,这谁不会?哪比得上我师傅真材实料。”文财一脸不屑的表情。 “他是麻衣门最后一位传人,且经过一生的修行,做到儒释道,三教合一,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九叔眼神中居然浮现出崇拜的目光。 文财从未见九叔这般夸人,九叔继续说道:“奇门前,太乙后,六壬跟左右。紫薇神数,铁板神数,梅花易数,数数惊人。六爻八字,手相面相麻衣相,相相动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当年也跟他请教过一二,可学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难登大雅之堂。而他却能够一眼看富贵,两眼断死生。” 麻衣门的历史由来已久,创派至今两千余年,据说开派祖师是一个江湖相师,外号麻衣道人,他是一位隐于山林草野间的智者,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未能流传下来,大概因其埋名隐姓,不愿与人交往,又经年累月穿一身粗糙的麻衣而得了“麻衣”的雅号。他云游四海时,经过一座神山,只见天光飘着五彩祥云,紫气东来。他一眼便看此仙山钟灵毓秀,聚天地灵气,当即决定在此山中修行。 而山顶有一处洞穴,他无意间获得一本无名天书,上面记载着各种相术妙法,这本书被后世人称为《麻衣神相》。 麻衣道人得此奇遇,潜心修行,依靠这本书,开宗立派,名扬四海,一时间风光无限,弟子遍布大江南北。 “师傅,他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没错,师傅对他的评价只有不及,而无过之,没有半点夸张之意。” “但是后来麻衣门为何会没落?”文财又问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门派林林总总,麻衣门的弟子皆未能得到麻衣道人的真传,门派日益衰落。”九叔叹了口气,可话锋一转,“不过好在麻衣门出了个百年一遇的奇才,他出生在儒门世家,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六义,天资聪颖过人,当时麻衣门的掌门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说他活不过十三岁,只有皈依佛才能闯过这一劫。” “他后来遁入佛门逃过一劫,可还俗之后,又对道教阴阳五行产生浓厚的兴趣,潜心修道,做到了三教合一。最后被麻衣掌门人选中,成了关门弟子,也是自麻衣道人之后,唯一一个把《麻衣神相》领悟到如火纯青的境界。” 经过九叔这般讲述,文财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心想去算上一卦,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发财,几时娶老婆,还有能活多少岁。 文财这么一想,脸上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他赶紧说:“师傅,那我们可得赶快去会一会这位高人了。” “急什么,就在前面了。”九叔沉声应道。 要说越往北走,人流应该越发稀少,可今天这场景,恰恰相反。因为这北边的角落就跟市里的郊区差不多,然而一路上,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香客。 还未到目的地,大街上已排起了长龙,远远望去,这店铺连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无名无号,斑驳的墙壁上长着青苔,杂草更是铺满了整个门庭,看上去极其简陋。 可这丝毫不影响这家店的生意,那能耐自是不容小觑。店里面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个和尚模样的算卦先生,带着墨镜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的布衣有几分似道袍,额头有被风霜洗礼过的痕迹。他的年龄岁数明显在九叔之上。 一个三四十岁的粗汉强行插队,在算命先生面前坐下了下来,一点都不懂礼数。此人长得凶神恶煞,恐怕鬼见了也得怕他三分,后面的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只有个小毛孩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质问道:“大叔,你怎么不排队?一点家教都没有。” “小鬼,再说话我把你嘴巴撕烂。” 小孩的大人一听,连忙用手把孩子嘴巴捂上,嘴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孩子有口无心,实在抱歉。” 听到这番话,他才慢慢收起火气,显然此人性格火爆。他也不像是来算命的,刚坐下便大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喂,老家伙,听说你算命看相很灵,是不是真的?” “灵也罢,不灵也罢,小僧云游四海,途径贵宝地,换些盘缠路费罢了。”算命先生脸上淡淡一笑。 “如果不灵,信不信老子拆了你招牌?”那粗汉说话很是粗鲁,就连排在他背后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与其说是来算命,倒更像是来打架的。 算命先生面不改色,推了推墨镜,问:“先生,你想算什么,测什么?是测姻缘,还是算事业,或者财运,命格……” 粗汉咧嘴冷笑一声,说:“哼,既然你这么有能耐,我先考考你,你算算我有几个子女,如果算不出,你这小小的摊档可就不保了。” 算命先生自上而下打量着他,目光重点聚焦在粗汉两眼之下,随后摇摇头,笑了笑,轻声说:“一儿一女……” “哈,你果真是个江湖骗子,这一算就算错了。”粗汉抡起袖口,像是来砸场子的。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是一儿一女都没有。”算命先生自信满满地说。 粗汉一听,着实有些惊讶,他一个外地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家世背景,而且自己问的是几儿几女,他这都能回答上来,显然不像是瞎猜的。他站起身,试探着问道:“老家伙,你不要胡说,老子我有的是钱,身体强壮,怎么可能没有一子半女?” 算命先生又笑了笑,说:“你不止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这话一出,粗汉被吓了一跳,双腿立马软了下来,态度开始转变,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用食指指了指他的眼睛下方,说:“在面相十二宫中,双眼下边的泪堂处,被称为子女宫。” “如果眼下有一条横纹表示有一子女;两条横纹表示有一儿一女;眼下若见罗网纹,表示家族三代少男郎。” “如果眼下泪堂处出现竖纹,这称为垂泪纹,表示刑克子女,有子难养。眼下泪堂枯干又暗陷,则说明肾脏衰弱,子息难见。” 粗汉一听,顿时慌了起来,抱着双拳,像是要说恭喜发财似的,”大师,你可要救救我。我今年四十有六,虽在年轻时干了不少风流之事,但早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现在家中只有一妻,而我一心一意。可没想到结婚十余年,她却一个蛋都没下过,这不听闻大师神通广大,特来拜请。” “生孩子,你应该去找郎中看,而不是来找我这个江湖相师,恕我无能为力。”算命先生婉言推辞道。 要说这粗汉是从风雷镇慕名而来,叫裴文远,大字不识一个,家中有良田百亩。虽称不上富甲一方,但日子还是普通人望尘莫及。他祖祖辈辈都是在镇上经营一家米铺店,规模极大,几乎到了垄断的地步。 他说:“我们不知道找了多少郎中,喝了多少药,皆于事无补,这不走投无路了嘛!” “大师,你就帮帮我吧。”裴老板再三求道。 “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好好好。”裴老板将写有生辰八字的字递给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掐算着手指,说:“人的运势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年龄与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命数也是如此,按照生辰八字来算,你本命中有子,可如今却是无子相,孤独终老相,说明你做了不少坏事。”裴老板一听,连连摇头,辩解道:“大师,这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虽然平时蛮横霸道,但杀人放火之事,我是一件都未曾干过。” 算命先生道:“你本生得富贵之家,衣食无忧。可为富不仁,时常克扣工人工钱,收成不济的时节,还趁机哄抬米价,这些难道不是坏事吗?” “我是生意人,十商九诈,这是人之常情。可我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你可怜可怜我吧。”裴老板苦苦央求道,“我不想老了,没有人给我送终。” “办法倒是一个。”算命先生压低嗓音说。 “什么办法?”裴老板露出期待的眼神。 算命先生停顿了一会,从嘴里轻声吐出三个字来:“种生基——” 此时,九叔等人也走到了屋内,可周围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三人只好在原地站着。文财问道:“师傅,什么是种生基?” “嘘,你听——”九叔没有回答道。 “大师,什么是种生基?”裴老板问道。 算命先生转眼看了一眼九叔,脸上露出微笑,九叔也礼貌地点点头,打过招呼后,算命先生继续解释道:“基,意为生命的根基,种生基,就是给自己立一座生命的根基。” “大师,我听不懂,能不能说得简单点?” 算命先生说:“总结一句话,就是将活人身上的东西葬下去建生人墓。 “大师,这也太不吉利了吧。”裴老板听着有些害怕。 “种生基有两大作用,一是瞒骗执法仙官,从而跳脱天规、续命避祸。二来,是可以吸龙脉灵气催旺自身运势。” 裴老板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已经有秃顶的迹象,“大师,这跟我求子有何关系?” “你家世代剥削农民和工人,从不积阴德,到了你这辈子反而变本加厉。这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最后落得无子送终的命相。只有你一死,这笔账才能销,到时你想生几个都不成问题。”算命先生说得有些口渴,随手端起一杯茶。 “大师,要怎么种,你快教教我!多少钱我也愿意出。”裴老板像是看到救星。 “真的多少钱也愿意?”算命先生半信半疑地问他。 “真的。”裴老板点点头。 “百公里之外的云渡山有座法藏寺,寺庙贫寒。且年久失修,香火凄凉。我需要你拿出所有的积蓄,财产,重建法藏寺,你可愿意?” “这???所有的积蓄……”裴老板开始犹豫了。 “实不相瞒,就算你不捐这些钱,后半生也会变得穷困潦倒,千金散尽。何不造福一方,留下个好名声,利他,即是利己,救人,亦是救己。” 裴老板吞了口口水,显然还在犹豫,这些毕竟是祖祖辈辈的心血,怎能说捐就捐。 文财又对九叔问道:“师傅,这生基到底怎么种?跟种菜一样吗?” 九叔小声回答道:“一般而言,就是将含有生人精魄的毛发、指甲、鲜血、贴身衣物等,书写姓名、籍贯、生辰八字的符咒,纳于宝匣,择良辰吉日,依五行方位埋入龙穴,由法师持咒作法,上祷天庭,下告龙神山神,此为种生基。” “师傅,既然你也会种,干脆抢下这单生意,到时给他打个折,收他个半价,皆大欢喜。”文财怂恿道。 “种生基属于道教秘法之一,又属于高级风水范畴。施法者必须对道教术法和风水都有极深的研究,才能向天借运,对做法的法师要求很是苛刻。为师目前达还不到那个水平。”九叔摇了摇头。 裴老板沉默了一会,又问:“大师,那么种生基有没副作用或危险?还有,你能确保我将来有子送终吗?” 算命先生回答:“这一切就要看你自身造化了。种过生基者,今后必须多行善广积德,不断积累自身福报,到时你求什么,便来什么。” 第41章 青莲居士 天空晴朗,阳光越来越盛。 小小的店铺却挤满了人群,门外排队的客人形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蛇,且人群开始有些躁动,传来纷纷议论声:“前面怎么回事?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一步没动。” “就是,里面在搞什么鬼,磨磨蹭蹭的。”那人也等得失去了耐心。” 也有不少人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无奈之下选择了离开,毕竟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等下去谁受得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算命先生心平气和地说:“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种还是不种?” 裴老板内心仍在纠结,其实来此之前他也看过不少江湖相师,皆是八九不离十地预测他晚年不仅无子送终,更要经历穷困潦倒。 而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索性一想,千金散尽还复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咬着牙说:“大师,我种,这钱我捐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能行善积德,这生基就算种了也是前功尽弃,你要切记。”算命先生叮嘱道。 “大师,我记住了。”裴老板点点头,“不过这生基到底要怎么种?” “所谓种生基,就是把含有自身精血的贴身物品,例如血、头发、指甲、贴身衣物等……当作自己的替身,然后找一块风水宝地埋了,通过假死跳脱命理约束;更进一步,从生基所在的龙脉中吸收天地山川灵气,催旺自身生命之基运,达到续命避祸、修命改运之神效。”算命先生详细地解释道。 “好,大师,我全听你的。”裴老板现在也只好相信眼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捏指算了算,说:“明天午时三刻,你再回来找我。” “大师,那就这么说定了。”裴老板站起身。 “慢走!”算命先生礼貌地说。 裴老板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屁股刚离开板凳,后面等待已久的少妇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下,却见算命先生拦住她,说:“对不起,今天打烊了。”这妇人穿衣鲜艳,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颜值,娇里娇气地说:“大师,开了门哪有不做生意的?何况现在大白天你就要打烊,是不是存心戏弄小女子?” “就是就是,等了那么久,怎么说打烊就打烊?”排在后面的人嚷嚷道。 “你总得给个理由说法吧。”贵妇说道。 “今天来了位老朋友,很久没见了,要叙会旧,所以生意就到此为止。”算命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桌上的东西。 这贵妇一看就不是善茬,她粗暴蛮横地压住算命先生的手腕,威胁道:“害老娘等了那么久,今天你就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否则,我让你离开不了赤水镇。” 这贵妇人的架势看上去可真不小,脾气可丝毫不逊色刚才的裴老板。眼尖的阿威一眼便认出,这是聚仙楼钱月笙老板的二姨太太。 算命先生倒很随和地说:“你说看就看。” “这还差不多。”那妇人这才松开了手。 算命先生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随后用手摘下墨镜。只见他的双目紧闭,五官容貌与常人没啥两样,直到他睁开眼睛,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眼睛的瞳孔居然是白色的,瞳孔附近也没有眼白,都是红色的血丝。 他双眼冷冷地盯着贵妇,问道:“你想测字还是算命?” 周围的人一看这双眼睛,十分诡异,吓得不敢出声。贵妇人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既然大师今日不方便,那还是算了吧。” 她的目光丝毫不敢与算命先生对视。 排队的客人像潮水一般退去,空房的庭院恢复了往日的凄凉,只有九叔三人驻足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算命先生走到九叔面前,打趣着说:“今天打烊了,你怎么还不走?” 九叔脸上狂喜,反问道:“难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老朋友吗?” 算命先生将墨镜重新戴上,随后张开双臂,与九叔相拥在一起,嘴里说道:“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九叔同样激动地说。 这算命先生到底和九叔有何渊源? “小屋简陋,连个多余的板凳都没有,见丑了。不知你身后的这两位是?“算命先生问道。 九叔回答:“这是我的两个徒弟,一个叫阿威,一个叫文财。” “两个徒弟都仪表堂堂,果然名师出高徒。”算命先生夸赞道。 “哪里哪里,两个不成才的徒弟罢了。”九叔笑着说。 文财为人处世还是颇有心得,他对九叔问道:“师傅,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大师。” “这是麻衣门的青阳居士,与师傅是莫逆之交。”九叔解释道。 这青阳居士,又称青阳子,风水八字命理那是样样精通。 “青阳大师,久仰久仰,在下赤水镇保安队队长石威。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阿威抱拳行礼。 青阳子礼貌地点了点头,回应说:“九叔,连当官的你也收做了徒弟,风头可不小啊!” “阿威为人忠厚老实,在消灭铜甲尸的时候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也就顺理成章地收下了他。”九叔解释说,“对了,刚刚你所说种生基之事,可得再三斟酌啊。” “此地简陋,附近有一家茶楼,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 画面一转,四人结伴来到茶楼,伙计连忙上来招呼道:“四位客官,需要来点什么?” 这茶楼生意冷清,数十台桌椅只占了两三台,也不知是东西难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这倒是清净之地,正适合两人叙旧。 九叔摸了摸兜里的钱包,今天带的钱并不多,但还是咬着牙说:”小二,你们这有哪些好吃的?” 青阳子举手说:“小伙子,沏一壶上好的龙井,然后来两笼虾饺。” “你这里有鲈鱼吗?”“有。”小伙计点点头。 “那鱼有多大?”青阳子继续问道。 “大概三四斤。” “那整一条鲈鱼,还有加盘白斩鸡。” “好嘞客官,需要着什么小菜之类吗?” “随便来两碟叶菜,再来盘花生米。” 点完餐后,伙计麻溜地往厨房方向跑去。 “这里的菜还不错,就是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大师,你真客气。”文财一听有吃的,顿时两眼冒光。 九叔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种生基非同小可,向天借运,欺瞒仙官,搞不好会折寿的。” “何况那个裴老板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家有三妻四妾,且逼良为娼,为非作歹,他不值得你帮。”九叔眼神很是担忧。 青阳子目光一闪,脸上凄然一笑,说:“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因为他不是好人,所以我更要帮他。如果能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对社会,对当地百姓,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九叔点点头,他居然没想到这个层面。 “大师,你云游四海,广结良缘,如今在此地落脚,真是赤水镇的一大幸事。”九叔又问道。 “你我一别就是二十年,当时你还在茅山学艺,如今二十年的光阴转眼即逝,我也经历了很多红尘是非,看透了人情冷暖。我来了赤水镇,不为别的,正是为了你而来。”青阳子神情严肃,眼神中还有一丝紧张。 九叔先是愕然,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脸高兴,他说:“的确二十年了,其实我在离开茅山后,一直在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可你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实在难寻。没想到今日终于在赤水镇碰上。” 两位老友聊得正起兴,文财突然打断道:“大师,听师傅说你相术如神,能不能测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娶老婆?” “天机不可泄露。”青阳子摇了摇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九叔瞪了文财一眼。 青阳子脸色很暗,看着九叔说:“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大师有什么事,不妨直言!”九叔一脸疑惑。 此时,伙计端着菜,一盘接一盘地呈上来,边放边说:“客官,请慢用。” 文财二话不说,很没礼貌地掀开盖子,也不拿筷子,徒手便抓起刚刚出笼的蒸饺放入嘴里。 “你没吃过饺子是吗?没规没矩,师傅平时怎么教你的?”九叔又白了他一眼。 文财被吓得连忙放下饺子。 “没事没事,跟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青阳子倒并不在意,他犹豫了一会,“九叔,跟我过来一趟。” “到底什么事?”九叔只觉得神神秘秘的。 两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青阳子用手扶着红木栏杆,下面是一个湖,湖水碧绿,时不时有几只鸟儿从眼前飞过。 九叔深吸一口气,隐隐感觉到了异样,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来赤水镇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你还记得我二十年前给你算的一卦吗?”青阳子问道。 九叔摇了摇头,毕竟那是二十年前的事,谁又能清楚记得。 “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晓阴阳,会人事,避死延生。你我初遇时,我就为你卜了一卦,你本命星乃是钟馗星下凡,一生捉妖斩鬼,威风无限,可你将会在四十九岁那年经历一场灾劫。”青阳子回忆道。 “的确有这回事,四十九,也就是明年的事了。”九叔也慢慢回想起,“人有三衰六旺,运有高低起落,没有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我也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青阳子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想说又不敢说,沉默了老半天,又问道:“你对死有何看法?你怕死吗?”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何况捉僵尸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对于生死早已看淡。”九叔冷静地说。 然而青阳子却是话里有话,他直言道:“日月星辰流转,那场灾劫如今变成了一场死劫。” 此话一出,九叔心头猛然一颤,虽嘴上强硬,可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真的能超脱生死?他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阳子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来赤水镇找你的原因,我想了很多办法破解,可结局都不是很好,我来此就是叮嘱你,千万不要被僵尸踩到影子。” “到底是什么死劫?”九叔声音开始变得紧张。 “我这里有一张改命符,你把他带着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取下来,哪怕是洗澡睡觉,也一定要戴着。”说着,他把一张紫色的符交到九叔手里。 “好友,记住。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要去捉僵尸,过了这一年你就能平安无事。”他叮嘱道。 九叔目光涣散,虽犹犹豫豫地接过改命符,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但他还是道了声谢,毕竟也是老友的一番苦心。 “谢谢。”说完,他便把符纸折起来,塞进胸前的的口袋里。 “好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切记我说的话。”青阳子无奈地说。 九叔点点了头,目光望向与远处蓝天相接的山脉。 待九叔回到原来的座位,青阳子已先行离开,文财与阿威还未动筷子,眼睛干瞪着,九叔看了他俩一眼,说:“吃吧。” 文财一听,立马呲溜一声,收起口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边吃边说:“师傅,你的好友呢?” “他已经走了。”九叔六神无主地回答道。 “他跟你说了什么?”文财好奇地问道。 “师傅需要向你汇报吗?”九叔有些生气地说。 阿威笑了笑,大口嚼着肉,说:“文财,吃你的吧,话那么多。”九叔把菜夹进口中,如同嚼蜡,毫无胃口。并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显然心里惦记青阳子方才的忠告。他的本事,九叔自是再清楚不过,可此事性命攸关,他不得不担心。 直到文财说:“师傅,那坚叔什么时候过来,僵尸王如何处置?” 一听到“僵尸”二字,九叔脑海中就浮现出青阳子的话:“千万不要被僵尸踩到影子。” 他心里清楚一旦被僵尸踩到影子,人就走三年霉运,到时凭借一张改命符根本救不了自己。想到这里,九叔脸色愈发难看,且沉默了许久。 第42章 心事 僵尸之说盛行于明中叶以后及清朝。 清代笔记载僵尸者最多,首推袁枚的《子不语》及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此二书可以说是僵尸大全。 至于被僵尸踩中影子,在茅山术士的眼里,自是无人比他们更为清楚。九叔低着头,放下筷子,纵使眼前摆着龙肉,他也实习无心吃下。 文财估摸着问:“师傅,你怎么了?” 阿威也问道:“师傅,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时间快到正午,茶楼的生意也有了起色,九叔摇摇头说:“不,我没事。” 两个徒弟也不好再问,只能闷下头,吃起了饭菜。九叔魂不守舍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清香,他把伙计喊来说:“小二,结账。” 那伙计回答:“客官,刚才那位戴墨镜的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好吧,那没事了。”九叔失落地说。 语声甫落,文财心里开始嘀咕着:”师傅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东西都还没吃完,怎么就结账了?而且师傅平常吃大餐都是饿狼扑食一样,现在如此反常,像是有什么心事……” 但他也不好开口去问,搞不好会直接撞在枪口上。阿威则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一口接一口,嚼得那叫一个“香”,完全没有注意九叔一反常态的神情。 “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九叔对他俩说道,说话的声音很小,也不知这两人听见没有。 茶楼附近的池塘边,青阳子看着鱼儿水里嬉戏,自由欢快,他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生都在与天斗,却终究斗不过天。我以为是我看破了天机,没想到却是天机看透了我。老友,希望你能顺利渡过此劫,平安无事。” 九叔朝伏义堂的方向回去,脚步跌跌撞撞,像是迷了路。虽然城北来得少,但他好歹是个本地人,怎么会犯如此错误,其实九叔耳边一直萦绕着青阳子的话音:“这将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劫难——生死劫。” “是生是死,就看你如何抉择。”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九叔根本没有看脚下的路,撞到迎面而来的路人。 “走路不长眼睛啊!”那路人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九叔自知理亏,连连道歉。 那路人一看是九叔,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变,道:“九叔,原来是你,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挡你的路,实在抱歉。” 九叔也没跟他多啰嗦什么,继续往伏义堂方向缓步走去。门庭若市,而九叔心里却是荒凉至极。 走了许久,他终于回到了伏义堂大门口,而且刚好在门口碰见抱着白色瓷器的小豪。小豪一身身着蓝布衣,叫了声:“师傅。” “嗯。”九叔点点头,“东西找回来没有?” 小豪捧起白色的瓷器,像个花瓶,晃了晃,说:“在里面。” “那就好。”九叔冷冷地说。 小豪也感觉到师傅有些不对劲,但也没过多的在意。 九叔回到家后,便把自己关进房门,一直没有出来。小豪根据九叔的吩咐,把尸骨转移到锦盒里供奉了起来。锦盒前简单摆上几个苹果,和一些糕点。他拿起一个火盆,盆里装着一堆元宝纸钱,又四处张望了下,在窗户边缘找到一盒火柴,随后往院子里走去。 阿玉叫住他:“豪哥,你干嘛去?” “我去给你烧点盘缠,免得你回家的时候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小豪停下脚步回答。 阿玉只感觉心里暖暖的。 烧完元宝后,小豪在厨房整了点咸菜剩饭,他知道最近生意不景气,也就凑合地过个餐。阿玉从坛子里偷跑出来,默默看着小豪吃这些冷不丁的饭菜,一时间很不是滋味。 小豪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人,可当他回过头时,阿玉已回到坛子里,消失不见。他也没有多想,填饱完肚子,便匆匆跑进九叔的法器室。 “鬼符治鬼,尸符治尸。”他用大红朱砂疾写在符纸上。笔尖与黄纸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一群蚕在食桑叶的声响。 黄色的纸,每张三尺长短,一叠足足有五六十张,若要挥笔写完,倒也不容易。但小豪功力尚可,一挥而就,且笔锋劲道十足,写得飞龙走凤,颇有几分九叔风范。 要说小豪的身世,也是可怜之人。说他入门最早,其实另有原因。他是一名孤儿,自幼被九叔抚养长大,不是父子,却又胜似父子,九叔也一直把他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但是小豪性格过于戆直,不晓得变通,没有文财那般机灵,学习起来也着实有些困难。因为茅山术讲求变化,如果脑袋不会转弯,怎么对付那群变幻无穷的僵尸呢? 说到文财,则恰好相反,他古灵精怪,天资聪颖,确实是块学茅山术的好材料。可惜就是太过聪明,导致反被聪明误,常常喜欢走捷径,学习态度难以专一,而且生性懒惰。但小豪有一点是其他人比不上的,也是最讨九叔喜欢的一点,那就是——身手。 毕竟捉僵尸,只靠脑子是不够的,必须身体力行,小豪功底深厚,身手不凡,倘若假以时日,功夫必定不在九叔话下。 直到朱砂用尽,小豪方才停下笔墨,也不知他想干什么。而九叔房间里,听不到一丝动静,静到连针线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小豪悄悄站在门口,门缝里渗出浓浓的白烟,但那是烟草的问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失火了。小豪也没敢打扰师傅,轻声轻脚地往大门走去。 赤水镇的门楼下,人来人往,过往的旅客商人都喜欢在附近的云来客栈歇脚。只见一个英挺的年轻人穿梭在人流中,背着黄布包袱,左手拿着一柄铜钱编成的短剑。另一只手举摆着桃木剑,看来就像是个古代的侠士。 小豪怎么跑这地方来了?他高举着桃木剑,拦下过往的路人。 第43章 黄符 赤水镇的繁华也不是一朝一夕。 方圆两百公里内,除了一个赤水镇,就剩一个风雷镇,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村落。 “鬼符治鬼,尸符镇尸;糯米隔尸气,墨斗弹僵尸;桃木剑辟邪,金钱剑诛妖。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小豪对着过往的路人一阵吆喝。 然而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毕竟赤水镇有九叔坐镇,平民百姓哪用得着这些东西?小豪为了给生意开个张,竟直接拦下一个老伯说:“老伯,帮衬下吧,我这里什么都有卖。” 老伯倒很实在地回答:“小兄弟,现在天下太平,哪还有什么僵尸,这些东西卖不出去的。” “老伯,你不买也就算了,怎么还数落起我来了。俗话说有备无患,我这里除了是僵尸符,驱鬼符,还有平安符,镇宅符,应有尽有。区区几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小豪探手从包袱抓出了一叠黄符,舔了舔大拇指,数钞票似的说。 “小兄弟,你好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老伯打量着他,没过多久,一拍自己的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是九叔的徒弟,阿豪。” 小豪点点头,把黄符想扇子一样展开,每一张符上都有一个朱红色的印鉴,清楚地印着“九叔”三个字,他说:“老板,这可都是九叔亲自开过光的正品,机会难得。” 老伯渐渐有了兴趣,问道:“我应该买哪种符?” 小豪一听,立马一本正经地说:“老伯,我见你天庭饱满,一脸长寿之相,定能活到百岁,子孙满堂。买张平安符再合适不过,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不亏是九叔的徒弟,那就给我老头来一张请。”老伯边说边伸手掏向腰包。 小豪做成第一单生意,总算是开了张。虽然不多,起码赚了碗云吞钱,毕竟一张黄纸成本花不了不少,印章是师傅的,符是自己画的,小本买卖。他正暗自高兴,前面走来一头金发的男子,在人群格外显眼。 他样貌明显是中国人,说话却洋腔洋调。穿着一群人军服,倒十分像是个当官的。旁边还有个跟班随从,留八字胡,但这胡子是个倒八字,看上去十分违和。 胡子男毕恭毕敬地说:“长官,这里就是赤水镇了。” “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挺多人的。”那人表情好像十分嫌弃。 小豪一想,这肯定是外地来的假洋鬼子,崇洋媚外,一定要好好敲他一笔。他从人群中钻过去,举起黄符,挡在在他面前吆喝道:“卖符咯,卖符咯。” 那金发男子见有人挡在前边,扭头对那小胡子说:“老胡,这个人是干嘛的?” 胡子男点头哈腰地说:“是个卖东西的。” “他卖的是什么?” 胡子男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说:“不清楚,应该是个卖法器的。” “什么法器,快过去看看。” “遵命,长官。” 胡子男一过来,就趾高气扬地说:“你小子在这里做生意,有没有交税啊?” “小本生意,哪来什么税?”小豪笑着说。 “你这卖的什么破东西?”胡子男问道。 小豪把符摊在他的面前说:“什么破东西,这可都是宝贝!” 胡子男倒也识货,嘴里说:“这是镇尸符,用来定僵尸的。” 小豪点点头,神神秘秘地说:“二位老板一看就是初来赤水镇,现在的镇子可不安宁。” 胡子男皱了皱眉毛,“小兄弟,怎么说?” 小豪靠他的耳边,小声地说:“前不久我师傅,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叔,刚消灭了铜甲尸。可谁知道后面又来了只野僵尸王,它凶猛无比,你要是落在它手上,恐怖……”说到后面,小豪摇摇头,叹了口气。 “啊,那这可怎么办?”胡子男被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不用担心,只要有九叔特制的定尸符,保你平安无事,有没有兴趣来一张?”小豪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是伏义堂那个九叔吗?”胡子男似乎也有所耳闻。 “你可真识货,我就是九叔的徒弟,如假包换。” “这符多少钱一张?” “你我有缘,也谈得来,就收你半个银元吧。”小豪趁机哄抬价格。 “这符怎么这么贵?不就一张黄纸……”胡子男一听价格,望而却步,摇摇头说,“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便宜没好话,好货不便宜。你要想半个银元和你这条命相比,岂不是九牛一毛?你说这年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小豪说得头头是道。 要说这胡子男也傻里傻气的,听完小豪的歪道理,竟果断地掏出钱,买下了一张。 “小兄弟,你可不能骗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胡子男板着脸说。 “你一看就是有学问的聪明人,我一个乡下仔骗得了你个聪明人吗?”小豪把所有法器都收回布包里,毕竟这一单足以抵他平时两三个月的工钱。 胡子男被这么一夸,顿时放下了戒心,笑眯眯地说:“小兄弟,你眼光真不错,我隐藏得这么深,你也能瞧出我是个聪明人。” 话甫声刚落,小豪已消失在了人流之中。胡子男回到那假洋鬼子身边,说:“长官,他就是一个卖符的?” “什么符?”那人问道。 “定尸符,这镇上有僵尸。”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继续问:“僵尸?什么是僵尸?” “就是死而复活,怎么食人血,和西方的吸血鬼差不多。”小胡子解释道。 “看来这地方不止落后,还特别迷信,要不是为了表妹,我才懒得来这个鬼地方。”那人叹气道。 小胡子说:“长官,你是喝洋墨水长大,自然不了解这些。中国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买个平安吧。” “这一张符多少钱?” “半个银元。”小胡子低声道。 “什么?你个混账东西,拿半个银元去换一张破纸。”他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他拿起符纸,只见符的右下角,印着“九叔”二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了小的,那我就去抓大的。等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对付他,宣扬科学,破处封建迷信。” 说完,他便把黄符捏碎扔在了地上。 第44章 罗伯特 金色的阳光下,小豪跑得似一匹马,一溜烟便跑没了踪影。 胡子男捡起地上又脏又碎的黄符,皱着眉头,露出心痛万分的表情,随后一点点地拼凑回去。毕竟这可是他用半个银元换来的。 那金发男见状,厉声呵道:“不许捡。” “长官,这——” “这什么这?这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东西。”金发男没好气地说。 “是是是——”小胡子只好无奈地放下碎符。 “还不快带我去表妹的住处。”金发男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 “长官,我们不应该先去治安队报道吗?”小胡子怯声问道。 “报你个头,你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小胡子摇摇头,当即叫停了一辆从身旁经过的车夫。 那车夫停下轿子,客客气气地说:“客官要上哪去?” “冯府,冯老爷的住处。”小胡子答道。 “是冯有财老爷吗?”车夫继续问道。 “难道这镇上还有其他冯老爷吗?” “得嘞,两位客官请上车。” 金发男一脸嫌弃地看着这轿子,心想就这种几块破铁皮东拼西凑出来的烂轿子也算得上是车吗?他犹豫了半天也没上去。 “长官,你怎么还不上?”小胡子问道。 车夫说:“客官,你别担心。我在赤水镇拉了几十年车,一定又快又稳。” “长官,乡下地方只有这种车,你就将就下吧。”小胡子耐心劝道。 车夫有些急了,催促道:“老板,到底走不走,不走就别耽误我时间。” 金发男望着头顶的大太阳,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比走路强,他迈开腿,登上车去,小胡子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刚要爬上去,却被金发男伸手拦住,“你想干嘛?” “长官,这轿子可以坐两个人啊!”小胡子说话间已把脚踩在了轿子的踏板上。 金发男露出邪魅般的笑容,问:“老胡,你觉得我们坐一起合适吗?” 小胡子一听,笑盈盈地说:“不合适,当然不合适。” “那你还不滚下去?”金发男笑容瞬失,没好气地说。 “我这就下去,马上下去。”小胡子把脚收了回来。 车夫拉起轿子一路小跑,小胡子跟在轿子后面,屁颠屁颠地跑着,心想这年头打工可真不容易,可谁叫人家生的命好呢? 反观阿威和文财这边,吃饱喝足,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好久没吃这么爽了。”文财背靠在椅子上,摊开手脚,心满意足地说。 阿威嘴里刁着牙签,“文财,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威哥,难得今日尽兴,不如我们去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文财咧着嘴问道。 “不行,我还有急事。”阿威一脸正经。 “什么事这么急?” 阿威松了松裤腰带,说:“今天治安队要来一位新领导,我得过去迎接他。” “什么人这么了不得,需要你亲自迎接他。”文财不可思议地问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要是怠慢了,日后可就没好果子吃了。不跟你多说。我得赶紧过去了。” “行行行,那你去吧。”文财吃饱了也不想动,悠哉悠哉地椅子上打起了呼噜?因为回去整不好还有很多活等着他,倒不如这里来的安逸。方才那个金发男终于在冯府下了轿子,虽然到了冬天,但院子里春色满园,因为里面种的尽是四季花,四季常春。房屋建筑也是欧式风格,金发男看上去极其顺眼。 “不愧是表姨夫,房子就是如此有品味。”金发男夸赞道。 小胡子按照他的吩咐,走到大门前,哐哐敲了两下,“冯老爷在家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 “白痴,敲什么门,旁边不是有个门铃吗?土包子。”金发男摇摇头。 愁眉苦脸的小胡子定睛一看,只见墙上挂着一个铜铃,铜铃下面连接着一个按钮,他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叮铃铃……叮铃铃……”像是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没过多久,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谁呀?” 金发男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一下来了精神。他双手推开小胡子,立马换了副嘴脸,小声小气道:“表妹,是我呀,你最亲爱的罗伯特表哥。” “萝卜?什么萝卜?”门里的声音说道。 “是我,罗伯特。”他说话带着一种口音,像说英文似的。 “我不买萝卜,你去别地卖吧。” 金发男着急地拍打着门框,“婷婷表妹,快开门啊!” “你好烦啊,都说了不买萝卜,你再不走,我可要拿扫帚轰人了。”那说话的声音应该是秋香丫鬟。 只见小胡子性子急得掏出手枪,对着门把手,“长官,让我把门锁打碎,直接进去。” 金发男二话没说,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说:“你脑子进水了?万一吓到我可爱表妹怎么办,我不是警告过你没事别把枪掏出来吗?” “对不起,长官。” 楼上的婷婷听到吵闹的动静,探出头问道:“秋香,下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秋香说:“小姐,有个人硬是要来卖萝卜,不肯走,好烦人。” “萝卜?萝卜?难道是表哥?”婷婷心里泛起了嘀咕。 原本正躺在床上午睡的她,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往楼下走去,她穿着一身睡衣,来到秋香身边,问:”那人走了没有?” “还没有。”秋香摇了摇头。 门还在“哐哐”地响着,婷婷俯上前去,透过门上的猫眼,她只看见一头蓬松的金发,还是个爆炸头。 “婷婷,快开门,是我,罗伯特表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的是表哥的声音。”婷婷笑了笑,随后转动了门把手。 “小姐,别开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老爷不在家,家丁也跟老爷出去办事了。”秋香劝道。 “没事,他是我表哥。”婷婷打开了门。 那金发男一看见婷婷,脸上便乐开了花,说:”表妹,你怎么舍得把表哥拒之门外?” “表哥,你怎么会来赤水镇?” 第45章 新官上任 “婷婷——” “婷婷——” 罗伯特一口一个地叫,而且叫得分外亲热。 秋香急忙把婷婷拉到一边说:“小姐,这个黄毛到底是谁,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好人。” 罗伯特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喂喂喂,你个小胖丫头说什么呢。什么黄毛,这是金发,金子的金,乡下婆娘不识货。” “死丫头,你说谁不像好人呢,罗伯特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可是上头派来的高官,负责整个赤水镇的安危,统辖整个治安队。”小胡子用手指着秋香说。 “就他这副德性?”秋香很不屑地说。 “表哥,你在英国待得好好地,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赤水镇?”婷婷问道。 “婷婷表妹,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意呢,自从你毕业回国后,表哥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这不特地回来看你嘛!”罗伯特委屈地说,而且身体越靠越近婷婷。 秋香见状,用肉身挡在婷婷前面,说:“哎呦,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你还长得肥头大耳,精神饱满,看来身体不差嘛!” “喂喂喂,你这丫鬟怎么没点规矩,我跟我表妹说话,你插什么嘴?”罗伯特瞪了他一眼。 婷婷说:“表哥,你干嘛和一个丫头片子计较呢,这不有失你的绅士风度吗?” 罗伯特心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说:“怎么会呢,表哥如此大度之人,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对了,表姨夫在家吗?” “我爹出去谈生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婷婷如实相告。 “表姨夫也真是的,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真是太不应该了。”罗伯特看着婷婷曼妙的身材,容颜比记忆里更加漂亮,看得两眼都发直。 “难道我不是人吗?”秋香反驳道。 “两个女流之辈,万一家中来个流氓毛贼之类可就不好办了。毕竟穷山僻壤出刁民,赤水镇可不是个个人都像我这正义凛然。”罗伯特眼睛一打转,“婷婷,不如这样,表哥搬过来,这样也好保护你呀。” 婷婷婉言谢道:“表哥,赤水镇虽然比不上那些繁华的大城市,但这里民风淳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小胡子看了一眼时辰,凑到罗伯特耳边小声地说:“长官,依我看,还是先回治安队上任吧,毕竟你往里投了不少钱,万一他们翻脸不认帐可就不好办了。” 罗伯特无奈地说:“好吧。” “婷婷,表哥有事先走了,改天抽空再来看你。”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婷婷。 一听到罗伯特要离开,婷婷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她不失风度地说:“表哥,慢走。” 望着罗伯特和小胡子远去的身影,婷婷长舒一口气,虽然表哥对她无微不至,那在婷婷眼里,那只是纯真的兄妹之谊,但罗伯特心里好似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而阿威这边早已集合人手,在治安队门口整装列队,午时三刻,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罗伯特迟迟没有现身,晒得众人苦不堪言。 “怎么还没来?”阿威愁眉不展。 “队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官怎么来的,你我心照不宣。估计他是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副队长刘全说道。 阿威点点头说:“话虽如此,可他是镇长钦点的,你我都奈何不了他,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放心,威哥,我跟了你这么久,我的为人,你是再熟悉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撑你到底。”刘全坚决地说。 其他兄弟听到声音,凑过来说:“没错,我们要统一战线,不畏强权,我们只有一个队长,那就是威哥。”“威哥,你千万不能气馁。” “对,不能怕那个新来的。” 兄弟们纷纷声援,阿威却叹了口气,说:“他不是来顶替我的位置,镇长要把治安队改造成治安巡逻局,他是总局长,负责管理我们所有人。” 话音刚落,罗伯特已带着副官小胡子,耀武扬威地走来。他走路像个螃蟹,嚣张跋扈,手里还高举着一张委任状。 阿威站在最前头,抬手敬礼说:“欢迎新局长!” 其他的弟兄也纷纷响应道:“欢迎新局长!” 罗伯特点点头,慢悠悠地走到阿威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一米,他用委任状戳了戳阿威的脑子,说:“你的帽子怎么戴的?歪歪斜斜。” “把你的扣子扣好,衣服塞进裤腰里,懒懒散散,这样怎么维护赤水镇的治安?”罗伯特对着他不停地指指点点。 阿威忍住火气说:“局长教训的是。” “记住,你们不过一群虾兵蟹将,平时混吃混喝。如今有我坐镇,我要帮你们改头换面,把你们改造赤水镇的栋梁之才,守护一方安宁。你们有没有信心?”罗伯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然而这些兄弟却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阿威身上,毕竟他平日里为人仗义,在兄弟中还是有些威望。 副官小胡子悄声说,同时也改口了:“局长,他们为何不说话?” “你们有没有信心?”罗伯特又问了一遍,且说得很大声。 阿威犹豫了一下,可寄人篱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为了众多兄弟着想,附和道:“有信心。” 其他兄弟一呼百应,纷纷喊道:“有信心。” “有信心。” …… 层次不齐的声音此起彼伏,罗伯特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来日方长,往后有得你们受的。他扭头头对副官说:“快带我去办公室。” “好嘞,局长。” 时间悄然过去,夜色入暮。 伏义堂灯火通明。 九叔已从房间出来,但意志仍是肉眼可见的消沉。 小豪今天赚了钱,出手大方,买了一只师傅最爱吃的烧鸭。到了夜晚,阿玉也从坛子里飞了出来,她闻着香喷喷的烧鸭,羡慕地说:“这烧鸭看上去真好吃!” “只可惜没有你的份。”小豪笑着说。 九叔的胃口倒了好了不少,吃得津津有味。眼尖的小豪发现了师傅脖子多了一个锦囊,也不知装了什么。 第46章 骨灰盒 丰盛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虽称不上饕餮盛宴,但也格外温馨,很有家的气息。除了烧鸭,还有几碟西兰花,红烧肉,酿豆腐...... 这其中大部分可都是阿玉的手艺,你别看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她盛着一碗汤出来,说道:“九叔,这是豪哥吩咐我,特地为你熬的甲鱼汤很补身子的。” 九叔捂了捂胸口,“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有心了。” “你今天发了什么横财?”文财双眼盯着小豪笑道。 小豪掰下鸭腿,放到九叔碗里,说:“我们做徒弟的,当然是要时常孝敬下师傅,哪能像你一样每天蹭吃蹭喝,死皮赖脸。” “你这小子说话,老是含沙射影,这屋里大大小小的脏活累活,哪样不是我干的?”文财不服气地说。 却见阿威坐在座位上,自始自终,一言未发。九叔见他一脸闷闷不乐,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事。”阿威有气无力地回答。 “真的没事?”九叔再次询问。 文财咧嘴笑道:“师傅,我看威哥八成是被新来的领导欺负了。” 九叔问:“什么新领导?” “治安队来了个总局长,威哥的顶头上司。”文财解释道。 阿威烦躁地说:“一提到那假洋鬼子我就来气,一来到治安队就说我们设备老旧,纪律散漫。这不行,那不行,我们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九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年轻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中龙。” “是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威叹气说。 九叔用勺子喝了一口新鲜的甲鱼汤,“这味道可真不错,阿玉,你的厨艺可比这两个臭小子强太多了。”“九叔,你过奖了,你要是喜欢,我餐餐都可以给你做饭。”阿玉说道。 文财一听,立马来了劲,这样以后就不用他煮饭了,“好呀好呀。” 九叔回想起平日里两个徒弟做的饭菜,那个牛吃草差不多的感觉,索然无味。看了看阿玉,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相当于多请了一个下人,还是免费的那种。 九叔还在思考,小豪的声音打断了他:“威哥,你说的那个假洋鬼子是不是一头黄毛,像营养不良的样子,旁边还有个贼眉鼠眼的跟班,留着小胡子。” “你怎么知道?”阿威不可思议地说。 小豪心想,这下糟了,摊上事了。 九叔像是看出了什么,问:“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不不不,我没有,师傅。”小豪连忙摇头。 “无事献殷情,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九叔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豪内心紧张得不行,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师傅,我怎敢骗你呢?” 突然,一道雷声从天际袭来,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九叔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张天师的画像,在画像之下是三道龙飞凤舞的符箓,分别是太清符,上清符,玉清符。此三符合称三清符,驱鬼驱魔请神的必备符咒,传闻说由太上老君所创。 雷声又是一响,就连众人就餐的圆桌也为之一震。 “这雷声怎么那么吓人?”文财疑惑地说。 可雷声过后,那桌子还在抖...... “文财,别闹了,别抖桌子了。”九叔训斥道。 “师傅,不是我在抖。”文财一脸无辜地说。 小豪立马钻到桌子底下,只见文财的双脚一动不动,但桌子的抖动仍没有停下来,他抬起头说:“师傅,真不是他。” 九叔碗里的汤泛起了水波,转眼身后的天师画像也隐隐在颤抖,他缓缓站起身,朝四周望去。 “到底怎么回事?”阿玉问道。 三个徒弟同时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阴风大肆狂舞而来,扑灭了点在四个角落的灯火,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但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道绿光在屋中闪烁,众人朝那个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锦盒,盒子盖自动打开,又迅速合上,绿光也是从这盒里发出。九叔问:“那是什么盒子?” 小豪定睛一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根据那位置来说,“是阿玉的骨灰盒。”他回答道。 又是一道闪电在黑暗的夜空疾行,犹如一条银蛇,照亮大地,不偏不倚地射在锦盒上。霹雳爆裂声中,整个盒子都碎了一地,里面的骨头也迅速爆开,一阵眩目的亮光吞没了众人的视线,纷纷以手掩目,尽量不被暴光照射到。 阿玉惊呼一声,说:“那不是我的骨灰。” 亮光过后,浓烟四起,弥漫了整个房间,天师画像和桌子也停下了抖动,众人只感觉阴森无比,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小豪问道:“不是你的骨灰还能是谁的,我亲手埋的,还能搞错不成?” 九叔说:“红树林孤魂野鬼众多,满地残骸,兴许你真的弄错了。” “不可能。”小豪反驳道。 文财用火柴点上烛火,“你管她谁的骨灰,先吃饭要紧,不然菜都凉了。就算搞错了,大不了明天再回去挖过。” 九叔也没有细想,刚要坐下,却见小豪一个狗吃屎,把整个桌子撞翻在地。 “你小子干什么?”九叔厉声问道。饭菜撒了一地,文财心疼地说:“你怎么搞的,如此糟蹋粮食。” 小豪跪在地上,背成九十度弓着,身体根本无法站不直,他呼救道:“师傅,我的背好重。” “别胡闹了,感觉起来。”九叔没了耐心。 “师傅,救我。”小豪只感觉背上有一座大山压着,无比地重。 九叔走进一看,小豪正咬牙切齿,额头上大汗淋漓,而且脖子上青筋毕露。 “师傅,我撑不住了,要断了。”小豪的双腿在剧烈颤抖。 九叔大喊一声:“文财,去拿两枚五帝钱过来。” 文财不敢怠慢,毕竟九叔表情严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得照吩咐办事。 阿威和阿玉同时问道:“九叔,发生什么了?” 九叔盯着小豪的背,回答说:“他的背上有东西。” 第47章 老头儿 月黑风高。 伏羲堂传来嘈杂的声音,此时的小豪已两眼翻白,被压得喘不过气。 “九叔,到底怎么回事?”阿玉过去扶小豪,却根本扶不起了。 而九叔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并不是因为他不疼这个徒弟。正因为他是茅山师父,不能在此时乱了阵脚。 待文财取来两枚五帝钱,他立马往眼睛上一抹,嘴里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速显灵。” 透过铜钱的方孔,九叔看见一个老头儿,身穿红色的衣衫,盘坐在小豪背上,缩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可怜。当然那老头只有开了法眼的九叔能看见。 九叔双手一合,结出一个莲花手印,正要朝那老头方向指去。老头儿沧桑的声音开口道:“九叔,我知道你的道行,不必多此一举。” “师傅,谁在说话?”文财问道。 “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这般戏弄我徒弟?”九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小豪声嘶力竭地说:“师傅,你再不救我,我就要被压死了。” 只见老头儿主动现身,嘴唇哆嗦着说:“年轻人放心,你还死不了。” 小豪只听见那个声音从背上传来,他愤愤地说:“你是谁?还不快从我背上滚下来。” 老头儿缩着脖子,用手一摆,摇头叹气说:“不行,我人又老,力又衰,动不了。” 这老头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压在小豪背上,但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几乎是皮包骨,一脸皱纹,嘴里的牙齿也缺了不少颗,有黄有黑。 “原来是个老鬼。”文财小声地说。 阿玉看着小豪难受的样子,对老鬼叫道:“喂,他和你有什么怨仇,要这样折磨他,还不快从他的背上下来。” “姑娘,此言差矣,若不是他挖了我的骨灰,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你倒数落起我来了。”老鬼回答道。 小豪心头一惊,原来真的挖错了,可转念一想,又说:“喂,老鬼,照这么说来,你更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把你从红树林带回来,你如今还是个孤魂野鬼,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而且恩将仇报。” “小兄弟,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红树林跟那群老伙计打牌斗斗地主,日子何等惬意,却偏偏被你搅活了。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吗?”老鬼笑眯眯地说。 人越老越精,鬼越老越狡猾。九叔从背后掏出一张黄符,凌空飞去,却见那老鬼身子一歪,轻松躲过,但仍赖在小豪背上不肯罢休。 文财也不是等闲之辈,抄起把木剑,从老鬼背后挥砍而去,老鬼像只青蛙似的在小豪背上轻松一跃,闪过剑后,依旧落回在小豪背上。 老鬼的笑容很奇怪,诡异地说:“九叔,你见多识广,鬼在三月死是最凶的,况且我是在三月三死的,你奈何不了我。” 九叔脸上淡淡一笑,心想这世上还有他治服不了的恶鬼,简直是笑话,他越想越来气,看来非治治这老鬼不可。 自古皆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厉鬼”的说法,三月三是少数民族的一种传统节日,盛大而隆重。人们在这天除了祭祀祈祷,还有吃五色糯米饭驱邪等习俗...... 说回这个老鬼,九叔从一旁的柜子上,单手拿起两只茶杯,左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比作剑指,虚空往茶杯表面画出一道摄鬼符。指锋勾勒纵横,那杯底顿时出现一道红色的符印。 他叫了一声:“文财,倒茶。” 文财不情愿地说:“师傅,你不会想给这老鬼敬茶吧?” “九叔,你何必跟这老鬼客气,直接把他收了不就行了。”阿玉同样说道。。 “倒茶——”九叔又说了一遍。 文财不敢违抗九叔的命令,立马提着茶壶,往两个杯子斟茶,直到把两个杯子都斟满,他才说:“好了,师傅。” 九叔马上端着两杯茶,转身朝老鬼走去,最后在老鬼面前停下,礼貌地说:“进门是客,请喝茶——” 老鬼犹豫了一会,似乎看出茶的端倪,他看了眼屁股下的小豪,又看了眼画了摄鬼符的杯子,最后还是端起茶杯,向自己一举,说了声:“却之不恭。” 九叔内心暗自一笑,这符要是喝下,无论多厉的恶鬼都得魂飞魄散。老鬼将茶水一饮而尽,他明知这是杯符水,还是从容地喝下。果然没过多久,符水进肚,老鬼的肚子当即传来一阵怪响。 九叔脸上冷笑着说:“敬酒不喝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 老鬼瘦弱的身子开始摇晃,小豪只感觉背上轻了许多,但那股重力仍压得他站不起来。 却见老鬼脸上阴森森地一笑,随后把嘴里的符水全数吐在九叔脸上,原来他早已看穿九叔的计谋,并没有喝下符水。他笑着说:“九叔,你连我这老鬼都想骗,可惜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还嫩了点。” 这老鬼当真是狡猾,九叔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茶水,这下是彻底把九叔激怒了,他咬破食指,用左手往右掌心画出一道红符。 老鬼看都不看九叔一眼,背过身去,显然不把他这个茅山师父放在眼里。九叔缓缓迈上前去,只要一掌,足以让这老鬼烟消云散。但这老鬼双目的余光望着地上倒影,早已看见九叔移前来的影子,他阴阴地笑着,心中一阵窃喜,就在九叔落在那一刻,老鬼一跃而起,那一掌重重落在小豪背上。 只听小豪惨叫一声:“啊——” “师傅,你能不能看准点再打?”小豪痛苦地说。 九叔也当然拍痛了手掌,甩了甩手,将目光落回到老鬼身上。就在九叔的手从小豪背上挪开的一刹那,老鬼又坐回小豪背上,只见一口鲜血从小豪嘴里吐出,明显是内部脏器受了伤,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跟你拼了。”阿玉气愤地说。 却见九叔冷静地问道:“老鬼,你到底想要什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请鬼呢?我要他背我回去。”老鬼诡异地笑着。 第48章 背老鬼 要说九叔出道以来,哪曾受过这般气,居然被一个老鬼耍得团团转。这要是流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柄? 老鬼从兜里掏出个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说:“看在他给我摆了几个贡果的份上,我也网开一面。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他背我出来,我如今要他背我回去。”老鬼露出奇怪眼神,随后笑道,“九叔,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做梦,别不知好歹。”小豪不服气地说。 九叔却变了个态度,附和道:“不过分,而且是理所应当。” “师傅,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这老鬼说话。”文财扯了扯九叔的袖子。 “不愧是九叔,深明大义。”老鬼脸色铁青,但仍是一脸笑意。 “师傅——”小豪不甘心地叫道。 九叔严厉地说:“师傅让你背你就背,这个祸本就是你闯出来的,本就应该由你承担。” 小豪无奈地点点头。 只见老鬼把双手搭在小豪肩上,再脑袋从颈旁伸出,笑问:“年轻人,怎么样?顶不顶得住?” 这老鬼虽瘦骨如柴,却把小豪压得不行,双脚颤颤巍巍地支撑起,他只感觉背上忽重忽轻,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但他还是咬着牙说:“死老鬼,我还撑得住。” “还嘴硬,那就走两步吧。”老鬼乐得笑不拢嘴。 要知道鬼虚无缥缈的,根本就没有重量,这不过是他耍得把戏。 小豪艰难地迈开步子,两条腿跟弹琵琶似的,抖得十分厉害,扭扭捏捏地向前移去。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龄,怎么腿脚比我这个老头儿还不利索,是不是站都站不稳?”老鬼讥讽道。 小豪心里难受得很,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慢慢地朝门外走去。“师傅,就这么放那老家伙离开?”文财问道。 九叔嘴角一扬,浓眉一皱,说:“放过他?那怎么可能!” “九叔,豪哥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心那老鬼食言。”阿玉担忧地说。 “老鬼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就算背他回到红树林,他也不会放过阿豪。”九叔严肃地解释道,“因为他的目的是要阿豪做替死鬼,好让他投胎转世。” “这老鬼原来这么狡猾,实在可恶!”阿威掏出别在腰里的手枪,愤愤不平地说,“那我们还不赶紧去把阿豪救回来!” “对啊,九叔,我们得赶紧去救豪哥。”阿玉苦求道。 九叔反倒很镇定,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小豪刚踏出伏羲堂的大门,便看到赤水镇的门楼,他诧异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伏羲堂的影子了。 “奇怪,我都还没走两步,怎么稀里糊涂就走出赤水镇了?”他心里嘀咕着。 突然,背上的老鬼也顿时轻如鹅毛,他还以为老鬼走了,慢慢地扭过脖子,可老鬼仍在他的背上,笑眯眯地盯着他。 “年轻人,走吧,不远了。”老鬼说道。 小豪吞了口口水,心里只想尽快摆脱这老家伙。于是他背着老鬼,一路小跑,而且越跑越轻松,马不停蹄地朝红树林的方向奔去。 天上的黑月高悬,脚下什么也看不见。 小豪只能按照老鬼提醒行走,可这老鬼,一会指东,一会指西,搞得他晕头转向。 “到底往哪里走?”小豪不耐烦地问。 老鬼却越笑越诡异,说:“再往前就到了。” 按说赤水镇到红树林的路程,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怎么跑了半个时辰就说到了,小豪心里打了个冷颤。老鬼阴声阴气地说:“年轻人,我看你也跑累了,放我下来歇息吧。” 小豪一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勒,老伯。”小豪一脸高兴地把老鬼从背上放下来。 只见老鬼的脚跟刚一落地,小豪便迫不及地双手用力一推,把那老鬼重重地推倒在地。他掉转步伐,朝来时的方向快速跑去。 可没跑多远,他就发现,他不是红树林,四周连棵树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荷塘,水面倒影着他的容貌,老鬼并没有追上来。 月光在池水里荡漾,他的影子也随着池塘里的涟漪忽左忽右。 他大口喘着气,却不曾发现水里的影子竟变了副模样,的他的影子居然变成了老鬼的模样,他在水里张开嘴巴,咧嘴大笑,他的嘴里一片漆黑,一颗牙齿都没有,他说:“年轻人,你太没公德心了,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抛下我一个老头儿?” 小豪朝水里一看,被吓得一跳,朝反方向逃去。他像个没头苍蝇,东逃西窜,而老鬼的声音却如影随形。 “师傅,我们再不快点,就追不上了。”文财说。 “追什么追?你去外面打开门看看。”九叔淡定地说,“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他不过狡猾而已,如果他真是三月三死的厉鬼,阿豪早就没命了,虚张声势罢了。” 文财看着九叔,又不知所谓地说:“师傅,原来他是吓唬人的。看来这老鬼比你还精,比你还灵。” “废话那么多,还不快去准备东西。”九叔凌厉的双目瞪了他一眼。 此时,阿玉端来一个木盆,这木盆里装了一些清水,还有不少糯米,阿威抓来一束柳叶枝条,文财则屁颠屁颠地捧起天师像前的香炉。 九叔从文财手里接过香炉,将整个香炉翻了过来,让香炉灰全部倒在木盆里。另一只手从桌上捏起一叠黄符,在油灯上点燃,随后也抛进木盆里。 文财悄悄跑到大门,透过门的缝隙,只见小豪在大门前来回地跑,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他大喊:“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九叔端着火盆跑过来,说:“快开门。” 文财立马推开大门,小豪站在原地,他用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掐的面红耳赤,明显是中了老鬼的幻觉。而在另一世界里的小豪已被老鬼拖入水中,池水充斥着他的鼻腔,呼吸愈发地困难,不停地拍打着湖面。 “只要你一死,我就可以投胎了,你就成全我这个老头吧。”老鬼在水里原形毕露,他的脸少了半截,嘴里大肆地狂笑道。 小豪意识开始变得无法,在水里,他无法张口说话,一阵挣扎过后,湖面渐渐归于平静,他也没了动静。 “师傅——”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心声。 第49章 三昧真火 眼看小豪命悬一线,文财心里自是紧张得不行。他眼珠子左右一扫,并没有看到老鬼的影子,于是他壮起胆子,大步跑上前去。他用双手使劲掰开扼在小豪脖子上的双手,嘴里慌张地说:“豪哥,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欠我一年的工钱呢,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他虽然长得胖,但力气却很小,根本敌不过平日里习武的小豪。小豪脸色发青,脖子已出现明显的红色勒痕。阿威卷起柳叶鞭,说:“柳叶打鬼,越打越小。” “啊——我来了——”他挥舞着柳叶,朝小豪头顶甩去。 就要成功的老鬼根本无暇顾及四周,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一鞭击中,那柳叶缠住他的脚腕,被迫从小豪肩上拖了下来。九叔高举火盆朝老鬼身上砸去,火势自上而下,在他佝偻的身躯燃烧蔓延。 “三味真火——不要啊——”老鬼惨叫道。 阿威扔下柳叶,以免被火焰波及。 小豪此时也主动松开了手,阿玉想要飞过去,却看着熊熊燃烧的三味真火,望而却步。 九叔对阿玉说:“你去厨房煮一碗姜汤给他定定心神。” “好的,九叔。”阿玉应道。 老鬼背着地,手脚朝天,绝望地撕抓着空气,他凄厉地叫着:“我错了,九叔,饶了我吧——” 九叔冷眼旁观道:“老鬼说的话可不能信,这就叫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叫声嘎然而止,老鬼也在烈火中化作一堆灰烬,九叔叹了口气,说:“做好人有好报,做坏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你们要多做善事,少做恶事,知道没有?” 文财与阿威同时点点头。 小豪也迷迷糊糊地醒来,叫了声:“师傅——” “快把他扶进去。”九叔干咳一声说。服下姜汤后的小豪脸色好了许多,文财灰头土脸地打扫着凌乱的地面,抱怨道:“你挖什么不好,挖个老鬼回来,真是害人不浅。” 九叔也严厉地批判道:“年轻人,做事一定要认真仔细,特别是我们干茅山这一行,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你抓僵尸的时候把黏米当成糯米,把鸭蛋当初鸡蛋,把猪血当成鸡血,会有什么下场?” “师傅,我以后一定注意。”小豪愧疚地低着头。 “好了,明天天一亮跟阿玉一起去把骨灰找回来,千万别出差错了。”九叔叮嘱道。 “九叔,白天,我怎么出得去?”阿玉疑惑地问。 “师傅,你烧了老鬼,难道还想害死阿玉?”文财说。 九叔也懒得解释,走到天师像前,拿起朱砂笔,在黄符上疾行,先画符胆,三个横勾,随后符身,大致像个“赦”字,再往下还有“避光”二字最为清晰,画到符尾以四点水收笔。 他把这道符捏在手心,贴在自己额头,对着天师像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嘴里念着神秘的咒语,但声音很小,阿玉等人根本听不清楚。 仪式礼毕后,九叔把黄符交到阿玉手里说,“这是避光符,只要此符随身,你便可在白天行动自如。” “这是避光咒——”阿玉惊讶地说,毕竟她太久没直视阳光了。 “没错。”九叔点点头。 阿玉顿时热泪盈眶,激动着说:“九叔,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来世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九叔打断道:“做牛做马就算了,你这段时间帮忙做饭做菜就行。” “没问题,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阿玉像个小孩子一样,拍拍胸脯,高兴地说。 九叔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锦囊,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幸亏今晚是个老鬼,万一是僵尸,他该怎么办? “千万不要被僵尸踩到影子。”青阳居士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在赤水镇的某个角落,一名身材曼妙的小姐走在凄清的大街上,她的身边还挽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话声音妖娆:“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公子风度翩翩地说:“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你好坏啊——不过我好喜欢啊——”那小姐娇气地说。 月色浓重,看不清那公子的模样,但是能感受到他牵强附会地笑容,“我也喜欢。” 两人沿着湖边漫步,周围的人迹越来越少,女的有些害怕,说:“别走了,就这里也不错。” “怎么?你怕了?”公子笑道,“是不是我怕我吃了你?” “反正我今晚就将是你的人了,我还怕什么?”她依偎在公子的怀里。 两人在一个草坪上坐了下来,公子明显有些紧张,他左右来回地扫视,生怕有人突然冒出。 “你在看什么?”女子问他。 “不,没什么。”那公子回答。 “别看了,看我不更好吗?”她边说边把艳红的香唇向公子脸上亲去。 可公子把脸一闪,显得十分嫌弃样子。 “怎么?难道你看不上我?”女子有些生气地说,“哼,你这分明是瞧不起我。” “我对你没有兴趣。”公子冷冷地说。 女子一听,立马翻脸,大声地吼道:“没兴趣,你还带我来这里。” 却见那文弱书生模样的公子迅速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袖口掏出一个短匕首,从她脖子快速抹过,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血液从刀口滋出,女子身体剧烈地挣扎着,慢慢变成了抽搐,最后完全没有了动静。那公子目光低垂,冰冷地说:“但是我对你身上的皮感兴趣。”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包,平摊在草坪上,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一把把银色刀器格外闪亮。这些像是西方医生专用的手术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带上一副白色的手套,随后解开那女子的衣服,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原谅我。” 一声声抱歉飘荡在湖边,他拿起银色的小刀在女子的身上慢慢地划过,一刀又一刀,动作流畅且细腻。鲜血染红了绿色的草坪,公子仍不动声色,异常平静。 岸上似乎传来人声,他小心翼翼地停下动作,举着刀,朝岸上望去。 第50章 命案 初冬的清晨,晴。 柔和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洒在阿玉脸上,此时的她正躺在床上,微微张开眼睛,距离她上一次直视阳光,应该有十几年了。 她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还有细弱的腰肢,笑起来像个孩子。 而此时的门缝里,一个眼珠子在那里忽上忽下,这个人身材肥胖,从背影就能判断是文财。他撅起大屁股,趴在门缝上,使劲地往里瞅。九叔从院里经过,看了一眼文财,但聚精会神地文财没有发现九叔。 “这小子在干什么?”九叔自言自语地问道。 文财继续往里偷窥,嘴里说道:“阿玉的身材上真不错,看上去比婷婷的还好。” “那有没有师傅的身材好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去去去,这哪能相提并论,师傅又不是女的。”文财机关枪似的说着。 突然,他迟钝了一会说,“奇怪,那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话还没说完,九叔便揪起文财的耳朵,想拎兔子一样拎了起来,说:“你小子,好的不学学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玉推开门,见九叔拎着文财,问道:“九叔,这是怎么了?” “师傅,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师傅手下留情——” 文财不停地求饶,却见九叔无动于衷,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腿。一脚踢在文财屁股上,将文财踹得老远。 文财在地上翻滚了几周,直到额头撞在墙上才停了下来,“师傅,你下脚可真重。” “九叔,你为什么这么对文财?”阿玉问道。九叔笑道:“这小子今天皮痒痒,非得让我帮他治治。” 却见阿威从院里匆匆跑过,衣服都没穿好,表情慌张。九叔伸手拦下他,问:“你怎么回事?大清早,也不吃了早饭再走。” “不吃了,来不及了,昨晚出大事了。”阿威回答。 “什么大事,老鬼不是被师傅治服了吗?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地?”文财躺在地上说。 “唉,什么老鬼,刚刚治安队的队员过来通知我,昨晚镇上发生一起命案。有人在湖边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查案。” “无名女尸?难道不是本地人?”九叔问。 “具体不清楚,但是听说这女尸身上没有皮,好想被人给全部扒下来了。算了算了,不和你们多说了,万一去迟了,那假洋鬼子又该找我麻烦了。”阿威夺门而出。 “看来赤水镇又有麻烦了。”文财幸灾乐祸地说。 九叔也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随着阿威的脚步,画面来到治安队,副队长刘全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说:“威哥,你怎么现在才来?那假洋鬼子都在里面等半天了。” “你说我什么?”刺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全慢慢地回过头去,只见罗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心想这下完了,旁边还有副官小胡子,他阴笑着说:“你连局长都敢得罪,看来说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罗伯特的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不断向阿威走近。因为他明白擒贼先擒贼王,要在治安队树立威信,必须给这个治安队长来个下马威。 “现在几点了?赤水镇的治安就靠你这样维护?” “你身为治安队长,态度如此散漫,这就是中国的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罗伯特用手指在阿威的头上指指点点。 他咬着牙,瞪着他。 “看什么看?不服气呀?信不信我让你连治安队长都做不了!”罗伯特气焰更凶,“刚上任就碰到这倒霉事,表妹还说赤水镇民风淳朴,呸!我才刚来两天就出了人命,真是晦气。” 阿威此时已捏紧了拳头,副队长刘全见双方互不相让,连忙打个圆场说:“局长,人命关天,队长迟到的事情日后再算吧。” 小胡子眼睛一转,摸了摸胡子,把嘴巴凑到罗伯特耳边轻声说:“局长,破案这种活还是得靠他们。反正面子也拿了,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哼,本局长向来深明大义,体恤部下,希望你能将功补过,戴罪立功,替我好好查清此案,你听到没有?”罗伯特嚣张地说。 阿威板着脸问:“尸体在哪里?” “验尸房。”刘全回答。 “我们过去看看。” 阿威与刘全,小胡子穿过大铁门,向里走去,却见罗伯特并没有跟过来。三人回头一看,他仍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假装没看到三人。 “他在搞什么鬼?”阿威反感地说。 “局长,你怎么不过来?”小胡子冲他大声喊道。 罗伯特却假装没听见,抬头望着太阳,“今天的太阳真是刺眼。” 三人见他没搭理,只好折返回来。 “局长,你在这干嘛?一起去验尸房啊!”小胡子说。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自己去查不就行了。这点小事还需要本局长亲自出马吗?”罗伯特怪里怪气地说。 “你身为局长,本就应统筹大局。如今发生天大命案,你却不闻不顾,你对得起局长这个职位吗?”阿威当即反驳道。 小胡子凑上去,说:“是啊,局长,你不去看下,好想不太合适。” 罗伯特一脸嫌弃地说:“不就是私人,有什么好看,看了还得惹上一身晦气。” “局长,你是不是没见过死人,所以心里怕?”小胡子怯怯地说。罗伯特一听这话,好像被人戳中心中的痛点。他最初买局长这个位置只不过玩玩,毕竟在那个年代,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哪懂得什么查案,验尸等,因为出身名门望族,就连死人都未曾亲眼见过,他心里当然害怕了。 可他如今身为一局之长,怎能让别人看出他是胆小之人,于是耸耸肩,挺起胸膛说:“怕?怕什么?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我害怕的东西。” 刘全奉承道:“没错,局长英明神武,怎么会怕死人呢?不过我们还是赶紧过去,争取早点查清楚,好还死者一个公道。” “走就走,快去前面带路。”罗伯特缩在最后面。 第51章 无皮女尸 密不透风的水泥墙长满了墨绿的青苔,四周的围墙堆砌得很高,阳光根本无法照进来。地板由于长年缺乏太阳光的温煦,所以感觉格外的冰凉。 寒意从脚底直接贯彻到人的天灵,罗伯特带着埋怨的语气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拉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刘全解释:“局长,赤水镇常年风平浪静,这验尸房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头。” “就连我担任队长以来,也是第一次在镇上接触到命案。”阿威搭了把手,与刘全一同推开第二道铁门,但再往里还有一道。 罗伯特说:“这破地方装那么多铁门干嘛?又不是牢房,难道还怕尸体越狱不成?” 虽铁门的栏杆早已生锈,但仔细一看,上面还残留着陈年的符咒。小胡子摸了摸,扯下泛黄的符角,说:“局长,你说对了,这就是用来防止尸体逃跑的。” “你个笨蛋,知不知道什么是唯物主义?成天给我扯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罗伯特用手比作枪,抵在小胡子脑袋上。 “局长,你别开玩笑了,这有些东西,还是敬畏点好。”小胡子害怕地说,同时用手把罗伯特的手挡开。 刘全用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最后一道铁门,气氛异常阴森诡异。这里的房间像室外一样空旷,但也没有几个人把守,所以显得格外突兀。 “尸体呢?”罗伯特左看右看,心里嘀咕道,“难道真的跑了?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刘全说:“尸体还在里面。” 罗伯特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放开嗓子,大声说:“那还不赶紧带路,本局长很忙的。” “嘘——”阿威示意罗伯特安静点,小声道:“别惊动了死者。” “你敢命令我?”罗伯特双眼瞪着他。阿威冷静地问:“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铁门吗?” “为什么?”罗伯特一脸疑惑。 “因为很久以前,由于侦查技术的落后,办案人员的水平差异等诸多原因,很多冤魂的死得不到伸张。他们怨气不散,有的变成变成恶灵,有的变成厉鬼,还有的发生尸变。所以为了防止万一,要在阴气重的地方设三道铁门……”阿威将缘由一点点地道来。 “为什么是三道?”小胡子打断道。 “因为三是阳数,而且最后还要请茅山师父设下镇鬼结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小胡子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队长,懂的真不少。”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徒弟。”阿威脸上顿时神气了不少。 罗伯特见被抢了风头,一下子黑下脸,说:“封建迷信,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土包子。” 四人往前走了不远,随后一个拐角,便来到了一个更阴森的房间,这个房间没有门,看上去更像墓穴里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两张长椅,平行摆放着,长椅上是一块门大小的木板,呈长方形,这木板用白布盖着。罗伯特眼睛转了一圈,看了看四周,墙上挂满了刑具,这地方以前大概率是用来严刑逼供的审讯室。 那白布白里透红,明显是血液凝固后形成的,并不通风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味。 罗伯特捂着鼻子,缩回后面,催促道:“还没快掀开看看。” 小胡子的喉结向下滑动了下,怯怯地说:“你们两个,还不快掀开看看。” 阿威作为治安队的大心脏,向来胆量过人,他走上前,用手捏起白布的一角。此时,刘全好心提醒道:“队长,你要有心理准备,真的惨不忍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阿威慢慢掀开白布。 白布掀起的一刹那,罗伯特和小胡子当即把眼睛闭上。因为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完全没有皮肤,只有血淋淋的肌肉组织。 触目惊心的画面映入眼帘,阿威颤抖地将暗红的白布挪至一遍,他哪曾见过这般场面,但还是故作镇定俯下身,仔细查看。 从身体特征来判断,这是名女子,身高在1米7左右,两腿修长,被发现时全身赤裸,也没有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罗伯特悄悄眯开一只眼睛,只见那女尸突起的眼球正死死地看向他,他顿时胃里感到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说:“快把她眼睛合上。” “她连眼皮都被割走了,又怎么合得上?现在是死不瞑目。”阿威无奈地说。 “这死者到底是谁?”小胡子傻里傻气地问。 “都成这副模样了,鬼认得出来。”刘全说。 罗伯特闭着眼,命令道:“快把布盖回去,这画面太恶心了。” 要说这些人里面,还是阿威靠谱,蹲下身子,目光聚在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刀口,不深不浅,水平划过。 “看来这里是致命伤。”阿威点点头说,“照这手法,凶手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 “队长,这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是仇杀,还是情杀?为什么要把她身上的皮都剥下来?如此惨绝人寰。”刘全问道。 “难道她的皮很值钱?或者有其他什么价值?”小胡子也思考着说。 阿威皱起眉头说:“暂时不敢妄下定论,不过从刀口方向来判断,凶手应该是男性。刀口没有向上或向下倾斜,所以身高与死者相仿,一米七左右。” “你怎么知道是男的?”罗伯特质疑道。 阿威解释道:“因为她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致命伤口,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迹象。如果凶手是女的,她得有多大力气?” “办案讲求真凭实据,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说不定就是女的,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罗伯特似乎并不相信阿威的言论。 阿威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刘全,你告诉他这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他?你连本局长都不叫?简直目中无人,岂有此理。”罗伯特指着阿威的鼻子气愤地说。 “局长,你别生气,威哥也是有口无心。”刘全解释道,“这尸体是巡逻的兄弟,城北清水湖边发现的。” “那又怎样?” “城北地理位置偏僻,人迹稀少,死亡时间是昨晚。试问大晚上去湖边,除了情侣还能有谁?”阿威一席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第52章 追查真凶 狭小的石室内愈发寒冷。 空气弥漫着浓浓血腥味让人感到无比压抑。 四人威胁触目惊心的无皮女尸,面色凝重,有恐惧,也有不安…… “那这会不会是情杀?”刘全问道。 阿威为了查看的更仔细,俯下前去,结果凸起的肚子不小心撞到了尸体上,使得衣服染着了暗红的血。他一脸晦气地说:“正如局长所说,这的确只是我的推断。不过按照这个范围来搜,应该不久就抓到真凶。” “什么范围?” 阿威找了块布,但衣服上的血迹越擦越大,他说:“首先,要把一个人的皮完全剥下来。除了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外,更重要的是技巧。这所有的刀口,刀工整齐,刀法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要么是屠夫,要么是医生之类的职业。” 罗伯特听到这里对阿威已然另目相看,虽然他长得没头没脑,但确实有两把刷子。他说:“既然你身为治安队长,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一定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千万不能丢治安队的脸,不然本局长惟你是问。” 阿威表情还是很镇定,且有自信那种,二话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桀骜不驯的性格虽然让罗伯特很不爽,但毕竟要依靠他来破案,所以还是沉住气。他待在这地方只感觉手脚冰凉,搓了搓手心,催促道:“好了没有?走吧,这鬼地方太阴森了。” 小胡子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罗伯特身上,巴结道:“局长,这样就不冷了。” 罗伯特却立马把外套扯下来扔在地上,没好气地说:“你的脏衣服也配穿在本局长身上?” “对不起,局长,小的不配。”小胡子害怕地道歉。 对案情有了初步了解后,刘全拿起白布,这血淋淋的无皮女尸就像一具红烧肉,但却不会有任何胃口。他闭着眼睛,将白布盖了回去,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然而,众人都没发现白布盖上的一刹那,那女尸的眼睛居然转了一圈。 “队长,我们该从何处着手查?”刘全边走边问。 阿威沉思了一阵子,说:“先去查查镇上的失踪人口,看有没有人前来报案,要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还有,夜晚加强巡逻,特别是偏僻一带。” “遵命!”刘全将铁门重新锁上。 阿威在出口停下脚步,说:“记住,要尽快向镇长报告,还有通知镇上的居民,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小胡子一听,这怎么能行?罗伯特刚刚上任就弄出如此风波,对他名声不利,便悄声说:“局长,这事可千万不能被镇长知道。你刚来赤水镇,连位置都还没坐热就发生了命案,他会怎么想?我们还是等抓到真凶,再上报也不迟。” “没错,千万不能被镇长知道。”他心里嘀咕道,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说,“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这怎么行?百姓有权知道真相。”阿威反驳道。 “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这是命令,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第一个撤了你队长的职位。”罗伯特态度很强硬。 刘全说:“局长,那这件事总得让镇长知道吧。” “你们专心破案就好,其他事都有本局长扛着。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引火烧身。本局长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这样对大家都好。”罗伯特摆出一副官架子,带着威胁的语气。 阿威咬着牙,心里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阳光满天。 九叔面如死灰,在庭院里喝着闷酒,这是最劣的酒,同时也是最烈的酒,直到敲门声把他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喊:“文财,还不快去开门?” 文财听到声音,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结果不小心把画符的朱砂墨撞翻一地。阿玉见状,只是笑了笑,说:“还是我去开门吧。” 虽然她的脖子上挂着避光咒,现在已不惧怕阳光,可以在白天行动自如。但凡事都是把双刃剑,避光咒的副作用就是会是她暂时失去法力,像鬼魂的必备技能,隐身,飞天,穿墙等统统不能使用,也就是说现在的阿玉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她打开门,是一个送信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左右。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说:“漂亮姐姐,这是给九叔的信。” 说着,他把一个信封递到阿玉手里。 “小朋友,你真可爱,谢谢你。”阿玉温柔地说,同时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额头。 “不客气,漂亮姐姐,我还要去送下一家了,再见!”小男孩说话很有礼貌。 阿玉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九叔,这是你的信。”阿玉把信递到九叔面前。 此时,九叔已是一身酒气,醉意熏熏。他眯着眼睛,撕开信封,只见这信封右下角有个印章,上面好像刻着“坚”字。 “这是谁的来信?”阿玉好奇地说。 九叔看得出神,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喝醉了,看不清字迹。照理来说,九叔平时的酒量,这一两瓶又怎么放在眼里?但酒不醉人人自醉。阿玉只好转身,去大厅里倒了杯热茶出来。 “九叔,喝茶。”阿玉把杯子递到九叔手里。 “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九叔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把茶喝下。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信封盯了老半天,突然大喊道:“文财——” “文财——快出来!” “来了,来了。”文财听到呼唤,是片刻也不敢拖沓,“师傅,怎么了?”九叔对着信封说:“今晚你们师叔会过来,快去准备点好酒好菜。” “师傅,那这个呢?”文财搓了搓拇指跟食指。 “钱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拿。”九叔淡淡地说。 “好嘞,师傅。”文财心里却纳闷,怎么师傅今天如此爽快,平时可都是一毛不拔地铁公鸡。 “九叔,你是不是在为了僵尸王的事而烦恼?”细心点阿玉似乎看出了九叔的心事。 九叔无奈地点点头,但他心底还埋藏着另一件事,那就是青阳居士对他的忠告。 第53章 道士 日时分。 红霞满天。 小豪用绸布裹着不知什么东西,穿过赤水镇的门楼。阿玉正陪在他左右,并肩而走。 路边摆满了地摊,卖吃的,卖穿的,不停地吆喝着,商品琳琅满目。阿玉也不知道多久没逛过市集,她叫停小豪说:“豪哥,我想过那边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回去吧。”小豪满不在意地说。 阿玉听完,目光立即垂了下来,因为她真的很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嘟囔着嘴,也没说什么。 小豪偷偷看了她一眼,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于是干脆换了个回答:“时间还早,那我们就过去逛逛。” “真的吗?谢谢你豪哥。”阿玉的双眼顿时恢复了神采,脸上洋溢出开心的笑容。 小豪倒不是心疼银子,他只是想挤点时间去见婷婷,因为平日里都是帮师傅办事,忙忙碌碌,这几天也算清闲的。 阿玉在一家卖首饰的摊档停下了脚步,她随手拿起一只发簪。这发簪尾部雕着一朵梅花,但是做工粗糙。手感摸上去也并不怎么好,但阿玉却好似很是喜欢,捧在手心,上看下看。 小豪便开口问道:“老板,这发簪多少钱?” “不贵,只要十文钱。”老板举起两手,张开十个手指。 “豪哥,我就看看,不用你破费。”阿玉话还没说完,已把看上的发簪放回原来的位置。 老板一看生意要黄,连忙说:“姑娘,见你这么漂亮,给你打个折,五文钱,够便宜了吧!” 然而,阿玉摇了摇头,依旧无动于衷。 “阿玉,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小豪问道。阿玉还是摇了摇头,一脸忧郁,似乎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她淡淡地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小豪心里嘀咕着:“女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 回到伏义堂后,小豪放下包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文财迈着小碎步跑过来说:“你这次不会又挖了一只老鬼回来吧?” “放心,这次不会弄错了。”小豪心有余悸地回答,毕竟那老鬼昨天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九叔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小豪问:“师傅,听阿玉说,坚叔今晚要过来。” “没错,到时你们可得规矩点。”九叔点了点头。 “师傅,你放心,我跟文财一定规规矩矩。”小豪拍着胸脯承诺道。 “但愿你说到做到。”九叔随后把目光转向阿玉,“对了,阿玉,我师弟可能会在这里落脚,住上几天。你回酒坛里,暂时不要出来,不然被我师弟,有理也说不清。” “明白,九叔。”只见阿玉变成一缕白烟,飞进早已准备的坛子里。 文财“哎呀”一声,喊道:“糟了。” “怎么了?”九叔回过头来问。 “为什么不让阿玉姑娘煮完菜再进去?”文财委屈地说。 九叔说:“你不想吃的话,可以别煮。” “师傅,只怕我煮的不合你的胃口。”文财解释道。 “放心,见到你就没什么胃口。”九叔板着脸说。 文财顿时哑口无言。 “阿豪,把坛子藏到天师像背后。”九叔吩咐道。 “师傅,把阿玉放到天师像下,会不会对天师不敬?”小豪忧心忡忡。 九叔反问:“那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师叔的鼻子闻鬼最灵,只有天师像能压住她身上的鬼气。”“跟师叔讲清楚不就行了?” “讲清楚?你师叔的脾气比我还倔,逢鬼便杀,见鬼就斩。你觉得阿玉被他见到能活吗?”九叔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不是每个都像你师父我如此开明。” “师傅,这时候你就别自夸了。” “那你还不快把坛子藏好,等你师叔到了就来不及了。”九叔开始催促。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小豪捧起坛子,不轻也不沉,向香堂走去。 “豪哥,辛苦你了。”阿玉温柔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 小豪微笑着说:“没事。” “三魂出窍,七魄抬头,生人回避……” “三魂出窍,七魄抬头,生人回避……” 深夜时分,幽幽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个道士身穿黄袍,站在赤水镇门楼下。他看了看四周,好像很久来过这地方,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他迈开脚步,手里摇晃着铃铛。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僵尸,从高到低,排成一字,僵尸额头皆贴着黄符,随着铃铛声,一个接一个蹦着。 此时,门楼旁边的夜市摊档,围坐着一桌工人,天气有些寒冷,他们却穿着背心,显然是刚干完活。 “老板,再来两瓶酒,暖暖身子。” “好勒,客官。”老板一脸高兴。 “老张,别喝了,都喝醉了。”旁边的人劝道。 “醉什么醉,我可是人送外号千杯不倒,你敢说我醉。”他不服气地说。 “听说这附近有僵尸王出没,我们得小心,早点喝完撤吧。”旁边的人嘀咕道。 “对呀,最近赤水镇可不太平。”“什么僵尸不僵尸,我可是钟馗下凡,二郎神投胎。你没有听说过人身上有三把火,你看我光秃秃的额头,毛都烧光了,僵尸见了我还不得死翘翘?”老张指了指自己的地中海。 “老张,你真的醉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众人后面传来:“你好,请问伏义堂怎么走?” 众人回过头,只看见一排整齐的僵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惊弓之鸟四散。 “有僵尸!”那些人大喊道。 老板见状,更是直接丢下档口,逃之夭夭,毕竟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那道士从僵尸群后面钻出,见人都跑光了,叹了口气,转身对这些僵尸训斥道:“你看看你们,把人都吓跑了。” 突然桌子底下传来动静,那道士蹲下身,只看见老张躲在桌子瑟瑟发抖,他笑着说:“还是你胆子大,你知不知道伏义堂怎么走?” 老张双手抱着头,腿早已吓软,迷迷糊糊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他像是被吓傻了。 那道士挠了挠头,这下可犯了难。 第54章 茅山坚 伏羲堂,庭院内,摆了一桌宴席。 文财用手托着下巴,似乎等了许久,终于开口说:“师叔怎么还没到?菜都快凉了。” “是啊,师傅,等了这么久,不如我们先吃吧。”小豪双眼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只听两徒弟的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文财实在忍不住了,索性伸出手,抓起一块鸡肉。可肉还未放到嘴里,九叔握起筷子,狠狠打在他手背上,训斥道:“没点规矩。” “师傅,我就吃一块。”文财小声地说。 “半块也不行。”九叔严厉地说。 “砰砰砰——”正门传来一阵拍门声。 “你师叔到了,还不快去开门!”九叔命令道。 小豪站起身,“师傅,我去开吧。” “九叔——” “九叔——” 拍门声随后变成了呼喊声。 “师叔——”小豪隔着门便应道,可一打开门,却只看见两名治安队巡逻的队员,他们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问:“九叔呢?” 小豪心里有些失望,居然不是师叔,但还是扭头朝里面叫道:“师傅!” “九叔——”那两名队员也跟着喊道。 “怎么回事?”九叔从里面出来。而文财则缩在九叔身后,没大没小地偷偷吃起了鸡块。 两名巡逻队员齐声说:“九叔,有僵尸。” “僵尸?在哪里?”九叔心头一惊。“在门楼下,是一群僵尸。”他们继续说道。 小豪心中一想,“难道是十三里岗的僵尸杀过来了?” 九叔也没有犹豫,因为已这是太岁头上动土,都欺负到家门口,他转过神,怒眉一扬,说:“吃什么吃,还不快去抄家伙?” “什么家伙?”文财怂在后面问道。 “黄符,墨斗,桃木剑。” 两个徒弟纷纷跑进法器室,几乎同时,那两位队员像见了鬼似的,慌慌张张地指着胡同口说:“他他他……他们来了” 九叔朝他们指的方向,果真有一排僵尸向他们徐徐跳来。 “三魂出窍,七魄抬头,生人回避。” 伴随着幽幽铃铛声,九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九叔,你笑什么?”其中一个队员问。 “不用紧张,那只是我师弟的赶尸队。”九叔眯着眼笑道,原本皱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开。 “师兄——”那道士停下铃铛,朝九叔不停地挥手。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文财和小豪一个拿着墨斗,一个手持木剑,刚出门口,便看见九叔与一个道士在寒暄,方才的巡逻队员也不见了踪影。 走近一看,小豪喜出望外地叫道:“师叔,你终于来了” “阿豪,这么多年不见,转眼都这么大了。”那道士笑道。 “师弟,别来无恙。”九叔问候道。 “还是老样子,在风雷镇混口饭吃。”那道士低声叹道,“这不还得帮别人赶尸,赚点生活费。” 提到这风雷镇,离九叔等人居住的赤水镇,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翻过了长留山,还要越几个山头。但风雷镇与赤水镇的来源都颇为离奇,因为两个镇子以前都是穷得叮当响,不过些村落会聚在一起,最后也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变得相当富裕。至于发财的路子嘛,也只有当时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镇子素来以兄弟相称,九叔名冠赤水,而风雷镇也恰好有个鼎鼎有名的道长,他叫做刘定坚,外号茅山坚。他是九叔当年在茅山学艺时的同门师弟,论捉僵尸,足以跟九叔平分秋色。 坚叔的穿着打扮与九叔十分相似,岁数也相差无几,只是神情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九叔的表情向来给人以严肃,不苟言笑的那种冷酷,而坚叔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让人备感亲切。 “师弟,菜都快亮了快入座吧。”九叔把茅山坚请进门。 “师兄,客气了。” 小豪看着后面的一排僵尸,问道:“师叔,那这些僵尸怎么办?” “僵尸僵尸地叫,多难么难听。他们可都是我的客人,老板,你千万别打他们的主意。”茅山坚叮嘱道。 九叔想了想说:“把他们都带到厨房旁边的仓库去。” 茅山坚把摄魂铃跟一盏油灯交到小豪手里,吩咐道:“这摄魂铃,你摇一下,他们就跳一下,摇两下就跳两下。还有,记住这油灯千万不能熄灭。” “熄灭了会怎样?”小豪问道。 茅山坚双眼越睁越大,同时吓唬道:“灯要是灭了,我们也就跟着完了。” 小豪被吓得手都一抖,看着这群僵尸吞了口口水。 “师弟,你就别跟他们开玩笑了,快进来坐吧。”九叔淡淡地说。 小豪愣在原地,手拿着铃铛,一动不动。 “你愣着干嘛?”九叔催促道,“还不快把他们都带进去。” “师傅,这灯灭了是不是会出事?”小豪不安地问。 “灯灭了就再点上,别被你师叔三言两语就唬住了。”九叔一脸无奈。 听到这话,小豪才摇起了铃铛,僵尸跟他们的声音,慢慢跳入屋内。月光下,九叔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僵尸的影子一个接着一个涌动,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连忙后退了几步。 茅山坚卸下身上的包袱,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把手搭在九叔肩膀上,开心地道:“师兄,许久不见,今晚一定要好好叙叙。” “酒菜备足,今晚一醉方休。”九叔笑道。 深夜,院子里仍是一片热闹。 …… 第二天清晨,茅山坚从客房中醒来。要说这伏羲堂面积还挺大的,他心想师兄定是在赤水镇混得有声有色,才能付得起这昂贵的租金。四周的装修还算气派,肯定花了不少心血,头顶的房梁上左有青龙,右刻白虎,格外讲究。大堂中央还有一副麒麟画像,他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现在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在那个年代,交通工具基本靠走,他昨天赶了不少的路程,如今还有这般气血,实属不易。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师兄,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啊。十里八乡的僵尸都抓得七七八八了,我现在都沦落到以赶尸为生,倒不如师兄你在赤水镇这块宝地混得风生水起。” “师叔,你有所不知。师傅为了经营伏羲堂,不仅抓鬼抓僵尸,还要兼职卜卦看相算命,卖香纸元宝蜡烛,否则连这房子都租金都交不起了。”文财一旁插话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九叔坐在茅山坚对面,但先是扭头瞪了文财一眼,他叹了口气,“唉,干我们这行的,三年不开市,开市发三年。好在前不久捉了铜甲尸,生活勉勉强强过得去。” “不亏是师兄,按理来说这铜甲尸,吐蕃将军出身,可是个难缠的家伙。但既然铜甲尸已经收服,不知师兄你派人送急信过来,到底所为何事?信中所指的僵尸到底是什么僵尸?”茅山坚一脸狐疑惑。 九叔并没有直言,而是沉下声来,叹气道:“都怪我那两个不成才的徒弟,他们闯了一个大祸。” 文财与小豪站在九叔背后,一人一边,低头不语。 茅山坚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师兄,年轻人贪玩而已,不必大惊小怪。”九叔抽起烟,脸色愈发严肃,冷冷地说:“他们在抓铜甲尸的时候中了尸毒,若要用糯米解,起码得半年以上......” “铜甲尸不是一般的僵尸,尸毒确实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解。”茅山坚说道。 九叔点点头,继续说:“所以他们两个浑小子想用僵尸粉,快点解掉体内的尸毒。” “成天喝糯米粥,这谁受得了?何况还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们也是情有可原,师兄你就放宽心态,慢慢教就是了。”茅山坚居然还在为九叔两个徒弟说情。 “唉......”九叔又叹了口气,“坏在就坏在他们没告诉我这个做师傅的,一声不吭跑去十三里岗,结果酿成了大祸。” 茅山坚一听十三里岗,就更疑惑了,他说道:“据我所知,十三里岗曾经是山匪的老窝,不过早已覆灭。里面住着一群拜月尸,其中虽有一具名为野僵尸王的僵尸,但他们都是靠月亮精华而生。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僵尸一样吸食血液,所以攻击性很低,一般不会出现攻击人的情况。” “可这两个兔崽子不知好歹,跑到人家的地盘撒野。割了僵尸王的牙齿,佛都有火,文财在争斗的途中又被野僵尸王抓伤......总之,我想请你来帮忙抓野僵尸王。”九叔用手指点了点两个徒弟。 “师兄,以你的法力,对着这种野生的僵尸王还不是小菜一碟吗?虽然他称为僵尸王,但由于是拜月尸的缘故,凶也凶不到哪里去。”茅山坚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然而九叔话还没有说完,沉下嗓音回应道:“它已经进化到隐尸的地步了。” 此话一出,茅山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道:“怎么会这样?隐尸可不是小麻烦。” “因为它吸了文财的血液,而文财体内刚好含有铜甲尸的尸毒,两者合二为一,危害无穷。”九叔解释道,“所以它不仅不受月亮影响,而且进化出隐身的能力,甚至还得到铜甲尸的能力。刀枪不入,普通法器无法制服他。就连......” 说到这里,九叔顿了下来。 “怎么了?”茅山坚追问道。“它中了我的五雷印,居然还活了下来。”九叔摇摇头,目光低垂。 山坚的表情一变再变,已跟刚才截然不同。要知道五雷掌可是茅山绝学,自祖师爷创立以来,从来没有僵尸能从五雷掌下活下来。他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定下心神说:“师兄,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只见九叔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青淤的胸口,说:“那日我被铜甲尸踩了一脚,胸口至今未能痊愈,再加上使用了五雷掌,如今元气大伤,我希望师弟你能替我除掉这个麻烦。” “师兄的事,就是我茅山坚的事,何况师兄难得开一次金口。”茅山坚也没有推辞之意,爽快地答应下来。心想事有轻重缓急,赶尸的事情可以暂且搁置一边。但是如果任由野僵尸王发展,还不知会进化成哪种僵尸,必须尽快除掉,以免养虎为患。 “那就有劳师弟了。” 茅山坚想了又想,说:“师兄,你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这件事就交给我一个人。” “不行,这野僵尸王比铜甲尸还猛上三分,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九叔并未同意。 茅山坚说:“师兄此话是对我法力的不信任了?” “师弟,你不要误会。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照应。” 小豪插话道:“师傅说得对,多个人多一个照应,而且祸是我们闯出来的,我们也想尽一份力。” 九叔冷哼一声,说:“你们两个不添乱已经是在帮忙了。” 小豪与文财顿时愧疚低下头,其实他们心里明白九叔是担心两人受到伤害,所以才这么说。 “师弟,那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就天黑之后。”茅山坚思考再三后回答。 突然,青阳居士从正门快步走来,脸色凝重。 “好友,你怎么来了?”九叔起身上前迎接。 青阳居士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准备去捉僵尸?”“哇,大师果然料事如神,这都能算到。”文财拍着双手称赞道。 “好友,我昨夜夜观星辰,天象异变,五星连珠,又生变数。钟馗星光芒被掩,这一年内,你一定要远离僵尸,否则劫数难逃。”青阳居士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位大师是?”茅山坚一见此人,便似曾相识。 九叔介绍道:“这位是麻衣门,青阳子,青阳居士。” “久闻青阳居士大名,失敬失敬。”茅山坚客气地说,“今日有幸一睹大师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过奖了,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江湖相师。”青阳居士谦虚地说。 第55章 钟馗星 关于钟馗星由来,这就不得不提钟馗的传说。他是道教中能打鬼驱邪的神,也称为鬼仙。从古至今都流传着“钟馗捉鬼”的典故传,可谓是家喻户晓。 古书记载他是唐初长安终南人,生的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相貌奇异。然而却是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人物,亦考上终南进士。后来却因相貌丑陋,不被皇帝录用,遂一头撞死在大殿龙柱上。 钟馗死后成了阴曹地府的冥神,其主要职责是专司伏鬼。所谓阴间不管阳间事,钟馗虽身处阴间,但心系阳间,他将本命星宿化作钟馗星,投胎人间,专治人间妖魔。 “好友,不知这位道长怎么称呼?”青阳居士问。 九叔站在他旁边,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弟,茅山坚。” “在下茅山坚。”茅山坚双手抱拳,“方才你所说的大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有三衰六旺,命有高低起落。祸福吉凶,时年流转。好友本命星宿暗淡,这一年恐怕有血光之灾。”青阳居士隐晦地说。 “可有办法破解?”茅山坚问。 青阳居士回答:“我给了好友一张改命符,可以改变命运星轨,驱邪避凶。但最重要的是这一年内,要远离僵尸。” ”大师,真有这么严重?”小豪不安地说。 只有文财心里暗自高兴,就连脸上都浮出笑容。小豪悄悄地问:“你笑什么?” 文财眯了眯眼睛,“远离僵尸,那这一年就是不用捉僵尸了,我能不乐吗?” “照这么看来,师兄你要休业一年了。”茅山坚转过头,双眼看着对九叔说,“僵尸王的事还是由我一个人去摆平吧。” 九叔面色凝重,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好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言尽于此,希望你好生斟酌。”青阳居士沉重的脸色更多写着无奈,因为他太了解九叔的性格。 九叔点了点头,“好友说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 青阳居士离开后,文财着急地询问九叔:“师傅,你真的打算让师叔一个人去对付僵尸王?”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一天。捉僵尸本就是份高危行业,九叔此时心里也是相当顾虑。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放心师弟一个人出马,毕竟隐尸非同小可。” “师傅,那青阳居士的忠告你不放在眼里吗?”文财又问。 “师傅不能去,又不能让师弟一个人去,你说该怎么办?”九叔双眼别有用心地看着文财。 文财有种不好的预感,怯怯地问:“师傅你又不去,也不能让师叔一个人去,那总不能让我去吧?” “没错,就是让你去。”九叔一个劲的掉头,“这办法不错。” 文财一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啊?师傅,你在开什么玩笑?” 九叔一脸严肃地说:“你看师傅的脸像是在开玩笑吗?” “啊?” “啊?” 扑通扑通,文财的心脏越跳越快。 茅山坚拍着胸口说:“师兄,我的法力可没闲着,那时日益精进。关于僵尸王,你大可放心托付于我,何况带上你徒弟也是个累赘。” “没错,师傅,我就是个累赘,能帮上什么忙?还是算了吧。”文财连忙点头,一脸慌慌张张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九叔说:“师弟,我虽不能去,但我徒弟可以要去。放心,文财一定能帮上忙的。” “师傅,还是让我去吧。”小豪站了出来,“祸是我闯出来了。” “对对对,让他去。他的法力比我强,又能打,最关键祸是他惹出来的。”文财拼命点头。“阿豪,不行。”九叔淡淡地回应。 “师傅,为什么?”小豪很是不解。 茅山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打断道:“师兄,难道你想……” 九叔看着他,应道:“没错,千里传音,隔空请神。” “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文财问。 “就是你替师傅去,而你的身体由师傅操控。”九叔解释。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让他去,我才不去。”文财手指了指小豪。 九叔摇摇头,“阿豪八字纯阳,命格刚烈,不容易控制,只有你是最佳人选。” “师傅,这会不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到时师傅会请神上你的身,有神仙保你,你还怕什么?”九叔安慰道。 “师傅,你别糊弄我了,我能不去吗?” “不能。” 茅山坚思虑再三,心想这样也好,毕竟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因为中了五雷掌还活下来的僵尸,这世上屈指可数。而九叔最担心的是这僵尸王会进化出其他能力,例如变成僵尸中的最高等级——飞尸。 “师弟,不如明晚行动。你与文财前往十三里岗,我与阿豪在家中起坛,里应外合。你看怎么样?” 茅山坚点点头,“这办法不错,可是你要请哪路神仙?” “纯阳剑。”九叔胸有成竹地回答。 “这可是茅山失传已久的镇派之宝,难道在你手上?”茅山坚惊讶地说。 九叔点点头。 “纯阳剑怎么落在你手上?”茅山坚追问道。 然而九叔只是笑了笑,对宝剑的由来闭口不谈。要想法器对于一名道士来说,无疑是收服妖魔的利器,那这纯阳剑更称得上稀世珍宝。 事成定局,文财生无可恋地猫回房间,躺在床上,大白天睡起了觉。 小豪安慰道:“你怎么了?不就抓个僵尸王,至于这样吗?” “你懂什么?到时是九死一生,多少天过去了,说不定僵尸王已经变成了飞尸。”想到这里,文财已不敢往下想。 “你不用太悲观,有师傅保护你,还有师叔陪你去,怕什么?把心沉到肚子里。”小豪说。 短短几句安慰,小豪便起身离开。 文财叫住他:“喂,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风海棠梨园买几张戏票。”小豪如实回答。 “戏院?你要请我看戏吗?”文财问。 “怎么可能,我约了婷婷去看戏。”说完,房间的木门“嘭”的一声关上。 “见利忘义,重色轻友,小人行为。” “唉——”文财边说边把被子盖在脸上,传来沉沉的叹息。 第56章 风海棠 冯家大院内,洋楼林立。 罗伯特整理了下领带,脸上容光焕发,他用手捋了捋蓬松的金发,然后轻轻按下门铃。 “婷婷,你最亲最帅的表哥来了。” 丫鬟秋香一听那声音,便格外嫌弃,摆出一副臭脸,心想这黄毛怎么又来了?她连忙跑去告诉小姐。 “表哥怎么来了?”婷婷心里也有些疑问。 秋香说:“那要不要放他进来?还是让我去把她轰走?” 婷婷把嘴唇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罗伯特见没人回应,又连按了几下门铃。 “别按了,别按了,门铃都要给你按坏了。”秋香打开门,没好气地说。 “又是你这个死丫头,你家小姐呢?”罗伯特同样摆出一副臭脸。 “你找我家小姐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娘的时间。”秋香的脾气也不小。 “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懒得说你,快让我进去见婷婷。”罗伯特边说边往里进。 却见秋香用庞大的身躯堵住门口,说:“小姐今日身体不适,任何人都不见。” “什么?婷婷病了?那我更得去看看,你赶紧给我让开。”罗伯特着急地说,同时想用身体强行挤进门去。 秋香身宽体胖,脚步半步未移,她将罗伯特顶了回去,说:“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你赶紧走吧。小姐已经睡了,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唉,本来想请婷婷晚上去吃餐好的。”罗伯特一听,丧着脸,“算了,你还是嘱咐表妹好好休息吧。” “慢走,不送。”秋香笑嘻嘻地说。时间到了傍晚,天色渐暗。 小豪生龙活虎地跑到婷婷的洋楼前,因提前得知冯老爷出了远门,所以这次站在楼底下,肆无忌惮地大声喊道:“婷婷——” “婷婷——,快下来,快下来!” “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婷婷在卧室内,画了淡妆,扭头对身后的秋香嘱咐道:“如果我爹提前回来,你一定记得来戏院通知我。” “知道了,小姐。”秋香点点头,“不过,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太晚回来。” 婷婷答应道:““放心,我跟豪哥看完戏立马就回来。” “小姐,你路上小心点。” “有豪哥在,我怕什么,他身手好着呢!”婷婷一提到小豪,眼里满满的笑意。 秋香捂着嘴,笑道:“我就是让你小心豪哥。可不能让他占了我家的小姐便宜。” “好你个丫头,你又跟我耍贫嘴。”婷婷笑着笑着,脸都红了。 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两人漫步在前往戏院的路上,并肩而行。微风怡人,天上好像有下雨之意。别看小豪相貌英俊,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跟女生约会,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因为长这么大,他都还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左看右看,直到确定四周无人,才敢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悄悄朝婷婷白皙的手腕靠去。 婷婷突然张开桃红色的嘴唇,问道:“豪哥,你买的是哪一场戏?” 小豪被以吓,手指还未碰到就缩了回来。他挠了挠头,紧张到竟忘了自己买的是哪场戏了,连忙把手伸进兜里,掏出门票看了一眼,回答道:“是牡丹亭,当家花旦叶素文唱的。” “听说她是风月海棠最出名的角儿,不仅拥有天籁般的歌喉,长得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要是有她一半容貌就心满意足了。”婷婷眼里尽是羡慕的目光。 “不,在我心里,婷婷永远是最好看的。”“你们男人说话,我才不信,油嘴滑舌,哼!”婷婷嘴上说不信,内心却别提有多开心了。 “婷婷,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此时,一阵风扶起婷婷的秀发,挡在了苹果般的脸上,半遮半显的容颜更加美艳动人,似乎勾走了小豪的魂魄,浑然不知雨珠已悄然落在自己的衣裳之上,只是看得出神。 婷婷急忙用手压下长发,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来,腼腆地说:“豪哥,下雨了,我们走快点吧。” “好,我们走快点,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两人一路小打小闹,有说有笑,转眼已置身戏院门口,艳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上面的灯火正盛。牌匾上写着“风海棠”三个大字,周围的建筑不算气派,都是些青石砖堆成的墙壁。房梁上还有着几盏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应该是刚刚有不少人在许愿。 眼尖的婷婷发现了其中最亮的那盏,指着说:“你看,那盏灯好漂亮。” 小豪眯着眼睛,抬头望去,那盏灯与一般的不同,它的尾端像风筝一样连着根线,线有拇指大小。而且大多数人放天灯都是将心愿写在上面,但这盏却只画着一幅画。画中有一对男女,边缘点缀着几只蓝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灯笼里飞出来。由于隔得太远,两人实在没能看清。 “那上面画的是什么?”婷婷疑惑道。 小豪眯着眼说:“应该是一对眷侣,看上去跟我们一样幸福。” “讨厌。”婷婷的脸红得像苹果。 “那是梁祝,那幅画名为化蝶。”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正站在身后,他相貌端庄,神情颇为洒脱。 “公子,你怎么那么清楚?”婷婷微微点头,礼貌地问道。 “因为画那幅画的人正是我,就连那盏孔明灯也是我亲手做的。”他抬头望着夜空。 婷婷虽是大家闺秀,但一点也不怕生人,有点自来熟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说:“你会做孔明灯,能不能教教我?” 那书生微微一笑,说:“孔明灯,又叫天灯,俗称许愿灯,是一种古老的汉族手工艺品。孔明灯在古代多为军事用途,现代多作为祈福许愿之用。具体做法倒不是很难,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就靠热空气飞上天空。” 第57章 柳先生 黑色的夜空,星火点点,那是一盏盏冉冉升起的天灯。 天灯一般都是用来许愿,飞得越高,代表愿望更有可能实现。小豪不解地问:“别人的天灯都是飞得越高越灵,你却还把它拴在房梁上。你这人真是奇怪!” 他的目光挪向自己做的那盏天灯,像是飞鸟被栓住了脚链,微笑着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盏天灯,我是专门送给一个人,并不在乎它能飞多高,飞多远,只求她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这么看来,这天灯一定是为心上人所做,“哇,好浪漫。”婷婷用肩膀靠了靠小豪,撒娇着说,“豪哥,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孔明灯?” “可是我不会呀!”小豪尴尬地摇了摇头。 婷婷很是不满,“就简单一句不会,哼,难道不可以去学吗?” 小豪勉强地说:“算了吧,太麻烦,不如我去给你买一个吧。” “一点诚意都没有。”婷婷撅起小嘴,她牛扭头对那先生问道,“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的姓名。” “我姓柳,是一个画师。”他谦逊地回答。 谈吐间,无不能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周身都透着一股书香气息。言谈举止更是大方而得体,幽默且不失风趣。尤其是他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瞳,足以融化一个人的心。 镇上的人都叫他柳先生,至于他的全名,好似叫做柳昊然,并不是赤水镇的本地人。年龄在三十左右,已到了而立之年,是个桀骜不驯,喜欢游山玩水的画师。但他的画工堪称一绝,不少人慕名而来求他作画。 “想必二位是来看戏的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场吧。有什么话,可以边走边聊。”他温柔地说道。 戏院,又称梨园,这里的构造跟四合院差不多,也有点像客家人的围龙屋。这个柳先生倒像个常客,轻车熟路地穿过迷宫一般的屋里巷,若是没他领路,恐怕还真不好找。 隔着门帘,隐约有笑语声从里面传出来,有男的,有女的,从声线来判断,年龄应该都不大。小豪印象中听戏的都是些老年人,至于他为什么来这里,只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柳先生走在最前面,掀开门帘,像个招揽生意的伙计似的,客客气气地说了声:“二位客官,里面请!” 婷婷抿着嘴笑道:“柳公子,你还兼职店小二吗?” 柳先生微微一笑,“今天有能遇上二位是缘分,也是我的荣幸。希望你们能够喜欢上这里,有空可以常来捧捧场。” “你该不会这梨园的老板吧?如此帮忙招揽生意。”婷婷打趣着说。 “哪里哪里,你说笑了。”柳先生摇摇头。 小豪一旁见两人相谈甚欢,醋意大发,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能显得自己太小气。他是敢怒不敢言,他看着柳先生,总感觉他这人哪里怪怪的。 穿过内帘,里面是别有洞天,装修格外的精致,可称得上富丽堂皇。正中央有个主舞台,也是戏台,足足有五六百平米,台下设有八仙桌和凳子,每桌最多能坐六人,因为朝舞台的一面要空着,留给戏园班子的伙计提供茶具、茶水。 今晚的观众不算多,但也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前面几排早已座无虚席。两人也与柳先生分道扬镳,他俩物色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合适的座位,但位置相较偏僻的角落。 “我们去那边坐吧,那里有一张空的。” “好。”婷婷跟在小豪背后。 柳先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双眼一直望着婷婷的背影。 梨园内,春色方浓,浓如酒。两人迈着匆匆的脚步过去坐下,生怕位置被人抢走。可这角落里的位置视线并不是很好,婷婷脸色有些不悦。但小豪丝毫并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冲着看戏来的。 “这位置……”婷婷接受的教育使她不能表现出不满。 小豪也看出所以,坦诚道:“婷婷,对不起,因为前面的贵宾席比普通票贵了三五倍,我实在没有带那么多钱。” “没关心,这里也挺好的。”婷婷嘴角微微一笑,声音十分温柔。周围的灯光很暗,隔壁桌还坐着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暴发户。微弱的灯光下,依稀可见他一口大黑牙,也不知多久没刷牙,或者是抽了几十年大烟。他的口气似乎都快溢出屏幕,令人作呕。 只见他怀中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低声细语地说:“小美人,今晚我可专门为你准备了份礼物。” “嘴上说出差,却偷偷跑过来找我,要是被你家母老虎发现,我看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那女子动作妩媚,躺在男子的怀里,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子。 “胡说,我他娘的会怕她?一个黄脸婆,她就算个屁!”中年大叔嚣张跋扈地说,有点虚张声势的嫌疑。 “好了,好了,也就不在她旁边的时候,你能吹吹牛。” “你刚刚说给我准备了礼物,到底是什么?贵不贵重?”女子露出期待的目光,看上去十分势利,但声音却分外娇柔。 小豪与婷婷坐在一边,任由肉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们也没有转头,只是用余光打量着这对情人。 “真是一对狗男女。”小豪不满地说。 虽然说的声音很小,应该不足以传到那两人耳中,但婷婷还是心有顾虑地劝道:“豪哥,你别说了,没必要多生事端。” 小豪也是性情中人,对于看不惯的事物向来直言不讳,从不转弯抹角,“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嘘——别说了,万一被他们听见就糟了。”婷婷的表情十分紧张,生怕在今晚的约会留下不美好的印象。 那中年大叔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盒子,他的拇指上带着一颗翡翠戒指,足足有鹌鹑蛋大小,十分夺人眼球。再看看这盒子,是由沉香木制成,表面非常精致,雕龙刻凤。 他轻轻翻开盒盖,盒底垫着一层上好的锦缎,光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盛在这盒子里的东西那就更贵重了。 那是一串佛珠,总共有十二颗,但这佛珠并不是用朱砂石,紫檀木,珍珠之类制成。那女子对着珠子哈了口气,轻轻擦了擦,只见这佛珠闪着蓝绿的光芒,十分罕见。“这到底是什么石头?怎么还会发光?”女子疑惑地问, “宝贝,这可不是石头,这是夜明珠。”大叔笑着说。 女子一听,可把她高兴坏了,双手把玩着这串由夜明珠串成的佛珠,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要知道一颗夜明珠的价格,是多少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买得起,这可足足有十二颗之多,且大小一致,这毫无疑问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大叔到底什么来头?出手居然如此大方,小豪斜着眼打量着他,只感觉这人无比眼熟。 “他到底是谁呀?”小豪问道。 婷婷看了又看,说:“这人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对了,他好像跟我爹有些交情,以前经常在一块谈生意。”婷婷猛地回想起。 两人窃窃私语。 突然,一个声音从耳边轻轻传来,“他是风雷镇的镇长,李玉泉。” 柳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两人对面。 “风雷镇镇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婷婷问。 柳先生压低嗓音说:“因为那是他的情人,春花秋月楼的头牌,柳嫣红,他们时常来这里私会。”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是不是找不到位置,跑过来蹭桌?”小豪转过头没好气地说,也不知为何,他对这个柳公子态度极差。 柳公子倒并不在意,双眼凝视着婷婷的眼睛,“你们第一次来风海棠,很多规矩不懂。” “嗯,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就是听说今天这角儿唱得不错,特地过来捧捧场。”婷婷解释道。 “什么规矩?”小豪不耐烦地问。 “听戏,除了听觉,就是视觉。坐在角落连舞台全景都看不到,更别提台上的人物和动作,一举一动都捕捉不到。单单看个侧面有何意思?”柳先生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再说这角落,龙蛇混杂,还有煞风景,根本不是看戏用的。二位若是不嫌弃,随我一块上那边坐吧。” 小豪脸色一沉,心想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搅和。自己好不容易约婷婷出来,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与婷婷的二人世界就要泡汤,他连忙婉言回绝道:“这位公子,我们萍水相逢,不敢多有麻烦,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相逢即是有缘,不麻烦,不麻烦。”柳先生很不识趣地答道,眼神却像是故意的。 婷婷转念一想,说:“豪哥,柳公子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不能辜负人家。再说这角落的灯光昏暗,视线也不好。” 她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显然很想换个更好的位置。小豪转眼盯着柳先生,只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婷婷身上,压根没有离开过,心想这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不定这个柳先生是贪图婷婷的美色,不得不提防着点。 “你们快随我来吧。”柳先生再三邀请,同时向两人招了招手。 “好吧。”小豪也只好无奈答应。 而角落里,柳嫣红将夜明珠戴在白皙的手腕上,来回显摆,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娇笑,“你个死鬼,还算你有心,没忘了我。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受不起。” 李玉泉大乐道:“黄金有价,珍珠有价,而美人一笑无价。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与之相比起来,这小小一串夜明珠又算得了什么?” “可你知道周幽王为了红颜一笑,断送了整个西周吗?”柳嫣红打趣着笑道。她虽说不上绝色佳人,但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无不让人心神荡漾。 “别说断送整个西周,就是送我上西天也乐意,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李玉泉说完便强行亲吻了上去。 即使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柳嫣红还是用推开了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是一个有妇之夫,而我是一个风尘女子,成天偷偷摸摸,担惊受怕。你若是真心爱我,就应该给我一个名分。” “可我家那个母老虎是不会同意的。”他无奈地说。“说到底,你还不是怕她?哼!” “这怎么能叫怕呢?这叫尊重老婆,她不同意,我也没辙。”他还在强词夺理。 柳嫣红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阴险的笑容,“同意?死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你想干什么?”李玉泉脸上一脸惊愕。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件事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你就是一个懦夫,如果没有你大哥支撑,你连风雷镇镇长的位置都保不住。”柳嫣红不留情面地说。 李玉泉身为一镇之长,性格却唯唯诺诺,却对此般言语竟说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三人走至舞台的正前方,在一台桌子前面停了下来。这桌子处于梨园的正中央,位置那是比前排还要贵上几倍,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伙计穿着一身旧衣服,也不像有钱人,更不像是来看戏的。 他看到柳先生,便立马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先生,你看,这一桌位置我都给你占好了。” 他伸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座位,点头又哈腰,柳先生则是掏出一些碎银打赏给他,说:“小兄弟,有劳了。” “先生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他笑眯眯地收下银两。 柳先生转身对婷婷和小豪说:“就这里,请坐吧。” 两人几乎同时坐下,这位置别提有多舒服了,整个舞台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小豪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一脸震惊,这赤水镇真是卧虎藏龙,个个腰缠万贯,唯有自己穷得叮当响。 婷婷也是一脸开心,毕竟耳边少了刚才那闲言碎语。 第58章 游园惊梦 大幕缓缓拉开,全场一片安静。 一女子从幕布后盈盈走来,粉红裙,绣花鞋,举步如和风拂柳,台下立时一片叫好声。她手绢微微遮面,柳眉腮红,一汪清眸如水,眉间深锁一股哀愁,随后慢慢唱将开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 她的歌声悠扬,腔调婉转,入耳妙不可言,恰似遗落人间的仙音,时而忧怨,时而凄凉。 淋漓尽致的歌喉,加上倾城的容颜,底下的掌声如雷鸣贯耳。 柳先生更是看得出神。 婷婷虽对曲艺一知半解,但依旧被她的表演深深震撼。唯有小豪不知在干嘛,心思全然不在戏台上,而是把目光尽数落在婷婷那可爱活泼的脸蛋上。毕竟他一个粗人,哪懂得欣赏什么曲艺,要不是为了婷婷,这种地方请他他都不来。 婷婷向学识渊博的柳先生问:“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这是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今天唱的是《游园惊梦》片段。”柳先生回答。 关于这段昆曲,主要讲诉杜丽娘与柳梦梅那亦真亦幻的爱情故事。 宦官之女杜丽娘,深受封建礼教束缚。她背着父母和塾师,去游玩空寂无人的后花园。那日,花香鸟语,触景伤情,她做了一场梦,与一名年轻书生在梦中相爱。但她醒后终日寻梦不得,抑郁而终。她临终前将自己的画像封存并埋入牡丹亭旁边。三年后,赴京赶考的岭南书生柳梦梅恰巧在牡丹亭发现了那幅画像…… 台上杜丽娘扮演者正是风海棠的当家花旦叶素文,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 婷婷往舞台望去,却见那花旦偷偷把目光望向这边,柳先生脸上更是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此时的文财仍然闷在房间里,郁郁寡欢,像个怨妇一般,都到了饭点也不愿下床。 九叔推门进来问:“你这小子要睡到什么时候?阿豪呢?” “他跑去和婷婷看戏了。”文财用被子捂着头回答,一点都没规矩。 “你们俩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九叔叹了口气。 “镇上新开了一家西餐厅,我跟你师叔准备去尝尝西洋餐,你要不要一起来?” 文财双耳一动,顿时来了精神。可转念一想,明天要去对付僵尸王,又没了胃口。他颓废地说:“算了,我也没吃过西洋餐,去了也是给师傅丢脸,还是不去的好。”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别去了。”九叔也没有勉强。 文财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心里嘀咕道:“也不知西洋餐是什么味道……” 九叔刚踏出房门,便停下脚步,“我也没吃过西餐,搞不好会在师弟面前出洋相。不行,还是得把文财带上,有什么事让他顶着。” 他折返回来说:“文财,既然你这么懂事,这么为替师傅考虑。师傅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吃吃什么叫西餐。” “文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你还不赶快起床?”九叔又瞅了他一眼。 只见咽口水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文财思虑再三后,掀开被子说:“师傅,我去。” 谈话间,茅山坚已过来催促道:“师兄,文财,该出发了。”“好嘞,师叔。”文财满脸喜悦,像是早已把明天抓僵尸王的事抛之脑后。 三人其乐融融地走出门去。 阴惨惨的夜色笼罩着大地,治安队内,灯火明亮,不少队员忙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就连罗伯特局长也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满身酒气。 他原本还在聚仙楼和钱老板一块应酬,如今都化为了泡影。他故着两个腮帮,摇摇晃晃地说:“老胡,什么事催的这么着急?非得我回来……” 小胡子皱着眉头,脸色慌张,“局长,不好了,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区区女尸而已,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会有人死去,你们搞定不就行了?有老子的生意重要吗?”罗伯特说。 “又是无皮女尸。”小胡子吞了口唾沫。 “什么?那个案子还没有破吗?”罗伯特质问道。 阿威队长走来,先是对罗伯特敬了个礼,随后拿着一堆文卷宗说:“局长,这些是关于死者的报告,死者身份无法查明,最近赤水镇并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我建议张贴寻人启事,将此案公布于众。” 罗伯特脑袋都要大了,这事情要是闹大,到时传到镇长耳边,自己局长的位置可就难保了。他反问道:“这次的女尸又是怎么回事?” “死者女,年龄三十左右,身高1米65,尸体没有皮肤覆盖,且肌肉组织腐烂,推断死亡时间在两三个月前,是在废弃已久的横安断桥下发现。”阿威翻开卷宗说。 “什么人发现的?”罗伯特问 “是一位拾荒老人。” “有没有可疑?”小胡子接着问。 阿威回答:“带回来盘问过了,没有可疑。” 小胡子想了又想,对罗伯特悄声说道:“局长,依我看不如这两件案子赖在那拾荒老人的身上。先把案子给结了,反正不会有人在乎一个流浪汉的死活。” “没错,这是个办法。”罗伯特点点头。“你们在嘀咕什么?”阿威问。 罗伯特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楚,他把手搭在阿威肩膀上,像好哥们似的,亲切地叫了声“威哥”。 阿威愕然,罗伯特变得阴阳怪气。 “怎么了,局长?” “你这个队长也当了不少年头,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机会往上升吗?不就是因为没有这个……”罗伯特拧了拧大拇指,“这世道,财可通神,何况是人。” 阿威也不拐弯抹角地说,“局长,你有话就直说。” “这治安队,我准备设个副局长的位置。至于人选,我早已心中有数。除了你,没有人能胜任,只要我跟镇长说两句,这个位置便是你的囊中之物。”罗伯特开门见山地说。 阿威心想这世上哪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相信,而且沉着冷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只要你把那个流浪汉抓回来,略施手段,让他认下这两件罪名。副局长的位置,我包你手到擒来。”罗伯特直言不讳。 面对这般诱惑,阿威的脸色显然有些踌躇,像是动了心。可一想到要冤枉无辜的人,良心上却又过意不去。 “威哥,这件事要是传到镇长那里,你我都下不了台。”罗伯特唱起了苦肉计。 “何况一个流浪汉的性命,谁会记得?只要案子一结,板上钉钉,死无对证。”小胡子贼眉鼠眼地说,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头头是道。 阿威还在犹豫,如果这么一来,真凶势必逍遥法外,到时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赤水镇几十年来风平浪静,这安宁绝不能毁在自己手里。思虑再三后,他义正言辞地说:“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如果一日不查到真凶,赤水镇就一日不得安宁。能不能当上副局长是其次,我身为治安队队长,职责就是保卫赤水镇的安全。” 小胡子说:“你说得倒轻巧,你现在毫无头绪,你拿什么去查?做人最要懂得变通。”“我一定会查出这连环杀手,还赤水镇一个安宁。”阿威目光坚毅,像是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罗伯特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刘全跑到三人中间,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他说:“不——不不好——好了——” “你说话利索点,结巴了是吗?”小胡子嫌弃道。 “刘全,发生什么了?你讲清楚点。”阿威心平气和地问。 刘全抚了抚胸口,气息也慢慢顺了下来,磨了磨牙齿,“又发现一具无皮女尸。” “什么?”罗伯特眼睛都睁得铜铃一样。 “又来一具?” 刘全点点头,“没错,第三具。”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来的动作,气氛凝重。刘全说:“因为接连发生两起命案,我特地派兄弟加大搜查力度,扩大搜查范围,但我们估计受害者远不至于此。” “还有完没完?这是什么破镇子,真是晦气。”罗伯特一甩手,在旁边的椅子上气愤地坐下。 几乎同一时间,陈金荣亲临治安大队。 他来势汹汹,板着脸,刚进来,便大叫一声:“罗伯特——” “镇长,我在!”罗伯特低眉顺目地回答。 “你怎么回事?这赤水镇发生了多少起命案,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火没烧起来,倒被人在背后泼了冷水。 小胡子赶紧打个圆场,“镇长,这可不关局长到事,你看他深夜还配兄弟们加班加点,为了破案,煞费苦心,行为是可圈可点。” 罗伯特点点头,“镇长,我是忙前忙后,就是为了早日破案。所以一时疏忽,忘了上报,天地良心,日月明鉴。” 他虽喝洋墨水长大,说话洋腔洋调,但中国话还是讲得挺流利的。 “少跟我扯这些,到底怎么回事?”镇长态度开始变得暴躁。 阿威站了出来,“三具无皮女尸,无法确认死者身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凶器,破案难度极高。” 镇长不留情面地说:“你们都是饭桶吗?那么多人,连个案子都破不了。人命关天,这赤水镇到声誉怎么办?谁来负责?” 罗伯特说:“镇长,您放心,我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 “哼,我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你们抓不到凶手,全部卷铺盖走人,一群废物。”镇长下了军令状。 “这……” “是是是——”平时嚣张跋扈的罗伯特此时也不敢反驳。 待镇长离开后,治安队的氛围愈发沉重,寂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阿威盘膝坐在地上,盯着地板发呆,也不在想什么。 “五天时间,只有五天,要是抓不到凶手,我们都得卷铺盖走人。”罗伯特也叹着气。 小胡子安慰道:“局长,你别灰心,说不定还有转机。” “我往这个位置投了不少钱,我怎么就摊上这事?真是倒霉透了。”罗伯特越说越愁。 其他兄弟皆保持沉默,要么在思考对策,要么已想着被炒鱿鱼,宛若一条条丧家之犬。刘全蹲下身,凑到阿威耳边,轻声道:“这个案子很邪门,凶手要拿那人皮干什么?” 阿威低头不语。 “现在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两天,我清查了镇上所有屠夫和医生,也没有值得怀疑的线索。” 阿威依旧没有回应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威哥,不如你去找找九叔吧,这案子实在太过邪门。”刘全道。突然,阿威一拍大腿,顿时有了主意。 罗伯特看着他,问:“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我有办法了。”阿威说。 “什么办法?”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着他。 阿威神神秘秘地道:“来一招美人计,引蛇出洞。” “美人计?” “没错,死者都是女性。我们干脆找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做为诱饵,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凶手就是插翅也难逃。”阿威眼神变得自信起来。 “说得容易,上哪找漂亮姑娘?”小胡子叹了口气。 刘全垂下目光,眼珠子一转再转,说:“队长,你的好兄弟,阿豪。” 阿威撇了他一眼,“阿豪是男的,怎么引那个凶手?” “但是他跟婷婷关系好啊!”刘全继续说道。 “你是想让阿豪劝婷婷,帮我们把凶手引出来?”阿威反问。 “没错,婷婷,年轻,漂亮,完全符合。” 罗伯特突然打断道:“等等,你们说的是哪个婷婷?” “当然是冯老爷的千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