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触碰到神的秘密》 第1章 疑窦 时来新觉得有件事情很不对劲。 今天,他非常偶然地翻开一个本子,完全无意识的,本来只是出于无聊,顺手翻翻而已。本子就放在卧室小书桌的一个角落里,这桌子平常是妻子文慧在用,有些凌乱,杂七杂八地堆着一些护肤品、首饰盒、文件夹、书本之类的东西。他料想不到,这个本子会给他带来这么多苦恼。 按照他的生活规律,平常在下午时候他一般会去趟江边,随便走走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然后拿瓶饮料,坐在江岸旁的石凳子上,呆呆看一会儿风景,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 这是他唯一健康的习惯了。 宁越市今天阴沉沉的,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云层,不住低垂下来,一些超高层建筑的楼顶都已经没入到云雾当中,整个城市似乎失去了颜色,目力所及的景物都是灰蒙蒙的,像一张黑白照片。 天气很影响人。时来新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肌肉酸痛,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股市收市以后就一直这样,几度抬腿都走不出屋门。 这会儿也不想玩游戏,正无所事事当中,他将房子巡视一圈,忽然生出想整理收拾一下的念头,家里是有些凌乱了。 这几天文慧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住,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心血来潮之下说干就干,他难得地动起手来。上一次收拾屋子,已经难以确定在多久以前,不过这不重要。 也许是没有做家务方面的天赋,归置了几样东西后,便忘掉了初衷。因为他发现随手乱堆的东西当中,埋藏有许多记忆在里面,成为回味过去的线索,这些东西平常散落在记忆库的角落里,很难被想起,时间长了就会被遗忘,有些物品就像一个引子,打开个口子,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追溯下去,把散落的过往一点一点收拾回来。渐渐地,他忘记了初衷,手上的动作变了,从整理变成挖掘寻找,于是家中更乱了。 折腾快个把小时后,神使鬼差地,他来到文慧惯常使用的书桌旁,拿起那个不太起眼的本子,也就是在今天,平常他压根不会注意到它。 本子是文慧工作的电台提供给员工使用的,电台营销部门找印刷厂定制的笔记本,平常还赠送一些给客户。本子有个仿皮封面,烫印着几个金字“宁越商业广播电台”,里面印了一些日历、星座、南昊联邦行政区地图等等的插页,和市面上其它企业的笔记本没什么两样。 时来新随手翻开,瞥见里面的月份历上用黑笔打着一些圈圈,乍看没有规律,每个月都圈了一个日子, 像上个月,就圈了十二号,再往前一个月圈着九号。这都是些什么日子,文慧要特地把它们做下记号? 他还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失笑,这该不会是文慧在记录那个日子吧? 好像还真是的,每月都有,中间隔了三十来天,有规律但又不完全一致。 想到这,时来新重重叹一口气,有股失落涌上心头,他和文慧之间出了严重的问题,两人很久没有好好聊天,经常性地冷漠相对,除了女儿的事情外彼此间似乎已经没有了交流的必要,甚至…… 他也想改变现状来着,主动找文慧想把话说开,但她的回应很冷淡,让他沮丧、失望、无力。事情就这样搁下来,日子拖泥带水地过去,他先是麻木,然后习惯了。 本子上的那些圈圈把他心里的这块疮疤又勾起来,五味杂陈,竟是久久不去。 胡思乱想中,他的思维跳跃得厉害,忽然脑子里像有一道光闪过,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急吼吼地抓起一支笔,把圈圈里的日子逐个记下来…… 上个月十九号…出差去了。 再往前一个月…和女儿一起回娘家住了几天。 再往前…想想…喔对了,也不在家… 记忆力是时来新的强项,他把那些日子全往后推一个星期,对应着把文慧的去向写下来。最后他发现,文慧在圈圈后的固定时间段里,几乎都不在家里,准确地说没在家里过夜。 这种情况起码持续了半年。 时来新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有些发抖。这种惨淡的夫妻关系在长时间维持着,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在偶尔的刹那间,脑子里闪现过类似的可能性,但很快就把它忽略掉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文慧她…很可能……” 时来新艰难地正视着这个念头。 它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错觉。不过这种想法一旦进入心智当中,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它不断袭扰着时来新,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脑际,不断潜滋暗长,从一小片阴影长成满天的阴云,让他无处可躲。上厕所、吃泡面、进游戏,它都不断在眼前晃动,直到他烦躁,直到他将鼠标一摔:好了,我投降,我必须要知道,他喵的我是不是被绿了! 第2章 阴天 “今天的天气的确不怎么好,想必有不少的听众朋友无奈改变了今天的行程。原本想到户外跑个步,想在路边别致的咖啡馆迎着阳光消磨掉一个下午,都泡汤了。想起昨天女儿对我说,我们虽然不能改变天气,但是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心情。听了以后,我忽然觉得,这好有哲理喔,小小的心灵里居然隐藏着大智慧,难道不是吗?心中有安宁,何处不能得自在,不知道在收音机旁的您是否也有同感……” 时来新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这个时间段正好是文慧一档下午节目播出的时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突然很想听听文慧的声音。 说起来,时来新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听文慧的节目了,他有点受不了她在家中冷漠,而在大众面前做知心大姐姐的反差,仿佛在全世界面前,只有他一个人被孤立的感觉。 迅猛发展的互联网时代里,电台媒体在短短十年时间里由盛转衰,听节目的人越来越少,被层出不穷的流媒体和自媒体直播渐渐取代,致使文慧他们台里近两年举步维艰,连在经营上都有些困难。 时来新认识文慧的时候,正是她事业上走向高峰的时期。她主持风格亲切自然,言之有物,和听众互动良好,节目相当受欢迎。加上外型靓丽很上镜,就算跨界也完全没有问题,成为电台的当家女主播,不大不小是位在宁越市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公众人物。 记得他还在追求阶段,有一回到电台接文慧下班,在出租车上刚和文慧通了电话,坐在旁边的出租车司机开腔了,哥儿们,你去电台接的可是女主播文慧? 时来新说是呀,出租车司机很高兴,再问,你是她男朋友? 是呀,时来新回得很干脆,虽然还未确定关系,他当然不能怂。 他也估计不到文慧在这群司机里的受欢迎程度,听他这么说,出租车司机有把他当半个家里人的热情,在路上猛聊文慧的节目,到地方还不肯收车钱。 时来新哪能白坐车,硬塞了给他。见到文慧时说起这个事情,她还拿起粉拳猛敲他的背,说叫你乱讲,完了完了,我的名节没有了…… 回味那时的甜蜜幸福,让时来新不禁嘴角上翘想笑笑,但和原本板硬的阴沉脸起了冲突,肌肉不自然地抽搐,很拧巴,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也许是他的笑来得怪异,引发斜对过的一位少妇不适,紧张地看他一眼,身体往里缩了缩。 见不小心吓到了妇孺,他也把自己从思绪里抽回来,叹口气,记忆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此刻电台里的那个女人,与当年还是同一个人吗?她既熟悉又陌生。 说实在话,文慧的主播表现和十年前比,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最大的不同,也许是结婚生女后,话题变得细碎实际了,而她的听众也长大成熟,也习惯了她在无线电波中的声音,给他们一种陪伴的感觉。 文慧迎来她在事业上的天花板,已经是早几年的事情,曾经很是苦恼,时来新当时也帮着出过不少主意。文慧听从他的建议搞过自媒体,但这个弯实在不好转过来,没有能成功,她也学不得那些鲜嫩小网红搞直播,最终算是浅尝辄止,回到自己的舒适圈。 久了没有听她的节目,今天怀着不同的心情再次打开她的频道,反倒比以前看得清晰。文慧明显是上一代主持人的风格,字正腔圆语调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不过现在人们的喜好有些不同了,听众往往喜欢犀利的观点,辛辣的表达,口味重些没关系,心灵鸡汤绝对是过时产品。 互联网时代一切都变化太快,过气的上一代产生速度更快,一不小心你就是明日黄花,注意力离你而去。 所以“上一代”绝不是什么好词,文慧身上有深深的正统主播的烙印,那在很久以前就不流行了。但相对而言文慧还算好的,有一张大家能记住的脸,有惯性的收听,其他的主播不知被淘汰了多少。 时来新感觉到自己元气恢复了一些,走出家门来到公众场合是正确的,身上的燥热消减许多,已经可以比较理智地思考问题了。 他开始仔细地倾听文慧说的每句话,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蛛丝马迹,成为他心中猜想正确或者错误的证据。 公交车到站,他下了车,这里离文慧工作的宁越商业广播电台不到一千米。 这一带他很熟悉,径直走进一家着名的连锁快餐店,进去后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隔窗可以望向对面的电台大楼。 耳机一直没有摘下,节目到了尾声,这时文慧已经在收尾,絮絮叨叨给听众铺垫明天的内容,末了送出一首歌,祝愿世界和平之类的,天天如此,时来新觉得挺烦的,却是文慧的必修课。歌不错,一位女歌手的作品《阴天》,大致说的是一位女性躲在黑暗里思考人生,很应当下的景。 他对文慧的工作流程很熟悉,下了节目以后,文慧会参加台里的例行工作会议,报明天节目的选题,这种会议可长可短,可以变成闲聊,可以是批判会,容纳的功能很多。 他掐的这个点刚刚好,会议结束后,主播们就可以自由离去,而文慧下班后的去向,见什么人,才是他最关注的。 时间缓缓流逝,时来新不好白占人家一个位置,去买了薯条和雪糕,买回来后趁着新鲜,将香脆的薯条裹上奶白的雪糕往嘴里塞。薯条还热着,雪糕遇热马上融化,化成液态钻进蓬松的薯条内部,奶味和甜味充盈着,刚好是最美味的状态。 这种吃法是方舟教的。 那会时来新来宁越的时间也不长,因缘际会之下加入了”壹本划算”,与同在营销部的关风和方舟合称为“三剑客”,开始了三人纠缠不清的职业生涯。 ”壹本划算”是家专门做折扣券和优惠卡的企业,算是团购业的最初形态,过渡性的产物,仅仅经营了几年就湮灭在商业发展史的长河中,不过也风光过一段时间。 公司真正来钱的,是定期出一本集结了所有客户优惠的免费杂志,赚取一些广告费,由于是小公司人手少,三人要干八个人的活,他们反倒得以接触到多方面的商业机密,成为三人日后自立门户创业的基础积累。 三人工资收入不高,却需要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除去吃饭和睡觉,几乎是需要全天候的投入。好在几人年轻,精力充沛,没当一回事儿,还在繁重的工作中结下了交情,三人目标一致,每天一起工作,休息聚在一起,过着一种奇特的集体生活。 连锁快餐店里有吃有喝有空调,自然成为三人的聚集地,除了睡觉的时候分开,这里就是他们办公室外最常呆的地方。 三人吃饱喝足,就开始神侃,策划接下来的工作,聊业绩,聊怎么和客户周旋,也聊人生,聊理想,因为都怀着远大的目标,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情怀,说到兴起免不了意气风发,不知不觉就声音高亢起来,让餐厅里的人侧目。每到这种时候,来就餐的小妹妹,还有餐厅里打工的女生,都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他们附近,悄悄递过来注意力,也正常,专注事业的年轻人都显得特别器宇轩昂一些。 况且三人外形还相当周正,外形最帅的是方舟,长身玉立,脸部轮廓精致,走出来很有模特的台型感,实际上他也真干过模特,只是在那个行业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帅。 关风在三人中学历最高,唯一的大学生,风度翩翩,谈吐优雅,实打实的气质型选手。 时来新相较两人稍稍没那么有特点,但要说就此躲起来自卑,把自己置于从属地位,他会从内心深处说一声“呸”! 他认为自己最大的长处是有才华,才华与智慧相得益彰,在他身上完美共冶于一炉,外表不是一下子能看出来而已。 因此三人根据各自的特点是有分工的,女性客户一律交给方舟,需要进行谈判的,关风上,如果要见重要的人物,比如总经理、老板之类的,就要靠时来新了。 几人也相当享受周遭那些注视的眼神,有这么好的观众,越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有一旁的餐厅女领班免费送来茶水或者可乐,然后又装着擦桌子徘徊不去,三人更是暗爽。 那时的餐厅领班都年轻,基本盘儿都不错,哪像现在?时来新看了眼刚刚在身边经过的中年妇女,身着略显臃肿的制服。 第3章 跟踪 等待的滋味是很难受的,尤其时来新还满肚子的官司。 他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这件事情的曲曲折折,仍是谜宫一般没有答案,心里又多了个声音,在申斥自己:太荒谬了吧,光凭着一些疑点想象就断定文慧有出轨行为,还巴巴地赶来蹲点跟踪,演电视剧呢? 这行为不健康,不自信,很丢人,他都有立刻站起来离开的冲动。 但要是万一呢?转念一想,他腿迈不出去。自己跟文慧真的就没有问题?恰恰相反,问题还很严重,这种夫妻关系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客观地说,文慧有外遇这回事情居然还有其合理性。 此刻他讨厌自己的理智。 外面天色越发暗沉,想要看清楚从电台大楼里出来的每个人有些许费劲,时来新的眼睛开始干涩疲劳,他揉了揉下眼袋,视力稍稍恢复一点,然后仍是锲而不舍地盯着。 幸好也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文慧。她正步履轻快地走出大楼,穿着一身卡矶色职业套裙,外披一件浅灰色薄长外套,明朗清丽,让人不禁眼前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就要追逐着她去。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打扮,加上外貌漂亮身材修长,浑身散发着职业女性的利落气质,像自带光环,到哪里都是场中焦点。 这年头已经没有人到电台门口追星了,但她出现在大楼外面,还是赚来不少路人的眼球。 时来新见之更是多重滋味在心头:原来她仍这么漂亮。 平日里在家中,两人淡漠的关系使他忽略了许多事情,没有察觉到文慧身上悄悄起的变化,她穿衣的风格变了,更加优雅和有品位,成熟妇人的韵味完全散发出来,竟是如此的诱人! 这段超长时间的蛰伏,糊里糊涂中,他错过了很多。 内心深处他颤抖着不敢面对一个问题,这份美丽还属于他吗? 跟在文慧身后还有几位电台的同事,当中有一位时来新似乎还见过,觉得脸熟。 他们明显是要一起走的,几人站在路边有说有笑,等到一辆轿车开来,分头开车门上了车子,然后飞快驶离,完全没有给到时来新时间,去考虑他下一步该干什么。 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时来新不知所措,照理说他应该跟踪下去的,但怎么跟?等找来车子,被跟踪的对象早就没影了。 首次的跟踪行动就这样夭折了,他有点沮丧。看刚才车子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往忠山路走,而从时间上看,他们可能是去吃饭,几个谈得来的同事一起去聚餐的样子。 那晚饭后呢?一起去唱歌,或者分头各自回家,这时文慧的行踪才是时来新最关心的,她到底会和谁在一起。 今天看来也就这样了,但难熬的是今晚,心里怀疑的种子撒下了,就会不停地发酵。他深知自己以及人性的劣根,永远喜欢纠缠于患得患失的方寸之地,只要心智仍在运转,就会不断循环,直到有新的东西取代之。 人不是自己的主人,欲望才是。 眼前就是一片苦海,时来新却无力挣扎,他只有被动地接受那些抓心挠肺的时刻降临。 餐厅里又热闹起来,快要进入晚餐的繁忙时段,多了来往不断的身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干坐着,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想想也坐得够久了,便起身离开餐厅。 来到了街上,看着下班通勤的洪流,每个人都似乎很忙,都有努力的方向,使他生出种遗世独立的孤单感,人潮在身边流过,却找不到一个人和他说句话,他似乎已和这个城市的人们走在两个不同的时空。 不知道是否出于这种心理,他突然很想跟文慧联系,拿出手机欲摁电话,却又收住了手,想了想,改发短信,在社交软件上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去一句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就在信息发出去的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好像表现得有些婆妈,还透露出自己的软弱,估计连文慧那边也会觉得突兀,冷淡关系的氛围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家人间的问询。 结果像是在呼应他的想法,半个小时过去,他都没有得到回应。 无奈中时来新揣着一颗无着落的心,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身边经过,走过多少个路口。 酝酿了一整日的雨,终于很不痛快地洒落下来,粉状的小水点冷冷地扑到脸上,皮肤不由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时来新突然清醒过来,警觉到自己有些魔怔了。于是迅速整理了下思绪,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的坚强,过去无论遇到多难的事,都没有如此自失过。 他不禁摇头苦笑,真是犯了混,折腾得自己不轻。 “靠,我怎么混成了这样,这还是我吗?” 他抬头暗问苍天。 他开始干预自己一度不受控制的思绪,往最痛处拷问内心,她真出轨了会怎样? 这种拷问不异于在受伤的心上再砍一刀,但这种超越现有痛苦的刺激,的确可以帮助自己恢复理智,大大提高了承受能力,属于心理上的休克治疗。不保证可以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帮助你不至于疯掉。 不管是或不是,这个死结总还在的,拖拉下去,担心的事情今天不发生明天也会发生,难道时刻准备着被戴绿帽、被出轨,好让自己先有心理准备? 时来新彻底冷静下来。 人生有三把钥匙,接受、改变和离开,不能接受的就改变,不能改变的就离开。 现在他接受不了,但又无法改变,更不愿意离开,因此他落入超级纠结的境地而难以自拔。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依旧落着无情细雨,时来新仍在黑暗的渊薮中行走。 第4章 出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时来新有些疲乏,抬头一看,入眼是片有些熟悉的街景,这里离家住的小区还有段距离,但也不远。看来在潜意识里他还是往家走的。 前面有家小食店,看门脸貌似来吃过,他摸摸肚子,虽然没什么胃口,但饭总是要吃的。 进店扫一眼墙上的菜牌,就知道这苍蝇小店能吃的无非就是那几样,面条炒饭馄饨。 叫了份鸡蛋炒饭后,他寻个位置坐下,往四周看了看,店里客人不多,除去自己以外只坐了两桌,离他最近的是两位白领打扮的男子。 伙计很快把炒饭端上来,时来新闻到香味还真有些饿了,筷子夹起饭上的荷包蛋塞进嘴里,登时焦香满口,胃口活过来了,人也放松了,没想简单的一顿饭还有些治愈的作用。 正准备大快朵颐,耳中飘来邻桌两人说话的声音。 “我在行政部那边听说了,…家里那位出轨了,正闹离婚呢,……” “现在这种事儿太多了,据专家统计出轨可是离婚的首因,不过话说回来,要提供出轨证据,法院才会考虑作出有利判决。” “现在专家太多了,就没几个靠谱的。” “你还别说,那些专家研究的东西可有意思了,最近网上传播得挺火的一篇研究报告,我可是仔细拜读了,很有启发呀!” “关于出轨的?说来听听。” “话说出轨这事吧,也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也一样啊,所谓有一个坏男人,相应的就有一个坏女人,这是没跑的……” “也是,看电视剧里面演的,总是说男人在做坏事搞外遇,我觉得有性别歧视在里面。” “而且出轨还跟职业有密切关系,文章里把男性和女性出轨率最高的职业,各自进行了排行。” “哦?” “男性最容易出轨的,是IT行业,女性出轨首位的是教师行业,意外吧?” “是有些意外,IT行业的男性好理解,那个行业的确收入高,男人有了钱就多了心思,正常逻辑,不过这女性出轨者多隐藏在教育界,倒是令人很意外,一下难以接受。” “教师有寒暑假嘛,空闲的时间多……” “哈哈,你的意思是男人只要有钱,女人只要有时间,就会胡思乱想,也真有几分道理,唔,受教了……” “是啰,家里的女人太有闲的话,就要小心啦,呵呵……” “愿饱受出轨困扰的兄弟们找到指路的明灯,阿门。” 听到这时来新心中一动,认真往那面瞟了一眼,确定两个人自己从未见过,完全是听者有意而已。这话简直是冲着他来的,没错他今天就饱受困扰,而且他就是曾经的IT男,而且……他也出轨过。 一段他不太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再度被勾起。 他和关风、方舟三人间友谊的小船第一次经受考验,是因为一个女人,洛雯。 洛雯是“壹本划算”创业的后期加入进来的,刚进公司就引起了轰动,因为实在是漂亮身材好,一时间男的爱、女的妒,公司里鸡飞狗跳。 老板却乐见其成,说什么这是另类的鲶鱼效应,看你们这帮家伙平常老喜欢溜号,班上总见不到人,现在好了,回公司那个叫勤快。 也没过几天,不知怎么她对营销部三人小组产生了兴趣,喜欢和他们凑到一起,快餐店里的聚会增加了一个靓丽的身影。 公司里其他人不禁哀嚎,怎么好白菜总是被这几头猪拱掉。 漂亮女孩谁不爱,可以很好地刺激人体内部的激素水平,而且与年纪呈反比。那段时间三个年轻人像是吃了兴奋剂,业绩唰唰猛增,每天都似乎有新的发现。 洛雯成了这支团队的催化剂,促使他们发光发热,逐渐产生出自行创业的野心。 不过美好的时光注定不会长久,一些新的变化藏在暗流之下。 爱慕与荷尔蒙在这个四人圈子里越来越浓烈,旁人只需要稍靠近些,就能轻易嗅到那股味道,公司里的人开始偷偷议论,最终洛雯会与谁在一起。 首先表态的人是方舟,他释放出强烈的追求信号,关风性格内敛一些,见到方舟已经行动,恐落于人后,马上抛开面子上的矜持,开明车马地与之展开竞争。 时来新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见两大帅哥在前,自己机会着实渺茫,更重要的,他一人漂泊在外,有着巨大的生存压力,感情方面的事暂时还顾及不上。 方舟和关风都是狠人,这种事情哪会相让,此前的一点塑料兄弟情轻易就作流云散去,直接互别苗头针锋相对,很快就有了起冲突的迹象,幸好时来新见势头不对,在开始阶段就按住,还不至于弄到不可收拾。 洛雯的态度有些难以捉摸,她似乎很是习惯于这种情形,对三人都差不多的亲密,不会给谁多一些,哪个少一点,但又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撩人一把,尺度拿捏得让人欲仙欲死,可很快又云雾散去不留痕,中招者留在原地怀疑人生。 幸好时来新算是清醒的,眼看事业上处心积虑等待的机会就要出现,三人团队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问题。 他冷眼旁观洛雯的表现,看出来她开始的时候对方舟兴趣大一点,但后来和关风更聊得来,可她也不时朝时来新放电,真是一个红颜祸水般的人物。或许这就是她处理感情的方式,对于感情她的需求特别贪婪,总想要获得更多。 他特地和洛雯单独谈过一次,把他们将要实行的计划捡能说的都告诉了她,说的上推心置腹了 。 他一直觉得“壹本划算”的经营模式有问题,太容易复制,才两年的时间,市面上就涌出来几十家。而且光指望着那点广告费盈利,是很难持续发展下去。 那时候他的理论知识远远不够,其他人也差不多,还没有谁意识到流量的重要性。 不过这不妨碍他看到这个价值链条的核心,应该把那成千上万的顾客经营起来,有了这个重心, 团购的商业模式就呼之欲出了,他心里打磨多时的这种想法,就是他们日后创办的“丽团”雏形。 “壹本划算”现在拥有的资源,正是他们初创阶段所需要的,可以拿来就用,公司业务就是他们日后发展的垫脚石,而且他们已经在秘密接触一些投资方,把握还不小。 听了他的一番讲述,洛雯眼瞳里亮的闪光,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也是一位有野心的女人。 “你现在算是在拉我入伙啰?”洛雯说这话时很认真。 “新公司缺一位替我们保障后勤的管理者。”时来新伸出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所以……”时来新小心斟酌自己的用词。 “所以你不想让关风和方舟闹翻。” “尽快让这事情告一段落吧。”时来新点头。 “要我马上挑一个,二选一?但我如果要的是你呢?” 时来新一愣,审视般看着洛雯,她也毫不避让地看着他,有点挑衅的味道。 “别开玩笑了,算我求你了姑奶奶,赶紧把这事摆平吧,现在可经不起乱了!” 后来洛雯选择了关风。 不过关风和方舟两人的关系并未得到修复,有点疙疙瘩瘩的,始终都不对付。 时来新也没有办法,只要他们不妨碍工作就成,况且他还存了些阴暗心理,两个合作伙伴适度的对立,于他是有利的。 接下来“丽团”顺利开张,新公司业务开展非常迅猛,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时来新、关风、方舟三人风头一时无两,带领公司以超常的速度扩张,很好地利用方兴未艾的互联网作为企业的核心运营模式,站在了互联网创业的风口上,引领着整个团购市场的走向,名利滚滚而来。 洛雯也跟着过来了,被任命为行政总监,听上去也是企业高管了,其实初期手底下也就是小猫三两只,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年轻人闹着玩儿。 但随着“丽团”在几年间狂飙突进,公司规模也迅速膨胀,很快就拥有数百名的员工,让人再也无法轻视之。 随着大家的努力,市场蛋糕越做越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公司内部的生态发生着异乎寻常的急速变化,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几人的核心小圈子。 三人同桌吃饭各自修行,都进化出了自己的特点,事业的成功,带给了几人自信,但本质也在进一步显露。 三人行同心协力的阶段渐渐过去,接下来就是三国演义,局面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三人都在有意识地培植自己的势力,争夺更多的公司控制权。随着不断引入投资者,股份不停在稀释,新的股东加入董事会,又会带来更多的变数。 时来新、关风、方舟背后都有各自的支持者,代表着不同的资本势力,三人对合作方式的处理,与背后力量的结合上差异非常大。 时来新牢牢抓住自主权,不管有多少诱惑都不为所动,但相对的能获得的支持就比较少。 关风则是放开怀抱拥抱资本,甘心为那些势力所用,不断放弃手里的股权,逐渐变成一个代理人的角色,所获得的对价就是优裕的生活,以及在董事会更大的话语权。 方舟则是受限于见识与能力,在公司运营中实质起到的作用被弱化,使得他的势力在三方中显得单薄的多,不过他是个要强的性子,反而在权力博弈中更加激进,更具有攻击性,非常不好惹。 在这股暗流中,实质上交锋的对手是时来新和关风,公司内部员工服时来新的要多些,但在董事会的票数上是关风占优。 在这种情况下,来自方舟的支持对于时来新来说就很重要,也成为方舟的生存平衡之道。大多数时候,方舟选择站在时来新一边,不过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又会毫不迟疑地和关风妥协,尽管他是最看不顺眼关风的一个。 洛雯这个大管家的角色越来越显得重要。 在工作上,大管家和公司的管理者关系天然是非常紧密的。 几年下来,洛雯和关风早已是公开的一对,然而在工作上职责上她更是时来新的亲密战友,话说的通俗一点,就像是办公室里的妻子,但下了班她却和关风睡在一起。 随着时来新和关风的关系日渐僵硬,这种局面越发显得不适合,时来新曾考虑过要换掉洛雯,这完全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即使是关风也无法阻止。 但在同时,让时来新无法下定决心的是,洛雯的工作非常称职,很难再找到一个比她好的继任者。再加上两人长期互信的私人关系,都使时来新更陷入两难,事情就此拖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相处始终都存在着一层暧昧,难以言明,或许是洛雯依然在持续释放着某种微妙的信号,又或者时来新还是有些享受这男女间隐秘而有趣的猜谜游戏,毕竟洛雯是如此的可口诱人。 不过此时时来新已经有了文慧,对自己的行为相当有警惕,在他的设计中,渐渐疏远她是比较可行的办法,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实行的。 不过与他朝夕相处的洛雯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却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在工作中仍是一如既往地细致。 说到底这帮热血激情的创业者们,骨子里都是一伙强人,他们自信能够控制自己,驾驭住所有局面,矛盾和混乱只是增加游戏难度的调剂,通关后带来更多的满足感而已。 就让游戏继续下去吧,谁怕谁? 的确,这就是创业者们视困难为无物的原始动力,他们心底里缺少敬畏,因此他们才可以改造世界。 不过世事的变迁从来与人的自信没有关系。在一次外事应酬之后,时来新喝醉了,第二天醒来,见到睡在一旁的居然是洛雯……不过准确地说,那晚是洛雯上了他。 时来新发现是他严重高估了自己,其实他是有得选择的,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也许他的这个欲望一直存在,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这层纸捅破以后,尽管他在后悔,但表现出来的作为,其实和其他的渣男渣女比较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显得更高尚一点。 洛雯就是个妖精,让他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自然而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办公室里,在半山腰的车里,在外地开的会议或者更出人意料的地方,他欲罢不能。 他一度很苦恼,该怎样去处理这混乱的关系。幸好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善于演戏,门面功夫倒是做的不差,两人这种超友谊的工作关系被遮掩得很好,他们自认为不会被发现,可以瞒过所有的人。 时来新怎么也预料不到,这件事情在日后的影响会那般巨大,代价会那般惨痛。 第5章 分居 想到此处,时来新忽觉痛彻心扉,蛋炒饭登时不香了,只吃到一半,他就搁下了筷子。 走出小饭店,外面的雨势依旧轻薄缠绵,街上行人已经稀落下来,路面湿漉漉的、鞋踩在上面特别不爽快。 他觉得口干,于是走进隔了几个门面的一家便利店,从透明冷柜里拿了一罐啤酒。结账时店员热情向他做推广:“老板,本店首单七五折,只要您扫这个码成为会员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他在“刀刀团”玩儿剩下的吗? 他调侃道:“这可是我的处女刷,怎么也得找个三五百的时候呀。” 店员陪笑:“呵呵,也是也是。” 时来新边喝边走,不知不觉来到自家楼下,抬头打了个酒嗝,却意外见到自家窗户亮着灯,不由一惊,害他中途岔了气,怪难受的。 是文慧回来了,不然还会有谁? 他心头一热,仿佛大难得脱,瞧瞧,是自己想多了吧,还闹跟踪,太肤浅、太幼稚,庸人自扰!人家早就回家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脚底下蹭蹭地爬楼梯,丝毫不觉得喘,只想快点见到她。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还特地停顿了一下,收敛脸上过于兴奋的表情。 大门开处,他见到文慧正在客厅里,手里拿包东西,在收拾着什么。 时来新故作平淡:“回来了。” “唔。”文慧是真的平静,淡到要冷的感觉。 这才是他们相处的日常,时来新身上的兴奋劲迅速褪去。 “有些话想跟你说说。”文慧此时表现出与往常的不同。 有话说?该不会……,时来新坐下来作倾听状,他否定了自己可能跟踪被发现了的念头。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卡矶色套裙,时来新下午在电台门口见过。此刻近距离看,更觉得质料贴身身材曲线玲珑,衣服下面的情形,他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许是今天受刺激了,一股邪火生出来在丹田里往上窜。 他念头急转,但没有往正经地方去,只想到,靠,这么性感,这得多少男人觊觎?老子这正牌老公都没机会见着,亏得慌。前一波未平,妒意和醋意又烧将上来。 面前的女人却没有意识到他内心的不平静,眉眼间稍显凝重,斟酌组织着语言。 “这段时间我们很少说话,相处着挺别扭的,让我很苦恼。每天工作都很累,压力也不小,回来看到这个家,面对你,我怎么也轻松不下来。我发现好像跟你越来越陌生了,我不了解你了,你在想什么,你每天做什么,我都不了解。” 时来新没有插话,只是平静地在听。看的出来,文慧是有准备的,主持人的功底在,这番话说得清晰真切,让人很愿意听下去。 “有一阵子我们老吵架,挺闹心的,但想起来也比现在好,那起码还能知道点你的想法。爸妈老问我,我们究竟怎么样了?我只能胡乱搪塞着,他们肯定也瞧出点什么,在操着心……” “对将来的生活,我觉得特没有信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女儿也渐渐大了,开始懂事,你要她从你身上学到点什么呢?” “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无论如何不想再……”说到这里文慧突然止住了,情绪有些激动,高耸的胸脯起伏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生活不能再这么一团乱麻地过下去,该好好理理了。我想带女儿到妈那边住段时间,考虑一下我们俩的问题,希望你也静下心来想想,过去的也就过去了,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已经这么久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呀。” 文慧说的好像很在理,时来新找不出可以反对的地方。过去也这样,与妻子相比他实在显得口拙,吵不过也说不过。像眼下文慧说了一通,明知道是不对劲,偏偏一时间无言以对。 文慧看了眼时来新的反应,觉得是结束谈话的时候了。 “天也不早了,现在我就过去妈那儿睡,”手里提了包东西,拉开厅门,“我们都好好想想,过两天我们再谈谈吧……” 时来新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见文彗要走,马上从凳子上弹跳起来,遥遥伸出手来,似乎要拉住文慧,却只攥住了空气,嘴里想说什么,但干涩的喉咙里只是憋出来两个字“我…们……” 文慧脚步顿了顿,可连头都没有回,坚定地拉开门,迈开脚步离去。 “砰”,门关上,时来新像失去力气般瘫陷在椅子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他又如梦初醒地跳起,冲出大门,几乎是跳着下的楼梯,关门的声音特别大,估计四邻都被惊动。 他跑到小区道口,四面张望,哪里还有文慧的身影! 他不知道怎么回的家里,也不知道在椅子上靠了多久。清醒过来时只见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嘴巴里很干,头痛得要裂开来。 时来新翻来覆去地回想方才文慧的那番话,几乎都能够背下来,只有这样他才体会到言语背后的坚硬与冷。这只是一份通知,没有留出对话的空间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到现在地才意识到两人分居的事实。 这样就分居啦?他茫然而又措手不及。 两个小时后时来新终于出离了低落到极点的状态,顺手拿起那本台历,呆呆看着上面划的记号出神。 从冰箱拿了罐饮料,寡淡无味,点开电视,节目丝毫勾不起兴趣。 索性上床睡觉,明明很累却又睡不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地重播文慧看向他、又似乎眼望虚空的眼神。 干脆爬起来,打开电脑,进游戏。没想到效果很好,沉浸在游戏中人就没有了杂念,屏蔽掉杂音,专注在使自己快乐的事情上,给自己一个疗愈的空间,用强大的游戏本能去对抗漫长痛苦的夜晚。 就像他这些年所作的一样。 第6章 端倪 时来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睁开眼后人就昏昏沉沉的,花了两分钟,才把自己的世界线重新接续上。回到现实当中后,各种不如意纷繁袭来,让他难以面对,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躲回到梦中。 一番内心挣扎之后,他才如行尸走肉般再次来到电台外的快餐店,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干些什么好,来这里总比在家里做困兽强。 况且文慧做出分居的决定,实在太突然,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怀疑,也多有猜测,当中的原因他必须要搞清楚。以他对文慧的了解,他总觉得文慧话里话外有未尽之言,她一向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是什么让她欲言又止?内中藏有什么蹊跷,只有从她身上才会找出答案。 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情况就这样恶化下去,他能做的就是继续跟踪,找出症结,或许才有转机。 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透过快餐店的窗户,看着文慧上班下班,无聊地旁观日升日落,并没有再多的收获。 他像电视上的侦探一样,把文慧每天上下班的情形,中途出外回来,和什么人接触说话都用手机拍下来,然后分析这些照片,籍此来打发时间。 也谈不上分析出什么来,其实他看得最多的还是文慧的影像,各种角度,穿着各种衣服,越看越觉得漂亮性感,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有让他再度迷恋上的荒谬感觉。 脑子里也不安分,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和文慧的床第之欢,从第一次回放到最近一次,让他在长时间里被这些邪念主宰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长期的独处,使他的神智越见恍惚,想象、幻觉、回忆交织在一起,磨折得他形容颓废。衣服多日没换,很久没有洗澡,胡子拉碴乱长,眼睛熬得通红,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气味也不好闻,于是在他附近隔了几张桌子才有人敢坐。 他也约摸觉察出自己状态的不妥当,但他就这样坚决地与现实杠上。他性格里的抗打击能力不容小觑,靠着这份强硬,他才会从不名一文的辍学中学生,独自一人打拼到今天。而且在将要踏上巅峰之际,被打落泥尘,仍能顽强活下来,还数度试图东山再起,可见其生命力之强大。 到了周四这天,他终于有了发现。 文慧像往常一样下班,在电台大门前站了一会儿,没多久,一辆棕色进口豪华轿车停在她身前。 文慧熟络地上了副驾驶座,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关系,隔着车窗望进去,开车的人长相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时来新用手机猛拍了几张照片,事后去细看也是看不出来。 这事不同寻常,他有这种直觉。只可惜棕色轿车很快开走,没有留给他更多机会。 第二天,同样是这辆车,送文慧来上班,将她在电台门口放下,再度开走了。时来新立刻发现,文慧身上的衣服和昨天一样,没有换过,只在外面加了件薄外套。 文慧在外过夜了。时来新熟悉她的生活习惯,她每天都会穿着不同的衣服,成为公众人物后就这样,除非实在不方便更换。 过夜这个词是个多义词,但绝大部分的应用场景都只有一个,时来新的心被揪了起来。 不妙的联想迫使他马上行动起来,虽然开车的人是谁不得而知,但车牌他是记下来的。 “小任,帮我查个车的车主,4B306……知道知道,这违规,就一次,这事挺重要,只能麻烦你这一回,友情后补,谢了……” 保险公司的小任认识多年了,过去公司的车险就找他办的,关系一直不错,算是攒下了香火情,这次也没推搪事情就给办了。 车登记在一家“创世纪投资有限公司”名下,时来新查了工商注册登记,法人是周军。 周军这个人他认识,过去在商务应酬中是见过的,可周军是个胖子还光头,特征很明显,和棕色轿车里开车那人对不上号。兴许是他公司里的人? 看来在电台门口蹲点的意义已经不大,要想有更进一步的收获,就需要换个地方了。 新的观察点他圈定在文慧现在的住处,也就是岳父岳母的家。 那房子在建业区的一个小区里,地方他当然非常熟悉。离文慧家住宅楼不远有一处小型绿化带,里面布置了一些简单粗劣的健身设施,还有几个用水泥浇筑的圆墩,来的人不多,平常只见到三两个老头老太太们在逛荡。 时来新换上运动衣戴上帽子,遮住近一半的脸,装作在健身和休息小坐的样子,也不会引来多少注意。 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文慧家楼下进楼道的石阶,是进出大楼的必经之路。 有两个时段是很重要的,一是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半,另一个是下午的五点半以后,时来新必须要在场。 早上这个时间段里,文慧会出门去上班,比她上班稍早一点的则是女儿去上幼儿园,通常是由岳父或者岳母带着。这时候观察文慧其实是次要的,他不期待有什么收获,更重要的,他是想看女儿一眼。 而下午时段,才是了解文慧行踪的关键,她何时回来,跟谁在一起,是不容错过的第一手资料。 他继续沉下心来,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小区里,不过状态比在快餐店蹲点的时候好多了,他甚至将保温瓶装了茶水带在身边随时饮用。 一连多日天天如是,他都准时出现在小区绿化带,早上躲躲闪闪地藏在植株的背后,目送女儿走过。接下来无所事事,干脆就利用那些器材锻炼起来,一段时间下来,他不急不躁耐心见长,身上的肌肉块好像也练回来了一点。 文慧早出晚归,大体来说还算规律。第一次出现的例外,是在一个周六晚上的11点多,他再次看到了那辆棕色豪华轿车。 车子直接进小区来,在住宅楼下稍作停留,等文慧下车后马上又开走了,时来新都没来得及走近一点,车就已去远。 他用尽了力气看,只看到点那人的轮廓,该死的车窗玻璃。但就这惊鸿一瞥,那人给时来新一点在哪儿见过的感觉,有些熟悉,不过可以确认他不是周军。 时间又过去两个星期,棕色豪华轿车出现过两次,一次在周三一次在周末,都比较晚,起码是11点过后。 接下来的事情没车还真办不了,只是借车很不方便,苏刚那里有辆破旧的微型小货车,但人太计较,交情不深面子也不够大,要出点血。自己这经济状况能给的也不多,估计只能借过来一次半次的,下一回怕是指望不上。 但眼下也只有找他了。 时来新排出来几个时间,最终选择了周六,这个时间可能性最大,碰碰运气希望一把中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他算是系统学习过几个推理侦探片的。 等到这天周六,他给苏刚送去一盒茶叶一条烟,掐着时间将车开回来,但在小区入口遇到些麻烦,小区保安不让进。 真是狗眼看人低,那辆棕色豪华轿车进来倒是畅通无阻,也没见他们干涉。 他扔给保安二十块充作停车费,车才让进来。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把车停在路边的一片树影里,然后坐在车内静静等待。 等到晚上11点,进入时间窗口了,他忙打醒了精神,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放过一点动静。 将要12点的时候,一道晃眼的大车灯灯光划过小货车的车窗,在黑暗中格外明显。高度警觉的时来新马上眯缝着眼看过去…… 来了,那辆棕色豪华轿车出现了。 轿车驶到楼下停定,文慧轻盈地从车上下来,心情好像不错,脸上犹带着微笑,隔着车窗和车里的人还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转身上楼。 等文慧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后,那辆豪华轿车才重新发动,径直驶离小区。 时来新赶紧跟上。 前面的棕色轿车车速很快, 出小区后上了镇北东路,时来新开的老旧破车跟得很勉强。 待进入中央商务区后,前车车头一转,来到一幢超高层大厦前,时来新当然也认得,这是宁越市地标式建筑之一——辉鸿大厦。 棕色豪华轿车显然熟门熟路,来到辉宏大厦后面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然后刷卡驶入。跟到这里,时来新只得停下来,他进不去。 他不甘心就此离开,在辉鸿大厦前的路边上等了两个小时,终见不到棕色轿车再出来方才驱车驶离。 在路上他还安慰自己,今天虽没有挖到什么成果,但至少是缩小了范围,接下来很有必要把观察的地点也转移到这里,棕色轿车里的人迟早会被找出来。 第二天时来新起了个大早,去苏刚那儿还了车,然后把自己打扮成白领的样子,挤了个公交,再次来到辉宏大厦。 第7章 旧雨 眼下正是写字楼最繁忙的时候,时来新进入辉宏大厦的大堂,只见到人来人往个个行色匆匆。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蜂拥着挤向电梯,而是先来到导向台这边,浏览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司铭牌。 一排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领航科技有限公司”,这个曾经与他骨肉相连的名字,他的“刀刀团”,就在这幢办公楼里。 他心神剧震,呆在原地,再也移不开目光。 在“丽团”的后期,为了公司发展方向与主导权的问题,时来新和关风以及他背后的资本,斗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发展到公司正常运营都受到影响的程度。 而且那个以关风为代理人的势力,水实在非常深,背景异常复杂,他们发出明确的信号,如果时来新不退出,他们将不再会遵循商场上的规矩,也许会有其他手段,用他们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时来新和他们斗争加合作了这么久,当然知道他们所说的“其它手段”是什么。 考虑再三,他知道自己玩儿不过他们,只有选择急流勇退,拿一笔钱退出一走了之。 靠着对方买断股份的那点钱,他又从零开始创立了“领航科技有限公司”,很快就推出了再度领先全行业、瞄准移动互联网的“刀刀团”。 记得在三人小圈子正式拆伙的时候,时来新和关风已经形同陌路,方舟同时也被扫地出门。 和时来新不同,方舟是坚决不肯离开的,但很快就遭到了反噬,被有心人告发了一些财务上的问题,加上在融资资料上有造假行为,几项官司缠身,顶不住压力,才被迫退出来的。 散伙时他和时来新谈过,有两人继续合作的意思,但时来新已经受够了他的莽勇寡断与唯利是图,拒绝了。 方舟气不过,自己重召旧部,想要再战江湖,但才与关风的“新丽团”有些竞争,前度的麻烦事被再次发酵,竟然令他锒铛入狱。 时来新去探监的时候,方舟依然有些狂躁,对于身陷囹圄充满了不甘,并再三地提醒他,要小心关风,说这个家伙是变态的。 方舟还告诉时来新一个秘密,原来关风曾经安排人跟踪过他,而方舟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也曾雇人调查过关风。 靠,都是些心理阴暗的东西。时来新心里吐槽,不禁要庆幸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泥潭,不用再与他们为伍。但同时也有点惴惴不安,担心洛雯的事情被泄露出去。 不过他和洛雯之间的隐私掩藏得很好,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下决心离开“丽团”的时候,他也把这个行动视作两人不道德关系的终结,确实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时来新记得很清楚,确定离开“丽团”之际,洛雯和他进行过一次谈话,那是两人最后一次单独相处。 这妖精依然是那么魅惑,时来新承认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她直接了当地问时来新,究竟对她有什么安排,仿佛只要他一招手,她就会不管什么关风,投奔他跟随他。 实际上时来新并不信任她,除了迷恋她的肉体外,始终有着一层戒心。他阴暗地猜测,洛雯身处的位置,实在是太好的一颗棋子,关风这人不会不用上,他肯定授意过洛雯,监视时来新的一举一动。只是这颗棋子并不全然听话,是有自主性的,也不情愿做这么一个角色,当中也有着和时来新难以定义的感情因素,既有友情也有男女之欢,实难一言蔽之。 但她总要对关风这位正牌男友有个交待,那就注定她要作一些背叛时来新的事情。同时关风也不会丧到让女友上时来新的床,真实的状况很可能是,洛雯把身体交给了时来新,又把情报交给了关风,这女人太复杂了,也许她是别有目的的,也许她纯粹就喜欢这样一种生活状态。 细想之下这种双面间谍般的情节太混乱了,时来新都觉得脑袋疼。因此他在精虫上脑之余,还留有一份清醒,总不敢让洛雯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在两人关系的后期时来新总感觉洛雯在惧怕关风,而且越来越怕,这种观感很难在时来新面前遮掩住。 临别之际,洛雯行为中的试探意味更浓,也许她想知道时来新接下来的去向,这个问题估计关风和他背后的资本会很感兴趣。 或者洛雯暗中也有另一层的想法,希望时来新将她接手过去,虽然明知道很难。 总之,离开“丽团”后,时来新和洛雯的关系就真的结束了。 此后,他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埋头苦干,将全部的心力与意志投入到“刀刀团”的创业当中。由于发展定位准确,他也领导有方,“刀刀团”迅速占领市场空间,成为移动互联时代的团购加电子商务细分领域的领军者。 凭着第二度创业的成功,外界资本再度关注着时来新和他的领航科技。 “刀刀团”的横空出世,重新构建顾客的消费行为,促使市场生态也随之蜕变,以“丽团”为代表的旧有团购经营模式,迅速成为昨日黄花,业务萎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来。 时来新和关风也再度面对面硬刚,过去他们是对手,此时是敌人。时来新也有些费解,关风的仇视与敌意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他边见招拆招时,一边还要嘟囔一句“至于吗?” 在引入资本的时候,他就考虑过会出现这种局面,即使牺牲一些利益也特意选择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合作方,完全不惧关风背后的势力。 “刀刀团”对“新丽团”是典型的降维打击,明白市场变化的人都知道,“新丽团”的败局是注定了的。 关风虽然很固执,但在挣扎了几轮之后,知道事不可为,亲自来找时来新,两人谈了一次,然后……然后时来新就将“刀刀团”拱手相让了,这个神一般的转折,成为当年众说纷纭的一桩悬案。谁都没办法理解,分明是如日初升般的企业,时来新在大势已成的局面下,却要将之交给手下败将,商学院有这样的案例吗? 但结果就是这样,当事人没有作任何的解释,时来新更是很快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被遗忘,大家更关注的,是“刀刀团”在新领导人关风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 时来新的眼睛一直粘在“领航科技”这几个字眼上,久久没法移开。这个名字灌注着他的希望、梦想和荣耀,不知有多少回魂牵梦绕。 不过,“刀刀团”在这里,关风也就在这里,从那个时候起,那人就成为他的梦魇。最终他还是呻吟般喘了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开。 这家企业他割舍不下,和妻子、女儿、家庭一样重要,但如果面临选择要二选一,他还是会选择放弃它。 对于很早就独自一人生活的时来新来说,家庭实在太重要了,这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看着面前川流而过的人群,他满眼都是西裤领带、套裙丝袜小腿,都市白领们都活得傲娇而又窘迫。 他们全身上下也许要花掉四分之一以上的薪水,到了中午时分小心翼翼地用昂贵的裤子去摩擦午饭摊子粗砺的小凳。匆忙用过餐,再度挤进人满为患的电梯。在人均拥有量少得可怜的空气中,蔓延着各种香水的味道,还有新鲜麻辣烫味,以及没有那么新鲜的酸笋腌豆角发酵味。 镜子般的电梯门将人群清断映在眼前,不光是人挤人仿佛还脸贴着脸,显得更加逼仄,情形甚是尴尬,让人不知将眼光落在何处,众人只有懵着脸两眼注视虚空。 时来新特意挑了午饭的时间,随着回流的人群进入电梯,伸手按了领航科技所在的楼层。 公司的规模又扩大了,足足占了三层。他怕被熟人认出,戴着口罩,只敢躲在电梯里远远地看几眼。“刀刀团”斑斓的设计元素就扑面而来,让他眼睛好一阵发酸,像见到了暗恋已久的对象,想看又不敢多看。 关风那个烂人,居然把他的东西全部继承下来,也不知道改动一下,太没有个性了!时来新连鼻腔都在发酸。 第8章 见面 时来新把观察的位置转移到了大厦的外部,距离大概一百五十米的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在另一幢大厦的底层,这里角度很好,正对着辉宏大厦地下停车场的出口,也能从侧面看到大堂主出入口。 他从网上订的望远镜也到货了,正好派上用场。 这是一项相当艰巨的监视任务,需要顾及的场地很大,人流量更是可观,就凭他的一双眼睛实在看不过来,与电台外那次蹲守相比,难度差别很大。 没办法,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他把在大堂里拍下来的公司铭牌细细查找了一番,发现辉宏大厦里并没有那家“创世纪投资有限公司”,工商注册的地址在另一个地方,这有点奇怪,公司不在这,车却跑到这里来了。 就在他进行观察的第二天,那辆棕色豪华轿车又出现过一次,表明这辆车的常驻地的确是辉宏大厦。在这辆车开车窗刷卡时,虽然时间很短,他透过望远镜还是看清了开车人的样貌,三十来岁,长得粗粗壮壮,身上穿着廉价古板的西装像工作服多一点,应该是个司机 ,看来正主不是他。 隔过一天,时来新再看到一次,这车出现的时间很不规律。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洛雯,这既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他查过现在领航科技的管理架构,知道洛雯在公司里仍是管理职位,能够见到她也正常。 但时来新觉得很不合理,并不是说洛雯的能力欠缺胜任不了,他关注的重点在于:关风居然还可以容她留下来。 关风这人可是睚眦必报的。 洛雯的美丽已经完全盛放,身穿一套朴素的职业套裙也照样成为整个大堂注目的焦点。 时来新不由从望远镜里仔细打量她,对于她,他太熟悉了,好些年的朝夕相对,了解的程度几乎不亚于文慧。她比以前略丰盈了一些,在她亮眼的外表下,时来新却发现了一丝憔悴,不经意地从她眉宇间透露出来。 她穿过大堂,不疾不徐,似乎已经习惯了四处袭来的目光,表现得很从容,只是在迈出步子的时候,一条腿稍稍显得有些瘸,细心的人才能发现,旁人只会觉得这样走路更有风韵而已。 对她时来新心里是有歉疚的,也许她曾经对他存有一些期盼,希望他能够从关风手里把她带走,而他却完全没有给她机会,想起临别之际自己的表现,是有些太过薄情了。 她应该还和关风在一起,不过两人没有结婚。 时来新在咖啡店里一连蹲守了五天,那辆棕色豪华轿车总共出现过三次,都没有能够见到正主,除了上次看见那位司机,其它时候都是一闪而过,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这天他还在咖啡店里,突然接到文慧的电话,约他晚上见面。放下电话后,他感到有些不安,文慧要跟他说什么?她让大家好好想想,她想好了吗?或者她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那时来新自己呢,他脑袋里仍是一团浆糊,憋不出想法来。与文慧关系的究竟,这个家将来何去何从,他没有头绪。 一句话,现状虽然已经不怎么样,即便如此他想维持住也做不到。 他在辉宏大厦外面磨蹭到傍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就准备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那辆棕色豪华轿车突然出现,在眼前一阵风般掠过,他只能远远看着车屁股消失在视线范围。 盯了这许久,还是一点进展没有,时来新不禁感到有点沮丧。 他边走边把今天剩下的干面包吃掉,再次挤上公交,还转了趟车,来到汉昌街一处不算太热闹的商业楼宇,远远就可以看到这边的招牌,“昔日重来咖啡语茶”。 店内营业面积很大,客人也不多,这个时间只稀稀落落坐了几桌。文慧已经来了,她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有个陈列架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正一个人喝着茶。 今天她穿得与往常略有区别,小西服加长裤套装,黑色圆领衬里,把身上大部分的曲线都遮住,有些保守,过于正式了一点。 “来了,坐吧。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没代你点,服务员请过来下。” 真不知道我习惯喝什么吗?时来新不由腹诽一句,文慧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时来新沉默着,只向服务员点了下头,示意她放下餐牌,却没有要碰的意思。 “这段时间我们没有见面,给了我一个难得的、冷静下来考虑事情的机会,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好好理理。你遇到困难了,我很想帮助你,我也尽了力。从领航出来,你搞外卖联盟,我支持你,到处找关系,家里的积蓄都压上去,我毫无怨言。联盟倒了不久,你又成立颤音社交,这次要把房子给卖了,还要向外面借钱,我,我虽然不同意,还是咬着牙把房产证给了你。” 说到这文慧有些激动,捋了下耳边的长发,这小动作他很熟悉依旧有动人的感觉,时来新把目光躲到茶壶上。 “爸妈问我好多次,问你将来的打算,怕你还去折腾,想让你老老实实找份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你都呆在家里不出去,我没少劝你,你都闷着,没听进去。我很担心,我很不愿意,怕你就这么荒废了,私下里想,还真巴不得你去折腾,这样至少还能发光发热,不像现在窝着心。” 触到痛处,时来新坐得不自在了。失去“刀刀团”之后的几年,他的遭遇一言难尽,身上好像沾上霉运,搞什么砸什么,明明很有前途的项目,总是会赔光出场。他也不是只会蛮干的热血青年,早就察觉到暗里有只黑手在跟他作对,于一些关键的时机使劲,让他与成功擦身而过,一次两次还不觉得,经历多了后,终于使他警醒。 究竟是谁在和他作对,其实也不难猜,有这样的动机,还有这样的能力,更要有这份损人不利己的执着,除了关风还有谁? 时来新从碟子里拿了几颗花生,嘴里用力咬着,掩饰一下自己的无言以对。 “你总是这样,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八杠子打不出……那个来。是,你心里藏得住事儿,好多事情不跟我说。关于你的事情,我不知道的太多了,最近我才陆陆续续知道了一点,包括那些你一直瞒着我的事儿。” 说到这,文慧顿住,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和洛雯的事我知道了……” 才听到这话,时来新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体僵住了,嘴唇努力张了一下,也说不出话来。嗫嚅了几下,才组织出完整的句子:“那,那是我们结婚前的……” “但我们那时已经在一起了!” “况且结婚后你们也还藕断丝连的,经常短信呀邮件什么的,枉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好同事,想起来就真见鬼了,你跟了她,还跟我……唉” 文慧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真动了气。 “刚知道那会儿,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真恨呀,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你为什么不能再遮掩得牢实点儿,要骗就骗我一辈子呀!” “这日子过得真没有意思,每天都要面对你,还要装作没事,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想清楚了,我不要这样子不死不活地拖下去了。” “我们离婚吧!” 文慧已经褪去激愤,恢复了平静,吐出了这句想必久已酝酿的话。 文慧这个话出口,时来新如遭雷击,呆愣了,一时间尬在那里。想解释,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想认错哀告,那辆棕色轿车又在脑海里晃动,千言万语在胸口处急转,最终憋了好一会儿,才透出来一句:“我不离婚。”然后觉得好像太弱了,显不出自己的决心,他拍桌而起,又大声重复了遍:“我不离婚!” …… 离开昔日重来的时候,时来新脑子里依旧混乱,又多出来个疑问:究竟文慧是怎么知道的。 他身上燥热得受不了,才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冷静一下。恰在这时,泊在路旁一辆车熟悉的车身映入眼帘,棕色豪华轿车,这不就是……车牌也对,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唔……不对,这绝对不是巧合,他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原来在这里还有隐藏的剧情。 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皱眉思索着,这会他不再是刚才那个懦弱、慌张、不知所措的小男人,他终于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 在原地考虑了约摸两分钟,时来新转身再往“昔日重来咖啡语茶”走去。 进门上楼,走近陈列架时已经听到了有人在里面交谈的声音。 “时来新这个性我太了解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让他主动放手想都别想,但凡给他几分脸面就会死死咬住不放,非常难缠。” “慧儿,刚才给他的态度应该再坚决点,让他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不可挽回,早点断了念想,就像之前我们商量好的……诶呦,别这么不开心,也不看看他做下的这些事儿。” “你表现得已经很好了。这几年太不容易了,跟这家伙生活在一起,还要照顾女儿,家里人也不一定理解你。外人更是认为你傻,守着这么个没用的丈夫。现在什么时候了,还三从四德吗?” 卧槽,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吧,认识都多少年了,这不就是是关风吗?夺走领航的那个烂人。 时来新的世界里响雷一个接着一个。 第9章 痛殴 时来新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绕过陈列架上那尊高仿宣德炉,刚好看得见关风那半张小白脸,他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和文慧坐的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活脱脱是对情侣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真相? 他的敌人和他的老婆在一起,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吗? 时来新浑身上下止不住在颤抖,过度上涌的血液撞击得他脑袋发晕。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随便伸根手指,就可以将他推倒。 关风亲密地将文慧半揽在怀里,嘴巴伸到她耳边说着什么,两人窃窃私语着。 时来新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卿卿我我,作不出任何反应,另外还有种强烈的想法生出来,他想逃跑,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方,然后装做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压制住自己,没有将之付诸行动。 一秒钟又一秒钟过去,痛苦如同流砂,在时间的沙漏里一颗一颗被过滤,从浅表流入到内心,又无处安放只得深深埋藏。 虽然真的痛入骨髓,但在当场他还是缓过来了。 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都能够串起来了,脑中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时来新突然明白,瞬间抓到重点:关风依然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报复。 与洛雯的不堪往事,对关风的打击比想象中要深重的多。这么多年过去,关风仇报过了,“刀刀团”也到手,正应该意气风发大展宏图时,却仍处心积虑没完没了。 这几年两人间的实力对比越来越悬殊,时来新得要躲着他,即使在创办“外卖联盟”和“颤音社交”时,两度被关风搅黄,他也没有办法还手,只能够忍着,选择一直蛰伏。 原想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但看来他对关风的疯狂程度还是估计不足,关风在暗地里仍忘不了策划新的阴损招数。 难道这仇恨要直到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但现在关风在文慧身上做文章,这就让他忍无可忍。关风借着他和文慧不谐有隙的机会趁虚而入,你搞我的女人,我也搞你的,这种逻辑很很符合关风的个性,最后还要顺带把他的婚姻搞黄。 关风一定准备了很久,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接近文慧。文慧并不是那种愚蠢的女人,但容易被感动,只要够热烈够真诚。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没错,最了解关风的人恐怕就是时来新了,因为两人既是敌人也是仇人,反过来说也一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被谋略者咎因于自身之罪。这就是时来新追寻了多日的真相,现在揭盅已经悔之不及,文慧早已经被搭上赌桌,成为被吃下的注码。 时来新站在原地痛苦地领悟着,由里到外无处不在呻吟。 这时关风的话语声再次传来。 “慧儿,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就觉得心疼,这段时间为这事你遭了多少罪。你是公众人物,工作时间在人前还要强颜欢笑,我开车时听你的节目,都有点儿想哭,看你这都瘦了。” 文慧被带进了语境中,轻轻的啜泣声传来,隐约间见到她拿起纸巾擦眼睛。 关风的这套话术时来新也熟悉,心理诱导,是这烂人经常自诩的自带基础技能,现在估计升过级了,跟以前比是有些厉害。 “今天把话也说清楚了,他听也好,不听也罢,以后就是个一刀两断。今晚就去我那儿,别回去了,不,不为那事儿,想什么呢,你这样伯父伯母会被吓到的,静雪也会受影响,咱们也不常这样不是。” 时来新再也听不下去了,在正牌老公面前诱拐老婆回家,我认识你姥姥,他跨步绕过书架,猛然来到两人面前。于是一幅充满故事张力的画面出现了,出轨丈夫闯入奸夫淫妇的私会现场。 不理会还保持愕然表情的两人,也没打算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时来新迅速地动作起来——他不会把不甘、愤怒、震惊写在脸上,然后手颤抖着指向两人,喉咙里不成调地说,你们,你们干的好事。 这只会让关风更爽,他会很享受这个过程,时来新绝对不让他如愿,对付这烂人只有一种办法。 时来新趋前一步,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关风的脑袋上,砸的不由分说,砸的理所当然,哐啷一声,茶壶碎掉而关风的头却没碎,质量也太差了,不够解恨啊。 “啊!” 店内的宁静被关风的一声惨叫打破。 当其他桌的客人看过来时,关风已经抱头瘫在沙发上哀嚎。他被彻底打蒙,手也捂不住头上的伤口,血液从指缝当中“哗哗”流下来。 文慧在一旁手足无措,俯下身去看看关风,但又不知怎么帮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回头看向时来新想说句话,但张开嘴又不知说点什么,一时间尬在当地。 “……救命……”,“诶呦”…… 关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弄我弄得很享受是不,现在我就给你个高潮!”时来新朝着他大声吼。 接着他脸转向文慧,见她那样关切地看着关风,厚此薄彼的状态却是一目了然,又使得时来新一口气憋在胸口,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喘息了一下,才说到:“他是为了要报复我,不要相信,都是假的……”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差不多同时一股疾风袭来。时来新连忙双手护头转过身去,砰的一声闷响,左前臂骨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很痛。 攻击接踵而来,他肩膀上又挨了一下,他马上本能地将身体往后缩了一点,第三下来了,力度最重,打散了他护起来的双手,还好卸了力,拳头狠狠在胸口擦过,使这个位置火辣辣的疼。 对手动作太快,时来新都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也没时间顾及其它,先打完架再说,他以牙还牙,抬脚就用力踹去,对方没能躲开,被他踹得实了,身体晃了晃,退后半步,显得相当硬扎。 时来新眼看占不到便宜,没有继续攻击,趁这个机会甩甩双手,此时已经又疼又麻。 来人长得壮实,摆出来的架势显出来是练过的,估计是关风带来的保镖跟班之类,这烂人做的坏事多了,怕遭报复,出门总喜欢带人。 双方对了下眼,马上又打在了一起,“碰碰碰碰”,闷响连连,实打实肉搏起来。 时来新接连吃了几下亏,毕竟不是专业的,又很长时间没练过,速度和反应有些跟不上。 这会儿关风也清醒过来,手捂痛处龇牙咧嘴,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住,看到打斗中的时来新,剩下的那只眼里冒着火:次奥,这混蛋还和以前一样,又臭又硬。 回想那时一起住宿舍,三人打架玩儿,他和方舟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时来新一人。 眼见保镖一时还拿不下来,自己不止这点人呀,还有人在哪儿呢?大喊:“人都死哪儿去了,快给我过来!” 只听得腾腾腾,风风火火又冲进来一个人,关风的另一个保镖,他二话不说立刻就向时来新出手。 时来新暗叫不妙,一个对付起来已经很吃力,再加一个就悬了。再往后退了退,想找个有利点的位置。 关风的两个跟班身手都不含糊,以目前的情形看他们自然知道是稳拿的,也不着急,对时来新步步紧逼。 店堂内有障碍物,可退的地方不多,时来新很快被逼到了死角上,退无可退。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硬碰硬,可双拳难敌四手,他被接连打了几下。 关风见还没拿下,不耐烦了,不知在哪儿找到个啤酒瓶子,凑近后瞅准机会用足了劲儿隔空砸过来。 “呼 ”,啤酒瓶带着风声朝时来新飞来。 由于距离很近,时来新只来得及抬起手来挡,结结实实被砸在了左手前臂上,瓶子掉在地上碎了。“哇,好疼”,他的手臂剧痛后失去知觉,提不起来了,眼看就敌不住面前的两人,头上身上中了不知多少下,最终坚持不住扑倒在地。 两名打手仍不罢休,继续对已趴在地上的时来新拳打脚踢,像打木桩子一样无情。 眼看着时来新在地上已经不会动弹,那两人依旧连下狠手,拳脚雨点般招呼到他的躯体上。 这种单方面的殴打维持了几分钟,慢慢缓过神来的文慧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中紧紧地揪住,连忙喊:“住手,你们这是要打死他么!” 两个打手回头看看关风,见关风点头,才罢了手。 第10章 被拘 时来新不知昏迷了多久,最终被身上的伤疼醒过来。 他恢复知觉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要咧嘴呻吟一声,却发现嘴动不了,原来嘴唇被打裂开,上下两瓣都肿得像香肠。舌头上干涩得厉害,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眼里一直是金星乱舞,只有红彤彤的一片,恢复一点视力后,才勉强辨认出眼前是昔日重来店堂的天花吊顶。他两眼经已肿成一条线,视线严重受阻。 他只得放软了身体缓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觉得能动了,想伸一下手,却发现手被禁锢住,于是艰难地侧过头去看,见到手腕上戴着一副金属手铐,另一端扣在沙发脚上。 “哦,醒了?”旁边传来话语声。 “醒了就好好听着,你涉嫌攻击他人,被当场抓获,根据联邦的相关法律,请你现在随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时来新现在只觉得痛,还理会不了其它的,鼻子里哼哼了一下,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一个头戴警帽、身穿警服的中年警察进入眼帘,瘦高个,显得很干练。他不紧不慢地在身前的沙发坐下,上下打量着时来新。这时旁边有一只穿着制式皮鞋的脚伸过来,踢了下时来新。 “没听见吗,跟你说话呢,袭击人的时候不是很能蹦跶,现在就别赖着了。” 时来新顺着脚看过去,原来旁边还有个警察,年轻一点,中等个头,说话的是他。 “就让他缓缓,我们是讲人权的,喂,那叫什么的,再给你两分钟。” 时来新喉咙里干得要冒火,费了老大的劲才挤出来两个音节:“水,要水。” 过了会儿,一个一次性塑料杯子递了过来,送水的人是店里的女服务员。水对现在的时来新真如甘露,他喝得一滴不剩,然后艰难说道:“我想……再要一杯”。 “差不多够了蛤,老实点,赶紧走。” 边上的警察早就不耐烦了,解开手铐,就要赶时来新起身。时来新哪里起得来,稍稍动弹了一下,结果还是留在原地不动,喉咙里低沉地呻吟着。 年轻警察不耐烦,拽着时来新的衣领子强行要把他拉起来,时来新被迫支起半边身子,但没能站稳了又软倒在地。 靠,年轻警察来了气,伸出手来就要死拉硬拽,但时来新身板厚实体重不轻,他扯了几下没扯动。 “砰”,年轻警察伸脚给时来新来了下重的,时来新被触动到伤处,闷哼了一声,依旧耷拉在地上不动。 中年警察过来了:“算了,这是公众场合,我们文明办案。” 两人合起来一人扯一边,勉强将时来新拖着走。年轻警察够狠,一把拽住时来新的头发提着往前拉,疼得时来新受不住,只得把身子一挺一挺地来配合,变成双膝跪在地上走路,倒让两人轻省了些。 此刻是晚上,这一带安静,也没有人围观,两名联邦警察少了顾忌,就这样一直往外走。 好不容易到了警车处,时来新被扔进后车厢,睁眼看着车窗上加铸的金属栏杆,时来新脑子清醒了些,经过两个联邦警察一番折腾,身上的伤更痛了,禁不住又呻吟起来。 “叫什么叫,你又死不了!”前面两个警察不耐烦,敲着后窗喊。 时来新也不管他们,照样哼哼。警车开动起来,走出去几公里,他身上的疼痛缓下来一点,脑子才得空思量起处境来。 这次他招惹上大麻烦了,如果没有估计错,他将遇上人生的又一个大槛。 光是一宗伤人案,没什么大不了,一般来说赔点钱了事,但遇上关风就很不妙了。 两个警察看来是来者不善,刚才这样没来由地折辱他,明显和关风有关系,以关风的能量,能勾连警局里的势力是正常的事,自己这趟进局子,就像羊入虎口。 这道关不好过呀。 时来新也没觉得要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还照样干关风,他们两人之间哪有妥协、后退一步之说。 他闭上眼睛,身子软软地靠在车厢上,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找对自己有利的人和线索,算来算去还是觉得凶多吉少,手里没有牌可打。怎么办?只有死扛了,怎么也得熬过去。 到了警局,时来新被提溜到审讯室,面对审讯桌后的两个警察,还没等他们问话,时来新一开口就是要求喝水,到了警局反倒有点人权了,他趁机连喝了三杯。 接着他要求上厕所,年轻警察一拍桌子:“你也忒多事,现在不能去,好好配合,等问完了,让你去个够。” “那我要见我的律师,在见到我的律师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 时来新过去的团队里可是有常年法律顾问的,这点常识他有。虽然现在没钱,靠着以前的交情,找个把律师来撑下场面还是没问题的。况且现在明摆着关风使了黑手,很可能会被特殊关照,有律师在场多少让他们顾忌些。 “律师?”中年警察面带嘲讽,一摊手,“可以啊,这是你的权利,你去请呀。” “我要打个电话。” “我们没有这个义务,自己想办法去。如果你现在不好好配合我们的问询,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要求你们两位回避,你们和关风有不合法的联系。” “啪”一个文件夹飞到时来新的头脸上…… “我现在开始问话,如果你不配合,将会被正式拘留。” “姓名……” “我要见律师。” “年龄……” “我要求你们回避。” …… 不管联邦警察问什么,时来新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将两个警察弄得冒火。 年轻警察先按捺不住,离开座位手上拿着一本厚书,就要上前来给时来新点颜色尝尝。 中年警察稳重点,看着时来新实在是虚弱,怕在局里弄出人命来不好收拾,伸手制止了。 接着他们换了策略,也不着急问话,在时来新面前吃了个宵夜,然后就把他一个人晾在审讯室里,不给水不给吃的也不让上厕所。 时来新独自呆在房间里,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口干着尿憋着,身上的伤也更趋严重,多处出现了水肿,原来疼一阵缓一阵,到后来发起了烧,人渐渐变得迷糊,意识开始不清晰。 他身上的伤痛在熬了一段时间后神经变得有些麻木,接踵而来的是极度的疲倦,虽然全身上下都在警示着不适,但还是闭上眼,人就要昏沉沉睡过去。 刚合上眼,两警察瞅准这个时机进来,将时来新踢醒。他极度困难地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向警察,脑子基本处于罢工的状态。两个警察就是要用疲劳来折磨他,他们用光线强烈的台灯照定他的脸,接着轮番向他问话。 时来新非常衰弱,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再经受这种疲劳轰炸,精神上备受折磨,确实苦不堪言。 警察问了几句,他嘴里喃喃地言语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脑袋耷拉几下很快就闭上眼睛睡过去,却马上被某样东西砸在身上惊醒过来。 他缓慢地撑开眼帘,小太阳一般的台灯灯泡刺得他的眼球生疼,不得不再度合上眼帘,可灯光仍是越过薄薄的眼皮红彤彤一片透射进来,他拧身要躲,身体又动弹不得,于是紧皱着眉、眯缝着眼、藏头缩脖子,整个人好不扭曲。 “……我好难受,我需要治疗……”时来新状况真是差到极点,脑子里已经想不了其它事情,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台灯后面的中年警察后看戏似的审视着时来新。 “你现在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了吧,录完了口供,才好给你包扎呀。我们很忙的,都像你这样执法部门怎么开展工作。” “好了,现在你就交代,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要谋杀关风的……” 时来新听到这话,猛然一激灵,意识从模糊中清明过来,“这帮天杀的,要栽我谋杀罪!” 伤人和谋杀未遂两种罪名差别大了去了。 时来新心中警觉。他没有被疲劳审讯的经验,但听一位有过类似经历的朋友谈起过,说这种审讯手段最是摧毁人的意志,除非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否则再强壮的人也顶不住,很多人在极端疲劳的情形下,会丧失控制能力,最终问什么认什么,只求能倒下来睡一觉,任审讯者予取予求。 “一定要顶住,不可以松口。”想清楚这一节,时来新重又清醒过来,回到开始的节奏里,与两名警察拉锯。 不知道又过了几个回合,时来新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极限,他仍在咬牙苦撑。 精神在透支后再透支,体温越来越高,他感到仅有的一点意识似乎在漂远,离他的身体而去。 他言语错乱,行将崩溃的迹象越加明显,中年警察相当有经验,耐心等待着收获时刻的到来。 谁料过不多久,时来新脖子一歪,头往后仰,瘫软在凳子上,口吐白沫,像是昏迷了过去。他憋了好久的一泡尿让肾脏都生疼,现在正好释放出来,淅淅沥沥淌了一地,造成一片失禁的现场。 他断片前最后的一丝意识,是终于可以轻松了。 “咦——惹”年轻警察皱起眉头,被恶心到了,碜着脸走上前来踹了他几下。 “时来新!时来新!问你话呢,别装了蛤。” 见没动静,他又拿起不锈钢茶杯,凑到时来新耳边猛地和杯盖用力敲了一下,“哐”的一声,非常刺耳,正常人耳膜可能都要破掉,如果时来新是装的,必然会有反应。 第11章 怪梦 审讯室里警察使出的各种手段当然对时来新无效,因为他真的昏迷了。 这时的时来新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他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可以说是灵魂出窍。他脑子里的某些区域却活跃异常,和睡觉做梦的情形差不多。 梦境一般来说都是无逻辑的,他在这个梦境里见到的东西非常怪诞,像在播放一段长长的连续剧,既有真实的回忆但又张冠李戴,相互联系却似是而非。 恍恍惚惚间,他首先看到的是他小时候的事情,准确来说他重温了小时候记忆的一些片段。 他梦到第一次上学,坐在教室里认真而又紧张地看着老师上课,生怕被认为不够专心,被老师批评,但眼角还在偷瞄教室外面不舍离去的父亲,他正和一些家长们站在一起,伸长了脖子往教室里张望。 正在分神的时候,老师似乎察觉了他在开小差,突然点他的名:“时来新同学,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时来新一惊,害怕地看向老师,老师在上面也正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时来新茫然不知所措,老师却一直注视着他,不再说话,似乎他不回答问题,就不会把视线转移开,全班也都在看着他,他脸红窘迫到不行…… 就在这时,老师的样子忽然变了,变成他熟悉的另一位老师,他上高三时的班主任薛老师,老师眼里满是遗憾:“就真的只有退学这条路可走吗?你家里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福利局应该管的吧,起码将中学的学业完成才对,我给学校打报告,先把学费免了,到了大学咱们再想办法!” “福利局那边我问过了,薛老师,我的年龄已经超过了他们保障线,办不了的,何况我那成绩您也知道,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我想干脆就早些出来找工作,起码先养活自己吧。” 说完时来新有些不舍地看向窗外的校园,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把其实寻常的视野晕染得一片金黄,特别特别美好。 落日中的建筑居然变化了,他跟前出现了一幢老式的住宅,年代比较久远了,墙面斑斑驳驳就像房子的年轮一样。 时来新认得,这是乡下的老宅。 时来新第一次站在它的面前,是将父母的骨灰盒送回来安葬。此刻他来到这个叫故乡的陌生之地,这里还有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 来到祖屋的门前,他突然生出许多情绪,站在门口久久脚步都跨不出去,虽然出生后就从未回来过,他发现自己跟这里是有联系的。 这里是父亲出生及成长的地方,有父亲的声音,有父亲玩闹的身影,这所房子里已经满满灌注了这些故事,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到它们,可他又畏怯了,他害怕伤口被再次扒开,不敢去面对那位老人,父亲的父亲,还要亲口告诉他父亲已经去世了。 这一步他迟迟跨不出去,太阳已经落山,天色迅速黑暗下来,直到他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 模模糊糊中,他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长长大卷的头发慵懒垂下,简单扎到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睛似乎会说话,是媚到骨子里的洛雯。 “你们几个就这样分开了?虽然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让人措手不及。我们也特别的舍不得,丽团从无到有,是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换回来的?这都有上市的希望了,股份期权眼看就要成为现实,创始人却要离开,太打击人了。你不能说走就走,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人怎么安排?” “该跟着我的还会跟着我,至于安东他们几个,连我都闹不清楚他们是谁的人。前一段我们仨闹腾得厉害,你看这一群牛鬼蛇神,那个起劲,像演电影似的,都搞起无间道来了。” “那么在你看来,我也是卧底咯?明面上我是关风的女友,暗地里又跟你上床,到底是关风在卧底你,还是你在卧底关风。现在你就给我句话,你对我有安排吗?”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的关系真不能露出去一点,牵扯多少人了都。我何曾向你打听过关风的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做得这么没品的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呃,不,我们有关系但很清白,我们这不是彼此欣赏吗?” “我是懂了,你这是做好把我向外推的打算?我们的关系就是同事间工作累了,一起欢乐一下而已…… 洛雯一甩头,眼前又出现了一张仓惶憔悴的脸,他是方舟。他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以前爱装酷耍帅的他仿佛一夜之间沧桑许多。 “昨天经济犯罪调查局的人来找过我了。开始问东问西的,绕到后来,提到老葛,还问起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就警觉了,那人恐怕出事了,大麻烦来了。” “等等,老葛是谁?” “就是当年帮我搞定资产评估报告的那个葛山壮……” “丽团A轮时候的那帮代理?” “对!他们那帮人都是团伙办业务,拔起一个就拉出来一串,估计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事,牵连到了老葛,再联系到他们这些年办的业务,见鬼的,就找上我了。” “你和老葛有秘密交易?” “是有一些,那不是A轮的时候,我搞不到合适的融资方,让他们搞了个假集资,好凑齐我这边的出资吗?哪像你跟关风,各自都有人罩着。” “当时就觉得这帮人太深了,心里悬着。要不是没把握过掉这关,他们又答应得那么爽快,硬着头皮就给办了。谁料想都过去这么久了,还真要出事?!” “那你跟我说老实话,那集资款搞定没有?” “公司不是一直不赚钱嘛,我就拖了两年,后来本金我都还上了。” “利息分红呢?” “那些我就没管,全是老葛他们顶着,我给他们股份了,那是该他们处理的。” “我说呢,说了半天你还是把你那点股份分出去了。” “这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上市,都在等着它来盘活,谁知道咱们分得这么快,措手不及呀。我这单业务,说实在话,比起老葛他们犯的大案,小浪花都不算。我也就奇了怪了,现在翻出来。” “找过关风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做这么绝,对我那点股份惦记成这样!” …… 时来新一直迷迷糊糊,脑子里像连续剧似的,回放过去发生的事情,播了一出又一出,相互间却没什么关联。他中间好像还醒过一次,被身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的,但随即又感到一片清凉,舒服了好多,索性连眼睛都不睁开,再度睡过去。 …… 他又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回放状态,这次他见到了关风,以及那个一辈子都不敢忘的场景。 那是个阴郁的午后,在约好的餐厅里,关风彷佛是突然出现在面前,时来新第一次察觉到关风居然在俯视他。 “突然约你出来见面,很意外吧?”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有话直说。” “不愧相处这么多年,对我蛮了解嘛。好,我也不浪费时间,方舟因为什么被抓的,你还知道?” “我管那么多干嘛,好事呀,这样你我不是又少了个竞争对手了?” “少装吧你,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下一个抓的就是你。风声这么紧,就不信你没听说过。知道你嘴臭心肠硬,给你看些实际的,看看吧。” 关风把手机推到他面前,时来新扫了眼,图片是张拍下来的协助调查令,上面赫然填着他的名字,理由是协助调查葛山壮商业诈骗集团集资案,日期写的是今天。 时来新不由怔住:“把方舟弄进去还不够,你居然串通老葛诬陷我!” “嘿,有污点证人指认你可能还不太够,你信不信我和方舟做个交易,攀咬你是共犯?你了解他的,你说我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我可以让你进去,也可以让你脱钩。我现在的能量,你想象不到的。让你落个明白,你们进去不是因为老葛,而是老葛被你们拖累的。” “把我和方舟弄倒了,独霸市场,利益足够大了,手段够坏够贱,我看也不是你能做到的,你主子都喂你什么好处了,忙前忙后的不容易呀。假惺惺地把我约出来,若不是别有图谋,你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就坐在这儿等着被抓好了。” 关风被刺激了一下,和以前一样沉不住气,脸部表情带些狰狞,站起身来从旁拿出份文件袋“啪”甩到时来新面前。 “哟,还是连环套呀,让我见识见识……” 时来新的话音嘎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文件袋里的照片,那些是他和洛雯在一起时被偷拍的,不露骨但很亲密,时间地点似乎是两人某次偷欢之后,两人什么关系已无需多言。 他觉得老脸上臊得厉害,就像考试作弊被抓、不买票上车被查,尤其在原配正印面前被曝,就算多年炼就的钢铁脸皮也撑不住。 时来新嚅动着口舌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话音来,关风伸手止住:“我知道,是她勾引的你。” “你不想我把这些交给文慧吧?” 时来新挣扎了一下,随后无力地松开了。 “…你想要什么…” “你手上领航科技刀刀团的全部股份。” 得逞后的关风倒没有像过往般志得意满,显得有些深沉,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其实没有谁是无辜的,比起方舟,我更想弄死的是你。” 里面浓得发黑的恨意,让时来新不寒而栗。 …… 一转眼,面前又是漆黑一片,时来新一下掉进了这股黑暗中,从头到脚都被淹没,胸口被压迫住,越来越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僵硬在那儿,连动下手指头都做不到,眼看要窒息在这深渊里。 这时忽地眼前出现一点光明,逐渐放大形成光柱,光柱中央闪过一抹金光,来得近了才终于看清楚,那是个他非常熟悉的东西,扁平方正的一个铜匣子,本应是暗哑的,此刻却光芒四射。 最惹人注目是的匣子中央的怪蛇状图腾,那蛇兽竟然活过来了,须角棘张,躯体上的鳞甲黑得发亮。 它轻盈地圈动着长长的身体,引颈向虚空处咆哮了一声,又像打了个哈欠,嘴角的獠牙处往下淌着口涎,接下来它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自己的尾巴,毫不留情,咬得血肉横飞,彷佛那不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而是美味的猎物。 蛇兽这样一口咬下,身体马上短了一截,它吞咽下去,似乎意犹未尽,继续狼吞虎咽。奇异的是,在吃下自己躯体的同时,蛇兽迅速地长大,肉眼可见,变大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它鲸吞自身的速度,吃得越多长得越快,自给自足,这种成长似乎可以永无止尽。 很快地,蛇兽的躯体膨胀到了空间可以容纳的极限,巨大的身体扩张到了时来新的眼前,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鳞甲上糙糙的质感。 它仍在不知疲倦地吞噬自己的身体,相对于它无穷尽的生长,原本巨大的空间终于无法再容纳它,空间的某一处发出破碎的声音,头顶上有一线光亮投射下来,足以在这黑暗的深渊制造出一片光明的区域,原来占据这里的早已不是黑暗的虚空,是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蛇兽身躯。 空间全方位在碎裂,被蛇兽的身体挤破,射进来的光是七彩霞光,空间彻底散碎,没有了内外的区别,取而代之是满目的光芒,蛇兽遨游在霞光之中。 接着蛇兽尖啸一声,腾空而起,啸声远远传递开去,震慑九重天,直贯入时来新的脑际,带给他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12章 拘禁 尖锐的头痛迫使时来新从昏睡中醒来,梦境中的情景仍然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他又再次做了这个怪梦。 是的,这些年来时来新已经经历了好多回,他百思不得其解,隔一两年就偶尔会梦到一次,没有规律可言,内容都是一样的。 时来新被蛇兽的叫声唤得清醒过来,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窄的检查病床上,手腕上贴着针头管子,头顶上的透明玻璃瓶子正“滴答滴答”输着液,左手紧紧缠了绷带,右手拷着手铐,另一端锁在床沿上,想动一下都困难。 他就干脆不动了,继续躺着装睡,打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多养养再说。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交谈的声音。 “外伤都处理过了,左手臂骨裂,轻微脑震荡,体表多处大面积挫伤开裂,烧已经退了,犯罪嫌疑人身体还不错,自愈能力强。只是这个内出血现象不好办,也许内脏有损伤,应该送去医院彻底检查。” 另外一个声音有些熟悉,是那个年轻警察。 “差不多就可以了,这种渣子送医院不是浪费纳税人的钱嘛。我看他挺健康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不是怕面上难看,外伤都不给他治,万一误会的说我们虐囚,那影响不太好。” “这家伙贼滑得很,会装死,等到下午吧,不管他醒没醒,把他弄到拘留室。” 真是关风的一条好狗,时来新不禁心里骂了句。 几个小时后,时来新被送到了拘留仓房。因为死活不肯起来,他是被两个协警硬抬过来的。被扔在地上后,铁门“哐”的一声关上,他吃力地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仓内已经有了十几个人,算得上拥挤了,他们各自占了一处,空余的地方已不多,屋角处是安放马桶的地方,想必已很是肮脏,连室内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臭味。 “哎,有烟吗?” 有人踢了踢时来新,他睁眼一看,是个长发皮肤黝黑的家伙。这家伙也没理会时来新有何反应,直接就上手在他身上搜找起来。进来时警察已经搜过一遍,口袋里非常干净,来人自然也无功而返。 “到一边去,别挡道。叫你呢,听见没有!” 时来新被踢了一脚,心里窝着火,但眼下身体这种状况,连只老鼠都可以欺负他,便不吱声,手脚并用往前爬。 只有马桶旁边还有点空位,时来新废了番力气才爬到这位置。那马桶长年使用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恶心得很,不过也没得选择。安顿下来后,一股强烈腥臭味道传来,直冲鼻腔,他也没力气去计较,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安静地将养身体。 过了好一阵,铁门外传来一声“开饭了”,时来新立刻感到身边一阵骚动,缓缓睁开眼,见到人都往门口围拢过去。他虽然没有一点胃口,但为了身体恢复就要吃饭,马上吃力地爬过去。 铁门就那么点地方,牢内的人一起挤过去,很快就密不透风了 ,他在地上又比别人矮了一截,看到的都是别人的下半身,只有等他们都拿完了才轮到他,等了有十分钟,终于取到食物,他又要费一番力气爬回来。 晚饭是两个有点发灰的馒头,配上一点咸菜,盛在一个用了多年的不锈钢碗里,碗的表面满是坑坑洼洼。 他吞咽还相当困难,只能细细嚼碎了,慢慢往下咽。馒头刚吃到半个,又听到外面一声“放水啰”,他连忙把馒头揣进兜里,腋下夹着钢碗爬过去,钢碗正好能递到铁栏杆外面,拿着长嘴水壶的看守,逐个给面前的碗倒水,不过倒水的动作很粗暴,有一半都洒到了外面。 拿到水后他抬头咕嘟咕嘟喝完一碗,喝得有点急,带着咳嗽对送水的人说:“咳,麻烦再给点水。” 把装满水的碗弄回去是项技术活,时来新再怎么小心还是洒掉了小半。这样冷馒头就着温水,他慢悠悠把晚饭吃完,然后倚靠在墙角上,阖上眼睛继续睡。 这是他在拘留室的首夜。他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很不踏实,主要是有好几波人过来拉夜尿,众人在时来新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解手,有没对准的还溅出来一些到他身上。而且夜尿这行为有传染性,一个人起夜,其他人就都想来。 第二天天亮,仓房里很早就骚动起来。早晨正常人都有开大的需要,仓内众人排队轮着去,按拳头大小排序。但这个开放式的洗手间,对使用者和被迫围观者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再穷凶极恶的人到此境地也会羞急,那个最壮的本届仓头,明明已很憋急,却总是放不出来,大家都强忍着候了他十几分钟。 他也很努力,使劲挤得脸都红了,但看见面前站着这么些人,又不争气地缩了回去,他觉得很丢脸,都快要崩溃了。内外交迫之下,他绝望地高声大喊:“都他喵转个脸去,不许看,不许听!” 众人本都背过身去了,听到这话不由都把脖子往外伸了伸,抬手捂了耳朵,等了一会儿,听得一声狂呼“啊——”,还带着颤抖的尾音,随之而来“噗”的喷流声,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身体的精壮仓头筋疲力尽地走下来,表情带着满足,居然还有一丝羞涩。接着,仓内众人就轮着上了,有的人虽然表现得很挣扎,但最终还是获得了解脱,有的平时看起来弱弱的,上去后却气势如虹,还有几位挑战失败无力放弃了。 仓内的气味已经浓烈到了极点。 时来新是最后一个,也许是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没有碰到太大的麻烦,心里还在琢磨,便秘可能是监狱中最常见的毛病了,长期下来害处很大,怪不得狱中的囚徒们皮肤都不好。 上完后无意中看一眼,被吓了一跳,马桶中红彤彤的,他便血了。 他忙扶着墙捱到铁门,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大声喊道:“我有事要报告,警察先生”。喊了几遍,过了一会儿,看守才慢悠悠地露脸,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报告,我内出血了,我申请马上接受治疗。” “唔?”看守走近来,隔着铁门粗粗的栏杆看了眼,兴许被里面的味道熏到了,马上弹开一步。时来新往边上挪挪身子,好让看守看到马桶。 “等着。”看守皱着眉头走开。 看守一去就再没回头,音讯全无。等到了下午,时来新只好再喊报告。 这次来了另外一个看守,满脸的不高兴:“我去,没事瞎喊什么,我很忙的。不就是便个血吗,老子痔疮犯的时候也便血,这都上医院,你好他喵金贵呀,一边呆着去!”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第二天早上,时来新依旧在便血,他也不放弃,再度喊来看守。看守过来一看是时来新,也不废话,扭头就走。 第三天早上便后,时来新观察良久,觉得出血量好像少了,颜色比之前要淡一点,稍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继续向看守报告,即使不被理会。 他暗地里猜想,那两警察没再提审他,可能和这有关,这事间接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时间。他留上了心,发现每次看守过来,虽然都是骂骂咧咧的,但眼睛都有瞄着马桶的位置。 同仓的人走了几个,又来了几个,换的还挺勤,时来新已经可以走动路了。直到这天,便物中已看不到异常,内出血是止住了,他知道自己算是又过了一关。还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出血迹象给保持住时,却听看守在喊:“时来新出来,有人要见你。” 第13章 胁迫 是谁来找我?时来新满腹狐疑。 他跟着警察走,这次被送去的不是审讯室,而是一间小会客室。 门打开,里面早已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人,时来新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穿着西裙职业套装,面容很精致,身材窈窕长腿细腰,让这几天眼睛已受够了糙陋面孔的他,不禁眼前一亮。 视线在黑丝小腿上不免多巡梭了一把,女人却很敏感,感受到被注视的部位,立刻把腿缩到桌子的阴影里。 等时来新坐定,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律师范妮,受文慧女士的委托,来跟你见面。” 时来新看了眼名片,上面印着“恒立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范妮”等字眼。 “你是关风的人吧。”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有话请直说吧?” “关于你有预谋故意伤害一案,经文慧女士的努力,受害人同意和解不进行起诉,条件是你要签署和文慧女士的离婚协议书……” “切,这个我绝不同意,不用说了,还有其他的吗?” 范妮好像早有心理准备,毫不意外地继续往下说。 “还有就是,在柏路达群岛注册的天马高科技投资有限公司,那个公司名下1.2%的领航科技股份,你必须把它交出来。” “要糟!” 听到这,时来新全身剧震,心中暗叫不妙。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当初无奈交出领航科技的时候,他藏下来部分股份,采取的手段也相当隐秘,绕了好几个弯,托管在了一个投资基金的名下,持有人也用的是女儿的名义。 柏路达群岛承认双重国籍,在前几年他偷偷为女儿和自己在当地办了入籍,登记时还为父女两取了一个当地的名字,光从名字上不可能查得出和时来新的关系。 时来新作为女儿未成年的监护人,拥有股份的支配权。设计得很严密,一直隐匿得也很好。 原本是想作为一根毒刺留在手里,将来领航科技上市的时候,兴许能给关风致命一击,也秘密地做了一些布局。万一事有不谐,也能给女儿留下足够的一笔钱,可以保证她以后生活无忧。 当初把领航科技和核心业务刀刀团交给关风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时,时来新那点复仇之火就一直不曾熄灭,于是他千方百计留下了这么点股份。 他首先安排了几个铁杆手下,借着员工持股的名义过户给他们一些股份,然后再用“天马高科技投资有限公司”把这部分股权收回来,当时混在大规模的公司内部股份分配当中不起眼,也没有被察觉。 然后他就像毒蛇般候在一旁等,等到适合的时机,狠狠咬上一口,来个见血封喉。 时来新是草根创业,白手起家,在崛起过程中免不了要不断地让渡利益,对创业伙伴们也很大方,所以领航科技股份分得非常散。他一直处理得不错,能够让公司管理层的意图得到贯彻,也能平衡资方的看法。 各方利益均沾,同时也为领航科技的发展提供各种资源跟便利,刀刀团以非常高的效率占领市场,远远优于关风的丽团。 在业界一直看好的情况下,时来新被迫退出,让出这只将来生金蛋的母鸡,其他人可不会轻易放手。即使关风这伙人很强势,但总有那么几家背景深厚的不惧他们,有能力让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因此即使关风手里的股份比较集中,但也并不能做到绝对控股,客观上也让时来新在背后有了操作的空间”。 刀刀团早就该上市了,业绩市场份额全都不缺,外界普遍看好,但就是因为关风所代表的公司管理层与名义控股方,并没有绝对控制局面的把握,才一直被拖下来。 现在可以说是领航科技上市的前夜,刀刀团已经成长为业内的巨鳄,为免给他人作嫁衣,关风他们这一年多来,上蹿下跳巧取豪夺,把外面的股份收回了不少。 大概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有一只黄雀躲在背后,也在等待时机。那是一部分有实力的资金暗中联合起来,要谋算刀刀团的控制权,只待上市以后在二级市场发起狙击。当中少不了时来新的串连,他为这些投资者牵线搭桥,定立攻守同盟,到时候,也许他这1.2%的股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段长时间的图谋即将进入高潮部分,上市计划已经启动,时来新蛰伏数年等的就是这个时间点,眼看快要到发动的时机,不料却在这节骨眼上,被对手揭穿了,摆到了桌面上。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对手洞悉,在就要成功的前夕栽倒,真让时来新难以消受。 见鬼,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时来新无法再保持表面上的镇静,瞪着女律师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时来新可以肯定,他再次被人出卖了。 整个布局虽不能说彻底破产,阴谋被迫变成阳谋,实行难度可想而知。到了这个地步,时来新决定硬着头皮也要上,交出股份,开玩笑,没有了这个,他这些年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你告诉关风,这些股份我是绝对不会给他,就算在街上扔给乞丐,也不会有他的份,让他断了念想吧!” “把我弄进来又怎么样,小爷我就是死磕他了,不就是坐个牢吗,有本事关我一辈子。” “时先生,请先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关先生还让我带来些照片,他说,如果你不同意,这些照片外界就会看到。”女律师推过来一叠照片。 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迟疑了一下,时来新还是皱眉拿起照片。 那是几张床照,拍得很生活,很直白,只是看清楚女主角的样子时,让时来新牙齿都要咬碎。 是文慧,各种角度都有,他不会认错,遗憾的是,有些表情连他未曾拥有过的。 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很久,他表面上平静波澜不惊,而他的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这记重击须要点时间去平复。 他看的时间确实有点久,大大超出了女律师的阈值。她很惊讶,这位真是与众不同,至于看这么久吗?看这么仔细,是欣赏还是研究。 在来之前,女律师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对方看后可能会非常暴躁,产生过激的行为。她甚至模想出这样的场景:暴怒的时来新跳起来,抓起照片撕个粉碎,然后扔到她的脸上。她都观察好往哪边躲了,但现在明显没有按照剧本在走。 走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后,时来新终于从照片中抬起头来,表情平静,缓慢而清晰地说道:“真是很不错的系列摄影作品,最大程度地还原了现实。它把人物的内心很好地刻画出来,欢愉的、痛苦的、沉迷的、欲生欲死的复杂状态准确捕获,妙手天成。” “关风也牺牲很大,本尊出镜,只是没有露脸而已,值得点赞。但美中不足啊,都要进行艺术创作了,也不练练,那么精瘦的身板,却挺着个松肚子,和表演搭档形成强烈的反差,对画面美感造成破坏,可惜了。” 他这是受刺激过度疯了吗? 女律师范妮已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接下来,时来新做了件范妮期待的事,他把几张照片仔细地撕碎,然后却是放进嘴里咀嚼,吞咽下去,由于碎片太多,还分做好几次。 时来新起身,走到会客室门口,等外面把门打开,离开前也没回头,扔下一句话,“我出去后,让关风把东西都拿来吧。” 第14章 脱困 深夜,拘留仓房内,身边鼾声此起彼伏,时来新却辗转难眠,文慧的那些照片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此前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集中精力扛过这场牢狱之灾,出去之后再收拾乱成一团麻的婚姻。 但与女律师的见面后,他几乎被破防,他觉得,文慧给他的打击更甚于身体上所受的伤痛。肉体的伤势可以自愈,感情与家庭所受的伤害却在持续失血。 他太了解关风了,关风对时来新的恨意,恐怕只有当时来新从肉体上被彻底消灭掉,才能弥平。不,关风要的不止这些,要消灭时来新,对于今天的关风来说并不困难。 今天在会客室,时来新看到照片后,震惊之余,也隐约窥见了关风的全盘计划。 破坏时来新的家庭只是第一步,关风在夺命之前,还要毁灭时来新的信念、尊严和全部的希望。 时来新离婚后关风的黑手就会伸向文慧和女儿,那些照片关风是一定会散出去的,他和时来新一样了解文慧,她绝对会…… 即使时来新想办法把照片交到她手中,让她了解到关风的真面目,关风也无所谓,他只不过是提前发动而已。 然后就轮到女儿,失去母亲,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活在这件事情的阴影里,时来新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关风就是要让时来新崩溃,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些事情一件件发生,使其变态心理得到满足。 “绝不能和文慧离婚,让关风的计划卡在这一步。”时来新紧紧握住拳头。 第一次在茶馆拒绝文慧离婚的提议,他是抗拒失去这个家庭,第二次拒绝女律师,他更多的是不想让关风如愿。 而现在不离婚,他想为自己、文慧和女儿争取时间。 …… 关风的人动作很快,在第二天上午,时来新就从拘留仓放出来了。女律师范妮亲自来到警署,在一旁协助办理了手续,他在法律调解书上签过名字,走完了程序,恢复了自由。 走出警署大门口,他还回头看了眼。这是他头一次坐牢,很糟糕的经历,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机会和警察打交道了,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愿望,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一点信心。 总括下来,这番经历让他落得个五痨七伤。出得警局这个大门,什么都没有给他剩下,股份没有了,计划泡汤了,老婆要离婚,彻底输了个精光,还不提在里面受的那些苦,捡回来的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残躯。 应验了那句古话,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借着警察的手,关风从他身上攫取到巨大的利益。 时来新身体仍是非常虚弱,跨上女律师范妮来接他的车时,脚底下还是软绵绵的。 范妮开来的是一辆不错的进口轿车,价格不菲,看她工作没多久的样子,很难相信是她自己挣来的。 可能是想避免与时来新独处,范妮自己开车,身边还带着一位男同事,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穿的衣服也非常严实,是那种不太显身材的裤装。 一路上范妮和时来新都没有交流,三人全程沉默。范妮的“恒立律师事务所”在商务区一幢写字楼里,位置不错。 到地方了,时来新一打量,是家规模不小的律所,人来人往业务也比较繁忙,他今天就要在这办理过户手续,涉及刀刀团股份的转让有多份文件要签署。 他被引进一间会议室,下面人把厚厚的一摞法律文件送上来。 虽然数量不少,时来新也不嫌麻烦,逐份细细看来,审得相当仔细,他算是老司机了,当然知道里面的一些门道,怎么可能让人给轻易暗算。 把该签的都签了,末了时来新把一份混在厚纸堆里的文件捡出来,扔回给范妮,是那份离婚协议书。 “这个我不签。” “时先生,这是你同意的条件之一呀,可不能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你可不要搞错。” “你……卑鄙!” “哟,就你经手的这些事情,哪样不比我卑鄙得多。” 范妮一时无言以对。 “你是关风的近亲吧,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估计就是你,他不会在这个位置上放自己不能控制的人。”本就知道关风的便宜爹姓范,就开口试试,见范妮没否认,知道自己真猜对了。 “我和你哥以前关系很好,现在更好,他老婆就是我老婆,我老婆就是他老婆,当然他妹妹也应该是我妹妹咯……” 说到这,时来新忽然自己顿住,这番调侃的话,有些诛心了,伤人也伤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不浪费时间了。 离开律师楼后,他不想回家,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就在街上走走停停,晒晒太阳。有过被禁锢的经历后,才会觉得自由的感觉是多么可贵。它本就是生存最大的乐趣之一,绝大多数人都把它忽略了,用各种欲望和期待把自己囚禁。 有人说过,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去做。时来新的理解是,当人想做什么的时候,这个愿念本身就是你的桎梏,决定不去做才能解脱出来。他运气就不太好,面对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不想去做,而又不得不做。可见世人多是连说“不”都不能的可怜虫。 他散漫地晃到了江边,在大理石围栏上趴了半天,手里玩儿着一个U盘,这是范妮交给他的,里面应该是那些灼人眼球的床照,今天交易的一部分。 范妮递给他时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时来新并没有太当真,他太了解关风了,这怎么可能是唯一的原版呢? 他思前想后半天,仍是找不出彻底解决这事儿的办法,令他一筹莫展。 他没有能力影响这件事儿的走向,局面已经被关风彻底掌握,而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他轻轻一松手,那U盘就滑落到了滔滔江水中。 沿江路上有家精致的饮品店,他要了杯蜜桃乌龙茶,平复一下负担过重的心情,稍息过后,才掏出手机。 已经多日没有开机,居然还有小半格的电,按了个电话出去,有件事情他必须作出交代。 “凯哥,是我。我这两天出了点事儿,……哦,你都知道了,那些股份的事情恐怕我要食言了,我不得不这样选择,对不住了。股份是到了关风那帮人的手里……” “局面是被动了点,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最近领航管理层和关风有些冲突,起因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其实是他们想把管理层中的老钉子拔走,又担心他们闹翻了把股份给散出去。” “对的,以他们最近这难看的吃相,很多手段都能使出来,看形势他们达到目标的可能性很大。首席营运官戴宇我比较了解,不会眼睛总盯着钱,真把公司当家的人。您只要帮他把黑手挡住了,他手里的股份是一方面,另外也可以得到个熟悉公司业务的代理人……” 时来新把手机说到有点发烫了才挂,劲已经使到位,以后就是成事在天了。 想了想,又给凯哥发了条短信:富士投资基金的董仁有可能暗通关风,小心。 这个董仁就是帮他打理转移资产业务的关键人物,时来新相当信任他,很多关于资产方面的事情都是交给他办的,也是知道那1.2%刀刀团股份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关在仓内这段时间,他反复想过这事,最有可能出卖自己的就是这个董仁,即使不是他,也是他管理不善造成的。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就可以了,反正没有谁是无辜的。 凯哥和董仁也有些瓜葛,表面上董仁为他处理一些业务,联系有多深就不知道了,也可能干脆就是凯哥的人也说不定,提醒一下总没错,以后的事情也不是时来新能管的了。 至于董仁为什么要出卖他,时来新也不去费这个心思了,他最大的原罪就是他现在是个穷光蛋,而且是个有利用价值的穷光蛋,这就足够构成理由了,董仁这样的人,本质上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而时来新已经不是有钱人了。 回到家,时来新网不上,游戏也不打,继续静养,几天里除了睡就是吃,还给自己煲了汤。 期间他到附近的小诊所复查了伤势,那里的医生跟他也相熟,看后说他之前的处理太草率,很容易为日后留下隐患,为他又重新处理了一番。只是关于他的内出血,虽然止住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小诊所没有设备无法作检查,还是要去大医院解决。 他此时已囊中羞涩,高昂的检查费用恐怕付不起,也就先不去了,以后再说。 过了两天,文慧打来电话,想约他见面谈离婚的事情,他既不想谈更不想见,他觉得与其告诉她残酷的真相,还不如让她一直蒙在鼓里,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关风会把那些照片如约销毁。 文慧的性格他了解,事业型女性,做事利落,但内里并不坚强。既然对时来新已经是断舍离的态度,再从他嘴里说出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不会相信,不过是又多一层的磨折,为关风增添更多的乐趣而已。 有些事情他可以禁止自己去想,这几天控制得还不错,只是文慧的电话让他破功了,那些照片上的场景不停在眼前晃。 他禁不住想,今夜她又将会在谁的床上,娇躯为谁舒展。久酿的醋意兜头淋下,百般无法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胸中有股邪火熊熊燃烧,直让他有起身杀人的冲动。 折腾了好久,他才恢复自控,开一罐快乐水冰息胸中块垒,以一片面包慰藉自己的不安。 就在他以为躁动已经过去时,脑中又不由自主回忆起和文慧的第一次,和文慧的第二次,和文慧的每一次…… 他苦恼不已,干脆睡觉,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最后连脑袋都在痛,纠结到半夜,忽然不知谁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女儿是最重要的。之后,他才倦极睡去。 第15章 匣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文慧打电话找过他几次,话里话外都是关于离婚的事情,态度一次比一次僵硬,时来新则还是那样,非常地不合作,既不要谈,也不跟她吵。 他身体恢复了一些,表面上的淤青散掉了,眼里的红丝消去,人看上去也精神一些,走路什么的也还算利索,这天正考虑要不要出去走走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电话了,是他的丈母娘,文慧的母亲,但这个身份在待定中。 她在电话里的表现一反常态,说话风格没以往那么冲,甚至有些虚头巴脑的客气。先干巴巴地关心了两句,接着就说有个外地亲戚,一家人没有地方住,需要时来新目前住的这套房子安置他们,小心翼翼地问,你方不方便跟他们挤挤,不过他们人可不少,然后很怕他真接这茬,赶紧转话题,你要搬走也不用那么着急,他们下个月才来,不急不急,那都是月初的事了,慢慢找好再搬,不着急。 然后她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时来新是真愁上了,这都二十几号了,他能搬去哪儿? 正翻地产中介网页的时候,文慧又来电话了,这次提的不是离婚的事儿,说女儿上的小学要交赞助费,需要十五万,让他想办法。 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时来新快要被汹涌澎湃的现实给掩没掉。这一场收房子和要赞助的双杀戏码,在为达到离婚的目的合力吗?两个娘们儿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她们不知道,那些床照就像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会落下来。 时来新和文慧离了婚,关风就会和她在一起?照时来新对关风的了解,绝对不会。两人婚姻关系的结束,带来的后果就是关风的这场报复游戏也到了收场的时候,那些照片关风一定会放出来,说到底他对文慧只是利用而已,离婚代表着这个家庭破碎,而照片则是最后一击,彻底毁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时来新相信自己不会猜错,关风这个疯子是有毒加变态的。这种层层推进的毁灭,这种刻毒的报复不比直接干掉时来新更让他过瘾? 时来新早就有打算要离开这个城市。不要说多长时间,起码躲出去一阵,只要他还在这里,关风那变态就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女儿和文慧就像是关风手上的人质,他太了解时来新了,妻女确实是时来新的要害处,这个死穴被拿住了,时来新在关风眼里,如同案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来一刀,只需看心情。 这几年被关风予取予求,时来新都默然承受,做不出任何回击,最终原因都在这里。 到现在时来新已经输无可输,在刀刀团股份上做的手脚被发现,老婆又要离婚,这个家眼看也要没了,他就只剩下一条命。就算是这样,什么时候关风有兴致了还可以来耍一把,他时来新还得要接着。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时来新现在对于关风也就这点剩余价值了。他想要弄死时来新并不是一件难事,真难以想象他的恨究竟有多深,报复到怎样才算够。 时来新其实是在消费这种报复,在关风意志的间隙中偷生。 离开这里,物理上的距离远一点,总好过走霉运在街上碰到了,又被惦记一次。 估计关风对文慧还没有玩腻,从他用女律师范妮来出面处理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当局者清,对手给的信号也只有时来新能明白。 只要不离婚,文慧暂时是安全的,至于将来怎么样,就先不去想了,他还有将来吗? 时来新现在一直赖在宁越,只是想离开前见见女儿,见面前把伤养养好,别到时一副惨样把女儿给吓着了,他混到这种程度也只有这点念想了。 那十五万的赞助费还是要先解决掉。他心里盘算,自己已经身无长物,唯一称得上财产的只有家乡那套祖屋了,回去把它处理掉,应该能填上这个坑。正好这边也不能再住下去,短时间内住处没有着落,干脆先打包回老家。 想好后,时来新马上着手收拾东西。这房子是文慧家的旧居,他三度创业失败时,自己的房子被抵押掉了,于是一家三口寄居在这。 家具大多原来就有,后来添置的也不多,这些就不去动了。物品衣服杂项有一大堆,属于文慧和女儿的占多数,这部分就让它们留在原处,他也不会真相信有人会搬来入住。 把东西整理了一下,时来新对着女儿的小床、玩具、涂鸦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才去收拾个人的东西。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服和电脑要带走,把一些纸质的文件烧掉,剩下的就是一整个书架的书了,平常女儿就喜欢在这乱翻,文慧每每阻止,认为里面有儿童不宜的东西,他还是打算留下来,说不定对女儿的成长有些帮助,哪怕最终被扔掉。 他心里真有些舍不得,攒了多年,过去搬家时大屋换小屋,实在放不下,已经把一部分送人了,剩下的都是不肯舍去的精华。 拿一本吧,在路上无聊时看,他闭上眼随手摸出来一本,薄薄的好带,一看有些意外,《老祖的传世名篇:导引术》,当时是出于猎奇心理买下的书,因为听说过这是鼎鼎有名“房中术”的前置读物,才起了念头要收藏,还跟人开玩笑说哪天空下来好好研读一番。 这都是缘啊,时来新把它塞进包里。 把这些都整理完,他才来到卧室,拉开衣橱,在最底下一层掏出来一个包裹,珍而重之地打开,将外包布掀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件看上有些古旧的金属制品,时来新研究过,应该是铜。不过比较奇特的是,这铜带着种火赤颜色,姑且可以称为赤铜。古代铜多以青铜为主,也有红铜,但与手上的铜制品相比,两者在外观上相去甚远。 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有些内涵的东西。 他查过有关典籍,《尸子》上有载: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色赤如火,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也。穆王时,西戎献之,所谓昆吾之剑也。 这种铜很可能是种传说中的那种赤铜,仙家之剑昆吾用的就是这种金属。 查过手头上的所有资料,时来新的期望值一再提高,这件物品已经不只是古董,或者涉及到神秘的神朝宝器上面了。 神朝的传说虽然源自于古代神话故事,所谓的典籍也只是野史类的记录,但这无法限制人们的想象力,很多小说电视剧已经通过共同的臆想,创造了一个非凡世界,为大众所喜闻乐见,什么筑基啦金丹啦渡劫啦,连小孩都能掰扯一些修真常识。 虽然不能确定其真伪,但有故事呀,增加了无形的价值。时来新曾幻想过,哪天混不下去了,把这件东西拿去拍卖,说不定值几个亿。 这还只是个外包装,里面或许有更大的秘密。况且,他在梦里不止一次梦到过它。 他小心将东西放在桌面上,揭开包布,可以清楚看到物品的全貌。它是个铜匣子,三十公分长宽的正方体,约十五公分厚度,圆角,即使用今天的精密量器去量度,匣子的各项数据都相当精密,不亚于当今的高精度金属加工件。 要留意观察就能发现,在盒沿中分线上有一条细小紧密的缝线,更显其做工极为不凡。整个匣子造型简炼古朴,毫无多余的修饰,有种纯粹的美感。 时来新用手轻轻摩挲着匣子的表面,细致感受那略带摩擦的质感,不由得眯缝了眼睛,用视觉以外的触感去体验这件东西,并享受在这个过程中。 思绪远远漂开去,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父母车祸离世之后,他决定辍学,办好手续后便携带着父母的骨灰踏上回乡的旅程。 在路上奔波了两天,回到故乡,与从未谋面的爷爷第一次见面。祖父这一房人丁不旺,时来新的父亲是独苗,时来新也是独生子,三代单传。 父亲离乡打工后,祖父独自在祖屋生活,由乡下的亲戚帮忙照应,平常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听闻噩耗后就一病不起。 记得见到祖父时,祖父有些激动,还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不过被劝住了,只抓紧了时来新的手,端详了孙子好一会儿,说了几句时来新听不懂的家乡话。 因为言语上交流不便,爷孙俩说的话并不多。过后爷爷就一直看着他带来的骨灰盒,很久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当夜时来新就宿在祖屋里,过来帮忙照顾的亲戚们都离开了,其中有他的堂叔时逵,他此前唯一见过的亲戚。 这位堂叔曾与父亲一起在光州打工,还在时来新家中住过一段时间,因此时来新从小就认识他。 堂叔也特别关照时来新,离开前叮嘱他不少话,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是最后一个回家的。 时来新到了陌生的环境难以入睡,加之还要听着爷爷房里的动静,有事好去照顾。 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来新索性把枕头垫高想心事。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但家中遭逢大劫,人生际遇急剧变化催人早熟,而且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没有着落,让他心烦意乱。 这样躺到半夜,他刚来了些睡意,忽地听到爷爷房间那边传来敲击声,“笃笃笃”敲得很有规律。 时来新忙爬起来,走到爷爷房中去看。 进到房里就见到爷爷正拿着根手杖在敲木床的床沿,见到时来新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招手示意时来新过去,接着把手中的拐杖指向床前的那面墙壁,那里摆着一个老木头衣橱。 时来新来到衣橱前,有点疑惑,回头看向爷爷,老人的拐杖依然指向坚定。 依照爷爷的示意,他推开衣橱,揭开橱柜后面的一块木挡板,原来这里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个用灰布包裹的物品,就在他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听到后院的那只大鹅在大声叫唤。 有外人进屋啦? 他看了看爷爷,老人冲他点点头,爷孙俩已经有些默契。 时来新收手向外面走,在去后院途中顺手拿上一根擀面杖。 莫不是黄鼠狼?他猜想。不然就是进了贼,这里就一个破房子,也没什么可偷的,可能性不大。 他来到后院,关在半人高小栅栏后面的大鹅还在不安地叫,也没见什么黄鼠狼的踪影,打开后院门向外望去,却隐隐约约看到好像有个黑影一闪不见了,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 难道真有贼? 时来新不敢怠慢,找出手电筒,手里还拿着棍子,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他将大鹅放进屋里,关好门窗,然后才转身离开。 回到爷爷房中,他终于把那个灰布包裹取出来,一层层打开,发现里面是个入手沉甸甸、冰冰凉的大匣子,基本可以确定是金属做的,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呈陈旧的黄褐色。 将它放在爷爷手边,老人的手颤抖地摩挲着铜匣子,告诉了时来新很多话。家乡的土话让时来新听着很费劲,老人的发音也有些浑浊不清,使得他好多回要重复祖父的话来确定自己是否领会当中的意思,祖父似乎也很满意时来新的认真,点头好几次。 第16章 返乡 时来新手捧铜匣子离开房间时,老人仿佛轻松了许多,轻轻躺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微阖上眼睛放心睡去。 时来新则谨记着爷爷的嘱咐,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他在家乡住了下来。爷爷一直卧床,此时已近油尽灯枯,时来新当然不能就此离去,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代父尽孝先照顾好爷爷再说。 几个月后的一天爷爷安静地长眠。 给爷爷办完后事,时来新在家乡又住了几天,到处走走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在研究那个有些神秘的铜匣子,根据爷爷的遗嘱,他在等一个日子。 黄历初十,宜祭祀、祈福、斋蘸。 这一天的黎明,时来新特地起了个大早,仔细洗漱过,在仍然灰暗的天色中走向村东,晨曦一线的时候爬上最高的山丘,迎着第一缕投落大地的阳光,手捧铜匣子,让阳光直射到匣面上,然后仔细端详。 在红日的映衬下,赤铜更加显得火红,匣面的正中位置,浮现略带紫色的反光,隐约出现一圈图案,它在变化着,越来越清晰,直到让时来新可以清楚辨认出来。 上面的图案是像蛇又像蛟的一只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自己的尾巴。图案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映映隐隐,仿佛要被激活过来一般,直让时来新无法移开视线。 看了好一会儿,时来新有些明白了,这只蛇兽在不断地吞噬,同时通过进食自己得到成长。 这种吞噬似乎永不不止歇,却又永远吞噬不完,自残而因此更强大,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情,难道这就是自然界的运行逻辑吗? 时来新暂时闹不清楚,但确认这是个不平凡的东西。 按照爷爷的嘱咐去做,他果真看到了这个神秘的蛇兽图腾,并没有让他空手而回。 在兴奋之情过去后,他又继续研究探索,期待有再多的收获。他曾经尝试用一把极薄的刀片插入那条缝隙中,却怎么也塞不进去。他用尽了办法,就是打不开这个古怪的匣子,看来在探索匣子秘密的进展上,他并没有能超过他的祖辈。 他经常独自审视铜匣子,因没有收获而无奈焦虑。 时间慢慢过去,他的这份热切终于渐渐冷落下来,从开始的天天看,到隔一段时间再尝试,发展到后来就干脆搁到一边,好久都想不起来,只有到每次搬家时才又翻出来。 铜匣子跟随他好多年,从中学辍学后出来打拼,讨生活的脚步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住的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铜匣子就像是个见证者,默默看着他从无到有,结婚生女,然后事业江河日下挣扎求存。 现在算不算被打回原形了?时来新问自己。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手里的铜匣子,时来新轻轻叹息,这祖辈留下来的老物件,或许藏有大秘密,不知传承了几代人都没有解开,现在传到自己手里,对此他还是有些使命感的。 他本就一无所有的来宁越,现在又回归一无所有。他问自己,眼下的景况跟刚辍学时比有什么区别吗?其实并没有区别,只是人成熟了一些而已。那时初入职场,什么也不懂,每天就是冲冲冲,输了没关系,第二天翻过一页继续往前冲。 但时过境迁时来新现在竟有种输不起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早,他翻出女儿最喜欢看的一本书,书名《世界名人故事图册》,突然生出个想法,要给女儿留几句话,于是特意翻到达芬奇那页,女儿对他的故事最着迷,在空白处写了几行字,花的时间还蛮长,写写想想,他很费了一番心思。 时来新把书放回原处,收拢起所有牵挂,拎着简单的行李,和当年闯荡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然后跟这里道别,踏上回乡的路程。 回乡的路线有点曲折。上午坐上火车,在硬座上晃了一夜,第二天在秀湖市前一个站下了车,找了个顺路的小巴颠簸快一个小时,才到达浣纱县,在县公共汽车站外围,寻到一辆等客的电三轮,扑扑发动起来,往锦半村走。 到村里时快下午5点,村里的人都认不出他了,好奇地打量着他,认生的狗不断地叫唤。 经过许多户的村里人家,时来新依着记忆走到了祖屋面前,和当年比祖屋变得更加残破,一看就是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 祖屋隔壁的那家人算是远亲,当年也照过面,时来新走到他们跟前,相对半天才勉强想起来,态度也不算热络,但也相当于认证过了,远随在身后的孩子和狗才散去。 他掏出钥匙,插进满是铜绿的锁中,拧了几下,终于还是弹开了,心中庆幸,还好是这种老铜锁,如果是新式锁,早就锈成一坨了。 打开门,让里面的气味散去,环顾四周,看上去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很潮湿,地板上是一层灰泞,木打的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朽蚀,有不少虫蚁老鼠活动的迹象。 时来新伸手一拉灯绳,没反应,去检查了一下电闸,合上闸刀,啪的一声漏电保护开关跳了,看来老旧的电路出了问题,已不堪用。 找块干净点的地方放下行李,他出门到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部,买来电线、灯泡、电插座、清洗工具等物,还借了电工工具,回屋在闸刀上接上电线,拉了插座再接灯泡,总算解决了照明问题。 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大扫除,忙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清理出来两个房间。到隔邻弄了点热水,拿出早已备好的泡面,将就着填了肚子,这里也没有网络,昏暗的灯光下也没什么可干的,干脆早点睡觉。 刚清理过的老旧红木床还相当结实,铺上旧报纸,迭厚一点,软软的可以替代垫子,再在上面加张薄床单,试躺了一下还不错。从行李里找出一件外套,盖在身上当被子,灯也就不关了,阖上眼睛睡觉。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他低估了自家蚊虫的厉害,身上被钉了不少的包,整晚翻来覆去,只断断续续浅睡了几段。 他天刚亮就起身,简单洗漱,吃了个面包,在村里走了走,又到村外田间看早起的乡亲们劳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往西边邻村昭平村走去。 他堂叔时逵就住在昭平村,是乡下这边离得最近的亲戚了。 堂叔和时来新同一个曾祖,祖父兄弟的儿子。 在启程回乡之前,时来新已经联系过这位堂叔,让他帮忙办祖屋转让的事,放出消息后,有几位买家有意购买。现在去拜访一下这位长辈,顺便把后面的事情定一定。 到得堂叔家里,给老人家请过安,聊起了卖房子的事情,才了解到,本地之前的房产价格一直不好,死水一潭。只在最近一年,得益于附近的旅游区在筹建,其外围各处的地价才有了一定程度的增长,买卖也活跃了些。 祖屋太老旧了,已经毫无价值,只有那地皮才是买家看中的。谈完事,堂叔硬是留他吃了顿饭,约好了看房的时间才回去。 接下来几天,有两个买家找上门来,看了一圈,初步报了个价格,还未能谈拢。 闲着没事,时来新就清理祖屋里的东西,翻出来一些杂物,没有什么保留的必要,也不值钱,问过邻居有要的就都送出去。 清理到阁楼的时候,时来新在上面找到的大木箱子,里面装着些书籍,大部分都已经破烂不堪,是些四书五经类的旧时教材,算不上什么古籍,只是当中有两本书是用绢布包裹着的,所以没有被虫蛀掉,保存还完好,一本是《时氏族谱》,另一本是《庐园杂记》。那本族谱时来新翻了翻,就放到一旁。 《庐园杂记》他认真读了几页,这是他曾曾祖父时逊的起居笔记,里面基本上是读书心得和生活琐事。 曾曾祖父是前朝的读书人,他在族谱里查了查,还真找到了,上面有记载,曾曾祖父时逊是考上了秀才的,只是得中乡试的时候年纪已经比较大,算大器晚成,难以再进一步,晚年便专注于教书育人,开了个私塾,教出不少学童,算得上桃李遍乡间,对此他在自己的杂记里也有提及,颇有些自得。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两本书时来新有空就拿出来翻翻,渐渐记下了里面不少内容。 随后几天陆续又来了几波看房子的,当中还有一位本村的,但价格给的都不好,时来新也不着急,知道这事没耐性的会比较容易吃亏,就安心住下来慢慢谈。 第17章 奇景 这天早上起来,就感到有些闷热,时来新在户外活动了一番,然后进屋里看了几页导引术,看看将近中午,他放下书本,锁好门就出外了。 头天堂叔打电话给他,让他过去吃饭。 天越来越热,空中的云层积得很厚,阳光都照不下来,今日恐怕是要下雨了。 提着一瓶酒来到堂叔家,堂叔早就备好了饭菜,只等他过来开饭,一位堂哥也过来作陪。 堂叔一家人很热情,向他频频劝酒,堂叔一直以来对他表现得相当关照,他也挺感谢的,因此酒到杯干喝得很爽快,堂叔也很高兴。 席间堂叔问起他,房子要卖掉是不是因为缺钱了,眼看也不太好卖,要不干脆就留着吧,钱先从他那拿点。 时来新也不隐瞒,点头说手头是有些紧,反正这房子这样放着破败得太快,这次回来看过,估计过不了多少年就要塌了,没有修缮的价值,与其以后麻烦,不如现在卖掉好些。 堂叔也没再劝,只是特意提醒他,他爷爷给他留下的老物件,说不定还值些钱,要不在里面找找,拿过来给他瞧瞧,帮着掌掌眼,别被人骗了。 时来新忙说,爷爷在去世的时候就没留下任何的东西,只有房子里的破家具,都不值多少钱。 堂叔有些欲言又止,后来也不再提起这茬,倒是频频举杯,让时来新多喝。 堂叔和堂哥两人太过热情,时来新虽然酒量不错,但到底还是喝多了,一共喝掉两瓶酒,大部分都到了他的腹中,让他晕晕乎乎的,吃完饭就在堂叔家睡下了。 睡了两个小时,他爬起来,也不好再留在堂叔家,辞别了出来,抬头一看,天色越发阴沉,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时来新忙往回赶,也没有拦到车,只得靠两条腿跑,奔行了一段,气就有点喘,身上的伤已经大致恢复,但到底没有好利索,他不敢硬来,改成快步走。 回到村里还没看见家门,“轰隆隆”的滚雷声已经传来,没一会儿,雨水就哗哗地落下来。 抢在雨点临身之前进门,回到屋里,时来新才发现这老房子屋顶漏得厉害,随着雨势渐大,东一处西一处,不少地方水珠不停地往下滴,严重的都成了一条条的水线。 起初他还找个盆子接水,后来发现只是徒劳,索性也就停手瞪眼看着,时间不长,屋内地上就积起了一滩滩的水,幸好他用来睡觉的那间房,漏得不算严重,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天已经全黑,外面的豪雨丝毫没有减弱下来的意思,还不时的电闪雷鸣。时来新就着闪电和雨水啃了一个干面包,下午吃得太油腻,现在没有多少胃口,也没事可干,自个儿呆着感觉有些孤清。 午饭的酒劲还没过去,坐着坐着人又开始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闪电的电光不断透过窗户照进来,开始时眼睛会跟着睁开一下,后来才不受影响彻底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外间一个剧震将他震醒,“轰”,他没有经历过爆炸的震动,估计就和刚才这下差不多,连脸部的皮肤都可以感受到空气里传递过来的震波。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房间里火花四溅,鼻子里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 接着更让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又是强光一闪,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也让人看清楚窗外暴雨中的大地。这时一个球形的闪电从窗户跃进房中,那电光有如实质,内里蕴含着惊人的能量,不停伸缩扭动,进入室内后弹跳着呈现不规则的运动,有些像时来新小时候玩的地老鼠烟花。最终落在屋中的某处,然后却一下失去了声势,像被什么一口吞掉了,销声匿迹,仿佛没有存在过。 与闪电进来的同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空气被音波炸裂开来,如一枚炸弹砸在近处,整座房子包括里面所有的物件产生了共振。 时来新此刻毛发倒竖,脑袋和身体受到剧烈的震荡,人愣怔在那里,灵魂似被抽离,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短时间内处于既麻痹又僵硬的状态。一连串的意外终于超过了他身体的承受能力,人刚醒来就又晕厥过去。 当时来新从短暂的昏迷当中醒过来时,眼前的一幕异象把他惊呆住。 本应一片漆黑的房中,出现一团弱发光体,放出莹莹的蓝光,中心处却泛出紫色,紫色光团包裹着核心处的物事,依稀是个圆盘状的物体,它悬停在时来新身前不到两米的空中。 我这是眼花了吗?时来新揉揉眼睛,才确定下来这不是幻觉。 他谨慎地站起来趋前一步,发光体已是触手可及,当中的那个东西看得更真切了些,虽然蓝光柔弱,但在四周的漆黑背景中,仍然清晰可见。 当中的圆盘状物体中央鼓起,依着碟状弧线收束到边缘,弧度圆滑,和风水堪舆用的罗盘有些像,一圈一圈呈同心圆分布,表面布满线条纹路,既显得古朴沉凝,也有一股精密的现代工业感。 它悬停在那儿,不断释放出毫光,落在时来新的眼瞳中,犹如宇宙银河,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良久,时来新才从怔忡中抽离,试探着伸出手去要触摸,有些害怕,犹豫着又缩回来,内心几度挣扎,终是下了大决心,将手掌穿过之前难以越过的数公分虚空,缓缓地接近了光团。 他凝神于感受指尖传回的触感,那是种极细微的麻痹感,拂过手掌手背的皮肤,让体表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毛孔次第缩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 面对毕生仅见的奇景,时来新重重吸了口气,新鲜空气进入肺部,好让头脑保持清醒,他要进行下一步的冒险了。 他手伸向前,手掌张开,尽量让动作平缓一些,像担心惊扰到沉睡中的小兽,又如轻轻抚摸薄纱般的空气。手一点点移近,每秒钟都被放大延长到极致,时来新禁不住微微颤抖汗出如浆,不断给自己做心理辅导,不要紧张,不要…… 终于触摸到了,指尖送回一丝冰凉,还有那既是光滑的、又带点细小纹路的凹凸感。碰到发光体的那一个微秒,时来新那原本依照惯性演进的世界线,像进行了一次跃迁,来到一个新的位置,仿佛之前都生活在梦中,之后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感觉很奇妙。 尽管冷汗仍是沥沥往下淌,时来新却变得异常平静,因为他已经相信了世界上真有奇迹这回事儿。 轻轻触碰着这圆盘子状的物体,它的存在形式有些虚幻,但此刻又无比真实。丝丝麻痹感顺着手臂流遍全身,时来新整个人像浸泡在清凉的泉水里,宁静而又清醒。 时来新把另一只手也轻轻搭上去,抚摸小圆盘子的外沿,手指划过外壳上密布着的纹路,那质感让人感到舒适。 圆盘子自带的光团,不像是从体内发出,氤氲包裹在外面,是一种离子态的存在,同时又接近于一团水,随他的动作产生着波动。 开始时,这种波动是平静湖面一圈一圈传递开去的波纹,碰到外沿后倒撞回来,又遇上新的波,有些相互抵消掉了,有些则得到了加强,光团内变得越来越不平静,直至汹涌动荡起来。 时来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人僵立在那里,正不知道该不该抽手时,异变再生,圆盘子外壳忽地生出百朵电弧,紫蓝色光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电弧中特别粗大的一股,沿着他的手指导向全身,像是堤坝打开了缺口,更多的电弧涌进来。 此刻的时来新和遭受电击没有区别,完全失去自主动作的能力,全身的肌肉和神经抽搐,眼前金星乱舞,脑域受到极强烈的冲击,一道沛然的信息洪流汹涌而至,大量影像闪电般炸亮,一时间漫天神佛。 时来新大脑瞬间过载,接着黑屏、死机。 第18章 奇物 天明,雨住。 时来新睡了个无梦的觉,醒来时人还挺精神,首先映入他眼帘的,还是那个让他数度经历跌宕起伏的圆盘子。不知何时起它已经敛去光芒,静静躺在地上,在日光照射下,每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昨夜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仍有点不敢相信那些事曾经发生过。 他迫不及待地捧起圆盘子,再度细细看来。他无法判断它外壳的材质,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很像机质纯粹的鹦鹉螺壳,近乎于淡灰色,最外层包裹着玉白不透明的釉质。把它握着的时间长了,明显感觉到有温度,更接近于生命有机体。 它似乎还会随着环境微调着自身的颜色,虽然幅度不大,但确实在改变着,让人无法一下看清楚它的外表,在视觉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即使它近在咫尺。 时来新还发现,圆盘子的外形并非完全对称,下部比上部要明显鼓凸一截,四周的弧度也有些出入,更让他断定这是天然形成而非人造之物。 尤其那些密布在表面的纹路,时来新端详了很久,不类花纹装饰,倒像某种符号。难道这就是阵图符文?就像修真文里描述的那样。 又一想,既然连圆盘子这样的奇物都真实存在,为什么修真文里说的就不能是真的?经过这么多事,时来新的三观有些错乱,需要重置。 这奇迹般的雨夜过后,他确定了圆盘子的不平凡,那漆黑中的发光体犹如晦暗人生中的一点明灯,带给他新的希望。 但是,对如何使用圆盘子,时来新仍是毫无头绪。他尝试过闭上眼睛,用所谓精神力去沟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也试过割破手指,进行滴血认主,也失败了。 用了各种他能想到的方法,圆盘子依然无声无息。 装着圆盘子的铜匣子此刻仍旧在原处,里面已经空了。时来新仔细检查过一遍,铜匣子不知什么时候在底部积了一滩水,水一直漫延到墙角的一个电插座,墙壁也是湿的,电插座已经被烧糊掉了,整个房子现在仍处于断电状态,看来当时是短路了,阴差阳错地给铜匣子接了电。 这个折腾了时家人多年的铜匣子居然给打开了,里面原来是个更神奇的东西。 诶,对了,电……,整件事情最关键的地方是电,包括后来那奇怪的闪电,打死时来新也不会相信,那闪电只是一个巧合,它极有可能是被铜匣子引来的。 说实在的,谁会想到给铜匣子通上电,如果老祖宗们那时有电。 受此启发,时来新决定再次给圆盘子通电。昨晚的场面让他很是后怕,再度操作起来格外小心翼翼。他找来两根长竹竿,分别绑上电线的正负两极,人站得远远的,把两极同时接到圆盘子上,再回头将电闸阖上。 电光一闪,使他的视觉短暂被黑,同时“啪”的一声脆响传到耳中,视觉恢复后,他看到圆盘子再次悬浮起来,上面还带着两根电线,外壳依旧放射出蓝色光芒。 过了一会,只听得外面有人在喊,“怎么没电了,电视剧看着看着就没了?咋回事。” “是村里电路有问题了吧,快给检查一下。”附近好几处传来声音。 时来新怕让人注意上,赶紧把电闸拉开,装作没事地出去露了下脸,外面很快恢复了正常,电也来了,人们也散开回家。 他回转屋内见到圆盘子还悬停在那里,暗叫不妙,要是现在有人进来串个门,搞不好就被发现了,看能不能先藏起来。 想到这,他伸出双手把圆盘子捧起,发现不费劲很轻巧地就拿到了手里,这次他也没再触电,把圆盘子放回铜匣子,再塞进包里,他才松了口气。 但事情没完还有后续,第二天县供电局的人到村里来了,说是检查线路,其实是发现村里的用电量短时间内不正常地猛增,怀疑有人在大量偷电。 工作人员检查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偷电的迹象,只是查到时来新这边,读了电表,发现这家的用电量很诡异,正常人家怎么会用这么多的电。问起时来新,他只有装傻,说自己也弄不明白,表示电费一定正常缴交。 工作人员不太相信,但既然收电费没问题,也就不欲多事回去交差,事情算糊弄过去了。 在家算着那个电费,时来新牙都疼了,再搞一次他都要破产,看来要换个方向进行研究。 接下来几天,他再把《时氏族谱》和《庐园杂记》细细读了一遍,对家族历史大致有了点想法,脑中初步有了第一块拼图。 时氏家族发源于北方青河上游流域宁庆地区,因战乱和青河的泛滥,不断地迁徙,大致路线沿青河往下游走,再到东部沿海地区,期间分成多支,时来新他们这支大约在四百年前通族移居到东江省浣纱县,一直生活至今。 另外时来新在《庐园杂记》中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曾曾祖父时逊记录了当时族中败落,公囊破产后树倒猢狲散的经历。 当其时族中人心涣散,各自求去,甚至连祖祠都无法保存,众人便分起了公中那点零碎,无奈狼多肉少,怎么都分不匀,闹嚷半日后,最终一哄而上,谁拿着便是谁的。 曾曾祖父时逊身材瘦小在人群中也不起眼,手脚也不算快,跟在几个体壮的亲戚身后只能捡点剩下的,好点的东西都给抢光,他只得在几个破坛罐下面随便拿了件旧货,算是不虚此行。 他还在杂记中感叹了一番,既觉得无奈凄凉又觉得丢人,还告诫子孙要勤俭持家,切莫再重蹈覆辙云云。 曾曾祖父没有提他究竟拿到了什么东西,时来新估计他拿到的就是这铜匣子。 接着他又到浣纱县县档案馆找资料,在县志里找到了一些佐证。县志中是这样记录的,越朝后半叶,时任朝中御史的高官时远,因弹劾案牵连被罢黜外放,全家随任到了东江。此后时远一蹶不振,多年都因考评不佳而得不到升迁,于是晚年在当地告老致仕,家族也开枝散叶成为一个大家族。县志中到此有关记录就告一段落,在族谱中没有记载,估计事由不太伟光正,便用了春秋笔法。 有关时氏家族的记录在过了多年后,才又找到新的一条,有时氏族人在县衙中任推官,因贪污舞弊被揭发,判下狱抄家,除去一些祖产,时家多年积累一夜清盘,家道彻底败落下来,后才有了曾曾祖父时逊时期的分家与族人离散之祸。 翻阅到这里,时来新再也找不到新的线索。整理所得,他有了一些推论,圆盘子应该是族中祖传之物,起码在搬到浣纱镇之前,它就已经在族中了。它并不受重视,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正因为这样,它才能被长久流传下来,直到来到时来新的手中,如果它的奇异之处被早早发现,那就没有他什么事了,也说不好又是一场破家之祸。 因此,他暗自猜测,圆盘子在时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远,它是如此神秘,说不定可以和那个神话时代扯上关系,时家可是发祥于青河上游地区,传说那里曾有过一个神的王朝。 第19章 探寻 时来新放下县志,走出县档案馆,已是公务员们要赶着下班的时间,他们有些不满地看了看这个踩着点出来的外来者,说不好还要帮他收拾乱摊子给误了下班。 时来新对联邦政府在保护传统文化方面做的工作向来评价不高,浣纱县也只有这点县志可以查阅了。 轻车熟路地拐过两个路口,腹中有些饥饿,他决定先吃了东西再回家。走进一家曾经光顾过的路边小店,要了份鸡蛋炒饭,加了码还多要个煎蛋。这几天胃口确实好,不知为什么饭量突然猛增,都翻倍了,这样吃下去可能真要发胖。也不管了,反正已经过了那需要管理身材的时期。 正狼吞虎咽的时候,他耳中听见小店老板与就餐的熟客聊天,内容是关于今年雨情的。话说今年的降雨量特别大,雨季还没过半,雨量已经与往年持平,而且今年的雷暴频发,很多乡镇损失惨重,还出了人命,提起这些老板唏嘘不已。 听到这,时来新心中一动。圆盘子的被激活事出偶然,雨天、球形雷电、电线短路这些因素巧合,共同构筑了奇迹的发生,圆盘子是因为缺乏能源也就是电才一直沉寂至今的,但古代是没有电这样东西的,有的只能是雷电,那是不是说雷电就是圆盘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知多少代以前的老祖宗们制造出来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要使用它的,那时候是怎么引雷的? 那地理环境呢,甚至那所老房子都有可能是激发的条件。 头绪很多,就用排除法吧,将无关的排除,剩下那些真正关键的。 雨天、雷电要看老天爷的,倒是房子这个因素可以自己做主。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搭了个村里人的拖拉机回家,到家后匆匆洗过澡,回房在桌上摊开几张白纸,把老房子的草图画下来。 然后对着草图想了好久,寻找房子的哪个地方比较不寻常。左看右看,翻来覆去,半个晚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觉得困了就躺下,还把圆盘子放在枕头边上,说不准会有些帮助。 一夜无话,早晨醒来只觉得睡眠质量很高,浑身精力很是充沛的样子,也许是乡间空气好,使被多年腐化堕落生活侵蚀的身体得到了恢复。最近状态体力越来越好,看来这一趟真是回来对了。 他吃了点昨天从县里打包的特色小吃白糍粑,在屋外活动开身体,打了一套八段锦,又翻了几页导引术,照书里描述的样子盘坐,纳气归中,向东方引颈吞咽下一口津液,腹中咕咕响了两下,竟好像真有缕热气从丹田升起,他不确定,也可能是自我暗示造成的错觉吧。 时来新也不去管,都当成真的照单全收。 收功后该办正事了,时来新拿起早已备好的手电筒、工具箱,开始了老房子的探险之旅。 他的探索工作非常细致,将房子一寸一寸地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墙壁地板都仔细敲过,不放心的地方还多查几遍。如是者找了两天,才堪堪把祖屋整体过了一遍,找出来几个铜钱、一个银元,铜钱锈蚀得厉害,已经看不出哪个年代的了,那块银元的表面彻底黑掉,但还能辨认出是前朝发行的,有一百多年历史,也值几个小钱,但品相着实差。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找的。 把东西放到一边,他又想给祖屋看看风水,在网上找来资料,按照上面教的给堪舆了一番,就他看的结果,发现祖屋的风水似乎一点也不讲究,可能压根在建房子的时候就没有太多考虑。想一想也是,那时是家道败落之后,也没有太多讲究的条件。 探索工作进入死胡同,没了头绪。这两天倒是来了个看房子的,他随便应付了一下,把价格往高里喊,自从圆盘子被激活以后,他卖房子的心思便淡了下来,说不定这房子与圆盘子存在某种联系,可以帮助他解开圆盘子的秘密。 存了这点万一的念想,他在价格上就没有松口,让买家摇头离去。 看看日历,他回乡也近两个月了,下一步怎么打算,他有点茫然。但在隐约中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倒计时,牵扯着那个城市,那两个与他密切相关的人,当指针停下时,他必须要在那儿,不管那个倒计时或许是一个定时炸弹。 只可惜了他现在的平静生活,说要离开他真有些舍不得。 文慧还是来电话了,她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能等到这个时候,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电话里说得也简单,三言两语就挂了,就是催问赞助费的事情,末了还带上一句:你真要解决不了,我再想办法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时来新不管现状如何还是要挺着。他也知道,这点钱对于文慧来说是可以解决的,但背后的逻辑却可以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剥光,文慧太了解他了。只要把这点突破,他就没有脸面再拒绝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只要我缓过这口气。心里这样想着,时来新握了握拳头,尽管这样的自我暗示有点肤浅。 这个简短的电话还是搅乱了他的心境,他有些心烦意躁,看了几页书再也看不下去,浑身不得劲。眼看天上的乌云快压将下来,蜻蜓都低飞在瓦檐处,看样子雨又要来了。 雨前的气压让呼吸不畅,人提不起精神,他昏昏欲睡,接连打着哈欠,脑子越发地不清晰,终于沙沙雨声传来,成为最好的催眠曲,他进入了梦乡。 时来新来到了一个黑白的世界,四周是极度粘稠的云雾,把他的视线始终禁锢在眼前雾色中,眼内再也看不到其它,白蒙蒙一片,没有尽头,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是个静默的世界。 那些云雾浓得有些粘稠,沉甸甸,更像是液态的。身处其中,他觉得非常舒适,如鱼在水中,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随时可以尽情遨游。 下一刻,他身不由己地动了,很让人纳闷,明明没有想要动。 他能控制的好像只有视觉,见到浓雾向眼前压来,速度非常快,没有方向感也不知要去哪儿,就像是位乘客,被动地移动着。 没一会儿眼前景象一变,他遇到了一股迎面而至的雾,同样地粘稠,两股浓雾叠加在一起,马上形成无数密麻麻的大水球,最小的也有篮球大小。水球出现后,浓雾马上稀薄了许多,中空了一大块,视野立刻开阔起来,显出了巨大的雾场,但后面的浓雾依然无穷无尽。 水球在出现的同时就落下,消失在下方的浓雾中。时来新在雾中继续穿行,欢快地游弋着,搭载他的东西还特别喜欢进入到大水球当中,再从另一端出来。 前方又有一股颜色特别白的雾涌来,看清楚了,里面蕴含着很多微小的光点,比阳光下的灰尘还要细小许多,当两股云雾接触上后,那些小光点骤然聚集到同一侧,然后撞击到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闪过强烈电光,将厚厚的浓雾都照射个通透,耳中虽然听不见,时来新的眼睛却可以看见空气在剧烈震动,并远远传递开去。 水桶粗细的电弧不时划过眼前,越来越多,时来新前进的方向却是最密集的位置,那里电弧乱舞,每一丝空间都在跳动。 前进的速度很快,片刻就已抵近,这是个被浓雾包裹着的水与电的小世界,无数的水珠与电弧纠缠在一起,水被分解得极细小,疏离得像雾,偏又保持着液态,电弧也被中和得不再暴烈,两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汪电浆。 此时,时来新没来由地感到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喜悦,如游子见到家园,他眼见着自己一头扎进电浆,投身于这个离奇的世界,身上却感觉到无比舒爽,滋味美妙得让人要呻吟,他只想再睡一觉。 接着他感觉到眼前一黑,看见自己甜甜睡去。他突然醒悟不对头,我为什么会看到自己在入睡,我不是已经睡着了吗?荒谬错乱感迫使他猛一睁开眼,他醒来了,也许可以说他回到了现实。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回想方才的梦境,他可以总结为醒着做了一个梦,似幻似真,又哪个是幻哪个是真。迷离了一会儿,他收拾心情后又有些可惜,不要那么快出来就好了,看看在梦里再做一个梦是怎样的,这是睡眠问题、逻辑问题还是哲学问题?他脑子再度乱了。 没法再睡,时来新爬起来,捧着圆盘子发呆。 第20章 出发 外面的雨已经停歇,房中依然很潮湿,他拿起塑料瓶子喝口水,来回走了几圈,脑袋也清晰过来。整理思绪后他略有所得,刚才梦境里那种被搭载的经历,可能就是所谓的意识附体,他附在了某个东西的身上,体验了它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那个“它”是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手中这个圆盘子了。 雨天,雷电,云雾,梦境,组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几个因素互相关联,激活圆盘子的正确路径就藏在里面。 今天看到的是圆盘子的过去?它生活的的地方?它是怎样把这些塞到自己脑子里的?虽然仍是疑问重重,但时来新感到,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几天,他和几个对老房子感兴趣的买家联络,和其中一家把价格谈妥,着手办理过户。对这老房子他本来没有感觉,但住了一段时间后又有些舍不得,无奈他确实没钱了,房子既老又破,如果不花钱大修住下去也很勉强,文慧那边又不能耽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脱手了。 卖房手续很快就办妥,在县里房地产管理署过了户,钱也打进银行户口,共卖了二十三万,把税费交过,时来新实际拿到手二十一万多点,填完女儿学校赞助费的坑后,自己还能剩下一点,刚好可以渡饥荒。 一切交接好,时来新象征式地把钥匙交给新业主,收拾好行李出门,站在老房子前,再仔细看了眼,转头离去。他知道离开后,时家的老房子就会被拆掉,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在扭头离去的刹那,他忽然心生感慨,这就是故乡,这里和他是有牵绊的,少了个房子,并不是联系就此失去,爷爷和父母的墓还在这里,联系永远剪不断,他还会回来的。 今日作别,只是新的一场出发而已。尚未离开,他就已经有些后悔卖掉了房子,但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又成了定局,再多想也无益,为了避免被这情绪继续困扰,他加快了脚步。 在浣纱县城坐车到火车站,跳上一班火车直往宁越市而去。在路上他不断思索,想起时家的变迁历史,想起那本族谱,还有曾曾祖父在书中的教导,他不禁问自己,来到世上我身上是否也有着某种使命,如果有,那应该是什么? 以前忙着工作、赚钱、玩乐,把满足各种欲望当作目标,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视为搞笑、装。但现在,这个命题多了些严肃和深沉,因为他内心有了敬畏,过去稍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不自觉地收敛起来,正视并且真正去思考。 踏上宁越市那熟悉的街道,呼吸着浮躁的空气,如同迎面而来一个不愿见的熟人,实在躲不了,无奈中也得要打声招呼。 住的地方没有了,但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一点儿小事难不住他,这一夜他到“喜悦来”浴池去过。 “喜悦来”是一家公众浴池,属于中档消费。刚到宁越市时他就常来,那会儿这店新装修开业,有档次收费也高,这些年下来,设施渐渐陈旧落伍,一再降格成为大众消费场所。 时来新性格念旧,帮衬过觉得满意的饭店他会一直到那里吃饭,除非它倒闭才换一家,理发、买衣服、购物莫不如是。 坐在“喜悦来”前台的经理见到他,满脸堆笑,来了,有一段没见您了。 打了声招呼,时来新轻车熟路,拿了衣柜钥匙往里走,脱光衣服直奔浴池。略冲了冲水,就跳进温热的池水里,要好好泡一泡,好多天没有舒服地洗个澡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热流冲刷浑身的毛孔,把所有疲惫都释放出去。 泡了好一阵,人就脸红耳赤,热量要几乎从头顶冒出来,他才爬上来冲澡。冲澡的隔间正好对着一溜镜子,边抹着浴液,他边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他感到很意外,这些年积下来的赘肉,竟然都消失了,肌肉线条恢复到青葱岁月时的巅峰状态,他的身材本就壮实健硕,现在更有点虎背熊腰的意思。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挥臂来了个三连击,虽然一甩一甩的有点怪,但速度跟拳感都很不错,身上的水点远远甩出去,都能溅到镜子上了,他觉得很满意。 冲完澡,擦干身体,抬头一看,搓澡工老余头还在,正靠在按摩床边看头顶上的电视,澡堂中没有几个人,闲淡得很,于是就走过去招呼了一声,趴到按摩床上。属于老顾客了,老余头都不用问,卷起厚厚的毛巾便搓揉起来。 “霍,您这身板够厚实。”老余头感觉到手底下肌肉群的韧性,几乎要把按下的力度都弹回来。时来新埋在按摩床床洞中的嘴巴含混地回了句,“最近有在健身。” 老余头扎稳马步使足了劲一搓,粗糙的白毛巾登时搓下来许多老皮,轻易就去掉一整片,这出乎老余头的意外,跟别人不太一样,“您的老皮可有点多。” 时来新算是南方人,不像北方人有上澡堂搓澡的习惯,刚来“喜悦来”洗澡时好奇,让老余头给搓了一次,开始时觉得痒痒的、怪怪的,后来又喜欢上了这口,时间长了不搓一搓还不习惯了。 这次老余头见搓下来这许多的老皮,有些吓着了,时来新正舒爽着呢,“没关系,使劲搓。” 结果他完事后爬起来,往镜子里一看,吓了一跳,身上被搓去老皮的地方,下面的皮肤特别粉嫩,像保养得很好地娘儿们一样,搓不掉的地方就还是老样子,两者形成鲜明对比,斑斑驳驳很是难看。 他拍了把一旁讪笑着的老余头,穿上浴袍来到休息厅。服务员把他引到一个僻静的小间,因是熟客,经理特别交代过不加收。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靠下来,舒服得鼻子里都哼出声了,接着送上来免费的茶和水果,还有他每次来都必点的一碟红烧牛肉饭,勾动着他的食欲,这才是生活呀。 最近网上还在讨论一个新话题,叫做“低欲望生存”,他相当认同,就这些简单廉价的享受,就已经让他产生了幸福感。 巨大块的红烧牛肉炖得又香又酥烂,旁边配的酸菜毛豆冰凉、酸爽适中,连带热腾腾白米饭送进惬意的胃里,鼓着腮帮子吃下最后一口,全身心都在认为,应该再来一份。 再用了一份之后,他才算是饱了,喝着茶吃着水果,心里在盘算,看来往后自己的伙食费要按双份的算了。原本前段时间胃口好,只以为是偶然现象,或许是家乡水土好空气清新的原因,现在看来这大饭量是固定下来了。情况就像是第二次青春期发育,以前那会儿也是特别能吃。 只是自己的状况确实奇怪,好像有某些不寻常的事情正在身上发生,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干脆就不管了,反正又不是坏事。 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消消食,觉得差不多了,拿起手机琢磨着给文慧打个电话。刚下火车那会儿,他迫不及待地就跑去银行,把女儿的十五万赞助费打到了文慧的账上,她也应该看到银行的通知短信了,正好问问她,更重要的是想见见女儿。 拨出电话,提示音响了很长时间,文慧才接的电话。 “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哪来的钱?” “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抢来的。” “不是跟你说过吗,钱我可以另外想办法,你就是这样,要面子爱硬撑,你可是刚从里面出来,别又折腾回去。” 不知为什么,听文慧揭短数落,心里却有点小开心。 “放心吧,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把家乡的老房子卖了。”电话那头沉默了。 “还有,我想见见女儿,你看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文慧沉吟了片刻:“行,就这两天吧,等我电话。” 放下电话,想到女儿,他心里暖暖的。让服务员送来张毯子,斜眼看了会儿电视,待得睡意来临,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被设定的手机闹钟叫醒,一大早“喜悦来”店堂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点人气,灯大部分都没亮,四处一片黑暗。 他到澡堂里拿了一次性洗漱用品,简单洗刷过,到柜台上退完押金转身出门。在路边摊随便吃了早餐,跳上公交车往宁越大学而去。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行程。 宁越大学坐落在宁越市北侧,是一所历史悠久、声誉卓着的百年名校,联邦政府教育部重点管理大学,综合实力在全国位居前列。 走进校园,满眼都是绿色,许多有些年头的建筑错落分布在茂密的树影当中,景色相当不错。 一大早他就来这所大学,当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他是来蹭课的。 第21章 上课 这段时间为了解开圆盘子秘密,时来新费了不少的功夫找寻资料。书到用时方恨少,信息来源很多,在网上搜索得到的结果可以成千上万,但一些深度的知识很难在这里获取,而且在信息太庞杂的时候,到处存在着似是而非的东西,大多数的人是没有判别能力的,具有这种判断真伪能力的人就叫做专业人士,时来新深感自己的知识太贫乏。 如果接下来要把研究继续推进,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因此他必须向外寻求助力,宁越大学就是很好的选择。 宁越大学的生命科学与应用化工方面在全国是领先的,不过他要找的人却不属于这些领域。 他打听过了,在这所学府中隐藏着一位历史与神话学都有顶尖造诣的牛人。 这人在宁越大学历史系里任教授,叫马田。在宁越大学的介绍里,马田教授研究与授课的是古代氏族历史,在学术圈内有些名气。他来找马田,不光因为他是业内权威之一,也因为他离得最近。 时来新查过,马田教授带的本科生班今天有一节课,于是他就借用朋友的资料,在网上提交了旁听申请,由于不是什么热门课,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虽然是第一次来宁越大学,他按图索骥,也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课室,到地一看,管理非常宽松,即使不申请自己摸进来估计也没有问题。 他找了个离讲台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寻思着自己一张老脸,混在一帮小鲜肉中,会不会显得很突兀,便有点忐忑。四下里张望,见陆续进来的学生并不多,稀稀落落只坐了教室的三分之一座位。 马田教授准时走进课室,穿着西装没打领带,大大的黑框眼镜,留着两撇八字胡须,嘴唇格外厚实,头发上了发胶但没有梳服贴,看上去有些凌乱的中年大叔。他走上讲台,略略看了眼下面的学生,似乎对这种上座率习以为常,也没有进行通常的点名考勤,清清嗓子开始授课。时来新猜测,他可能是担心如果要点名,恐怕来报他课的人更少。 “各位同学,每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助教都会给我一份新的名单,上面列着你们的名字,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尤其是一些比较少见的名字,我总不免有些想法。不错,这是我的研究方向,和别人不同,我习惯性地去探寻一些名字背后的故事。” “每个姓氏流传到现在,都是源远流长,到了今天,加上你们各自输入的识别码,就成了你们完整的名字,这简单的几个字,里面已经包含了久远的传承,以及现实社会对你的期待。也就是说,你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线索,通过它可以一直前往它的源头,找到你祖先的经历,与此同时亿万条这样的线索,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历史。” “说不定,在坐的各位中有某几位,可以归结到同一条线索上,这是大概率事件。曾经我在与你们差不多大的时候,也这样认为,名字只是一个记号而已,也有过冲动去改一个自己更喜欢的记号,这个行动也很简单,去户籍管理处备个案,只是改身份证有点麻烦而已。” 听到这里,下面的学生们开始失去了兴趣,私底下小动作多起来。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原本的名字是社会传承给予你的,不论你走到哪里,改过几次名字,它都会跟着你,直到你盖棺定论的那天,有关部门会在记录中写道,原名是某某,曾用名是某某。” “你可以有自己寻开心的自由,社会与传承认证过的你无法改变,你并不只是你。” “姓者,统其祖考之所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姓氏者,标示家族血缘之符号也。” 见教授掉古文,学生们翻白眼,走神开小差的更多了,所有在坐听课的人中,时来新倒是最专注的。 马田教授似乎对此类情景司空见惯,自己在上面照讲不误,时来新这个另类稍引起了他的关注,讲话间隙中还和时来新对了两次目光。 “我们民族古姓的来源,是基于‘天道’原始宗教崇拜与祖先崇拜。其中最具体的是图腾崇拜,系氏族徽号或标志。一个图腾,开始是一个氏族图腾的标记,而后是部族的名字,再而后是部族祖先的名字。这里的名字,其实就是姓。” 教授说着,背后的投影仪开始在播放一些图腾的图片,这些图腾粗糙古朴,许多残缺的厉害,在翻到一个只剩半个的图腾拓片时,时来新忽地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那图像有些熟悉,不就是隐在铜匣子表面的蛇兽吗? 虽然是半身的图腾拓片,模糊不清,但蛇兽的样子是深深刻在他脑海里的,有些特征能够把两者联系起来。 图片很快就翻过去,也来不及细细辨认,时来新却已经很确定。 就光是这个收获,今天就已经没有白来。 “姓产生后,世代相传,一般不会改变,比较稳定。而氏则随着封邑、官职的改变而改变,因此会有一个人的后代有几个氏,或父子两代不同氏,姓氏与人名一起构成了一个人的姓名。姓是一种族号,氏是姓的分支。” “但到了秦汉时候,姓氏被合为一体,氏族传承被大幅度地模糊,此前的姓名可是充当了IP地址功能的,之后已经不能单纯从姓名看到一个人的来源地、血缘和职业。” “到了今天,姓名好像真的就只剩下识别作用……” 时来新已经心不在焉,只盼着快些下课,幸好并没有拖得太久,下课的时间到了,马田教授看来没有拖堂的习惯,布置完作业,夹起书本就走出教室。他正想跟上去,刚好有个女生先一步追上教授,两人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停下来,边说着边一起离开,他只得在后面不远处跟着。 走过一条长廊,再拐个弯,此处比较安静,前面两人停了下来,面对面似乎在讨论什么为难的事情,马田教授正好面向时来新,见他正皱着眉头,女学生背对着这面,说得有些激动,连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都随着抖动。 时来新看出有点不对的苗头,马田教授厚厚眼镜玻璃后面藏着的眼睛分明透出贼光,还不时地瞄一下女生的某些部位,配合着他的厚嘴唇,面容显得有些猥琐。虽然没有看清女生的长相,光看后面展露的这玲珑身条儿,后脖子上那段雪白的肌肤,分儿就不低。 有情况!时来新也是老游击队员了,这种直觉一般都有谱。 教授和女大学生之间的对话结束了,女生转身离开,目光中带着无奈、又有些期待,怎么了,接下来什么剧情?女生有求于心怀鬼胎的教授,为了不挂科,为了考研,教授设置好难度,让她好按着剧本走,很难但又始终留有希望,让她受到煎熬的同时更坚定执着要达到目的,不断提高对代价的预算,最后自发自愿地把自己的身体摆上教授的床,这很重要,不会留下后患,然后各取所需,默契地谁也不说出去,最终相忘于江湖。 这种校园里有关师生的绯闻,在哪儿都能听到一些,证明它确实在某个角落里发生着,大多过后如风消散,出事者皆因贪欲过甚而已。 目送女生离去,马田教授似乎对这桩不道德的交易不太放在心上,轻松继续走自己的路。 时来新也把刚才的推测像肥皂泡般吹开,不道德的事情他也干过一些,没有资格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俯视别人,况且也毫无根据,弄不好把人家一个好教授给误会了。 他也临时改了主意,一直在后面跟着,见教授走进一间办公室,估计这是他办公的地方。五分钟后,时来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听到声“请进”后,推门进去,见到里面是间多人办公室,简单摆着几张办公桌,其余都是些书柜、黑板,马田教授正坐在其中一张书桌后面打量着他。 第22章 神话 通名报姓之后,时来新适度表现得有些崇拜地说:“我今天是慕名而来,刚才也有幸听了您的一堂课,当真受益匪浅,同时带着些问题向您请教,不知可方便?” “哦,我刚才在课上看见过你,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教授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对古代的一些传说非常着迷,从小就喜欢。什么神魔大战、山海经里的怪物,充满了我童年的幻想。长大以后,我发现我跟别人有些不同,别人成熟后就把那些看作童话,但我一直认为那是真的,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笑话。” 说到这,他看了看教授,见教授作出有些矜持的倾听状,便继续道:“后来上了大学,接受科学教育,但我还是想,那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如此多的记载,还有莫名其妙的书,什么连山、归藏、周礼,道家修真传承,我们今天都无法解释。总不能都把它们都无视掉吧。” 马田教授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兴奋的光,时来新看出来,自己的话有些触动到他了。他很清楚眼前这位,真正迷恋的学术研究,是神话学,不过这个研究方向连宁越大学官方都是不予认可的,更不会拨款买单,纯粹是教授自己的兴趣爱好,这在保守的学术界也是绝无仅有,反倒在国外有一些学者醉心于这个领域,但从未听说获得过什么具体的成果。 “我看过您的一些论文,实在是太精彩了,简直写到我的心坎里了,就像找到了方向,所以一直想要认识您,聆听您的教导。” “庄子里面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您看,这几乎人人皆知的千古名着,开篇写的就是外星人迁徙基地的事,那在海里是鱼,升空会飞,不知几千里巨大的东西分明是飞船呀,翼若垂天之云,那不就是发动引擎时的巨大气流柱,凝久不散的结果,跟火箭升空那刻的景象一样。” 说老实话,要在以前时来新也认为这些是胡说八道,闲得慌,但自从有了圆盘子,他的世界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我分析过,从有目击者这点来看,北冥有可能是靠近北冰洋库森岛对出的霍慈科海,那里的海洋深度也足够藏得住这个巨大的体量。试想一下,这艘巨大得超过堪加半岛的飞船,自海中升起,通过横移摆脱星球引力的影响,速度很快地离开人们的视线,也就是目击者说的向南方天际飞,经过玦盆列岛,东海,进入太空。” “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被研究者们忽略,今天要是我们能够到霍慈科海海底深处探一探,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马田教授明显被戳到了痛点,鼻翼吸了吸,厚厚的双唇一碰,也开了腔:“类似的想法我也有过一些,就如你所说,那是外星人来过我们的星球,可后来外星人又走了。西方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大陆神秘地消失,也许可以解读为,那片有过灿烂文明的土地根本是另一个飞船,它在某天离开了。加上你刚才说的鲲鹏,两艘飞船飞离的时间都指向了距今一万年前左右。“ “再看看同时我们这个星球上发生什么大事,是洪水。在世界各族的传说中,都有大洪水的记载,我们民族也有治水的传说,可以知道这是个世界性的灾害。那这跟外星人的离开有什么关系?外星人究竟作了什么?也许他们的行动暂时改变了这个星球的气候,星球突然变暖,造成的海平面上升。就像你刚才所说,那么巨大的飞船从海里升空,应该是核聚变的动力吧,所散发的热量足以融化广大区域的冰川。还有,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占领并统治我们的星球?” “有些人类学者,对人类演进的某个具体过程始终存疑,那个阶段人类智慧提升突飞猛进,文明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时点大约也就是一万年前的阶段。” “人类的外表、肢体是经过千万年的进化而来,但这个躯体的大脑,关键是大脑里的东西,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大幅度加载,根本找不到其进化的过程,此前人类还没有记载自己行为的能力,但之后不久突然就有了,用现在的话说,这不科学。” “人类的躯体符合进化论,但智慧与文明不符合,这也佐证了人类智慧文明的突进,与外来的力量有关。” “这会不会只是外星人的一项试验内容?外星人的试验难道只针对了人类吗?我看不一定,传说中那些大地上的巨兽,那些人身蛇尾的类人种族,像女娲,都是外星人的实验成果。” “外星人在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称谓,就是神。无所不能的创造者,不就是神吗?” 马田教授这位老牌神话学学者,遇上时来新这个刚具备神秘属性的新嫩,竟是非常投机,聊起来就停不了,一个多小时过去,教授才收住话口,似乎有什么事要去处理,与时来新交换了联系手段。 时来新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先混个脸熟,然后再进一步深入交往。圆盘子的事情太惊人,只要透露出去一点,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现在做个铺垫,接着再想办法,这里摆着一个高人,总能问出点什么。就刚才聊的,已经是脑洞大开,有受益匪浅的感觉。 离开前,时来新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那个蛇兽图腾的出处,教授很意外的样子,认真想了下,厚厚镜片后面的眼珠打了个转,憨实的面容里透着一丝精明,接着就说图是助教找来的,得要去问她,还把助教的电话告诉了时来新,让他自去联系。 告别马田教授,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他马上拨了个电话给那位助教,女助教告诉他图是在网上找的,也不太清楚出处,已不记得在哪儿获取的了。时来新有些失望,临了还是请她把图给发一个到邮箱里。 看看时间已近中午,在校园里的一个食堂里吃了午饭,寻到学校图书馆在阅览室里坐了会儿,人也稍作休整。心里惦记着蛇兽图腾的事儿,用手机打开邮箱见图已经发过来了,又再细细看了几遍,越发肯定之前的判断,确是蛇兽无疑。 在网上胡乱搜索了一番,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查到了网络图片版权公司的电话,这个公司拥有大量网络图片的版权,名声却不是太好,被网友指责他们敲诈式的版权收取方式,很不得人心。 走出图书馆,随便找了张长凳坐下,这里面临一个小水塘,脚下一小片绿草,环境还不错。在这里他拨了不少的电话,先是打到总机转人工查询服务,客服听了他的需求后转给营销部,聊了几句说不对,应该找版权部,版权部又让找技术部,绕得他都晕了,还是一无所获。 正抱头生闷气的时候,旁边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这……这位先生,我们是鸿宇网络服务的,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很广的,应该可以帮助您解决掉刚才的问题,我们鸿宇网络,依托宁越大学雄厚的科研技术实力,有大批专业的IT人才,提供各种解决方案……” 时来新刚才坐下时也有留意到,旁边的一张长凳上坐着一对学生模样的人,现在说话的这位是那个男生,有些瘦弱,他讲电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应该是听到了,正双手递过来张名片,手指还微微在颤抖,生涩到他兴不起戒备来。 时来新接过名片,还仔细看了看,不禁微笑起来,见到这个学生让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或许能够帮他解决问题。学生受到他的笑容鼓舞,正欲再说些什么,时来新却已站起来快步离开,还不忘回头向他挥挥手,学生愣住了。 “这次表现得很好,你很有勇气,就差一点点了,我看好你哦,加油。”是女生握着小拳头有些激昂地说。 第23章 女儿 时来新来到了越江路,从繁华大路拐进后面小巷,走入一幢被改成商住两用的老楼,这里居然还安装了电梯,上到五楼,在一个没有挂牌子的铁门前按响门铃。 门开处见到一张熟悉的肥脸,那是小丸。 小丸是时来新的老朋友了,网络技术多面手,自他搞“丽团”的时期就已经开始合作。 现在回头看去,贯穿他整个复杂坎坷的创业历程,都可以见到小丸的身影。 小丸作为互联网技术大拿,始终在外部给予他技术支持,搭建企业产品的技术框架,日常维护,答难解疑,化解恶意攻击,可以说合作无间,多年下来关系相当好。 时来新还知道他另外一个隐藏身份,黑客高手,而且是顶尖的,只是后来改邪归正,把本事用到了网络安全方面。 “新哥,接到你电话真高兴,都多久了,想死兄弟了。”小丸是真性情,不是客套。 时来新和他两人来了个拥抱。 “我呢,沉淀了一段时间,疗个伤,现在总算活过来了。”时来新说着,打量了小丸的工作室。 这里地方不大,百来平方,到处都是电脑和服务器,而且主机都不带外壳,机芯裸在外面,用线联得人眼花缭乱,屏幕前坐着几个小弟兄,都是一副宅得很深的样子,不太理会屏幕以外的事情。 “我这边消息可不闭塞,关风那小子蹦跶得厉害,还找过我,让我跟他干,又是首席技术官,又是期权的。我懒得理他,就是看他不顺眼。”小丸取来罐啤酒递给时来新,自己也开了一罐。 小丸这人自由散漫,怪脾气多,尽管时来新三番四次力邀,他都知道自己适应不来而婉拒,更别说关风了。 不知为什么,小丸和关风、方舟两人关系一般般,暗地里还特讨厌关风,三人合伙时代就这样,他只搭理时来新。 跟对脾气的人喝啤酒才爽,时来新仰头干了一罐,向小丸摇了摇空罐子,小丸也轻轻一啜就是一罐,这就是身体优势,同样的啤酒罐子拿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小。 聊了一会儿,时来新把来意说了。他知道小丸手里有图形搜索的技术,自己建立了一个搜索引擎,比外面一般的搜索技术强太多了。以全网搜索的深度与广度来计算,世界范围内能与之相比的凤毛麟角,只不过这项技术的在大范围商业应用上没有成本优势,推向市场基本不可能。 小丸就是这种个性,只要自己玩得高兴就行。那个搜索引擎找起技术宅们喜闻乐见的限制级图片来,可谓海量。也可以用某种特征精准搜索,实在好用得很。 把蛇兽图腾发给小丸,又从包里拿出两万现金推给他。小丸马上推回来:“新哥,哪还用得着这个嘛。” “给弟兄们买个宵夜,要搁在过去,这么点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时来新说着硬是塞了过去。 他知道,这个事要花很多的精力,很费功夫,得欠不少人情,这点钱也就够交个电费而已。 从小丸工作室出来,附近就是电脑城,便进去走走,想给女儿买个平板电脑作礼物。一家家看下来,比较了一下价格,选了一款性价比比较高的入手。 刚给出去一笔钱,手头显得越发的不宽裕,在可预见的一段时间内,也看不到任何进项,没法子,钱不经花还是要省着用。 天色近晚,时来新再度走进“喜悦来”浴池,又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是周末,见女儿的日子,早上起来他特意刮了胡子,换了套最好的衣服,照照镜子,仔细看清楚里面的面容,五官似乎更加深刻了,听别人说过,如果经历的磨难太多,人的样子是会变的。如此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觉得还挺精神。 时间尚早,他手里提着简单的行囊,慢悠悠走向位于市中心区的春晖街。 到了地方,是一家挺出名的比萨店。这家餐厅生意很旺,来就餐的人很多,他早些来是为了占位置。女儿最喜欢吃这儿的海鲜比萨,过去他和文慧两口子也总是顺着女儿的意思,把这家餐厅作为指定家庭聚餐地点。 坐了会儿,女儿来了,粉色小吊带,纯白六分裤裤,像一道跳跃的彩虹出现在面前,文慧在一旁拉着小手,圆领T恤牛仔裤,穿得很随意,胸部比往日像又隆起了半分。 远远见到女儿,时来新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旁,巴巴跑着迎上去,一把狠狠抱住了女儿,“静雪,想坏爸爸了都!” 可能是太用力了,他感觉到女儿在挣开他的怀抱:“不要,好不舒服呀。”女儿终是挣了开去。他有些尴尬,瞬即又忽略过去,展眉一笑:“才没见一段,你看,又长高了一截。” “想吃什么,还是海鲜比萨?奶油闷菠菜,炸洋葱圈,肉酱意粉,提拉米苏,哦,对了,再来一对炸鸡翅。怎么样?” “少吃油炸的东西,这两天都没有大便,晚上又睡不好。”文慧在一旁制止。 “不嘛,我要吃。” “好好,妈妈说得也对,鸡翅咱不要了,改法式焗田螺吧。”时来新连忙和稀泥。 等上菜的间隙,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其它的事情,只说着女儿在幼儿园的学习情况。说起成绩,其它科目都还好,数学就差强人意了,就比及格好点。文慧颇为担心升小学面试的时候,会影响老师的印象。 时来新听着也操上了心,正颜且带些严肃地对女儿说:“静雪不是想将来当一个医生吗,数学不行会考不上的,要想有出息,数理化一定要学好。” 女儿吃着比萨,把嘴一撇:“你成绩才不好呢,混得都别提多惨了,外婆他们都说你没出息。还有,我现在不要做医生了,我长大了要开公司,像关叔叔那样,一群人向我点头哈腰,那才好玩。” 一句话的功夫,时来新由里到外都噎住了,老脸腾的有些发红,喉咙发干,费了很大的劲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拿叉子卷起一团意粉掩饰无言的冷场。 文慧在旁看不下去,说了女儿两句,也转移了下话题后便主攻食物,一顿饭在沉默中过去。时来新吃得半饱,想活跃下气氛,从包里拿出平板,微笑着递给女儿,“这个送给静雪,可不能光顾着打游戏,好好学习,别像爸爸这样。” “关叔叔送的那台比这好多了,那是水果牌的,漂亮一百倍,杂牌的现在谁还用啊。”女儿小脸上满是不屑,放下刀叉,转头向文慧说,“妈妈我吃饱了,我想回去玩贪吃蛇,和祖儿她们都约好啦。” “那……,我们就回去?”文慧征询地看看时来新,后者的微笑还僵硬在脸上 “耶,回去咯。”女儿跳下凳子,蹦着蹦着向外走。 女人的心比较柔软,见不得太残酷的现场,文慧略带歉意地说:“有事再通电话。”顺手拿起女儿遗在桌面上的平板,快步追女儿去了。 留下时来新一人在那儿,文慧在外面还回头,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见那道身影仍旧坐在位置上,有股凄凉的意味,暗自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时来新已经痛得不能自已。 他又坐了很长时间,才从情绪中出离,只觉得全身无力。 起身,买单,离开餐厅,时来新浑噩得像行尸走肉。 第24章 遇袭 天空阴沉着脸,江上起了一层薄雾,老旧的乌篷运输船从远处驶来,“嗒嗒嗒“的发动机声传出老远。 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时来新状况很不好,仍是无法从先前的情绪中走出来。这感觉怎么看都有些像失恋,可不是吗,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的最后一个情人。 行走在宁越市的边上,冷眼旁观那些红男绿女,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是隐形的,没有人觉得他存在,或者在意他的存在。 走着走着,时来新偶然间抬头一看,哦,原来是到了这里。前面不远处就是省红十字医院,女儿出生的地方,时来信在这里有太多记忆,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女儿刚出生时的情形。 护士把刚出生的女儿从产房抱出来,马上要送到楼下育婴室,时来新负责按电梯护送,在那个特别宽敞的电梯里,他透过厚厚的襁褓,第一次看到里面那张娇小的脸。女儿不哭也不闹,眼睛还在四处打量,适应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就是我的女儿!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他心情激荡,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照顾女儿的第一夜,她总是睡了吃吃了睡,没个清醒的时候。深夜3点,到时间喂奶了,他手忙脚乱给女儿开奶粉,冲好开水控制好温度,拧上奶嘴,忙完一抬眼,正迎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原来她醒了,正定定地看着他。父女俩对视着,世界定格了片刻,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宁静到只有心中的乐章在奏响。时间不长,只够时来新作了个誓言: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誓言是神见证下的契约,到此刻仍然充满力量。起码现在时来新觉得好多了,对未来的希望再次回到身上:她总会长大的,也会明白事理的。 他收拾心情,又喝了杯蜜桃乌龙茶,确认一下目前所在的方位,见离“喜悦来”浴池不太远,可以走条近路穿过两个街区就到,去睡一觉回回血,再考虑下一步的行程。 正好晚饭时间,天气不好天色黑得也快,已经要靠路灯才能看清楚路面。人们都赶回家吃饭了,行人稀少,时来新独自一人走在路上。 他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他有点不安,回头看时却又不见人影,纯粹是第六感在起作用。 时来新平常就很警觉,常年一个人出差生活在外地养成的习惯,凡事总多留个心眼,像这种情况他是宁愿神经过敏一点,也不要大意吃亏,这习惯帮过他不止一次。 继续往前走,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猛地回头,这次有发现,有个模糊的影子往转角处收了收,藏得很快,如果不刻意去观察还会忽略掉。 路上也有点太安静了,不妥当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管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先往安全的地方跑了再说,时来新马上决断。 他猛然提速,奔入一条小巷,发足力气往前跑,过了这条巷子,尽头是一左一右两个出口,一个出口黑乎乎的,另一个可以见到一些灯光,他自然地向有光的地方跑。 后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跑步声,伴着几声叫喊,听上去不是一两个人发出来的,不知道跟着有多少人。 他迅速穿过身前的小巷,却又见到另外一条巷子,他心里暗叫不妙,完全不认识路啊,不觉顿下脚步。 小巷一条接着一条,说不定又绕回去了,更糟糕的是碰到死胡同无处可逃。 听脚步声后面的追兵又近,嘈杂声这会儿密集了不少,说明人数在增加。他也不管了,先跑掉再说。 他在陌生的巷道中狂奔,分不清东南西北,像只无头苍蝇,见路就钻,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快,后面的人一时也追不上来。 他们似乎对地形比较熟悉,时来新可以听到跑步声、人声从几个方向传来,应该是他们分开了几路人进行堵截。 不了解地形的恶果很快呈现,时来新出现在不久前跑过的一个巷子口,看到有些熟悉的环境不由一窒,就在这时迎面扑过来一条黑影。 黑影速度很快,还带着尖锐的风声,他躲闪不开,只来得及往右边靠了靠,左臂不知道被什么带了一下,一股大力推得他倒向一边,感觉有冰凉的东西侵入肌体。 也来不及细看,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停下来,面前有埋伏,估不出多少人在侯着他。他出脚狠狠地往黑影踹去,“啊!”对方痛呼一声,根据脚上传回的感觉,应该是踹准了位置,也不耽搁,把拎包挡在身前,再次发起冲锋。 黑影先被踹了一下狠的,一时间动弹不了,估计不到对手这么猛,被蛮力撞倒在地,还伴随着“哐当”一声,有金属坠地的声音,声音清越,说不定是把刀具。 只觉得眼前一空,去路被清出来,时来新继续往前奔,脚下踩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明显是个人体,这只脚一歪,另一只脚却踏实了,他稳稳地跨了过来,接着耳中听到声惨叫,他的体重加上力道,刚才那人被他虐惨了。 “该死的,他在这边,快来,靠,疼死我了,快呀……” 时来新继续跑,冲到一个稍有些光亮地方,左手手臂觉得越来越疼,还黏黏糊糊的,借着光一看,糟糕,受伤了,原来刚才照面的时候被刀开了个大口子,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鲜血都要流到手腕了。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像求财,见了人不由分说就动刀,这是要命呀! 眼下也没时间害怕,他更加拼着命往前跑。 奔跑了约摸几十米,前面又见到有人迎上来,看清楚了,这次是两个,手里都举着刀,明晃晃的十分醒目,刀是古惑仔电影里的那种标配——西瓜刀。 刚才黑暗中的遭遇战,对上刀手没觉得什么,现在明处看着两个凶汉举刀砍过来,视觉效果非常震撼,时来新更是生平首次遇此情景,心中生出畏惧,不由扭头就跑。 从明处跑回暗处,前面又传来多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当真前有狼后有虎。 时来新略停脚步,心道不好,这样下去就要被兜住了,还是要往热闹人多处逃。一个转身又再发力冲刺,两名刀手已经追过来,本想趁势追击,明处转入暗处视觉还有点不适应,没成想目标突然又转回来,有些措手不及,“砰”一记闷响,双方硬实实撞上。 野蛮冲撞力强者胜,前面那个刀手被生生撞倒,不过后面那人就有了反应的时间。 剩下站立的这名刀手果断挥刀,手中的刀兜头砍来。 时来新把前面那人撞倒后,余势不消,眼见就要和头顶的刀撞上,连忙举起手中的拎包架住,刀砍在拎包上,“哐”的一声,包里面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把刀锋弹开。 两人撞在了一起,刀还未收得回来,刀手此刻空门大开,时来新见机直接来了个膝撞,这下撞得非常结实,那刀手弯下腰痛苦得出不了声。 时来新正要把他推开,却听得后面有响动,还有人!但知觉时已迟,后背就已经挨了一下,“砰”的一声响,似乎被钝器击中一下,时来新胸口发闷,眼前金星乱舞直欲呕吐,身体不由自主向前跌撞了两步。 听得脑后风声又起,他干脆顺势往前一滚,看样子是躲过了一击,但背后遭受重击的赤痛这会儿才传来,痛得他张口惨呼,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惨呼过后,痛感似乎收敛了一点,时来新仍旧可以利索地滚爬起来,原地起跑,身体已经不那么平衡,只一味地往亮处宽处跑。 他这么一滚,恰好和后面的袭击者再度拉开了一点距离,后者仓促间追不上来。 这下居然让他跑开了,与追兵保持着几个身位的距离。狂跑了十数息后,又见得有人拦截过来,人数还不少,两边看看已无路可去,时来新急得眼发红,感觉后面的人也追得近了,狗急了也跳墙,心底的悍勇冒上来,脚下加速硬着头皮往前面的人堆里撞。 以众凌寡,优势在己,普遍的心理都不会选择死磕,面前的众人见到目标人物这般不要命地冲来,下意识都选择自保。 头一个人有意无意间和时来新错开一些,被他擦着边撞开,可后面迎来的是凌空的一刀,他举起拎包格开,斜刺里又有一把刀砍来,他匆忙中再用拎包去挡,刀硬生生砍入包内,发出“锵”的金属撞击声,应该是砍到里面的铜匣子上。 包围他的人都选择用刀来招呼,眼中四处都是刀光。这时又有一刀近身,速度很快,他都来不及用拎包护住,动作只完成一半,把刀锋稍带了带,但还是被砍在了胸口上,鲜血滋地喷出来,有几滴还溅到持刀古惑仔的脸上。 可能也是初次砍人的缘故,这名古惑仔竟在砍人后愣住了,也许有些血晕,这给了陷在乱刀之中的时来新一线生机。 不顾胸前的伤口,猛一发力,时来新越过这名古惑仔,拼着命狂奔,意外地被他脱出包围圈外面来。 想活命就要跑。时来新就这么跑了一段,前面骤然见到一道宽阔的街面,让他眼前一亮,大踏步奔上这条活路。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肺部被狂猛的呼吸扯得火辣辣的,身上的伤痛蹂躏着他的中枢神经,最要命的是持续地失血,血液随着他奔跑的路线撒在路上,名副其实的一条血路,不断夺走他的活力,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血人一般。 身后的追兵紧盯不放,随着他跑上大街,仿佛是要坚定地追杀到天涯海角。 他身体发软,速度开始下降,后面一群追命无常也越逼越近,现在的他只靠着一股求生意志坚持。 跑在大街上,有了明亮的路灯,更是燃起他对生的渴望,不管不顾,亡命狂奔。 第25章 昏迷 后面追赶的人也着急了,看出来形势不太对,他们顾忌着暴露在大庭广众目光之下的风险,也加快速度紧追,双方间只保持住一段很短的距离。 血勇过后,时来新先扛不住了,跑着跑着身体开始打摆子,腿脚发软有些踉跄。 此时街上有着几个行人,见到这情况躲都来不及,吓得哆嗦在一边。 追逃双方越发接近,后面追得快的那人几乎伸手就堪堪能碰到时来新。时来新现在也就靠一口气撑着,这口气泄了他就完了。 也许是天不绝他,隐约地前面有盏小灯在闪烁,蓝悠悠一转一转的像极了警灯,这对于他来说不啻见到圣光,鼓起最后一点力气扑过去。 这点闪烁的灯光对后面的古惑仔影响更大,眼看要追上,有些人却开始分心了,让时来新得以继续保持前出的位置。 古惑仔慢下来,时来新体力不支其实也在放慢,追逃双方怀着不同的心情向灯光处接近。终于可以看得清楚了,那里原来是个保安亭,小警灯是亭子的标配,到哪儿都差不多,大家都见得多了,只是个装饰品,和警察没有半点关系。 保安亭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小区保安,看到这火爆的场面,哪敢出来,脸色苍白地坐着,正不知如何是好。 切,害老子虚惊一场。见是误会,后面领头的那位往前紧赶几步,来到时来新后面,举刀就劈下去。 时来新见到这保安亭,心里凉了半截,力气已经用尽,立刻就跑不动了。后面这一刀无论如何也难逃过,被着实地砍中,“嗤”,刀锋入肉,背后一凉,他下意识向前扑倒,顺势抱着手里的拎包滚向保安亭,“砰”的一声撞到挡板上,动静很大,想必撞得非常结实。 “不对,这有监控。”古惑仔中有人喊。 可不是吗,保安亭上有个摄像头正好对着这边。怎么没想起来这茬儿,古惑仔们赶紧遮住头脸。这里是一个居民小区,进出的人其实不少,只见到那些人躲在远处往这边张望。 见有这许多目击者,古惑仔再无法无天心中也打鼓,砍人和杀人区别还是很大的。目标人物就躺在地上,但手里的刀却不敢再伸出去,他们商议了两句,相继转身离去。 待到这些人走远看不见了,亭子里的保安才恂恂而起,开门来看那个倒下的倒霉蛋。 时来新此时已处于昏迷状态,仍自紧紧搂着个拎包,身体蜷缩成一团,血流下来淌了一地。 保安也没有耽搁,马上就报警叫救护车,外面自然就围上了一群人在看热闹,嗡嗡地在议论着,警车到时,人声更是嘈杂成一片。不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时来新被担架抬上车。在车里医生给他检查、止血、输液,插上各种仪器,他仍处于昏迷之中,全程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昏迷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此刻时来新对身体的感知完全切断,可他的大脑中却仍有部分在活跃着,这种情形很奇怪,但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他曾经经历过。 他感觉到飘飘荡荡,四周仍旧是一个黑白的世界,粘稠的云雾,依然是那种体验过的、身不由己做乘客的感觉,从云雾的运动方向,他可以判断出自己是在往下沉。 身边的云雾开始转轻转淡,蓦然间所有云雾都在眼中消失,一片苍茫大地突兀地进入眼帘,时来新的确被吓了一跳,一个星球的大片地貌就这样铺陈在眼底,那种浩瀚震撼了他,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句话只为面前这番壮丽而存在,其余任何理解都是添头。 他所搭乘的东西突然加速,飞快地撞向地面,那种速度刺激是疯狂过山车的十倍,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各种不适一齐袭来,偏偏那东西似乎游刃有余,快到地面的时候才一个急转,将落体运动变成横移,速度却丝毫没有损失,真是了不起的飞行本领。 在极速飞行中,下面的景象他已无法看清,只觉得应该是一片森林。森林的面积很大,以这种速度飞行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看到边际在哪儿。 速度逐渐慢下来,时来新才看到原来自己正贴着森林林海的顶部前进,偶有长得特别高的枝叶伸过来,却都被那东西灵巧地避过了,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像极了在海中荡漾。 此时,那东西把速度减到了零,悬停在空中,只借着余速运行,接着他感受到了风,比较强烈的风,把枝叶吹得哗哗作响,林海掀起绿色的波浪。 那东西也顺着风势或快或慢地漂浮,它是在玩耍,它觉得这样很有趣,时来新分享着它的感受,那份自娱自乐。大风过去了,那东西慢慢沉到茂密的树叶中,那里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片片树叶在眼前刷过,轻柔地摩挲过那东西的外壳,一种舒服的愉悦感淌过。在时来新也同样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一个狰狞的三角形头部出现了,什么怪物隐藏在树间?距离是如此的近,几乎眼睛贴着眼睛,怪物黑色粗糙的外皮纤毫毕现,它张嘴露出尖锐可怕的獠牙,相当骇人,可是时来新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接着怪物吐出鲜红的舌迅,飞快地在时来新眼前轻触,这是蛇吧?它没有攻击行为,吐舌头只是在侦察,也没有露出敌意,难道它看不见自己?时来新感觉没有错,怪物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 怪物搜索了半晌,没有什么收获,便蜿蜒离开,看着长长的身躯滑过,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的确是条蛇。 蛇走后,那东西又动了,缓缓降落下来,离开茂密的巨树枝叶,一个阴森而又生机勃勃的森林世界展现在眼前。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那东西和时来新是不存在的,对这两位旁观者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次甚至有只小鸟在飞行时撞上来,把它自己撞得晕了头,掉下去再也看不见。 茂密的莽林野蛮生长遮天蔽日,争相垄断对阳光的所有权,导致这里一直保持着阴暗,大地铺着厚厚的腐植质,繁殖出大量的虫蚁飞蛾毒物,构成黑暗丛林食物链坚实的基底,这里每一种植物、动物都在进行着各自的生存竞争,食物链的低端者与天敌周旋,受伤年老的猛兽却又遭到逆袭,猎物迅速消亡被各方分食,捕食、搏斗、逃亡在时刻上演着。 时来新突然悟到些什么,这个世界是个循环圈,物种彼此相食,结果腐植质更厚,黑森林更广阔,容纳的物种就更多,这不就像铜匣子上的蛇兽图腾吗?把有机生物看作一个完整的闭环,它的存在形式不就是通过进食自己而生存,并籍此来获得不断的成长壮大吗,两者同出一辙。 在那个圆盘子诞生的久远年代,就有人总结出这个规律了吗?那他(她)该是领先了那个蒙昧时代多少步?近代能与之相比的也许只有那个提出相对论构想的天才,不对,应犹有过之。 正当他思绪奔涌的时候,那东西又动了,这次它飞得很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它,他能感觉到它内心中的渴望与兴奋,非常强烈,甚至身躯都有些颤抖,它不顾一切,同时爆发出高速。 一路风驰电掣,越过森林,飞过奔腾的巨大河流,进入死寂的戈壁,继续向前,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物变成一望无际的沙漠,此时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刻,万里晴空见不到一丝云彩。 那东西速度开始放缓下来,一种犹豫的情绪传递到时来新的感知中,它在惧怕这种环境,它不适应这里。 时来新也放眼看去,由于沙漠辽阔平坦,视野足可以有百里方圆,目力所及看不到其它任何东西,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再往脚下看的时候,他有点意外地在漫漫细沙中看到了一小块黑影,这是那东西的影子。 说起来也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它的影子,在阳光下呈圆形,它是圆盘子吗? 第26章 围猎 它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强烈,经过短暂的犹疑之后,它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在空中打了个转,果断回头飞去。 恰恰就在这时,骤然间空中现出多道光柱,光柱呈橙红色,几乎在同一时间亮相,准确地聚焦在它的身上。 光柱来自四面八方数以百计,各自都带着高温,叠加到它的身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时来新与它身同感受,虽然分担到只是非常少的一部分,也浑身滚烫,难受非常。 疑是圆盘子的它,更是被这这些突如其来的光柱灼射得摇摇欲坠。那些光柱比太阳耀眼得多,简直都让周围的阳光失色,不知道是怎么制造出来,与现代的激光很相像。 它经受不住,身体抖动着、立即作出了规避的动作,急速向高空飞去,可那些光柱像是有自动瞄准一样,紧随着它的飞行轨迹而移动,使得它仍是无法摆脱那些极有杀伤力的烧灼。 它又改变了飞行姿态,采用迂回曲折的飞行线路,几个急促转折后,大部分光柱被甩开,那种被灼烤的窒息感才稍减。 时来新刚才随着它乱飞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完全被模糊掉,现在稍稍安定下来才有机会看清四周的状况。 下方的大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圆形区域,中间往下陷,形成一个完美的碟状,碟形底部的沙子下面露出黝黑的纹路,遍布整个地表,碟状的边缘规则地分布着那些光柱的光源。 那些光源原来是一根根短粗的圆柱体,柱体洁白似玉又似石,柱顶有一个椭圆球体,不停上下左右转动着,非常灵活。球体当中有一团七彩琉璃般的晶体,而晶体当中是一颗银光闪闪的珠子,那些光柱就是从这个银珠子中发射出去,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眼珠子。 这些圆柱分布在圆弧线上,怕是有数百根之多。 只要它略微动作缓慢一些,那些眼球就能重新对准它,直射出那橙红色的光柱。 面对如此宏大的包围圈,时来新感受了它的惊惶,在他看来,以现在的情形,能冲出包围圈最佳的方向应该是——在时来新想到的同时它已经作出行动,它向上猛冲,以最快的速度,当真快如闪电,时来新第一次体验到它的极速。 地面的阵势在急速远离,由于没有参照物,时来新无法计算它的速度,此时依旧有数不清的光柱照射到它的身体上,剧烈的痛感不停侵袭着它和时来新,使它发出惨烈的尖叫,时来新也是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此前在所有的梦境中,他都如同观看默片,没有任何声音,此刻却猛然听到它的叫声,那种声音短促尖锐,有点像鲸鱼的叫声。 为了将速度发挥到最大,它采用直线飞行,即使这样更容易招致光柱的袭扰。 就这样保持极速飞行,时来新估计有十数息,以它的速度计算应该已经飞行了很长一段的距离,摆脱阵势的围困已然在望。 可设下埋伏的人会这样简单就让它离去吗?时来新还保持着旁观者的清醒,认为此时还不能乐观过早。 果不其然,就在它感觉快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它一头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墙上,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往前移动一点,同时地面有种无形的力量拉拽着它,使它向上的飞行受阻,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尽管它全力挣扎,但仍如身入泥沼,不管怎么用力,力量最终还是被吸走,最终它失去了速度,定在了半空。 正彷徨无计时,又是异变突起,一个巨大的身影凌空出现。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从它的眼睛里看去,那生物如同一个巨人,时来新不知道他究竟何等体量,只是知道它在那巨人的面前非常渺小。 巨人头戴黑色头盔,只露出半张脸和面甲缝隙里伸张出来的虬须,身上的披甲是时来新从未见过的古怪款式,围着胸甲,也有部分遮挡腰腹往下的要害处,其余地方都露着岩石般刚硬的肌肉,手中还拿着一个网兜样的东西。 虬须巨人手一甩,手里的网兜撒开,形成一张巨网,笼罩住了大片的空间,时来新都想象不出来,何以看上去缩成一团的网兜,甩出来会封锁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它却很滑溜,在网兜形成合拢之前,从间隙处轻轻一转就脱出了网兜的笼罩的范围,在离开的同时,它身上突然发出一道闪电,正正击中虬须大汉,电得他龇牙咧嘴,在半空中再也站不稳,掉将下去。 攻击奏效后,它向另一个方向飞去,要尝试从别的地方突围,头顶上不行就试试侧面。 在它疾飞的过程中,再度遇上无数光柱的阻击,也许光柱累积的攻击伤害已经超过了它所能承受的阈值,它只能采取多变曲折的线路,每每被聚焦到,它都像被脱了层皮般难受。 当它靠近边缘时,却是距离光源最近,更容易被攻击到,伤害也更大。再往前去,它同样地遇上了那道无形的墙,数度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反而又多挨了几下,它无奈地往回飞,看来此路不通。 虬须巨人可能是缓过来了,拿着网兜再度出现,仍可以见到他身上留下的一些焦痕,显得灰头土脸。 它的闪电攻击也毫不含糊,立即兜头劈下,巨人无从躲避又是结实地挨了一下,但这次他似乎是有了准备,没有像前度那么狼狈,只是身上被烧焦了一片,表情痛苦,却没有再掉下去。 他表现得很耐心,不急不躁,嘴里不停在喊话,看样子是在指挥着下面的大阵,光柱的攻击随之更加密集了起来。 而另一方面闪电攻击虽然能够对他造成伤害,但也仅止于此了。 时来新随着圆盘子不停地飞行冲刺、摆脱、攻击,作着困兽之斗,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它的速度在减弱,放出来的闪电威力也远不如前了,已经不能给那大汉造成什么大麻烦。 而同时,那漫天飞舞的网兜越来越难缠,层层罗网渐渐往中心处收紧,它可以活动的空间渐渐被收窄,并且稍不留神,就会被光柱扎上一下。 时来新感觉到了它的疲惫,身陷绝境的惶恐,对埋伏者的愤怒,想不到它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在他看来它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只是早到还是晚到而已。如果它是圆盘子,这些就是过去发生在它身上的事情,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而已。 它仍在坚持,左冲右突,直到耗尽身上最后一分能量,密密麻麻的的网绳束缚了上来,时来新眼前一黑,接着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27章 住院 时来新再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挂的输液玻璃瓶子,液体一点一点流进滴管中,然后冰凉地进入血管里,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有些艰难地仰起脖子,四周围看了看,正是白天,窗外传来哗哗雨声,听上去雨势不小。 放眼看去,病房不大,摆着四张病床,床上都躺着有人,还有两人应该是来陪护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声细语。房间里的电视开着,正播着电视剧之类的节目,音量开得挺大。 病房里的日光灯很亮,把被子和床单照得雪白。 时来新试着动一下身体,沉甸甸的,但起码还能动,抬起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伸向求助按钮,一下子还够不到,挪了下身体才摸到了,为此牵动了身上伤口,“嘶”,疼得他咧着嘴。 “七十九床,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过来了,循例地询问道。 “伤口在痛,浑身没有力气,我躺了多久,我的包呢?” “你是昨天送进来的,在这躺了有一整天了,你的随身物品都在你床头边上的柜子里放着。” “医生怎么讲我的情况,护士姑娘,请你给说说。” 护士翻了翻手里的病历,“你身上有三处刀伤,都挺严重的,手臂上的11厘米,背上的15厘米,胸前的最危险,切入很深,几乎伤到了内脏,大量失血,超过600CC,背上还有一处钝器伤。不过你算幸运的,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需要长时间静养。” “对了,你这段时间不能下床,需要有人陪护照顾,请通知你的家人前来。” 时来新沉默了一下,“我在这边没有亲人。” “那你可以请这里的护工,180块一天,翻身、吃东西、大小便、擦身……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喊她,我待会叫一个过来,你们自己谈谈。 “好嘞,麻烦您了。” 病房其他人都在无聊中支着耳朵,听了时来新的伤情,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暗自嘀咕“难道病房里混进来个古惑仔?”本想病友间攀谈几句的,也就打消了念头。 时来新现在虚弱得很,一心养伤,也懒得理会其它的。 刚醒来的时候就挂念着圆盘子,现在放下心来,其实他都无需打开柜子看,他已经感觉到它在那里。这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知道圆盘子的位置,这是种奇妙的联系,它就像自己的某个器官一样存在着。 这种感觉以前是没有的,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出现了? 醒来后时来新把这件怪异的事情细想一遍,还是不得要领。 别看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安分的样子,其实心里的那份兴奋和急切,直让他在被窝里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找出答案来。 可现在病房中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可能将圆盘子拿出来研究,只得压下心中的渴望,暂时搁下这事儿,这种焦急期盼而又什么都不能做的状态,真是太难受了。 刀伤在身,本应多休息静养的,他因为心里有事怎么也合不上眼,眼睁睁看着天花板在胡思乱想。 这时另一位护士来了,是来找他收住院押金的,之前时来新昏迷着办不了,院方收费处正着急催收。 让护士帮忙把卡取出来,过刷卡机签名,一下就划走两万块。他默默算了下账上的钱,暗自担心,住院每天花费都像流水似的,剩下这些钱不见得能扛得住。医院的账每天一结,下午就会打出来长长的清单,就防着有病人压款,该不会有一天没钱付账单了,要被医院赶出去这么倒霉吧? 眼下多想无益,只有见一步走一步。 走了护士又来了警察,这宗伤人案一直没有做伤者笔录,立不了案,因此警察一直在等着他醒来补上这个程序,同时也需要在他身上得到些线索,属于例行公事。 时来新当然配合,知无不言,一五一十将情况都如实说出来,不过他确实所知有限,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祸事为何而来,那些凶徒如果再见到倒是能认出几个。 警察离去没多久就到了饭点,护工给送来饭盒,闻到饭菜的香味,他的肚子不由自主在咕咕的叫,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吃饭了。 什么伤后虚弱容易胃口不振,他一点感觉不到,让人把床摇起来,都不用护工喂,自己捧起来就吃,的确饿得狠了,手都在抖,旁人以为他是虚弱,他自己清楚,他是急食呢。 病号餐少油少盐,寡淡无味,可他吃得很香,才扒几口就整盒饭下肚,可惜量太少他连半饱都没有,说想再来一份,护士台回说医院的餐都是定好没多的,便说好下顿要订双份,在病房中人讶异的眼神中,又把护工送来的干面包吃掉。 饭后这段时间是病房一天中最热闹的,许多探望病人的都在这个时候来,不一会儿病房里就站了六七个人,分开几个圈在聊着,有人把电视机的音量又调大了,着实闹得慌。 时来新感到无聊,也不想和房间里的人应酬,干脆闭目养神,把这次遇袭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终于还是理清了一些思路。 拿刀砍杀他的这帮古惑仔,他敢肯定,他一个都不认识。至于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些黑道中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种机会,此前他基本上都宅在家里,宅得很深,和外界是绝缘的。 这次伏杀究竟是谁指使的? 照正常逻辑来分析,有最大嫌疑的肯定是关风。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关风的手笔。以他对关风的了解,这家伙的闷骚自恋性格,经常会体现在他的行事上,总带着那么一点矫情的味道。 虽然关风有足够的动机,但可以用的办法很多,直接拿刀砍人在他看来太低端,简单粗暴显不出他的品味。就他现在的能耐和影响力,他早就可以轻松地把时来新做了,但他偏不,他要用钝刀子把时来新一点点切了,欣赏时来新绝望的求饶才是他最喜欢的。 仇大到要废了他的,不会有太多的人。 于是他又换了个切入点来想,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在宁越市,对方肯定也找了他很久,最后只会在文慧和女儿身上打主意,知道自己终会出现在她们身边,一直耐心地守株待兔。 这不是中午才跟文慧见了面,马上就找机会动手,那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有相当的了解,绝对是熟人。 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人身上,只要再确定些事情就可以定论了。只是不知手机丢去哪儿了,病房里没有电话,自己这样子想找个电话都很费事,干脆先放一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着急。 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把伤养好。 第28章 出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时来新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安心静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饭来伸手药来张口,除了大小便,护工来给他擦身子,就整天躺着病床上半眯缝着眼,不看电视也不跟人说话,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觉得他好生奇怪。 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在琢磨着怎么跟圆盘子沟通。 自从这次醒来以后,他发现,意识里出现了某种牵扯,绵绵若存,可以看作是一根弦乐器上的弦,平常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它振动时就可以隐约感受到它,似乎脑中有某种机制可以触动这根弦。在多数时候是得不到回应的,但在某个时候不经意地回头一瞥,却发现它已经在那里。 保持内心的宁静,带着一点半梦半醒的放松,将现实中的感官收敛,可以在另一端收获到加倍的灵觉,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根弦上,才有可能拨动到它。 时来新现在实施起来,还十分生涩,常常徒劳无功,只有通过更多的练习,熟练度在得到提高之后,他才可以更大概率地去奏响这道弦音。 一连好几天,他基本上以失望居多,只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弦按照他的意愿振动起来。利用这些微小的机会,他开始追溯弦的两端,随着感觉走,他发现了一个新的区域。 在脑部与两眉之间,有一个比较固定的位置,是容纳这种意识活动的场所。 这个区域被医学界称为松果体,经解剖证实这里有着丰富的腺体,大多数人,包括时来新自己,都一直将这个区域闲置,但现在他通过实践证实,这个区域是有用的,它可以被打开。 而在另一端,有一个东西遥相呼应,这个东西游离在外,但却凭着他的感知而存在,连系着弦的那头。并透过极微妙的牵引,给了他确实的回应。 就如同两边同时挖隧道,中间还隔着厚厚的一层泥土,上面开了一个个小孔,可以隐约到一点对方的模样,而那根弦则就是走这个小孔连系那一头,奇妙之处不可尽言。 时来新这些天不断地尝试,开始时他拨动那根弦无数次,才会感受到一次回应,回应来自遥远的的某处,微弱到几乎被忽略掉,他甚至多次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在作怪。 在坚持之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拨动弦的力度在加大,成功率也略有增加,而另一边的回应也越来越确切,越来越频密,更重要的,那根弦变清晰了,具象在了他的思感当中,不用再花太多的时间去寻找,只需要安静地半闭上眼,它就会出现在内视里。 不过他在每次的练习和探索之后,都会感觉到异常的疲劳,这是精力被过度透支后的征兆,完事后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眼一翻就真的睡死过去。 他本就该卧床休息,这样躺在床上再累得趴在床上,其中的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却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此外在闲时,他也有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能够与圆盘子产生联系? 他把原因归结到被砍伤后的大量失血上。当时胸前中刀,血流得到处都是,他怕失去圆盘子,下意识地把装着圆盘子的包抱在胸前,血流进包里,接触到了圆盘子,就产生了类似修真小说里描写的认主状态。 此前在老家的时候,他也尝试过把血液滴到圆盘子上,结果毫无反应,现在看来可能是量不够吧,不过,真的需要这么多血吗?那可会要掉一个正常人半条命的。还有另一种可能,是需要传说中的精血,但他哪晓得什么是精血?也许是误打误撞之间,满足了某种条件,幸运地联上了圆盘子。 在医院住了十天左右,伤口愈合得很好,出乎医生的意料之外,比一般人的恢复速度快了不少,他们把这归结到时来新的身体底子好上,时来新却是心知肚明,这都要归功于这段时间身体的神奇变化上。 而这种变化,始于祖屋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伸手和圆盘子的首次接触时,接着所产生的奇怪触电事件。 他清楚记得,当时他不光被电得五佛升天人事不知,还有海量的信息传递过来,醒后却没有感觉到一点踪影。 伤还没有好利索,时来新就着急要出院。主要原因是钱不多了,每天看着医院打出来那长长的账单,他心里忐忑不已,账户上的钱撑不了几天,得知伤口恢复得不错,便要求提早出院。 医生不是太同意,希望他还是等几天拆了线再出院,但经济上的问题就爱莫能助了。最终在时来新的强烈要求下,办了出院手续。这天他换完药,裹上厚厚的纱布,提着那个破烂的、还带着血迹的拎包,走出医院的大门。 他也知道现在不能乱动,还需要静养,所以他接下来要换个地方养伤。他已经计划好了,提前定下了一家小酒店。 他以前就知道这家酒店,所在的区域比较僻静,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优点是地方比较干净,设施齐备,管理得不错。在病房里躺着,在酒店里也是躺着 ,相比之下酒店的标准客房要安静多了,而且医院那是五星级的收费,不值当的。 他担心旅馆人杂滋生细菌多容易感染,特地买了套新的床上用品,替换掉旅馆提供的,还随身带了消毒剂,在入住时先进行了一番清洁消毒,床垫、家具、地板、还有洗手间,都过了一遍。 刚走出医院,浑身都发软,这些劳作在平常不算什么,但换到现在不是一般的艰难。 时来新干的小心翼翼,干一会歇一会,动作缓慢得像个老人家,尽量避免拉到伤口。好不容易搞完,已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 事情还没完,他又让街上的小店送来两箱牛奶,一堆面包、袋装蛋糕,再要了几板生鸡蛋,打算用旅馆提供的电热水壶来煮熟了吃,这样基本上能够保证每天蛋白质的摄入量。另外还可以点外卖叫餐,补充肉食与蔬菜,不过有些担心这些餐店的卫生质量,再得个肠胃炎就麻烦了。 对下一步他大致已经想好,暂时断绝与外界的联络是必须的,因为买凶砍杀他的人,说不定还在盯着他,现在这身体状况连逃跑都难。 宁越市绝非可以久留的地方。 说起来他与这个城市也许在犯冲,上次重伤入狱也才过去几个月,刚好利索,回乡一趟再过来也是没两天,又弄出一身的伤。更兼有那烂人关风在一旁不知憋什么坏,此地对于他来说可谓恶意满满。 所以他计划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伤养得差不多就走,越快越好。找个所有人视线以外的地方藏起来,接着猥琐发育,有些实力后再出来搞事情。 至于圆盘子,他在刚进入客房这个私人空间之后,就已经迫不及待拿出来左看右看,可惜并没有比它被锁在抽屉里时给他的启发更多一点,它依然如故,使再多的劲也是枉然。 看来这是一件长期的事情了,他无奈放下圆盘子。 看看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时来新喝掉两盒牛奶,吃了块蛋糕,也不管现在什么时候,躺回床上去将养,睡不着也眯着,当然身边少不了那圆盘子,已经仔细擦了又擦放在枕头边。 他舒服地伸伸腰,这里真比病房里强多了。病房里人多嘈杂,不明白国人为何会把病人静养的地方营造得那么热闹,在里面哪里静得下来,此刻才算是真正清净了。 第29章 孤独 他翻了个身,手不自觉地搭到了圆盘子上面,手指的皮肤感受到那初始有点冰凉接着有些温暖的触感,那股暖意竟可以直透入心里,就像面对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是那么的可靠。 是呀,圆盘子其实已经跟随他多年,一直陪伴着他,他现在有种感触,也许世间所有的人都会背叛他,而圆盘子绝对不会。 自故乡老屋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起,他与圆盘子的联系其实已经建立起来。 这段时间他也逐渐琢磨出来了,当他手伸进圆盘子周围的那团光体,它就已经把一些信息传递过来,只是他不具备解读的能力。那些只在雨天出现的梦,等于是一张张的拼图,等待着他把它们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那些场景事件都是圆盘子的过去,属于它的记忆。它生活在深空,于云雾最浓密之处,它喜欢雨露雷电,每日行云驾雨,自由自在嬉闹在雷电间。 在某一天,它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或者是吸引,也不知道它如何感应到的。它来到地面寻找,进入沙漠,不料是个陷阱。 如时来新在梦境中所见,它极度不适应沙漠的环境,那里没有云雾,非常干旱,空气中不含一丝水分,更没有任何遮蔽物,它暴露在阳光下无处躲藏,这是埋伏者苦心布置的局面,对于它来说就这是绝地。 那圆碟状的庞大陷阱,可能就是传说里的法阵吧,数百道的强烈光源应该是圆盘子最害怕的物理攻击,后来布局者出现了,就是那位虬须巨人。他肯定不是常人,能飞、能扛雷电,是大能超人或者干脆就是神。 他不知用的什么手段来诱骗圆盘子,这得基于对圆盘子的深入了解,才知道它的弱点。也许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狩猎,不过这场狩猎的声势也太浩大了些。 布局者成功了,圆盘子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虽然它极力抗争过,在冲突过程中表现了它不凡的能力,但可能正因为这些能力,它才成为了猎物。 接下来,它还将告诉自己什么呢?时来新很期待。 在某种程度上,圆盘子和时来新的处境很像,都同样的孤独。正如在梦中所见到的,圆盘子虽自由自在,但它没有家人,没有同伴,一直独自生活着。 时来新甚至怀疑,那虬须巨人也许就是利用圆盘子同类的信息,把圆盘子引入陷阱中的,它实在很渴望有一个同伴或者爱侣。 时来新习惯了忽略自己的孤独,他可以肯定,这个世上,除了对他心怀恶意的人,应该很少有人会想起他。他本就一无所有,在这个城市里他又几乎失去了一切。 自怜自艾是软弱可耻的,不过他无法否认孤独的事实。 在拥有了圆盘子后,他的孤独症得到了缓解,在几经努力来连接的过程中,圆盘子在他心目中似有了近乎于小伙伴的位置。 他甚至还搞不清楚,它是活物还是一件器物,不过这不重要了,就像女孩子依恋她的布娃娃的感情一样。 夜色已深,旅馆本就在一处较僻静的所在,少有人声车声,甚至左右隔邻的房间都没有住进客人,偶然有服务员拿着钥匙串走过,那“沙啷沙啷”的声音特别清晰,能够传出很远。 时来新想着想着,又回到了那种半睡眠的状态,也可以倒过来说,他处于半清醒中。 那个负责处理思感的器官,暂且称它为松果体吧,似乎丰满强健了起来,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它灵敏了许多,过去一段时间摸索所获得的认知,一些被确定,另一些被证伪。也很难免,在这个纯主观想象构筑的世界里,太多似是而非的东西了。 这个器官能够很轻微地发出某种人体无法察知的波动,那波动恰好在某个特殊频率上,原理与黑体辐射差不多。 它的特殊之处在于与人体其它部位的波动相比较,这个波动似乎有着一点神秘的灵性,一般情况下它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但在遇到相同频率的共振源时,立刻就可以与之勾连,形成一体。 打个比方,这种辐射波就像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只为一个锁而存在,它的任务就是找到这把锁。 毫无疑问,圆盘子就是那把锁。 一旦找出这把锁,时来新体内的松果体就和圆盘子共振起来,这辐射波就是纽带,他过去把它想象成一根弦,其实也没有错。 与此同时,时来新也确定了一件事情,圆盘子在这莽莽世间,是他所专属,因为只有他才能打开这把锁,其他人即使得到圆盘子也是毫无用处。 时来新越来越清晰察觉,他与圆盘子的沟通困难,原因是在他自己身上,影响因素有多种,简单说来,就是他的身体内部环境还没有做好准备。 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大量反复的训练。 尽管艰难,尽管差得还很远,时来新毕竟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多次的练习后,他已经将过程的不可控变成了可控,已经脱离了撞大运的阶段。 成功率很低,但这种带有意志控制下的振动更多地传到那一头,得到的响应也渐渐多起来。 时来新喜悦的感到,那一端也开始活跃了。可惜两端的连接总是存在延迟,有效的联动很少,因为中段有某个地方梗阻了。 时来新现在要做的,是要将梗阻的地方疏通开,持续努力地关注它,加大振动的力度,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努力不断在得到回报,被阻滞的程度在弱化,延迟越来越短,振动更加有力了。 接下来在旅馆休养的几天里,可能是能够完全入静的原因,进展要比在医院的时候快得多。 出院后的第五天,时来新在一次入静后,感到卡在弦当中位置的阻力明显减少,再次振动它的时候感觉轻快了很多,具有前所未有的弹性,弦的这一头与那一端开始共振起来,他开始感受到了那一端状况。 他感到一片漆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这黑暗里面一定是有东西存在的,只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看到它。 于是他持续地振动,不快也不慢,小心翼翼地试图找出一种适合的节奏,利用这个节奏扩展自己的感知。 又过了三天,他仍在锲而不舍地摸索前进,但在这个领域里急躁、用力过猛是会受到惩罚的,因为错误的冒进,他曾两度剧烈头疼,整个人产生痉挛,乃至昏死过去。 使他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方法。 恢复过来后,他吸取了教训,《老祖的传世名篇:导引术》里,有对修持状态的描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持中适度,有感于此,他学着掌握适度。 适度究竟是种什么量度? 有外国人取笑昆昊族的厨师教徒弟,放调味料总说适量、少许,为何不干干脆脆说到底多少克,太含糊了,不科学,让学习的人无法理解。殊不知这正是昆昊族厨艺文化博大精深的体现,比如说放五克盐,那盐的产地哪里,哪种原料所制,都有很大的差异,更别说人的主观味觉体验,变化更大,身体状态四季影响下的不同,在上午吃和在下午吃都会不同,简单的量化是不行的。 正是掌握了这些千差万别的变化,用动态的适度应对之,才是美味的根源,懂了就是大厨。 时来新是幸运的。掌握适度需要大量重复练习,即使投入了时间精力,也无法保证能寻获正确,而在他的探索过程中,有圆盘子随时给予他反馈,等于一直有个老师在身边告诉他,这样可,那样否,指引他的方向,一直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第30章 希望 每一天,他都会有新的收获,每一次又有不同的体验,他喜悦、他沉溺于这种探索的快感中。 终于在多天的努力后,时来新扫除了探索进程的一大障碍,眼前的黑暗渐渐变淡,隐约有些灰的轮廓,如同暗室中的物体,终究是看到了些影子。他按捺不住的兴奋,因为这里有了光,光在不断地增强,更重要的是,他用他的另一双眼睛看到了光。 随着景象越来越清晰,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黑白照片般的画面,老旧的、模糊的、花花的。这个场景非常熟悉,电视机、靠背沙发、小圆桌,房间北面的窗户以及低垂下来朴素布艺窗帘,床头柜,柜上淡淡亮着的台灯,旁边是张双人大床,一床浅色被子,露出一个人的小半上身,由肩到胸前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那人脸色苍白、短发、满脸胡子,外形非常潦倒,此刻半闭着眼像在睡觉。 他看着他,并靠近他,直到那人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与这边对上,再也没有移开。 这个人正是时来新自己。 时来新在现实中睁开眼睛,与虚空中的自己相互凝视,十分荒谬怪诞,但确确实实在发生着,他看着自己,也看见自己看着自己,一个看在眼中,一个看在脑中,良久,时来新才适应过来。 他看向眼前悬空的圆盘子,一动不动却又有说不出的灵动,他可以随时切换回圆盘子的视觉,用它的眼睛看世界。在它的视觉世界里,一切都是黑白的。 他也可以让自己的眼睛和圆盘子的视觉同时存在,其实人的眼睛所接收到的影像也是要靠大脑去重组生成,再加上圆盘子看到的,同时两个画面重合在一起,会产生些错乱,估计还要通过很多的练习才能处理好。现阶段他需要将之区隔开,在闭上眼睛时去使用圆盘子的视觉。 此刻他心里有种幸福感,他知道生命由此不同。 他在安宁中进入梦乡,睡着时嘴角犹带一丝微笑,圆盘子轻轻地落在了枕头旁。 第二天,时来新被门外服务员使用吸尘器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圆盘子,他有些担心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念头闪过,就见到圆盘子已经升起悬空。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开心地想到。 他也顾不上吃早饭,控制着圆盘子在房间里飞行起来,开始时操作得很是生涩,让圆盘子启动的开关他已经掌握,但要说操纵驾驶还差得太远。就像刚买回来一架无人机,但没有使用说明书,只能一点点尝试。 首先,他要找到升降起落以及各个行进方向在脑中的控制区域,由于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经验,他就需要大脑全域都过一遍,不断去试错。刚开始是最难的,想要往上可能会找到一个往左的结果,不过即使错了也是收获,起码他知道了往左的体验是怎样的。 如是者无数次,才让他大致摸清了六个方向的控制点在哪里。不过这也只是知道了按键位置而已,要真正操控起来,只有靠多加靠练习来达成。 为了避免再出现脑力透支的情况,他严格控制自己的练习时间,一般程度的练习不超过15分钟,设置闹铃到了点必须停下来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又是几天时间过去,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时来新感觉伤口上传来阵阵的瘙痒感,看来愈合得差不多应该可以拆线了。 对圆盘子可以勉强做到控制了,在屋内的方寸之地内,他可以驾驭得比较平稳,可以掌握大致的分寸,不会碰到家具和墙壁。他发现,让圆盘子升起降落是最容易的,前进、后退次之,难度最高的是运动中变向,他还没有办法做到。 接下来还有一项重要的测试要做,就是对圆盘子有效控制的距离范围,他可不想就这么贸然地将圆盘子飞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它的存在是独属于时来新的秘密。 换了件衣服,打开多日未走出的房门,他决定把几件事情都办了。 来到楼梯处,服务员恰好经过,是个中年妇女,打了个照面,眼睛余光中见她脸上稍有异色,想想也不奇怪,他这个客人住了多天从不露脸,整天待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也不让打扫卫生,是有些异常。 这些天来第一次走这么多的路,感觉脚下还比较有力,心头放轻松了些。他走进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份咖喱鱼丸,在店内找张凳子坐下,见边上没人,微微阖上眼睛,这样旁人见了也只当他是在歇息,不算突兀。这里离旅馆房间的直径距离,大约有五百米, 脑中出现了圆盘子的视觉,是客房里的景象,图像清晰和早前没有什么区别,控制着圆盘子让它升高了一些,在房间里飞了两圈,操作也顺利,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将鱼蛋吃掉,出门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见有家糖水铺子,距离也合适,便进去要了碗海带绿豆沙,借低头喝糖水的姿势,再度联上圆盘子,画面有些模糊了,操作还是可以完成,这里的距离是一千米。 试验到一千五百米时画面就有些扭曲,雪花很多,连接上也不是太顺畅,他知道目前的极限距离应该就是这里了。 做完试验,他上了公交车,来到以前住的房子附近,找那位小诊所的医生帮着给拆线,这里比正式医院便宜多了,不合适还能砍价,这种小操作应该应付得来。 那位相熟的私人医生见到他,略有感慨,说才没几个月怎么又伤了,检查完告诉他,伤口已经愈合可以拆线。 拆完线,他照了下镜子,见前胸后背各有一条大刀疤,像两条红亮的大蜈蚣,挺恶心人的,忙上了些药再裹上纱布,眼不见心不烦。 完事后出诊所,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见以前房子的阳台上没有晾着衣服,才有些黯然地离去。他又往附近的手机城去了一趟,在那里买了台旧款手机,花费一千五百元,再买了个新的手机卡。 回到旅馆附近,他第一时间就连上圆盘子,看能不能一心二用,边走路边操作。 他放慢脚步,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脑中,眼中注意路上的情况,脑中又是另外一个画面。两种感官重叠在一起,起初让他很不习惯,留意了迎面而来的行人,另一边就瞎掉,顾了圆盘子,脚下就走出了“之”字形。后面他就加快了两边切换的速度,每一息就跳转一次,这下两边就都顺畅了不少。只要多加练习,应该还有不少的潜力可挖。 走到先前的吃咖喱鱼丸的便利店门前时,却突然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他在泡影的视野里,清楚地看到门锁在转动,轻轻地、慢慢地,像是怕惊动到别人似的,接着门被一点点推开,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时来新只来得及把圆盘子藏到宽大的窗帘后面。 什么情况!他忙停下脚步,装作看手机的样子,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了房间里。 进来的那人时来新见过,分明是酒店负责楼层服务的那个中年女服务员,出门时就见到她有些异常,没想到她真的别有心思。 第31章 隐形 透过藏在帘子后面的圆盘子,时来新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一副小心翼翼怕被人发现的样子,进了房间后就不断东张西望像在找寻什么东西。接着她伸手按亮了灯,来到房间中央,拉开几个抽屉,里面其实是空的,自然不会有收获。 她又把大储物柜子打开,看见空荡荡只挂着两件衣服,顺手关上,来到床边,还想伸手去提房中唯一的行李——那个破拎包,可能见到它破破烂烂的还很脏,就没有上手,嫌弃地翘着兰花指轻轻扒开一条缝,往当中探头看了一眼,想不到时来新在里面塞了几件穿过的底裤,还没洗打算扔掉的,登时辣了她的眼睛。 她最后又进了洗手间,看一圈出来,然后做贼心虚地快步离开,好像很怕怕的样子,溜出去前不忘把门带上,全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她想干什么? 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时来新既有些光火,又有些害怕,圆盘子有什么意外真就要命了。 这女人有毛病吗,是做贼还是好奇,偷东西倒是不像,受人指使?时来新边往回赶边理着思路。 穿过简陋的大堂,前台只坐着一位女接待,经过时互相对了一眼,平平淡淡的没看出什么。他直奔上楼,楼面静悄悄,没有见到那个中年女服务员,用门卡开门后,又往门外两边走道看了看,才闪身进去关门。 走到窗前拉开帘子,圆盘子好好的悬停在那儿,他才松了口气。 时来新开了盒奶喝着,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决定不去找服务员的麻烦,这事谁会认?无凭无据的浪费时间。 要是她身负使命呢?受人指使是很有可能的,时来新最担心这一点,毕竟他住店的时候用了身份证,如果动用有关部门的网络是可以查到这的。起码他知道,无论是关风、还是那个买凶砍人的黑手都会对他的行踪感兴趣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是一位良好市民,在旅馆这种来来往往的场所,见到形迹可疑的人,要随时警惕,随时向有关部门报告。 执法部门对旅业可是重点布控的。不是相传有这样一个故事吗,一位年轻的联邦警察,不知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利用手里的权限查女朋友的住店记录,发现还真有,而且还不少,再看日期他都懵了,他戴绿帽子的真相才得以大白。 那自己可疑吗,恐怕是的。身上有伤,别人留意一点就能看出来,深居简出,整天锁在房里不知做什么,像不像受伤的逃犯在躲避追捕。万一对方为稳妥起见,通知警方,过来盘查一下,也是正常操作。自己是能说清楚,但经不起别人用有色眼镜看,曾经伤人、关押,释放后过没多久又被人砍伤,不查你查谁。一检查发现了圆盘子,是古董吗,是被窃的文物吧,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有发票吗,保不准连圆盘子都出问题。 没招谁惹谁都不得安生,混成这样也是够可以的。想到这,他越发觉得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他决定干脆明天就走。 到底去往哪里呢,现在就需要有个章程。他把刚买的手机充好电,用旅馆里的WIFI上网,搜索一下有什么好的去处。他没打算去太远的地方,毕竟女儿和文慧在这儿,离宁越市近点儿,有意外可以很快支应上。 圆盘子喜欢云雾、亲水,山林之类的场景就像是它的主场,就把目标框定在这些地点。查找了一番后,真寻到一个挺适合的地方,砀山,距离宁越市两百多公里,路程也就半天。 那里经济不算发达,丘陵山区地形,山里有温泉,从照片上看那一带经常云雾缭绕,还有个大型的水库,非常适合圆盘子。那里开发得不太好,这些年下来去旅游的人也不多,是个颇为贫困的行政县,这点不错,越是僻静越好,正合他心意。 确定了目的地后,他顺手翻了翻新闻网页,意外地看到了有关“刀刀团”的消息,报道称领航科技已经完成了股票上市的筹备工作,年底前应该可以敲响上市的钟声,团购界的独角兽,成为巨婴般的上市企业,将迎来超级成长。 照这么看,关风已经是扫清了所有的障碍,平衡好各方的利益,一场利益盛宴即将拉开帷幕。此前布置的暗手没有生效,这让时来新有些心塞。说不痛是假的,这场风光本该属于他。不过,他只允许自己失落三分钟。 过后,想起就要离开了,他迟疑着是不是给文慧打个电话,但手指就是点不下去。说什么呢,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手一滑,打开了音乐播放器,播放列表里恰好见到首熟悉喜欢的歌,索性就听听歌吧。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多少次微醺半醉,他都浅吟低唱过这首歌,它不属于疗伤抒发情感类型,它是遍体鳞伤之余,鼓起最后余勇的呐喊。在历尽打击的时来新听来,最合适不过。 他沉浸在歌声里,听得高潮处,不由意动,心血上涌,连圆盘子都动了起来,围绕房间在飞旋,他觉得很好玩,这样都可以?便索性放手施为。 不知道是否这种恣意而又松弛的状态带来加成,他能将圆盘子驾驭得如行云流水,再无一点滞涩,平常做不来的操作竟然都轻松实现,圆转如意,游刃有余,好像还能随着旋律节拍飞出节奏来。 当下他心中畅美,如饮甘露,脑部松果体位置输出到酣畅淋漓之时,自然而然地发现有一处应达而未达,应去了才对,心念及之而水到渠成,而后感觉圆满惬意。 正在得意之际,不料与此同时,圆盘子却忽然产生异变,眼见它躯体次第变得透明模糊起来,数息之间成了一团影子,恍恍惚惚,虽然近在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又仿佛是不存在的,极易被视觉忽略。 时来新被眼前变化惊愣住,听歌的兴致也收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他终于明白了,在梦中的奇怪现象,那些动物为何没有当圆盘子是个存在,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看到,原来圆盘子根本就是隐形的! 他将圆盘子移动远一点,有三到四米开外,眼睛需要努力盯着看,才能看到一点圆盘子的影迹,它与周围的环境基本已融为一体。 时来新不禁心神激荡,这简直太妙了。有了这项逆天的技能,天下之大圆盘子哪里都可去得。 他控制着圆盘子在房里飞来飞去,依然可以保持着隐形状态。接着他又尝试着让圆盘子解除隐形状态,起初不熟练,在松果体部位憋了好几次,才勉强达成。其后就顺利多了,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十数轮过后,他干得还不错,越发得心应手,自信上来后,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看看窗外,心中跃跃欲试,不如……想做就去做,时来新拉开窗户,圆盘子无声无息地飞出窗外,悬停在十几米的空中,此时它处于隐形的状态,在时来新本尊的眼睛里,那里根本是空无一物的。 接下来他自己则闭上眼睛,完全进入圆盘子的视觉,上下左右看个不停,他需要适应一下这种身处高空又无依无凭的感觉,幸好他在梦中有附身圆盘子高速飞行的经验,很快就适应过来。 第32章 泡影 在空中适应一会儿之后,时来新新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从这个角度看世界的机会在过去真的不多。 这一区不算闹市,没有高楼大厦,林立着高高矮矮的楼房,虽然夜色深沉,有些窗户里还透着亮光。 让圆盘子在原地飞行了几大圈,感觉也还顺手,时来新心中一动,转头打量起现在住的这幢旅馆大楼。八层的建筑,生意不是太景气,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房间里住着人,大多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好奇地凑到其中一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前,见屋内住的是两名男子,他们正各自躺在床上看电视,身上都只有三角内裤却穿着袜子,躺姿甚是不雅,床头柜上摆满了酒瓶和食品包装袋,两人嘴里叼着烟,还不时拿起啤酒瓶对碰一下,房间里一片乌烟瘴气,可他们兴致还挺高。 时来新摇摇头,没什么看头,特别是其中一人聊到兴起的时候,坐起身来,一只手往三角裤里面抠,真不忍卒睹,逼得他赶紧换台。 圆盘子来到另一个窗户前。这间房住的是一男一女,像是夫妻,女的穿着睡衣在收拾东西,从行李中拿出个小盒子放在床上,圆盘子目力很好,盒子上的品牌都能看清楚。男的则刚从洗手间走出来,还赤着上身,女人转身来到窗前,睡衣前胸春光乍现,对大喇喇停在窗前的圆盘子完全无视,一伸手把窗帘拉上了,剩下的事情只能脑补。 时来新有些扫兴,将圆盘子拉升起来,一直往上,直至越过楼顶,终于来到比附近所有的楼宇都要高的地方。由于没有参照物,也不知是个什么高度,不过已经足够他俯视大片的城区了。 此刻夜已渐深,见不到那万家灯火了,目力所及处都是有些丑陋的楼顶,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奔驰的车辆仍有不少,密集的强光路灯把路面映照成一条条光带,相互交织着远远延伸开去。 临高望远,俯视众生,本应胸怀大畅、指点江山同时霸气侧漏的,但可能由于圆盘子视觉是黑白的缘故,一切都是冷冷的,令他完全无感可发,面对这个厌倦已久的庞大都市,仍觉得自己渺小得像颗微尘。 时来新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圆盘子继续往外飞,才几息的功夫,他就已经开始感觉到脑海中的画面出现雪花,一千五百米,仍是早前试验时得出的极限距离。 在真正用到时,于空中看这段距离,根本就是圆盘子稍一动弹就能飞到的,看来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现在这点玩法不够看的。 他还有一个严重的担心,要是一不小心让圆盘子飞过了极限控制距离,他可能就会丢失圆盘子的位置,从此找不回来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哭都没用。 因此他由始至终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宁可保守,不可玩脱。 在半空中待久了感到无聊,便降落下来,圆盘子转移到酒店大楼的正门。 大堂是一直亮着灯的,可能为了省电,灯只亮得一半,光线不太好,接待处只坐着一位女接待员。圆盘子保持着普通人的高度,缓缓进入大堂,这算是它第一次亮相人前。 它来到柜台前。这时候来客人的概率很低,女接待员正全神贯注看着手机,对柜台前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察觉,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时来新控制着圆盘子在她面前左右摇摆了几下,还是不见有反应,便大着胆子越过柜台飞到她的头顶。 女接待员依旧看着手机,视圆盘子如空气。 时来新便调整一下圆盘子的角度,看向她手中的屏幕,他有些意外,还真能看得到。 黑白视野自有其好处,能够在不强的光线对比度下分辨出比较细微的东西。 女接待员在用社交软件打字跟人聊天。 借着圆盘子的视觉,时来新甚至可以看清她打的字,这是他本尊都无法做到的。 “都说了,叫你不要跟他讲,你怎么就不听呢!” “这有什么,迟早的事情。难道你还想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你受得了,我可不行。” “这不是担心他反应过激吗,怕你受伤害。” “姓张的,你还是不是男人,跟我这个那个的倒是挺猴急,要摊牌你就怂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自己和他说,想不到你是这种反应,老娘当是被狗……” …… 女接待员聊到情绪激动,浑没注意到那圆盘子已经到了她肩膀的旁边,自己的秘密被通通看了去。 时来新心中啐了一口,又是一对狗男女,然后让圆盘子转头离去,接下来要上楼。 圆盘子走的是楼梯。本想坐电梯来着,圆盘子到电梯间晃了一圈儿,时来新想起这些位置是有监控录像的,若被录下电梯按钮无端被摁亮的视频,相信会相当惊悚。 圆盘子顺着楼梯一层层飞上去,来到时来新所住的楼层,客房外那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也正常,谁会这时候往外跑。 本想去造访一下那位偷偷摸进他房间的女服务员,挖一挖她背后的内情,不过来到值班室门前,见到房门紧闭,门缝里并没有透出灯光来,估计人早已睡下,换班了也有可能。 时来新想想也就算了。圆盘子继续飞,一直来到他住的客房门前,他本尊也早已起身来到门背后候着,并用心体会着这种一心二用的奇异感受。 房门打开小半,刚好容圆盘子过去,圆盘子像空气一样溜进门,接着门轻轻关上。 圆盘子的第一次历险圆满结束。 回到屋里,时来新亢奋过后觉得异常地疲倦。他今天第一次用圆盘子纵情驰骋,精力也用到了极处,阖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才记起昨夜忘了关窗,一阵晨风吹进来。太阳也早早露脸,阳光直接落到床铺上,只见得密密麻麻的细小尘埃在透明的阳光中乱舞,时来新久久凝视之,人生的无常际遇,似乎都凝固在这一刻,由衷感慨一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心中忽有所感,想起那句偈语“如露又如电,如梦幻泡影”,不正是圆盘子的写照吗?于是将圆盘子唤过来。 “从今天起,你叫泡影。”时来新对圆盘子说。 第33章 离开 酒店在早晨突然停电了。 这次停电来得莫名其妙,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停电的是包括酒店在内的一个小片区,连街对面的那些住宅都好好的没有受到影响。 住客们意见很大,纷纷走出房间找店方要说法。 酒店方面立刻和供电局取得联系,才被告知,原来这次停电是由于电力中央控制系统监测到,这个片区突然出现用电量剧增的非正常现象,有可能是出现了网络故障,所以自动采取了临时断电的保护措施,而且派出的维修人员也正在来的路上。 维修人员到了之后,把线路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看到酒店的电表显示用电量突然飙升。 酒店经理抓狂了,这个月的电费可是够吓人的,到底怎么用的,谁来背这个锅?经理派人自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原因,酒店电工也一头雾水,管理层哪肯罢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搞得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了一番。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时来新。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泡影身上,折腾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担心泡影的电量已经使用得差不多,它身上也没有电量显示,什么时候没电无法预知,万一哪天在使用时突然停摆,后果难以承受。眼见就要离开宁越了,为保险起见,决定为它插一次电。 上一次这样做还是在家乡操作过,把村里弄得虚惊一场,还背上一笔不菲的电费。在离开前作这么一出,也不无对酒店惩戒的意思,随便窥探客人的隐私,时来新可是相当介意的,要不是有些运气,泡影就可能曝光了。不管那个女服务员出于何种目的,个人行为还是酒店授意的,时来新不会当没发生过。 收拾好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个新买的便宜拎包,里面除了铜匣子就是几件衣服。他最后看眼房间,只剩几个牛奶空盒子,关门走人。 来到前台退房结账,前台服务员正嗨聊着今早突然停电的怪事,时来新一旁暗笑。 结完账,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他用旅馆大堂的电话拨通了小丸的手机。 “小丸,是我,新哥。” “诶呦新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哇,可接到你电话了,你去哪儿啦?” “遇上些小意外,没事儿,平了,只是不方便露脸,你那儿有稳妥的邮箱吗?给我弄一个,以后我们之间就用邮箱联络。” “没问题,我给你发一个。对了,上次的事情有结果了,给你发邮箱里?” “有结果啦,不错,情况怎么样?” “只有一个结果相似度达到60%,两个结果不超50%。” “行,辛苦你了……” 打完电话,时来新没有马上离开旅馆,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装做整理行李的样子,又呆了一阵。其实泡影已经被他放在外面了,他借着这这些动作做掩饰,让泡影先行侦查一番外面的情况。 他这段时间都在防备着那些对他行踪感兴趣的人,出了那女服务员的事儿,他不敢确定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已经被有心人掌握。今天他要离开酒店了,如果有人在监视他,必然会有反应,今天就当是一场测试。 第一次用泡影充当侦察兵,他再小心都不为过。原本他对一心二用地操纵泡影,练习得也比较熟练了,本尊一边走路,或者做些其它注意力不会被牵扯过多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影响对泡影的控制。 此时他还是不太自信,行动不免保守一些,本尊先安静坐下来,集中注意力放到泡影的身上。 已经开启隐形的泡影,此刻已把酒店的外围绕了一圈儿,附近街上活动着的每一个人都落在泡影的眼里,没有看出异常来,附近本就比较安静,闲杂人等少,所以判断起来不算复杂。 当然,他也没有多少侦察的知识,碰上专业的人能不能看出来是个问题,不过来的是像那晚埋伏他的古惑仔那种层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仍然不放心,让泡影再往外面一些去查看,也没有看出来有何不妥。 该出发了,时来新站起身出了酒店。他先是步行了一段,故意走得慢些,以便更稳妥地一心二用。 在熟悉的巷道里七拐八拐后回头,没见有什么异常,就快步小跑奔公交车站,随便上了一辆刚靠站的公交车,研究车上的线路图,找了个站下车,然后再转车,曲曲折折终是到了目的地所在——省长途汽车客运站。 这么一通下来,时来新神经紧绷,刚才整个行程,泡影都一直在他头顶的上空跟着,对他来说有些压力,还好顺利地坚持过来,没有出岔子。 到达省长途汽车客运站,他松了口气,按照原先计划好的,他找了个安静一点的洗手间,进入一个隔间,关上门后,头上的泡影落下来,他伸手接住把它收进拎包,下面他可不打算让泡影跟着大巴跑,连续控制两个小时,会非常累人。 经砀山的车有不少,十几分钟就有一班,没有使用自动出票机,那要用身份证,到人工售票口买了票后,他在候车大厅找个座位坐下来休息。 趁闲着没事,把小丸给的邮箱和密码默背一遍,再拿出来对照一下,看没问题了,就把记录撕了扔掉,随后拿出手机上了邮箱。邮箱所挂的网站服务器倒是有点意思,叫“爱国者家园”,此前从未听说过该网站,很冷门。 在专业人士的眼里,一般人用的公共邮箱其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不光一举一动都能留下踪迹,存储的文件其实完全暴露在上级管理者眼里,黑客也很容易就可以黑进来,像个大漏勺。 小丸当然领会时来新的意思,他给的这个邮箱背后应该有安全性很高的服务器在支撑,而且具有相当高的独立性,能够规避行政管理方面的监控,还有小丸这个大牛在,无需担心被黑被追踪,这才是真正的稳妥。 打开邮箱,小丸已经把文件放进来了,正要下载,听见广播在报班车号,可以上车了,他就边下载边拿起拎包到入口排队。 上车之后找到位置坐好,文件也下载完了,内容比较多,他便细细看来。快一个小时后,车到中途,才把事情想明白的时来新,有马上下车回宁越市的冲动:马田教授这小子在撒谎! 第34章 神朝 打开邮箱里小丸发来的文件,里面有一张图片,与铜匣子上的蛇兽图腾非常相似。 这就是小丸所说60%相似度的那个结果,时来新可以肯定,这的确就是他要找的、在马田教授课堂上看到的蛇兽图腾出处。 文件开首的这张照片,拍自一块破碎的大型玉璧。玉璧整体呈有些斑驳的深绿色,至于质地时来新估计应该是秞山玉。玉璧比较残缺, 下面小半部分已经不在,所余的图案还算清楚,显然是蛇兽的部分身躯,与时来新从马田教授处得来的拓片图恰好能对应上,那图就是从玉璧上拓印下来的。 小丸贴心地也附上了照片的来源和背景。 这张照片来自遥远的易鲁帕洲,位于其西部弗思国一个乡间俱乐部的活动邀请函,这个俱乐部叫“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 协会实际上是个封闭式管理的小型民间组织,成员都是西易鲁帕洲几个主要国家的一些富豪,由于它的不透明,外界几乎不知道它有些什么成员,组织的性质是什么。在今年的二月份,该俱乐部搞了一个鉴赏会,其实是私底下的拍卖会,这块玉璧就是其中的一件展品。 照理说这个邀请函是不可能流到外面来的,多亏了小丸那个功能强大的图形搜索引擎,能够渗入到许多内部局域网去抓取资料。邀请函的图片也是拐弯抹角,从一个承印邀请函的印刷厂工作内网上得来。 根据资料上介绍,同时一起展出的,还有一批上古时期的文物,年代很可能会追溯到瑞朝之前——这个说法就相当含糊。在当今世界的历史学界里,占主导地位的主流意见对昆昊族的上古文明断代,与昆北共和国、南昊联邦内部学术界同行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外界都认为昆昊的正式朝代文明史应该从卫朝开始,而两国内部的学界则认为昆昊族群在此之前还有多个朝代的发达文明存在过,它们有一个共同的源头,就是传说中的建帝神朝。 不过两国的历史及考古学家们也提供不了更多的证据,来支撑这种文明史观,关于神朝的传说很多,但毕竟太玄幻了一点。甚至连学者们自己也不敢太当真,他们想要的,也只是把昆昊的文明史能够再往前推一两千年而已。 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邀请函上的“瑞卫皇朝之前”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尽管科学严谨的主流学术界不予承认,并不妨碍“神朝”这一传说在一部分人当中受到追捧,有关神朝的各种典籍、故事在世界各地都有粉丝,神朝中那些能够移山填海的大能、各种神迹,实在是很对浪漫主义幻想者的胃口。 有一些收藏家也热衷于满世界地收购所谓“神朝”的文物,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但确实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市场,这一状况延续了多年。 和学界的审慎不同,这些“神朝”爱好者,完全放飞自己的想象力,对“神朝”中人物的超能力脑补出各种解读,还出版分享各自的研究成果,几十年下来居然蔚然成风,俨然形成一个学派——“神朝学派”,还产生了一位盟友,那就是一批边沿学者们自发组织的非主流研究方向:神话学。 如时来新打过交道的马田教授,就是南昊联邦国内比较出名的一位。 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组织的这次鉴赏会,明眼人看到这些信息就能猜到,这些东西的来路一定有问题。不过这在那些富豪收藏家圈子里,这算不上什么,甚至是正常操作,那些人私人藏馆内的藏品就没几件是正常渠道能够得到的。 在内部小圈子私下里处理一些来自遥远昆北的文物,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当然低调是最好的选择。 能玩这种收藏的都是行家,对玉璧的介绍肯定具有含金量,时来新认真地看完了邀请函上的有关叙述。 它来自于古代某个不可考时期的陪葬品,可能跟神朝有关,当然也可能是一种宣传手段,究竟是不是真的谁能说得准。不过不排除它来自皇族的陵墓,是灵柩的重要组成部分,上面的神秘图腾非常有研究价值,有助于解开这个传说中与神有关的皇朝隐藏的秘密云云。 看到这里时来新有些咋舌,这里说的要是不假,可做的文章就大了。试想一下,皇族的灵柩被他们得到了,当中最有价值的不是这些坛坛罐罐、金银珠宝,是里面的遗骸。既然是神的皇朝,历代皇帝就是神的后裔,那就不是凡人,遗骸是神裔的,研究价值巨大得难以想象,别的不说,起码你可以知道神和人的区别在哪儿,若更进一步,是否能解开神的秘密? 就算这些都不是,研究证明那跟凡人是一样的,也可以为这桩历史悬案定案,一切都只是神话传说,这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曾经存在过神,无神论者会欢欣鼓舞,科学界也会为此松一口气。 时来新收回放飞的想象,用手机查起昆北民主共和国有关古陵墓发掘的消息来,结果是昆北有关部门对古陵墓的最近一次新闻发布,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传说中神的皇朝地理位置就在昆北境内,那些文物只会来自昆北,如此重大的考古发现,在发源地居然没有丁点新闻,那这件事情就有些吊诡了。 那些组织拍卖的机构固然神通广大,家里宝物都不知不觉被盗出去卖了,昆北方面会作何反应,难道现在还蒙在鼓里? 至于时来新这里,他的想法也不少。 以那蛇兽图腾为线索,泡影几乎可以肯定与神朝有关,泡影自身的神奇已经佐证了神不只是传说,或者说神其实就是有非凡能力的人,他在这个星球存在过,他或他们创造过一些事物,也可能留下了后代。 那个不知在哪里被发掘的陵墓里,还有些什么?里面再出现类似泡影的东西一点也不奇怪,每一件都足以惊世骇俗。 通过这些推测,泡影的身世之谜似乎有了些头绪,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其实更多。 泡影的能力被探索出来一部分,基本上是时来新靠运气瞎蒙出来的,埋藏在下面的显然还有很多,就比如说,他无法解释他的身体状况突然大幅度被改善是怎么回事,说明对泡影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老是盲人摸象不是办法,要另辟一些途径。 想到这里,连时来新的心里也升起一股不自量力般的贪念:也许他也可以加入这场角逐。神的遗物肯定神异非凡,再获得一些泡影一般的宝贝,他恐怕就可以长生不老、飞天遁地了。这可是有别于世俗权力与金钱之外的终极欲望。 这帮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的成员们,恐怕怀揣的也是同样的梦想。 时来新既然能够得到泡影,他不排除这世间还有跟他一样的幸运儿。 另一个就是关于马田教授的问题,据他所说蛇兽图腾拓片图是在网上找到,若是真的,小丸不可能找不出来,只找到接近六成的低概率近似结果,幸好是把真身找到了。 那个拓片图肯定是在实物上摹拓下来,说明图片制作者接触过玉璧,能与玉璧接触的人绝不会多,马田教授起码是间接与这个事情有关联,不排除他就是拓图的制作者。 马田教授为什么要撒谎? 这也许是他的一次小疏忽。拓印下来的图片只作为资料保存起来,随手放在桌面,不料被助教看到,不小心用到了课件里面。本来不算多大的问题,面对一帮混学分的学生,一张一闪而过的图片,谁会留意这个。 事情就是这样的凑巧,被手里本就掌握着蛇兽图腾时来新看到,概率比中大奖都低,但就这样发生了。 直到时来新当面向他打听,马田教授才意识到这里出了纰漏。 他知道不能说,这不是学术上的事情。盗墓、偷运出国、拍卖这个过程需要许多专业人士再加上一个非法组织才能完成,水深得发黑,每一件珍贵文物后面都可能鲜血淋漓。联系上马田的专业领域,不难有些想像空间,马田参与了多少不好说,但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马田教授也没有当作是多大的事情,他毕竟只是个做学问的人,这方面表现得有些大大咧咧,把时来新看成一位普通爱好者,随便糊弄过去就算了,甚至还把图片给了他。 如果是一位专业人士,或许他早把时来新灭了口,不对,他还可能反过来顺藤摸瓜,在时来新身上摸出泡影的秘密。 莽撞的遇上粗疏的,时来新和马田教授两人算是胡乱地撞到了一起。 时来新觉得,他肯定会和马田教授再打交道的。 第35章 砀山 不提一路的胡思乱想,砀山县终是到了。 人在车上一眼望去,已可以看到远处起伏的丘陵地形,一些位置高点的山丘果真笼着或浓或淡的云雾。 他下车随手买了张旅游地图。之前已经计划好路线,也就不耽搁时间,直接上了一辆摩托车,然后被送到到云龙湖的湖边码头,那有接送旅客的机动渡船。上船后还等了二十分钟,把座位凑满了些,才晃晃悠悠向湖心驶去。 这里说是湖其实是个大型水库,在原有天然形成湖体的基础上大面积拓宽,将山间水脉汇集,旱时灌溉农田,是省内重要的水利枢纽,惠及多个行政县。难得的是山水相间,湖景秀美,更有几眼温泉,是搞旅游业的理想基底。 只可惜联邦当地政府官僚风气严重,数任下来碌碌无为,错过了发展时机,汇聚不到足够客源,方圆十里的乡里受惠着实不多,地方发展受限,在经济热省里属于冷僻的另类所在。 不过这正是时来新看中的。 他现在不耐人多,有点自我放逐的心态,希望离人群远些。加上身怀泡影,处于关键时期,实在不宜招惹到太多的目光。 此刻舟行湖上,见满目青山,天空有一片阴云已经笼罩在头顶,水中鱼群浮上来将嘴巴伸出水面一吸一张,远看去好不热闹。不知何时起湖面泛起薄薄的雾气,才一会儿,密密的细雨洒落下来,使天空与湖水连接在一起,烟水葱笼,景致有如一幅水墨画,看得他心头也是一畅。 头顶上的船篷作用不大,空气里的小水点扑面而来,裸在外面的皮肤凉嗖嗖的,船上人们有伞的纷纷拿出来撑开,但怎奈何得那无孔不入的雨粉,还是被湿了一身。 于是船上众人大惊小怪,哇哇地稀罕成一团。 时来新却觉得很爽,这是泡影最喜欢的环境,连带着他也乐在其中。湖雾细雨中,他试着联系了一下泡影,它就在怀中的包里,只获得眼前一片黑,他忽发奇想,把自己的感受传给泡影会怎样?一直以来都是他去接收泡影的感官信息,不知倒过来又会如何。 他想到了就做,保持住与泡影的连接,眼睛微闭沉下心神,把身体的感受清晰地反映到脑中,像对一位知心好友倾吐谈心,敞开心扉,相互莫逆于心。 泡影似乎动了动,动的并不是躯体,是脑中连接的那一头,通过连通的弦传回来,有别于以往的共振。泡影的视觉亮了,如果刚才的黑暗是100%,现在只有80%,也能够勉强看到拎包内衬的纤维了。 同时时来新感到自身的体感也在发生变化,原本停留在体表的凉爽感往身体内钻,似乎在透过皮层、皮下组织、肌肉组织进入到内部深处,这过程一直不曾停歇,外界凉意还不断补充进来,使他由外到里都清凉通透。 他的身体像是被洁净了一遍,浮躁生活带来的丝丝懊热、肌体僵硬残留的疲倦被统统清除,剩下只有说不出的舒适。身上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处再度感到阵阵的痒,不是那种难耐的瘙痒,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上面轻轻地抚过,舒服到他几乎要失态。 时来新整个人难得地松弛下来,像被充过电一样,精神前所未有地爽利。 周围的云雾更加浓密,这艘湖面上独自的行舟成为中心,大量的雨雾被吸聚过来。浓雾进入船内,乘客们连身边的人都已经看不清楚,恰好掩盖了时来新身边的异状,因为此时他是船舱内的中心,他身上雾气特别活跃,几乎要把他整个人裹住。 人们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收起了玩赏的心态,眼前伸手难以见到五指,自己乘坐的一叶孤舟迷失在茫茫湖上,分不清东南西北,都有了几分惧怕,不知如何是好。 驾驶员干了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四周视野完全被遮挡,为避免发生意外,他将动力关闭,任由船在湖面上漂浮,还扬声让乘客们马上穿好救生衣,不断说些遇到危险时的注意事项。 想不到他这番操作却带来副作用,人们像被提醒了一般,都慌张起来,这情绪互相传染,使得大家越发乱做一团。 加之砀山县旅游区的管理已废弛多时,船上哪来这许多救生衣,一些乘客找不到,不免恐慌起来,投诉、埋怨、争吵都有,一时人声鼎沸,场面乱得难以收拾。 这种情形下,作为这场麻烦的制造者时来新早已不能入静。意识到周围的怪现象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连忙切断了与泡影的联系。方才作出此举,浓雾便已肉眼可见地迅速消散,视野逐渐恢复,很快又能看到湖面的航道。 船恢复了行进,船内的众人得以安定下来,有几位刚才表现得过激乃至歇斯底里的,觉得丢了面子,纷纷指责起驾驶员,船内没有足够的救生衣,真出了事怎办,不是草菅人命吗? 驾驶员也非善弱,全数顶回来,说他只管开船,船又不是他的,救生衣不够关他鸟事,下了船各走各路,要挑事别找他。 听者当然不忿,异口同声说不会就这么算了,继续往上投诉,非要有个说法不可。 一来二去,人们没有了游湖的兴致,好不容易等船一靠岸,都作了鸟兽散去。时来新这个始作俑者全程没吱声,下了船拎包赶路。他提早在网上订了湖山镇上的一家乡镇民宿,离码头还比较远,现在不好找车,全靠两条腿了。 在船上的意外收获,到现在让他仍有些兴奋,身体犹如被大补过,伤口已基本不碍事,脚下走得有力,赶起路来速度不慢,一点不像受伤初愈的样子。 根据指引走了十几分钟,才见到前面有一堆建筑,那就是湖山镇了。乡下的住宅一般都是建得杂乱无章的,能够有些规划,排列成街道的样子,就是乡镇的雏形。 湖山镇算是大点的镇子了,差不多有上千户,紧靠着云龙湖,镇子的经济不出意外打的都是旅游牌。 进到镇子里,他见到有不少的住宅都挂出来“客房、餐厅”的简易牌子,可见有不少家庭在经营着旅业。只可惜客源不太给力,镇子里有些冷清,街上行人不太多。 镇子拢共只有几条街道,时来新顺着水泥路辨认着门牌走了没有多远,目标民宿已出现在面前。 镇子上常见的三层建筑,长时间没有粉刷显得有些陈旧,静静坐落在路边,门牌正好对上。 他进门,见是一个不大的客厅,陈设相当简单,有两张比较大的圆桌并排摆着,这点上不像普通居家的样子,可能是为了方便来住店的客人。屋里没人,喊了两声,才有位少妇走出来,出人意料的好看。她眉目姣好,肤色洁白,身穿家居的齐膝短裙,素脸也没戴任何首饰。 她见到时来新,平平淡淡没表现出多少热情。 他把来意一说,掏出手机验证过,少妇话不多,确认后就领他上楼。她在前面引路,登上楼梯,家里建的楼梯一般都是因地制宜,不太讲究坡度,因此梯阶特别高陡,每登上一级都要高抬腿。 时来新跟在下面,抬眼就只见到两条匀称光洁的小腿在眼前晃,家居裙短而宽大,视线往上移,很容易就看到裙里的情形。偏生少妇长着两条长腿,从他这个角度看,沿小腿往上,经过膝后区的粉嫩腘窝,再到大腿一路线条悦目,引得他喉咙发干。跟了一路,哪舍得移开目光,恨不得楼梯再高十层。 可惜很快到了三楼。她打开房门,把时来新让进去,他四处看了看,房内布置简单,家具都是标准客房配置,有个洗手间,还算凑合,她简单介绍完就离开,独留下他在房里。 他打开窗户,透了口外面的空气,在床沿坐下,床是双人床,白色的床上用品显得很干净,来住的人估计成双成对的比较多,就不知这里的隔音怎样,想到这他自己也摇头失笑,看来确实是火太旺了,那么给勾动一下,就老往一个方向胡思乱想。 第36章 瑞芬 与其克制一千个欲望,不如先给自己满足一个。时来新从包里取出泡影,发动隐形,让它从窗户处飞出去,他已经完全放心,光凭眼睛是没有人能看到泡影的,就让泡影先侦察一番环境。 镇子里都是低矮的建筑,泡影上升到二十米就能够一览无余了,镇子很小,从中心点出发到东南西北方的尽头可能步行只要十分钟。在镇子的北面是一片农田,再过去就是连绵的大片山丘,覆盖着满满的绿色。 而刚刚经过的云龙湖则囊括了小镇的西南方,小镇刚好处于湖和山的夹角上,得天独厚,要是旅游业发达,这就是块宝地,小镇的人们也是这么向往的,否则不会有许多改造的民宿,奈何发展不给力。 图上得来总觉浅,买来的地图上尽管都有了标注,但还是不如亲眼勘察一遍。 实地了解过小镇的地形,其实没有多少可看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看完了,泡影围绕着时来新住的这所民宿慢慢转了几圈,回过头来审视着这栋小三层。 房子的每个窗户逃不过他的视线,最终他把目光停留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因为就在刚才,本来打开的半扇窗户被人关上。 带着点好奇靠近那扇窗户,透过窗玻璃向里探视,里面的场面登时让他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房间里的正是那位少妇。 她正背向窗户,站在一面全身镜前,身上仅穿着内衣。因为有那面镜子,泡影在窗外既看到她到背部,也能看到她的正面。 内衣是黑色的,与光洁的皮肤相映衬,使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上身与下身比例恰好。 那一片式勾勒出漂亮的胸型,那薄薄的布如何管得住,有近半托出来,峡谷深深。 房中的家具都比较老旧,色调偏深,但这个女体在当中好像会自然发光,一种是沉重干枯,另一种生动温润,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对比形成反差,整体看来就像是一幅油画。 这是个耐看的女人,第一面见着已经觉着漂亮,越看越好看。 她恬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梳子,轻轻顺着乌黑的长发往下梳理,经过精致的锁骨落在胸前。眼睛像在审视着自己,又似乎在神游物外,思绪飘得很远,几分钟过去,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时来新似乎读到了她的孤单。 在安静缓慢的小镇里,时光平淡得失去了存在感,每天几乎发生着同样的事,本来鲜活的灵魂在这里也失去了弹性,面对如此美丽的身体,时来新觉得可惜,它们被尘封着。 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这幢小楼里应该没有别人了,只住着他与她,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呀,他内心开始狂野,禁不住浮想连篇。 这时她抬手把拖在后面的长发束住,扎了根橡皮筋,又去找套衣服穿起来,直到看不到什么了,时来新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时来新本尊听到楼下关门和人走动的声音,也没有收回泡影,就让它悬在房顶,自己也略洗漱了一下,走出房门来到楼下,见少妇在厨房洗菜做饭,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 “那个,刚才忘了问你怎么称呼了。” “有什么事。”少妇有些高冷。 “我想问问包餐的事。” “早餐免费,中、晚餐各30块,头天要预订,不吃也不退。” “那今晚的晚饭可以在这吃吗?” 少妇看看手上的菜,说:“没什么准备,随便一点可以吗?” “能吃饱就可以,不过我饭量大,老板娘你多包涵。” “半小时后开饭,我叫瑞芬。” “哦,瑞芬,有劳了。” 时来新想起在网上预订民宿的时候,看到这的名字是“瑞芬家庭旅社”,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回房看了会儿电视,再下来的时候,瑞芬正把饭菜端出来,一个托盘里放着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肉沫焖茄子,配一个紫菜汤,旁边还有一小盆米饭,冒着热气,让很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的他食指大动。 说声“谢谢”,就拿起筷子开吃。 瑞芬把自己那份也端过来,隔得老远坐下,也是两菜一汤,菜一样份量比他的少得多。 时来新呼哧呼哧地吃得很香,吃相猴急,他真是饿了,菜的味道也确实不错,很快就把满满一小盆饭吃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饭还有吗?” 瑞芬明显有些吃惊,进厨房再盛出来小半盆子米饭,说:“下顿我多做点。” 时来新也不客气,将剩下的菜连汁都倒进饭里,拌了拌,俯下身去尽情吃起来,不一会儿又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满足地靠在椅背上休息。这边瑞芬才堪堪吃完,见自己做的饭菜能被人如此欣赏有些小开心,嘴角也微微噙笑。 她过来把盆碟收走,时来新见她薄敷了淡妆,颜值更出挑了些,轻薄的白罩衫很容易就把里面的黑色胸衣透露,让他不禁想起之前的画面。 压住心头的蠢蠢欲动,借口说出去走走消食,他便在小镇里闲逛起来。 街上冷清萧条没什么看头,做生意的也大多收摊了,只顺手买了两样水果,道路环境什么的,借着泡影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走了半个多小时,确实没意思就往回走。 回到民宿,瑞芬刚洗过澡,换了身睡衣在一楼看报纸,杏黄色睡衣款式十分保守,几乎绑一条腰带就可以上街买菜了。不过短短的衣袖还是露出了她骨肉匀婷的双臂,如同白瓷,在灯光下泛出光泽,看得人直有伸手去摸一把的想法,那凉浸滑溜富有弹性的手感幻想会先偷步过来勾引你。 瑞芬的确耐看,各种不同的角度看来都成了加分项,时来新不自觉地想要留下来多看她几眼。见她没什么事,就拿出地图请教了几处山中的旅游地点。 瑞芬没刚见时那么冷了,相当耐心地为他介绍,言谈间距离近了,她身上有浴后的淡淡幽香传来夹杂着她的气息,非常好闻,足够让他几度分神。 聊完后时来新没好意思多留,道过晚安,上楼回房歇息。 回到房间,洗过澡换了衣服,他躺在床上想今天的事情,才惊觉到自己今天屡有失控的表现。他一向自认为是有些自控能力的,这些年经手的也都是美女,谁料在这里却频频失火,自己也不至于那么急色吧? 不过还好,产生警惕是恢复自制的第一步。 躺上床联上泡影,泡影今天一直都在上面,他没有打算收回来,其实他想过,处于这样状态下的泡影才是最安全的,比呆在自己身边要好多了。 回想起今早在云龙湖上的神奇遭遇,仍难免有些兴奋,看来这砀山是来对了,泡影很契合此地的环境。才来第一天,已经收获满满,还有很多的方向可以尝试,泡影仍有巨大的潜力没有挖掘出来,想想都觉得激动,说不定这里真要成自己的福地。 他在床上颠来倒去,脑子里谋划着砀山之行怎么展开,不知不觉时间溜走,到得他听见楼下有些响动传来,好像是大门处在上锁,一看手机,十一点多了。接着听见瑞芬的脚步声上到二楼,然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忙将泡影降落,来到瑞芬房间的窗户前,见瑞芬在房里拿着本子正记些什么,写了几行字后就合上本子,起身关灯上了床。 这时湖山镇已经非常安静,镇上人家睡得都比较早,用泡影的视野放眼望去,整个镇子只有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 折腾这么长时间,时来新也有些困意了,便也熄灯睡去,只余泡影孤悬在湖山镇的上空。 第37章 启程 清晨,小镇居民起得早,连带时来新也睡不了懒觉。天才刚亮,镇上就开始热闹起来,昨日到达镇上时都没有见到这么多的人气,现在好像一下子全跑出来了。镇上各家骚动起来的声音不断传到耳朵里,时来新现在的睡眠状态又很警觉,本想多躺一会儿,看来是不行了。 起身、洗漱整理好下楼也才八点。瑞芬已经做好了早饭,他道了声早,来到饭桌前,见是几根油条、一盘包子、一大碗豆浆,还有两个熟鸡蛋,份量很足,看得出瑞芬的照顾,这些也正合胃口。 这样丰盛的早餐还是免费的,瑞芬这位店家相当的厚道了。 开口谢过,他也不客气了,拿起油条撕开放在嘴里嚼着,另一半扯成段泡在豆浆里,不多会儿脆的嚼完了软的也泡入了味,他端起碗大口吃起来,看见他吃得香甜,引得一旁的瑞芬不时看过来,食客吃得开心,厨娘也有成就感。 她今天没穿家居服,可能是家里来了客人,穿着正式一点,黑色紧身牛仔裤,上身灰色圆领T恤,腰间围着一条围裙,很朴素,一副干活的样子。不过她没有料到,贴身的裤子将她的腰臀曲线都显露出来,同样非常吸睛。使得时来新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在左近打转。 一顿视觉和味觉同样享受的早餐吃完,他的砀山之旅要正式展开了。 时来新今天想进山里看看,手里有地图,高处有泡影在指引,也不担心迷路,独自走出小镇,穿过田野,直往连绵的丘陵地带走去。 砀山有着丰富的地下水资源,虽没有靠着大江大河,山间却有着丰沛的水脉,溪流遍布,绿色植被茂盛,还有着优越的地热资源,造成这个地区独特的小气候,局部的雨雾天气特别多,全年平均三两天就有降雨。 具备这些优势,政府也大力度的投资营造,建成以云龙湖水库为主体的大型水利工程,一则解决了部分农田的灌溉,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水质相当好,没有污染,是地区重要的饮用水提供地。 为保护环境,维护水体的质量,砀山地区政策性放弃对工业的发展,间接成为地区发展的桎梏,主力经营的旅游业又没有起色,渐使这里经济落后掉队。不过,由于有财政上的补贴与补偿,这里的居民虽不富裕但日子也过的下去,只是人们变得懒散不思进取,少了活力又使发展更无力,形成怪圈。 时来新在了解这个地方时,听过网上这样的论调,而且相当主流。 经济发展真这么重要吗?这话题在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解读。要搁在以前,时来新的创业阶段,他当然认为经济发展是第一位的,说不定他还会给砀山政府出谋划策,靠着互联网颠覆一切的特点,在当中再找到自己的一份利益。 他现在倒有了不同的见解。经济发展要到什么程度才是达到标准,是要每个乡村、包括眼前的湖山镇都过上跟一线大城市的充裕便利的生活吗?他问过不少人,赚了钱之后要过怎样的生活,很多人的答案是找一个山清水秀环境优美的地方居住下来享受生活。如果是这样,湖山镇的人们早就拥有了。 眼前的砀山才是最值钱的状态,试想这里开了公路,盖上厂房,就再也回不去了,起码数十年或者永远失去了。 这里的人不思进取,社会失去活力,不是自然环境的错,相反它给了这里的人们很多,现在的财政补贴其实是别处交过来的资源税,是子子孙孙都可以吃下去的,这才是最大的保障。工厂会倒闭,公路会废弃,而这绿色的青山永远都在,给这里生活的人保了底,难道这也有错? 时来新从自私的角度出发,旅游业搞不起来才好,要不哪来这么一方宁静的宝地。 时来新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溯溪而上。 他通过泡影找到一条较为开阔的溪流,沿着潺潺溪水逆势向上,可以进入到砀山山区的稍深入一些的地方,在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势中,算是一条比较平缓的路线。 按照普通人的脚程,短时间不可能对这片广大的山区深入多少,他也只准备当天往返,登上几座山峰而已,没有深山探险的打算,更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在外围转转也就够了。 泡影只飞半分钟,时来新就要累得像条狗,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不是白来的。他不是驴友,属于无装备、无目的、无所谓的三无闲散人员,不要挑战高难度,只想信步走去,沉浸在山间的自然环境里。 他所选的这个方向都是有水有雾的区域,目标很明确,哪里的云雾最浓密,就往哪里走。 有着泡影的指引,要找到目标一点也不困难,偌大的山区,什么地方存在雾区,这个特征很明显,在空中高处望去一目了然。 砀山云雾的形成,一般是地热蒸腾起的水汽聚集在一块儿,因为地区本身的空气湿度就很重,致使水雾久久不散,乃至越积越厚。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富有特色的山区小气候,在春夏季节,基本上每天都有局部性的降雨,这种雨云距离地面极低,影响的地块面积不大,基本上云就是雨,雨和云雾夹杂在一起。 时来新因此走进山区,就明显感到四周的空气蕴含着特别浓密的水汽,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包括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有种甜丝丝的润泽感觉。 在这种环境下,四周的植被长得很茂盛很厚,比人高的草窝比比皆是,蛇虫自然也会多,选择走溪流冲刷出来的砂石通道会比较安全。 沿途溪水清澈,一眼可以看到底,大部分的路程都需要蹚水而过,惊得水里的鱼躲避乱窜,他看得有趣忍不住出手想去抓,但总无功而返,只找到几个小螃蟹小螺蛳,拿在手里玩耍一会儿后又放了。 不过他的主要精力并不放在这里,他指挥着泡影把这座山飞了个遍,地形已经了然于胸,前面那些沟沟坎坎心里都有数。这里没有大型的动物,只见过几只山鸡。他发现不少人类活动过的地方,多处有篝火烧焦泥土的痕迹,也从旁证实了这里比较安全。 在确定没有旁人后,他决定在这里做个试验。 他让泡影飞到身边,显出身形,挑了处水深的地方,缓缓降落到溪水中,同时他也闭目凝神去感受。泡影传来的感官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不适,没入清澈透明的溪水里,告别眼前的水线,就是水下世界。 在水里看水下的景物,与在空气中视物没有多大的区别,御使泡影在水里游动也很灵便,水的阻力并不明显。 他又让泡影隐形,肉眼中泡影在水里马上失去了踪影,甚至比在空气中的隐身效果都好,再游动起来,就只能通过水草的摆动判断它经过的地方。 在水里玩儿了一会儿,泡影从水里升起,身上甚至连水迹都没有留下,试验结果完美,虽早有推测,他也禁不住心里欢喜,水里也是泡影的主场。 这里水域比较窄小,玩不出新花样,日后找机会到大江大海中再试验一番。时来新继续前行。 受伤后虽然没有剧烈活动过,不过泡影对他的身体状况有加成,趁这个机会,他想对自己的体能重新评估。 他放开脚步,用最快的速度攀爬上山,跑了一段之后,他发现此前是有些保守了,现在他身体轻盈,动作迅速,心肺功能强健,在比较有强度的运动后呼吸心跳仍保持平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简直是逆生长的感觉,都要超越生命力巅峰期的青少年时代了。 对身体有了信心,他继续保持速度,手脚并用纵高爬低穿行在碎石嶙峋的溪水窄道中,简直有专业运动员的水平。 前行一阵后,眼前的雾更浓了,他知道已经来到山势的较高处,山顶正笼罩在一团云雾之中。在通常情况下,熟悉野外生存的专业人士,会选择不进入这种区域,担心里面有未知的危险,视力会严重受阻,许多意外就可能发生。 不过,对于泡影来说云雾深处就是它的家,时来新对这里欢喜还来不及。 越往前走,能见度就越低,直到眼前一片灰暗,伸手不见五指,他知道已来到山顶处,也是云雾的中心。从远处的其它山头看过来,会见到这边的山顶顶着浓白的一朵云,拍得照片出来会相当奇异。 第38章 质能 他停下来不再前行,感受到云雾所带的水汽挂在皮肤和衣服上,冰爽舒服,外面的衣服早已湿漉漉了,紧紧贴在身上,无孔不入的水份仍在往里面的内衣处渗透。 很有感觉,对,就是他又有了来时在湖舟上的感觉。 于是他索性盘腿坐下,心念一动,泡影就自头上降下来,悬停在口鼻之间、身前半尺。 闭目、心神紧系泡影,体会它有些欢快的微微颤抖,接着又切换回自身,像前度一样把自己的感觉传递过去,周围的云雾一阵骚动,争相向他与泡影围拢过来,他又再次感觉到润泽的凉意往体内钻的快感。 上回半途而止,这次他要探究到底。 他试着改用泡影的眼睛看自己,在黑白的视觉世界里,仍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知道泡影有着跟自己差不多的体感,它的感觉要更清晰、更纯粹一些。 噫?等等……,泡影的视野里有非常细小而活跃的东西,不是专注地看着,就几乎会被忽略掉。 那些小东西呈现出密集成堆的状态,比最高清的屏幕像素点都要小许多倍,可以说如果不是由于它们运动着,时来新不可能感觉到它们。 透过泡影的眼睛可以看见,大部分的小点点都在往泡影的身边凑,一小部分来到时来新这里。 之前他体验到的那丝丝凉意,很有可能当中就夹杂着这些小东西。 小东西们从外面进入到体内,几乎无视肉体的阻隔,就像是从空气进入到水里一样的自由,轻易就抵达他身体的的深处。 不过在身体的内部,小东西似乎遇到了壁垒,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是遵循着某种规律向前行进,虽然它们仍然是活跃无序的,却在客观上形成了队列。在它们行进的队列上,时来新看见了通道的存在,不过他还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的体内为何会有这些通道。 至于那些小点点,他意识到它们不光是带来温度上的变化,很可能是某种极微小的活跃物质,也可以说是能量。他的物理知识告诉他,在基本粒子层面的微观世界里,质和能可以在瞬间互换角色。 因此他给这些小点点起了个名字叫“质能”。 这些“质能”畅通无阻地进入他的体内,是从此留下来或只是一场旅行,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确切地感知到它们活跃的特性,它们在前进的线路上一点也不安份,始终在弹跳或者是旋转着,如一碗黄豆撒在地上,然后蹦得满地的情形,仿佛在做了多种尝试后,最终还是一致确定了现在这个方向。 整个过程时来新都是被动的,那微小质能固然不是他可以控制,连他体内那些缠绕复杂的通道也是莫名其妙地存在了,主观上他休想引动一丝一毫 随着这个行进过程越深入,质能们曲折迂回地来到身体的某处中枢,具体的位置和“老祖导引术”里定义的中丹田很接近。 其实人们对人体是否有丹田这回事儿有过研究,解剖学里已经排除了它存在的可能性,可以肯定它并不是一个器官。 只是那些热衷于古典练气的爱好者们将它视为经络系统的中枢,不可言传,存在于虚渺感应中。 追踪着质能队列,他在这个暂且称作丹田的地方,发现了可以叫作容器的一根细线,质能来到这里后,都停了下来,团团包围着这条线在打转,它们当中有一些就进入这条线里面不再出来。 之所以称之为线,是它实在细小,长长的、弯曲着,有种居中稳固的美感。无法准确描述它在什么位置,因为它也是在移动当中,只知道它生长的方向,一头向天一头向地,由于它本身弯曲着,所以才能看出来它在自转,一圈儿又一圈儿,外表呈现出完美的螺旋状态。 线默默地容纳着质能。质能进入的速度并不快,一点一点,慢悠悠的,有着它们自己的节奏,好像颇不情愿似的。 时间在时来新的脉搏跳动中一息一息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深度的入静中醒来,方才发现他身边的云雾大部份淡去,睁开眼睛已经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云雾以外的景物。原来在这山顶望开去,视野是如此开阔。 咦?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体内的质能骤然散去。不管是围绕着螺旋线在打转的,还是尚在通道里奔流的,它们再度穿透他的身体,全部消失于天地之间。不对,还有一些留在体内,进入到螺旋线体中的,并没有跑出来,这显然是细线容器的功劳,只有它才能留住质能。 时来新觉得很惋惜,那些质能一定是好东西,自己的身体得到改善,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小东西在起作用。好不容易才聚来,方才一下子全部散去,留在体内的可能百分之一都不到。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只好随它去了。 身边的浓雾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彻底散去,四周的青山完全呈现在眼前,满眼苍翠风景绝美。迎着这幅画面,时来新深深吸一口气,此时他只觉得精力异常充沛,浑身上下像有使不完的劲。 不过很明显,天色已经向晚。低头看手机,不看不知道,一看时间很意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五个小时。 饥饿感也上来了,肚子在咕咕鸣叫,野外穿行了一上午后,中午饭没顾上吃就上了山顶,也难怪饿得这么厉害。 扛来的背包早已在浓雾中湿透,打开看里面的东西,里面也没能幸免,带去的物品全都泡了水,幸好充作干粮的那个面包是塑料袋包装的,还能吃,拿在手里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掉,只感觉到胃里仍是空空的,远没能解饥。 他现在的情况很奇怪,一方面精神抖擞似乎老虎都可以打死几只,另一方面身体又急需获得补充,体内的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烧,体表不由自主地发烫,使得衣服都冒出丝丝的白烟,竟然慢慢在变干。 吃饭成了头等大事。也该回去了,如果今晚不想在山野里过夜,正是要启程的光景。 按照原路返回,依旧穿行过那道山间溪流,时来新奔走在丛林植被中,体型健硕动作迅捷,有点下山猛兽的意思。不知是不是由于落山地势的原因,他感觉到比来时更轻松了,脚下非常有力,轻轻一跳也比以前远上不少。 一路无话,他回到小镇已经是傍晚,走近瑞芬的民宿,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第39章 众矢 时来新也没在意,走入厅堂,见到有个陌生男人坐在厅中,那人身材瘦削,略弓着背,见到时来新进来显得有些意外,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 瑞芬正在厨房,听得声响出来看,见是时来新好像松了口气,说道:“给你留了饭,是马上吃吗?” “诶,好呀,正饿着肚子呢。”他也不上楼了,本想换件衣服,不过一路走回来,身上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加上屋子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干脆先坐下填饱肚子。 厅里只有两张桌子,他偏坐到了那瘦削男子对面,彼此都没有要攀谈的意思,两人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尬。 瑞芬把饭菜给端上来,特意用大瓷盆装满米饭,时来新说声“谢谢”,埋头就吃起来。对面那人眼看着他吃也没有要走开,板着脸不像有太多善意。瑞芬也没和那人说话,直接回了厨房。 十几分钟后,时来新吃完,抹抹嘴巴,冲厨房说:“吃好了,我先上去。”说罢就离坐上楼,正走在楼梯上,听到楼下传来瑞芬的说话声:“你还是回去吧,真有什么事,我也不需要你传话。” 那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嫂子,英总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对家里少了照顾也是没办法,您要体谅他,他已经很后悔了。我只是打个前站,他把手上的事应付完,马上就回来给你赔罪。” “没必要,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嫂子,说实在的,英总在咱们镇上是最有能耐的,年纪轻轻地就打下这份江山,这里有哪个男人比得上他出息,方圆十里大小媳妇哪个不羡慕你,你也该知足了,如今就是那么点误会,我看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呢,就舍了英总这份人才……” “我绝没有误会……!”瑞芬一下把声音提得很高,看情形是生气了。 听到这,时来新不由停下脚步,接着又传来那男人的絮絮叨叨:“你先别生气,就当是给个解释的机会。是,家里这边的日子过得是无聊点儿,但也安逸呀,镇上人不都这么过来吗,嫂子你就安心在家里等段时间,再要个孩子,你和英总也不小了,有孩子多充实不是?等英总在那边稳定了,再把你和孩子接过去享福,到时候别提多和美了。” 这时时来新已经让泡影来到一楼的窗前,清楚地看到对话两人的情形,瑞芬也很快平静了下来,声音冰冷:“稳定?你们英总现在是稳定得很,镇里和市里两头都不耽误,这样的福我可享不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走进来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面容憨厚,满脸堆笑在打招呼。 “瑞芬,哟,这不是侯贝吗?什么时候到的,听说你在城里混得不错。”他看见那个被称为侯贝的瘦条儿男人,意外的表情有些夸张。“瑞芬,你那热水器上次不是坏了吗,我来再给看看。” 那个侯贝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王东国,什么时候咱两家关系这么近了,来得倒是勤。” “我说侯贝,知道你这些年跟着英建磊混,但也不是一家呀,今天怎么给代表上啦?”王东国早收了笑脸,话里带着骨头。 瑞芬上来把话岔开:“东国哥,那热水器上次已经修好,不用再麻烦你啦,还辛苦你来一趟。” 侯贝并不打算收兵:“英总最近在宁越已经买了房,豪华大别墅,那装潢贼气派,家具还是我去办的,好家伙,全欧式,电器热水器都进口货,绝不会动不动就坏。我说嫂子,你这家庭旅社也别办啦,才赚几个钱,惹回来些不知根底,不三不四的人,危险着呢!” 侯贝这话打击面有些大,时来新一旁躺枪很不爽,王东国直接承受火力,脸上立刻就挂不住。 他走前两步找张椅子挨下来翘了脚:“嘿嘿,不三不四,打小都在这镇子上长大,谁不知道谁,有些个畏畏缩缩没人理的,我都不用正眼瞧过他。说也奇怪,在外面混了几天,以为有个人样,回来啰里巴嗦,其实屁都不是。” 侯贝臭脸上发青,霍地站起来,指向王东国:“你敢把话说清楚,你说的谁!” 王东国也跳起来,逼上一步,一脸不屑:“你说呢!” 瑞芬满心无奈,见事情闹大,只得劝道:“都是一个镇上的,乡里乡亲,有话好好说。”忙向前伸手给两人压火。 她靠得王东国近些,他有些歪心思,眼睛骨溜一转,暗地里往她这横移半步,两人距离更近了。 盯着他看的侯贝哪会见不到,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更往前怼了几步,都快要蹭上瑞芬高耸的胸部,三人挤到一块儿。瑞芬眼前一黑,闻到有点腥臊的男性体味,忙抬手护胸下意识地退一步,那两人却跟着靠过来一步,尽往瑞芬胸前凑。 时来新透过泡影见这站位,冲突变味成这样,真是够意外的,现场气氛更是凝固,瑞芬在那儿不知所措,站也不是躲也不是。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外面又有一个人忽然闯进来。来者是个胖妇人,家常服饰,胸臀都是浑圆凸出非常累赘,她一眼看到这场面,不由脸含煞气:“你们这演的哪一出?二龙戏珠呀。” 王东国见了她先松下来,马上走开两步,有点不自然:“孩子他妈,你来干嘛,儿子功课看啦?我就过来帮瑞芬修个东西,马上回去。” “卫红嫂,你来得正好,你们家这位真是闲得慌,英总让我给瑞芬送东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这都能碰上,时运真高,修东西这些粗活哪敢有劳,英家的事自己能处理。还有空跟我耍嘴皮子,还是回家吧,让老婆给你分析分析。”侯贝没打算放过。 王东国见到凶老婆怂了不少,但嘴还硬:“你就省省吧,咱们家还轮着你教训,开干也不惧你。” 胖女人卫红嫂四下里瞅瞅,决定先攘外:“侯贝你小子在外面都干些什么事,我也不是没听说过,是出息了?还是赚个金山回家了?拿不出手吧,老娘面前调门还挺高,怎么着,对老板的老婆也有心思,胆儿不小呀,传到城里去,那英建磊会急不。” 知道眼前女人出名难缠,果然不是白来的,出手就是戳死穴,侯贝心生退意:“瞎说什么呀,你们家一对都是疯子,懒得跟你讲。瑞芬,今天就先聊到这,我明儿再来。”说完抽身出门快步离去。 瑞芬早巴不得他走,也不理他。 接下来屋里剩下这俩女一男,卫红嫂把控全场,上前一把将王东国推开:“死开,两天不打上房揭瓦,儿子都这么大了,色胆还不小,能折腾呀,才转眼功夫人就不见,到这跟上班似的,当我不存在。” 一转头上下打量瑞芬,瑞芬被面前凶悍女人看得发毛,倒退半个身位,单手护在胸前,标准心理防护姿态。 “我说瑞芬,结婚也有年头了吧,最近越见水灵呀,招男人得很。能不能打个商量,就放过王东国这一个,知道你瞧不上他,这镇上男人都是好吃懒做的主,但我和儿子还指望他过日子,你不要去迷他就是了,求你!都冲其他人去行不!”嘴里说求,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很狰狞,每个字都饱含恨意地咬牙切齿。 瑞芬很害怕,不住往后退。王东国已无法掩饰他的无力和怯懦,如见洪荒巨兽,嘴巴在颤抖着,像随时要将头埋进地里。 第40章 恶客 就在一片要杀人般的恐慌中,忽然出现一声咳嗽,“咳咳”,像施了魔法,使大家的情绪都被打断,立时屋里就换了气氛,厅中几人想法各异,却都同时抬眼看去,只见时来新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拿眼睛扫了扫几人,对瑞芬说:“我还有点饿,能煮些糖水吗?”瑞芬回过神来,大松一口气,忙说:“绿豆沙可以吗?” “行,谢了。” 瑞芬转身进了厨房,时来新面无表情地来到桌前,在一叠报纸里翻出来一份,随意看起来。这时被打破气场的卫红嫂,恢复了战斗力:“这位,以前没见过,你谁呀。” 时来新一抬头,像瞅着卫红嫂又像瞅着空气,脸阴沉着也不说话,直到这胖女人脸上挂的表情都累了,张嘴要说点什么难听的时候,他“啪”的猛一拍桌面,把面前两人吓了一跳,此时时来新身材已相当强横,半截身子杵在那里如同怒目金刚,是比较唬人。 接着他又突然站起,骇得两人倒退一步,随后他却没把两人怎样,撇开两人在厅里到处翻找,找了几下,才大声说:“我的枪呢,我的枪放哪儿啦。”接着手脚不停,边找还边念叨:“都说不要乱放,咋就不长记性,等我找着,要你好看……” 话里信息比较劲爆,卫红嫂一时还消化不了,当场愣着。王东国见势头不妙,忙拉住她往外走,她心里害怕,但又觉得不能塌了台面,由着她老公拉出去,却作势要扑回来,嘴里嚷嚷:“拿枪是犯法的,有种你、你就开枪呀,老娘等着……” 然而见到时来新手里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要追上来,两人也不装了,赶紧小跑地离开。 看着两人跑远,时来新看了看手里的手电筒,撇撇嘴,回转屋内。 时值初秋,已没有盛夏的暑热,入夜渐深,小镇又迎来一场秋雨,雨势不大却绵密,让镇上的每一盏灯光都罩上一圈朦胧,雨看来还要下好长时间。 喝完最后一勺绿豆沙,清甜的味道让时来新很是满意,正欲离座,听瑞芬轻声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他笑笑,说:“小事情,别放在心上。”说完继续上楼,剩瑞芬心事重重地收拾东西。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暗里摇头叹气。 在泡影的视野里他看到的更多。此前还未曾留意,现在只要稍稍观察,就可以见到,在附近每一个屋子里,每一扇窗户的窗帘背后,似乎都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这幢三层小楼,有的饱含欲望,有的嫉妒如火,有的愤恨不平。瑞芬的生存环境实在堪忧,每日被这样一层恶意包围着,不知她可曾意识到?加上她似乎与丈夫闹了矛盾,夫妻两人在分居状态,婚姻名存实亡,更惹来许多不怀好意的觊觎。 瑞芬身上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越看越让男人心动,越看越移不开眼睛,潜移默化,到后来只会觉得她的一言一笑,一根小手指都美得不得了,色予魂授至不可收拾,天生的自带桃花光环。 时来新对此也深有体会,这是种超越容貌身份的的异性吸引。 但对于这位弱女子来说真是幸事? 这个平静小镇里,悄悄酝酿着一场风暴,瑞芬处在风暴的中心,她会被无情撕碎的。虽然认识才两天,他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忧起来。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天空仍未放晴,正是泡影喜欢的天气。 吃早饭时见到瑞芬,她情绪已好了些,态度上熟络不少,不过话还是不多,只问他是不是回来吃饭。晚饭当然要回来吃,时来新已经喜欢上瑞芬做饭的味道,有家的感觉,对于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美味。 而且瑞芬问他时,给他造成一种甜甜的错觉,那就是在身后有一个女人等着他回去吃饭,他渴望了多年,都没能寻获的这份幸福。 其实他的要求并不算高,可现实是他正背道而驰,离他的理想越来越远。 时来新再度来到野外,放眼望去,群山皆掩隐在雾气之下,偶尔露出来的一点实底山丘,都是沉沉的墨绿色,像极了一幅水墨画。天上的厚厚雨云用点点微雨连接上这大片云山,到处都是浓雾,根本无需刻意去找。 他走得甚是欢快,泡影似乎也有着同感,砀山的深处也就是云雾的深处,只需要跑上一小段路,就已经完全投入到了雾的怀抱中。 身周的雾气渐渐变得浓稠,能见度非常低,这时如果有迎面而来的人,即使是面对面也难以看清楚彼此。 这种环境给了时来新莫大的安全感。此时的砀山山区被一层天然云幕遮盖,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难以被人看到,假如在这里藏住个把人,找十年都未必找得到。再加上他拥有泡影,场景对他单方面透明,砀山就是他的主场,如果这里打上一场小规模战争,赢家肯定是他。 时来新边走边引泡影往上升去,直抵低垂的阴云处,这是他从未到过的高度。 昨天吸收过那部份质能,对他的帮助非常大,效果立竿见影。首先作用到他的体质上,在之前的基础上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至于提升了多少,他没有办法量化,只觉得跑得比进入砀山以前快,跳得更远,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 今天他最想了解的是关于泡影的各项参数。 泡影进入厚厚的云层里,他感觉到犹有余力,放任泡影在云里穿梭,他在梦里见过这种情形,所不同的,那时候是泡影在自主飞行,现在不过是重演那一幕而已。他知道这雨天的云层实际非常的厚,以他现在的控制距离,远未达到飞出云层的程度。 他估算现在的有效可控距离可以达到四公里,比在宾馆测试的时候,进了很大的一步。也就是说,以他为中心画个圈,那已经是相当大的一个区域,超过六十平方公里,这个计算结果把他自己也吓一跳,足以覆盖一个小型城市了。 此前他一直没有为泡影测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泡影的速度非常快,它的极限速度可能不在飞机之下,他对泡影的控制距离那时只有两公里,按照普通飞机300米每秒速度计算,泡影10秒钟左右就会脱离他的控制范围,他很可能就此找不到泡影了,天知道它会飞到哪里。 如果泡影的速度超过音速,也就是340米每秒,突破音障时发出巨大的音爆,不知要惊动多少人。 现在他可以全覆盖整个城市,没有人能够逃过泡影的眼睛。泡影可以在数秒之内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而且来去无影踪,如果在战场上,可谓占尽优势。 想到这里,他不禁豪气满怀,一时兴起,在山野间放飞自我,放开了脚步奔跑,享受速度带给他的乐趣,只觉得天地宽广任我行。 他将泡影收回来,在身前身后伴飞,以往一心二用很困难,在砀山得到提升后再尝试,现在却觉得很顺手。 神奇的泡影带给他巨大的改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称他为超人。他拥了更多的感官触觉去了解这个世界,像一个平凡人突然拥有了上帝视觉,既在地面上如蝼蚁般行走,同时又俯视众生,两个极端融合在一起,生命体验获得极大的丰富,怎一个爽字了得。 只管往前跑,直去到以前不敢妄想的天地尽头,这感觉很酷。 第41章 胎息 时来新跑了快有两个小时,按照他现在的脚程,时速将近有二十来公里,如果被外人看到肯定会被吓一跳,这哪里是人在跑步,简直和一匹快马不相上下了,而且这双足动物在山地林间的灵活性是无可比拟的。 他终于来到方圆百里浓雾中心的地带,逐渐深入后,才发现那些气象专家都不知道的有趣现象。在这浓雾的核心地带,原本是呈气态的水稠密到快要回归成液态,偏生又漂浮在四周,这浓密水汽与天上低垂的雨云连成一体,形成一个广大的漏斗型,口开得很大,到地面上又缩束到极细,如果身处在外界,视角会被层层云雾遮蔽住,见不到这等奇景。 时来新却不太意外,在梦里跟随泡影的视觉见过类似情形,更奇幻的他都见过,譬如那些雷浆,就是科学家们无法想象的物质存在。 这一带差不多可以了,时来新比较确定这是个适合的区域。 只有在云雾中与泡影一起合力,他才能吸收到活跃神秘的质能,两者缺一不可。此前他做过几次试验,在平常的环境中,也就是不存在类似砀山云雾的地方,他的入静收不到任何效果,而且连最起码的入静状态都无法做到令人满意。 云雾越是浓密,越趋向于液态,效果就越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入静吸纳质能这种活动,重要的是质量。高质量的环境,配合泡影的帮助,才会有大的收获,假如不是这种环境,努力再多也是枉然。 他猜想,云雾中存在着稀薄的自由质能,云雾的浓度和质能的浓度成正比。 泡影有吸聚这些质能的能力,而他又误打误撞找到与泡影连成一体的方法,借着这个联系他也暂时能够吸收质能物质。基于什么原理他弄不清楚,反正他可以确定,他是通过泡影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质能这种神秘物质,对有机生命的躯体有巨大的助益,他现在拥有的超人体能,对泡影控制距离的日益增长,可能皆来源于此,也许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后果,现在仍不可预料。在传统修仙典籍当中,里面所提到的“灵气”,可能就是质能的另一种称呼。 如果这种推断成立,那么古代炼气士的所谓吐纳,针对的就很可能是质能,寻常的空气吐纳是不可能修出什么成果来的。 这里又产生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古代炼气士凭什么来引动质能呢?时来新自己有切身体会,他就无法做到。靠着天赋吗?也许吧,但他坚信有这种能力的人一定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搞不清楚质能的跟脚没关系,反正有益无害,其它想法先不管。 他在几乎不见日光的浓雾中走了片刻,找一处地方盘腿坐下,让泡影悬停在身前,凝神闭目再度体会那活跃的质能。 显然,这次的环境与上次比有很大不同。天地间的质能要丰富得多,更多的活跃质能包围着他,进入体内,层层递进,体内深处的线状容器被激活,再度吸收起点点的质能,甚至速度好像还比上次快了一点。 他全身心地投入进这个过程,四周本就浓密的雾,聚拢在他体外,积汇成一个水汽球,就如身处水中,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他还能自然呼吸,丝毫不受影响? 他把部分注意力放到口鼻处,那口腔鼻腔中分明都是液体,整个呼吸道中也是如此。他有些明白了,他现在处于一个被动呼吸的状态,如同母体中的胎儿,肺泡是收缩的,通过羊水获得氧气。此时他身周的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是混合了大量气体分子的轻质水,在呼吸道里起到了羊水的作用。 他灵机一动想到,如果模仿胎儿胎息的状态,可能是种不错的尝试。于是,他就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母体中睡眠的胎儿,投入一片静谧,渐渐进入到那种半睡眠状态。 由于没有使用惯常胸腔起伏的呼吸,相当部分的注意力无需放在身体本能的维持上,使他能够进入到深度入静,脑中非想非非想,只留一点灵觉不昧,一切自然而然。他在模糊中不自知,更多的活跃质能从他的呼吸道进入体内,比从皮肤进入的要多得多,所有吸收质能的活动以更高的效率在进行。 他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时间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过去,他都没有要停歇下来的迹象。 天空的云幕依然低垂,砀山地区的天气就是这样,雨势延绵,通常要下个几天才会止住,旅游者也都不来了,本地人更不会此时出外,山里人踪渺渺,动物都躲进窝里连觅食也放弃掉。 因此谁也没有留意,群山中有某处云雾异常浓密,长时间凝而不散,怪现象持续了一整天。 时来新是被饱涨的感觉憋醒的,有些像吃得过饱,又有些像打满气的皮球体内被气体充满。再也塞不下了,他才慢慢醒转,停止吸收的动作,原本积存在体内的质能大部分又再度散去,已经经历过一次,他也不纠结,反倒因这些神秘物质的消失,为饱涨而抗议的内里消停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看看时间,这次入静足足用了八九个小时,此刻精神爽利,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地好。 不过时间已至傍晚,天色快将全黑,一人孤身荒野山中始终不是办法,还是要赶紧回去,他可是跟瑞芬说过要回去吃晚饭的。 来时跑了两个小时,回去要加速了。不过以他目前的体能状况,可能连跑四个小时都不在话下。 泡影在前面引路,它的黑白视野在天上无光的情况下也可以看得相当清楚,也许是质能带来的好处,他自己的眼睛在低可见度时也有不俗的表现,两种视角交替观察,相辅相成,黑暗中的路也变坦途。 他有意为之,果然回程速度快了不少,可能是今天的修炼又获得了不少的好处,并没有觉得有多吃力,轻松就跑下来了。 回到小镇快晚上八点,他人尚在镇子外围,因为有昨天的事情,他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泡影已先一步到达瑞芬的民宿,一看果然,那屋里今晚依旧热闹。 有如电视连续剧,新一集播出的时间到了。 一楼客厅内,昨天出现过的侯贝还在,另外还有三个陌生男人,明显分成两边,瑞芬也在坐,不过她属人少的一方,只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在她旁边。 两边正在激烈地说着什么,看上去不太友好的样子,更像是在争论。另一边以一个身穿高档深色衬衣的男人为主,三十左右,相貌堂堂,眉宇间带着点矜持,看嘴型语速不快,情绪还算平稳,瑞芬则表现得比较激动,一力地诉说着什么,她旁边那个戴眼镜穿西服的男人说得少一点,像在补充和提醒。 侯贝则最卖力,说得最多,但理会的人少,剩下那人,体格健壮,基本不说话,只目光扫来扫去地观察。 看上去来者不善,回的早不如回的巧。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不知不觉中对瑞芬的事情竟会这等关注。 时来新的脚程快,不一会儿,他就来到门前,正待跨进去,只听有人高声说:“英建磊先生,我的委托人陈瑞芬女士跟你事实分居已经满两年,现在是协议离婚阶段,请你们拿出认真的态度,大家面对面有诚意地谈,不然我们完全可以在法庭上见。” 第42章 冲突 听到这话,时来新不由脚下一顿,只听屋里继续有话语声传来。 “得了吧,孙科,不要做了律师就不会说人话,一起在镇上都多少年了,你我还不知道?不算乡亲也是街坊,人家两口子闹矛盾,都是劝和不劝离,老规矩啦,哪有你这样,上蹿下跳着让人离婚,就不怕镇上人指着你后脊梁骨骂?”说话的声音是侯贝的。 “侯贝,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正式的律师信我已经发送给你们,法院调解也过了,按照程序,我们可以发起离婚诉讼,要是你们不打算商谈离婚的各个事项,就让你们的律师来和我谈。但我提醒你们,所有证据对你们都是不利的,法院最后的裁决,尤其是财产分割方面,你们很可能会难以接受,不过也好,至少那时候你们的态度会积极的多。”那位孙科律师说得很有底气。 “小喇叭,孙科你威胁我?收起你夸夸其谈那套,这是砀山县,不是你宁越市的小律所,在这法律也不大管用,夫妻间的事情你给我少掺和,马上一边去,别逼我弄你。”正主英建磊发话了,这人透着狠劲。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别过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孙科在惊呼。 泡影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健壮男人,站起来逼近坐着的孙科,孙科表情慌乱,一味往后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时,只听瑞芬着急在喊:“住手,英建磊你让他住手!”那人没有理会,一伸手揪住孙科的衣领,极野蛮地把他从桌旁拖开,像老鹰捉小鸡,孙科双手抓着胸前那只的大手,无奈力气相差太远,怎么也掰不动,感觉很丢脸,又气又急,脸上涨得通红。 英建磊也不说话,带着丝恶笑,看手下折腾孙科。抓住孙科,那人往大门处拖,孙科拼命挣扎,脚在地板上借力,身体往后仰才勉强抵住,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那人猛一使劲,却将孙科上衣的纽扣全拉脱落,使他失去重心躺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不知是惊的还是痛的。 “把他扔出去,别在这碍眼。”英建磊发话。 侯贝卷起袖子上来帮忙,两人各抓了一只手,把躺在地上的孙科往外拖,瑞芬急得在那喊“不要,不要”,当下有如蚂蚁向大象喊停。 正混乱间,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时来新,他刚好堵在门口,也不走开,侯贝两人拖着孙科出不去,侯贝不耐烦了,不客气地喊了句:“走开呀!” 时来新好像没听见,仍是杵在那儿,显然这就是有意为之了,英建磊一方几人也才意识到,纷纷打量起他来。 见去路被堵,侯贝两人扔下孙科,后者连忙爬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犯法”“故意伤害”“老子去告你们”“你们等着”之类的话,两脚却是径直走出门外,竟然一去不回头了。 英建磊也没再管孙科,饶有意味地看着时来新,恢复不紧不慢的语速,道:“你就是刚来的那个住客吧,回来了正好,跟你说个事。”他缓缓走到时来新当面,“我家这个旅社,最近有些事情暂时停业,我把钱退给你,你另外找个地方住吧。” 时来新回应得很干脆:“这地方我住着还不错,暂时还不想走。” 听了这话,英建磊皱起眉头,目露厉色道:“那,就很不好啦。” 那个打手模样的人,马上把手伸向时来新,嘴里还道:“怎么着,敬酒不吃,吃……啊!……”他动作还没做完,时来新已经把他伸来的手牢牢握住,这以他现在的身体反应速度来说轻而易举,接着加把劲紧握下去,那打手话才说半句,就疼得唤出声来。 “你的人挺热情嘛,见面就握手,咱也不能失礼不是。”时来新脸上是一点使劲的样子也没有。 他再继续加力,那打手手掌发出嘎嘎的响声,骨头和肉像面粉似的被捏成一团,打手已经痛得不行,不由自主整个人弯下腰去,也顾不得他的职业脸面,本能地呻吟起来,手仍是吊在时来新手里,像只奄奄一息的鹌鹑。 英建磊和侯贝倒吸口凉气,在最倚仗的事情上失去优势,两人的气焰马上跌到冰点。 英建磊到底见过世面,一会儿回过神来,开口道:“这位,你算过江龙,我佩服,你喜欢呆哪儿就呆哪儿,不过也提醒一句,强龙不斗地头蛇,砀山是小地方,但也有自己一方人的性子,今天大家留上一线,兴许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时来新真不耐烦这些油子,婉转起来云里雾里的,都不知他想说什么,不过看来是软下来了,他手一松,打手终于得以解脱,捧着失去知觉的手,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低头走开。英建磊也不再说话,看了瑞芬一眼,带头走出屋子。 待这些人离开,房子里只剩下时来新和瑞芬,一下都清静下来,两人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阵,还是瑞芬先开口:“今天为了这事,连晚饭都没顾上做,你还饿着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 “不用太麻烦,随便下点面条就好。” “好的,很快。” 这番对话,有点日常过日子的感觉。几天下来,连串意想不到的遭遇,使两人熟络了很多,其实以瑞芬平常一贯的冷淡性子,这已经相当不容易。 瑞芬手脚麻利,很快端出来两碗面条,一大一小,香喷喷冒着热气,大的自然是时来新的,用的是盛汤的大瓷盆,满满当当布着面条,铺上好几个煎荷包蛋、大片午餐肉,还有不少的青菜,份量巨足,撒上些葱花,看得人食欲大振。 时来新还是一贯作风,不多话,拿起筷子开吃,呼噜呼噜吃得痛快,瑞芬拿起小份的在他旁边坐下,见他胃口这么好,也有了点食欲,心情似乎轻松一些。 她吃了几筷子,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时来新想了想,答道:“是奇怪。” 真是太不会跟女生聊天了,不过瑞芬确实想找人说说话。 “我跟他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一起上的初中,高中还是同班同学,他那时候高大帅气,体育运动特别厉害,不过就是喜欢打架。班上不少女生都喜欢他,但他只给我递纸条,我很胆小害羞,不敢搭理他,他就从高一追到高三。毕业后大家成绩都一般般,没几个考上大学的,但工作难找,除非离开家到外地去。他找我,跟我说离不开我,这辈子要定我了……”说到这瑞芬自嘲地苦笑起来。 “他条件也好,家里也不错,我们两家就把事情定下来。他心气高,不想像这儿其他男人那般没出息,要出去闯,闯出些名堂回来风风光光结婚,我对他说,好呀,我等你。” “几年后,他也确实有了些基础,我就嫁到这镇上来了。那些年现在想起来,觉得真好,虽然他很少在家里,我在家等他,可心里实实在在的。但平淡日子过久后,人就会变,开始是因为我没生养,他家里有些意见,他都给劝开了,只是回来得更少。” “有一回我受了些委屈,到宁越去找他,偶然间才发现,他原来在那边买了房子,跟一个女人同居,还生了孩子,真是晴天霹雳,把我彻底打蒙。才知道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情,只是瞒着我一个人,直到我自己找出真相,我似乎被整个世界背叛,过去一切都是虚幻,真实又让我痛不欲生,那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说到这里,瑞芬彻底没有食欲,放下筷子,眼神仍被苦痛占据。 第43章 守护 时来新始终保持着倾听的状态,没有说话的打算,他知道对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他家里人,还有我认识的许多人,居然还劝我默认接受,传宗接代是最伟光正的理由,在这个前提下我不被休掉已经很仁慈。我想,呸,难道还要我去感谢那个女人,替我完成了这个神圣的使命,感谢英建磊的不休之恩?我说,既然这样,就离了吧,你家的财物我一分不要,你娶那女人,孩子可以来到阳光下,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他不同意,他就要两边都占着,越是这样我越铁了心,咬着牙坚持下来,你不同意没关系,我们就事实上的分开。” “后来有孙律师帮忙,我主动提出跟他办理离婚手续,他这人当真不可救药,跟以前一样靠动粗解决问题。这两年我不知道他安排什么人在监视我,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我想离开这,逃离他的阴影。” 她叹了口气,“今天你都看见了,这人心里只有他自己,控制欲、占有欲都毫不遮掩,我就永远是他的附属品,已经打上他的名字,他不放手,我就不会有自由。” 时来新早吃完面条,手里停下来,也不说话,安静聆听她的叙述。瑞芬的嗓音是女中音,柔软性感,让人听着很受用,还有点催眠的效果,不自觉把人带进平缓的慢节奏里,心绪宁定起来。在时来新眼里,这个美丽的女人,一记眼神,嘴角的一丝忧郁,都可以画一幅油画。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又有一个人走进来,打破屋里的氛围,来人不到四十,光头无发,进来见到两人,顿了顿,又自顾自大大咧咧地说道:“瑞芬,你没事儿吧,听说英建磊他们来了,没怎么着你吧,我来晚了……” 瑞芬站起来,有些客气地道:“表姐夫,我没事,他们才走,还麻烦你跑一趟。” “客气啥,你在镇上就我们一家娘家人,我们不帮你谁帮你,我们不出头谁出头。瑞芬你别担心,其他人怕英建磊,我不怵他,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我就没少揍他,他要是有什么过份的,跟我说,我照样对他不客气。” 他转头又向时来新;“这位脸生,头次见,怎么个称呼?” 时来新不太想应酬他,看时间也差不多,起身道:“我就是一住客。吃好了,我先上去。” 瑞芬其实不想他走,只好无奈应了声,有些尬尬地坐那儿,敷衍这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表姐夫,我这边也没事儿,表姐和孩子们也等到该着急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就给你们去电话。” 时来新听这话,知道瑞芬对这来访亲戚有慢客之意,后悔不该离开,又不好往回走,只得将泡影调回到窗前。 见时来新走开,正合心意,那表姐夫贴着瑞芬坐下,瑞芬受不了两人那么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挪远一点,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饱含关心地看着瑞芬,道:“姐夫知道你这几年不容易,日子过得苦,一个人住在镇上,身边连说个心里话的人儿都没有。以前我比较忙,哎,对你关心很不够,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自己扛了,我担心呀。前两天,我还让你表姐多来看你,不过,我还是要过来一趟才安心,你受的委屈,别憋着,跟姐夫说,姐夫一定在你身边支持你……”说话间他颇为动情伸手,似要安慰似的搭向瑞芬,瑞芬正浑身都在戒备,哪里能让他碰上,立即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他很尴尬,手在那儿僵住,又收回来挠挠光头,嘴里说道:“看到你没事,那就好,好呀,我可以回去跟你姐说,让她也宽心。” 接着像才想起来一般道:“哦,现在天也不早,我也该回去,你早点休息。” 他起身走出门,还向后面的瑞芬说:“别送,我走啦。”瑞芬其实跟上来是要关门。 锁上门后,瑞芬才像松口气,靠在门上满脸的疲累。 时来新看在眼里,心里也为她叹了口气。听着瑞芬有些沉重的脚步上到二楼,进入她的房间,轻轻关上门,不知她能否睡得着。 时来新也躺到了床上,连上空中的泡影,在房子的上空往四周了望了几眼,周围的房子基本上都没有了灯光,瑞芬那位表姐夫已经走得颇远,看那背影似乎还犹有不甘地转身往后瞧。 时来新才来几天,不经意间就有了一个守护者的自觉。看着瑞芬那扇暗下来的窗户,他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吃过早饭,照常要出门时,他的麻烦就来了。 两个警察正好在门口堵上他。 他们是镇警署的,借口对外来人员进行例行的盘查,要求时来新出示身份证。 时来新退回屋里,很合作地取出身份证给他们查验。瑞芬见到当然知道有古怪,这俩警察她都认识,几年来都没见来查过什么,今天忽然出现,很不正常。 两警察貌似很慎重地验看身份证,还打电话回警察局让系统协助查询,那边回报说好像有些问题,查询不到时来新的资料,要求当事人到局里去一趟,协助把事情搞清楚。瑞芬忙在旁帮着说话,但两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是油盐不进。 时来新心里像明镜似的,这只可能是英建磊支使的,没别人。 他说:“让我跟你们回去,行,容我先打个电话。” 他随手迅速翻了翻网页,拨了个号码,通了后说:“县长办公室吗?我是名外地来的游客,有些情况要跟县里领导反映一下,希望能够帮助砀山地区能有更好的发展,我还准备了一些资料,关系到一些游客的人身安全问题,希望县领导在百忙当中能够看看,争取个面谈的机会,我给留个电话号码,如果方便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拨的是县长热线电话,电话可以直通值班的县级官员,是联邦各级政府规定的,倾听民意的一项日常政府职能。任何人只要拨打这个电话,就可以越过中间的层级,向政府官员反映意见,之后由行政长官办公室直接甄别处理。理论上有了个小民直达天听的渠道,这当然也有政治作秀的成分,可以很有用,也可以一点作用没有,看人们如何利用它而已。 他这个电话说得有些技巧,热线电话的内容是必定有记录的,也必须得出处理结果的,因此这件事情就在卷宗里挂了号。 时来新故意把其它的说得含糊,而着重提到了人身安全的字眼,主管这项工作的人,也不敢怠慢,这关系到政绩考评,有跟进是肯定的。 虽然两警察也能听出他没关系没背景,但他们也要掂量过自己两人的名字因此摆在行政长官的案头,有没有必要,获得的利益是否值得,起码多了顾忌。 其实时来新也不是耍弄政府,县长办公室真要打电话来,他就会反映来时游船缺少救生衣的事,那的确是事关人身安全的,不过要面前两人心里产生歧义,是他想要达成的效果而已。 两人听后相互对看了眼,本就是来找茬的,有问题就顺藤摸瓜,没问题就刁难一下,帮英建磊出口气罢了。现在情况有些棘手,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装模作样与警署再通过电话,这次系统又恢复正常了,已经查清楚没问题云云,盘查结束。 第44章 恐吓 瑞芬亲眼在旁边看着时来新一顿操作,把一件麻烦事化解于无形,原来还可以这样,心里禁不住有些佩服。 小插曲过后,时来新照常进山找云雾处修持,结束后回来吃晚饭。瑞芬则照常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吃,伙食和味道又上了一个档次,让时来新非常满意。这种日子一天天过去,瑞芬的民宿里也没有来新的住客,两人在同一屋檐之下相处得也习惯了。没有人旁人打扰,时间平静地过去,两人相安无事,关系日见热络见面也随便了许多。 但这天清晨却发生了奇怪的事。 早上,时来新洗漱好下楼,正走楼梯时,忽然听到瑞芬“啊”的一声惊叫,像被什么吓到。他连忙赶下去看,见瑞芬站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地方发呆。随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一堆血乎乎的东西落在大门外的地上。他走上前去,仔细看得清楚了,才辨认出原来是一只猫的尸体,让人弄得血滋呼啦的,惨不忍睹。 瑞芬早上开门,没成想就见到这种情形,立刻被惊吓得呆住。 她脸色很难看,好一会儿还未能回过神来。时来新拉着瑞芬回屋来坐下,倒杯水让她喘口气。她喝口热水后,算是缓过来一点,仍是未脱惊惶,嘴里只说:“为什么,为什么……?”神情相当凄苦。 时来新又回到门前,把周围环境勘查过一遍,其它地方没有见到异常,只在大门当眼处被人放置这猫的尸体,看得出被宰杀后故意弄得很瘆人,看手法不是顽童能干出来的,不像单纯的恶作剧,倒像是某种恐吓。 他想出去处理一下,瑞芬以为他要走,连忙拉住他,眼里满是哀求:“能……能不能陪陪我,今天不要出去,以后都不要你的房钱了,好吗?” 时来新哪里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动手先把猫的尸体收拾好,才坐下来和瑞芬说话。瑞芬平静一些了,若有所思地道:“这会是谁干的,好缺德呀,只是为了要吓唬我吗?” “你最近和谁有过节?”时来新问。 瑞芬皱着眉头想想,道:“最近和我有纠葛的只有英建磊了,但他不会对我干这事儿,这点我能肯定,至于其他人还真是想不出来。” 真是单纯的女人,时来新心里暗叹。能干这事儿的人应该有不少,除开英建磊他不了解,光他见过的诸如卫红嫂之流,出于极度嫉恨是有可能干得出来的。可怜瑞芬身处旋涡中心还不自知,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她。 但往伤口撒盐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安慰她道:“那些人不敢光明正大走出来,一味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恶心人,上不得台面的,就是想要搞得你不安宁,你要是太在意就遂了他们的心思,你不受这些个影响,他们反倒没辙。” 瑞芬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神才放松下来,没之前那么紧张,还给时来新做了早饭。 时来新也一天没出去,坐在客厅里上网找资料,这几天都忙于修炼,心中也有些想法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整理。 有一个问题他考虑过很久,就是他自身通过什么样的机制来控制泡影? 他首先想到的是脑电波。通过查找资料他知道,脑电波产生的基础是生物电。大脑里有大量的脑细胞物质,其运动会产生能量反应,这种反应在测量仪器上有电器性摆动的特征,因此被称为生物电。 科学界对脑电波研究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出过一些成果,战斗机飞行员戴的头盔里就有脑电波锁定攻击的功能,二十年前就已经在应用。不过这个领域的整体进展其实不大,应用技术相当粗糙,科学家们碰到的前置难题是给多种脑电波的定性。 人类头部有多个区域可以感应脑电波,所发出的波动规律会有差别,很难对这些脑电波各自的含义予以翻译,但可以肯定,一条明确完整的脑部讯息,应该是多个区域协作的结果。受限于此,只能笼统地去全脑感应,都记录下来寻找特征,在冥想时的特征是怎样的,归为一类,在愤怒时的特征又归为一类,以此类推。 时来新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简直就是一场杂乱的交响乐,可以记下整个声音的洪流,但无法知晓其中的一个小号在起什么作用。 相比之下,他在与泡影联络时的脑部活动要简洁高效得多。回想起来,他好像是自然而然就知道次序与线路的,这归功于泡影默默在另一端给他指明方向,少走很多弯路。 科学家们最近发明的一种“注意力计量仪”,引起了他的兴趣。这种技术能够分析和记录不同类型的脑电波,主动的和被动的,如果注意力集中,计量仪会指示用户精神强度为“专注”或“注意”,当用户注意力集中于一点时,“注意力计量仪”的数值会上升,反之注意力分散时会减少。如果处于沉思或冥想状态,计量仪会显示用户的心理状态为“平静”或“放松”,而且是0~100的数据化信息。 这不就是一种针对脑电波强度训练的绝佳仪器吗?时来新预感这种仪器对他会有相当大的帮助。一直以来他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独自摸爬滚打,对泡影的掌握度才能不断增加。 但他总有种感觉,他自身才是制约泡影发挥出最大能力的阻碍因素,泡影的能力远远不止眼前表现出来的这点儿。不过,对于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他实在没有多少头绪。 他只有不断去使用泡影,随时随地,只要有一点空闲就不停歇地去驾驭,点点滴滴积攒。这段时间虽然进步很快,获益良多,但还是不够,远没有发挥出泡影应有的能力的。 他意识到,对脑域的开发是解开限制的急所,他需要学习相关的知识,要有针对性的训练,更多实际的行动。 “注意力计量仪”是艾理肯国的一个科学研究中心的项目,根据他们发布过的信息,应该可以判断他们已经有了一些切实的成果。 这个地方一定要想办法去一趟。时来新为自己鼓劲,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时来新本尊是靠什么与泡影连接的? 普通人的脑电波一般在20赫兹以下,单靠脑电波连接数公里外的泡影是不可能的,除非人脑变成微波发射器。但时来新与泡影是实时连接,不管距离多远,都如身临其境,绝对没有延迟现象。远距离还有如此多的数据量需要传输,是怎么办到的? 这以现今的科技水平无法解释。 恐怕只有科幻小说里出现的量子通讯可以做到。他猜测,这种可能性相当大。量子通讯是通过量子纠缠实现的,将一对量子分开,无论多远的距离,他们都保持着某种一致性,故被称为鬼魅般的超距作用。 他与泡影共同拥有一个操作系统,但这个系统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之间也没有物理连接,这是符合量子纠缠特性的,也就是说,两者的联系是量子层面的。 他接受过泡影的电流洗礼,泡影也吸收过他大量的鲜血,具有系统性质特征的基本粒子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生成。 第45章 扮鬼 时来新在厅堂里几乎坐了一个白天。手里捧着手机,看瑞芬在屋子里忙来忙去,脑子里却是神游物外。 他苦苦思索着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越想越是觉得泡影身上有太多上古时代的秘密,当中涉还及到生命的奥秘,远不是他当下能够找到答案的。 时来新能够如此坚定地去相信所谓的神秘,是因为他拥有泡影,泡影的存在可以打破大部分人的世界观,假如它能够暴露在阳光下。 泡影可以显露人前吗?答案是否定的,因此这个有关世界底层的秘密,注定只能掌握在个别人手里。 理顺了头绪,时来新松口气,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无意外他都会留在砀山区域,这里有他需要的修炼环境。湖山镇可以作为备选驻地,仍未如理想,离修炼地点还是远了点,尤其是由于遇上瑞芬的原因,连带他都被一些有心人注意上,这是要尽力避免的,低调非常重要。 看着瑞芬做饭、打扫卫生做家务,其实是种享受。她不太爱说话,默默地忙活着,轻盈得像一头小鹿般转来转去,她的存在使整个房子里都处于恬静氛围里,让人毫无压力,时来新呆着很舒服自在。 瑞芬还主动把他的几件衣服拿去洗,漂亮女生的好意,时来新当然不会拒绝。两人的关系,从单纯的主客渐向朋友过渡。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再没发生什么事情,见瑞芬也恢复正常,时来新决定第二天照常进山。 跟瑞芬一说,她也赞成,早上临走前还给他烙了几张葱油饼,带在身上作为中午的干粮。 在山里修炼一整天,时来新傍晚归来,也很疲劳,吃过晚饭,和瑞芬说了几句话,就上楼洗澡休息。 他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正睡到酣处,被突然的一声尖叫惊醒。 他睡觉的时候一向警觉,立刻睁开眼睛。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尖叫声异常清晰,他分辨声音的来源,好像是楼下瑞芬房间方向传来。 难道出事了?他赶紧跳下床,打开房门冲向楼下。 来到瑞芬房门前,见房门仍是紧闭着,也不管这许多,马上拧开房门跨步进了门里。 瑞芬睡房里还开着暗淡的夜灯,光线不是太好,但还能看到床上并没有人,被褥掀开着,有个缩成一团的人影蜷在床边,走近一看,果然是瑞芬。 “出什么事了,瑞芬?”他扶起她问。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瑞芬的身体,感觉到手上充满了弹性。 瑞芬身着单薄的睡衣,虽然是保守款式,却难掩美好的身段。她在灯光下露出苍白的脸,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她指向窗外,犹有余悸地说:“外面,外面有鬼!刚才我看见的!” 时来新顺着她的指向看向窗户,窗户半开半闭着,拉了窗帘,外面有些亮光把窗棱的影子打在窗帘布上,瑞芬继续说道:“刚才我看得很清楚,有个鬼影飘过,我隐隐约约看到鬼脸,好吓人。” 鬼?哪里是什么鬼。听到瑞芬的叫声,他就警觉地用泡影查看了四周,房子外面的巷子里趴着个黑影,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吓人。泡影一直在盯着那黑影,黑影才把手里的一些东西卷成一包,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 “别害怕,我去外面看看,你在这等着。”安抚好瑞芬,时来新闪身出门,放开速度去堵那个黑影。 那黑影的撤离路线显然经过策划,本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只是他不可能知道空中有个无影无踪的泡影在监视着他,他走哪条路都无所遁形。 时来新的速度完全可以媲美专业短跑运动员的冲刺,不费什么劲,抄近路兜头截住那黑影。 他突然出现在去路上,那黑影吓得一愣,完全料想不到会被人堵住,看清情况对方只有一个人后,还是猛冲上来选择动粗。 时来新哪会让他得逞,一记铁拳招呼过去,后发先至,打在那人的腹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人痛得弯腰倒地,发出一声惨叫“啊……”,喉咙里却只出来半个音,后面的疼得岔气噎回去了。 这会儿由于夜深,动静已经显得不小,周边的住户都在开灯查看,有养狗的几家,家中的狗都不约而同地吠叫,更加闹成一片。 时来新见那人半天起不来,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他现在对自己的力量还真是没数。走近那人,见他旁边掉落着一件黑袍子、还有一个鬼怪面具,另外是些杂物包括绳子与几根破竹条,显然这就是他扮鬼的道具,算是人赃并获。 借着隔邻亮起的灯光,只见那人蒙着脸,看不到长相,他也不急于上去摘下来,就一旁站着等周遭的人们过来。 镇上不像城里,很有守望相助的意识,一家有事,邻居们都会帮忙,更别说小镇里圈子封闭,大家打小就住在一起都是认识的。 也就一会儿,街坊邻人三三两两打着电筒围拢了这处地方,大多都是来看热闹,有几个不怕事的上前把那人的蒙脸布拉下来,四周电筒光把他头脸照得清清楚楚。 “靠,见鬼了,这不是洪祥吗?”显然邻居们都认识这人,时来新也探头辨认一下,这人他居然也见过。 “表姐夫,怎么会是你?”瑞芬也闻声赶到,看清那人的脸,意外到合不上嘴。真的就是前几天还表现得关心备至、和蔼可亲的那位表姐夫,人怎么就这样表里不一呢? 看过地上的鬼脸等作案工具,闹清楚事情的真相后,瑞芬变得很愤怒,厉声质问:“洪祥你究竟想干什么,三更半夜到我家装神骗鬼,是疯了吗?前几天我门前的的那只猫也是你干的吗?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听瑞芬这样说,四周围拢着大半条街的邻居们“哄”地议论起来。 那个叫洪祥的表姐夫,开始时羞怕得要找个地洞去钻,双手抱头遮脸半蹲在墙角,后来知道实在徒劳,干脆露脸半跪在地,双手在空中乱拨空气,尖声喊道:“瑞芬,瑞芬,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有要怎么着你,你就原谅我一回,让他们都散了,我给你解释,我给你赔罪……你就放了我吧!” 围观的群众觉悟很高,看热闹的也希望事更大,当中有人喊:“解释,你对警察去解释啦。” “没错,报警吧。” “报啦,刚才出门前我打过电话,很快就到。” “洪祥你这狗日的,平常道貌岸然,背地里原来这么个货!” “呸,鬼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夜里爬自家表妹的墙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洪祥的退路断个干净,舆论导向也越来越不堪,洪祥彻底崩溃,跪在那儿一味磕头,嘴里念叨:“饶了我吧,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场面连瑞芬也不知所措,求援似的看向时来新。时来新也觉得这事不好办,就算警察来了其实也不是大事,非偷非抢非暴力,够不上违法犯罪,顶多审个半天也就放掉,但这家伙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家说不定也会破,在小镇上半辈子抬不起头。现在让他走人也没用,该他的一样少不了。 时来新向瑞芬轻摆头示意了一下,瑞芬领会他的意思,也不管当场的洪祥与其他人,自顾自往家走去。 见到正主离开,人们兴致也不减,继续公开讨论该给洪祥治个什么罪,那些私下聊天的却往桃色圈里深入,一个个兴致勃勃:明日坊间又有劲爆话题啦。 第46章 红颜 时来新在人群外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不为人注意地走回屋里。 厅中灯光明亮,瑞芬坐在餐桌旁,两手托腮正在发呆,见他进来,眼珠子才动了动。拉开椅子在她一旁坐下,他先叹口气,可一下找不到适合的语句,憋了一分钟,才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话:“如果可以的,你最好还是离开这儿吧。” 瑞芬明显也听进去了,略皱眉在思考着什么,她身上穿着睡衣,刚才一番慌乱,只在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头发凌乱,眼睛有些浮肿,放在旁人身上会觉得邋遢,在她身上却显出柔弱清丽,我见犹怜。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瑞芬起身去开门,来的是警察,他们进屋来询问情况,瑞芬很配合地把事情经过说了,最后警察问她:“你要告他吗?”瑞芬摇头:“算了,不告。” 外面人群散去,洪祥不知后来怎样,两人也没有兴趣过问,送走警察后,两人睡意全无,瑞芬去取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摆到桌上,各倒了半杯,然后先举起酒杯喝了口,到底是喝不惯,酒中的辛、酸、苦冲上眼睛,马上朦胧半湿了眼帘,别有一番情致。 时来新也拿起酒,尝了一口,不觉醇香显然不算好酒,不过也没有别的饮料更适合当下。小口不过瘾,他又仰头一口喝光,伸手拿起酒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灯光下嫣红的酒折射出一抹粉色。 喝酒后,瑞芬疲态尽显,有些慵懒地轻声细语:“我从初中起就特别招麻烦,身边来来往往的男生特别多,有次我还发现放学的时候有人在跟踪,吓得我爸天天接送我。后来我察觉女生们越来越讨厌我,在背后用嫉妒的眼光看我,有意无意地孤立我,有段时间我根本没有朋友。所以我平常不敢多说话,见到男生躲着走,情况才好点儿。” “长大些后,主动上来搭讪的男人更多,我害怕,不知怎么办,非常没有安全感,后来跟了英建磊,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特能打架,其他男生都怕他,可以做我的保护伞。” “后来嫁到这个镇上,满心以为离开以前的环境,在这里会好些。不料揣着坏心思的人特别多,胆子还特别大,故意撞一下,摸一把,我都不好张扬,镇上不少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只有忍着,平常言语不正经的就更多了。” “尤其跟英建磊分居后,那些人更过份,还得感谢英建磊怕戴绿帽子看得紧,还没人敢真的伸手。现在真的要离婚了,忽然一切都变得更恶劣,连我在镇上唯一的表姐,她丈夫也……” 她边说着,边自斟自饮了好几杯,眼角腮间已经带上醉意,再度举起酒杯一口把酒液喝干,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我就是有些不明白,我没做过坏事,也没给过任何人可趁之机,可为什么在旁人的意识里,总会认为我有错,这都是我造成的!”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她整晚第一次向时来新提问。 “也许是这里容不下你这么美丽的人。”他说出了最动听的实话。 她听了很意外,想想笑了,用酒杯点点他道:“你这样的人也会这么说话啦?”说完她又喝掉一杯,酒精烧得两颊通红,醉态已不可抑,眼睛里雾气更浓。 当一个女人可以在你面前喝醉,说明她已经接受你了。瑞芬趴倒在桌上睡着时,久经考验的时来新完全明白当中的潜台词,他只是好奇,醉女人是不是也在期待发生些事情,醒后愿意面对的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的家伙。 也许她们都会接受。 轻轻将她的身体扶正,一手来到腋下,一手圈到小腿下方,来一个公主抱。她在他的臂弯里仿佛没有重量,柔软得像一团橡皮泥。在她腋下的那只手,走楼梯时滑到胸乳处,他不是柳下惠,手就有些不老实。 他像走了很久,也像只有一瞬,来到二楼瑞芬的卧室,轻轻将她放到床上,毫不犹豫地给盖上被子,怕迟则生变。他已不在精虫上脑的年纪,和一个酒后的女人实在没有意思,过来人都知道,互动很重要。在清醒的状态下他或许会乐见其成,但绝对不是现在。 在电视连续剧里,通常有这种狗血剧情,无非是要女主对不会趁人之危的男主产生感情,为奖励他的正直献上自己。而时来新身上没有矫情因子,是个理智占上风的人,在他内心的暗处,其实怀有戒备。瑞芬实在太容易惹上事端,一般人要是陷入到与她的关系之中,只怕会难以全身而退。 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沾染上不少的因果,还在越走越深,如再跨出这一步,说不定局面就会失控,他将身不由己。他还有太多麻烦要处理,已经不能说来电就来电,想上床就上床。 他也真做不到拔那个无情。 他咬着牙回到自己的房间,躁动的血气久久不能平息,不禁单拳击掌,仰天叹道:“我恨。” 夜已浓重到化不开,泡影看见亮着灯的窗户逐一熄灭,窥视的目光暂时下线,小镇平静如潭,刚才瑞芬门前激起的水花变作一圈圈扩散开去,虽无声无息却难有休止。 只在远远的某处,隐隐传来哭号,凄凉中带着恨意,有如一只受伤中的狼。 晚安,仍无法入眠的人们。时来新心里说了一句。 新的一天降临。 难得有一天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瑞芬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脸红红的,像小时候偷偷吃了一块糖却没有被发现的情形。 在厨房开火,淘米煲粥,心情都有哼得出歌的轻松,只是出门去买油条,看到邻街上早点铺子老板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时,她才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不愉快,一下子压力又回到肩上。 她又感觉到了,那些在背后的指指点点,耳边那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徘徊不去,她逃跑似地回到家,把一切都关到门外后才松口气。此刻她又想起时来新昨晚对她说的话“也许是这里容不下你这么美丽的人”。 她确实对这里腻味透了。 直到时来新走下楼来,她才感觉充实不少,心神不再左右飘忽,这是一个能带给人安全感的男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这感觉。或者是弱者生存的重要本能,瑞芬总是能够凭着一点直觉就能分辨出面前人的危险性。 他总是早出晚归,野外的景致不知哪里就那么吸引人,是旅游还是去修仙?每天风雨无阻地赶去。不得不说瑞芬无意中还蒙对了。 他终究是要离去的,而自己还被束缚在一段糟糕的婚姻中。她警惕自己,不要让这种隐隐的依赖再发展下去。 她有意识地控制,表现不要太热络,照常就好。 时来新还是话不多,饭量照旧超人,好像昨晚的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但分明知道他的手…… “装,继续装。” 瑞芬心中轻啐,表情里不由带上一丝嗔怪,他似乎是做贼心虚,吃完早饭赶紧出门。 瑞芬不敢出去,无聊地在家过了一天,网上终于有人要订房,但她想想后还是拒绝了,这时候家里再来人,真就是添乱。 捱到下午快要做晚饭的时候,敲门声传来,他回来了?时间不对呀。 门开处,见到的却是几个熟人,当先的是卫红嫂、邻居福姐还有躲躲闪闪在后面的表姐慧真,卫红嫂脸带寒霜,进门后示意福姐把门关好,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 第47章 祸端 几人气势汹汹进到屋内,这时候瑞芬哪里还不知道是来者不善,脸上也冷寂下来,静静看着几人,看她们演的哪一出。 “正主在这儿啦,慧真你过来,也别不好意思,毕竟是表姐妹,把话往开了说,”卫红嫂自觉充当控场类角色,“瑞芬,你表姐昨晚一宿没睡,心里苦得慌,洪祥的事情就是晴天霹雳呀,全镇大小上下都看了笑话,本来好好一家子,一夜之间就没了魂,走到哪儿都被戳脊梁骨,你说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说不能就这么着,得要想个法子把这关过掉,我们来这就跟你商议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出来说句话,就说,你和你表姐夫本身关系就好,平常喜欢开个玩笑什么的,昨晚就是闹着玩儿,玩儿过头了。” 表姐慧真这时也走上来,冲着瑞芬用力地点头,一脸的希冀。 “只要你把这话说出来,外面的谣传自然就散了,慧真这一家子才得安生。” 听了卫红嫂的计划,瑞芬真是想破头都料想不到,几乎被这荒谬的逻辑气乐了,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和洪祥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吗? “我跟洪祥不熟,平常也没有往来,根本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况且有机会我也很想问问,洪祥干的这些过份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还要我出来替他说这种话,不可能。”瑞芬态度很坚决。 “看看,我说的吧,这小婊砸就不会配合,就当是先礼而后兵,给她一个机会!”卫红嫂脸变得很快。 “痛快跟你说啦,你就是一个害人精,把镇上的这帮老爷们儿迷得色不愣登,都不知哪儿好,我看是狐狸精的骚气。”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行就请你出去。”瑞芬说话也毫不客气。 “还装正经,好好的老公不要,打的什么主意,说白了就是水性杨花,为了方便做公共汽车。”一直不说话的福姐忽然插了一嘴。 瑞芬被这巨大且野蛮的恶意噎住,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没话说了不是,洪祥多老实一个人了,不就是被你害的吗?弄得身败名裂的,明儿是不是该轮到我家那个不争气的狗东西啦。” 瑞芬胸脯剧烈起伏,两行泪水早已滑落腮边。 “哟,你好委屈噢,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就按照我们说的办,算是为你自己赎罪,不然不会善罢甘休。”卫红嫂双手叉着肥硕的腰,气势完全上来。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瑞芬忍无可忍彻底爆发,凄厉地大喊,声音远远传出去。 “我好怕哦。”卫红嫂姿势都没变,极端藐视地斜眼看着她。旁边表姐慧真的脸上,各种表情凌乱地上演,最后只剩下一种,狰狞。 “你们不走,我喊警察啦!”瑞芬手颤抖着拿起手机。 …… 时来新今天过的不太顺,砀山地区阳光普照,本是旅游的好天气,却苦了他难找出一处修炼的地方。 只得不断向山区深入,幸好他现在脚程飞快,找了半天,终于觅得一眼热泉,泉水的温度很高,水汽长时间蒸发,在半空勉强形成一团雾霭,凝久不会散去。这眼温泉因位置处于深山,不好开发利用,并没有被人关注,因此一直丢空在那里,人迹罕至。时来新在泉边试了一下,质能粒子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于是就决定在此处修炼。 入静修炼不问时间,几个小时过去,泡影与时来新这对组合的吞吐,时间不长就使云雾散去,时来新无奈提早停了下来。 再度让泡影升空,四处又观察一遍,其它地方是有个三两处可能存在质能,但还不如身边这眼温泉,现在动身过去意义不大,干脆就回去算了。 他踏上回程,走到半道,心神稍有不安,思来想去找不出不妥当的地方,莫非湖山镇那边出事了?还真说不准。 他不由更加快了脚步,跑了一段路,见湖山镇还在远处,突然暗骂自己真笨,立刻就让泡影先飞回民宿,以泡影的速度,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到达。 …… 卫红嫂一手粗暴地拍掉瑞芬的手机,手机应声掉到地上,接着对惊呆住的瑞芬推推搡搡,直把她推到墙角。瑞芬靠着墙壁这才站稳了,手上反抗起来,拉扯间碰到卫红嫂累赘突出的胸,使她吃了一下疼,她恨极,撒开巴掌扇过去,重重打在瑞芬脸上,把她整个人打歪。 “敢还手!”卫红嫂激发了凶性,哪肯罢手,伸手就扯开瑞芬的裙子上襟,“啪”,纽扣都掉落下来,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胸衣和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肤。看得她既嫉妒又愤恨,双手再度使劲,“嗤”的一声,裂帛声响,裙子被撕成两半,裙子变成只是象征性搭在瑞芬身上,形同半露,柳腰长腿再也遮掩不住。 “不!!”醒过神来的瑞芬,被突如其来的羞辱压垮,声嘶力竭地哭喊,“救命!!救命呀!!” “狐狸精,骚货!今天就要教训你,为镇上的姐们儿出口气。”平常木讷的福姐,如同换了个人,欲将瑞芬身上仅有的裙布扯下,瑞芬死命拽住,同时被迫蹲下来,遮住重要的部位,又被福姐的无情大力拉拽得倒在地上。“喊呀,让镇上老老少少,看看你现在的骚样,还要不要脸!” 表姐慧真本是最手足无措的一个,这时同伙似乎给了她勇气,不再迟疑,上来一把结结实实抓住瑞芬胸衣的带子。 “你让我家丢尽了脸,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慧真像是在发布战斗宣言,说罢狠狠一拉,胸衣带子扣猛地拉断,她再顺势往外扯,结果整个胸衣被扯掉,她随手扔到一旁,雪白细腻的背肌上只留下带子存在过的勒痕。 施暴者心中的魔鬼完全被释放,一不做二不休,三人无需商量,七手八脚将瑞芬按倒在地,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三人的手指甲还在她身上留下道道鲜红划痕。 瑞芬喉咙喊得哑掉无法再发声,双手固执而徒劳地护着私密部位,身体蜷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情绪已完全崩溃,只懂不停流泪,哭得脸上完全扭曲,泪水淌到地上汇成一个小滩。 这时泡影已经抵达窗边,恰好把屋子里发生的这一幕,尽数收在眼里,时来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度由于情绪激动,断掉了脑海里的画面。断断续续还是将整件事情看完,看得他眼睛都在充血,牙齿差点咬碎。 于是他拼了命向前奔跑,不理踏坏了多少田埂,身后尘土高高扬起。 才一会儿,已经可以看到湖山镇的轮廓,但他还是嫌慢,更加快几分,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将过去。 …… 慧真在暴虐的情绪过后多少恢复了一点理智,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事情,看着眼前熟悉的表妹,和从小一起相伴玩耍时的身影重合,登时呆愣在当场,后悔、害怕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卫红嫂嘴里依旧骂骂咧咧,毒妇属性发挥到极致,居然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地上的瑞芬拍摄起来,拍了多张,换几个角度又拍了不少。还出声威胁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去,让全世界欣赏。” 三个妇人兴奋期过去,冷静下来的同时都有些害怕,心里没底,其他两人也都默认了卫红嫂的做法,相互交换过眼神,也不再管地上的瑞芬,一起离去。 第48章 伤痕 时来新正在赶路的同时,三个女人走出了瑞芬的家门。 出门后三人也没有再聊的兴致,都在想着刚才的事,于是招呼一声就分开走了,各自回家。 慧真脸上明显表露出心神不宁,福姐是面瘫型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卫红嫂像得胜回朝的将军,有些趾高气扬,肥臀得意地左右摇摆。 她回家的路要穿过旁边的一条巷子,正转过一个弯,不料迎面有一件东西砸来,黑乎乎、硬邦邦,将她的整个视线都遮住,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头脸间剧痛,登时被砸得满脸桃花开,人也向后倒飞了半步,在落地前就失去了知觉。 那是时来新的一记铁拳。 心急如焚的他,还是回来得晚了一步,瑞芬的不幸已然发生,阻止不了,他决定先止损。他盯住了卫红嫂这名首恶,绕了点路,在转弯处等着她,在她刚一露脸,就一记老拳打去,也不管什么男人不打女人之类的顾忌,他认为此刻她不是人,出手时怕打出人命,还是控制住了力度,算是出了口恶气。 他自暗处走出来,从她身上搜出手机,发现拳头上沾染了鲜血和一些奇怪的体液,恶心得很,就顺手把拳头在她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迅速离开。 越走近瑞芬的房子,他的脚步就越发沉重,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瑞芬。 他不知道一个弱女子,面对超乎寻常的打击时,需要多少时间去恢复,或者像打碎掉的瓷器一样已不可能回到完整。 他怕他现在进去,面对如此状态的瑞芬,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他透过泡影见到,瑞芬仍趴伏在地,过了很长时间才见她微微动一下,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受到重创的不在肉体,是心灵、尊严、和对生活的信念。 他感到很压抑,哪怕他现在已经不算普通人了,仍感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这狗日的人性,永远在佛魔之间游走,很容易让人最珍视的东西变质。 想跨进门,又将脚收回来,依旧没有进去的勇气。时来新在门槛上坐下,像一尊门神,希望传进去一些气息,为黑暗的里屋打进去一条影子,好让她应该知道他回来了,她不用担心再受伤害。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心来,因为泡影见到瑞芬已经在黑暗中坐起来,不再是那种吓人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虚弱地扶着墙壁站起身,蹒跚着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门,拿出衣服穿上,每个动作仿佛都需要耗尽气力。 今夜的天空挂满繁星,时来新仰头望天,不停地胡思乱想,他想起了文慧,想起关风手里的照片,心脏都被攥紧。 两边的际遇竟然如此相似,文慧会不会像瑞芬那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到难以承受的羞辱。公众面前漂亮机敏的女主持人,有关她的艳照被到处传播,文慧挺得住吗?女儿又会受到怎样的牵连。他都不敢再去想象后面的连锁反应。 始作俑者几乎不需要成本,只要手指轻轻一按,属于时来新的全世界就会崩塌。 一定要在关风作出这个动作前制止他,为此时来新甚至可以毁灭他。 时来新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同时又似乎受到启发,虽然他身受的教育、善良的本能在制止这种念头,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 身后的灯亮了,将时来新心中的寒意被驱散去一些。 他走进屋内,瑞芬坐在那儿,半边脸肿着,苍白憔悴到了极点。不忍再看下去,他给瑞芬倒了杯热水,去找来药和棉花,来到瑞芬跟前,她沉默着,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尽量放轻手脚,给她清洗脸上的伤,然后涂上药,瑞芬随他摆弄,就是没有任何动静。处理完脸上,接着处理手臂上的,都是擦伤,时来新干来很细致,生怕再触痛面前可怜的女子。 在细心呵护中,瑞芬终恢复了一些生机,她开始流泪,双肩耸动,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沾湿前襟。时来新将她迎入怀中,好让她可以尽情地哭,释放出郁结的情绪。 她哭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人已经筋疲力尽,在抽噎中进入的梦乡。时来新把她抱回床上,盖上被子,在一旁静静守着。 黑暗中的小镇如经过一番躁动后的发泄,彻底蔫萎下来,难以入眠的人毕竟是少数。不知谁进入别人的梦中,别人又装点了谁的梦。 第二天依然是晴天。瑞芬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了时来新,他歪在小沙发上睡觉,睡得还挺沉。阳光进入房间,将窗户上的格子烙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见到他,瑞芬内心宁定了许多,昨天发生的事情在心头仍隐隐作痛,但总算走了过来。事实上昨天在她崩溃的、觉得生不如死的那段时间,因为见到外面那个山一般的背影,才算找回一点生存的勇气。 她不想再在原地发呆,想找些事做,便爬起来下床,不料时来新睡得很轻,她一动便已知醒,揉揉眼睛关切地看向她。 “你回床上睡会儿,我给你做早餐。”瑞芬表面上还算平静。 忙些事情有利于舒缓情绪,时来新也没有阻止她,况且也实在是饿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吃过一点东西,条件反射下,肚子竟发出“咕”的一声响,动静很大,让瑞芬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多了丝暖意,心灵的伤口似乎再度被疗愈了一些。 瑞芬下厨煮了面条,两人分坐在餐桌旁,瑞芬其实并没有胃口,但在时来新的关注下还是勉强吃了一点。 吃好后,时来新从兜里拿出得自卫红嫂的那支手机,摆到桌面上,说:“手机在这,你不用再担心那些照片。” 瑞芬略有些迟疑地拿起手机,按亮,点开相册,看到那些照片时她的泪水像开了闸,闭上眼睛泣不成声。过了一会儿,她猛地起身,把凳子碰倒在地也不管,奔进里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锤子,把手机扔到地上,砰砰砰砸个粉碎,边砸边放声大哭,直到累了,直到手机里的每个零件都看不见原样才罢手。 时来新也走上去,仔细把手机残骸里的主板和存储芯片挑出来,从瑞芬手里接过锤子,再把它们敲得彻底变成碎末,然后扫进马桶冲掉。瑞芬全程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直到他停下动作,忽地从背后抱住他,用极轻的声音、仿佛是在喃喃自语:“谢谢。” 时来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柔弱的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过去的怎么样也会过去,生活还要继续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离开这里。”瑞芬话语里带着坚决,似乎作了抛下一切的决心。 这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时来新眼神里带着鼓励:“想好去哪儿了吗?” “我有个要好的同学在海月,我先去她那里。”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谁都想不到做出决定的瑞芬会如此雷厉风行,下午她就已经提了简单的行李站在自家门前,她把钥匙递向时来新:“你可以一直住下去,永远不用交房租。” “我也要走了,留下来麻烦事情太多,可惜我是个穷鬼,帮不上什么忙。”他没有接。 “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瑞芬扎了长长的马尾,穿着浅颜色的长牛仔裤,轻盈得像风里的小花。 他感觉到她心里的急迫,她急着想要逃离这里,似乎多一秒都不能等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这个想法藏在她心里有很久,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真的到了这一刻,才突然明白,其实早就应该这样做,过去多傻。 “那你先走吧,我在后面看着你。” 瑞芬看着时来新,眼神有些复杂,然后倒着向后走一步,再走一步,最后转过身去走向远处,还回了一次头,直到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说实在的,时来新真有些羡慕她,她的生活在此刻重启,在人生这场大戏里,发现:原来我可以不这么演。而自己却是欲罢不能,陷在麻烦中身不由己。 小镇上的一些人仍在窥探,目的不一,在窗户的后面,在门的缝隙里,这已经是他们的习惯,小镇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总要有些事情打发茶余饭后的时间。 他们意外地看见,这两人居然是分开走的,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想象的那样?怎么都不按照剧本走了。 更遗憾的是,最重要的谈资就此消失不见,看来女人们在买菜时碰到、男人们在麻将桌旁闲聊的热门话题要重新找一个了。 第49章 应聘 “本店诚聘厨师,待遇从优,月薪3000,包吃住。” 时来新在这个简陋的招聘里读出不少信息。首先,这个职位全天候,没有上下班,在店里吃也在店里睡,类似于旧时的长工。其次,对出身、对技能没有任何要求,会拿锅勺子不把人吃吐就可以。 贴出招聘告示的是个名叫“欣欣小吃店”的路边店,用一张啤酒广告海报的空白背面,字写得歪歪扭扭,上面已有些污渍、还受了点潮,可能贴了有段时间了,也说明这个职位的竞争并不激烈。 他观察这家路边小店,优势是方圆一里没有别家,劣势是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多少人从这路过。 看来这家老板一直求贤若渴,时来新觉得没有别处比这个职位更适合他的。 这里非常靠近砀山山区,就在山脚处,与湖山镇一南一北,坐落在不同的方向,中间隔着整个砀山。 这家“欣欣小吃店”的不远处,有一个大型的温泉区,配套着温泉酒店,还有不少旅游地产项目。最核心的莫过于那几眼大型优质温泉的泉眼,蒸腾起的水雾直冲上半空,常年云雾缭绕,可能跟温度有关,温泉水雾里所含的质能粒子特别丰富,正是泡影最喜欢的的地方之一。 他已经绕着砀山走了一圈,发现这个位置非常理想。更重要的,他已经没有钱了,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必须要找份工作糊口。 掌勺做菜难不倒他,他高中毕业后出来打工,在一家正儿八经的大酒楼做过帮厨,厨师忙不过来时,他也会上手炒几道菜,没听过客人有什么意见。 为顺利把工作拿下,他还特地上网温习一遍,麻婆豆腐、农家小炒肉、醋溜土豆丝等等,把这些苍蝇小店必备招牌菜的要点记忆下来,脑子里细细模拟,直到感觉到自己充满信心,出必信手拈来,才走进这家“欣欣小吃店”。 店子是大排档性质,屋里屋外都摆着桌子,外面简单搭了个雨棚,地方比里面还要大,合起来算占地面积也不小。 店主叫宽爷,已经有些年纪,光头、多数时候笑眯眯的,见时来新来应聘,简单问过两句,“哪儿的人”“干过没有”之类的,还认真看过时来新的身份证,才说道:“我们这儿主要就是饭市时候人多,原来就我自己干,现在手脚跟不上了,才想起找个人帮忙。你来了,我也不说别的,工资你知道啦?”见时来新点点头,他又道:“待会儿客人就来了,中午你先干起来,我在旁边瞅瞅,可以的就留下,你看行不?” 果然是私企高效,见面就是实操。 时来新脱去外衣,围上老板递过来的围裙,带起有些发黄的松紧白帽子,先备起菜来。 他拿起菜刀,开始时手生得很,看得老板直皱眉,不过也就一会儿,身体记忆回来了,很快顺手起来,接着越做越好,笃笃笃能玩起节奏,还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你是有段日子没干了吧。” “是呀,我这人吧,大毛病没有,就是喜欢玩儿,背起包到处旅游。后来认识一帮驴友,让他们给带坏了,连工作都辞掉,跟他们天南地北地走。这不,又没钱了,到您这儿来找活儿干。”时来新心里清楚,这也是面试的一部分。老板不敢留完全不知根底的人,都是老江湖了,大家都懂,至少要给他个说法,接不接受另说。不过看样子这里想招人也有段时间了,估计由于工资低,工作时间长,本地人懒散都不愿意干,落泊到此的外地人反倒是有来问津的。 时近中午,客人渐渐多起来,客源大多来自附近的两家学校,一家是“砀山第一中学”,另一家是“省公用事业高等专业学校”。 两家学校的师生不耐烦学校食堂的伙食,出来聚餐打牙祭,距离最近的“欣欣小吃店”成为首选。另外还有路过的散客,主要是来往温泉区的游客,到饭点停车吃顿便饭。 时来新抓紧时间研究了店里的菜谱,都是家常菜,手里的活足够用,只有砀山山区的两样特产首次接触,野山鸡和山坑鱼。 野山鸡其实不好吃,肉都比较硬柴,只有红焖才能做好,用时还比较长,他能够应付,多做两次估计就可以上手。只有那手指粗细的山坑鱼不容易把握,不过这是老板宽爷的拿手菜式,浸淫多年,对这个菜很有心得,他用椒盐干煸把小鱼做得色香味俱全,吃起来香脆可口,是很好的下酒菜。 见时来新谦虚好学,宽爷也不吝指导,逐道工序地教。看宽爷做过一遍,时来新试着做出来,没想到还是有一定的水准。 学校出来的客人都是年轻人为主,菜名不断报出,两个下手开始忙起来,时来新正式上岗,自己把握着,少放盐,多放糖,降低辣度,迎合客人的口味。 这就和宽爷这等老派厨师的习惯有些不一样。 做出菜来,宽爷在一旁尝过,口味不正宗不是太认同,也先不表态,走到店面上问那些熟客的意见,结果意外的是反响不错,连那些小女生剩菜也少了。 宽爷对时来新的好感立马上升,心里暗叹年轻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与时俱进没错,有时候也得跟着退步。 时来新很快就渡过了重新适应的阶段,提锅拿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炒过十来道菜之后,效率也提上来了,宽爷看着满意。 忙完了中午饭市,宽爷和时来新这场宾主算是敲定,宽爷明显比之前热情许多,带时来新到住的地方安顿。 住处在饭店后面的一幢破旧小楼,三楼住宽爷、宽婶两口子,时来新住二楼,同一层的是店里做服务员的两个女孩,楼下住着两个洗碗洗菜的杂工。 宽爷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时来新放下行李,打量着新居。 只是一个小房间,十个平方不到,家具用过多年很陈旧,也凑合能用,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合在一处,是大家共用的。条件比较简陋,对出门在外打工的人来说,已不算太差。他这个大厨能单独一间房,的确如招聘广告所说,待遇从优了。 在床上坐下,让一直在空中的泡影到处转悠,先到两家学校去看看。 砀山第一中学占地面积很广,初中部和高中部加在一起,据说升学率还不错,远近的学子都希望考到这里,算是地区性名校。公用事业高等学校相较小一点,但隶属国有大部门预算充足,建筑相当有规模,校舍、堂馆、运动场齐全,校区绿化景观也不错。 在饭店这边往山区看去,可以见到起伏有致的群山,不远处有一片地势平缓的半山腰,隐隐有错落的别墅群,设计得相当精致,想来住在那处,风景环境都会相当优质。 泡影转眼就飞到半山区域,当眼处可以看见英伦风格的黑铁栏杆大门,铁栏杆当中嵌着金灿灿的标志,上有大字“归龙山庄别墅”。 进入别墅园区,所见到的景致皆经过精心设计,建筑做工用料考究,别墅间布局合理,充分考虑到私密性,每幢独栋建筑又自成小空间,建筑外观风格相承但绝不雷同,这就是传说中的私人订制。 放眼看去园中居然还独占有一眼温泉,不知是引来的还是本来就有,颇为豪奢,建成一个半露天的小型浴场泳池,温泉水通过管道引到园中每家每户,在家里就可以泡温泉,好一个富豪级别的渡假山庄。 第50章 大厨 在这个半山别墅区一转身,正好俯视山下的温泉酒店度假区,楼高十余层的酒店大楼,以及散布在各处、筑起高高院墙的私密小院落,全部尽收眼底。下面温泉的雾气升上来,正好来到半山的高度,在这个区域凝聚不散,使得这一带如在云中仙境一般,拍出照片来羡煞旁人。 关注完身边的几个地标后,时来新让泡影在小楼附近又转了几圈,熟悉一下环境。见没什么事,便停下脑海里的动作,起身把房间清洁搞搞,再闭目休息半小时,午休时间便到点结束,下楼走去饭店。 他出去就碰到同样去上工的两个服务员小姑娘,刚才午市时已经认识过,都在二十岁左右,一个圆脸的叫小芳,清秀一点的叫小丽,几人打声招呼一起走去饭店。 两个小姑娘正值青春可爱年纪,没有多少机心,对他也好奇,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很容易就知道她俩和宽爷都沾着亲戚关系,来自附近村里。 小饭店人事简单,工作也简单,手头事情做好就行,时来新很快就熟悉了环境。 下午上工第一件事儿是吃饭。趁这会儿空闲,先把各人肚子喂饱,接着可能要忙到很晚。 员工餐当然也着落到时来新的身上,宽爷叫他随便做点,也带着点考核的味道。 “那就炒饭吧?”时来新建议,这种时候当然要民主,别真当自己大权在握。 顾名思义,“炒饭”,主角是米饭,其它加什么都是配角,也就是放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员工餐也不要亏待自己人和自个儿的胃。时来新把肉、蛋、虾米挑好的放足了,再加菜心粒、胡萝卜粒、玉米粒等等配菜,把一锅炒饭弄得赏心悦目。 好吃的炒饭应该是颗粒分明的,但大多数苍蝇小店的厨师都会炒成一团一团。时来新受过大酒楼高级厨师培训,知道一些秘诀,秘诀之一就是用筷子来炒,果真做出来色香味俱全,宽爷挑不出毛病,只是有些肉疼那些材料,暗下决心下回一定得亲自备料。 同事们当然喜欢,把小芳、小丽吃得眉开眼笑,那两个杂工本来稍有些小心思,对新来的大厨不冷不热,此时一顿饭就被收买走了一半,往后要是每顿都吃这么好就心满意足了。 宽婶是个眼儿紧的,想说几句,但见到宽爷摆手,就忍住了。 就这样几天下来,老主顾们发现,小饭店的口味更新了,那新鲜劲儿让学校的师生们还比较捧场,生意明显好了。 厨师是饭店的灵魂,换厨如换刀,宽爷有些失落之余,还是相当满意,对时来新也态度越来越好,没事就叫上他在店面上坐下喝上一杯。宽婶在店里收银,看得出是个犀利人,平常对小姑娘和杂工挺凶,但也有眼力劲儿,知道这厨师值得收买一下,对他也难得地给出笑脸。 熟悉环境以后,时来新也不拘着性子,开始放飞自我。厨房里热,便穿起黑背心,露出一身的疙瘩肌肉,红红的炉火忽明忽暗,把他的身材映照得比健身运动员还要健壮分明,在无遮无拦的厨房里很惹眼。 女生们远远瞧见了,找由头往厨房里钻,一个传一个,没多会儿就在学生们中、尤其是女生当中传开了,让生意额再度上升。 “欣欣小吃店”来了个型男主厨。 女生们借着各种由头过来吃饭长见识,看到那个虎背熊腰的身影在那儿翻锅,灶火映红着刚毅的脸庞,很是迷住了一些人,边吃饭边眼睛溜溜地往厨房瞟过去。 他在宁越被伏击时砍的几道伤疤,那点小衣服遮掩不住,大部分露在外面,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让疤痕明显被吸收变淡,不算难看,又恰巧从旁证明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更让小姑娘注目。 男生们都有些妒忌了,来参观后不以为然,回去发表言论,那好看吗,大块大块的,多低档,知道什么是美吗?黑背心再配条金链子,整一个黑社会,现在的女生审美能力堪忧呀。 但这都不妨碍女生们的组团行动,连店里的小芳、小丽两个小姑娘也喜欢有事没事儿凑过来,用手指戳戳那坚硬的肌肉纤维,发出咯咯的笑,连宽婶眼里都有些冒火。 后来时来新也意识到,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能靠颜值吃饭了? 宽爷年轻时在大城市里看到过到酒吧里的调酒师,靠着骚包表演招徕顾客的手法,当时就觉得很受启发,多年来心里都有这个深藏的梦想,只是无奈自己没有这个条件,被压抑下来。 现在时来新的状态,让宽爷看到了希望,原来厨师也可以这样作的!宽爷考虑是否跟时来新商量,研发一下,来个炒菜花式表演,多招徕一些生意。 但一转头,看到时来新正在处理一块牛大骨,不用摆架式,手起刀落,轻描淡写地把牛骨头剁成清楚的两半,就打消了念头。这活儿宽爷干得多了,清楚这需要多大的力量,看来这位有些神秘的厨师,很不简单。 时来新对宽爷这里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对宿舍使用的蹲厕很不习惯,而且和洗澡间在一起也不方便。二楼这个多功能卫生间是五个打工人集体使用,除了小芳、小丽小姐妹,楼下的两名杂工也上来用的,因此相当繁忙。大家下工的钟点都是一致的,两女生占用的时间比较长,解决问题的时段也差不多,时来新只有争分夺秒地用,通常是洗澡和解决生理需要一次搞定。 还有件比较尴尬的事情,卫生间建设比较简陋,到处是漏洞的几块隔板而已,防君子不防小人,每当女孩来用的时候,下面两个坏小子就来探头探脑,装作等厕所的样子。两女孩也察觉到了,在使用卫生间时尽量一起来,外面站一人把风。时来新到来之前一直是这种怪异的情形。 后来他发现了其中的不妥,瞅着两个坏小子又来把望的时候,走出房来给他俩一人一脚,踹得他们求饶,后来才不敢了。两名杂工知道时来新力气超大,一点不敢造次,连报复的想法都不敢有。为这事儿,小芳和小丽看时来新的眼神更崇拜了。 时来新这人喜欢动脑子,在“欣欣小吃店”干了没两个星期 ,他就琢磨着给店里的野鸡换个做法。砀山的野鸡肉质比较粗硬,这是鸡种的问题,红焖的做法会使鸡肉变得比较柴,口感不是太好。 他找了几只鸡做实验,用老火隔水猛炖六个小时,加入山里的一些药材,谁料想出来后汤汁一片金黄,香气扑鼻,鸡肉酥烂,连鸡骨头都可以嚼碎了吃,而且汤汁原汁原味更加香浓,有补气益中的效果,宽爷尝试过,晚上睡觉少了起夜。 这道菜品大有希望,被加进了店里招牌菜单,时来新获得了命名权,时来新没有随便,有感于自己的际遇,便起名曰:云雾藏龙鸡。 这个名字注入了他对自己处境的自诩,有些自我陶醉,也有点俗气,但宽爷觉得够霸气也就用了,马上隆重推出,用上所有的宣传手段,其实就是写了个更大的牌子。 宽爷听从时来新的意见,注明此鸡只接受预订,临时点餐恕不供应,这样逼格一下就上来,自己也省事,以销定产避免了库存积压。 推出以后就立刻受到欢迎。这道鸡自然不是学生可以吃得起,基本上都是往来温泉区的游客在消费,居然还有住在归龙山庄别墅的人打电话来要求预订送餐。 “欣欣小吃店”多了一道招牌菜,这道云雾藏龙鸡的价格非一般家常菜可比,即刻成为店里的一项主营业务,利润还是比较丰厚的。 宽爷看时来新更顺眼了,马上表示正在考虑涨工资。 业务能力得到肯定,时来新获得更大的空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他把修炼的时间改到了晚上,开始是迁就工作的时间,后来他发现,少了日光的照蚀,云雾保持的时间更持久一些,质能粒子也更稳定一些。 到了晚上收工后,他借口出去散步,就跑到温泉区附近寻找适合的练功地点,通常会逗留到比较晚。这样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没关系,他早想好了,与其偷偷摸摸去,不如这样大大方方去,若人家在旁看到,也说不得什么,即使他照直讲自己在炼气修仙,别人也就当好玩笑话一下,无伤大雅,谁也料不到他是来真的。 第51章 酒友 这段日子过得很平静,可以说是这几年来时来新过得最放松的时期,远离所有的糟心事,实实在在每天提高自己的实力,闲来研究泡影的使用说明,还可以做几道菜犒劳自己,真是小欢喜不断。 最直接的成果是,泡影的控制距离增加到超过五公里,这种成长简直肉眼可见,透过这个成果,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缓慢而坚定的改变。可惜在脑域开发方面,仍然没有找到门径,缺乏针对性的方法。 他仍需要进行大量的学习。 有天他忽然想起,省公用事业高等学校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图书馆,如果能进去找些资料应该会有所帮助。他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怎么才能取得进去的资格呢?或许可以在往来的顾客中想想办法,里面有不少是该学校里的老师。 自此时来新开始留意起那些进店的老师。学生和老师的区别一眼就能分辨,那两所学校的老师怎么区分?他有自己的方法,中学老师的穿着随便廉价一点,公用事业学校的老师普遍都要光鲜些,没办法,大家掌握的资源不一样。 观察了几天,正想着这件事情呢,机会就来了。 有一位公用事业学校的老师来的比较勤,算是熟客,老师叫安华玉,教物理的,戴着黑框眼镜,平常神情比较严肃,颇有师道尊严,私下里却随和,喜欢喝两杯小酒,对店里的椒盐山坑鱼情有独钟。 这天他又来了,和一个同事模样的人坐下来点菜吃饭。安老师为人豪爽,待人没有架子,和宽爷比较对脾气,两人是酒友,每当安老师来光顾,宽爷总是要坐过来陪他喝上一杯。 今天还是老样子,几人坐在一起喝上了酒。待到饭市的高峰期过去,时来新现炒了一个菜,以试菜的名义亲自端过去,攀谈几句,双方客气一番,安老师忙请他坐下,大家对干了一杯。 来了新的酒友,大家也是刚认识,安老师阅历丰富,自然把话题往烹饪厨艺方面引。 时来新这人其实厨艺也只是凑合而已,但理论比实际要高好几个层次,得益于吃得多见识广,谈起这些话题滔滔不绝让在座诸人听得津津有味。 当扯到各国的菜系时,时来新别有一番高论。 “我认为,别看世界上各国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难以尽数的地方菜,在我眼里世上只有三大菜系,所有的菜系都可以分别归类到这三大菜系之下。” “哦,愿闻高论。”安老师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贼亮贼亮的。 “这三大菜系我称之为酱油系、奶系、咖喱系。天下所有的菜系皆不出其左右,必在其中之一。所谓酱油系,就是昆昊文化圈以及受其影响的各个国家和地区所采用的最主要的调味品,品种很多,是个庞大的家族,里面最重要的灵魂就是黄豆和它的发酵物质,酱油,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咱们面前哪个菜里没有酱油。” “然后就是奶系,它广泛分布在易鲁帕洲、艾瑞肯国等这些白种人主要分布的地区,他们使用牛奶或者羊奶,直接加入主食和菜里,更多是发酵成各种风味的奶酪,和食材搭配创造出许多的美味。” “还有咖喱系,发源在热带地区,使用的国家也非常多,有趣的是它可以很好地融合上述两种流派,发展出新的口味,因此流传特别广泛。它由多种香料构成,其中最重要的是胡椒。” 座中的一位老师提问:“那些巨辣的菜系里面,辣椒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吧,是不是要加一个辣椒系?” “辣椒固然重要,但里面没有豆瓣酱你试试,完全没有那种味道了。” “那寿司呢?它可什么都没有放。” “这就更不用说啦,你吃的时候不加酱油吗?吃寿司其实就是吃酱油。” “诶,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喔。” …… 安老师几人立刻高看时来新一眼,觉得这厨师不一般,很有内涵和深度的样子,这种酒友的关系开始处下来。 有了第一次,交往就顺理成章,每回见安老师来,时来新只要不忙都出来打声招呼,聊上两句,若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他就干脆就坐下来一起喝酒,喝完海派地大手一挥,记到他账上,不肯让安老师掏钱。安老师也是讲究人,来的时候绝不空手,给时来新带盒茶叶或者酒之类的。 安老师是个健谈的人,跟他天南地北地聊也是蛮有趣味,时间不长两人就喝成了朋友,平常跟安老师出来吃饭的那几位老师自然也就相熟。宽爷见他们谈得有趣,也经常加入进来,用他的话说,沾沾文化人的灵气。 有回大家又在一起喝酒,说起最近通胀厉害,肉菜水果价格全面上涨,政府也不出来干涉一下。似乎每位老师的过去都是愤青,安老师杯酒之后牢骚很多,一拍桌子道:“这帮议员就是吃干饭的,参选时口口声声说纾解民困,这个时候人民真的困难了,他们又没影啦。” 宽爷苦着脸说:“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才最惨,进货价涨了,店里的价格却不敢涨,怕这么一涨客人都不来吃,等于损失都由我们承受,弄不好就要亏,教人左右为难。” 时来新见说到这些话题,也过来卖弄一下自己学识。他虽然没上过大学,生活所迫念完高中就出来工作,但后来在公司上市辅导的时候,专家提出他的学历不好看,不利投资人对公司领导层的评估,有拖后腿的嫌疑。 于是他去知名大学报名,上过一期总裁班,混了个文凭回来。所谓无知者无畏,他结合自己的实践,加上那段时间所学,他在毕业论文里发表了他独创的“盒饭经济学”,还获得过教授的好评,回来跟大家分享时,关风与方舟却觉得好low,本来他还打算在媒体上发一发的,造些声势,被两人死活拦住,这才作罢。 “我认为这就是收入与支出间的平衡游戏,收入涨了支出也长,就不会感到压力,也不会有通胀这种主观定义,反之生活质量下降,不爽啦,就认为钱不值钱,同样的通货却换不回同样的商品。这就像刻舟求剑,商品价格无时无刻不在变,最明显的像猪肉,是有大的周期和小的周期交错影响,谁说得清楚。” “商品和价格两个都是动态的,就像船和水的关系,你在船上做个记号,就能记认下面的那片水域吗?” 时来新看看旁边几位,都听愣了,不明觉厉的样子。 “但咱们理科男不喜欢含糊,难道日常生活中就不能找出一组恒定的不变量,来标记通胀的程度吗?根据我长期吃盒饭的经验,我从中找到了规律,盒饭是最好的恒量。民以食为天,盒饭是草根小民每天最基础的必需品。我把盒饭的直接成本,包括肉、菜、饭、包装盒等直接成本看作一,用市面上的基础盒饭价格去除以它,得到的就是盒饭系数,现在的盒饭起步价12元,直接成本在5元左右,系数就是2.5。” “其实我们这十几年来,绝大多数时候盒饭系数都保持在2.5,有段时间是2多一点,那是严重通缩的一年,大家可以回去算算。我的看法就是,所有社会商品的定价,都是以这个系数展开,是底线,基本不会有比2.5低的,不信也可以回去算算。再就是,如果在某个时点,盒饭的系数超过2.5,就说明收入开始跟不上支出,超过的幅度越大通胀就越强烈。” 第52章 深研 听这些人讨论得兴高采烈,宽爷却完全找不到北,但看见几位老师还在深思的样子,不想露怯,连忙举杯:“说得太好了,很有道理,佩服佩服。”大家干了一杯,马上转移开注意力,气氛再度活跃如常。 讨论过如此有深度的问题后,安老师和时来新更加聊得开,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厨师,曾旁敲侧击了解过他。时来新用对宽爷说的那套说法来应对,不料安老师感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颇为伤怀,看来安老师也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时来新找个机会跟他说了到图书馆找资料的事情,有了前期这些铺垫,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厨师的人设已经建立起来,这时候提出要求就不觉得突兀。安老师义气,拍胸脯没二话,答应借自己的证给他用。 于是,省公用事业高等学校的学生们,惊讶地看到,校外小吃店那位肌肉型厨师,出现在校园图书馆里,跟他们坐在一起安静地看书。女生们惊喜,他没有辜负大家对他喜爱,果然是一个爱学习有抱负的厨师。 学校图书馆的藏书很丰富,让时来新有点意外,这里就算比不上那些知名的大学,差距也不大。除去对口的专业书籍外,综合类的书籍相当多,给了他很大的选择空间。 精挑细选下,他找到几本基础类的生物学、物理学书籍,还找出一本相当有感觉的书《量子生命》,粗略翻一下就知道,这本书应该对他有所帮助。 他立刻在图书馆找个位置坐下,认真阅读起来,也没理会那些关注的目光。 书里首先列举了一些生物界里有趣的例子,有几种习惯长途迁徙的鸟类,能够凭借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能,精准找到数千公里外的目的地,这不是光靠眼睛可以做到的。科学家做过实验,把飞行途中的目标鸟类捕获,关在黑笼子里,随机去往一千公里外的异地,再把鸟放出来,获得自由的鸟儿几乎是马上就找到正确的方向,重新开始旅程。 让科学家费解的是,鸟儿身上究竟有怎样一种机制,使它具有这种能力?经过多个方向的研究,科学家们认为,最有可能的,是鸟儿通过感应星球磁场的变化做到这一点。但更大的问题出现了,鸟儿身上是靠什么样的器官来完成这个工作,那会是一个非常非常精密的东西,有机生命的机体能够构造出这样的结构是超乎想象的,事实上通过解剖却找不出来。 如果上述假设成立,鸟儿体内有单纯量子态的存在,展开说就是,这些量子态存在隐藏在某个器官内,与地磁产生物理效应,再准确传递到感官。量子层面的世界里,一克的质量就已经拥有非常广阔的空间,现在的手段甚至无法去发现它们。 这本书仍停留在猜想和找证据的阶段,理论上逻辑自洽,但无法证伪,还在探索当中,但已足够给时来新以启发,找到让他兴奋的灵感。 到此就可以大开脑洞,有机生命的意识可以直接与量子产生联系,既然鸟儿可以做到,人类当然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跳出一个非常吸引的话题:人类的灵魂。 有关灵魂的话题已经争议了数千年,这个假设为灵魂存在解决了物质基础,灵魂也与量子态物质一样存在但无法看见。 医学界曾有人研究过一个现象,人体在生前和死后有21克的重量变化,一直找不到答案,那21克到底去了哪里。于是便有人提出,那就是灵魂的重量,时至今日,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不支持的人,也不可以否认人类独有的灵性,单纯强调物质合理性是解释不了这个事实的。 人们在努力试图找出证据,证明灵魂也是物质的,只要它是物质的,科学终将揭开它的面纱。 古代传承下来的修真理论,有性命双修一说,究其本意,就是对肉身与灵魂的发展辩证,两者无法脱离开单独去进行讨论。肉身是灵魂的凭据,是基础,肉身的强大直接关联到灵魂的层面,灵魂也应该有着独有的发展道路,它的蜕变与肉体结合才是生命的质变。 修真是道家的核心追求,泡影代表着这条道路的成果,一脉相承,它本身就是意识与物质勾连的证据。 的确是开卷有益,经过一系列的阅读,时来新觉得之前对脑域开发的想法有闭门造车之嫌,把问题想简单了,可能并不存在单纯增强脑电波的路径,它是有源之水,基础仍旧是肉身。 至少到目前为止,时来新对泡影的控制是与身体的改善同节奏的,没有出现过例外,恰恰从另一方面证实,性命双修的正确性。 还是老老实实先将可以做的做到极致。 他对将来的路看得更清晰了,先前他受现实的影响,不知不觉产生了急躁情绪,想尽快得到成果摆脱现实的逼迫,改善处境,获得安全的空间,殊不知这反而有碍修行,有点误入歧途了。修行是修行,生活是生活,混为一谈,为改善生活状况而修行,如用不对的钥匙开锁,结果可想而知。修行有自己的规律,不可为外界所影响,这条道路贵在“纯粹”二字,坚持执着,决不能夹杂其他。 让生活的归生活,修行的归修行。 想通这些时来新不由胸怀大畅,眼中的世界比往日更清晰,似乎对泡影的控制程度又往上提了一些。 在日常生活中增添了上图书馆这项内容,他每天踩着自己的节奏在前进。 时来新的表现宽爷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到店工作后的所作所为,宽爷比谁都清楚,觉得此人见过世面,自有一番格局。 宽爷阅历很丰富,一段时间看下来,知道他这厨师估计就是客串的,不会太把这份工放在心上。 时来新这厨师能干多久真说不准,不过他在日常工作中的确让人说不出什么,留不住是可惜,眼下就珍惜吧。 因此宽爷在时来新面前也从不摆老板架子,作朋友相处,让时来新呆得舒服,也不拒绝多干一段时间。宽爷知道宽婶眼皮子比较浅,对店里工人盯得紧,说话不太注意,早早提醒她注意收敛,不要无端把人得罪。 宽婶不是笨人,时来新现在是活招牌,心里拎得清,不会自己砸自己的生意,况且这大厨为人也不讨厌,说话行事怪有意思的。 因此时来新相当自由,只要把两个饭市应付完,想干什么都随意。 他在夜里很晚才归宿的事情到底还是引起了大家注意,最先问起的是小芳、小丽两个,时来新就把自己修持求道、立志飞升的梦想给她们普及一遍,告诉她们这就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 年轻姑娘觉得什么都好玩,嘻嘻哈哈地说有空可以教教她们。很快她们就把时来新原来是一名修士的事情传开,饭店上下的人都知晓了。熟客们听说后,纷纷表示惊讶,看时来新的眼光都颇为异样,这时代里居然还有人想要成仙,这人看上去很正常啊,怎会如此想不开? 宽婶搞不清修士与和尚的区别,提出疑问,为什么时来新吃荤,还吃得那么多。 总之,人们把欣欣小吃店的厨师居然梦想修仙的事,当作一段趣闻,稀罕过后也没有在意,基本上都是一笑置之。 这些反应也都在时来新的计划之内。 第53章 怪客 时来新让泡影飞得最多的地方是归龙山庄。 这里环境优美,风景秀丽,适宜度假休养,售价也非常昂贵,业主都是富豪级别的有钱人。作为私人禁地,这里的安保工作做得相当严密,外人很难进得去。 时来新的心理跟普通人一样,越是遮掩不给看,越有窥探的兴趣,这里的安保监控设备对于泡影来说跟不存在一样。 整个园区只有百来栋别墅,属于有限资源,对外的宣传口径也是限量珍藏版之类的,倒是没有虚假,物有所值,早早被富豪们抢购光。据时来新观察,这些别墅大多数时候是空置的,只有富豪们想起来了,要泡个温泉,才会驱车前来住上一段,有的还喜欢约上亲戚、朋友、客户一起,这里风景也不错,还是自家的温泉,会很有面子。 当下时节天气已渐入秋凉,砀山的气温渐降,温泉水滑,正是浸泡的好时候,吸聚不少人流,都是来山庄和外面温泉区渡假的,人气转旺带来一些好处,欣欣小吃店的云雾藏龙鸡接连获得不少订单。 时来新今天特别关注的,是掩映在茂密的树影背后,靠近南面山边的那幢别墅,那里正在开派对。一般来说,园区内的住户少有这么热闹。 这伙人明显是一群年轻人约好来玩的,男男女女有几十人,把音乐音量开到很大,都是吵闹的电音舞曲,一群人边喝酒边扭动,升起火来烧烤,烤肉的香气四处弥散开来。外面还不断有人加入,车子把别墅区道路两旁都停满。 客人中有不少美女,衣香鬓影,把山庄都衬托得生动起来。美女多了,男人们更加兴奋,派对热度急升,热舞跳得人冒汗,再被酒精一激,年轻的女人们纷纷脱下外套,露出参加派对的正装,争奇斗艳,勾人眼球。 时来新其实也好这一口,如同苍蝇老远就闻到味道,专门前来看热闹。不过来早了,人们都还保持着风度,举杯调笑,话题还很表面未到深入的时候。 一边关注,一边忙手里的活,不知不觉过了晚市时候,时来新在厨房做完最后一个菜,忙活得差不多,走到外面店堂来透透气。看看店里的情况,一切如常,客人不算多,吃完的都陆续离去,只剩下两桌仍在用餐。 就在这时外面公路上有辆车驶来,是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看样子是才进山不久。 车子在欣欣小吃店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是名中年男子,面容保养得不错,穿着深色西服,剪裁得体,身上带着股上位者的气息。他关好车门,独自走进店里,看样子是要吃饭。 时来新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因此特别关注几分。 男子进到店里坐下来,小丽给他上茶水递餐牌,他随便看了看,开口就要一只云雾藏龙鸡。 小丽向他表示这道菜只接受预订,他有些不爽,但显得涵养很好,只是让小丽请老板过来一下。小丽没法,只得请宽爷出面,宽爷过去后,男子说价钱付双倍给他上一只,宽爷忙解释,云雾藏龙鸡自推出以来,生意都做得实诚,真的是只有预订才行,多一只也没有。 他表现出明显的不满意,其它的也没要,就起身上车走人了,弄得宽爷抱怨,说这位架子可真大。 接下来见没什么客人了,宽爷便让大家下班。时来新回到住处,让两个小姑娘先洗澡,他自己在房中再度让泡影飞往归龙山庄看热闹。 那处的派对已经渐入佳境,可以见到有姑娘只穿着三点式泳装泡在温泉热水中,与男伴嬉戏,有的男女走到树影深处开始私聊,别墅里的房间爆满,连书房都没有空出,仍可见到一对对地坐在楼梯上,看似闲坐实际上在排队,不时拿眼睛瞟向房门。 时来新东瞧西看,忙得不亦乐乎,但总觉得不过瘾,通过泡影来看,就是黑白电视机的效果,还没有声音,大量的事实要靠脑补来还原,后来实在累了,兴致大减,于是退出来,让泡影在山庄四处飞透透气。 在园区的一条石阶小径上他意外看到一个熟人,正是刚才店里吃不到鸡离开的那个男人。此时他行色匆匆,手里提着个沉重的大提包,一步步走向一栋处在黑暗中的别墅。 时来很新好奇,便跟上去,见那男人在电子锁上按密码,旁边的泡影正好可以把密码看得清清楚楚。男人把门打开,然后进门开灯,再“碰”地把门关上。 这个人给时来新的感觉很奇怪,这个时节来山庄没有拖家带口,独自一人,匆匆忙忙,不像来泡温泉,倒像是来办事。 他看反正没什么事儿,这个人又透着蹊跷,以前很可能见过,只是记不起他是谁,探究的想法便生起来,索性跟上去探查一番。 自从有了泡影以后,他性格中的一些阴暗面开始暴露,其中之一就是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倚仗泡影的能力干这点事情实在太容易,简直不需成本和冒风险,不良癖好被迅速养成。 绕这栋别墅游走一圈,见到二楼推开了一扇窗户,其它位置都还拉着窗帘,便控制着泡影从这扇窗户飞进去。 这是一间卧室,看格局应该是主卧,房间里没人,洗手间、衣帽间也不见人影,家具陈设齐全,但不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离开卧室,经过一条走廊,只见在尽头处的房间亮着灯光,进入到房间,房中陈设像个书房,面积非常大,一边摆着一组沙发,当眼处是张大书桌,另一边的整面墙壁都是书架,那男子就在房间里。 男子弯着腰正摆弄他刚才提来的黑色大提包,泡影移动到近处,能看清楚提包里的东西后,时来新眼睛不由睁大了,那是整整一提包的现金,全是绿色的百元大钞,一叠一叠整齐摞在包里。 那人可能嫌一叠叠取出来费事,把包翻过来,里面的钱“哗”地全倒在书桌上,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伸手抚过钱堆,动作熟练而轻柔,似乎陶醉在手感中,拿起一叠来“呱呱呱”翻一遍,放下再拿起一叠,又重复一遍,简直爱不释手。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放下手里的现钞,走到书架前,往书架的侧面按了一下,只听“啪”一声,整个书架往前活动弹出来,原来这里是有机关的。 接着他把书架推到一旁,露出里面的东西,里面的情形把时来新坐在宿舍里的本尊都刺激得惊呼一声。 那是整整一面墙的钱!堆得很整齐,密密匝匝几乎没有留下缝隙,这些小纸片静静地堆叠在那儿,却充满了对人心的冲击力。 男子满意地欣赏着面前的美景,长时间地沉醉其中,接下来他走到现金墙前,伸展双臂整个人趴到上面,脸孔埋进钱堆中,半闭着眼深呼吸,细嗅纸币上浓浓的油墨味道,带着骚包的表情,肆意挥洒不能展露人前的丑态。接着他情绪不断攀升,居然就此去到高处,甚至肉眼可见他的全身发生一阵哆嗦。 第54章 贪念 在情绪宣泄过后,他慢慢软下来,背靠着现金墙滑坐到地上,眼睛依旧闭着,似乎在享受着某种余韵。 再之后他平静了,像睡了过去,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概五分钟后,他缓缓爬起,有些立足不稳地走回到办公桌前,收拾起桌上的钱。 他打算把桌上的钱转移到现金墙上,那堵墙上只余下左上角还有些空位,来回走了几趟,终于让这墙圆满了,甚至还有一些怎么也挤不进去,无奈放到别处。 干完这一切后,他伸了个懒腰,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给自己倒杯红酒,靠在那张样式夸张、有些像龙椅的椅子上轻啜,还把脚伸到桌面上,姿态好不逍遥。 酒喝完,他依依不舍地将书架恢复到原来的位置,把别墅上下巡视一遍,关好门窗,就走出了别墅,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了。 果然,接着他来到停在附近车位上的豪华轿车处,上车离开了山庄。 他好像很忙,这么晚了都不打算留下过夜。时来新把他的车牌号码也记下来,他大致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刚才在书房里,他看到了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那是一张集体合照,背景取自一幢办公大楼,外墙上挂着金色的一行大字“宁越市土地管理公署”。 而时来新也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 说起来时来新也只见过那人一面,那是在某次慈善晚宴上,他是关风的朋友,大家意外碰上的。当时两人已经分道扬镳,但关系还不算太僵,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礼貌上彼此引见过,打过一声招呼, 过后彼此都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好像关风提过这么一嘴,什么“土地管理公署”。 墙上的照片基本上把他的根底泄露出来。 时来新在宿舍里坐起来,拿起手机上网,进入宁越市土地管理公署的网站,在介绍管理层的页面上,在显眼的位置,已经看到了那人的大头照,照片下面配说明,詹毅,主要行政领导。 这人手里面是掌握了权力的,所有土地用途的审批、城市用地规划的制订都是他的职责范围。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是价值链的上游,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这个部门的重要性。 在这个职位上如果要贪,肯定是会发大财的。 买下这么一所豪宅物业,屋子里一堵现金墙,詹毅贪官的身份是跑不了了。 而且这人似乎有种病态般的现金癖好。这些钱的来路本身就肯定有问题,见不得光,他也不想办法去洗白,合法地进入银行记账系统,还冒着风险把如此巨量的现金归拢到一起,砌成一堵墙来过干瘾,这变态病得不轻。 时来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被那钱刺激到了。他开始固执地猜想那里有多少钱,一个亿?两个亿?以前他没亲眼见过这么多钱,无法凭着体积去估算,反正数量惊人就是了。 接着,从来没有犯罪经历的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谋划怎么才能把钱拿到手,偷、抢、杀人、放火,都在所不惜,一幕幕的臆想在脑海闪过,贪念烧灼得他无法冷静。 他再三干预自己,让自己在狂热的想象中悬崖勒马,只是那已经陷入兴奋状态的另一个他,怎么也不肯收敛起念头。 那个詹毅就是个贪官,离辖区几百公里远的地方藏钱,一个政府官员的收入怎么可能拥有那样一套豪华别墅,更别说拥有的那些现金了。 贪官都该被审判,可他还逍遥法外,恣意挥霍着不义之财,怎么可以让他过得如此快活,没有人管我就自己收了他,替天行道,那些钱本就不该属于他。 现在自己真的很需要钱,时来新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被迫在这里打工,赚点钱仅够糊口的,以后女儿上补习班的钱从哪儿来。男儿不可一日无财,没有资本以后又怎么跟关风斗,怎么保护文慧?况且自己修炼需要大量的时间,没有经济基础,进度就很受影响,最近已经越来越显着地感受到这一点了,五斗米难倒英雄汉,这种腌臜气真是受够了。 现在有了解决问题得办法,只需要稍稍动一下这个贪官,而且对付这种人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违背自己的道德底线,这一票干得过。 想通这一节后,他竟然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亮。 在相对干燥了一段时间之后,砀山又迎来多雨天气。刚起来时,时来新就通过泡影看见,整个砀山山区被云雾覆盖,像极了一幅水墨画,空气中湿度极大,窗户玻璃被敷上一层薄雾。他连忙把门窗都关上,免得屋内上潮。 今天是正式开始计划的第一天,他把泡影飞到归龙山庄,先在詹毅的别墅转转,然后在封闭的园区内一点点搜寻山庄的安保系统。 由于要突出楼盘的品位,园区在表面上并没有守卫森严的样子,围绕着整个区域的黑色铁栏简洁大气,没有做缠上铁丝网那种煞风景的举动。 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每隔一小段铁栏就会伸出来一根金属圆柱体,那是红外线发射端口,上面还并排布置着强光灯和几个射向不同方位的摄像头,这样分配下来,光肉眼可见的这部分安保系统,就有相当高的密度。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电子围墙了。 还有,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见到有一名保安驾着电瓶车经过,估计是定时的巡逻,看来这个高档楼盘里,该有的安保措施都不会少。 时来新在网上很容易就搜到了山庄的平面图,实地对照了一下,精度还挺高,这要感谢归龙山庄销售部门的售楼书很写实。 他取出纸和笔,开始画图和作记号,泡影围绕山庄飞飞停停走过几圈,基本上把露在外面的安保器材都被记录下来。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接下来他就是要进虎穴。 园区物管中心的小楼在进园大路的边上,安保系统的控制中心就在一楼,占用了很大的一个空间,中控计算机的主机就在这里,中心内当眼处,有由好几块超大液晶屏幕拼成的视频监控墙,园区里所有闭路监控摄像头所得画面,都实时传来显示到对应的小框里。 泡影进入到控制中心,并未引起丝毫的注意,时来新安心地把泡影驻扎在这里,监视着安保系统的核心要害。 而他本尊如常行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只需要分一部分心神在归龙山庄这边。 在接下来的日常中,从外表看来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宽爷看着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时不时过来观察一眼,说两句才走开。炒完菜没什么事,他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半闭着眼睛养神的样子,把注意力放到泡影这边。 这些天下来是有收获的。首先,虽然之前检查得很仔细,但免不了对监控器材有遗漏,藏得隐蔽的摄像头漏掉了一些,他在晚上身旁无人时,都在图上补录了,还把控制中心的编号同样登记上去,保持一致。 他还发现另外一套隐藏的监控系统,这套系统可以称作振动传感系统,布置在园区内许多重要的、难以监测的角落里,有拾漏补遗的作用,是主监控重要的补充,它们可以通过感应器感应到细微的地面或者植被的震动变化,判断正常或异常,控制中心还有一块专门的电子示意图,反映这些感应器的状况。 第55章 筹划 在这块示意图旁边,就是电子巡更系统路线图,路线图上分布有多个亮着灯的点,这些是预埋在巡更路线上的“巡更钮扣”,保安人员携带便携式电子巡更棒,到达各个钮扣布置地点,自动交互读取,信息经网络总线传输中心计算机,表示一切正常,使安保人员能够一直恪守岗位,无法偷懒。 这些标记把时来新的地图标注得密密麻麻。此外园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车辆管理识别系统,除了开车的人要有出入许可识别,每辆车都记录在案,有独立的识别,包括外观与车牌构成完整的信息,外来车辆要预申请或临时申请临时出入证,基本杜绝了浑水摸鱼的可能。 总体来说,这套安保系统对得起这个山庄的身价,周到严密基本不存在漏洞。 至少现在,对于怎么破解它,时来新还是没有头绪,一连多晚都在图前琢磨,但他并不急躁,就像他在公司开展每项陌生的业务时那样,把每样东西都细细吃透,一直到印在心里为止,到那个时候办法就自然会涌现。 泡影依然每日在归龙山庄和工作人员一样应卯上班,透过它的眼睛记录下所有的有用信息。时来新甚至记下他们每个人的样子、姓名、职位,对每个保安人员换班调休时间了如指掌。 他熟悉的不只是控制中心,还有山庄的每个部门,经常来往的车辆人员,每幢别墅的业主等等。 他还详细读取每样设备器材的资料,上网、打电话去了解其技术参数。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他几乎可以认得山庄的每一处地方,背出每个摄像头的位置。 他幻想他就是山庄的工作人员,每天他来上班,想象他走的每一处,遇到的每个人,他的工作位置在哪儿,走去茶水间倒水的路线,上哪儿的洗手间,中午饭叫外卖还是上食堂等等。 渐渐地,他头脑中形成一条路线,这条路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绕过几乎所有振动感应器,顺利到达詹毅的那栋别墅,但被指纹密码锁狠狠拦在外面,另外这条路的起点还被主动式红外线传感器掐住。 时来新设计了另外一个进入方案。山庄的温泉保障系统需要定期检修,有一家叫“山天水工程”的公司承接了这项业务,他透过泡影了解到,这家公司的检修人员每两周上门服务一次,开车载着维修检测工具前来,同时还带来几大包化学品,作为维持温泉水体的添加剂,每次都是固定的人员,几乎固定的时间。 他可以冒充这家公司的维修人员进入园区,取到钱后放到车里大方地离开。首先他假扮园区物管中心的人打电话给“山天水工程”,编个理由把他们上门维修的时间推迟一天,他找辆小货车,张贴上工程公司的标志,再伪造一个工作证,照正常的日期上门,顺利通过大门进入,然后完事安全离开,这是最省事的方案。 可难点在于,他没有绝对把握能混过大门的安保,守在门口的保安人员要是觉得可疑,只要打一个电话就会拆穿他的身份。另外,他的样子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事后很容易被追查到。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还是否定了这个方案。 没有捷径可走,就需要将问题一项一项地去破解。他在摄像头上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种摄像头是比较早期的产品,生产厂家现在是大品牌,但当时技术上还没有这么成熟,他们采用HTTPS协议进行传输加密,这是很常用的一种技术解决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API接口上。 时来新专门请教过小丸,小丸找出了这个漏洞,发现API接口配置不当。可能当时是出于成本考虑,厂商采用了两家不同供货商的产品进行对接,并没有重新设计,结果并不完善,留下漏洞,有被破解的可能。 小丸把几种可以使用的方法告诉了他,为他指明路径,同时建议他好好看看他们联络邮箱所在的那个“爱国者”网站,里面说不定有惊喜,还给了他一些网站积分。看来小丸和这个网站的关系不一般,时来新听从建议,到“爱国者”去见识。 乍一看,爱国者网站是个不起眼的综合性网站,新闻、视频、娱乐、生活等都有一点,内容普通没有什么看点,甚至有些应付差事的感觉,但只要用有效的用户名登录后,前面这些外层被揭开,露出网站的核心——爱国者论坛,一个热闹而特别的平台。 最先吸引他视线的,是那些惹眼的置顶文章题目,《我联邦五十年内成为世界霸主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星球主要国家军事力量详解(及时更新)》、《论艾理肯国虚弱的本质》、《盘点国家核心资产》、《昆北的乱局》等等,让他有一下子身处国家智库的感觉。 他满心怀疑地点开文章,看了开头之后就有些欲罢不能,写得很有水平,起码都是博士论文级别的,列举事实详尽,分析有理有据,结论很有见地,让他这个政治小白大有收获。他觉得,只要把这些文章一圈看下来,他的自我修养等级一定会得到提升。 谁没有一颗愤青的心,愤青之大者,忧国忧民。在时来新看来,这就是一帮被生活洗礼过的老愤青们,利用自己拥有的学识,为的梦想画出一条条路线图,虽然异想天开,但不能说没有实现的可能。 他在不知不觉间,对“爱国者”产生了兴趣。 他浏览了“爱国者”论坛的全貌,它在功能结构上是比较普通的,除了发表文章、分享心得外就是用户私下交流的园地,若只看这些,倒像是一个学术交流味道浓重的网络平台,并不出彩。 但时来新猜想,这可能又是一层包装外壳,光是表面这些,只需要一群大学生就可以搞定,用得着小丸出马,用得着强大的后台服务硬件设施吗?很可能在下面,还有一条暗河在静静流淌。 在会员专区里,有一个发帖版面,多是些鸡毛蒜皮的私下交流,有转让的、求合作的、求帮忙的。 时来新试着在上面发了个求助帖,“求指纹密码锁的解法——积分酬谢”,也没有抱多大希望,他看见别的求助帖都有给积分作酬劳的规矩,恰巧小丸给了一些,他也不知道积分具体有什么用,就照着这边的规矩走。 发完贴,他就放下手机忙别的事去了,到晚上再进去看时,发现还真有回复,虽然只有一个,刚好回复的人还在线,两人就进入私聊,人家做事也爽快,问明指纹密码锁的厂家和型号,很快就把解决方案给发过来,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然后收了积分就下线。 时来新也不知道到手的方案是否靠谱,先进行一番测试是必然的,也对“爱国者”的网友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很欣赏。 此后,他每天都到“爱国者”看看,一来二去对上了胃口,很快就变成习惯。老是看人家的文章也撩起他的发表欲,于是又把他的饭盒经济学整理一下,针对现在的环境,写下一篇《从盒饭看经济治理》,放到文章发表区,意外被置顶了,网站还给加了积分,多年研究终于被人认可,让他内心窃喜。 第56章 伺机 日子就在平静当中淌过,时来新默默地筹备着行动所需的一切,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饭要一口一口吃,无论多么难以实现的目标,只要长时间保持专注和努力,到后来再去看,其实都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期间他有动摇过,想打退堂鼓,一个没有偷过别人一分钱的人,却忽然想以非合法的手段去谋划一堵现金墙,的确跨度太大。 在这个时候,他眼前又闪过关风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不禁要问自己,关风还会给自己多少时间,就算想要带着文慧躲到国外去,可是他现在连机票钱都不够,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哪里还能去找一个可以搞一大笔钱的目标?如果换作平常的一个普通人,他没办法越过这心理障碍,没有比詹毅这贪官更适合的了。 想要成事切忌瞻前顾后,这是多年商场经验告诉他的,他必须全神贯注一往无前。 时来新认为,他自己已经相当幸运了,比绝大部分人都强,因为他拥有泡影,他可以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要利用好这份天赋。 他缺少时间。不然他完全可以躲起来猥琐发育,泡影有许多能力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可惜对手不会留给他这么大的空间,直觉告诉他,就要来了,可怕的危机始终要临头。 这一票铁定是要干了。 随着各项准备都接近完成,行动的时机也越来越接近,他的紧张情绪也在累积,神经一直紧绷着,因此在平常有些烦躁易怒。 过于紧绷是不利的,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需要使自己松弛下来。幸好他还能够跟瑞芬在社交软件上聊天,有一个倾诉的对象,每当烦躁紧张,他都会找瑞芬说说话,效果还不错。 在湖山镇分开后,两人一直都在社交软件上联系,最近瑞芬在海月省找到份工作,到一个电子厂上班,算是稳定下来,对新工作适应得不错,还发来几张工作照,照片上穿着款式老土的工作服,在对着镜头笑,依然那么漂亮,精神状态很好。 他的这个手机号码也只是瑞芬有,名副其实的单线联系。 奇怪的是他和瑞芬见面相处时话不多,但在社交软件上互动频率却很高,话题不少,每天不聊上几次就好像缺了点什么。这也许就是一种相互的陪伴吧,说实话两人的处境都相当孤独。 到了这个周六,时来新向宽爷请假,偷偷回宁越一趟。他跑到越江路一家安保器材店,找到小丸介绍的那位商号老板,对方早把他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在那里接过一个包裹后他就离开了,接下来也没有在市里耽搁,马上坐车回砀山,全程没花多少时间,回到欣欣小吃店,甚至连晚市都没有错过。 这晚正好有位乡亲在店里宴客,他平常跟时来新也很熟,订了两张大桌子,还在担心大厨出外不归,弱了大家的兴致,见到时来新及时赶回,非常高兴,特地于席间给他敬酒道辛苦,他着实和大家喝了两杯。 酒的度数比较高,下去后有些上头,他走到外面来透气,抬头看着几乎圆满的月亮,心里不由涌起阵阵激动,中秋节佳节就要来临,是到动手的时候了。 他把动手的时间定在了中秋节的第二天,因为这正是人们从兴奋期的峰值落下来,最疲劳、最容易松懈的时候。 中秋节当天,饭店休息了半日,宽爷、宽婶和员工们吃了一顿饭作为节庆,月饼是宽爷自己做的,味道比外面卖的还要好一些。最近的生意不错,饭店很是赚了一些钱,宽爷心情大好,频频和时来新碰杯。 当晚,时来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行动需要的物品又检查过,闭上眼睛将路线和步骤重复模想一遍确定自己再无遗漏,才放心去睡觉。 中秋节的第二夜,圆月依然皎洁如故,有几片密云遮挡在砀山地区的上空,山野里的能见度不高。 时来新身穿一身黑衣,带着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的头套,背一个黑色背囊,里面放着一些需要用到的工具。 穿过山野,他来到计划中预设的进入位置,这里是铁栏外围摄像头的视界死角,有一块不算大的石头,刚好能挡住他的身形。到达此处,他蹲下身体,在背囊里取出一个物件,是一个已经去掉外壳等多余部分的摄像头核心部件,他到安保商店取的就是这东西,这个摄像头和头顶上的摄像头是同一型号。 接着,他按开关通电并连接上另一台平板电脑,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询问框,点击屏幕确认后,手上的摄像头成功地被安保系统默认为安保摄像系统的一部分,如果现在查看控制中心服务器的底层目录,可以看到两个相同的连接设备串号,这就是小丸找出的漏洞,API接口被横向破解。 这是第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见顺利骗过中心服务器,他松了一口气。真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一个严密的系统就这样被轻巧地攻破,小丸的技术硬是要得。 他又动手修改了几个参数,头上摄像头的画面实时出现在了平板电脑上,此刻开始,那个摄像头的信号已经被覆盖掉,而手上这个李代桃僵的摄像头,会不断重复播放这组视频,并发送给控制中心,在监控人员眼里这里是一直平安无事的。 下面他就要进行计划的第二步:佯动。 时来新小心地控制着泡影飞到附近的一个红外线感应器射频头位置,谨慎地触动了一下沿笔直线路放射出的红外射线光束,另一端的接收感应装置在那一瞬间马上做出反应,警报按钮被按下。 因为正值节后,归龙山庄的中控室内,值班的一名保安人员有些倦怠,懒洋洋地看着监控屏幕,平常这个岗位是两个人,由于过节加了班,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大家就轮休补回去。 单独值班的这位保安人员嘴里还嚼着昨日没吃完的月饼,没有人聊天,时间过得好慢,正寻思着要不要泡上一壶好茶。 就在这时,主动红外线报警器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惊的他连忙吐饼,但响应操作却一点没有含糊。按照多次演练的那样,他通知各个单位警戒,巡逻人员即刻赶往报警地点。而他马上调出相关位置的摄像头画面搜索可疑目标。 那画面放大开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奇怪的是,镜头画面没有任何异常,他连看好几遍都没有收获。 他连忙把那一带的摄像头画面全部放大调出来,也是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类似的情况也偶有发生,多是山中的夜禽飞过,触动红外线感应器所致,每次都是一场虚惊。他又专门看了地面的振动感应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因此他也没有特别紧张。 过了几分钟,赶去的巡逻员们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他们四处搜索过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看来是场虚惊,控制中心方解除警报,现场的保安人员结队离去,一切回复平静。 时来新伏在大石头后面,通过泡影看着别墅区内的一连串反应,待扰攘平息过后,他把东西收拾好,迅速接近围墙,然后手足并用,攀上铁栏杆。 他手上虽然带着手套,仍能感觉到黑铁的冰冷,肾上腺素开始加速分泌,体内的兴奋感在升腾。以他的体能,翻过这个高高的障碍轻而易举,攀到栏杆顶部,身体越过红外线光束时,不出意外触动了感应器,控制中心即时收到警报,但受到视频的蒙蔽,控制中心什么也看不出来,在闻讯赶来的保安人员到达之前,他早已避开地面的振动感应器,进入到园区内。 第57章 进入 回到中央控制室,倒霉的值班人员料想不到,刚才一场风波过去才不到半小时,警报器再度响起。 这是另外一处地点传来的警报,离方才的出事地点也没多远,控制中心按照程序再度发出指令,巡逻队又接到命令要赶过去。 过了一阵,几个方面的安保人员都回报,没有发现问题,警报地点很安静,监控画面也显示不存在异常。 又是同样的误报?值班负责人不敢疏忽,与团队再次核实一遍,看了好几遍视频回放,并没有新的发现,大家才无奈散去。 谁也不知道,时来新已经悄悄混入了园区。 这时他循着早已计划好的路线前进。路线是经过周密计算的,他并没有走直线,而是曲曲折折向前走,主要是为了避开那些分布在各处、隐蔽在地下的振动感应器。这种安保设置,换了专业人员都要大费周章,但他有泡影这个作弊器,每处感应器的位置他都早就侦查清楚,就像已经知道底牌的梭哈游戏一样,不存在风险。 他弯着腰奔行了一段,到达一处树影浓密的所在后,他停下来,看手表,计算时间,又等了一会儿,预算的时间到了,他让泡影飞向园区的另一个方向。到达方位后,泡影降落下去,在一处红外线光束当中穿过,触发了他需要的第三次报警。 这是他另一步计划,干扰。 这次干扰的目的是要把巡逻车调开,根据他所掌握的时间规律,巡逻车将要经过自己所在的这个区域,他没有把握完全隐瞒车上安保人员的视线,同时为进一步前行争取时间。 根据普遍人的心理,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有关人等的戒备心会被提至最高。果然,三度接到警报之后,专业人员并没有出现懈怠,一个错误不寻常地重复出现,这本身就是极危险的信号。 安保负责人异常警惕,将反应级别提到最高,动员了能动用的最大力量勘查出事地点,连原来园区内固定岗的保安人员也被抽调走,前往支援外围,本来的巡逻节奏被打乱,园区内圈的监控出现了多处真空地带,也正好为他的前进方向扫清了障碍。 更重要的是,他也无法完全避开那些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总有可能在某一个上留下身影,虽然被发现的概率不大,但万一呢?借着警报响起的时间引开监控人员的注意力,在哪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上一闪而过,成功利用这一两分钟的监控视线空窗期,才是万全之策。 在归龙山庄的安保系统被搅得一团糟的时候,时来新顺利来到詹毅的那所别墅前。 接下来要对付的,是那个指纹密码锁。 将泡影升到高处,园区内所有活动物体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确定周围安全之后,他再次打开背囊,逐一取出各种工具,开始破解面前这道锁。 来到此处时他背部的衣服已经湿透,不是体力透支,而是心情紧张所致。 密码在上次跟着詹毅进入的时候就已经记下,构不成障碍,只有过指纹关是难点。 他稍稳定一下情绪,汗水连头套也浸湿了,忍住没有用手去擦。他取出一支电发热棒,这个跟老式电热水壶里面,直接对水进行加热的那根弧形金属棒没有区别,只是袖珍了很多,同时拿出来的还有一组小型蓄电池,他用黑胶布把发热棒固定在指纹识别区,然后通电,让发热棒的热度传递到锁上。 而他则把一支温度计贴在上面,观察上面的读数,等到加热至摄氏60度,马上把发热棒解下来,往指纹识别区上贴上一张透明胶,又把一早预备在一旁覆着铝箔的保温袋打开,取出一个塑料袋的冰块,直接挂到指纹识别区上。 在冰块的作用下,锁的表面温度迅速降至30度左右,这时他迅速地在手里攥一块新鲜橘子皮,按到识别区上,还上下左右摁动几下,另一只手输入密码,轻轻“啪”的一声响,别墅的大门打开了,他毫不迟疑地把地上的东西塞进包里,闪身就进入了别墅。 关上大门,面前就是一片黑暗,他取出手电筒使用弱光,借着不太清晰的视野四周看了看,他对别墅里的格局已经很熟悉,感觉比在泡影视野里看到的要富丽堂皇,好像有些俗气了,这贪官的品味也真是的。用电筒照路,他直接就向二楼走去。 楼梯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踏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脚底的感受蛮舒适的,很有家里该有的感觉。 二楼是主卧和书房的所在。 进入到詹毅藏钱的那个书房,手电筒光把书柜的整体巡回一遍,他根据记忆,在书架一个位置上的侧面伸出手摸了摸,果然就摸到了一个按钮,手指按下去,很轻微的一声“啪”,整个书架就往前弹开来,手稍微一推,将书架推到一边,那堵用现金垒成的墙,真实出现在他面前。 满眼都是纸片儿,密密匝匝,要估值的话,几个亿是肯定有的,也真难为了詹毅,这得要来回多少次才可以把这堵现金墙砌成? 他原来以为这个场面会很带感,自己会很受冲击,现实却不是,他都没有时间多看一眼,近距离接触之下,这些钞票感觉上更接近它们的本质——印刷品多些。 他迅速把两个空包摊开在地上,马上就动手把一摞摞的钱往包里塞,直到把两个包都塞满至再也挤不进去为止。 完事后,他伸手掂了掂两个包,感觉到非常沉重,也就是自己,别人肯定拿不动,想不到拿钱还真是个力气活儿。但相对于整面现金墙而言,他只是装走很小一部分,墙缺了一个角而已,是很不甘心,也就只能这样了。 太便宜那贪官了,才拿走这么点,都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真想再多拿点儿。他勉强克制住内心的贪欲,恋恋不舍地再看看那些得不到的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回程是原路返回,依然要绕过诸多的感应器和摄像头,躲避巡逻的保安,但在泡影的帮助下,行进一切顺利。和来时不同,多了两只手各提了一个装满钱的大包,不光累赘还非常沉重,若是普通人早就一左一右打起摆子来,更别说行若无事地赶路。 到了高高的围栏边,时来新展示了真正的技术,他要把两个包先行抛到外面去,才能空出手来攀爬。 在扔包的时候要抛出足够的抛物线,避开红外线光束,避免它提前报警。要把各有数十斤重的提包抛出那种高度来,必须拥有超人的力量。 时来新此前的确有些漏算了纸钞本身重量所带来的问题,幸好他的身体早被泡影改造过,力量惊人,虽然没有尝试过,应该难不倒他。 只见他半蹲下身体助势,扎稳马步,双手抓着大提包,自胯下抽起,来回运了一下,猛地发力,一个大提包就被高高抛起扔将出去,曲线刚好完美越过红外线光速,向外面的地上落去。 顺利扔出去两个包后,时来新没半点停歇,一口气爬上铁栏杆,翻到墙外去,但同时也触响了警报。 凌晨三点左右,控制中心再次响起警报声,“真是见鬼了”,监控人员边骂骂咧咧边走程序,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们即刻打电话给系统供应商,得到的答复是因过节期间人手不够,最快也要明后天才能派出人员前来检查,保安人员相当无奈,对接下来的情况表示担忧。 此时的时来新已经扛着两大包钱奔跑在山间,心情兴奋得要飞起来。 第58章 得手 时来新以少有的速度一路疯跑,得了钱兴奋是一部分,他也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人,做贼心虚是主要的。他现在和那些大盗得手后的心情差不多,想快快离开作案的地点,跑得越远越好。 时来新回到宿舍时,也就是后半夜,天上的乌云散去,月亮异常皎洁,连欣欣小吃店的门头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店后面的三层楼都全黑了,所有人都在睡眠之中。 按照早先计划好的,时来新先把两袋子钱放到饭店厨房旁边的铁柜子里。这个柜子独属于他,平常放些衣服和工具,也只他有钥匙,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穿回平时的衣服,该扔的东西都扔掉,锁柜子前他想了想,又从包里摸出两叠子钱揣在口袋里,方才安心地回宿舍。 他前段时间因为晚上修炼,通宵也不是没有试过,人设已经建立好,因此不怕别人看见起疑心,大大方方走上二楼。 回到那个逼仄的小间,天边已稍稍透出一丝亮光,他依然很兴奋,本想睡一会儿,但怎么也睡不着,禁不住去想自己在行动中有什么遗漏,会不会被人追查到身上。 过会又想刚才到底拿了多少钱,都来不及数一下,把钱藏在哪儿最稳妥? 翻来覆去终到天色大亮,没有一刻是睡着的,干脆爬起来,简单洗漱过,下楼沿着道路往镇里走。 晨光中绿染般的山丘延伸至远方,几个早起的路人互相打着招呼,归龙山庄方向依然一片宁静。 在镇里吃了个早点,随便四处逛逛,等到上班时候,他走进一家房地产中介所,把小镇眼下正准备出租的物业看一遍,出来后又往温泉区走去。他本想在镇上租一套房子,转念一想这样做似乎牵扯太多了一些,就改了主意。 温泉区其实是由一个独立的度假区和几个高中档酒店组成,他们瓜分了所有的温泉泉眼,他在度假区要了一套不太起眼的小度假屋,在总服务台拿到钥匙后,找到小度假屋的所在,进屋检视一遍,熟悉环境后,他才退出来,锁好门,慢悠悠走回“欣欣小吃店”。 十点半左右他照常来上班,努力做得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走进厨房,戴上厨师帽,一道接一道备菜。最近因为天凉了也没再穿黑色背心,换了一款黑色高领紧身弹力罩衫,下身蓝色牛仔裤,也非常地显肌肉。两个杂工看了都一撇嘴,真他喵装,也就是一个乌烟瘴气的掌勺,你以为是在酒吧泡妞吗? 两杂工还真错怪他了,那位已去世的科技巨子在所有新闻发布会就是这么穿的,时来新和许多南昊联邦IT界人士一样,都是他的粉丝,当然效仿他的穿着风格。时来新在多次公司对外的公众场合都是这身衣服,旗帜鲜明表明自己的信仰:我们就是这一票的。 后来就穿习惯了。 不过他在退出领航科技,接连创业失败之后,蛰伏不出的那段时间就没这样穿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但在最近,他恢复了这种习惯。 饭店的两个小姑娘就挺喜欢这副打扮,眼神里的火花几乎都不作掩饰。 学校的小妹妹们更不用说了,经常找借口靠近厨房,找到机会就偷拍一张,不过表现普遍害羞,提出来要合照的不算多。 宽爷就乐见其成,在和员工们开会的时候大力赞扬,说让大家多学学,看看人家多敬业,工作的岗位就是个人的舞台,两个杂工能不能别那么邋遢,脏得跟个鬼似的,饭店的企业形象都跟着受影响。 时来新穿着这身衣服的确提升了小店厨师的逼格,掌勺操作起来,多了那么点儒雅,跟讲述PPT时的样子有点像。 正忙的时候,小丽进来端菜。小妮子最近对穿衣更讲究了,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经常还上着淡妆。她身材相当窈窕,紧紧的裤子把蜜桃臀给显露出来,贴着时来新有意无意地转了个身,看着相当诱人,时来新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息,是一款不错的香水,小丽还真舍得。 他今天有些心神不定,鬼使神差地顺手在小丽挺翘的臀部上抓了一把,手感好得很。小丽吃了一惊,四周看看,回头望向他,双颊染红嘴角噙笑,还戳他胸口一下。 有个洗菜洗碗的杂工正好见到,眼睛都在冒火,心里酸到不行,又听得宽婶在外面哈哈大笑,震得树上的小鸟都马上飞走。 时来新清楚,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 一直干到晚上,最后一桌客人离去,店里打烊,时来新找个借口拖到最后走,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取出一个装着钱的大包,关好店门,消失在暮色中。 他提着包出现在早上租下的度假屋门前,进屋把包打开,把钱都取出来铺到床上,现在他才有机会盘点自己的收获。把所有钱点过一遍,一共是三百二十多万,另一包没带过来的数目上应该也差不多,总数六百多万,拿的真不算多,那堵现金墙恐怕有两个亿以上。 入宝山仅取一芥耳!他可惜地叹气。 接着他又想,那贪官詹毅什么时候会发现丢钱,待到他再次来放钱的时候?不过他料想,詹毅发现了也不敢声张,毕竟他这钱见不得光,只有哑巴吃黄连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是不义之财,他拿着心安理得。 接下来他把满床铺的钱归置整齐,分成两个正方块,分别套上几层塑料袋密封好,做足防潮措施,复又将两包钱放回包里,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出门,选择一条僻静的路径,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往山里走去。 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把附近的地形摸熟悉,发现一些极少人知道的地方。他来到一处被废弃的人防工程,它的出入口藏在一片茂密的树丛当中,这里人迹罕至,极隐蔽的一处所在。 他提着手电,走进洞口,里面有长长的一条甬道,地面积满灰尘,这地方他早已探得明白,拐进一条岔道,在那儿他放着一把泥铲,用手电照照,泥铲还在,便放下包动手在地上铲泥挖坑。 由于体力爆棚他干得飞快,泥铲在手里上下翻飞,很快一个数十厘米深的坑挖好,他停下来量了量,不放心,再往下挖到半米深才住手。 将提包整个放入坑内,仔细填上土压平,他又在旁边地面铲过来一些尘土,铺在新翻的泥土上面,尽量做到看不出什么异样。一切做完,他又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提着泥铲走出洞口。 他先回度假屋,忙活这许久,身上粘上不少泥土,正好到温泉泡洗一番。说起来也奇怪,到砀山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泡温泉,不是在潜心修炼就是忙些别的,心无旁骛,有辜负生活之嫌,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来也可以说是少一桩遗憾。 他所在的地方是公共露天温泉浴池,面积大,视野很开阔,泡入温热的水里,舒服得鼻腔里直哼哼,此时快将十二点,泡温泉的人已经很少,偌大的池子只有他一个人享受。 看着袅袅上升的水蒸汽,他心里突然有点蠢蠢欲动。那边度假屋的围墙映入眼里,有些隐隐约约传来嬉闹之声,他此刻很想知道,这些私密性很好的围墙里是怎样一个光景。对于别人来说这需要靠想象了,但对于他来说,只动动念头就行,他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人。 他舒服地躺在水里,闭着眼睛,泡影就已经飞到那些围墙里面,脑海里的画面看得他嘴都合不上,直叫吃不消。 真是太长见识了,小院落里都是那么的不平静,他看着看着身上渐像着了火,在水里再呆不安稳,连忙上岸回到房间,在房间服务牌上找到号码,手拿电话要按号码,手指却僵在那儿拨不出去,天人争斗好一会儿,才算是放下电话。 看来度假屋是不能呆了,他穿上干净衣服,离开度假屋往宿舍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楼,走上二层,在二层的小厅里却意外地见到小丽。她还没睡,坐在那儿托着腮出神,冷不防看见时来新还被吓了一跳。 第59章 意外 “怎么还没睡,都几点了都。”时来新诧异。 “睡不着,干脆起来看月亮。”小丽比平常多了点羞涩,小脸带着些婴儿肥。 “中秋节都过了你才想起来赏月?” “怎么样,不给呀。” 小丽有心事,他如何看不出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了觉,干脆逗逗她。 “赏月是件高雅的事,我这俗人给你提供点赏月的道具。” 时来新打开房门,小丽也跟着进了屋,他取出一些零食月饼,还有一瓶红酒,摆满一个小桌。小丽好像兴致挺高,熟练地开了瓶盖,笑嘻嘻地倒上两杯酒,拿起杯来跟他干杯,他跟她碰一下杯,喝了一大口酒,刚才的憋闷才下去一点,看了眼喝口酒就已经满脸红晕的小丽,道:“这么晚不睡觉,有心事?想家了吗?” “想,又怎么样,回去没两天又不想呆了,妈说这就是女生外向,注定要嫁出去的。哎,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就觉得你这人蛮奇怪的。” “怎么奇怪啦?” “刚开始吧,有些吓人,后来熟了,也算好玩。” 真有些怕跟这些小女孩聊天,动不动就拿好玩作标准,好玩究竟有几个意思? “嗐,对我就这点看法,我优点多了去啦,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奇怪、好玩的。” “不光我,大家都喜欢在背后说你悄悄话呢。” “哦,好话还是坏话,说来听听。” “说你不是普通人,怀才不遇的那种,我就觉得你很有本事,不光是会做菜,你还会……还会那个经济学,厉害得很,可就是,他们说你可能在店里呆不长,你说是吗?” 时来新有些失笑,也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道:“我这人随遇而安,也不太想以后怎么样,那些以后再说。” 他拿起酒杯走到小窗前,举杯邀向明月,轻轻呷了口酒,动作很有点架子,看得小丫头眼睛有些发直,不自觉地也走到他身边,声音轻到仅入他的耳中:“月色真美,陪我数星星好吗?” 时来新老司机了,小女孩的心思,他是懂的,平时可能就是一笑置之,可今晚他处于高危时期。刚从温泉逃回来,此刻月色撩人,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刚刚长成,如鲜嫩的青葱,站在身边温婉可人,自有一番吸引,不由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她也不拒绝,轻轻靠到他身上,温顺轻巧得像只小猫。 还如何忍得了?他张开魔爪把小猫擒入怀中,这番情景,像极了在青少年时代,与初恋对象刚有亲密举动时候的样子,新鲜、羞涩,怎么尝试都不够。他重温到那种冲动,恍恍惚惚都不知道时间是怎样溜走的。 小丽身子滚烫,不住在颤抖,时来新觉得自己变身吸血鬼,伸出獠牙渴望着初拥。 缠绵中小丽彻底沦陷,只会喃喃地道:“我妈不许我……,宽婶知道了也会骂死我的。” 如果听者是一只荷尔蒙上脑的小狼,这种时候如何还能听得进去,也许到了耳中还变成默许。 但时来新不同,他知道要喊停了,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一夜,老牛啃嫩草,他觉得很丢脸。 小丽见他停下来,动了情,四肢仍旧牢牢缠住他,在他耳边吹气般道:“要不我……” 刚回复一点清醒的时来新,又重新被这阵浪淹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来新觉得丢人,这些年的个人修养都喂了狗吗?怎么去面对宽爷他们?他们会怎么想。看这个人,老大不小啦,连小侄女都不放过,还能做朋友吗? 希望他们不要知道吧,幸好没真的发生什么,只是……,想到这里,他不由更羞得找地洞,某种角度来说,还不如真的发生些什么。 下楼见到小丽,她甜甜一笑,倒没有什么异样。 时来新做贼心虚,连忙向宽爷请假回宁越,可以躲开几天,缓颊一下,免得一直尴尬。 临出发前,他找来两个结实的尿素袋,把钱都装进去,外层的那个均匀地塞进去几十个苹果,用绳子一扎,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又让人分辨出圆圆的水果形状,和带山货进城探亲访友的没什么区别。 到宁越后他在一家商场买了个大行李箱,然后进洗手间改变装扮,把钱全放进行李箱,看上去像个游客的样子。 离开商场招来辆出租车,先到以前住的小区。在车上,他让泡影先过去,在那个住过的老房子外面飞了一圈儿,见窗户紧闭,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又对司机说“去黎明小区”,于是车子改道去文慧父母现在住的地方。 在黎明小区他下了车,泡影事先探查过,文慧的父母就在家里,不见文慧和女儿。他在路边找张长凳坐下,作出休息的样子,意识跟泡影一起来到数公里外的幼儿园,在女儿上的大班教室里瞧来瞧去,只见到小朋友们在上课做游戏,却不见女儿的身影。 这会儿他突然想起来,女儿已经上小学了,自嘲一笑,随即又感到有些失落。在女儿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他没有陪在身旁,自己这个父亲实在太失败了。还能够补救吗?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大马路对过是个商务区,他知道有一个酒店式公寓,可以长租短租,拎包即入住,非常方便。到接待处一问,还有几个空房,他挑了一个较高层的,办好手续给过押金,推着行李箱乘电梯到了自己的房间,条件还不错,就是租金贵点。 稍作休息,在门上装上一个小巧的感应器,他不在时门要是被打开,三公里范围内可以马上收到警报。这是在“爱国者论坛”上看到的,他立刻买了一个。 把行李箱留在房间里,他下楼走回黎明小区,这个小区他非常熟悉,那有一家迷你酸菜鱼,味道很正宗。 这里的酸菜鱼都是小份的,只有正常的四分之一份量,很适合一个人的食量,那些喜欢这一口的人就不需要纠结自己一个人吃不完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时来新连尽六大碗米饭,只是他此前忘记计算自己现在的食量,他一个人就应该吃四人份的,他接连加了三份迷你酸菜鱼,让边上的人频频侧目。 吃爽快后,来到小区旁的一家地产中介,问询要租个房子,地产经纪当然热情接待,给他介绍手头的房源。他们手里的出租盘很多,时来新很快挑出来几个,业主大多都把钥匙都留在中介这里,所以很方便,马上就可以去看房。 时来新大概是经纪们最喜欢的顾客了,看不到三处,没有多挑剔,就马上拍板定了一家,即刻打电话通知业主签合同。他选的这套房子离文慧父母家的房子只隔一栋楼,甚至套型都是一样的,因此毫不犹豫就定了下来。 和殷勤的地产经纪喝了杯茶水,业主就赶过来了,是位大妈,大家见面将租金谈好,两租一按,时来新很爽快,当场就把钱付掉。房子里有些地方需要维修一下,说好两天后入住,宾主愉快分手。 第60章 陪伴 时来新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也没有心思四处逛,便走回公寓。 在公寓房间里看着电视,注意力却不离文慧父母的房子。泡影一直留在那里,他见到老两口在做饭,老丈人在桌旁择菜,丈母娘站在那儿叉着手在说些什么,那神态太熟悉了,一定在埋怨着老丈人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得不对,或者嫌隔壁猫叫的声音太吵,她更年期落下的毛病,看来症状一直在延续。 对于这位丈母娘时来新实在是头痛了多年。 学校也应该下课了,怎地还不见女儿回来,时来新有些着急。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见到楼下靠过来一辆轿车,是文慧自己开的车。见到这辆车时来新着实很不自在。 文慧想买辆车已经好几年了,但时来新手中拮据,没能力买给她,文慧始终没有说什么,开始是体谅他,两人同甘共苦,到后来的想法,时来新没有勇气去猜测。 这才没见多长时间,新车也开上了,是关风送的吗……时来新甩甩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文慧拖着女儿的手下车走上楼来。楼下路灯的光线不好,只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上着楼梯,像个小精灵,欢脱得没有一时的停歇。 看样子两母女在外面吃过饭了。她们进了门,丈母娘见面就在絮絮叨叨,女儿则窜进洗手间,上个厕所洗把手,又马上冲入卧室捧起电脑来。才开始玩儿,文慧跟进房里,跟她说了几句,似乎在数落着,然后她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电脑,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本伏在桌前,摇头晃脑地写起来。 文慧似乎还不不放心,又多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女儿房间到客厅里,站着和丈母娘说了会话,竟又出了家门,下楼开车驶出小区。 时来新皱眉,怎么现在都不在家住了吗? 女儿继续做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作业,然后去洗澡,时来新发现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洗,不用再由大人帮着了。 洗好澡,刷完牙,看着女儿躺上她的小床,直到关灯,时来新在心里跟她说了一句:晚安。 不过,他一整夜都没睡好。 早晨,女儿起床的时候他也跟着起床,随便洗漱过就匆匆下楼,躲在远处等着女儿。 等了一会儿,才见老丈人拉着女儿的小手下来,却见有一辆车开过来,是文慧到了,她掐着时间把车开到了楼下,就这样原本的一家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见了。 看着车子远去,时来新发了阵呆,忽然像受了刺激,小跑着回到公寓,从行李箱里取了点钱,马上又出门,坐上辆出租车离开。 他要去买辆车。不光是受了点文慧的刺激,没辆车实在是不方便,像刚才本想要亲自随女儿到学校去看看,现在只有让泡影跟着,之前是受困于没钱,现在这个已经不是障碍了。 出租车把他送到一家二手车行。他理智地考虑过,现在保持低调很重要,所以没打算买豪车新车。 车行的规模不小,露天停车场里停满了待售的二手车,销售代表是个有经验的中年男人,每天要接待不少的顾客,不同于4S店,他也不客套,讲究效率,开门见山,问时来新想要什么价位的车。 其实他也是一拍脑袋就来了,想得不是很周全,价钱倒无所谓,只是不想惹眼要低调,才跑来买二手车。 他只好跟销售代表说,还没有完全想好,先四处看看。这类顾客销售代表每天都碰到,没有主意先了解行情,看得多问得少,真正买的更少。他就由着时来新自己在车场里转,接待别的客人去了。 时来新四下里打量,盘算自己实实在在的需求,跑野地、跑长途是必须的,要皮实耐操,SUV就比较适合。于是便走到对应的专区,这里停的基本上都是SUV。车子很多,他转悠半天,忽然被一辆深蓝色国外牌子SUV吸引,想不到能够遇上这车。 这车当年他开过一辆同款的,是他走南闯北的战车,攻城拔寨立下过汗马功劳,开着它签下无数合同,现在看着依然觉得心潮澎湃,勾起的回忆实在太多,视线再也移不开。就问问这辆吧,买二手车看缘分,也看情怀。 找来销售代表一问,再进车里看看摸摸,不出所料,超五年的车龄,十万公里以上,是老了点,不过看得出来没撞过,这品牌的车质量口碑不错,保值率还行。他在销售代表陪同下试驾了一圈儿,手感还过得去,难得是熟悉,上手就觉着自在,无需再花时间适应,这旧车看着也低调不是? 就这么决定了,时来新当即和销售代表敲定,交钱过户,对方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而且还给的现金,加倍地殷勤,手续办得也快,两个小时后时来新就开着属于他的二手车离开。 先给车加满油,然后来到女儿的学校门前,停在路边,让泡影进入校园,找到一年八班,这是昨晚远远瞧见女儿作业本上写着的,泡影的视力就是好。 找到了,透过教室的玻璃窗,他看到女儿抬着小脑袋,双手交叠在课桌上,姿势很挺,很乖很听话的样子。这样子时来新怎么看都看不够,恋恋不舍,一直耽搁在学校外面不肯离去,他觉得这也是一种陪伴,此前欠下的太多,现在多陪一刻是一刻。 他就这么陪着,看着女儿上课下课,后来那些戴白帽子的送餐人员来了,女儿与同学们吃中午饭,他也在车上啃起了面包,直到女儿午睡了,才驱车去往今天的下一站。 他来到中心商务区的一幢写字楼前,先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到一层,那里有一家咖啡店,他买好咖啡找了个座位坐下,慢慢品尝,顺手拿一本杂志在手上看着,意识跟泡影一起,在大厦的玻璃幕墙外升起,到达二十二楼对出的空中,玻璃后面的情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绕着幕墙飞,逐个办公室去寻找。 他要找的是董仁,原富士投资基金的掌门人。 时来新被这家伙出卖过。 他藏在海外公司的刀刀团股份,就是董仁经手办的。谁料他又向关风告密,把时来新卖了个干净,使时来新的布局破产。 那次时来新出狱后,就非常怀疑是董仁告的密,猜测他和关风有染,于是他把这怀疑告诉了董仁的金主凯哥。 后来不知道凯哥是怎么操作这事的,结果时来新也知道了,凯哥找个理由把董仁从富士投资基金扫地出门,估计是找到了对董仁不利的证据。 董仁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手里的钱财可能也是大缩水,凯哥那人哪容得别人占他的便宜,董仁能完完整整地离开就不错了。 董仁肯定不甘心,他真的要查,也不难查到这是时来新的手笔。时来新在暗巷遭到伏击,很可能就是他找人干的。 时来新还查到,董仁现在在另一家投资公司上班,凭着多年的经验,还能混上个副总。 现在时来新就是根据查到的地址,来这里找董仁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绝不是没有期限,接下来还要跟关风玩儿,得集中精力,他决定就先把这些杂事儿处理掉。 在22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他看到了董仁。 董仁现在也是闲得很。他在办公室里和女秘书说着什么,办公室外间看过来会以为他们在一本正经谈着公事,从泡影这个角度看,分明见到他的手正从女秘书的短裙下面往上伸,女秘书不自在地一扭身体,他哪里管,不屈不挠地向上发展,裙子被拨起来,露出被黑丝袜包着的小裤,那只手持续不安份地动着。 第61章 剥茧 女秘书还比较嫩,表情窘迫,开始不自然起来,正是初涉潜规则,欲拒还迎,最能激起男人征服欲的时候。董仁正要继续深入了解时,恰好电话响起来,董仁停下来接电话,女秘书才如释重负赶紧离开。 董仁放下电话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走进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人,带着金丝眼镜,脸庞瘦削,应该就是他的老板。 在老板当面他表情唯唯诺诺,像被严厉地训斥着,足足过去十分钟,他才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方松了口气。 董仁稍定一定神,然后拿起手机拨电话,一连两个电话打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急匆匆拿起包出了公司。 时来新也马上离座,先一步到了停车场的车中,看着董仁取车,跟在他后面慢慢地驶离大厦,来到市区大路,和他保持中间隔着十多辆车的距离,有泡影在手也不怕跟丢了。 董仁来到一家坐落在江边的游艇俱乐部酒店,对出江畔就是游艇码头。 他把车停好,走进酒店底层的西餐厅,找个位置坐下。外面的时来新见路边不好停车,干脆也把车开进停车场。泡影则紧随着董仁飞,到达西餐厅外侧的大块透明玻璃外面,停在一根大柱子的阴影里,这个位置能把整个餐厅环境都观察得很清楚。 西餐厅已过营业高峰期,只有寥寥几桌客人,董仁向服务员点了饮品,他背后刚好也单独坐着一位男顾客,起初还不甚在意,当时来新看清楚这位顾客的脸时,不禁大吃一惊。 他居然是詹毅!?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在归龙山庄才谋取了他六百多万,回到几百公里外的宁越,倒是当头就碰到了苦主。 也许这时候詹毅还不知道归龙山庄的巢穴被抄了吧,从时间上推算应该还没有。 接下来,时来新看到詹毅的嘴巴在开开合合,眼神闪烁,应该是在说话,但他面前明明没有人,而另一边的董仁虽然面无表情,却略向后方侧着身子,看姿态显然是在倾听,不时地嘴巴也在动,像在回应着对方。 两人原来在背对背说话,好奇葩的会面方式。这是间谍在接头吗?时来新此前只是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情节。搞得这么神秘,看来事非寻常。 詹毅是个贪官,董仁跟他见个面都要如此遮掩,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接触,避免留下证据。那么董仁很可能就是行贿的一方,照刚才看到的情况,董仁也只是一个马仔,他后面有人,或许就是刚才那位老板。 两人在餐厅里,背对背交流了十几分钟,詹毅先起身结账,直到离开时也没有看过董仁一眼。 这时候需要作一个选择,该跟谁?时来新迟疑了,最后他还是决定跟踪詹毅。他对詹毅的兴趣更大一些,董仁放在那儿也跑不掉,以后有的是机会。 詹毅还是开着上次见到他时的那辆车,离开沿江路后往东去,开了十几分钟,进入一个中档的住宅小区。进小区需要出入证,时来新就没有跟进去,只让泡影跟在后面。 詹毅找个位置停好车,走进其中一幢住宅楼,泡影也随着他进了楼道,眼看他走进电梯并关电上梯门,直到看见显示板上数字定格在十九后,时来新将泡影飞到外面,往上数着楼层到达十九层,又绕着楼层慢慢飞了一圈儿,终于在一扇窗户里看到詹毅的身影。 他正在摆弄屋子里一个大酒柜,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家。他把酒柜上摆设的酒瓶都取下来,直到全搬空为止,然后双手把酒柜的背板一按一托,整块背板被卸下来,露出里面的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摆着不少东西,现金、首饰盒、文件袋等等。 真是个藏宝小能手,归龙山庄那边和这一处,都藏得很有想法,时来新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没办法找出来。 詹毅从架子上取出一份文件,又把背板放回去,将酒瓶的位置归整好,再看看没有什么不妥,就转身离开了房子。 他下楼回到车里,发动车子驶出小区,时来新慢慢在后面跟上。 这回詹毅走的是往城北的路,快要到商业片区时没有拐进去,而是走高架桥下面的路,开出去很长一段,在一处僻静的桥洞停下来,他安静地坐在车上,像在等待着什么。 约摸过了两分钟,打桥洞暗处走过来一个人,隐约是位长发女性,她走得有些急促,西裙撒开的裙摆来回扫着黑丝小腿,竟有些模特走台的风韵,桥洞里回响的都是她高跟鞋的声音,咔咔咔咔,在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很有节奏感。 她经过詹毅车子的时候,车窗正好落下来,露出一条缝,缝里递出来一个文件袋,她伸手迅速接过文件袋就继续往前走,连脚步都没有稍作停顿。 将文件递出去之后,詹毅的车子也马上启动,悄无声息地驶离。 又是一次间谍电影式的交接,时来新感觉长见识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也走出了桥洞,从阴影里出来,当她的面容暴露在日光下,时来新马上认出她来,她竟然也是时来新的熟人——女律师范妮,关风同母异父的妹妹。 今天真是惊喜不断。实在过于意外,时来新差点呛到自己的口水。 范妮今天穿职业女性打扮,戴一副大墨镜,涂着鲜红色的唇膏,长发向后扬起,很是冷艳。 跟谁?时来新再一次面临选择。 这条线一直追踪下来,从一个节点到另一个节点,抽丝剥茧,竟然还和关风扯上了关系 只要和关风相关的,都是时来新不得不关注的。他一边留意着范妮的动向,一边在寻思着,董仁、詹毅、关风他们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他们在谋划些什么? 可能从很早开始他们就是一伙的,时来新这么猜测不是没有根据。关风与詹毅是老相识,董仁和关风本有勾结还联手对付过时来新,看来关风成了他们中间的一个关键人物。一个以前从未想到过的新局面逐渐呈现在面前,这潭浑水越来越深,他必须要搞清楚,不然他将寝食难安。 眼下的选择已经不言自明,当然要紧跟范妮。 时来新把注意力放回到范妮身上。她继续走了一段,前面不远处停着她的车子,她上车后从另一端驶离高架桥,一拐头往中央商务区前进。 在中央商务区的西部有个街区,聚集着不少的餐饮娱乐场所,被称为酒吧街。 范妮的车来到这里一家花园式餐厅前停下,时来新隔得老远也跟着过来了。他见到范妮下车走进餐厅大门,并没有把车钥匙交给服务小哥,就直接往里走。 餐厅布置得很有格调,有点易鲁帕洲地心海风格。 餐厅里已经来了一些客人,在大厅的一角,远远地时来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嘴脸,关风就在座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到他时来新不觉得意外,但心里还是一阵膈应。 关风正和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在交谈,面前摆着两杯喝过的饮料,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会儿。 范妮来到他跟前直接把文件袋交给他,他站起身,像是在介绍两人认识,那个商人也站起来和范妮握手,两人还互换了名片,礼貌地聊过几句,然后范妮就打招呼离坐,走出餐厅先离开了。 范妮走后,关风和那人又谈了一段时间,看看天色将晚,那人告辞,两人客气道别,剩下关风一个人。 关风招一下手,离他两张桌子远的跟班走过来,他吩咐几句,跟班点头哈腰地离去。接下来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看手机,再没动静。等了半小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时来新更是熟悉得不得了:文慧来了。 第62章 烧灼 文慧身穿一袭白色仙女长裙,简洁淡雅,人未走近就如有暗香袭来,教任何看到她的男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时来新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却在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躲在暗处的时来新,真个怕见却又相见。 文慧是女为悦己者容,见到关风后那轻松满足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两人见面亲密而又随便,关风起身亲吻她的嘴唇,紧挨着落座,共翻一本菜谱,商量着今晚的晚餐,偶尔相视一笑。 时来新则在车中抓心挠肺,手里的方向盘几乎要捏的变形,实在看不下去,后来干脆断开意识不看,只隔十分钟瞄一眼。 这钟点本该饿了,偏一点胃口没有,他在边上便利店买的饭团手卷,吃不到两口就扔掉,只往胃里猛灌冰咖啡,心里又凉又苦。 直到华灯初上,酒吧街上的人流密集起来,这顿晚餐才堪堪吃完,两人手拉手在街上散步消食,话也说个不停,街头艺人开始了表演,他们不时驻足观看,文慧还是老样子,都往钱罐里放钱,喜得卖艺小哥加倍卖力。 这场景连时来新自己都觉得有些熟悉,模糊想起在过去的某日,文慧也是这样看着表演笑颜如花,手上拉着的却是他的手。 尽管纠结满地,幸好路还是会走完的。终于,前面两人上车离开,身心疲惫的时来新才勉强跟上。 车子速度不快,出商务区往大坦沙走,那是一处江边小绿洲,被开发商营建出一片高档住宅区。 关风的车子来到景色特别好的一侧,这有成排的独栋别墅,自成一个小区,时来新进不去,只能将泡影辍在他们后面。 看着两人停好车,进入其中的一栋别墅,时来新咬咬牙,还是让泡影跟到了屋子里。 文慧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脱掉鞋子,把小包随便往沙发上一放,光着脚走进卧室,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先去洗澡了。 关风则来到书桌前,拆开那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文件封面上的字眼,泡影看得很清楚,《地铁六号线总体工程方案投标书》,投标方落款是“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 关风略将文件翻了翻,就打开房间一角的保险箱,把文件放进去,而后走到藏酒窖拿出一瓶酒,手指上夹着两个高脚杯,来到卧室,见文慧还未出来,他就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掉所有束缚,然后走进浴室。 时来新心跳加速呼吸变得粗重,握紧拳头又松开,还是没勇气让泡影跟进去。 这个澡持续的时间有点长。 时来新的状况很不好,长时间的紧绷让他胸口有些发闷,于是想找些事情做转移下注意力。他拿起手机输入“地铁六号线”的关键字进行搜索,手却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为何会紧张,某种情绪总在嗓子眼里涌动——丢人了,自己不会是想哭吧。 眼里看着一条条的搜索结果,努力在读,但脑子里总在冒出浴室里的想象画面。 就在时来新已经挽回些许自控的时候,突然,关风横抱着文慧从浴室走出来,他竟生种出躲闪不及的逃避情绪。那两人都在原始状态,水珠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滴。 时来新如遭暴击,木然失去知觉般看着泡影传回的画面。过了一会儿,文慧起身,在幽暗灯光下有如油画中的女神,她拿起摆在一旁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款款走到床边,将酒倾倒在关风身上,只见关风眼神迷离,嘴巴像上了旱地的鱼般在开合…… 时来新曾经以为自己在重重磨劫之下,心智会长出厚厚的茧,面对打击伤害时会具有极高的抗性,但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知道不等于看见,在阅读一场名义上的妻子和最忌惮的敌人之间的盘肠大战时,仍是败给了自己不可遏制的情绪,更让人羞愧的…… 坐在驾驶座上,心在狂暴与情欲间击撞,越发显得他是一只卑微的可怜虫,在现实中已经走投无路。 他在还尚存一丝理智的时候,狠狠踩下油门,狂躁的车子冲出大坦沙,不管表盘上显示的数字,只尽情发泄着速度,直至可能残存一点宁静的天边。 …… 有心猎艳,却整晚一无所获,董仁从清吧里出来,没喝多少酒,走得也太早,情绪不高不低。不过他好这个调调,这里不是性工作者流连的地方,要看对眼,要有感觉,这样的女性一般都很精彩,带给人的是不一样的满足感,更有想象力,绝对超越纯肉体上的感官体验。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些不挑食、捡尸的,董仁鄙视他们。 他最近在忙一些事情,如果成了,得到的好处足以让他重回巅峰,让那些落井下石的混蛋们等着,他会一个个收拾他们的,那个时来新就算死在哪个角落里,也要把他找出来鞭尸。 不过眼看着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却又遇上些问题,他压力好大的。所以要减压,他为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实际上他一周要来三次以上。虽然大多数时候白来一趟,但等待也是一种境界不是? 离开清吧,转过一个街角,从霓虹灯的光亮处走进黑暗中,眼睛有那么两秒钟的不适应,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感觉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接着脸上遭到重击,眼里一片电光乱舞后他失去了视觉,剧痛同时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失声痛呼。 一个戴着头套的人走到董仁身前,正是时来新,此刻他胸中的恨意要满溢出来,面对死狗般躺在地上呻吟的董仁,他有亲手灭掉他的冲动,他生平第一次想到要杀人。 不,他想杀掉的不是面前这条狗,而是眼下春风得意的仇敌关风。那床上纵情恣意的两条肉虫,深刻刺痛着他,他有毁灭一切的想法,心智一直处于爆发失控的边缘,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出口宣泄出来。 董仁适逢其会,这是他应得的。对他下狠手时来新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甚至没有兴趣知道董仁当初把他卖了个什么价格。 他已经完全被施虐的欲望所控制。 他缓缓抬起脚,然后利索地往下一踩,正踩到董仁的膝盖上,发出“咔擦”一声,董仁的惨叫声可以传遍整个街区,他挣扎着坐起身、哆嗦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腿,那条摊在地上的腿明显已经变形。 时来新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走上一步,这次是董仁的另外一条腿,又是“咔擦”一声,董仁整个人陷入痉挛,身子抽动几下,痛晕过去,瘫软在地上完全失去声息。 时来新看了眼四周,隐约间在远处似乎已经有人在往这边走来,他也需要离开了。 他跨过董仁的身体,脚有意无意地踏在董仁的一只手上,听着脚底下“咯咯”的骨碎声,他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好像也被捏碎了。 董仁虽然失去意识,手在被碾过的时候,身体仍条件反射般抽搐着。 第63章 海月 时来新已经搬进黎明小区那个刚租下来的单元。 经过董仁的事儿,回到这里,他仍觉得相当烦躁,人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转几个圈,自关风那里积聚的闷气久久压在胸前不散。他走到窗前,撩起一道缝,隔着窗帘望向岳父母家的方位。 泡影就留在外面,这时也飞到了那栋住宅楼。已经比较晚,家里人都睡下了,泡影从阳台进的屋,一直来到女儿的房间里。在黑暗中,床上的女儿熟睡着,呼吸均匀,手里仍然抓着一个布娃娃。 他静静地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愿意每天这样,隔得远远地呆在女儿身边,送她上学,接她放学,这种特殊的、默默的陪伴,至少也是对失去见证她成长时光,未尽父亲责任,所有这些遗憾的赔赎。 她现在不知晓,也许长大了也不会知晓,她对于父亲的误解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这是时来新最感到无力的地方,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无法改变这个现状。 他只有安慰自己,人生还有太多的不确定,说不定改善的契机在哪天会突然出现。 然而纵使是这种近乎卑微的愿望,要实现起来也很不容易。外界的干扰太多,他与文慧的关系就是一道很难越过去的坎。 要留在女儿的附近,就需要忍受她和关风之间的关系,无法逃避,即使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直问内心,他拒绝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固然是洞悉了关风的阴谋,出于保护文慧的目的,其实更多的,是惧怕事情牵涉到女儿身上,给她的成长留下阴影。 从世俗角度看,时来新这男人当的窝囊,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步田地。在这件事情上,他却一再作出了自我意识中最厌弃的选择。 其实忍耐这种东西,压根儿不健康,如同一个不断在透支的账户,早晚要被发现轧不平。 时来新现在的状态就是明证。 滚雪球一样的情绪,最终要找宣泄的出口。他知道自己的爆发终要来临,但后果却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他辣手收拾了董仁,绝不等于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得了关风,只是把心中积累的戾气,转移报复到另一个对象身上而已。 此外还有贪官詹毅的事情,从他那里获得的虽然是不义之财,但也在持续给他带来压力。 这段日子他像在悬崖边行走,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憋得太久了,忽然很想让自己松口气,此刻他很需要有人能陪陪他。于是他拿起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给唯一的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 “睡了吗?” 想不到对方很快就给他回复了,“没呢,就躺在床上。” “不知怎么了,忽然很想见你。”尽管平常两人有不少聊天,但还从未深入到这种程度,不知道会不会吓着瑞芬。 “其实我也挺想见你的。”瑞芬似乎就等着时来新开口的样子。 见瑞芬回的这话,时来新顿觉开心:“那我到海月找你好吗?” “好啊,什么时候,我请假陪你去海边玩儿。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海月旅游过,你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瑞芬一阵滔滔不绝,离开压抑的湖山镇,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开朗的性格回来了,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端着一般女人的矜持。 时来新这时也想通了,在宁越呆着实在憋屈,小爷我不伺候了,为什么不可以到海月去散散心? …… 放下手机后,时来新终于可以把很多烦恼事都赶到一旁,睡了一个质量不错的觉。 天一亮,时来新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就出了门,那包现金的大部分他没带走,就留在这房子里。他开着车去机场,把车丢在停车场,赶上最早的一班飞机,直上蓝天,飞机往南飞,飞去大海的方向。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决定了,要到海月来见瑞芬。很有些迫不及待,宁越待的太糟心,去海月到瑞芬的身边,忽然成为他全部的向往。 他连夜在网上订的票,要最早的航班,一点都不愿意耽搁了。 他拿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从飞机起飞,他就透过那小小的舷窗,看着外面,看得聚精会神,浑没注意到身边坐着的一个女孩在撇嘴:没坐过飞机的乡巴佬。 其实他在尝试一种新的体验,他自己在空中,泡影则在飞机旁伴飞。 平常没有机会进行这种试验,其实是有些冒险的。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直到腾空而起,泡影都稳稳飞在一侧,时来新小心地避开了引擎尾部的喷流。泡影可以达到的速度完全碾压大型客机,不存在跟不上的担心。 客机现在保持的速度大概是一千公里每小时,泡影毫不费劲地与客机等距飞行,显示出在速度上还大有潜力可挖。客机巨大的机身在高速中破开空气,形成巨大的气流,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他没有把握泡影可以扛得住,因此没敢让泡影靠的太近。 不过旅途漫漫,到得中途半路,他终是抵不住心里的想法,在椅子上靠下来,闭上眼睛作出睡觉的样子,全神贯注控制着泡影一点点靠近机身,从泡影的反馈看,对气流的扰动居然几乎感觉不到,仍然圆转自如,控制没有出现问题。 这的确有些违反流体力学,但泡影本身就是个例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渐渐地他可以做到把泡影飞到自己的舷窗前,他透过玻璃看着它,也只有他能看得见隐形中的它,而且他不是在用眼睛看,就算身边坐着的那个女孩此刻看向窗外,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飞机飞行了两个多小时,降落在海月机场,这里的气温明显比宁越要高一些。机场离市区也不算远,时来新随着人流坐上机场大巴,走了一段高速,才到达市区的停靠点。 下了大巴,他招来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金田工业区,司机答应得很爽快,因为去一趟路程不短,很不错的一票生意。 出租车穿越海月市区,在城市的另一个方向重新上高速,在高速上跑了几十公里,就已经在前面高高的路牌上看到金田工业区的出口。 车子驶进金田工业区,视野变得非常开阔,工业区占地很大,大型厂房一幢连着一幢,在工业区十车道的干道两旁一路延绵开去,气势恢宏。 瑞芬上班的福临电子厂在工业区的西北角,是一处独立的大型园区,占据整一个区块,通过头上的泡影目测,这应该是金田工业区占地最大的工厂。 福临电子厂园区的正门出入口,坐落着好几幢建筑,都是电子厂的物业,他先给瑞芬打了电话,结果电话关机,只有走去门卫处问,那里建得有些像政府部门的传达室,气象森严。 严肃的保安先审视时来新一番,问:“你是她什么人。” 这是盘问啦?时来新回答他,朋友。 保安煞有介事地查下记录,告诉时来新:“她正在上班不能出来见客,不过她已经事前留过口讯,让你先到工厂的宾馆住下,已经定好房间。”说完一挥手,不再理他。 见此地衙门气十足,时来新很不习惯,只得先走开。他下飞机后还没来得及看社交软件,点开就看见了瑞芬给留的信息。 宾馆就是面前几幢建筑的其中之一,建得中规中矩,不过看楼层,客房不在少数。 他在宾馆前台拿到了预定房间的钥匙,他看下价格表,不比外面一般酒店便宜,不禁一皱眉头,什么人开的厂子,连这钱也赚了。 心中觉得腻歪,这里规矩不少,开家企业像搞个小王国,工人的行动被限制得很死,看上去有些压抑。 第64章 相会 离工厂下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见反正也是闲着,时来新就借这个机会把此前的事捋捋。 他习惯性地又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他先写下“地铁六号线”几个字,他了解过这是宁越市政府上月开始招标的项目,属于跨年度的政府重大项目,通过这条新线路的建设,城市的轨道交通将会打通任督二脉,将东西走向的公共交通真正立体起来。规划中的六号线全程二十多公里,包括沿途多块上盖地块的建设配套,估计投资价值不少于三百亿。 整个项目打包公开向全社会招标,具备相关资质和资金实力的企业都可以参与。 这的确是近年少有的大项目,不用说,对于资本大鳄来说,又将是一场狂欢盛宴,各路豪强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这种大项目要考虑的事情非常繁杂,并不是谁出的银码大,谁就可以中标,会有各种角力竞争,利益博弈,水深得一塌糊涂。经过第一轮的筛选,有五家企业留下来,应该都是有各自背景的。 他在旁边又写上“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这家公司就是剩下的五家企业之一,他调查了这家公司,实际控制人是他也认识,苏凯,也就是凯哥,刀刀团的股东,也是当年他引入的投资人之一,后台很硬,背景很扎实。 另外还有一家公司叫“永兴基础建设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查过工商注册登记,法人是周军,关风的一辆车就挂在他的一家公司名下,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浮出水面。 现在主要角逐的两方已经清晰,其他的三家公司陪跑的可能性居多,或多或少能看见他们之间关联的蛛丝马迹。 而当中有趣的是,“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的底牌,他们的投标方案出现竟然在对手的手里,经由主办方土地管理公署的行政主管流出,让人闻到些阴谋的味道。 詹毅和关风利益集团之间是什么关系,是钱权交易?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阵营。 苏凯一方也绝不会一点事情都不做,詹毅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依仗。这两方对上了,局面会有怎样的演变。 虽然董仁在其中只是个小脚色,阴差阳错间,时来新对他出了手。这样一来,他的遇袭会不会被有心人看作是种警告,成为下一步对抗的导火索? 时来新推演着事态的发展,不禁感叹,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自己有把柄被关风抓在手里,关风的破绽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冥冥中注定好的,这得要多大的因果,才铸下眼前的纠缠不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开处,见到瑞芬俏生生站在门口,工装制服都没换,胸脯起伏还微微喘着气,显然是赶得有些急,一片红晕浮现在脸上,依然是遮掩不住的俏丽。 两人再次相见,时来新的眼神不由定住,四目相对,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待要张嘴的功夫,一个冒着热气的娇躯已经投身在他怀里,双手抱得很紧,他也热烈地回应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拥抱良久,也不觉得时间过去。 这姿势一直保持到楼层里的一个房门打开,里面住的客人出来,两人才松开彼此的怀抱。 “你怎么说来就来,让我都措手不及。” “那个……就是忽然很想见见你。” 进房间后,瑞芬把帽子摘下来,将盘起的长发打散,抬手理着头发,不无遗憾地道:“临时向厂里请假,只能请一天,让我早些准备就好了,能多几天陪你去转转。” “能见着你就好,不过才只有一天,也忒短了点。” “现在饿了么,要不先去吃饭。” “还真有点,走吧。” 饭是在宾馆的餐厅吃的,两人心思都不在吃饭上,随便点着菜。瑞芬心里高兴,不觉便点得有些多,菜送上来摆满了小半桌。两人吃饭时还在纠结,接下来这一天时间该怎么花。 瑞芬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以前好得多,笑容甚是开朗,话儿很多,说起不少来这儿工作以后的事情。可在瑞芬的话语里,时来新了解到,这里的工作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像瑞芬这种刚来不久的,底薪工资只有1500元,只有加班才可以拿到3000多,那几乎是要天天加班。厂方在名义上遵守劳工法例,加班自愿,但加班要写加班申请,同意加班就要加一整月,每班按2小时到4小时算,每晚基本上是要干到9点以后,吃住都不离开厂里,很多人半年都没有休息过,没有离开厂门一步,每日像机器人一样工作。 电子厂车间都是流水线作业,一环紧扣一环,不可能有偷懒的时候,连续干上两小时才可以休息10分钟,估计厂方是多年下来积累下来的极限作业方法,女工要是来例假什么的会更苦不堪言。 时来新听了不由叹气,这几万人都是大活人呀,憋在这方厂区里,几乎全年无休,枯燥重复地流水线作业,这一年年下来,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偏生这家厂经营数十年,管理制度都算到骨子里了,细化再细化,标准再标准,连走路都有规范,一整套实行下来,这还有人气儿吗? 于是时来新对瑞芬说,要不咱不在这干了,最近手里赚了些钱,做点小生意。 瑞芬很开心时来新把两人看作一体,说暂时干得还行,这里每天大家还在一起开会,高声喊口号,很振奋人心的,每个人都很上进的样子,自己还试过上台说自己工作的感悟,开始还很紧张,后来觉得很有成就感,苦点累点也值了。 时来新听着觉得味道不对,不过瑞芬还在兴头上,就不好说什么,起码脱离了湖山镇那个泥潭,换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先安定下来,忙点也有好处,治愈心里的创伤才是最重要。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算多,二十来张桌子坐了小半,基本上都是到厂区探望亲友住在客房中的顾客,由厂里工作的亲友陪着吃饭。 两人饭吃到一半,从外面走进来两人,都穿着厂里的工作服,走在头里那位瘦高个,三十来岁,头发略蓬乱,脸色有些苍白。他进得餐厅,稍站定身形,眼睛便在厅中来回巡梭,看到瑞芬这桌,眼神一闪,继续移动脚步直向这边走过来。 待离时来新和瑞芬两人不远时,脸上摆出惊讶的表情,嘴里喊了句:“瑞芬,你怎么在这儿,真是巧了。” 瑞芬认识这人,显然也是为了礼貌,她站起身向来人点头答应着:“黄主任,你也来吃饭。” “是呀,正好和下面的人有点事情要谈,因为这边安静就来了。”这位黄主任边说着,眼睛却不断朝时来新打量。 来人一副领导的腔调,但神情眉宇间颇为闪缩不定,让人不喜,看上去没甚格局,时来新没有要打交道的想法,因此一个表情也欠奉。 “不是说你家里来人了?我记得批过你递来的请假条。”黄主任显然不要打声招呼就走,当场关心起下属来。 瑞芬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看一眼时来新,略提了提气道:“这是我家里那位,谢谢黄主任的关心。” 第65章 欢聚 为了不让瑞芬以后难做,时来新向来人点点头,微笑一下。 “哟,这位幸会了,贵姓呀?”黄主任似乎对时来新有些兴趣,要攀谈下去的样子。 时来新被迫营业,心中勉强面上却不露:“免贵姓时。” “原来是时先生,你们两口子两地分居不容易,对了,在哪里高就呀?” “在家那边当厨师。”问得忒多,时来新开始不耐,表情也凉下来了。 “最近厂里挺忙的,原本你大老远地来,应该让瑞芬多陪陪你,没法子,实在转不开,才批了瑞芬一天假,不好意思啦。”黄主任的领导腔调拿得十足。 时来新听着这话不对味,瑞芬的使用权似乎在他手里似的,两人见个面还要看他脸色,让人不舒服,彻底失去应酬的耐心。 黄主任对时来新的反应其实也没多在意,转头面向瑞芬,依旧一脸的关心:“工作时候努力工作,休息的时候好好放松,瑞芬你就放心休假,工作的事情上班再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一点也不麻烦。” 瑞芬明显缺乏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僵了,心想这主任怎么还不走,嘴上只说:“谢谢,谢谢。” 现场有些冷,幸好黄主任终于告退:“行,你们慢吃,我们到那面坐去。” 看着黄主任的背影,时来新心中雪亮,瑞芬这招人体质,走到哪儿都一样。为圆转气氛,对瑞芬开玩笑道:“主任好关心你呢,看样子升职有望了。”瑞芬拿粉拳捶他一下。 在刚才瑞芬介绍时来新的身份后,两人间的感觉更贴近了,更增添一份甜蜜的旖旎。看着瑞芬明眸皓齿的脸庞,边着吃东西还含羞偷望他一眼,时来新心中一荡,早就没有了吃饭的心思,眼神像要冒出火来。 他在想什么瑞芬如何读不懂,根本无需言传,心头不禁扑扑乱跳,粉红色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像完全盛放的香水百合般,弄的人更是心痒,这饭也吃得太慢了些吧。 这样的饭当然吃不久,两人随便吃了点,便去结账,时来新发现价钱比外面饭店都贵,这工厂的压榨真是到极致了。 黄主任心思本不在吃饭上,一直留意着这边,见两人草草吃完离座,急不可待地上楼,瑞芬那遮掩不住的一脸红霞,要干什么有心人不难猜到,弄得他心里像有猫抓似的,在饭桌旁无法坐得住。 时来新与瑞芬回到房间。瑞芬把换洗衣服都带来了,娇羞看他一眼就先去洗澡,剩他独自在房里。他感觉身上有些燥热,坐立不安,来回走了几步,来到浴室门前,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再也耐不住,干脆把身上衣服脱掉,一拧把手,发现浴室门根本就没锁,一推就开,只看见一朵鲜花盛放在蒸汽当中…… 时来新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和瑞芬在一起,这不奇怪,几乎整个湖山镇的男人都得过这种妄想症。今天终于愿望达成,发现现实比想象更加奇妙精彩。他一次次沉沦在瑞芬的温柔当中,积聚的欲望,还有内心受过的创痛终于找到一个地方释放出来。他这艘小船回到了久别的港湾,这里任他休憩,找回失去的宁静,身心都获得极大的满足。 房间里终于风停雨住,暗黄色的房灯渲染着温馨。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你总是酷酷的,不多说话,真的正经也就算了,可第一次见面,上楼的时候就偷看人家的腿。”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时来新窘迫不已。 “女人天生敏感,不用眼睛看也知道。” “那你不会那时候就以为我是色狼,那还……” “唉,偷看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 “啊!?那得好好告诉我都有谁。”时来新再度扑了上去。 两人都是久旷之身,在这一夜彻底放飞,一次又一次,不断登上快乐的巅峰,最后还是瑞芬体力不支,告饶脱离了战场,两人才相拥而眠。 清晨,时来新早早醒来,瑞芬仍是“柔美醉娇嫞无力,潜藏偷睡被窝中”,见她如此,也就不忍心叫醒她,由她睡着。 他先去吃了早餐,从外面带回来皮蛋瘦肉粥、牛肉拉肠粉,还附上一小袋薄脆和葱花。 回到房间,瑞芬还在睡。他干脆在网上找到一家租车公司,租了一辆车,到外面把车交接回来,回到宾馆房间,瑞芬方才起来,美美地吃着早餐,样子很满足。 不过这样一耽误,一个早上快要过去。等瑞芬吃完早餐,梳洗打扮,在换衣服的时候两人又腻歪许久,他总舍不得让瑞芬穿上衣服,折腾得她面红耳赤,因昨晚太过尽兴,人还未缓过来,连声告饶要歇一个白天。 到得中午两人才出门,瑞芬上车就软软靠在座位上,任由时来新带她去哪儿。实际上她到海月后就一直闷在厂里,从未出来游玩过,倒是时来新来过海月几次,地方比她还熟。 海月是典型的亚热带气候,现在仍是温暖的天气,深秋时候没有了夏天的燥热,空气干爽,反倒在一年中最最舒服。 两人没有计划,也没有什么地方必须要去,便信马由缰,随便乱逛。时来新自然地就向海边开,越往海边走景色越美,终于在公路上都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以闻到海水的味道,两人不禁胸怀大畅,瑞芬也精神起来,按下车窗,让迎面的海风吹拂起长发,开心地笑了。 在沿海的公路上行驶半个小时,前面就有一个相当出名的沙滩,叫介里滩,这里海水湛蓝,沙细而洁白,是个旅游胜地,围绕着这个沙滩建起了不少酒店、饭店、海滨浴场。 时来新把车停好,先找一家海鲜酒家坐下,两人吃了一顿丰富的海鲜,饭后才悠然地在沙滩上漫步。今天的风浪不大,海面算是平静,仍有一圈圈白色的浪线涌往沙滩,游泳的季节已经过去,游人疏落下来,只偶然在海滩上见到一两个,整个旅游区异常宁静。 时来新拉着瑞芬的手缓缓前行,两人干脆赤着脚,在细腻的沙上留下长长的两行足迹,耳畔听着海浪的声音,完全沉浸在大自然中。 “诶,给我说说你的过去吧,说实在的,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呢。奇怪,好像很了解你,但又对你一无所知。” 时来新哑然失笑,确实的,回想和瑞芬的相处,在一起的时间真不长,而且都在忙着别的事情,意外频生,算是很熟悉的陌生人了。相对而言,瑞芬的事情,他还知道多一些。 于是,在这平静的海边,有些慵懒的秋日午后,往复不停的海浪背景下,时来新慢慢说起自己的过去,不粉饰,不隐瞒,尽量还原原貌。 说起来,他的经历真可谓丰富,而且起伏跌宕颇有故事性,听得瑞芬惊呼连连,完全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头顶的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他们的足迹也从沙滩的这一头到了那一头,时来新也只是大略说过一遍,蜻蜓点水而已。 时来新没有隐瞒自己摇摇欲坠的家庭婚姻、自己的不忠与文慧的出轨、窘迫的现状,还有与关风的恶斗,那些床照等等,他希望瑞芬知道他的真正处境,真实的了解他这个人。 瑞芬听得很入迷,不时看向那沉湎于回忆与叙述中、显得有些深刻的侧脸,眼神忽闪忽闪,直欲化身成小迷妹。到得后来,听到关风的种种恶行,咬牙切齿地狠狠在细沙上跺了一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喊一句“这人真坏!” 讲到文慧为和关风在一起执意要离婚,时来新一直不肯答应,她怜惜地挽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再受委屈。 直到时来新说完止住,瑞芬好长时间不做声,两人在静默中又走了一段路。瑞芬忽然拉着时来新站定,松开手,转身到时来新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如果关风的问题解决了,你还会和文慧在一起吗?” 时来新考虑良久,才坚决地向她摇了摇头。瑞芬开心地跳了一步,复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脚步更轻快许多,像个快乐大女孩,大声说了一句话,在无人的沙滩上传出去很远:“我们今天就住这好吗?我想和你一起看落日。” 时来新当然乐意,和瑞芬说了不少的过往,将许多难以对人言的事情倾吐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要是刚才瑞芬不直接问他这个问题,他都会下意识地回避着,不去做这道选择题,此刻作出选择后,心情相当不错,只觉得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两人依旧在沙滩上走着,谁也不愿意提离去,似乎可以一辈子如此走下去。 第66章 海边 海水的涨落每一次都不同,在细沙上留下错落的水痕线,当海水退下去,会不时露出来一些小东西,一个贝壳、或者是一小块卵石,瑞芬看见了总要去捡。 两人早就把鞋子脱掉,赤着脚在沙滩上行走,感受脚下柔软的沙子和凉浸浸的海水。 时来新目光落在远处,看着海天交界,他久久出神,忽然心中一动,让泡影降落到海面上,贴着海水飞行,透过清澈的海水看下面的海底,他见到平缓的沙滩地形一直延伸出去,足有几公里宽的区域,才因为海水的能见度降低看不到海底的情形。 接着,泡影潜入海水中,到达海底接触到同样的细沙,还看到许多小手指粗细的白色沙虫,它们把部分的身体从沙子里钻出来,随着海水摆动,整片海底都是它们,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齐刷刷缩回沙子里,一只也不见,仿佛没有存在过。 泡影开始在水中潜行,速度由慢到快,动作比小鱼还要灵活,即使远未到速度极限,已经可以超越大多数的鱼类。那些在海底游弋的各种生物,都无法察觉泡影的存在,有时时来新想逗弄一下它们,突然地来到它们身边,碰碰它们的身体,吓得这些可怜的海洋生物到处乱窜,但又不知道敌人来自哪里。 由于海水的影响,使时来新明显感觉到对泡影的控制距离要短一些,于是就不再让泡影前出,只在附近的海底兜圈,凭感觉泡影还是很适应目前环境的。 两人在沙滩上继续行走,他感受着泡影传过来海底世界的画面,渐渐生出要到海里畅游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海边只有他和瑞芬,海面上连一艘船也见不到。他也就不管这许多,脱掉上衣长裤只剩下平脚的宽松内裤。他的行动吓了瑞芬一跳,怕有危险,劝他不要下水,他嘻嘻一笑:放心吧,我的水性好着呢。 瑞芬望着他健硕的身躯,满满涣发出力量的肌肉群,在阳光下略略反射出古铜色光泽,不由被激起了女性自觉,只用热热的目光看定他。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一步步走向大海,直到脚碰不到海底,开始用蛙式继续向前游。 秋天的海水其实已经很寒凉,一般人是不能长时间泡在海水里的,时来新的体质现在远超常人,稍适应一下,在水里便行若无事。他本身游泳的技术就不错,只是很长时间没有下过水,本来还以为会有一些退步,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他觉得在水里无比自在,可能是受惠于泡影的影响。 在海面上游泳,没有参照物,是很难感觉出自己速度的,他的呼吸顺畅,手脚充满力量,每一下动作似乎都能借着海水推出很远,主观感受上觉得,现在的自己比过去的巅峰时期还要好上不少。 尤其是那种亲水的感觉是过去没有的,好像自己天生就应该在水里,和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似乎可以通过海水中的细微振动感知周围的环境,这不就是海洋生物的本能吗?也和陆地生物与空气的关系一样。 这些都是泡影带给他的。 在海面上游始终觉得不过瘾,他试着潜入水里,结果觉得比在上面游要舒服得多,在水下翻身转弯非常灵便,给他身为一条鱼般的自由自在,而且一口气可以憋很久,较长时间才需要到水面换气。 不知不觉他已经游出去很远,一头潜入水中后就不见冒头,倒是让瑞芬很担心,后来又见他上来了才松一口气,但心里始终揪着,便招手大声让他回来。 时来新听到瑞芬的召唤,也觉得把瑞芬一个人扔在那儿不好,也决定先回去,以后再来过瘾。不过又想尝试一下自己憋气的极限,顺带跟瑞芬开个玩笑,重又扎进水里,一路潜行回岸边,中途不打算换气。 岸上的瑞芬左等右等,竟然不见了时来新的身影,好长一段时间海面上什么也没有,人便慌张起来,再次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不由往海水里走,海水快要淹上膝盖,都没有他的回应,瑞芬急得要哭出来。 在这当口,近处的海水中忽然“哗”地冒出时来新的半个身体,哈哈大笑着,瑞芬由惊转喜,蹚着海水艰难冲上几步,一把紧紧把他抱住,不管不顾送上香舌。 沙滩上的寄居蟹被海浪冲得翻了个儿,它挣扎良久,刚翻回来,又是一波浪冲来,它再度被翻过去,旁边的两个庞然大物对它的艰难处境浑不在意,专注于忘情热吻。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在床上的不算,这一吻仿佛要直到天荒地老。 这边的海滩实在太美,两人一直舍不得离开,直到把海上落日也看完,还商量着要听晚上的海浪声。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时来新直接在旁边的五星级度假酒店要了房间,瑞芬见到那么贵的价格,便打退堂鼓,说算了吧,他坚持把她拉住,两人今晚就在这里歇下。 不过,他们晚上逛沙滩的计划搁浅了,刚进房间两人就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从外间到浴室,再从浴室到大床,然后再到阳台,接着是沙发,几乎所有地方都留下他们的痕迹。累了就休息一下,回血再重燃,不知过了多少浪峰,管它天昏地暗,直到两人各自把所知所能全部奉献。 两人早上六点就起来了,瑞芬的假期只有一天,还要赶回去上班身上连工作服都换好了。在酒店草草吃过免费早餐,两人就要离开介里滩,在走去取车的路上,瑞芬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海边,遗憾地叹息一声。 “舍不得?要不我们干脆把工作给辞了,那班上得太累人,留下来多玩两天。” “不,我不想只是靠着你养活,过去的老路不能再走,我不信,靠着自己的双手就活不下去。” “你说的我同意,不过也可以骑驴找马,人往高处走,再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你觉得在理对吧?” “等我先积累点经验,先前真的什么都不懂,过一段再另找也不迟。” “可就是难见你一面,我可不想每回都这么仓促。” “很快,不会太久,我永远都是你的。” “诶,做一个好女人背后的好男人太难了。” 瑞芬脸凑过来又是一个吻。 时来新开上那辆租来的车,两人向金田工业区赶,按车程算从介里滩到金田工业区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也正好接上瑞芬的上班时间。 他这两天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在归龙山庄拿走贪官赃款的事情和瑞芬说,在沙滩叙述过往时,包括这件事在内他有两件事情没说,另一件是关于泡影的,这个当然不能说,他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 事情风险太大,影响也难估量,瑞芬和自己在一起,有可能会受牵连。 考虑的结果,他还是决定告诉瑞芬,把选择权交到她的手上。在路上这段时间里,他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向瑞芬交代过。瑞芬听后很吃惊,连声问贪官有没有来找他的麻烦,言语间很担心他的安全。 “你是怕会连累到我吗?”瑞芬很快就想到他说这事的原意。 时来新点头:“说到底还是我太自私,因为想见你就来了,没有顾及到有可能会把你牵扯进来,这事也许最终会找上我,也可能不会,始终是个隐患。我们……我们可以这样子,已经让我觉得很幸福了,你并没有义务要为我做牺牲,冒风险,或许以后你不再见我,对于你来说,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见瑞芬想要开口说话,时来新忙伸手止住:“不,你不要急着做什么决定,等你回到你的环境里,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不是值得。我可以做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其它了,就让我在远处守护着你,只要你有危险,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旁……”说话间,车已经来到厂门口,时来新将工帽细心地给瑞芬戴上,还正了正。“你现在就下车,不要回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好时光总是太短暂。看着瑞芬走向工厂大门,身上穿的工装怎么也掩盖不住窈窕的身段,她越走越远,时来新眼里充满不舍,这时瑞芬回过头来,远远朝着他挥挥手,然后回转身进了大门,汇入人流当中再也看不见了。 第67章 雷暴 不知为何,与瑞芬在一起时阳光普照,才隔一天,天就灰蒙蒙阴下来。 送别瑞芬后,时来新带着些惆怅又回到海边,过去这匆匆数十个小时当中发生的事情,足够他回味好久。他不知道将来会怎样,瑞芬与他还会不会在一起,正如他说的,他会一直在远处,守护着她。 宁越那个城市他早就呆腻味了,但又无奈地一次次回去,总无法与它一刀了断,像只被扯住线的风筝,有无形的手牵制着他,无论飞多远,还是会被拽回去。 宁越那锅乱粥总是要处理的,不过不急在这一时。人心总是趋利避害的,他也不否认他有逃避的心理。 介里滩这个地方他实在喜欢,打算再住一段时间。在上回住的五星级酒店没多远处,有一处低层的酒店式公寓,基本的生活设施都齐备,还有个超大的阳台,面朝大海,他一看就很喜欢,当即把这套租下来。 安顿好后,他过起了规律的生活,每天一早就跑去海滩下水游泳。老穿着内裤游泳太有碍观瞻,他特地买了两条泳裤,还有潜望镜之类的用具,现在是旅游淡季,整个海滩渡假区没有多少游客,显得十分宁静,也正合他的心意,让他可以少受打扰,好安心修炼研究。 在游泳的时候,他把前出的范围不断往外扩展,开始是一公里,然后是两公里、三公里。虽然没有听说过这边的海域有鲨鱼出没,他还是小心行事,总让泡影潜行出去探路,一来二去他就把附近海底的情况摸得很熟,哪里有沉没的渔船,哪里有鲍鱼海螺,都一清二楚。 期间,他也尝试过在海边修炼。他选择晚上,海滩上彻底无人时,盘腿坐在凸起的礁石上,让泡影潜入深深的海底。结果并不理想,比在一般的陆地环境好,但也好得有限,最理想的环境还是砀山地区的云雾天气。 听说昆北共和国境内有几座着名的高山,终年都有云雾笼罩,有机会一定要去尝试一下,不过考虑到两国之间现在的敌对关系,估计正常渠道是很难成行了。 不过他在水中的活动能力进展不错,现在他基本上已经不使用蛙式、自由式这些常规的水面泳式,只用潜泳,速度相当快。他现在如果参加比赛,光论速度,那些专业游泳运动员估计也不过如此,他那超长时间间隔的换气,连他都觉得奇怪,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的基础是体力,自从拥有泡影之后,他处于某种神秘的进化过程中,力量、耐力都远超常人,而且这种进化是全方位的,身体自愈能力、肌体韧性都有提高,虽然现在与刚开始时相比,进展速度在减缓,但仍在进程之中。 在与瑞芬分别的第三天。傍晚,他打开一整天没空看的社交软件, 每天他都会照例给瑞芬发些照片和问候。结果跳出来好几条的未读文字信息。 “这个星期天我到介里滩找你。” “以后我再也不加班了,我想每个星期都见到你。” “千万别走开,就在那儿等我。” “我想要你。” …… 文字虽简单,时来新却觉得它们热得要烫手,一股开心愉悦的暖流流遍全身,幸福仿佛唾手可得。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火辣了? 时来新乐得在房间里翻了几个跟斗。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总不见天晴的时候,云层越积越厚,看样子是酝酿着要下大雨。今天他照常来到沙滩,头顶天色阴暗得能滴出水,遥远海洋深处的一块天空,已经墨染一般黑,正往陆地方向铺陈过来,海水上面浮现淡淡雾气,浪势也在加大,翻滚着不断扑向沙滩。 这正是泡影最喜欢的天象。 他驾驭着泡影一路飚升,风驰电掣,深入到云层里,马上被粘稠的浓雾包裹,这种环境非常熟悉,他不止一次在泡影带给他的梦里见过。这些浓雾快要凝结成水,介乎于液态与气态之间,处于一种很难形容的状态,这个现象预示着,天地间的一场豪雨正在酝酿之中。 时来新安静地坐在沙子上,半闭着眼睛。这时他忽然有了新发现,过去他从未注意过:泡影通过意识的连接居然可以传给他一种隐约的体感。 这样的传递极细微,它一直存在,却没有引起他的重视,更没有进一步的研究。在宁越那家宾馆里意识刚连上泡影的时候,偷摸着进入自己房间的服务员,在开门时,泡影就给当时感应到的异动给他传来,及时警示,过后他就没再留意这个事情。 其实,这个方向的能力非常重要,现在只是能借用泡影的视角,得到的还是不完整,局限性很大。 也许是当下的天象环境能量足够大,泡影的身上感受到某种压力,准确些形容,那是一种凝聚力,这种力量把四面八方的物质拉过来,可以类比星球引力。 这个力量把空气中的水分吸引过来,外表看来就是云雾状,水分子之间的距离不断在拉近,使得它们靠得很近,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但是彼此间又保持着足够距离,仍呈独立的状态,因此还是漂浮在空气中,等待着一个机会,或者一个条件,凝结成足够大的水团,然后掉落地面。 这个物理现象不复杂,是个中学生都学习过的,让时来新感到兴趣的是,那种神奇的质能和水是什么关系,它们往自己的身体里走是因为同样的凝聚力吗? 天色越来越暗沉,远方海面上那块发黑的天空在扩大,可以见到那里电光在不停闪烁,闷雷声滚滚传来,海中浊浪翻滚,奋力拍击着海岸线,快要冲到时来新的脚边来, 泡影似乎感觉到一种震动,由远及近,让空气更加活跃,亿亿万万的小水点在原处跳动起来,互相在摩擦撞击,连带泡影身体里也在回荡着,在他的体会中像是“嗡嗡”的细微响动。 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等待着某件事情发生,就如黎明前最浓烈的黑暗,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泡影和时来新本尊同时都看到了。沙滩上时来新看到的,是光放射出来的样子,而泡影看到的是一条蜿蜒的光带,有数十公里长,出现在云雾最浓密的地方,由于实在太快连泡影都无法看清楚这光带原本的样子。 所谓大音希声,闪电发生时是静默的,过了百分之一秒钟,“轰”的一声巨响才传来,震耳欲聋,远远超过人类耳朵的上限,幸而发生在高空,时来新还能承受,泡影就在不远处,近距离目睹着闪电的发生,直接承受巨大震动的冲击。 泡影经历了由外到里的一次震荡,和时来新之间的连接都在跳动,而泡影体现出来的却是欢欣雀跃,这次是它牵引着时来新主动往雷电最密集的地方飞去。 强烈的雷暴霸占了目光可及的整片天空,每秒钟都在产生许多次的闪电,此起彼伏,生生灭灭,豪雨早已伴随之从天而降,几乎要把天地间的水连成一片。 此刻泡影在直接用身体去接触闪电,即使以它的速度,也很难准确地在闪电发生的瞬间到达位置,它一直追逐着闪电,不断调整方向,期间还有大量的水团在身边密密落下,当中较大的一团足有一个公园人工湖的水量,泡影也不闪避这些水团,直接从水中穿过。 泡影风驰电掣,眼中只有目标,终于到达闪电最密集处,这里明显和别处不同,在密集的水滴中混杂着许多微小的光点,这些光点每一刻都在移动,以一种近乎狂暴的轨迹在运行,突然消失掉,又突然出现,当光点聚集成团后,就即刻以爆炸的形式彻底绽放,为天空的雷电添上新的一笔。 在这个奇特世界里电和水共存着,在当中有一处,无数的水滴与光点纠缠在一起,水既像液态又像气态,中间填充着光点,奇妙地保持着某种平衡,光点的行动也不那么暴烈了,两者揉合在一起,形成一团奇怪的很难形容的东西,时来新还是愿意唤它电浆,这个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曾在泡影的记忆里经历过。 泡影见到这汪电浆,毫不迟疑如倦鸟投林般,一头扎进电浆之中,时来新这边马上显示黑屏,显然泡影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第68章 变化 时来新收回注意力后,才发现自己在瓢泼大雨中已经站了很久,情状十分狼狈,之前都没顾得上,身上早已湿得透透的,连内裤也一样。幸而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也不会有人跑出来,因此也不担心被当作怪人。 但他现在就犯了难,跟泡影失去联系,它在天空的某处,根本无法找寻,而且刚才泡影一番行动,远超出平常的极限连接距离,他很担心就此连不上泡影,甚至失去它,那就真是不可接受。 那现在怎么办?他进退两难。 能做的只有等待,依旧守候在大雨中,无论如何不敢想离开。幸好他现在体质超人,不然这样淋雨,早就受不了了。他继续在雨中站着,眼睛不离天空,盼望着雨早些停歇。 海月地处海边,秋天时节偶有雷雨,今天这种雨势也并不多见。当地的气象部门早早就发出了预警,渔船也全都回港,只是时来新没有留意而已。 此刻他的心情无奈有之、后悔亦有之,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密如蛛网的天边闪电,心中不住祈祷。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这场特大雷雨没有持续很久,雨势就明显减弱,雷电逐渐止息,很快时来新又能感觉到泡影的存在,它睁开眼睛,新的画面出现在脑海,让他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泡影看到的是一片比先前淡得多的云雾,但奇怪的是在它的视觉画面里,出现一样此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一个细小的空心圆,白色的圆形,中心是个空心点,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看了许久,他也不得要领,只有暂时先放一边。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泡影返航。 大概一分钟不到,从泡影的画面里看到了沙滩上的自己。时来新还是不放心,控制着泡影落下来,躲到一个很隐蔽的礁石背后,令泡影褪去隐形,仔细地审视,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才算放下心来。 雨依然在下,在外面他也呆够了,他马上跑回到租住的公寓大楼,从雨幕中回到干爽的楼道里,他才停下喘口气。头上的、身上的、衣服上的水不停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竟然可以汇成一大滩。 回到房间里,用热水洗了个澡,换过衣服,用房间的电磁炉煮开水,下几袋速冻饺子,勉强填饱肚子。吃完后,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精力,因为刚才在雨中的确很耗费精神。 最近一个月时间里,他静下心来修炼的时间并不多,进展速度明显减慢,为此他感到自责,下决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加专注,把进度再提升上来。 趁着今天周遭环境湿度高,又处在雨场之中,空气中的质能含量比较高,马上修炼起来。 先前与泡影穿行浓雾时,他有所感悟。大雨酝酿阶段,在云层当中无处不在的那种吸聚力,对他来说很有启发。换个角度来看,修炼的过程其实也是吸聚的过程,把散落在外面无序的自由质能吸引到自己的体内,装进藏在身体里的那个容器中,真正地纳为己用。 质能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体力的增强、自愈能力的提高、各项生命指标的改善,都与质能有关,眼前的获益不会是全部,可能日后会有更多的发现。 质能的本质是什么,身体里的那个容器是什么,他都没有头绪,但并不妨碍他提升修炼的效率。 其实就现在的环境中,还是有一定数量的质能存在,当然远比不过砀山地区的云雾,吸收过程缓慢艰难得让人受不了,因此他不在砀山时,基本就没有进行修炼。 修炼是一场漫长的苦旅,缺乏耐性是不行的,时来新觉得自己过去还是浮躁了。只有定下心,全部投入自己的专注,未尝不可以找出更好的办法。 把泡影置于身前,他并不急于让它引动周围的环境,而是安静地体会它传递过来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受。吸聚空气中的质能应该是泡影的一项天赋本能,他此刻实际上在向泡影学习这项能力。 他念头一动,泡影轻轻释放出某种信号,更准确形容是看不见的波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次修炼他会突然感觉到这种波动,难道是泡影进入过电浆后,产生出的一些变化? 接着他还感觉到附近空气中的微小悬浮物质在响应,他猜想那是完整结构的水分子,质能就与这些水分子混在一起,与身边其它粒子不同的是,只有质能与波动产生了共振,让它们轻易就从所处环境中脱离出来,以近乎于跃迁的方式,在一处消失,突然又在另一处出现,中间没有轨迹可寻地迅速向着泡影靠近,然后被泡影吸收。另外有很少的一部分质能,由于在路径上要经过时来新这里,可能是他拥有一样的波动频率,也围绕到他的身边。 现在他需要加强这种波动的输出,关键在于大脑皮层物质的活动,能产生生物电的有效交互,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腺体分泌出更多的腺素,在这个基础上,让尽可能多的腺体分泌出腺素,丰富的分泌物质混合在一起,更有利于生物电的产生。 道家所提倡的借假修真,他猜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利用大脑想象模拟出外部环境的变化,刺激人体内部世界产生出相应调节,其中丰富多样的内部分泌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这座人体化学实验室,通过各种调配反应,大大有利于生命的进化。 泡影提高了时来新的生命质量,身体机能全方位加强,等于让这座化学实验室更强大,修炼时的效果更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在他的努力下,质能被吸引的效率提高速度肉眼可见,更多、更快、更强,身体内那条负责吸纳的细线,欢快地吸收着,比以往更加活跃。 经过这次成功的尝试,时来新重新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扇新的大门在眼前展开,尽管现在的方法远远称不上完善,但探索未知向来就是这个样子,迂回曲折不存在坦途。 接下来几天他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修炼上,闲暇时就研究泡影视觉里那个圆点,还是有些发现,他可以移动那个圆点,前提是他要用意念去聚焦,让圆点和自己的注意力聚焦重合在一起,但进展到这一步就又失去了方向,它究能起什么作用?到了此处,他再度束手无策。 他并没有为这事产生什么苦恼,这次在介里滩已经血赚,收获满满,泡影又有了新的变化,更别提与 瑞芬在这里留下的美好回忆。 哦,对了,看看日历,明天就是周末,和瑞芬相聚的日子,想起来就禁不住满脑子的兴奋,心中充满期待。他现在仿佛回到了初恋发生时的青葱岁月,爱得那样热烈,滋味那样甜蜜,与情人见面的渴望,通通被重温了一次。 因此,到得第二天,他游泳的时候就开始心不在焉,修炼功课也是草草做过,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开着那辆租来的车,离开度假村,前往金田工业区。 第69章 生事 车开到半路,时来新在路旁见到一间花店,下车买了一束花,香水百合加玫瑰,包裹得很漂亮,然后继续前行。 到达福临电子厂区门外时,还有点早,没到瑞芬的下班时间,他把车子停在厂区外的路边等候着。好不容易等到五点半,正儿八经的下班钟点,只见厂大门附近仍旧是一片静悄悄的,没有想象中的一股人流涌出来的景象。 怎么回事儿?他试着打个电话给瑞芬。他知道厂里规定工作时是不许带手机的,如果瑞芬还在班上,就接不了电话。果不其然,瑞芬的手机是关机的。 时来新只好耐着性子等,足足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都暗淡下来,才远远见到稀稀拉拉地有几个人从车间那高大的建筑群里出来。其中有一个身影小跑着往大门这边赶来,靠近一点,才看清楚是瑞芬,她还是穿着那身工作服。 她到达厂门口门卫岗外面,停下来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保安还不肯放行,用门岗的电话机打出一个电话,这通电话又是耽搁了有十分钟, 保安才放下电话点头允许瑞芬出来。 瑞芬明显已经很着急,几步跨出大门,朝着时来新这边猛挥手,时来新忙发动车子迎上去。 车身方停定,瑞芬隔着车窗就连声道歉,“等急了吧,都是我不好。车间生产线一直不停,我那个工位就走不开,把我给急的,后来终于来了人接班,我赶紧跑出来……” 看到瑞芬比自己还急,时来新刚想要出言安慰她,旁边却突然有人插话,“喂,你挡道了,赶紧离开这!” 这语气挺冲。时来新抬眼一看,原来是厂门口守着的那个保安,此时他已经离开门岗,站在离车子几米远的地方,一脸的严肃。 时来新低头看看车底下的路面,并没有划着禁停线,自己把车子停在路旁,也没有妨碍出入厂区的路线,更别说现在四周鬼影都没有一只,况且马上就走人,能挡到谁了? 正想解释,保安又发话:“说你了,听到没有,耳朵聋了吗?如果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哟,这是要挑事了? 时来新已经听出了保安的有意针对,事出反常,又及于己身,他当然要弄弄清楚。 他饶有意味地打量着那保安,倒并不急着发声,推开车门下了车,一步步走到保安身前。 “看什么看,知趣的就马上开走,莫要等我喊了人来,你可要吃亏的。”保安眼神闪烁。来人坐在车里还不觉得什么,但来到面前,这身量就相当有压迫感,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搞不定,嘴里却嚷嚷着,表面上仍很嚣张。 原来还喊了人,现在是想要把我绊在这吗?如果不是有瑞芬在,怕牵累到她,时来新倒是有兴趣留下,看看这故意挑事的保安目的何在。 心中计较已定,就没有必要遂他心意,在原地等麻烦现身了。眼前的保安很讨人嫌,时来新懒得跟他多啰嗦,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保安的衣领,臂膀使劲,便把保安整个人提了起来。原本保安的身高并不比时来新矮,但偏偏就被对方轻易一只手提起来,毫无反抗之力。保安想挣扎来着,可就是使不上劲,感觉到自己的双脚都离了地面,衣领勒住脖子呼吸困难,心里在开始害怕,做出挣脱的动作,两只手收回来要掰开脖子上的这只手。 以时来新的力气哪是他能扳动的,那只手硬得像铁箍似的,动不得分毫。 幸好时来新不想跟他多耗,一甩手臂,啪,把保安扔到了地上,然后不再管他,招呼瑞芬上车,开车扬长而去。 在倒后镜里看到那保安爬起来,往门岗那儿跑,时来新撇撇嘴,扭头看向瑞芬。瑞芬被刚才的事儿搞得有些懵,不解地问:“刚才那人有毛病呀?” “可能神经出了点问题,我们不去管他。”时来新不想再提这事免得搅了气氛,便岔开话题,“都七点多了,你肯定也饿了吧,我们先填饱肚子再出发回介里滩。” 瑞芬没意见任凭着他安排。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停车吃饭,饭店的位置也在金田工业区里面,离着福临电子厂不远。 下车时时来新才想起来,把那束花从后座上拿出来递给瑞芬,瑞芬欣然接过,女人天生爱花,一开心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放下了。点了几个饭店的拿手菜,等上菜的功夫,时来新看着还在欣赏鲜花的瑞芬,心中一动,有了想法。 “我说,这份工我们别干了吧,好吗,上个班跟坐牢似的,正常下班还要被盘问,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还讲不讲人权啦。你们都是大活人,这样经年累月的干,别憋出什么毛病来。” 瑞芬听后没有像上次一样马上拒绝,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我给你们厂的工人算了算,先不说工钱的事,平均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都在生产线上。那些大小伙子还能谈个女朋友吗?过些年回头一看孤身一人连个家都没有。” “明天咱们把工作给辞了,开一个花店,每天都可以见到满屋子的鲜花,闻着花的香味,那得多开心,还能挣钱呢。” 听到开花店,瑞芬眼睛一亮,有点动心了。时来新一看有门,赶紧趁热打铁:“我马上着手找店铺,找个好些的地段,然后装修,大自然风格的,你想要多漂亮就装多漂亮, 人家一看到我们的花店,连路都走不动。” “走不动路的原因不为别的,因为有一个比花都漂亮的老板娘。” “夸张。”瑞芬笑着白他一眼。“要辞工也是蛮麻烦的,得要提前一个月,没法说走就走,是我那同学介绍我来的,不能让她难做。” 见瑞芬没明确反对,时来新很高兴,连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咱们照足他们的规矩做就是,反正我还要找店铺呢,要花些时间。” “就让我先想想嘛……” 正说的热闹,这时从饭店外面进来几个人,领头的居然是那位黄主任。 看着几人径直向自己这边走来,时来新脸上笑容一敛,因为他看到了刚才厂区门口的那个保安,他正跟在黄主任的身后。此外,一起的还有两人身材高大,面上神情俱皆不善。 看来找麻烦的人到了。 黄主任,全名黄晓,福临电子厂里管着千把号人的大车间,整天围着他转的人不少,这职位着实有点权力,今天他的确是专程冲着时来新来的。 门口保安是他的老乡,他凭着车间主任的面子介绍到厂里来,算是他的人。瑞芬今日不肯加班,理由又是有亲友来探望,他猜就是上回见到的那个男人,因此就不愿批她假。 不过瑞芬态度坚决,好说歹说都一定要下班后离厂,于是他故意使了点手段,拖住她一个多小时。门口那边保安的举动也是出于他授意,他要见见那个让他妒意大发的男人。 哪知道那人不按套路出牌,甩开保安走掉了。使得他带着人追出厂区来找,心中就估计他们没走远,试着到这饭店看看,果然让他给找着。 黄晓来到两人餐桌前,扫一眼,见桌上饭菜还算丰盛,有瓶小酒,瑞芬手里仍捧着鲜花正吃惊地看着他,心里骂了遍“狗男女”。 他觉得自己的出场还不错,带着一帮人,脸带煞气地走进来,气势很足,局面由自己一手掌握。 “瑞芬你可是让我们好找!” “主任你这是……” “我们是来挽救你的。”黄晓给出一个痛心、遗憾、惋惜掺杂在一起的复杂眼神。 “……?……”瑞芬有些懵圈。 “你在厂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家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其他的都好,就是人太单纯,容易被别人甜言蜜语的给骗了。”说到这,黄晓意味深长地看看时来新,见后者一脸淡定,很是欠揍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暗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回过头对瑞芬继续说道:“你也别意外,大家这都是关心你,怕你受骗,怕你被坏人控制了想法转不过弯来。” “黄主任,你们到底想说什么?”瑞芬开始莫名其妙,现在有些明白了,却仍不知道这伙人意欲何为。 “那好,瑞芬,我就直说,”黄晓指了指时来新,“这人姓时。上次你请假的时候理由是家人来了,碰巧还让我撞见,你跟我介绍他是你老公……” “撒谎,你在撒谎!”黄晓提高了音量,弄得其他在饭店里吃饭的人都看过来。“后来我才知道,你丈夫姓英,我怕搞错了,还特地去查过,你正儿八经婚姻注册的老公叫英建磊。” 说出英建磊这个名字时一字一顿,黄晓说到这,俯看一眼瑞芬,一番话情绪饱满,语气激昂,越来越像他在全车间工人面前发表讲话,“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正在干什么,自己知道吗!” 瑞芬一直生活在比较简单的环境里,平生唯一做过最大胆、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和时来新在一起,而且她与英建磊的婚姻关系确实是尚未解除,成为内心当中的一个疙瘩,这会儿被黄晓当众揭开,登时既羞且怒,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粉面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开口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你们…”最后鼓起一口气喊道:“这关你什么事儿!” 就在这众人看戏,黄晓得意的时候,饭桌上忽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动作很稳定,拿起一个不锈钢勺子,在汤盆上一敲,“叮”,清脆的声音传出来,颇具穿透力,即使当场有些吵闹,依然清晰可辩,入得耳中,让众人都不禁都转过头来看。 手拿勺子的时来新见这伙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便站起身,上前几步来到黄晓当面。 “你们这是冲我来的吧?刚才厂门口就是一顿叽叽歪歪的,我说怎么回事儿呢,现在也好,见到正主了。”时来新看一眼刚才那保安,那人心有余悸,把脑袋一缩。时来新又看定了黄晓,“这位有意思,一直跟苍蝇似的,围着我们转,没招你没惹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见不得瑞芬跟我在一起?你那点小破心思我懂,嘴里喊的倒像那么回事儿,其实肚子里都是破糟货……”时来新的话听得黄晓脸上肌肉一抽一抽,他身后两人撸起袖子就想挤上前来。 时来新一伸手:“慢着,别着急,现在这大庭广众的,影响多不好,要不我们私下里谈谈,说不定大家还可以把话说开了。” 黄晓也不是黑社会,公众场合不敢太出格,在无人处教训这人一顿他还巴不得呢。 “很好,我们出去说。”黄晓恨恨说完与同伙几人叉着手在那虎视眈眈,似乎怕时来新就此逃跑掉。 时来新轻抚了一下瑞芬的肩膀,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安慰说道:“我就出去和他们聊聊,没事,很快就回来。”瑞芬知道他身手厉害,也亲眼见过他出手,从未吃过亏,但这次对方人多,始终放不下心来。 幸而时来新没让她久等,十分钟左右他就自外面回转。只见他一个进来,脸上神情平静,衣服头发都没见乱。进来后他没理会那些就餐客人们好奇的眼神,有条不紊地结过账,拉过瑞芬的手,两人就此离开了饭店,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位好事的顾客,他特地跑到外面来看了看,谁料饭店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黄晓一伙人早就去无踪影。这位顾客在某个角落的地上,看到有一根被掰弯的铁水管,走上去捡起来,只见这根水管数公分粗细,被弯成椭圆形状,他比划一下,嘴里“嘶”的一声,莫不是用手掰的? 第70章 开店 在车里,瑞芬很不放心,伸手在时来新身上来回摸索了一会儿,关切地问道:“刚才那帮人没怎么你吧?” 时来新觉得身上说不出的舒服,瑞芬的手好像带了电,被碰过的地方酥软酥软的,见瑞芬的手收回去,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事儿,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就是认真谈了谈,最后他们也同意以后不再生事了。”他看一眼瑞芬,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回头你就把辞职的事情给办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恶心的家伙,还要担心什么?”由于瑞芬还没有脱离电子厂这个环境,时来新是有顾忌的,因而没有放开手脚对付黄晓这伙人,只是吓唬了一顿,把他们拿来威胁他的凶器铁水管顺手夺下,徒手掰弯以后扔到他们面前,起到了很好的震慑效果。黄晓几人并不是黑社会的底子,哪里经得起这种场面,立刻就怂了,乖乖地听从时来新的“劝告”。 当场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回到厂里,他们会怎样对付瑞芬,时来新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马上劝瑞芬离开。 瑞芬点头,没再固执。也只能这样了,闹过这一出,福临电子厂是不可能再呆下去的。 她有些郁闷,不想说话,将工作帽取下,长发打散,迎着车窗外吹进来的风,靠在座位上看外面的风景,这个姿势正好把前胸挺出来,山峦呼之欲出,发香被扬起,不住飘进时来新的鼻孔里,撩拨得他某些神经兴奋起来,升起许多杂念。 突然,他将车头一拐,停在了一处路边,瑞芬惊讶地扭过头来,两瓣红艳艳的嘴唇亮在当眼处,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相当诱人,他不由分说就噙将上去,瑞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能说话,甚至呼吸不了。 时来新这货很有经验,他把车子停在从干道岔出来的小路上,离开了路灯的照射范围,干道上不时有车经过,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么一辆停在黑暗中的车子。 两人情浓之际小别了一周,每日在思念中苦熬,都盼着见面的这一刻,一点点火星就能烧成烈火,当下吻得死去活来,久久舍不得分开,时间失去了存在感,后面大路上的车子不知道又过去多少辆。 时来新从缠绵爱抚中清醒过来,尽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再进一步的渴望。以前荒唐事也干过一些,特别发生在和洛雯之间,回想起来很是没羞没臊的一段日子。不过要搁在瑞芬身上,他觉得不适合,不能被自己的欲望支配。扪心自问,他和瑞芬在一起,是有着许多感情因素在里面的,与那时候身体决定行动的情形截然不同。 他发动车子继续上路,瑞芬瘫软地靠在副驾驶座上,不时扭头看他的侧脸,眼里的爱意一点也没有掩饰。 很快地,两人从夜风中闻到了大海的味道,远远可以见到介里滩那片熟悉的海滩,度假区给蜿蜒而去的沙滩装点了灯光,照射在洁白的沙子上,夜色中宛如一条玉带。 两人下车以后,瑞芬特意把鞋子脱掉,就赤着脚在细腻的沙子上走, 听见脚下发出的细微咯吱声,心情特别愉悦。海浪涌上沙滩然后退去,传来有节律的浪声,反而使得环境显得更加宁静,瑞芬在大自然声音的间隔里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只是这心跳越来越快。 随着时来新上楼,进入度假屋那舒适的小空间,然后,一路压抑着的情绪彻底被释放出来,瑞芬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主动。她虽然已经经历过婚姻,惯于被动含蓄的她,从来不敢想自己会有如此渴求的一天。 时来新感觉非常棒,一幅新鲜快乐的图卷在面前展开,身心极大地得到满足。他松快得要飞起来,在一个女人身上受到的伤害,那些隐隐作痛的心灵创口,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正被疗愈着。 瑞芬真的很喜欢大海。而这个房间正是面朝着大海,比在酒店那次距离要近得多,不用走出那个超大的阳台,就在小厅里,在时来新身上,就可以直接感受到大海的存在,她眼睛半开半闭,陶醉在一浪接着一浪的涛声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个节奏在起伏…… 第二天早晨,两人没有继续贪欢赖在床上,按照原来商量好的,今天要去找开花店用的铺子,因此早早就起来,在屋里下了面条饺子,吃过后好出门。 瑞芬的手艺就是好,同样的食材在她手里做出,比较时来新自己弄的,滋味要好上不少。 说起开花店,时来新还真是有点经验。他在中学辍学后,有一段时间四处打工糊口,干过各种零工,泛泛地涉足过一些行业。其中有一回,经熟人介绍在一家花店做帮工,干了有几个月时间,做的都是较为粗重琐碎的工作,没有接触过经营,但也算对对花店的工作日常有些了解。 两人开着车进入海月市,时来新把几个区都兜了一遍,寻找那些环境比较满意的路段,凡是瑞芬觉得不错的地方,他就煞有介事地在地图上做下记号。 其实他并不着急,找适合的店铺需要有点耐心,只是好不容易说动瑞芬肯辞职,有筹备花店这事接上来,忙开了就比较稳妥,免得到时三心二意的。估摸着瑞芬办辞职手续还要好几天,他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找店铺。 他带着瑞芬在市里走走看看,大多数时候在逛大街,让瑞芬了解那些比较适合做花店生意的街区,其实游玩的性质更大一些。从早上玩到晚上,两人吃了满肚子的小吃,还买了不少的衣服和用品,让瑞芬很开心,女人都有天生的购物欲。 从海月市区满载而归,两人踏着夜色回到介里滩,度假区的外围有个半露天的沙滩烧烤店,拾辍得很有野趣,便决定在这里吃晚饭。烤海虾、烤生蚝、烤螃蟹,一顿海鲜大餐让两人大快朵颐。 然后又是一夜的天雷地火,第二天早上,折腾得精疲力竭的瑞芬才被送回厂区。 临分开时时来新问瑞芬。 “你在厂里跟谁最熟,同时又知道你家里情况的?” “当然是翟灵,她是我中学同学,在车间里当班长,也是她介绍我来厂里干的。我的事情她当然最清楚。” “不要太过于相信她。” “你是说……是她告诉黄晓的?” “我们没有办法判断她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把你的情况透露给黄晓的,也许是无心说漏了,我们说不准。总之要多留个心眼儿。” …… 送走瑞芬,时来新落单后,开始办正事。他再度回海月市,找房产中介开始看店铺,为提高效率他多找了几家,在他的计划里,还需要租一套房子供瑞芬和他居住,往后总不能老住在介里滩,因此干脆将合适的房子也一起看了。 于是他开始了密集高频率的看房行动,在三天之内看过不少的房子,看准了一个商业区的临街店面,就马上拍板,给业主签好合同打去定金,然后把附近的一套住房也租了下来。接着,马不停蹄地他又跟中介给介绍的装修公司接触,定下来装修方案,付头期款,让施工人员进场开工。 这些大方向都处理好后,他又开始摆弄那套刚租下来的住房,清洁粉刷维修,把基础设施搞好,而又故意把那些屋内需要装饰和家具的地方留白,给瑞芬一个发挥的空间,让她有一份参与经营两人小窝的满足感。 第71章 出事 处理完这些事情,差不多一个星期过去,瑞芬那边辞职的手续应该也办得差不多,时来新打算见到她时给她一个惊喜,拉着她看看正在装修的花店。 周六到了,时来新正满怀期待,在海边做完功课,马上要出发前往工业区接瑞芬,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接到了瑞芬电话。 “厂里出事了,”瑞芬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十分的不安,“有一位工友自杀……” 在瑞芬的讲述中他得知,福临电子厂发生了工人坠楼身亡事故,据目击者说,这不是一场意外。出事的人与瑞芬同一个车间,每天都会碰面,大家都是认识的,就在今天早上,他从厂里一幢大楼的楼顶跳了下去,送医院以后没有救回来。 出了这种事情,警方当然是第一时间介入调查,由于事发后到现在时间短促,调查的流程还没有结束,因此自杀或者他杀的结论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所谓自杀的消息,只是厂里的工友们私下里传言而已。根据警方的要求,厂方已经发出通知,要求所有人员暂时不要离开厂区,配合警方相关的调查。 特别是瑞芬这些同一个车间的工友,都需要接受警方的问询,瑞芬无奈地告诉他,今天是没法离开了。 真是太让人郁闷!时来新放下电话仰天长叹。两人只想安安静静地厮守在一起而已,为何要那么多波折。 好像有一位研究趋势的专家说过,意外出现的小概率事件往往会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在介里滩等待了一整天,时来新坐立不安,多次拨打瑞芬的电话,但都是“对方已关机”的系统应答。根据这家电子厂的过往调性,估计厂方会要求工人们关机不跟外界联系。 一夜过去,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才终于等到瑞芬打来电话。即使见不着面,时来新也能感到她的状态很不好,声音沙哑,显得有些疲倦。 通过这个电话时来新得知,原来警方调查到一些新的情况。事件的自杀性质是基本上被确定了,但令人意外的是,死者曾经对瑞芬产生过好感,也追求过一段时间,结果当然是被瑞芬拒绝,这事儿落在不少人的眼里,还一度成为工人们工余时间的谈资,满车间都知道的。 此外,据说在他求爱被拒之后,情绪一度非常低落,长时间不能走出来。警方跟死者身边的工友了解时,有部份人向调查人员表示,这次失恋是死者厌世最终选择轻生的重要原因。也就是说,瑞芬跟这件事情有直接的关系。 虽然瑞芬在电话里说的不多,时来新明白,她只是不想自己担心而已。她现在就像在风口浪尖上一样,不管那些人说的是不是事实,众口铄金也能销骨,舆论会把一部分的责任归咎到她身上,理智客观的声音是无法满足大众的好奇心的。 再加上瑞芬与生俱来的招事体质,同性间的嫉妒、异性群体里的觊觎等等心理糅合在一起,不知道会异化成一股什么样的恶流,就像当初在湖山镇遭遇到的事情,说不定又重演一遍。此外不要忘了还有黄晓那群人的存在,看热闹推一把是肯定的,会不会下黑手还不好说。 可以想象瑞芬现在是何等艰难。 与此同时,警方也会把瑞芬列为重点调查对象,一场场的问询是免不了的,以瑞芬那清淡的性子,其中受到的困扰可想而知。 而且警方这次采用的是厂内调查的方式,把问询地点设在厂区,有种特事特办的味道,这也许跟电子厂是当地经济和就业的重要支柱有关,当地相关部门要尽力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保障工厂的正常运营。 但这种不太合规的做法存在不妥当的地方,侵犯了一部分人员的人身自由,像瑞芬这样与事件相关的,为配合调查,在一段时间里就不能自由离开厂区。 把这些方方面面想了一遍,时来新越来越感到不放心,瑞芬这弱女子孤身一人在里面的处境,使他脊背上阵阵发寒。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有股巨大的恶意包围着瑞芬,想要把她吞噬。 不可以!他绝对不能坐视这种形势持续下去,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立刻动身出发,一路快车紧赶,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金田工业区。 沿着大路驶近厂区,尚有一段距离时就看见,在福临电子厂的外面已经停靠了不少车辆,但并不扎堆,各自远远近近分散在宽阔的马路两旁,大门前面三两站立着一些人,看装扮和身上挎着的相机,似乎是记者的模样,还有两处扛着摄影机、手拿麦克风的,可能是电视台来人了。 看到这些媒体人员,时来新心里打个问号,照理说这次的自杀事件应该还惊动不到他们吧?一件小范围的社会动态而已,发稿子可能都不超两百字,类似事情每天都有发生的,没有多少新闻价值,除非事件背后存在复杂的背景。 这些人的鼻子是最灵的,不可能平白跑过来一趟,莫非事情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脑袋里转着这些念头,时来新特地把车子停到了一个离福临电子厂大门比较远的地方,然后隔着挡风玻璃观察门前的这些人。 他的主意识却放在泡影身上,自高空下降到电子厂上空数十米,看着下面密密麻麻交错着的厂房建筑物,他第一次感到了头痛。这是个容纳着数万人的工厂区,连成一大片的厂房和生活区宿舍楼,到处是身穿同样工作服的人,几乎所有建筑的外貌都差不多,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无法区分,从中要找到瑞芬的位置谈何容易。 在空中望楼兴叹了片刻,时来新决定退回到外面想办法。 他仍旧坐在车里,通过观察大门外这些杂七杂八的媒体人员,他发现了一些规律。电视台的人员好认,他们扛的器材上都有台标,根据这个标志可以看出,现场来了两家电视台,“海月城市电视台”和“东部卫视”。电视台的人自成一个小圈子,自觉地与纸媒的圈子区分开,两边泾渭分明,或者这就是所谓的鄙视链吧。 而纸媒这边并不单纯是报纸和杂志等媒体,还包括了网络媒体,他们的人数比电视台方面多得多,光看穿着瞧不出各自的所属,倒是从他们开来的采访车可以知道一点信息,大约有七八家,“社会观察报”、“海月晚报”、“生活新知杂志”、“大众网”等等。 时来新开始琢磨怎样才能不惊动到别人的情况下靠近过去,好打探些消息。但看来难度比较大,这些人相互间应该都认识,自己一个外来者挤进去,会引来戒备心的,想知道点什么就更难了,那样结果反倒不美。 正处在纠结为难的当口,纸媒圈那边忽然有些骚动,人群散开,走向各自开来的车辆,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吃饭哉,白等一整天,肚皮都饿扁了,祭了五脏庙先……”。时来新一看手机,快要到中午,也该当是饭点,看他们同时出发,可能一起找地儿吃午饭,他念头转过,暗想说不定这是个机会,当即发动汽车跟住这帮人的车后。 金田工业区内其实可以吃饭的地方不多,他们的目的地恰巧是那天时来新和瑞芬两人去过的饭店,在那儿还遇上了黄晓一伙。 来吃饭的媒体人有八九个,都不是什么大牌记者,每天的餐补有限,不想花低消的那个冤枉钱,没有要包间,大家就在大厅坐一张大桌子凑合。对时来新来说这就正合意,于是紧贴着他们旁边要一张小桌子,背身落座,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讲话。 饭菜布上来,一帮人话匣子也打开了,话题从钱开始,说的哪家同行年终奖是个大数目,看看自个儿收入囊中的这点,怪不好意思的。有人提醒,人家可是拿着身体健康去拼的,像认识的谁谁都过劳得病了,大家也别羡慕就是。 然后转到女人身上,不满现在盘儿正的女新人都不到第一线了,问大家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带过女徒弟?现在的毕业生都吃不了苦,女的就不说了,男的都歪瓜裂枣,稍微能打的都没有,那手文章简直不能看。那些整天在社里的女人却升得比谁都快,哪天不要说就变成自己的上司,伺候女人那个惨。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大家粗略统计汇总过,女性上司确是越来越多,一时间人人自危,偏又不服气,大家打拼在第一线,却升迁无门,凭什么? 顺着说下去,就跟桃色拉上了关系,人群更加兴奋,你一言我一语,谈话内容逐渐劲爆,大家没喝酒,但脸色都在泛红。饭店今天生意很清淡,大厅里客人寥寥,这桌媒体人更是去了顾忌,聊得比平常放肆许多,说到紧要处,拍桌子哄堂大笑起来。 有持重些的,便开始转话题,其中一人说道:“说回福临电子厂这事儿,今天在工厂现场有些话不好说,我在内部有渠道,听说也是为个女人,要真这样就没多大新闻价值。” 听到这话,时来新心里暗叫“来了”,更加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字。 “对,我也有些看不明白,这可以是个大新闻,也可以一文不值,主要是要看警方的结论,这家厂子的事情要谨慎,可不敢乱写。”有人附和道。 “在这我算资历短的,经验少,再加上才疏学浅,这会儿还拿不定主意,接下来是该继续挖呢,还是随便出篇短稿糊弄?全哥你就给指点指点。” 被点到的全哥看外表长相,在当场众人中显得较年长一些,大家对他都比较尊重。 在众人关注下,全哥也没让大家失望,点燃一根烟后说道起来:“社里既然能把各位派来,肯定不会对福临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们的上司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大家数数都有哪些媒体在福临门外等候采访,有啥共同特点,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全哥自嘲般笑笑:“都品出来了吗?不是我说丧气话,都是一堆二三线媒体,真正有份量的都不来。” “咱们再看看自己,为什么要把我们派过来,是因为我们业务水平高吗,只怕未必吧,论在社里的地位,我们不算最好的一批。” 在座的人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自然,彼此相顾苦笑,看样子也在沉默中认同了。 “综合起来看,有点明白了吧,社里可能压根儿没想着要挖什么大新闻。” “这福临厂的事情,干这行的都知道一些,没人去捅破而已。前两年,窗口杂志的李连英,他……?”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真要爆个大新闻,哪轮到我们。这次又出事,那些大媒体早就拿到好处,所以他们会装看不见。而我们巴巴地赶来,其实就摆个姿态,提醒人家,一年到头了,怎么也得分润分润不是。” “听您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了,敢情我们就是来化缘的,堵在人家门口,看着给点吧。靠,怪不得站了一整天,厂家都不搭理。这活儿没意思透了。”自承资历浅的那位说着话,明显有点失落。 “咱们也是为社里办事,虽然不讨喜,总得有人干吧,KPI考核起来,这不算功劳也算苦劳,放宽心,等会儿还要继续到门口站着呢。”言者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这时那位全哥的手机响了。 “潘社长您好…是的…我还在福临这边儿蹲守呢,喔,我懂了,我马上办,好嘞,您先挂……” 放下电话,全哥才敛去有些谄媚的笑容,一脸轻松地对大家说:“各位,不好意思我要先撤,社里谈妥了……这顿饭我来,相信大家很快就会有好消息。……老板,给开张发票。” 有羡慕、有不满,更多在打趣,一帮人热闹地离去,时来新则留在原地消化刚才的收获。 他疑惑的地方更多了。在这起自杀事件的下面,好像还隐藏着一潭浑水。 遇事不明问网上搜索。他习惯性地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如下的关键字“福临电子厂”。 第72章 恶浪 页面上刷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但都是有关福临电子厂的商业信息,标题诸如“福临电子荣登世界同业百强”、“福临电子在东部地区再造一个全球重要制造基地”等等。 这也太干净了吧。时来新换了个关键字,“福临电子厂——XX”。 搜索出来的结果和前度大同小异,基本上一片歌功颂德,正面信息几乎完全覆盖住页面,他刷了十几页,才见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条目,“在这里我越来越觉得压抑”,这行字在他看来包含着惊人的内容,有如黑暗中的一道闪电。他马上想要点击进去,却发现怎样都打不开。 这条目是从一个着名社交软件抓取过来,日期显示于三年前发布,发布者网名“搏命的打工人”。 他跳转进入那家社交软件,用“搏命的打工人”进行查找,找到了这个账号的网页。目光在页面上仔细巡梭,他发现这是个僵尸账号,最新发布的信息已经在两年多以前。 账号主人是个在福临电子上班的工人,从他过去贴出来的内容中可以看出来。其中记录了“搏命的打工人”从千里外的家乡来到金田工业区上班的一些事情,琐琐碎碎,也可以看出这位年轻打工仔,从刚离家时的兴奋和充满好奇,到被枯燥的工作和生活磨去激情后的心理转变,发文也越来越短,到最后干脆就停掉了。 而“搏命的打工人”发的那篇文章,内容被彻底屏蔽掉,管理员漏掉了文章列表没有删除,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虽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时来新还是有收获的,他知道,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抹平着这些事件的影响,把所有的杂音化于无形。 这种操作时来新并不陌生。成熟的企业都有这样一项隐藏功能,控制外界的舆论走向,将不利报道消弥于萌芽当中。 他还亲手处理过这些活儿,对媒体圈子有一定的认识,和普通企业一样,他们也一样在追求利润。 因为行业的特殊性,他们也有些奇怪的特点,你有事的时候他们是大爷,你没事的时候他们是舔狗。 每年花的那些广告费相当于换了一种形式的保护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媒体在关键时候为你所用。媒体要刊登什么,是可以免费的,但当需要他们不刊登什么,代价会很大。 可以继续了解真相的渠道,对于时来新这样的外来者来说,非常少,但恰巧就有这么一个,时来新在手机的便签里记录下一行字“窗口杂志、李连英”。 而此刻厂里的瑞芬正在经历着一番邪风恶雨。 工友坠亡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和其他同事一样非常震愕。死者叫郑标,大家在同一个车间里,每日都会见面,人忽然就没了,都是内心一片黯然。 出了这种事情,私下里的议论非常多,传得绘声绘色,她胆子比较小,怕做噩梦,不敢去听那些所谓的细节,只知道据传郑标是自己跳下来的。她忍不住向出事地点张望过,只看到那边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帐篷,为了不经过那幢大楼的楼下,她还特地绕了老远的路回宿舍。 及至警察进厂,找每一个工友了解情况,大家都非常配合,厂里要求需要进行问询的同事都暂时不要离开厂区,像瑞芬这种已经提出要辞职的也不例外,善良的瑞芬没有说什么,死者为大,尽量配合就是。 在出事的第二天,瑞芬就和同车间的同事被警察问询过一轮,他们所提的问题都只是泛泛,如“和死者熟不熟”、“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最近一次和郑标接触都说过什么”,问话很快就结束,她觉得稍微耽搁一两天,事情应该可以过去了。 接下来的变化却出乎她的想象。郑标是自杀的,警方的调查结果的指向相当清晰了,她发现身边的同事看她的目光变得奇怪,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所有的人,他们表情里带着些若有所思,又同时心照不宣地在说着其它话题,她似乎被排斥了,周围环境给到她的压力明确无误。察觉到这点变化后,她不解,还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儿,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后来同学翟灵告诉她,郑标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上次对她的求爱未遂,受到沉重打击,以至后来选择轻生的。瑞芬得知后,简直不知道作何反应,要不是翟灵说到这事儿 她都几乎要记不起来。 不对呀,当时在拒绝郑标时,他尽管失望,但也远没有到伤心欲绝的程度,怎会隔段时间后为此寻死?女人的这点直觉一般不会出错,可现在却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好像她成为了造成郑标自杀的元凶? 瑞芬心里明白,郑标自杀一定是另有原因,但谁会听她的解释?而且这也不合乎情理,她只是拒绝而已,她有这个权力,却要为这个担上责任,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现实的环境没有人理会她的委屈,人们恣意地猜测,臆造出许多不存在的情节,竟然慢慢地在坐实她是责任人的罪名,她再度体会到人言的可畏。也是翟灵说的,外面人疯传,瑞芬以已婚的理由拒绝了郑标,表面上似乎无可厚非,但她又马上跟其他男人搞在一起,还被厂里的人亲眼看见,郑标受不了这样的憋屈,别的男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才最终想不开。 这些传言几乎击垮了瑞芬。 她感到非常煎熬,不敢见人但又害怕独处,无论在哪里好像总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整日吃不下东西却总想呕吐,晚上严重失眠,勉强睡着又沉浸入噩梦中,醒来仍被不知哪来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害怕然而喊叫不出来,最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犹如溺水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福临电子厂里,她每一分钟都备受折磨。 警察突然加紧了对她的调查,一天当中不下三次单独找她去问询,问题都在她与郑标间展开,甚至扩展到她的婚姻和感情,似乎已经将她与自杀事件联系起来。 直到调查结束,警察告诉她可以自由离开厂区。听到这个消息,她本该很高兴的,当下她却感到很茫然,结束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与郑标的死有关,如果这样她自由了还是从此失去了安心与快乐? 余生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到任何地方都逃不脱。 她浑浑噩噩地往大门走,走了一段,才想起来个人物品还放在宿舍,于是回去一趟把东西提在手里。不知为什么,短短的路程,她走得很累,气喘胸闷,有种精疲力竭走不动路的感觉,好不容易熬到工厂大门,见到有几个人迎面向她走来。 来人当先的是一位白发老妪,走路颤颤巍巍靠旁边的两人搀扶着,正好挡在瑞芬的去路上,双方都停住了脚步。白发老妪睁大本有些昏蒙的双眼,将瑞芬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真是个俊俏的女人,怪不得标儿会迷上你。” “我就想见见你,看看能让我儿子连命都不要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她说着话往前走了一步,离瑞芬更近,虽然老态龙钟却有点压迫感,瑞芬不由自主地要后退。 现在正是下班时候,与瑞芬一样接到通知可以离开厂区的工人都想出去走走,所以大门口处挤着不少人,见到这边的情形,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禁都看起了热闹。 “果真红颜是祸水,我儿子命不好,碰上你这个妖孽。他毕了业就来这里工作,没在社会上胡混过,其它的都好就是太单纯,一旦看对了眼,就什么都不管。” “要说你也是结了婚的人,就不要再招惹咱们了。干脆让标儿断了念想,那我还要感谢你,可你,其实就是一个狐狸精,就喜欢到处留情,…可怜我那孩子…,你害人呀你!”郑标母亲老泪纵横,一番话说得声声泣血,让闻者同情。 郑标母亲说得激动,瑞芬被这些刀锋一样的话语砍杀得体无完肤,无力地摇头后退,喉咙被梗堵住说不出话来,委屈得泪流满面,心里却在呐喊,“我有什么错!我没有错!” 可在现场,瑞芬完全就是众矢之的。失去儿子的母亲,本就是被同情的一方,再加上群众都会自觉站到道德的高处,与道德同在,因此所有的火力只对准一个地方。 人群里议论纷纷,开始还压低声音,后来就不顾忌了。 “就是她,她有老公的,但还明目张胆和别的男人幽会,就在厂办的宾馆里,大家都看见了,还骗人说她老公来了。” “郑标不值呀,就为这么一个女人?” “她究竟有几个男人,厂外面有,在厂里还祸害小年轻,还知不知羞?” “听说她辞职了,快走吧,送瘟神,别再闹得厂里不得安生。” …… 瑞芬受千夫所指,面对汹涌而来的恶意,登时手足无措,慌乱地想要躲开,但实在无处可躲。老妪的每一句话都像敲打在脑门上,敲得她昏昏沉沉。 这时在旁搀扶着老妪的那个中年男人,对她眼睛一瞪,大声骂道:“呸,荡妇!” 瑞芬如受最沉重的一击,身体摇摇欲坠,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些不可理喻的人。于是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开,使尽所有的力气,穿过大门来到门外,哪知道门外也是挤了不少的人,她继续跑想要把这些人都甩开,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现在哪怕再有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她戳进十八层地狱,永远沉沦。 该往哪里跑?她不清楚,只知道不能停,只要停下来,后面的恶浪就要将她撕碎。 迷迷糊糊中面前出现一道身影,从人堆里挤出来,健壮厚实,像一座山,她熟悉这身影,从湖山镇那里开始,她就视他为依靠,无论什么难事,他都可以为她解决掉。现在她知道她安全了,可以放心了,一切危险都将过去。她合上眼倒进温暖的怀抱里,任由自己失去知觉。 第73章 活着 时来新庆幸自己到得及时。 在饭店耽搁了一点时间,他到达福临电子大门口时,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大家都引颈往一个方向,像有什么热闹好瞧的。 停好车下来,走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里面有瑞芬的身影,前边的事情他没见到,正好瑞芬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来,状态似乎很不好,他连忙迎上去,拨开人群,直到把瑞芬抱在怀里时,她浑身软绵绵的,人已经昏迷。 在人群当中,耳朵多少听到一些恶言恶语,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胸中不由生出股怒火。他轻轻抱起瑞芬,回到停车的地方,把一侧车门打开,先将瑞芬小心翼翼地放倒在车座上,然后关上车门,转身一抬头,见到有群人已经围过来,嘴里在传“看诶,这就是那个奸夫”。 时来新不想跟他们废话,见路被堵住,随手一推将几个人推开,径自走向车前,可能劲儿使大了一些,有两人跌倒在地上。 “还敢动手打人”,“太嚣张了吧”,“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人群一阵骚动,时来新正要开车门,忽然身前出现一个大个子,看来有人出头了。 “小子,今天没个说法,你走不了。”大个子很有气势,身上似乎代表着正义。 时来新心里正有股邪火无处可出,也懒得多说,就用行动爽一把,闪电般出手,捂在大个子耳侧,把住脑袋往旁边一摁,“砰”,在这股不可抗拒的巨力中,大个子应声而倒,被他单手摁在车前盖上,脸皮与钢铁亲密地贴在一起,脑子被震荡了一下,人一时半会清醒不了,连个挣扎都没有。 时来新将堵在胸口这口恶气出了也就作罢,难不成把那老妪也来上一顿?嫌瘫在车前盖上的大个子碍手碍脚,又抓住他的衣服将人提起来,那庞大的体积在他手里却像提只小鸡,往地上一扔,把才反应过来的人群吓得“哗”一声,纷纷往后退。 时来新驶离人群,飞快直穿过金田工业区,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后视镜看看瑞芬,她仍闭上眼睛,胸口规律地起伏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睡眠对她来说再好不过,连日来积累的压力终于得到缓解。怕她被惊扰,时来新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往海边方向开出去一段之后,他干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将车子轻缓地停下,略开一小截子车窗,保持车内的空气清新,让瑞芬安稳睡一觉再说。 这里离海边已然不远,地势比较高,远远眺望开去,可以见到略带弧度的部分海平面,视野是极好的。 时来新站在路边大概有一个小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瑞芬醒了。 他一转身,就感觉胸口略略一沉,瑞芬便再次投入进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这里就是应该属于她的,宽阔的肩膀能把她整个人包住,结实的肌肉像装上了一层有弹性的垫子,让她舒服得想要在上面打滚。 已是向晚时分,天上布着厚厚的云层,却也遮挡不住金辉般的落日,西边云彩被染成红彤彤的一片。一阵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即使这里是联邦的最南端,冬季的脚步仍在不断走近。 瑞芬也有些冷,她缩在男人的怀里,将寒意全挡在了外面,两人合成一个身影,一同披着晚霞,轮廓被霞光勾勒得相当细致。两人享受着这一刻,曾经的痛苦与不幸被冲淡去不少。 知道瑞芬心里很苦,因此时来新一直想跟她说说话,让她得到一些舒解,眼下就正合适。他凑近瑞芬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小时候特别胆小,比不上一般的男孩儿,爸爸很担心,妈妈说长大就好,胆子自然就会大起来。哪知道长大以后,我发现我害怕的东西就更多。”瑞芬听到这里,很意外地稍侧过头看向他,发梢撩过他脸上痒痒的。 “小时候怕老鼠、怕蟑螂,成人以后不怕这些了,但变成害怕孤独、害怕失败、害怕失去。再年长一些,最害怕的却是人,其实就是对人性的失望。不是有句外国谚语吗,说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我和一位年岁大的朋友交流过,他说从我害怕的东西看,还是年轻单纯了,其实人生有终极的三大怕,怕老、怕死、怕穷。” “我琢磨过,人越想越明白,但越想越害怕,最后逃避不去想起,那样日子才好过起来。我开始庆幸,还好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还好我还有得选择。” “尤其是选择的能力,是支撑人不被困苦击倒的最后一口活气。可以面对激怒你的人选择不生气,可以在了无生趣时选择打一局游戏,如果承受不了太多的真实,也可以选择拥抱虚幻。” “生活就像一场修行,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到了一定的阶段,就需要有某种信念支撑着你,生活下去。就像眼前的美景,我们的生活应该是为了这些美好的事物而存在的。” 瑞芬沉浸在他浑厚的嗓音里,还有紧贴在脊背的胸腔共鸣,微微震动着好惬意,耳朵根酥酥麻麻,好想听着他一直说下去。等他这番话说完,低头来寻找她的目光,才微笑着回应:“你说的有些深奥,我好像懂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啦,我已经听见你心里的声音了,很好,真的,我现在好多了。” 时来新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想出来一番话,结果是这样。女人呀,真是毫无逻辑的一个族群,但并不妨碍她们一手就能把握住关键的要点,好厉害的天赋。 瑞芬总算是轻松下来,在整个回程中,都在和时来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回到介里滩度假村的屋子,自己下的面条,两人草草吃过,靠在阳台上听海浪声直到困倦,时来新没有进一步亲密求欢,而是一起安静地入眠。 一夜高质量的睡眠。时来新醒来并不是因为照射进来的阳光,而来自于身上的阵阵瘙痒,眼睛半开半闭瞄一眼,原来是瑞芬在淘气,使得他马上又闭上眼装睡…… 折腾了两个小时以后,两人才神元气足地出发。 今天要进海月市区。第一站是正在装修的花店,这些天下来,铺面还有些乱糟糟,大模样已经有了,时来新嘱咐过,起码门头先做好,“新芬芳花店”,用红布暂时遮起来。名字是商量过的,将两人的名字嵌在里面,效果还算令人满意。店里面的天花、地板和橱窗基本完工,陈列架、装饰柜还在打造当中。和瑞芬在店中央一站,开始畅想将来生意做起来顾客盈门的样子。 瑞芬也很快进入老板娘的角色,给出不少整改意见,时来新一拍脑袋,“对嘛,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缺了你还真不行。”把瑞芬哄得相当开心。 看那套租来的住房时,瑞芬更是投入,把房内的布置重新规划了一遍,而且说干就干,拉着时来新马上去商场,把需要的家具和装饰用品买来一批,一去就是一整天,这里只是部份,第二天还要买。 用瑞芬的话说,以后一段时间里这里就是家了,不能总住在度假村,天天算钱太贵了,赶紧把住房布置好,自己住得舒服,能早一天就早一天。 结果头尾三天,那套租来的住家焕然一新,大大出乎时来新的预料,在瑞芬的巧手布置下,居然非常温馨舒适,完全看不出刚租下来时的样子。他不禁要感叹,一个家的确是离不开女人的。 新家具还有些味道,瑞芬再着急搬家也要等两天。 其它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一日,时来新对瑞芬说,“我们一起去见个人。” 瑞芬诧异,“见什么人?” “暂时保密。” 接着两人开车离开海月市,往西南方向走,跑了一百多公里,来到海月市相邻的另一个经济重镇基沙市。 时来新跟着导航走,进入市区后直接开到一处游乐园。游乐园的规模不小,围墙外面有一个配套的地产项目,项目底层大多用来做餐饮,沿着大路依次摆开不少露天座位。 现在不是旺季,也不在周六日,人和车辆都很少,地方也好找,在环园路慢驶过去就看到了目的地,一家路边咖啡馆。就地停好车,他对瑞芬说,“你在车里等我。” 交代好瑞芬后下车,他走向露天咖啡座。入目都是空着的座位,那边只有一位客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他约的人。 那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黑黑瘦瘦带着眼镜,头发有些凌乱,时来新心想,真的够谨慎。他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特意这么安排的,本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前预先看看环境,这样更保险,想不到那人比他还早,这种作风让人难以小觑。 那人就是《窗口》杂志的李连英。 时来新跟他联系有好几天了,通过多次电话。打一开始李连英有很强的戒心,也正常,一个陌生人来电话,说的还是如此敏感的事情,自然不想多说,冷淡地让时来新吃了个钉子。 时来新也没有过份着急,循序渐进,他看准两件事情,一个是钱,这是一场交易,纯粹的交易,他是能付出钱来的买主。另外一个是李连英的发表欲,李连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本可求名,就这样压下去了,心会有所不甘吧?人总有一些小心思,自己得意的事情希望被别人知道。 有上述两点做前提,谈的空间就具备了。加上时来新三顾茅庐式的联系,足够李连英建立起一个他是真买家的认知。 此前已经谈得差不多,今天就是交易的时间。 第74章 交易 时来新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没有事先让泡影过来看环境,实在是不应该。于是趁着沿路走过去的这点时间,他的意识驾驭着泡影在附近迅速转了一圈,证实周围并没有任何不对头的迹象。 “请问是李先生吗?”走近李连英,时来新首先打招呼。 “是我。”黑瘦中年男点头。 “这么早就能见到你,我真是有些意外。” “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吧。”李连英作了个请坐的手势,待时来新坐好,才继续道:“能告诉我,你的目的吗?” 这是进正题了,今天只是交易的时间窗口,并不意味着交易是确定的,具体是否能成,就要看当下李连英的一些疑虑能否被打消。 “如果我说是正义感驱使我这么做,你会相信吗?其实福临电子就是惹到我了,也许我并不能最终把他们怎么样,起码我要他们难看。”福临电子是个庞然大物,具体能做到哪一步,时来新自己也没有数,因此他没有向李连英做隐瞒,包括这样做的动机。“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你绝对不用担心会牵扯上你,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有不少,不会独独就怀疑到你,我来找你,只是希望更快获得更真实的资料而已。” “虽然我不在海月,不过我听说那边又出事了,后来你就来联系我,看来都是有因果的,”李连英随即摆摆手又说道,“这个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是借此判断你来自于哪方面的。我手里的东西给出去,不希望落到那些阴谋者手里,那样我的麻烦也少不了,而且有违我的初衷。” 李连英说到这,看眼时来新,见他认真在听,继续说道:“福临的稿子花了我不少心血,因为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彻底无声无息了,我不甘心呀。我是爱财,我觉得那是我应得的。” “终于让我见到了你这位奇怪的买家,你不来自于权力,但你却可以掏出钱来办事,明知道这可能没有结果,还是这么干了。让自己爽一把,不会去死磕,这就比较对头,也省掉了我的风险,对于我来说你是最适合的。请体谅我的市侩,不过就算是鄙夷我都没有关系啦,一位在事业上已经没有多少追求的穷媒体人,见过的事情实在太多。” 说完这番话,李连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轻轻放在桌面上,时来新也很上道地将手边的一个纸包推向李连英,里面是二十万现金。 李连英接过去,打开纸包,眯缝着眼伸手在里面数了数,然后朝时来新点点头,站起身离去,留下一句话:“祝你好运。” 时来新也不打算在基沙市耽搁,立刻踏上回程。在车上他把U盘递给瑞芬,“给你看看福临电子的真面目。” 接下来时来新开着车,瑞芬把U盘插到电脑里,在回海月的路上一直在看。李连英的资料给得周全,全是他采写的第一手资料,也就是所谓的采访素材,时间、地点、采访对象、事件经过详实准确,惊人的事实摆在了瑞芬的面前。 瑞芬不敢相信,她刚刚脱离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方。在离开湖山镇以前,她从没有在别处打过工,进了福临厂,不少事情都新奇。 这里内外四层的保安布置守卫森严,领导管理人员态度似乎很粗暴,动辄就会有惩罚甚至体罚,规矩很多很严厉,没有对比,使她反而有比较高的承受力,忍耐一下就习惯了,兴许其它地方跟这里也差不多。 值得庆幸的是,她呆的时间很短,那个环境还没有把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出来。 “对于这事儿我也查了些资料,在上个世纪有一种工厂被称为血汗工厂。这些企业对工人的压榨到了极致,工作时间非常长,工人的劳动强度大,就像半个奴隶,更要命的是生产环境很差,安全事故、职业伤害频繁发生。那时候工厂可是经常出人命的,而厂方只负责有限的一点责任。工人留了汗还要流血,得不到应得的补偿,所以才有了血汗工厂这么一种称呼。” “社会发展到现在,一切都文明得多,所谓血汗工厂是不可能有了,但取而代之又会有另外的问题。机械化、自动化流水线作业成为主流,劳动强度减低,安全性极大提高,工人们不会在体力上出现问题,但精神高度紧张,长时间保持紧绷的状态,造成隐性的伤害,短期很难察觉,长期下来就不好说了,会并发多种疾病,还各种各样的怪病,如何界定这些责任本身就很难。” “另外,就像福临电子这样的,也是比较突出的例子,它的管理和运作都是比较极端的,工人围着机器转,机器控制着人的行动、反应,久而久之人就会像机器一样运作,如同温水煮青蛙,这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当被这种行为模式主宰之后,人就变得冷漠呆板没有人味儿。但毕竟是人呀,精神上和心理上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再加上福临电子守得像监狱一样,连不加班都会被视为异端的,更是连口活气都不给,剩下的就看把人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加上去。” “结果都看到了,这些年下来发生的事情。厂方一来怕外界的责难,二来不愿意放弃最有效率的运营方式,把出事原因归咎到各种理由上。就像刚刚这出,理由被安在了为情自杀上,推卸到你身上,厂方没有任何责任……” 这和道德没有关系,做企业是追求利润的,有谁会真把这个摆在前面,但为什么又有不少企业看上去还比较讲究?那是因为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追求利润和道德考量其实是重合在一起的,难以区分开。 就比如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品牌,有品牌就有了溢价,要长久维持这项利益,就要真材实料,讲诚信负责任,经常还要捐点钱,与员工共同富裕,赚钱和道德是一致的,整个社会都这样,就进入了良性循环,彻底告别资本积累阶段的不讲究。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人说富不过三代,在时来新看来有些企业熬过创一代都难。 剩下来的路程,瑞芬一直没有说话,眉头轻轻锁住,一只手支在车窗边托起下巴,专注地思索着。时来新不时看她一眼,心情是轻松的,因为他知道,瑞芬的心结正在解开。 这边担心放下,他开始思量起今天的事情来。材料倒是很全,要花些精神把文字组织起来,写作时来新不擅长,这点上有些头痛。 这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一拍脑袋有了想法,对,就这么办。 到达海月后,他就马上打电话给小丸:“……给我找个搞水军的哥儿们,能办事儿的,最好在海月,对,……要快……,我等你消息。” 小丸其实能量很大,时来新以前还不知道,在“爱国者”网站混了一段时间后,才了解这网站很不寻常。 小丸给他的账号是高权限,可以看到大部分的专区,混的深了,触及到网站一些底层的东西,可不是表面上的愤青在发牢骚,涉及到许多的实务,或者说是业务,有五花八门的路数和服务,当然这都是有准入限制的。传说中的暗网大概也差不了多少,或者它干脆就是暗网的一部分,时来新这么猜测。 那小丸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就很值得玩味了。 第75章 杀机1 小丸为时来新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很快就来了消息。他的关系圈里还真有在海月本地的,先一步跟那边联系过,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第一时间就把联系方法发了过来。 时来新很快就与对方联系上,跟对方约好时间后,他又跟瑞芬去了一趟花店。 花店已经装修结束,前两天刚验收过,开始上货了,供应商是早联系好的,把货物准备好分批送来,今天刚好要上一批鲜花。 花店外面有小一块地方空着,合在一起有七八个平方,时来新让人把地面铺上假草坪,墙面上画上一些抽象化的墨绿色树干,营造一种在森林里的感觉。在大玻璃橱窗外面竖起一架子的大花瓶,插进最时令的鲜花,七彩缤纷的很抓人眼球。 空地上的右侧一角,他特地留出来,摆上两张舒服的木质躺椅,还有一张精致的小茶几,他跟瑞芬说,以后这就是他的专座。瑞芬在里面忙,他在外面看着那些花花草草,招呼一下客人,瑞芬却笑他是偷懒。 此刻时来新就舒舒服服窝在躺椅上,边上泡了一壶茶,惬意得不行,就靠瑞芬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虽然辛苦一个下午,没多少时间停歇,瑞芬却很开心,说一点都不觉得累。眼看天色不早,但还有很多杂事没处理好,要想早一日开张营业仍需加把劲。房子那边已经可以入住,为节省时间,瑞芬想今晚就睡这儿,不回去介里滩了。 时来新觉得这样也行,不过一想,他还是要回去介里滩度假村一趟, 他带过来的大笔现金放在那边房子里,明天需要付钱给那帮水军哥儿们。于是他决定回去把东西都拿来,顺便把退房手续给办掉,以后正式搬过来住。 先把瑞芬送回新家,那里居家过日子的家什一应俱全,瑞芬麻利地开伙做饭。准备晚饭时,两人聊起来,看需不需要请一个人帮忙。时来新说只请女的,瑞芬态度则是忙不过来再说,饭后时来新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介里滩度假村。 到达度假村已经九点多,跑去前台问,居然见不到人影,打电话才知道退房手续要在明天早上才能办,由于处在淡季,整个度假村就只有时来新一个客人,所以只安排上一个班次好节省成本,当班工作人员下班回家去了。 太不专业了。虽然有意见,时来新没法子,只好在度假村再住一晚,不这样难不成明天还专门来一趟退房?不过也好,可以慢慢收拾东西,瑞芬带来零零碎碎物品挺多的,匆忙间怕会漏掉一些。 给瑞芬打过电话,时来新回房,心里在琢磨着是不是今晚再到海里去疯一把。 整栋楼的窗户都是黑漆漆的,附近亮着灯的地方也只是少数的几个公共区域,时来新一看,不用问今晚这里就住着他一个人。 淡季的介里滩实际上非常的荒僻,很难见到一个人影,眼下的冷清光景都可以拍恐怖片了。整片区域里面就住一个人,真需要些胆量,一般人敢不敢住是个问题,自己都可以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这环境却很对时来新的需求,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越是与世隔绝越好。 在度假村他独来独往也习惯了,怕鬼什么的,对于他就是一个笑话。在阴暗的楼道上逐层按亮电灯开关,边走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没觉得什么不妥,但在别人的眼睛里,是否显得很反常?换个角度后,他越想越是有点问题。他本想低调,远离人们的视线,却没想到,他的孤僻行止原来还是很显眼。 暗道一句“失败”,不过明天也要搬走了,再多想无意义。 时来新开始在房里里收拾东西,把要带走的都打好包,洗过澡后又上“爱国者家园”读几篇文章,不觉时间已经到十一点多,正想着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敲门声来得相当突兀,准确说来,时来新住下这么长时间,房门还是第一次被敲响。他纳闷,住下来许多天,附近人都见不到几个,这会儿居然有访客,还是深夜来访? 觉得事不寻常,向来谨慎的他立刻让停在楼顶上空的泡影降下来。大楼内部建筑格局是中空露天井,所有楼层的走廊都开在天井旁,转眼间泡影就沿天井降到自己所在的楼层,正对上房间的房门口,进入眼帘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有一个身穿酒店制服的男人站在他的房门口,正背向着泡影,伸手在房门上轻敲,嘴里还在说:“你好,我是本酒店公寓服务员,您要求的被子送来了。” 可在这个男人身边赫然还有两人,都是身着黑衣,一左一右靠墙站着,看上去小心翼翼的,明显是在躲避门上猫眼的视线。更让时来新触目惊心的是,这两人手里有枪。 他们双手握抢的姿势很专业,十足枪战电影里的枪手,此刻两人枪口指向大门,处于随时待激发的状态,耳朵都竖将起来,专注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这有可能是来开玩笑的吗?时来新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在现实生活里他居然遇到有杀手上门。 他骇得跳下床,有些六神无主,眼睛在房间里四处游走,但又找不出什么来帮助自己。门外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好,先生,打扰了,请开门拿你的被子。” 怎么办?他额上的冷汗冒出来。 毕竟经历过一些凶险,他勉强稳住心神,忽然急中生智,想到一条逃生路径。连忙跑到阳台,这里他早就有留意过,阳台与隔壁房间的阳台靠得非常近,一般身材的人胆子大的伸脚就可以迈过去。 隔壁房间现在肯定没人,阳台上正黑乎乎的。事情紧急想干就干,借着阳台上的椅子,他抬腿攀上阳台的围栏,脚正踩着横向焊接在上面的钢管,双手紧紧抠住外墙,另一只脚远远伸出去,稳稳够到对面阳台的围栏,接着转移重心到那边,把这边的脚收过去,整过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他已经顺利来到这边阳台。 跳下围栏,他伸手一拉阳台的铝合金趟门,运气很好,没有锁,把趟门拉开,迅速闪身进屋。与此同时,他听到隔壁自己房间传来“砰”的大力踹门声,听上去很暴力,一下子就把门踢开,接着有人粗声道:“人呢?看阳台!” 时来新凭着对房间格局布置的熟悉,在黑暗中也不受影响,三两步间就跑到房门口,一把准确地握住门锁,拧开,毫不迟疑冲将出去。 闯进时来新房间的三人跑到阳台一看,见不到半个人影,再听到隔壁门开的声音,哪里还不知道目标走脱,转身出房门追出来时已经慢了半拍,只能见到时来新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追!”三名枪手瞬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踢踢踏踏”几人追逐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楼道,周围本就安静非常,时来新甚至可以听到后面追兵急促的呼吸声。 整个度假区都笼罩在黑暗里,只有极少数路灯还亮着,区里还是有监控系统的,但三个来路不明的枪手却显得有些肆无忌惮,公然在楼道里追逐着时来新,发出的动静不小,却不担心有任何人干预。 时来新跑下楼梯,来到大楼外,速度相当快,听到后面追赶的声音还有一段距离,心下稍定,也没有初时那么紧张,度假区里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辨别了一下方向,决定向树林方向跑,他记得有个管理中心在那边,说不定还有人。 他不敢跑直线,后面的人手里有枪,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开枪,他只能曲曲折折地跑,利用树木和假山之类的景观遮挡视线。但这样的跑动路线,在速度上他比起追兵要吃亏不少。 头顶上的泡影一直在盯着后面的几人,时来新心分二用,又跑出去一段,他发现枪手们的速度比不上自己,你追我赶之下,距离并没有被拉近。这也正常,一般人的体能怎么可能追得上他,渐渐地,他的畏惧心理消去一些,频频观察后面几人的行动。 双方仍保持着距离,不过情况很快又发生了变化,对方居然分兵了。三名抢手中分出一人跑往另一个方向,剩下两人依然吊在时来新的身后。这是要包抄他!泡影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 身后追兵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度假村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有很多地方被大海包围,向外的路径不多。就像现在,抢手们把几个关键方向锁住,有意将时来新往大海里赶。 他陷入两难,向外跑会正面遇上拦截,选安全的路线却会是通往大海的死路。 时来新边跑边观察全局,他粗略计算了一下落单那名抢手的速率,预判枪手的路线,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虽有点冒险,但值得搏一把。 时来新猛地提速,不再留力,用最大速度将后面两人甩得更远,朝包抄那人的方向迎头赶去。他靠天空上的泡影看的清楚,那人前进的路线上有一栋小楼,必须得要绕过它,才会截在时来新的头里。 他要比对手早一步到达小楼的转角处,靠时间差提前埋伏对手。他的优势是开着地图,准确掌握所有人的位置,劣势是手无寸铁,再好的体魄对上枪也是枉然。 他的体能就是他的依仗,身后的两名抢手被拉出足够远的距离,也比包抄的那人早得数秒来到小楼的拐角。就在刚到达位置时,他耳中已经可以听到那名枪手粗重的喘息声。 第76章 杀机2 靠着上空的泡影定位,时来新找准位置,计算好距离,闪身出击,狠狠一拳对着来人迎面砸去。 那人完全料不到转角处会有埋伏,还在心急火燎地赶路,与时来新撞到一起,结实地吃下这一拳,“啪啦”脆响,不知哪里的骨头碎了,带着满脸桃花,整个人被打得倒飞出去半米,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声音传出老远,然后跌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就是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后面两人也赶了上来,听到同伴的惨叫,知道要糟,抬起手就往前面人影闪动处开枪,只听见“碰碰”两声闷响,枪上应该安装了消声器,枪声不大。 子弹打在时来新身后的墙上,磕出来不少的墙灰,散落到他身上,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枪弹,吓得连忙弯下腰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也不敢稍作停顿,飞扑进前面一处树丛里,跌跌撞撞间还被绊倒在地上。 人对子弹的惧怕是深入骨髓的,此前时来新是有些膨胀,还想着反击,但一听到枪声马上就不淡定了,慌得夺路而逃。 后面两人也停下脚步,首先上前去看看在地上的同伴,见他已完全失去知觉,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便不再管,打算先把时来新解决掉再说。 他们继续持枪往时来新跑的方向跟进,这里已经没有路灯,目标却处在一片黑暗当中,两人相互打个手势,保持好距离,只要稍有动静就马上开枪。 这时候时来新还趴在泥地上,惊魂稍定,暂时还不敢动,靠着泡影的视野在观察,看见两人步步为营地逼近过来,再留下来在手枪的射击范围内,身手好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他只能选择转移。 他不敢有一丝犹豫,手脚并用矮身爬起,向一旁侧身蹿出去,用尽了自身最快的速度。 这边稍有动静,两名枪手马上惊觉,握枪转向,眼睛看不清楚,凭着听觉摸黑往树丛摆动的地方放了两枪,一方面碰运气,另一方面保持着对目标的压力。 时来新非常被动,耳中听到枪声,头皮在发麻,不敢直起身跑动,一直保持伏低身体的姿态,不规则地摇摆晃动着,为避免被瞄准,但这样速度就快不起来,让后面的两人能够一直辍住他,怎么也摆脱不掉。 更要命的是,身前这一大片区域已经没有什么遮蔽物,建筑和浓密一点的植物都见不到,视野开阔,方便枪手瞄准射击。对方冷不丁地就会打过来一枪,枪法似乎不错,子弹总能着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时来新一路东躲西藏狼狈不堪,额头上冒着冷汗,身上流着热汗,湿透的衣服上沾满泥土,神经还始终保持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两名枪手也很郁闷,他们三人算是专业人士,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居然先给折掉一个,追杀这么久,还没把目标拿下。专业枪手讲究的是一击即中,一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现在都打多少枪了,跟平常练靶差不多。 时来新被两个富有经验的枪手逼迫了一路,一直往外线退,那边没有路,尽头就是大海,这当然是枪手有意为之,但对于时来新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也就半推半就,顺势往海边退却。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时来新终于出现在沙滩上。 今晚本不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月亮被乌云层层捆绑,只往地面撒下一点余光,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能见度很低,但沙滩上的沙子颜色洁白,能把月光反射回来,因此海边比别的地方看东西竟要清楚许多,时来新来到沙滩后才发现这一点,已经晚了,心中不禁叫苦。 被堵到这里没有了退路,一咬牙,他冲进海水里,激起大片的水花,接着也不管海水深浅,潜入水底一味往有礁石的地方窜,如果没有礁石掩护,由着洁白的沙子作背景,人在水里是无所遁形的,活脱脱成为枪靶。 两个枪手来到海边时,时来新入水的水花已经平息,只有晚间的潮汐有规律地涌上沙滩,留下一滩水渍后又退下,在枪手的眼里,看不到半个人影。 两人很有默契地将距离拉开一点,沿着时来新在沙子上留下的脚印,向两边搜索,依然没有收获。两人也不着急,时来新只可能躲在水里,只要等上一小会儿,相信他就会憋不住气自己冒上来,到时候也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时间一秒秒过去,两人双手握抢,两腿岔开站得稳稳的,眼睛不停扫描海水的各处,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 世界安静下来,只有单调的海浪声在聒噪。两个枪手先后感觉到累了,开始不停变换姿势,但仍坚定地等待着。 时间流逝,很快又似乎很慢,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可以肯定,这个时间早已超过人类的水下极限。两人开始失去耐心,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目标会不会已经在水里游泳跑掉了? 受此影响,两人的脚不知不觉地踏进海水里,好扩大搜索的范围,渐渐地,海水没过他们的腿,再升至腰间,但他们的手仍固执地握紧手枪。 经常在海水中玩耍的人都知道,不停涌动的海水会悄悄地改变人的重心,使人渐渐偏离原来的位置而不自知。 两名枪手距离慢慢拉开,海面缺乏参照物又使两人没有察觉,当中一人在往时来新藏身的几块礁石靠近,而他此刻伏在礁石当中,看上去和旁边的礁石没有区别。 时来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换气,实际上已经逼近他的极限,多亏这段时间的苦练,极大地延长了他在水中的憋气时间。 他在水底下眼看有两条腿在谨慎地移动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全身调整做着准备,他可能只有一次的机会。 那个枪手浑身都在发酸,在海水里站稳是很费力气的,但长期的训练使他依旧把握枪架势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点松懈。 但这个只是他的主观愿望,他的身体动作不可避免地在变形,他正想着要如何摆脱这种状况时,水里忽然有一条黑影迅速游到面前,像一条鱼,一条很大的鱼,他还来不及反应,大鱼般的物体已然跃出水面,水花扑面而来,让他一时迷了眼睛。不远处的另一个枪手却反而看得更清楚,那正是他们的目标时来新。 时来新趁着跃出水面时候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滞空的当口将肺中的氧气补回来,扑到枪手身上时,身体侧过稍稍错开,一条有力的胳膊就已圈住对方的脖子,将人硬生生掀翻在水里,而时来新始终保持在他的身后,将胳膊收紧,直至把对方勒得窒息。 那枪手本就被水呛得肺部要炸裂,此刻更是失去抵抗的能力,只是手脚徒劳地拨动着水花,明显就要不支。而另一边,剩下的那名枪手这时已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开枪,但时来新鬼精地躲在被扼制住的枪手身体后面,让对方同伴没有射击的机会。 这枪手连着变了几个方向还是没有把握,眼看同伴已经无力动弹,反倒冷静下来,不再急着救人,双手依旧在瞄准,脚在水里一步步往这边逼近。 对方的老练扎手,让时来新的情况很不利,带着“挡箭牌”的身体,在水里倒着走,尽量把头部收到对方无法瞄准的地方,但他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主动权在对方手里,他多带着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走得远,时间一长,难免会露出破绽。 正急切间,“砰”,对方就已经开枪,打在面前枪手身体的胸部,离时来新的胳膊不远。时来新感到手里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接着再没有动静,鲜血从枪口流出来,把海水染红了一大片,对方误中同伴后似乎不为所动,还在继续瞄准,朦胧间可以见到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时来新意识到自己已到了绝境,他不甘心,他不能死,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他还要照顾女儿,他才刚刚拥有泡影,有很多的秘密等待他去发掘……,等等,泡影,对,他还有泡影。 砸也要砸出一条生路! 天空上的泡影,受到他的召唤,马上动如脱兔,风驰电掣般冲下来。 时来新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就算用砸的,也可能可以找到一丝翻盘的机会。 脑海中的画面里,沙滩在眼中急速放大,那个一直存在的圆点仍在视野里,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使用它的方法,只将圆点死死套在水中枪手的头部,锲而不舍地冲去。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耳膜里听到“嗖”的尖锐风声,然后“嗡~~”,被激起的耳鸣久久不息,他都置之不理,全神控制泡影,毫无保留,使上了前所未有的、最大的力量,这力量也许发自灵魂,松果体附近有某些血管都被撕裂,他鼻孔中流出鼻血,滴落到海面上。 第77章 杀机3 对于泡影来说,这个过程只需要不到一秒钟,但对于时来新,却觉得很漫长,他爆种就那么一下子,接着没有任何底牌,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 枪手的头顶出现一道肉眼难见的气流,枪手此时已经瞄准时来新的头部,手暂时保持住了稳定,他有信心,只要指头扳下就可以让目标了账。 在激发前的一瞬,他突然感到头顶有风声,从天上几乎是砸下来的泡影,略显露了一下身影,却没有继续往下掉,而是停顿在那儿,同时发出一小片电光。这种蓝色电光时来新很熟悉,他甚至被它电击过,眼前的这片电光明显还要强烈不少,目标集中在枪手的脑袋。 枪手永远没有机会扣下手里的扳机了。在电光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僵直在水里,心脏和呼吸系统同时停止了工作,被躁动的海水推倒,然后将他吞噬。 时来新站在海水里仍呆愣着,一时半会儿不能从剧烈的头痛中恢复过来,手一松,挟住的尸体不知不觉滑下来,被海水带走。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难言,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被追杀、枪击、落入绝境、杀人,每一件都可能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他不知道对此要作出什么反应,也没有心情去做反应,只觉得很累。 他木然地走上海滩,然后无力地整个人躺倒在细沙上,想睡觉,眼睛却合不上,他只是放空了自己,平视着昏暗的月光,什么都不想去想,他的心里装得太满,已经容不下其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枪手中还有一个人活着。他连忙爬起来,离开沙滩前,再度回头看看大海,那两名枪手的尸体,已经被海水不知冲到哪儿去了。 方才仍悬在原处的泡影先行动起来。数个呼吸后,时来新就看到了被他袭击后倒地的那个枪手,此时已经醒过来,身体颤颤巍巍,正伸手在脸上摸摸弄弄处理着伤口,表情十分痛苦,身上没有枪,也不知丢在哪里。 那人脸上像开了酱铺子,糊成一团,鼻梁可能塌掉了,看上去有些歪,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线,在地上不知昏迷了多久,神智才清醒过来,时来新那一拳让他吃够了苦头。 他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怎样,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寻找同伴,刚要直起腰,一抬头,浑身禁不住一哆嗦,重又坐倒在地,时来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谁派你来的?”时来新开门见山,也不兜圈子。 “我们是拧爷的人,只是拿钱办事,也不知道谁下的单子。”答得这么干脆,看来是准备好的。时来新也不说话,上前半步,用脚踩住那人的手掌,慢慢地加力,直到骨头在嘎嘎作响,眨眼功夫那人脸上开始扭曲,张嘴“嘶嘶”地吸着凉气,痛得实在受不住,不由呻吟着告饶, “我说,嘶,轻点,我说……” “说详细点。”时来新收回些力度。 “我们平常都呆在九连,拧爷有活儿就通知我们出门做事。这次听说宁越有个大单,要先开口后灭口……” “开口问什么?” “问砀山取的东西放在哪儿。” “接着说。” “我们先坐飞机到阜相,然后直接开车过来,开了足有一天。到了介里滩,我们很快就找到你,白天不好动手,商量着在晚上再做事,结果……就这样。” 这人是职业枪手,和普通小混混不一样,嘴巴不容易撬开,时来新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脚下继续用力,那人再度疼得死去活来,连声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啊!……” 啪,有一根小手指断掉,那人钻心的疼,“还有,还有,我说。” “听拧爷说是老客户,我无意中听他打电话时漏了一句,他叫那人风哥什么的,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时来新随手把这人一拳再度打晕,同时又陷入沉思。 还是暴露了! 詹毅在山庄那笔钱其实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终于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算算时间,对方从调查到认定自己,效率不低。自己到底是没有什么经验,自以为已经做的很严密,但在专业人士眼里,可能就是漏洞百出。 查出是他干的,还能轻易找到远在异地的他,这能量不小。时来新坐飞机来的海月,买机票用身份证,住店要身份证,只会在这些地方留下痕迹,一般人是无法掌握的,但对于一些公权力部门来说却很简单。 詹毅丢了赃款,不可能报案,在执法部门眼里,没有他这一号嫌疑人,只会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势力在找他,但动用的却是公器,他面对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他不寒而栗。 他一直估摸不准詹毅此人在那个利益集团里的重要性,现在有了答案,起码在现阶段,詹毅这个环节于他们不容有失,否则不会兴师动众,到千里之外来杀他灭口。 听枪手的口供,什么风哥,很可能是关风在主持这件事情,两个冤家又再度聚首。时来新最担心也是此人,因为他可以对付时来新的办法很多,妻女都在对方手里,时来新自认难以招架。 想到这,时来新根本无法再保持冷静,他必须要回宁越,越快越好。 三个抢手失败还被他反杀,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也是他唯一一个优势,这局棋里一点微弱的生机,一定要赶在关风知道这边的情况之前回到宁越,靠着一些时间差,把文慧和女儿有效保护起来。 还要让对方有所顾忌,不敢下手,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虽然双方强弱悬殊。 眼下处理这个枪手倒是有些棘手,留给时来新的时间不多了。 “真要这样吗? ” 十几分钟后,时来新站在一块巨大礁石的顶部,手里提着那枪手,看着下面深沉的海面,心里依然在不停斗争。不得已杀了两个,当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出于自卫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手里这个就是故意杀人,要不就把他留下来? 不行!一旦手软放过他,他马上通知关风怎么办,而且这个活口就可以作为法庭指证自己的证人,自己就能说得清楚?最麻烦之处在于,要是不杀他,怎么处置他,禁锢他吗?时来新没有这个能力和时间。 这人是职业杀手,手上都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杀他不过是罪有应得。想到这,时来新终于找到一个强大的理由,手一松,一大坨东西便被扔到下面,消失在黑暗中,“咕咚”一声后再无半点声息。 …… 时来新天未亮就来到海月机场,一个小时后才有往宁越的首个航班出发,他看着不断降落的飞机,计算自己航班起飞的时间,内心按耐不住地焦急。 第一班飞往宁越的航班在七点十五分,他是到航空公司在机场的售票口临时买的机票,只剩下商务舱还有座。 回到宁越该怎样做,他现在还没有太细致的想法,要趁这段空闲时间好好筹划一番。 他拿出手机,上网查阅宁越的新闻。在介里滩这段时间,忙这忙那的,对宁越的事情有些疏懒,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确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像刚刚看到的这则新闻,是一周前发的,新闻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照片上的人他认识,是苏凯。照片上苏凯正与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握手,微笑着面向镜头,那个戴眼镜的他也见过,他就是董仁的现任老板,中元投资基金的实际控制人卫长青。 仔细看新闻的内容,大致是“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与“中元投资基金”共同出资建立“时代新科技建筑材料公司”,研发和制造用于大型工程建筑的新型建材云云。 见鬼,这两伙人居然合流了,本来还指望他们能够打起来,分担一下自己的压力,现在看来不可能了,这个新成立的合资公司实际上就是一项分肥机制,两家雨露均沾。地铁六号线工程显然被围标了,不论名义上落在哪个公司手里,都逃不过这两家的控制。三百亿,好丰润的一餐呀。 想着即将要面对的庞然大物,时来新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好出现在一个节点上。要知道猛兽捕猎以后,在享用猎物之前,是最烦躁易怒的,任何其它动物的靠近都会被认为是觊觎,非常容易遭到攻击。 同样地,在宁越地铁项目巨大的利益面前,利益集团容不得一点差错,这个节骨眼儿上,詹毅却出了问题,他的位置又是如此重要敏感,也难怪他们要对时来新这么一个小人物动杀机。可以想象得到,他将会遭到怎样疯狂的追杀,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文慧和女儿的处境就愈发危险,接下来他将要与时间进行赛跑。 终于坐上了飞机。发动机的嗡鸣声中,第一缕晨光投射进舷窗,落在面前的小桌板上,他看向窗外,看着已经有些熟悉的海月市,目光中有一丝不舍。 真是混乱漫长的一夜。 昨晚他匆忙收拾过度假村的手尾后,连夜离开了这个已经没有一点人气的地方,退房手续就算了,损失一点押金而已。 接着他去了海月市里的一家夜店,在那里和水军们见了一面,顺便把酬金交给他们。 然后才回家见瑞芬。为了不让她担心,和她只是说有急事要回宁越一趟,连夜就走,如果顺利很快可以回来。 可以看得出来,瑞芬很担忧,明明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但又不想让时来新牵挂,拖了他的后腿,装作轻松的样子,仿佛他真的能一两天就回来似的。这种“我知道你在骗我,我故意装得被你骗到了”的情形,看得时来新很心疼。把手头上全部现金留给瑞芬,大概五十万左右,一咬牙离开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两人小家,他甚至没有机会睡上一晚。 收起满腹的心事,把注意力放到宁越,他不能在战前被儿女情长捆住了手脚。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休息和补充能量,下一次睡觉会在什么时候,甚至能不能再吃上饭,他都没有把握。 PS:对于一本网文长篇,在踏入二十万字的时候,我才好意思出来和书友们说些话。 这不是一本按需定制的产品,这个故事的确感动了我,我才写给大家看。 本书前期比较压抑,有些书友觉得不爽,对此我想说的是,“爽”其实也有很多类型,劲爽、酷爽、暗戳戳的爽、带点痛苦的爽……历尽磨难后得到的爽其实也很带劲,后面有得大家体会的。 本书写到这里才正式开始,后面的情节有点狂暴,大家坐稳了。 第78章 证据 飞机在宁越机场降落的时候是九点多,上班的白领们也才刚进入工作状态。时来新在宽大的商务舱座位上舒服睡了一觉,吃掉四份早餐,在空姐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走出机舱。 他伸展一下身体,接下来的事情都需要争分夺秒。按照最坏的局面,如果对方足够警惕,可能现在就已经知道昨晚介里滩失手的消息,更厉害点的,甚至会知道自己坐这个航班回宁越,提前做些布置,这绝对在对方的能力范围以内,他不想心存侥幸。 整个机场都在时来新的上帝视角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宁越今日是个大阴天,空中布满煞云,加上天气已经冷下来,刚下飞机就觉得阴风阵阵。 他从停车场取回一直停在这里的那辆二手车,车身上铺了不少的灰尘,看一下油表,油还够用,打火启动,这二手车表现不错,没有罢工。他顺利地上了机场高速,直奔市区而去。 宁越第一站,是詹毅的家。 世间有一物治一物的说法。时来新记得在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互掷石头的攻击性游戏,有一个倒霉蛋总是被他的石子砸中头部,几次三番,而其他小伙伴近在咫尺都毫发无伤,结果这位满头包的小伙伴哭着回去找妈妈,时来新真不是故意的,没办法,是那些石头像长了眼睛,即使是随手一扔,也总盯着他在砸。 说起来詹毅遇到时来新好像也挺倒霉的,一次又一次,主动把自己最隐秘的事情呈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献宝童子。 这是个普通的小区,安静低调并不昂贵,很适合詹毅的官员身份。 上次跟踪詹毅来过一次,也发现了他藏在酒柜后面的暗格,他这次是分享詹毅的秘密来了。 混进小区,来到詹毅住的十九楼,支使泡影侦察过,他家里没人,正好方便行事。在门外,时来新再度见到了密码指纹锁,詹毅这家伙就喜欢搞这套,他不打算像在山庄那样的操作,他使用的是暴力破解。 他举起一把消防斧,只用了几下,就把大门砸开,甚至连生出的动静都不算太大,邻居听到顶多以为是在装修。 进门后,他来到酒柜前,把前面瓶瓶罐罐都扫开,取下背板,露出后面的暗格,上面摆放的物品他一样样拿出来。 里面的财物远没有山庄别墅里那样惊人,但现金、珠宝也不少,这些他随手搁到一边,重要的是那些文件。 他粗略翻看,发现多是些房产证、家庭证件之类的东西,没多大价值,当中有一个薄薄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很多数字,像是个账本,流水账的形式,只有一百多个条目,记录有不少机构和企业的名称,有些他还相当熟悉,机构名称后面写的人名,估计就是具体经办人的名字,这是什么,行贿受贿记录吗?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此外,还有一个U盘,估计也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把这两样拿走,财物他也不客气,收入囊中。 最后环视一下詹毅家的客厅,除酒柜外其它原封不动,被砸坏的大门也由它继续敞开着,他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前往下一站。 这回的目标是关风。 中央商务区,关风的老巢辉宏大厦附近,时来新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关风的办公室在26楼,泡影在大厦幕墙外面来回找了一下,就确定了他的位置,他这会儿就在办公室里,跟一群人在开会。 时来新也没有在车上干等,边监视着关风,边下车到附近的电脑专卖店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二手车上没有充电配置,于是到咖啡店点了一杯冰咖啡,顺便给新买的电脑充电,坐在店里,慢慢品尝着咖啡,从外表看上去很是悠闲。 关风还在开会,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时来新很了解他,废话忒多,开起会来侃得不着边际,浪费不少时间,偏又乐此不疲。 他看得气闷,干脆再要了一份栗子奶油蛋糕,吃着甜食,欣赏起店里的美女来。待咖啡喝得差不多,电脑的电池也充好一部分,估计够用了,他回到车上,取出詹毅家里找到的U盘,插入读取,里面显示有两个文件,都是视频。 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的画面显示是在一个雅致的卧室,有一男一女,两人状态非常亲密,男的从身后搂住女人,两人耳鬓厮磨不住调笑,现场收录的音质不太好,时来新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 男人的手很不安分,在女人身上来回摩挲,女人痒得受不住,扭动着身体,场面越来越是不堪,接着就是往旁边的床上一滚,即刻便要成其好事。待床上两人身上衣服都褪去,年龄的差距便显现出来。男人的那头黑发应该是染过的,身上皮肉干瘪枯萎,就是个老头。女人则是处于身体状况最好的年纪,还有几分成熟妇人的丰腴,相当诱人。 活春宫持续了几分钟,老头已经开始大喘气的阶段,全身亢奋地颤抖着,看得让人有些担心,不料就在这时候,突然房门被粗暴撞开,出现一个满脸愤怒的男人,床上那对男女僵尬在当场。 老头受不住这么一惊吓,竟然瘫倒在女人身上,女人在连番变故之后,也骇得尖叫起来,狼狈得不行,最终顾不得许多,推开老头翻身连爬带滚下了床。 老头躺在床上起不来,因为镜头角度的关系,看不到他具体的状况,好在他干瘦的胸脯还在起伏着。 刚进来的男人似乎稍冷静下来,走到床边俯视着老头,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幻,老头仍无法动弹,勉强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这男人,手指到中途却颓然落下。 男人脸上的肌肉来回蠕动,渐渐变得狰狞,顺手拿起床上一个枕头,盖到老头的脸上,然后双手紧紧捂住。老头的身体在扭动挣扎,但这种抵抗实在太微弱,完全无济于事,男人的双手坚定地抵在上面,一两分钟后,老头彻底没有了动静。 至此男人的姿势仍一直不变,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手缓缓收回来,脸上扭曲得更加厉害,转头看向女人。女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早就吓傻了,瑟缩在床脚,见男人看她,更怕的浑身发抖,视频到这里却戛然而止。 时来新再三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电视剧的片段。 第三者插足?捉奸?情杀?多组关键字在时来新眼前滑过,视频的情节着实狂暴。 对于收藏者詹毅来说,视频的利益何在?是三人的身份?这个视频里似乎埋藏着很重要的信息,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 他点开另一个视频,这个视频就比较普通,同样是一对男女间的那点事,可以说乏善足陈,但发生的地点却很有意思,是在一个办公室里,这个办公室很普通没什么特点,但地方比较大,书桌也超大,墙上还挂着一幅书法“一切以联邦的利益为重”,办公室主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两个视频到此为止,时来新全看完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之所以盯上詹毅的收藏,无非是为了拿到足够份量的、可以让对手忌惮的资本,令所有利益相关方知道,他有鱼死网破的能力,从而约束住那些不安份的黑手,保证文慧和女儿的安全。 撇开两个视频不说,因为他完全不了解,无法评估它的威力,光那个账本的就可以牵连一大片,上面的每一个独立条目后面都可能潜藏着一桩权钱交易,全部曝光出来宁越恐怕都要捅破天。 如此巨大的打击面,时来新此刻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太大,到时候控制不住。 如果时来新没有猜错,这些就是詹毅的护身符。 贪官就和某些特殊职业一样,做过就如打上烙印回不去的,只有越贪越多,一条路走到黑。同时惧怕心理也会与日俱增,怕被廉政部门调查,也怕被同案者出卖,怕被群众举报,看上去身居高位有钱有势,实质虚弱不堪,一点点小纰漏就能导致轰然倒地,因此凡是贪官都超级没有安全感。 詹毅贪的数目不小了,光是那面现金墙就让时来新叹为观止,能安心睡觉的时候已经不多。他舍不得到手的财富,交易的脚步也停不下来,只有被那些行贿者裹挟一条道走到黑。 他为求自保留下来那些记录,还有两条视频,就是采取了一种恐怖平衡的做法,身上绑上炸弹:动我就一起死。不过像他这样能找到这么厉害的炸弹,也算是一种本事。 第79章 关风 时来新在车里眯了一会儿,肚子饿就吃便利店买的三明治,直到关风那个漫长的会议突然被一个电话打断。 关风接电话的时候面色凝重,只说了几句,就挥手示意让开会的人们散去,而他则继续通电话,再讲了几句后,表情更带上几分惊讶和严峻。 讲完这通电话后,关风坐在那儿思索了一阵,从外面叫进来几个人,吩咐了一番,然后那几人离开。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皱着眉头看向电脑屏幕,看了许久,接着又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几通电话打下来,他不知为何突然发了脾气,把东西扔到地上,吓得外面女秘书忙进来捡。 切,时来新看着,在车里做了个不雅手势,还是这一套,以前三人一起工作时,这场面见多了。开始的时候,他和方舟两人以为他脾气大,在旁边还帮着劝,但后来发现这小子从没摔坏过一件东西,才逐渐琢磨出味道来,这小子故意的,让下面的人战战兢兢,耍一下态度,还是管点用,后来也懒得管他。 这样一来二去,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关风公司里的人见老板还在,都坐着装样子,不敢下班,因此外面看过去灯火通明,很有工作气氛。 关风终于动了,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大办公区,目不斜视走得很矜持,员工们见到连忙低下头好像专注在手头上的工作,连老板经过似乎都没在意。看来都很有经验,装作经过给老板打招呼的桥段太LOW了。 一边冷眼旁观的时来新又要吐槽,“靠,演吧,一公司上下都是戏精。” 关风换了一辆颜色骚包的幻彩轿跑,他自己开车,保镖们跟在后面一辆商务车上,一前一后上了大路。时来新当然不会在近处跟,离着有一公里左右慢慢开。 经过上次的海边雷雨,在电浆中沐浴后,泡影和时来新的有效连接已经增加到十公里,这种距离保证时来新在这座城市中,不会跟丢任何目标。 他们往江边走,但不是上次大坦沙的方向,而是来到南岸,那里的地形凸出一处小小的半岛,这有一个最近才交楼的顶级高层住宅楼盘“明珠半岛花园”,因为它的稀缺昂贵,连时来新都略有耳闻。 关风一人一车进了花园大门,保镖们则自行和商务车离开。从外面看,明珠半岛花园仅有的两幢高层住宅大楼,亮灯的窗户比较稀落,估计住进来的人还不多。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关风在负二层坐电梯上去,泡影紧跟着他进电梯,一直到顶层38楼,出电梯间,入目是一梯两户布局,接着又见到门前的指纹密码锁,关风开锁进门亮灯,泡影也进了屋,随在关风身后一看,是一套大面积顶层复式,看来是刚入手,装修设计很潮,关风的骚性趣味无处不在。 大厅中有一面特别宽敞的观景落地窗,城市两岸的精华部分完全落入眼底,摩天大厦霓虹闪烁,江中游轮作鱼龙舞,好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关风站在窗前良久,像是欣赏景色,又像是在思考,从窗前踱回来,走进书房开保险箱,拿出一只U盘放在桌面上,靠在椅子上,食指轻叩桌面,脸上表情变化不定。 不久,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拿起手机,在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眼睛看纸条在手机上输入一个号码,然后拨出去。 这时在小区外隔着一条马路的车上,时来新身上的手机响了,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这个手机号码就没几个人知道,以致几乎从来没有响过,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号码还很熟悉,就是关风的手机号码。 还真有些能耐,自己这隐秘的手机号码都查出来了,倒要看看这小子玩什么花样,他暗吸口气,按下接听键:“怎么样呀,小王八蛋。” “哟,嘴巴还那么臭,吃狗屎啦?行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还以为你也就一坨垃圾了,没想还能搞出这么多事儿,我都要重新认识你了。” “客气啦,这不是还没把你弄死吗?我现在忙得很,有话赶紧说,别绕圈子,不然你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我也很忙,待会儿我还约了文慧,又能添些收藏了,上次的已经过时,新的你要不要看看,怎么着,我这样说你不会不耐烦吧?” 时来新紧咬着牙,手捏得电话机都发出咯咯轻响:“你个扑街,别惹毛了我,你那小身板顶不住!” “我心情不好事情也很大条,我这会儿手指点一点,不用明天,今晚全世界就可以看到,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都要离婚了,我无所谓,就是面子上难看一点,但比起你来,那可好太多了,估计进去就半辈子出不来。啧啧,可惜啦,票子、公司、房子、女人都还没享受多少。” “你比以前会幽默了,操心下自己,你数数,都几条人命了,这两天你就好好玩儿吧,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啰。” “都不知你想说啥,是不是想比比谁难受?大可试一下,但提醒你,这事情不带回头的,没有后悔药。看来你是还没见过阎王,什么状况都还不明白,打电话给詹毅吧,不知道你们谁安慰谁,哈哈。”说完,时来新把电话挂掉。 看来是高估了这伙人的效率,海月介里滩的事情估计就是下午那个电话过来,关风才得知的,至于詹毅的事情,可能还要等个一天半天的才能传过来。所以该提前给点提示,不然这小子都找不到北。 这会儿就看戏吧。 和时来新通完电话后,关风接着打电话,一连打了两三通,大致把事情确定后,脸色彻底沉下来,知道问题更加棘手,不好对付。原来觉得已经无足轻重,只为自己的一点小小癖好才留下来的烂人,现在竟然变成心腹大患,他自觉失策而懊恼。 他现在受了牵累,老板们当中有人认为他做事手脚不干净,为一己之私酿成严重后患,不可再托付重任。詹毅那小子也趁机为他自己洗脱,将责任推过来,使关风倒成了背锅人,被责成处理好善后。 不过,关风也没觉得时来新还能兴风作浪多久,在整个利益集团面前,只是跳梁小丑而已,很快就会被碾得粉碎,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局面陷入不可控的境地。 想好后,关风再次打电话给时来新:“把你不该拿的东西都交出来吧,饶你一条狗命。” 时来新乐了,回道:“你还没睡醒吧,搞不清状况就换个人来跟我谈。” “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什么用都没有,拿在手里跟催命符差不多,我现在是给你条路走,别不识好歹。” “没关系呀,不谈也可以,东西放我这又不会变质,心情不爽时自然就会拿出来。” “那些照片我会销毁,外界也不会知道,东西拿出来后,我想你也会有备份,大家就此相安无事。”关风显得很有耐心。 “这点筹码是打发叫花子呢,我没那么傻吧。” “要是加上你女儿呢?” “次奥,关风,你要是胆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会宰了你,我说到做到,我一定会宰了你!”提到女儿就像被碰到逆鳞,时来新激动起来,把电话摔到一边。 那一头关风得意地冷笑,他从来不怕时来新会翻出天去,他的要害一直就捏在自己手里,这些年一念这个紧箍咒,便可以予取予求,无一例外。将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是很有成就感, 他把交易的时间地点发到时来新手机上,便站起身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要对付时来新,他关风办法最多。只要用上时来新的女儿,轮不到他不就范,在交易的时候就把他干掉吧,省的以后再多啰嗦。 心里筹划停当,关风一时兴致大起,要在这个新入伙的豪宅亲手做一顿饭。 他吹着口哨来到配置齐全的厨房,在冰箱里取出牛肉、西红柿、洋葱等食物,拿出两套餐具,在从未使用过的餐桌上摆放整齐,还放上音乐,随着音乐扭几扭,下手洗菜切菜。 他眼睛瞄了瞄窗外的无敌景致,心想,时来新无论如何是死定了,文慧这个女人有太多的牵扯忌讳,差不多也该断了,只是可惜了,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今晚就当作告别,而且要这个位置,这块大玻璃前,向整个城市宣战,想想都浑身燥热。 关风的一举一动时来新尽收眼底,他从未像此刻般想毁灭一个人,特别是他提到女儿的时候,他就被判了死刑。看着那个骚包的身影在脑海里扭来扭去的丑态,说不出的憎恶,那股杀人的冲动更加强烈,已不可抑止。 这杂种必须死! 关风打着煤气,烧上一锅水,准备煮意粉,等了一会,水冒着气泡,快要开了。 这时泡影无声无息地来到关风的身后,几乎要贴到他的后脑勺,时来新脑海里闪过这些年发生的一幕幕,牙都要咬碎,最后定格在女儿话音上,“关叔叔送的那台比这好多了,那是水果牌的,漂亮一百倍,杂牌的现在谁还用啊……”,“我长大了要像关叔叔那样……” 如果可以选择,他想亲自下手。圆点套住关风的后脑,用尽全力收紧松果体,直到那整个脑海里的画面都有些发红。 第80章 文慧 关风手拿一扎意粉,正要往开水里放,身后突然强烈的蓝光一闪,他的手猛然顿住,一根根粉条从指缝中掉下来,然后身体僵硬地倒在地板上,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像死鱼一样翻着白眼,好一会儿才没有动静。 水彻底烧开了,翻滚着满溢出来,哗哗地顺着锅沿流下来,把燃烧火苗的煤气灶头浇灭,煤气却依然嘶嘶往外冒着。 泡影又升起来,慢慢靠近顶上的煤气报警装置,圆点对准脆弱的感应装置头,又发出一记强烈的蓝光,感应头被烧坏彻底失效。 接着泡影来到浴室,这时浴室窗户还开着一条缝,刚好能容泡影通过,从这里飞出去,绕着大楼游走一圈儿,检视过一遍,邻近单元全都没有亮灯,应该是没有人住着,便飞到更高处,把整片小区都容纳到视野内,然后悬停不动。 整个过程事发于偶然,关风好死不死自己下厨,使他突然有了想法,完全是临时起意。不过他没有把握,泡影的闪电可能要不了关风的命,煤气却可以让他窒息,但煤气的浓度能不能达到效果,只能交给天意,接下来他能做的事情不多了。 时来新心里杀性已生,这次关风若是不死,便再杀他一次又如何,不死不休。 通过窗外半空中的泡影,在脑海的画面里,时来新一直盯着厨房地上关风,他一直没动,随着时间流逝,房子里无形无色的煤气在增加着。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关风准备了两套餐具,明显是要和别人共进晚餐的,客人是谁?还会有谁,很可能就是文慧! 时来新在车上一捶大腿,这如何是好? 房间此刻满布煤气,非常凶险,或者是文慧遇上危险,或者她会救下关风,哪一种后果都不是时来新可以接受的。一定要制止她,绝对不可以让她进去。 但是此刻说不定她就在来的路上。 时来新心急火燎,立刻拨出电话,心里催促,“快接,快接……”,还好,文慧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我回来了,现在想见见你。”时来新打心里松口气,同时又努力维持平常的语气。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打过你的电话,总打不通。”文慧很意外。 “前段时间到外面去走了走,电话也换了。” “要见面今天恐怕不行,我约了人,改个时间吧。” “想跟你谈谈离婚的事情,要是可以的话,今晚谈完明天就可以上律师楼签字,因为我急着要走。”时来新咬了咬牙。 “那,你等我一阵。”估计她是要打电话给关风,不过她注定要联系不上。 几分钟后,文慧回电话了:“在哪儿见面?” 时来新说了个地址,挂掉电话,然后发动汽车往见面地点开。 夜色愈深,不知什么时候起,江面开始蒙上一层薄雾,淡淡的、很容易被忽略,直到两岸沿江的路灯都染上一圈光晕,才让人发觉天气已经变掉。 跟文慧约定的地点,是时来新下意识随口说的,但两个人都知道那个地方,以前他们经常去,现在算起来已经很久远,他甚至没有把握那里是否还在。 车到了附近,远远看过去,那边亮着灯,还在营业,他松口气,走近一看,却已改了招牌,以前是茶馆,现在变成了咖啡店。 这也正常,什么不会变,他和文慧变化也很大,以前经常来的时候,两人没结婚,心在一起,现在两人 结了婚,心却不在一起。 时来新坐下没多久,文慧也来了,黑色紧身高腰长裤,质料很高档,把腰臀勾勒得很有曲线,上身白色薄毛衣,高耸的胸前吸引着不少人的目光,幸好外面再配一件黑色短外套遮挡一下,要不然众人的眼睛真难以拔出来。 文慧异样地打量一番时来新,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不同在哪儿。 “你变了,结实好多。” “是该变一下了,要不然我都觉得好无趣。”时来新把餐牌递给她。 “给我来杯水吧,还有事,坐不长,聊完还要去。” “我也很忙,以后恐怕见面的机会不多。” “说吧,有什么想法。”文慧刻意保持着疏离感。 “原则上我同意离婚,主要想和你商量的是女儿的事。” “这得要看你接下来的生活状况。你总是这么没有规律,没有正常的职业,我怕你会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显然文慧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永远都是女儿的父亲,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希望你能振作些,踏踏实实地重新干起来,你是有能力的人,将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说起这个我相当苦恼,女儿现在对我的态度,让我很不好受。” “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处理得不好还有反作用,过段时间再看看。” 时来新觉得有点不对味,这是让他放弃探视女儿?自己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明珠半岛花园大门外出现一个穿着制服的外卖小哥,电动车后面的大箱子上印着“生猛海鲜宅急送”几个字,看上去他很着急,由于要去取货来得晚了,不知道客户是否会有意见,住这么贵的地方,投诉起来够受的。 他跟门口保安签字画过押,急吼吼往里面跑。 “要是我一辈子都这样,就一辈子不见女儿吗?”时来新挠挠头,一不小心两人对话又回到了熟悉的抬杠节奏。 “你又来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要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父亲一定要英明神武,事业有成,女儿接受的只能是这个,其它的都属于错误信息,宁可不输入吗?难道,难道只有像关风那样的人才配作父亲?”时来新不想再忍。 提到关风的名字,文慧明显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回复过来,道:“你别老把关风当敌人,上次你进拘留所还是他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你先动手打他,他都没计较。” 提起这个,时来新的冤值得六月飞霜。 “靠!”,时来新生出无名怒火,一拍桌子,没成想他现在手劲太大,把整张桌子打翻在地,店里所有人不由都转过来看,服务员想过来,但又被时来新身上冒出的凶焰吓住,收脚不敢过来。 “关风那烂人你还说他好?!” 时来新怒急而笑:“哈哈,以后有你哭的时候,要不是为了女儿,我……”看见文慧被吓得脸色苍白,时来新收敛了一下情绪,重新坐下来。 “服务员,过来收拾一下。” 快递小哥走出电梯,抹一下汗,默念了一遍解释的话,整整衣冠,走到关风的门前,手伸向门铃,轻轻按下去。 “叮咚”“叮咚”…… 手还搁在门铃上,快递小哥眼中却忽然见到,大门的门缝里居然在透出红色的亮光。光映在他的脸上、瞳孔里,他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就在这一瞬间,空气突然变得狂暴、灼热,整块木质的大门向他飞来,连接住墙壁的固定件也被轻易扯脱。 “轰隆”,他的耳朵里此时才听到剧烈的爆炸声,门板撞到他身上,和他一起摔出数米开外,随之一股猛烈的火焰从房间里喷涌出来,烈火过去后,稠密的浓烟占据了空间,他摔倒在木屑与砖泥的狼藉中,人已先一步晕厥过去。 明珠半岛花园的顶楼忽然爆出一个大火球,小半个城市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38层南向的一整个单元,所有玻璃同时向外崩碎,像一颗大威力的炸弹爆炸,火焰向外四处喷射,然后冒出滚滚浓烟,火势并未停止,继续在燃烧着,看样子还会祸及到其它楼层。 时来新是先通过泡影看到这个景象,接着他和文慧所在的位置才听到“砰”的一声,像远处打桩机撞击地面的声音。 时来新心里流过一阵舒爽,胸中的怒火迅速冰释,这一声爆炸宣告一段恩怨了结,再为一个死人生气没有意义,他没有那么闲。 “你情绪太激动了,以后我们再谈……” 时来新一伸手止住文慧说下去。 “其实,下一段时间我也没多少时间在宁越,我跟你争个什么劲儿,这个先不提了。” “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现在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让她受好的教育,过丰足的生活,花费多少从我这儿拿。” 说到这里时来新盯着文慧的眼睛,从她眼睛里他看到了惊讶、害怕、不解。 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关风与自己斗争的牺牲品,时来新发现自己心里剩下的只有怜悯。 “明天我们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吧。”时来新一摆手,像在与某人告别。 消防车由远而近,接连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同时许多个方向都传来了警笛声。本市突发重大的灾难事故,让本该安静下来的城区,此刻不得不重又喧闹起来,这晚注定是一些人的不眠之夜。 和文慧约定明天上律师事务所后,文慧就急匆匆走了,她的去向不用问他都能知道。稍后当她面对明珠半岛花园的那个灾难现场,不知道她会怎样? 随她去吧。 现在一次过处理掉了两件麻烦事,仇人和一场失败的婚姻。 想到这里,时来新觉得念头通达,身心舒泰。 关风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庞大的利益集团才是让人畏惧的存在,阴差阳错要与这个怪物对上,时来新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今后,他都会生活在躲藏和逃亡中,如果运气不好,不知哪里射过来一颗子弹,就彻底了结,纵然他有泡影,也无济于事。 “这是场战争”,时来新在脑子里不知为何会冒出战争这个词,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因为他压上了所有,家庭、亲人、前途、名誉、性命以及其他的一切。 第81章 安排 想想今日后开始要面对的状况,时来新生出股冲动,欲带着女儿马上远走高飞,离开宁越这个危险之地,不过他忍住了没有付诸行动。一则女儿年龄尚幼,正是最依恋母亲的时候,他不能硬起心肠把她带走。二则,此后必然历尽凶险,他恐怕连自身都难保,如何保证女儿的安全? 因此他方才同意女儿留在文慧身边。 他没有去开车,既然连手机号码都会被查到,这辆车是过了户的,更是没有安全性可言,东西都清理好,车就丢在这里不管。 本打算骑一辆共享单车走,马上想起共享单车是有定位的,只得作罢,决定还是跑步回住处。 在黎明小区租的房子,虽然给房主提供了身份证,但属于私底下的操作,不会在相关部门备案,一时半会查不到这儿来,应该暂时没有问题。 在安静的马路上跑了十几分钟,忽然停下,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漏洞,手机也是可以被追踪的,以前看过一部警匪片里有类似的情节,被科普过,就算是关了机照样会被定位,只有拆了电池才是真正断了网,他马上照做,完事后他算是彻底与世隔绝,连瑞芬都联系不上他了。 回到黎明小区附近,时来新没有贸然进去,先让泡影在天上把小区大小角落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接着贴着租住的房子飞了两圈,确定安全后才进了屋。 外出多日,家具上已铺上一层不薄的灰尘,他也没有心思打扫,临时落脚地而已,再干净也没有意义,反倒会因为深夜打扫,惹上邻居的猜疑,要不是需要起码的视野,他连灯都不想开。 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正好面对一扇窗户,他的视线越过窗户,落在前面一栋大楼上,女儿所在的位置被隔在后面,泡影降落下去,看见那几扇熟悉的窗户里都熄了灯。 熟门熟路地进去,女儿的房间门没有关上,窗外的光线洒落在小床上,看到女儿正睡着,睡得并不安稳,忽然翻了个身,眼睛睁开,却是去找那个最喜欢的浅蓝色小人偶,见它正在枕头边上,她伸手抓在手里,才安心地又睡过去。 有些许的风吹进来,小书桌上的书被翻起几页,泡影的视力没说的,清楚辨认出是那本《世界名人故事图册》,只不知看到达芬奇那一页没有,不过没关系,她终究是会看到的。 风将女儿的一缕头发扬落,耷拉到额头上,担心把她弄痒,时来新不禁要伸手去替她拨起,却只是抓到空气,醒悟过来,只能自失地一笑。 这可能是最后能安宁睡觉的一夜,他和衣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在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中他杀了好几个人,接二连三,猝不及防,像醒着做了一场恶梦。 他们都该杀!坚定这个信念后,时来新才得以进入睡眠。 昨晚文慧一夜未归。 时来新看着前岳父送女儿去上学,泡影一直跟到学校门口他才放心。 新的一天,他也该行动起来了。他取出一直留在房中的那个装现金的袋子,数出来两百万,依旧用袋子装好,一手提着就走出门去。 出了黎明小区,他选择坐公交车来到以前和文慧住的旧房子,那里依然空置着,原来的钥匙还可以用,房子里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些杂物,他把包放到了天花板上面,很隐秘,他对房子很熟悉才知道这么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外人估计很难找出来,不过在专业人士眼里就不敢保证。 东西放好后他就马上离开,去那家律师事务所,到达后不出所料,文慧并没有如约出现。文慧的委托律师拿出离婚协议文本,时来新随便看两眼,就爽快地单方面先签上名,还把费用缴了。 出人意料的是,一转头,他就跟这位律师谈,提出要聘用他,进行一项法律委托,律师当然同意,当即签了一份正式委托,时来新交给律师一个密封的信封,里面就是刚才那笔现金的藏处,写明是留给女儿读书生活的费用,要求律师三个月后当面交给文慧。 事情交代完,走出律师事务所,他又回复了单身,女儿方面算是有了安排,也给文慧以自由,关风这人渣已不存在了,不需要担心她的将来,以她的条件,找到一个更好的人不是问题,顿时觉得肩膀上轻松不少。 出门后他又突然蹦出个想法,到商场买了一辆比较专业的变速自行车,款式要老实不张扬的,顺带选了整套的骑行运动服,包括头盔、衣服、裤子、背包、墨镜甚至还有防风面罩,穿戴好在镜子前一照,已经很难分辨出原来的样貌,在路上也不惹眼,这就是最好的伪装,看着满意,他多买了一套不同颜色的。 蹬着自行车,他在马路上溜了几圈,看上去和其他自行车运动爱好者没有区别,戴上墨镜和防风面罩也不会给人以怪异的感觉,还有一桩好处,在市区里骑车的速度真不比机动车慢多少,还不怕堵车。 他一路骑车回到黎明小区,进去之前,照例要进行一番侦察,这回却发现了不妥,有几个生面孔在小区里走动。没有见过他们和任何人打招呼,以他们的年纪,也不应该在这个钟点闲逛。 再看远一点,有几辆车随意地停在路边,散落在小区四周,里面都坐着有人,尽管他们做了不少掩饰的功夫,但怎么瞒得过时来新的近距离观察,他甚至在车上看到了监控设备。 是关风背后的人还是警方的人?暂时不得而知,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他来到黎明小区外不远处,这里有一家茶餐厅,位置不错,有二楼的客座,上面视野开阔,方便观察到小区的情况,正好是吃饭时间的尾巴,肚子也饿着,于是把车锁好,进去用餐。 他要了一杯丝袜奶茶,一份明炉叉烧旦饭,干炒牛河,萝卜牛腩,霸王花煲龙骨汤,例牌烧鹅,典型的茶餐厅招牌搭配,但足够三到四人吃的,让店家误以为有人未到,还问是否叫起。 时来新现在心变大了,在群敌环伺下,依然胃口很好,这一顿吃得高兴,鼓腮大嚼,连汗都出来。 吃饭的同时也不耽误他让泡影盯住住其中一辆可疑车辆,因为车上那人很像是做领头的样子,不时拿着小对讲机在说着什么。 从这些人的目光和移动轨迹看,他们监视的中心应该就是文慧的家。 时来新喝着加了冰块的奶茶,觉得口感很不错。茶餐厅里的电视机音量有些大,上面播送着午间新闻,正好是昨晚明珠半岛花园的煤气爆炸事件的详细报道,他马上竖起了耳朵。 这么剧烈的爆炸,很幸运的只有一死一伤,死者身份待查,可能是业主关某,伤者是一名快递小哥,受伤但没有生命危险,需留院观察。火势已经被扑灭,但煤气泄漏原因不明正在调查。 听说伤者没有危险,时来新松了口气,但随后的一则新闻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关于市政府发布的最新消息。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电视台主持人在念稿子,“现在是最新消息,市政府大型基建项目招标办公室和市土地管理署上午十点联合举办新闻发布会,关于本年度重大项目的地铁六号线总体工程招标工作已经顺利结束,有关部门为使工程能够尽早开展,特决定提前宣布结果,永兴基础建设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以出色的投标方案赢得了所有专家的认可,最终获得通过。” 电视镜头特写了发布会的主席台,上面坐着一排的项目负责人,在当中可以看到詹毅,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正中C位的那位,时来新也见过,居然就是詹毅收藏的不雅视频男主角,办公室现场那位, 他不禁摇头,怪不得詹毅那家伙混得风生水起,原来手里捏着上司的痛脚。 “……该公司还承诺,为响应政府注重环保的号召,在工程中将大量使用环保新型建筑材料……” 对手在提前抢闸。 时来新入局造成的变数,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出现。看来对他们的影响还不小,迫不及待地要把项目确定下来,这样的非正常操作是会有代价的,也说明他们的控制力并不稳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强大。这个临时性的集团,虽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裹挟在一起,但始终存在破绽。 现在是利益让渡妥协阶段,分清楚敌友,接下来就是清除障碍,火力很快就会集中到他的身上,而他的弱点在文慧和女儿身上。虽然他把离婚协议签了,但估计作用不大,对手会利用上一切的手段。 这就是他不能一走了之的原因。担心对手狗急跳墙,祸及前妻与女儿,对方即使是一个警告、一个态度,也会给她们的生活造成影响,他不能容忍她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时来新推断,小区里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很可能不是警察。毕竟在明面上,他还不是任何案件的嫌疑人,警察是要讲证据的,采取行动要走流程,警察不可能一夜之间查到这里,时间上不允许,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是警察他反倒不用担心了。 第82章 各方 泡影这段时间在小区里观察到的,也佐证了这一点。那些人不小心露了底,有辆车上放着出入证,是宁越某家保安公司的,根据这个信息,他查过工商注册登记,上面记录的法人和股东当中,还是能见到关风背后主子的痕迹。 他装作继续在茶餐厅休息,主意识驾驭着泡影飞到女儿学校,把学校周围排查了一遍,果不其然,那里也布置有几个人,他们监视着学校所在的区域。 看来是时候向对手发出自己的声音了,避免他们出现误判,触发过激行为伤害到文慧母女,后果就真是只有两败俱伤了。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他决定把泡影监控的重心放到学校,他相信他的对手也会这么安排的。泡影悬停在学校区域的高空,方圆十几公里,除去建筑物的阻挡,所有活动物体皆收于眼底。 而他本人则走出茶餐厅,骑上自行车,先慢骑消消食,接着全力向中央商务区进发。他此行的目标,是“中元投资基金”卫长青,也就是董仁的老板。 董仁经过那晚之后,估计是废掉了,这种脚色出局无关紧要,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而跟他接头的詹毅,又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时来新认为,詹毅也许很快就要步董仁的后尘。项目确定了,盛宴开启,本应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可他出的纰漏太大,失去利用价值,知道的又太多,被灭口也是大概率的,利益集团说不定还能省下一份分成。 董仁、詹毅、关风 ……,一层层洋葱皮剥开后,这张复杂人际关系网后面的卫长青就显露出来。 很明显,卫长青也不是最后的大魔,大头目、首席代表等等称谓好像都不太准确,过去和关风合作的岁月里见识过一些,他后面从来都不只一个人,时来新只知道那是一个团体,一个巨大的跨领域、跨国界的利益集团。 卫长青在利益集团中所处的位置需要好好琢磨。与之相比,周军这类在前面站台的,身份都不那么重要,充其量又是一个关风而已。 像关风这样的,身死道消后,留下的公司股份、房产、财产,基本上也是烟消云散,说到底是代持而已,有多少是他自己的,连他活过来也说不清楚,最终不会有多少留到家属手里。 时来新早早辍学出来工作,在江湖、商海、职场都摸爬滚打过,太清楚这帮人的德性。 他们在利益上多是含含糊糊的,有利用价值的,好起来好像什么都可以给你,过后又可以不作数,而你在其中被越捆越紧,大把的把柄被抓住,直到你都没有勇气去提该得什么利益,名下的东西只有使用权,却没有所有权,头上的人一句话就要交出去,到哪一天没有利用价值了,得个全身而退就不错,还敢想什么其它。 因此,他一直坚持自己创业,哪怕小一点、难一点都要是自己的,可以让出利益,但必须是交易,哪怕是不平等的交易,成为最不起眼的合伙人,也绝不做狗腿子。 时来新是了解关风的,他在人前傲气、装腔作势,对比在主子面前的奴才样,完全判若两人。众人一起开会商议事情,时来新可以敬陪末席,关风就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也因此,在面对他时关风永远在心理上输着一筹。 关风当初也是可以选择的,不过他选择了这条捷径,因此他比时来新更早拥有名车、豪宅,那是他做走狗依附强者的代价。 关风的人格是典型的得陇望蜀,难有满足的时候。在出卖尊严的对价拿到手里后,却又对时来新拥有的暗自羡慕,自卑转而嫉恨,偏时来新又睡了他真心喜爱的女人,在他看来简直是把他践踏到极处,又需要长期隐忍不发,从这个角度看,时来新又何尝不是他的梦魇。造成他的心理扭曲,日后做出不少变态的行为。 这个卫长青是多家关联企业背后的金主,一直躲在幕后,时来新过去没有机会接触他,甚至没听说过他,这也不奇怪,他从来都不是集团中人,又怎会知道黑幕背后的情况。 奇怪的是这次与苏凯方面的媾和,卫长青亲自出面了,是为了表示诚意还是要释放出什么信号,皆有可能。但时来新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出于内部调和的需要。 因为就从表面上看,加上詹毅为代表的一方,就有三个方面参与地铁六号线的利益分配,每方也不是铁板一块,詹毅和那个视频男主角的关系就很耐人寻味,如果这个组合是完全依靠把柄与要挟来维系,这就注定是个没有未来的不稳定小团体,很容易会触礁沉船。这个杂乱无章的利益集团真是相当令人挠头。 时来新乐于见到这种状况,这是他的机会。小蚂蚁能够撼动大象吗,肯定不可能,但大象要把小蚂蚁找出来也不容易。 为了应付实际的需要,时来新开发了一个泡影新的用法。泡影的主要监控区域在女儿的学校,那里是重中之重,保证女儿的安全,而卫长青这里也不时要看几眼,但不需要总盯着。中央商务区和学校之间的距离,以泡影的速度基本可以做到秒达,眨眼功夫就可以变换场景。 时来新实验了几回,用得很是顺手,意味着这项功能还可以大大扩展,多监视几处不在话下。 以他的位置为中心画一个圆,泡影可以覆盖四百平方公里的广阔区域,监视一座城市是完全可以的,目前受限的只是自己与泡影的连接距离而已,还有待成长。 此刻时来新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找个地方坐下享受起蜜桃乌龙茶来。他舒舒服服坐着,俯视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卫长青,竟觉得此人虽然有钱有势,此刻也没有自己过得滋润。 难得闲下来,他就趁这个机会看看海月那边的情况。手机卡已经换过,号码是安全的,用手机浏览网上各种消息,发现在社交媒体上,水军们率先开始动作了。 首先是自媒体们在互相传递热帖,一些大V们也开始输出能量,标题比较触目惊心: 《建立在血汗工厂上的商业帝国》 《他们用生命发出抗议!》 《铁幕当中的大型企业,里面隐藏这多少秘密?》 …… 水军们工作做得扎实,文章可不是肤浅的标题党,里面都是有硬核干货,经得起调查认证的。 这是第一轮舆论攻势,接着还会有后续,要彻底把事件带热。消息才出现在网上没两天,福临电子厂的事情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公道自在人心,大部分是网友们自发在传播,速度非常快,渐成燎原之势,处于引爆前的临界点上,估计传统媒体很难再坐视了。 时来新看着网上的留言和热议,觉得此事也算有个交代了,正如他跟李连英讲的,他就是单纯看这家企业不爽,要给瑞芬洗清不白之冤,不指望在上面得到什么利益。相信瑞芬看到这些消息,内心也会彻底释然的,时来新不过出一些钱花一些力气,怎么看都太值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发展到哪一个地步,就看天意吧。 时来新把注意力收回来,再度放到卫长青身上。只见到他不停地打电话、开会、见客人忙得不亦乐乎,好像很充实,但冷眼旁观下来,却看出他的一丝不安,也许他是要借着忙碌来冲淡这不安。 转眼间,又到了下班的时间,白领和蓝领们潮水般涌出来,走上回家的路,市区主要路段都在发生堵塞,急躁和疲惫弥漫在污浊的空气里。 时来新先一步已来到学校区域,不敢太靠近,远远躲在那些人的监视圈外,目送女儿被前岳父接走,监视的人在后跟随,他又跟随在这些人的后面,一直护送回到黎明小区,看着女儿走上楼,然后再度启程,因为卫长青又有了动静。 就在刚才,卫长青上车出发了,正向着开发区方向走,那边距离市区甚远,他担心会超出泡影的连接范围,只得马上跟去。 时已入冬,天气一日凉过一日,树上的叶子已完全掉光。时来新俯低下身体,弓着健硕的背,两条腿不停往下蹬,紧身骑行服勾勒出块块鲜明的肌肉,迎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将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掣。 说也凑巧,去开发区的路线上,要经过市警察总署,那是几幢才落成不久的大型建筑,还显得非常新,远远就可以见到楼顶的牌子。 快到警察总署大院大门前,路上来往的车子也稀少,时来新没有减速,速度飞快地要越门而去。可就在这时候,有一辆国产SUV突然出现在左侧视野里,车速很快,一个急转要进警察总署的大门,正好卡在时来新的前进路线上,眼看着两边就要撞上。 时来新连忙急刹,SUV的司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险之又险地停在一处,时来新的自行车轮几乎要抵到SUV的大车轮上,惊魂稍定,时来新和车上的司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靠!”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了几秒,又出奇一致地没有张嘴,沉默一小会儿,SUV先启动进了大门,时来新也顾自离开,总署门外的意外烟消云散。 车上的司机留着寸头,三十多岁年纪,脸上棱角分明,唇上两撇八字胡,整个人看上去干练硬朗,旁边副驾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年轻女人,相貌清秀,嘴巴有点大。 男的叫付跑,刑侦大队二支队的队长,女的叫张诗卉是付跑的助手,时来新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在警察总署差点意外相撞的两位警察,就是明珠半岛花园爆炸案的具体负责人。 第83章 偶遇 付跑边将车子驶进院子,还在提着刚才的事:“你看刚才那人,又是墨镜又是口罩的,遮得那叫严实,只能看见一个鼻梁。你说要是一个逃犯,这样打扮,就算走到跟前了也认不出来呀。” “刚才那人的身材好有料呀,那胸肌多MAN,那胳膊都有你的大腿粗了,我倒觉得骑行服蛮好看的,就可惜看不到脸。”张诗卉一旁接话,果然,女人跟男人看事情的角度区别很大。 付跑莫名地有点泛酸,决定放过这个话题,“咳,回去马上通知负责案子的相关人员开会。” 刑侦大队二支队的办公地点在副楼六楼。明珠半岛花园案的办案人员很快就集中到会议室,加上付跑和张诗卉一共八个人, “明珠半岛花园煤气爆炸案唯一的死者关风,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死因是心脏骤停,呼吸系统窒息,也就是说,他在煤气爆炸前就已经死亡,经查证死者没有心脏病史,也没有呼吸系统方面的慢性疾病,死前两小时还非常健康。因此,证据表明死者关风死于他杀,上面经研究批准立案,由我们二支队负责此案,在坐的各位将具体侦办此案。”付跑简单地进行了开场白。 “本案案情复杂,死者关风是社会名流,主持着几家大型企业,各阶层的关系很多,有较强的社会影响力,今天市长办公室也在关心此案,多位省议员也打电话来询问,所以大家要打起精神来,同时,上头能够把这样众所关注的要案交给我们,也是对我们的信任,要把案子办好,不丢二支队的脸。”说完这番话,付跑坐下来,点上一根烟,接着道:“下面谁来说说案情的进展?” 张诗卉首先发言:“从案发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因为时间仓促,有些情况还在了解中,目前掌握的,有这么几点。”她拿眼睛瞟了一下付跑,见付跑微微点头,便继续说下去:“第一,明珠半岛花园刚进行销售不久,搬进里面的住户非常少,我们向物业管理公司了解过,这里每天进出的人很少,就以案发当天来说,除工作人员,进出大厦的人数都不超过五个,楼盘的安保措施也相当不错,由于是豪宅的定位,采用的设备都是最新产品,外人潜入的可能性很小……” “少到什么程度?再少也是存在一定的可能呀。”座中有人插话。 张诗卉白了此人一眼道:“用安防解决方案提供商的话说,几乎不可能,即便来者是专业的特工,他们很有自信,我也请教过相关的部门,应该没有多少夸张。” “那从内部的人开始查,继续说。”付跑道。 “第二,死者关风的社会关系实在太过复杂,经历过的商业纠纷很多,经常有利益上冲突,换句话说,与他结怨的人有不少,有动机、有行动力的潜在怀疑对象多得难以尽列,如果要通过详细调查去排除、去筛选,工作量会非常大,而且存在买凶作案的大几率可能性,因此我认为,这个不应该是我们的主攻方向。” “第三,现场发生过剧烈的煤气爆炸,房子、家具、物品等被破坏得很彻底,几乎不可能有痕迹留下来,采集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现场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一件东西,是一个已经烧得熔掉的U盘,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文件还能否读取,刚刚交到我手里,我已经安排技术部门去处理。好了,目前就以上这些。”张诗卉说完坐下。 “U盘的事情一定要抓紧,待会儿开完会你去盯着。下面刑辉你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付跑表现出有些异于往常的着急。 “我跟进的是有关煤气爆炸的问题,我和煤气公司的专家专程到现场勘察一遍,基本弄清楚了爆炸的原因。据推测,现场房间里天然气浓度达到15%,这个浓度遇热遇火都会产生爆炸,天然气的燃点在600度。快递员按动门铃是起火爆炸的直接原因,因为门铃里有两节1.5伏电池,在接触不良时会瞬间产生电火花,温度达到500~600度,马上就可以点燃天然气,当然必要条件是接触不良,而门铃接触不良的概率是相当高的,所以爆炸原因可以基本确定。” 付跑又点上一根烟,其他有烟瘾的人受他影响也拿起烟,会议室马上云雾缭绕,让张诗卉直皱眉头。 “就眼前的这些线索,我心里有个疑问,死者是被袭击后倒地,这里插一句,死者遭受什么样的袭击都还没有头绪,尸检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外伤。死者倒地后,心脏骤停,但此时他没有死亡,真正令他死亡的,是泄漏的煤气让他产生窒息,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不直接杀人,倒要借助天然气呢?后者显然更难以掌控。为什么要舍易就难。”付跑开始发挥他的推理能力。 这时有人发言:“就袭击的表面现象,我怀疑是不是遭受的电击,两者很相像。” 旁边的人在附和:“对,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像电击。” “这样也带来下一个问题,凶手怎么进的屋,怎么可以不触动安保措施,出现在死者面前,难道是飞进去的?” “好了,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会先开到这,接着马上安排人走访和死者关系较紧密的人,一个都不要漏掉。”付跑结束了会议,浑没想到他那想象力丰富的下属已经开始在接近真相了,更没想到苦寻的凶手,刚才在大门外已经见过面。 时来新身处通往经济开发区的山云大道上,距离市区数十公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全黑下来,路灯已经亮起,路上基本见不到人,只是偶尔有汽车驶过,他一个人骑着车在路上显得有些突兀,正在犹豫着是不是找个地方歇脚。 前面的路旁开着一家小店,卖饮料食杂的,露天摆着几张桌椅板凳,他走近后看见店门口还停着辆卖热食的小推车,里面有卤蛋牛杂之类的食物,仍冒着热气。 店主懒得打扫,地上垃圾不少,小桌上吃剩的食物和方便面桶子没收拾,地方是脏点,他也不挑,随便买了一瓶水,坐在有些摇晃的板凳上,作出休息的样子。 他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卫长青那里。 卫长青一行已经到达目的地,那是在一大片薰衣草种植田当中,单独的一个庭院,庭院建筑古色古香,远望附近的田野,有十几处类似的建筑散落在各处,赫然是一所具有田园风味的饭庄,进来的路上还特地建有一处牌坊,上书“玲珑饭局”。 院墙外已经停了好几辆车,有五六条人影围绕在房子外面晃悠,看样子像是保镖,从远处见到卫长青的车子,几个人便往车道上靠过来,有一个人打头,挥手示意停车,等看清了车牌和车上来人后,忙点头躬身让车子驶过去,这人卫长青见过,是拔哥身边的马仔。 卫长青下车进了庭院,摆手让手下两人在院中等候,自己则进了屋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传统样式的厅堂,宽敞而主色调沉稳,当中摆放一张不算太大的圆桌,拔哥已在座中。 时来新通过泡影看到,拔哥是个光头长须的魁梧汉子,也上了年纪,胡子白多于黑,但精神头很足。 见卫长青进来,拔哥起身迎接,两人的关系也不必寒暄,他笑着伸手虚引,道:“你今天可是大忙人呀,来,赶紧喝杯酒解解乏。” “有什么可忙的,全都是擦屁股的事儿。” 两人坐好吩咐上菜,卫长青继续道:“詹毅和关风惹下的麻烦太大,差一点就捅破天,而且后续的影响有多少,现在还不能完全预料。” “对呀,想到这事儿我都有些牙痒痒的,怎么会弄成这样。詹毅不是我们的人,他搞一套自己自保,原本也没什么,但这人实在是个表面光,人看着还可以,办起事儿来,就是个大漏勺儿,低能透了。”拔哥举起酒杯和卫长青碰了碰,呷了一口。 “我担心詹毅交待的事情不尽不实,吞吞吐吐的,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材料掌握在别人的手上,我很是怀疑,他家丢的那些个文件,会有更爆炸性的东西。”卫长青一脸的担忧。“那些东西不一定跟我们有关,但这个人要是出事儿,就一定会牵扯到我们,最起码他参与负责的地铁六号线项目,会变得很可疑。老拔,这个人是个祸害,必须清楚掉。” 拔哥点头,吃口菜,放下筷子:“项目已经定案,这人也没价值了,这两天就动手,安排一个意外,手脚干净些,就算外界有人怀疑也说不得什么。” “那个关风也是不堪用,为了一个女人,做下这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留下个祸害,犯下的错真不可原谅,这还是要怪我,识人不明,让他负责过不少重要的事情,但一着输满盘皆落索,功不抵过呀。只是人已经死了,不想让下面的人觉得我们刻薄,也就那样罢。”卫长青显得很无奈。 “也是,随便给点,打发一下他的家人就是了。” 说到这,从外面有个卫长青的人进来,小声回报:“老板,人已经接来了。” “哦,人到了。”卫长青征询地看看拔哥,“我们先把事情处理一下?” 拔哥一挥手:“好,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外面的手下领进来一个人,大黑框眼镜,厚嘴唇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脸,头发有几分凌乱,身上的西服有些皱。 同时看到来人的时来新很感意外,这不是马田教授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马田教授怎么和这帮人掺和在一起了? 第84章 鉴定 马田教授进来后,向卫长青点了一下头,也不啰嗦,直接走到厅堂一角早已摆放好的工作台前,那上面搁着高光灯、放大镜、镊子一类的工具。拔哥的手下提进来一个手提箱,小心翼翼放在工作台上,拿钥匙打开,箱子里是许多用白色绸布包得很严实的小包裹,一个个摞在一起。 马田教授拿起一个,放在工作台的高光灯下,把棉布一层层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旧旧的有些泛黄,两个手掌大小,呈不规则的薄片状,上面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是……甲骨文? 虽然是时来新学历不高,但凡学过初中历史课的学生,要辨认出来都应该不难。 马田教授看得很仔细,他在厚厚的眼镜外面再加一个圆筒放大镜,用力眯缝了一只眼,弯下腰去仔细看,良久后,把这块甲骨文包好放在一旁,又从箱子里拿起来另一块,同样施为。 看样子要花不少的时间,等在一旁的卫长青和拔哥都没有显出不耐烦,继续吃饭,不时低声交谈,都是一些不要紧的话。 时间过去快一个小时,马田教授终于看完了这批甲骨文,他挑出来一部分,放在桌面,面露疲乏,说了句:“我先告辞了。”卫长青客气一句:“辛苦了。”示意下面的人送马田出去。 时来新还隐约地看到,马田教授走到外面时,有人递给他一张像支票大小的纸片。 屋里剩下卫长青和拔哥,两人也吃得差不多,转到厅中的传统靠椅上对坐。 “不知道什么原因,甲骨文文物的行情突然涨得厉害,也就在这两年,完全不知所起。新找到的货,出来一批就卖掉一批,行情好得不得了。”卫长青剪掉雪茄的一端,点燃后美美吸上一口。 “其实都是易鲁帕洲那边的买家所为,世界范围流存在外面的货,他们都在收,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感兴趣。不过管它呢,只要价钱可以接受,我就给他们张罗。”拔哥养生,只喝茶。 卫长青转了个话题:“詹毅需要清除,时来新这个人更危险,他的事情要优先级别处理。这个人就这么难搞?上次关风安排人在海月动手就失手了,现在他手里掌握了詹毅藏下来的东西,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出大问题。” “我的人正布控在他老婆和女儿住处的周围,需要的时候就动手抓人,不怕他不就范。照我的意思是先下手,拿着人质逼他出来,然后干掉他。”干脏活是拔哥的老本行,所以使用暴力总是他的首选。 “他手上的证据必须要保证安全,拿不到这个关键的东西,干掉他也是枉然。而且这个人不简单,你多了解一下他干过的事情,胆大、心细,做事干净利落,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又臭又硬,每次以为他完了,过一段又出现,还活蹦乱跳。”卫长青的顾虑溢于言表。 “是呀,不用你提醒我,我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就以他在海月介里滩的表现,我怀疑那是不是有人在帮他,一人反杀三人,有那么厉害的身手吗,过去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况且,董仁上次找人伏击过他,没有见到他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还躺了好多天的医院,对此我就想不明白了。” “他背后有人,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不过帮他的动机是什么,难不成是我们的对手,早该冒头了,看起来又不像。”卫长青看看表,继续道:“夜长就会梦多,不能再耽搁了,谨防生变,你那边小心点就是,什么妖魔鬼怪,把他们打出来好了。” 两人的聚会结束,相继离开庭院,卫长青的手下把一个手提箱放进车里。 卫长青的车子是原路返回,拔哥则是走了另一个方向。 时来新也跟着踏上归程,途中还见到卫长青的车子越过他,驶向市区。 泡影一路跟着卫长青,回到他在轩梧湖畔的别墅,算是掌握了他老巢的位置。接下来,时来新始终是放心不下,让泡影不再逗留,先回黎明小区。 黎明小区那边仍是安静的。泡影先贴着窗户看看女儿,见她在做功课,一切如常,只是仍然见不到文慧,也不知这两天她过得怎么样。 回头就去找那伙监视的人,他们仍旧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可能进行了换岗,很多面孔不同了,看来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蹲守。 “他们还真看得起我”,时来新暗想,要是狗急跳墙呢,找不到自己,就向女儿和文慧下手,直接用她们来进行要挟,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到那种境况真就左右为难了。不行,不可以让他们有出手的机会。 张诗卉走进付跑的办公室,付跑有些愕然:“不是让你去技术部门盯着那个U盘吗,怎么还没去?” “去啦,到那边就听说已经读出来了。” “这么快。好呀,效率真高,本以为还要花不少的时间呢。”付跑兴奋点来了,只是见张诗卉脸色迟疑,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怎么啦,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诗卉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我听里面的人说,那个烧熔、严重毁坏的U盘,本是要做很多清理和连接扫描的工作,但到他们手上时,前面已经有人做好了这一部分,差不多直接读取就可以了,所以才这么快。” 付跑也觉得奇怪,忙问:“是谁干的?” “我也很意外,问技术科那帮人,都说不知道,我还特地查了物证的登记,没有见到任何记录,真是神奇,难道是神在暗中帮助我们吗?” “文件呢?”付跑伸出手,张诗卉递过来,两人的手指碰了一下,付跑觉得对方的指尖凉凉的。 把装文件的U盘插进电脑,张诗卉补充道:“文件损毁了一部分,这些是保存完好的。” 文件是一些照片,点开,那放大到满屏的照片内容把两人吓了一跳。那是一对男女的床照,如果时来新在,他会认得,男女主角都是他熟悉的。 面对如此露骨的照片两人很尴尬,女主的身材很好,让付跑喉咙发干,手指不由自主地翻了好几页。 张诗卉则尴尬之余眉头轻锁,女主她觉得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付跑很快恢复了常态,关掉文件,说:“好啦,现在你有新任务了,查清楚照片里的人是谁。” “女的可能不用查了,她很可能就是本市电台主持人文慧。我蛮喜欢听她的节目,所以看过她的照片,甚至在她主持活动的时候,远远看到过她本人。”张诗卉一脸复杂表情。 “就是那个你老在车上要听的节目,哦,对了,我也听过的,怎么,你是她的粉丝……”他看了看她,似乎感受到她的不自在,自动收住了。“但还是要确认一下,男的身份是重点,你尽早找出来。” 张诗卉回到自己的座位,无力地坐下,看向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关风的人际关系图,当眼的有两个名字,“白文慧”,“范妮”。文慧是她相当喜爱的主持人,念书的时候就听她的节目,还往她的节目热线打过电话,电话通了,记得当时高兴得不得了,把文慧当作知心大姐姐,还幻想着身边真有这样一个姐姐就好了。 文慧是如此知性、美丽,仿佛仙女的化身,甚至是她少女时期梦想的原版,怎么会……,张诗卉很沮丧,实际上无需再去核实,她都知道那就是文慧。 至于男主,她手里有照片,肯定不是文慧的合法丈夫时来新,很可能就是关风。在手头上时来新的照片不多,关风的却有不少,其中有游泳时拍的,床照上的脸部被遮挡,但身材对得上。 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张诗卉气恼地把照片摔到桌子上,一张时来新的照片飘到了地上,照片上的他正一脸严肃面向镜头。 时来新回到了黎明小区。 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那伙人的具体位置,小区的前门和侧门各停了一辆车,隐隐封锁住这两个进出口位置,从早到晚没有移动过。在小区内,围绕着文慧家的那幢住宅楼,有三个人蹲守,两个人是固定位置,掐住进楼道口子的两头,一个人是移动岗,不停在大楼的侧后方走动。 还有一个了望哨,如果不是有泡影,时来新还真没有办法找出来。这个负责高处了望的人,藏身在前面一幢楼的楼顶,附近的小区走道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且可以从文慧家没有拉上帘子的窗户,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时间还没过十二点,时来新不打算现在动手,他要等待时机,等到人最倦怠的时候。他在外面找了家宵夜店,舒舒服服坐下,一整天都处于紧绷状态,的确需要休息一下。让店家炒两个小菜,没有叫啤酒,吃个半饱就收住,饱腹之后容易犯困,接下来他还要保持良好的状态。 第85章 发声 吃好后时来新靠到椅子上,半闭着眼睛,用上了导引术里的呼吸法,进入一种舒缓的休息状态:先从听觉收敛,敛入中枢,再到舌意软松,直到舌头上传来甘甜的湿润,再把这润泽感传给眼睛,让眼球凉浸浸的,这时模想头顶百汇穴滴下来一滴甘露,顺着体内特殊的管道渗透下来,甘露不断滴下,一丝丝流遍全身。 这种宁神呼吸法很好用,一段时间使用下来,效果相当不错,忙里偷闲运持个半小时,相当于睡了一觉,精神和体力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 差不多深夜两点时,时来新动身了。 黎明小区前门的路边,有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轿车,上面的长发男子哈欠连连,嘴里自言自语给自己提神,这时候最管用的咒语无外乎三字经。 不断轮番观察各个方向,还有两个倒后镜,他的眼睛早已疲劳的不行,恨不得倒下就睡。 他想抽根烟,口袋里的早抽完了,低下头伸手到箱里翻,忽然觉得头低不下去,接着发根剧痛,长发被拽住硬生生往后拉,身体失去平衡,仰后靠在车门上,半个脑袋出了车窗,刚想扬声,一记重击已经降落到脸上,他昏过去时,脸上血滋滋一片,血流入嘴里,又随着嘴唇吐气,几滴血沫被喷到挡风玻璃上。 干完这事儿,时来新忽然觉得自己的攻击手法太单一了,除了打脸还是打脸,每次如此,都成习惯了,下意识就使将出来,简单粗暴,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不好,有多少人在追求着这个境界而不得,自己用实际行动来示范。 他用封箱胶带把昏迷中的长发男子反捆住了手脚,往嘴上也贴一张,就任由他躺在地上,伸手进车里拔下车钥匙,随手扔掉,然后才离开。 那位在黎明小区侧门的蹲守者,刚在路旁的树根上撒了一泡尿,慢悠悠回转车旁,嫌车上气闷,一时半会儿不想坐回去,站在车旁伸伸筋骨。 此刻夜深人静,耳中忽然听到隐约细微的“咯咯”声响,由远而近,他觉得不对头,回头看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已经出现在眼前,速度极快还带着风声,他想躲但晚了,被自行车生生撞到地上,侧胯和肩膀位置失去知觉,一时无力爬起,只能仰看着一个带着骑行头盔、围着面罩的人过来,还想再看得清楚一点,但脸上已挨了一下重击,步上同伴的后尘。 时来新同样把他绑好,拔走车钥匙,马上赶往下一个目标。他不知道这伙人之间是怎么保持联系的,可能会有定时的通话,所以他要抢在他们发现出问题前,把人都解决掉,一对六,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哪一步。 下一个目标是楼顶上的那个,他没有骑车,因为没有把握能躲开监视的视线。对小区熟悉是他的优势,他利用建筑物对视线的阻挡,在灯光的阴影当中移动,不断向了望哨的位置靠近,顺利来到楼道口,蹑手蹑脚地层层往上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很快就来到楼顶天台。 了望哨那人躲的位置他早就掌握,泡影此刻就在那人的头顶,他全然不知已大祸临头。时来新到达他身后时,他仍自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时来新如法炮制,很轻松就解决掉他。 但不巧的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那人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听着相当清晰,这些人互相联络的时间到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跟时间赛跑。 时来新三步并成两步迅速冲下楼去,同时泡影转眼间来到文慧家的大楼上空,清楚看到在楼道前蹲守的其中一人,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其余两人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着。 打电话这人离自己最近,看样子像是领头的,就先处理他。 楼道出口刚好背向那处,要绕过建筑楼体才能到达,给了对方更多的反应时间。对方见一直接不通电话,也是警觉了,更加注意向四周观察,时来新跑过去的身影瞒不住他,那人忙不迭召唤同伴,两个同伙闻声正要动身围拢过来。 时来新速度冲起来了,也不管几人的反应,径直扑过去,势头非常猛。 虽然有所准备,那人却料不到时来新的速度会这么快,正指望同伴来帮忙,但敌人已经来到跟前,于是只有硬着头皮挥拳照着头脸打出,看上去手底下有些功夫。 时来新说到底不是专业的,现在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毫无章法,只凭着一股蛮劲往前冲,干脆也不躲,尽量侧了侧身体,没有避过,肩膀上吃了一拳,不觉得疼,没有受什么影响,和那人的身体撞到一起,光靠着速度和力量就把他撞得飞起来,腾空后移将近一米,才跌倒在地,看来是起不来了。 另外的两人一前一后跑来,相互隔着有十几米,正好给时来新各个击破的机会。 当先那人见到同伴倒地的情况,心中的戒备提到最高,脚下放缓,上身已经做出了防守的架势。 时来新冲上前去,提起拳头使劲砸下去,那人用双手架住,却出乎意料地被一股大力打散,下巴还被擦着一下,火辣辣地疼,整个身体被带得歪了歪。 时来新的第二拳也到了,他忙本能地藏头缩脸,并抬手护住,但没用,左脸还是吃了一记重拳,脑袋剧震,整个人摇摇欲坠,让他绝望的是,第三拳毫无停歇地打来,依旧打脸,他听到自己鼻梁断裂的声音,接着失去知觉倒地。 最后跑来的那位,眼见两个同伴的惨状,信心完全崩溃,时来新刚才兜脸的一拳,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听得他毛骨悚然,眼看着那杀神过来找自己,心里怕得要崩溃掉,那里还管什么大佬、任务,遵从内心的呼唤,转身逃跑。 才迈开步,就听得身旁的脚步声,这还是人么,怎会如此快法,骇得嘴里大喊“救命”,一边拼了命往前跑。 听见他叫喊,时来新哭笑不得,你是歹徒呀,喊救命还要不要脸。 那人的求救声倒是把沉睡中的小区惊动,有些窗户里已经亮起灯光,时来新不欲再拖,免得在众人面前亮了相,于是紧赶几步,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衣领。 那人也是够怂,被抓住后双手举过头顶,两眼紧闭,一副投降挨打的造型,时来新没下太重的手,将他打晕了事。 此时不少楼上已经有人从窗户探出头来,往下面张望,敢走出来的却一个没有,本该守土有责的小区保安仍未见踪影。时来新打完收工往外走,以他的速度很快就跑到了侧门外。 见刚才被打晕捆绑的那位仍躺在地上,没有取自己的自行车,而是上了那辆轿车,车钥匙还在他手上,他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他边开着车,一边拿起手机拨电话,他打的是999报警热线:“喂,我是一名见义勇为的市民,刚才我在本市黎明小区发现有一伙歹徒,他们准备进行犯罪活动,要绑架小区内的一名女孩,我出于义愤出面制止他们,并抓住了几人,但主犯应该是逃跑了,我在行动中下手重了点,怕有麻烦,因此就不出面了,希望你们也不要找我。” 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有警察的介入,女儿的安全就有保障多了,警察在明处,对手也就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还有自己在暗处,双重保险。当然,他也不会光是被动地指望这些手段就能保得女儿的平安,他还有第二步。 车快开到轩梧湖,他在路旁停下车子,打另一个电话,这次他打给苏凯。 提示音响了好久,苏凯才接了电话,深夜被吵醒,声音中带着不悦:“谁呀?” “凯哥,我,时来新。” 苏凯足足沉默了几秒,声带也苏醒过来,惊讶道:“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啦,兄弟,你最近可是出名得很,那些都是你干的事情吗?以前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让你见笑啦,凯哥,被人逼狠了,无奈之举而已。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忙传个话,帮我转告一声卫长青。大家对上了就对上了,好好做过一场就是,分出胜负或者生死,都是自找的,没什么好抱怨,但祸不及家人。今天的事情是个警告,他们也有家小不是,难不成我还找不出来,瞧不起我还是以为我没这个能力?” “我可以跟他来个约定。我手里有他想要的又不敢给别人看的东西,哪天我心情不好漏出去一星半点就很不妙,大家在游戏的时候守点规矩,有事冲我来,东西跟我在一起,有本事就来拿,要是不守规矩,他也不需要找我了,自己到网上看就是。”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第86章 上门 挂掉电话,车继续往前开,来到轩梧湖别墅附近。时来新找到个适合的位置,推开车门,然后倒车,把车门撞在一棵大树上,“砰”,车门从车身上脱离,掉落到地面。 时来新开着这辆无门车,慢慢驶近轩梧湖别墅区大门的附近,眼中见到大门口的灯光时,却把车停下,在离着大门大约两百米距离的一片暗影里,动手布置起来。 时间又过去十几分钟,正在轩梧湖别墅区大门值班的保安,耳中听见长长的急刹车声,夜间里传来很清晰,也来得不寻常,保安警觉性很高,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远远见到有辆车开过来,隔着还有一百多米,车牌很陌生,也看不到车上有司机,车速还相当快,保安感觉不对劲,起身走到门岗外面,手摸向腰间的警棍,全神戒备这辆车。 车子不断向前,过了安全距离仍然不见减速,直愣愣往大门冲过来,保安看出来不妥,高声叱骂着,但不管一点用,转眼车就到了跟前,车头猛地撞到电动闸门上,发出一声巨响,闸门被撞得歪倒,车头深深陷进不锈钢栅栏里,喇叭长鸣。保安这时才看清楚,车里驾驶座是空的,根本没有司机。整个别墅区都被惊动,保安脸上冷汗直流。 卫长青这夜注定是要失眠了。先是被一个电话吵醒,从床上爬起来接了,听完后坐在靠椅上想着什么。别墅区大门处出事他也是第一时间就听到,吩咐值夜的保镖去看。保镖回来,报告大门口发生的奇怪事情,他脸色更加不好看,接着再度接到一个来电,心情彻底坏透,继而大发雷霆起来。 张诗卉今天本打算去电台的,跟文慧通过电话后,把见面的地点改在大坦沙江边小绿洲的别墅。她知道这是关风名下的一处物业,现在约到这里,明显就是两人的同居寓所。 这是以遗孀自居吗?张诗卉曾是她的粉丝,自然也希望她在道德上不要有污点。文慧有合法的丈夫,从传统的角度看,这种行为很出格,不正经的女人才干得出来。 当然,作为现代女性,她对所谓三从四德嗤之以鼻,但她也调查过,那位时来新婚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两人正在办理离婚,时来新并未同意,表面看来,文慧在婚姻关系中所表现的,并不符合一般人眼中的道德。 昨晚队里还在开会讨论那U盘里的照片,一帮臭男人装得一本正经,看着照片眼睛都直了,还是她看不下去,把照片关掉。 会议上得到的推论很让她意外,大家认为这些照片就是关风本人拍的,男主的脸和关键部位都被修图修去,除了关风自己,其他人拍不到这种照片,也不会多此一举,至于这些照片的用途,则不得而知,总之是件极其阴微的事,这关风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暗暗为文慧惋惜。她要是知道这些照片的存在会怎样?真不敢想象。 文慧穿着一身白衣接待了来客。她脸色苍白,眼睛略有些浮肿,前襟上露出一小片黑纱,大厅中央还摆着关风的灵位,供奉着鲜花和香烛。为消除文慧的戒备心,张诗卉耐着性子在灵位前上了注香,虽然她对关风此人看法不太好。 香炉里香烛的余烬不多,看来关风的身后事有些冷落。 两人在偏厅的沙发上坐下,文慧还沏了一壶香茶,在淡淡的茶香中两人聊了起来。 “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关风出事前一段时间,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表现或者异常,和你说过些什么?” 文慧回忆了一下,道:“他一直工作都很忙,听说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在关键阶段,所以更加忙,早出晚归,连我见到他的时间都不多。” “他有跟你提起过关于这个项目的情况吗?”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少在我面前说,隐约地听说是关于地铁六号线建设项目吧,前期好像遇到点困难,后来解决了,其它的我都没有印象了。” “那你尽量回忆一下,他有没有其它和平常不同的言行。” 文慧皱眉想了想,还是摇头:“他是那种把情绪控制得比较好的人,我想不出有不寻常的地方。” “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范妮,你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如何,经常见面吗?”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我看得出他很疼这个唯一的妹妹,还不时在事业上给她帮助,也经常见面,关系很密切。” “那,你能说一下,你跟范妮的关系吗?” “我和她接触不多,也没有私下联系过。” 张诗卉了然地点一下头,继续问道:“关风和时来新之间,听说有很多恩怨,你了解有多少?” 提到这个话题,文慧郑重了许多,靠在沙发上的腰也不由挺直起来:“他们之间的事情,实在太多,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简单说吧,他们一起创业,后来意见不合分开单干,不想又成了竞争对手,一路摔摔打打,也都发展的不错,后来阿风把时来新的公司收购下来,这种竞争关系就告一段落了。” “后来时来新怎么样了?”张诗卉追问。 “他又进行了几次创业,但都失败了,心态不太好,总是认为阿风在背后针对他,破坏他的商业计划,我看也就是捕风捉影,没有根据,后来人也变得消极了,整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去工作,本来挺好一个人,志气被消磨掉,都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可以问一下,你和关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吗?” 这个问题显然有触动到文慧,她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脸部肌肉有些僵硬,目光里充满戒备,停顿了一会儿,才道:“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张诗卉也觉得气氛不太好,马上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你和时来新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转了话题,文慧并没有轻松多少,这个问题也不太好回答,作为主持人的她也遇上了语言表达困难,组织了一下辞汇,才道:“我跟他之间的关系,首先我要说的是,其实前几天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只差到有关市政部门办理手续,实际上我们已经没有婚姻的关系,我现在恢复了单身,他现在是我女儿的父亲而已。我们相爱过,共同经历了他事业的起伏,他好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他不好的时候我也跟他在一起。” “只是在后来我偶然间得知,他在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他一直欺瞒着我,对我造成很大的伤害,我无法原谅他,摇摆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他。” “对于他,我想说的就是那么多,以后也不想再提起他,那都是过去了,结束了。” 张诗卉觉得这个回答很官方,倒像是跟记者说的话,相较起来她更喜欢那个在节目里的知心大姐姐,而不是眼前这个言不由衷的女人。 原本心里还有一点好奇八卦,现在她已提不起兴趣。她决定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公事上来, 继续问道:“关风出事的那晚,你正在干什么?” “那晚我本来是跟阿风约好,到新买的房子那里看看,就是明珠半岛花园的那所房子,但半路接到时来新的电话,约我去见面,我就先过去见了他,然后才……”文慧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道:“是有些巧,跟他见面的时间,正是明珠半岛花园那边发生爆炸的时候,见他后过去,结果……”大概想起那晚的惨状,表情有些惊恐。 她很突然地问张诗卉:“你们查到是谁干的吗?阿风不可能自杀,他一定是被人谋害的,请告诉我,到底是谁!?” 张诗卉摇摇头,回答:“现在我们还处于调查阶段,不到给案子定性的时候,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文慧作恍然大悟状,急切地说:“时来新有嫌疑吗,你们问他的情况,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对了,实在是太巧了,不过他当时跟我在一起,没有去作案的可能呀,这这……,不对,阿风是爆炸前被害的,啊,我要是没有跟他见面,我就会到明珠半岛花园,那爆炸不是连我都,如果是他干的,那就,……不是他干的,也……”就算这是个聪明的女人,遇上如此复杂的问题也开始语无伦次。 接着,她突然闭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惊讶,显然,她突然想到了很恐怖的事情,又想明白了让人意外的答案。她竭力镇定下来,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人像花光所有力气,勉强地对张诗卉说:“对不起,我失态了,可能跟休息不好有关,最近身体比较差,今天聊不得太久。” 张诗卉方才冷眼旁观,文慧的错乱表现,居然让她对案情有了新的启发,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回去要好好理理,见文慧想结束谈话,也就顺势提出告辞。 第87章 案情 在张诗卉回去的路上,付跑来电话:“有新情况,赶紧回来。” 她急踩油门加速,飞快赶回支队,走进办公室,就见到与案相关的人员都集中在一起,拉开架势,一副临战状态,就等她了,见她回来,付跑马上宣布开会。 “现在有两个刚传来的消息,与明珠半岛花园爆炸案有直接的关系。第一个,昨晚报警热线总台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黎明小区有歹徒要绑架小女孩,被制服了,见义勇为者就是报警人,还说怕麻烦不要去找他。接着又接到几个报警电话,都是黎明小区的,但说法不同,说那里深夜发生斗殴,有好几个人受伤被捆绑。” “后来安排警力过去,发现有六个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被制服在当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当中有几人被捆绑。询问这些人,口供不一致,有的说喝酒后路过那里,莫名其妙受到袭击,有的说为了追一个歹徒,进入到小区,然后被对方一个人团灭等等,显然在说谎,现在都被扣押。” “但发现一个情况,黎明小区的一幢住宅楼,是这帮人关注的中心。楼上是白文慧的家,也就是本案被害人关风的女朋友,大家也看过不少她的照片了。”在座的男同事都无声一笑。 “鉴于这个缘由,上面把案子转过来并案处理。第二个消息……”付跑示意打开电脑投影仪,幕布上打出来一批照片。“是海月省警方发过来的,他们昨天在沿海的一处沙滩上发现一具男尸,是被海浪冲上来的,表面原因死于溺水,但在附近接着又发现了另一具男尸,身上有枪眼。接着当地警方经过调查,查到一个叫介里滩的海边度假区,据说两名死者和其他人在那附近出现过。” “另外,由于是旅游淡季,住在度假区的人很少,有一个叫时来新的住客,当时也住在那儿,”付跑见下面有人在交头接耳,“不错,经证实,就是本案相关人白文慧的丈夫,时来新。不知为什么,几天前他就匆匆回了宁越,我们也查过民航乘客登记,的确是他。海月的两具男尸,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他,但他有重大嫌疑。” “所以我们的案子,现在不是越来越清晰,而是越来越复杂了,案中有案。黎明小区报案人所说的绑架小女孩,如果真有其事,这帮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时来新与白文慧的女儿。最新情况就说到这,是不是头绪太多了?大家一起说说看法。” 张诗卉马上发言:“刚才我去见了白文慧,知道一个新情况。案发当晚,爆炸发生之前,时来新突然约白文慧见面,白文慧去见了他。这个时间非常巧,白文慧本来是要到明珠半岛花园的,这次会面让她完美地避开了爆炸。” “你想说这不是巧合,是一个特意的安排,”付跑插话,见张诗卉点头,继续说:“只有作案者本身才能做到。那么说来,时来新在本案也有重大嫌疑。”在座各人也纷纷点头同意。 “那我们展开来说,时来新如果是凶手,他的动机是什么?仇杀?的确,他和关风之间的仇是够大的,有足够的动机。但证据呢,不能光是以他和白文慧见面时间的巧合来推断,现在严重缺乏证据支持这个推测。还有海月的案子,如果是他做的,他的动机又是什么?被害人是什么身份?” “那么,紧随而来的黎明小区事件,表明案情还在延续,没有停止,还有很多隐藏的真相需要我们发现。我们要破的是一桩正在发生的案件,够有挑战性的吧,时间刻不容缓,我们要抓紧,一不小心我们就变成事后追凶了。” …… 昨夜时来新是在澡堂睡的。黎明小区那个出租屋不能再用,警察介入后,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可惜了那个地方,离女儿那么近。 又有一股新的寒流袭来,云层厚重,天空灰蒙蒙,都到了早上八点,光线跟黄昏时差不多。 时来新的注意力仍是不敢离开黎明小区,昨夜把那帮人带走后,反应迟钝的警察还没有新的动作。 除了监视着小区外,他还可以同时做不少事情,趁着现在,他还能够自由出现在人前。 想要找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开始是卫长青集团,也许今天会加上警察。詹毅那个笔记本上的每一个代号,背后就是一个利益集团,随着消息的扩散,这些代号的主人,会意识到那个笔记本的威胁,加入到搜寻他的行列。 到时候天下皆敌。 原来那辆自行车撞过人后,车轱辘有些变形,所以就没再要,就丢在黎明小区。他吃过早点后,去找那位旧识苏刚,想解决车子的问题。苏刚有辆破旧的小货车,上回为跟踪关风的车子,曾被他借来用过。 苏刚最近也买了新车,旧的这辆还没有出手,停在仓库里。给苏刚扔下一万块钱,那小子还想多要,不跟他多啰嗦,把车开了就走,也不提过户的事情。 他将车开到一家南铜鼓巷的修车房,想换发动机,老板说有二手的,他点头,换了,顺便大修一下。老板觉得新奇,这破车还值得这么下本钱。 时来新也不管他,先放下三千块钱,嘱咐加急,晚上就取车,不管多晚,能赶出来就加钱。 这附近有一家专业做假证的窝点,深藏在破落的平房当中,他以前就知道,但从没打过交道。 出修车房没多远,有一处十字巷口,墙上凌乱地贴有许多广告招贴,电灯柱旁站了一个弓背的瘦子,样子有些猥琐,在东张西望着。时来新和对方只通过电话,两人一对眼竟然都默契在心,那瘦子冲他点点头,示意让他跟上,转身在头里走着。 时来新跟在后面,往狭窄的巷子中穿行,七拐八拐,也不知走了多远,才到达一处灰扑扑的小院落,连墙灰都没有刷,破旧又很不起眼。 院子里摆放着不少杂物,都是些印刷网版之类的东西,穿过院子进到屋里,里面布置成作坊的样子,堆放了小型的印刷机、晒版设备、烫印机、切纸机、装订机、电脑等等,看起来一条龙,有点专业。 这时负责人出来了,自称老方,红脸膛戴着眼镜,头发很油,不像黑工匠,倒有些像乡村教师。时来新要搞两个身份证和驾驶证,老方问:“要一般的,还是高仿,一般的三百,高仿三千。”时来新还价道:“两个高仿,加一起五千。”“急吗?”“加急。”“加急费一千。”老方还是没让时来新占到便宜。 老方做起事来还算认真,让时来新在一面挂了红绸布的墙前面坐好,打好灯光,用专业的照相机给他拍证件照,一切看齐官方标准,花了快半个小时才算弄好。 完事后,时来新把老方拉到一边小声商量:“有像我的真证吗?” 老方迟疑了一下,瞟他一眼:“要找,还得看运气,像个七八分就不错了,一个一万。” 时来新要了,交给老方一万做定金。 时来新走出南铜锣巷时已经是中午,在一家小店吃饭的时候,发觉黎明小区那边有了动静。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进驻小区,设了一个临时巡逻点,同时还在社区人员的协助下,挨家挨户走访了解情况,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疑似便衣的身影。 警察虽姗姗来迟,但有了他们补位,时来新接下来的活动范围就可以大大增加,不用一直被绑在黎明小区。 有一个人他一直想找,就是马田教授。上次蛇兽图腾的事儿,马田这人非常可疑,想追查下去,只是腾不出手,想不到现在他又参与了卫长青他们倒腾甲骨文的事情,难道蛇兽图腾也跟卫长青集团有关?也许合起来就是一件事。 但马田那边仍旧是顾不上,分不开身,盯着卫长青才是关键。 第88章 仇恨 他指挥泡影离开黎明小区,转眼飞到中央商务区林立的大厦当中,见到卫长青已经在办公室里。 看起来他今天清闲不少,也没有出外用餐,一辆不锈钢餐车被推进他的办公室,一位穿戴白色帽服的厨师站在一旁,正用餐车上的电磁炉热汤,餐桌上的已经摆了小半桌的碗碟,卫长青对生活相当讲究。 吃完饭,卫长青靠在电动按摩椅上午睡,这一觉睡得比较长,到两点才站起来,进旁边的休息室洗漱一番,喊女秘书进来泡茶,接着打电话,接见几个下属。 大概三点钟左右,有一位访客被秘书带进来,访客是女性,相当漂亮,而且时来新也认识,她是范妮。 范妮这几天过得很不好,脸色有些苍白,但为了今天的见面还是特地妆扮一番,身上依旧是职业套裙,她知道自己穿这种衣服好看。 哥哥去世后,一切都不同了,哥哥公司的股份是托管代持的,房子不在他的名下,车子也是公司的,连她在住的那套公寓也被通知要收回,除去哥哥生前给她的一些钱还在银行户头里,他们家就一无所有了。 怎么会这样,哥哥这些年努力挣钱,竟然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哥哥不在了,财物化为乌有,连社会地位也没有了。 她参与过哥哥的一些事情,因为哥哥的疑心重,不相信别人,所以背后的一些隐私她是知道的,那帮人的厉害也了解,但也不能这样呀,哥哥呕心沥血创下的产业,居然拿不回一分一毫。 她当然不会幼稚到去争,尽管她是名律师,她敢这样做,很快就会遭遇到莫名其妙的意外,连命都丢掉,就像詹毅那样。 詹毅在今天早上遇上严重车祸,送医院前就不治了,他们下手就是这样快,这样冷酷无情。他前天才帮助他们把地铁六号线的项目拿下,收获巨大的利益,隔一天就下手灭口,连分润都省了。 但她还是不甘心。她自小贫寒,在人群的边上,毫无存在感地悄悄长大,是哥哥出息了,给她好的生活,让她上好的学校,给予她足以傲视周遭的物质基础,成为漂亮的小公主,为身边的人瞩目。这一切都是哥哥给的,她崇拜哥哥。 美好生活要靠双手去争取,有必要的搭上其他也可以,这是她向哥哥学到的。 她不想回到过去的平凡,不要有物质匮乏的日子,更重要的,她还要……所以她争取到今天的见面。 见面的开始比想象中要冷淡,卫长青甚至没有请她坐下。 “卫叔叔。” “哟,是范妮小侄女儿呀。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事情都安排好了,谢谢卫叔叔。” “需要帮忙的就千万不要客气,我这边只要能解决的,尽管开口。哦,对了,本来就想找你,你来了就好,省得再跑一趟。”卫长青拿出支票本,填上银码签名,撕下来递给范妮,范妮接过,看了一眼,没有动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不太满意?” “卫叔叔,我有个请求。” 见卫长青作倾听状,她继续道:“我可以跟着您干吗,就像我哥哥一样,把他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范妮的要求很出乎卫长青的预料,面容不由一肃,颇为玩味地说:“哦,你很有想法。但,你有你哥的能力吗?我有什么理由交给你,而不是交给别人?” “公司已经成气候了,不需要去攻城掠地,您更需要的是忠诚。我只是个喜欢物质的、单纯的小女人,比男人好控制得多,而且,我还可以成为您的女人……” 说着范妮开始解纽扣,套裙上衣脱掉,扔到一旁,接着解白衬衣的纽扣…… 卫长青一言不发看着她在动作,表现相当淡定,女人在面前脱衣服这件事情,他经历的不少,没什么可激动的。不过他承认,青春无敌,这女孩看上去很鲜嫩、很可口的样子。 她那有些颤抖的手,略有僵硬的肢体,无不泄露出她的生涩和紧张,在他这位老江湖面前无所遁形。 范妮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站在卫长青跟前,年轻女孩的芬芳扑面而来,卫长青的喉咙也有些发干:“咳,小侄女,这样不太好吧。” “卫叔叔,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刺激吗?”她把前面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眼里流露出媚色,和那仍有些婴儿肥的脸庞,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构成非一般的诱惑。 这句话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卫长青…… 这一幕看得时来新几乎要跳起来,虽然他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但这个场面反差实在太大。论年纪两人可以当父女,当下竟然是反撩。 时来新看着看着,脸上带上了严肃的表情,仿佛不是在看一出活剧,而是在研究一个学术问题。他觉得范妮这个女人实在很有潜力,以前见她觉得有些嫩,但今天看,她发生了蜕变,甚至于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着,将来实在很可怕。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对上这个女人,她身上有与关风相类似的特质,属于疯子的基因。 范妮像骑士一般驰骋,外表火热,内心却有一处是冰冷的。女人都有表演的天赋,和影帝不同的是,影帝在扮演一个人,女人可以完全变成一个人,影帝可以在导演喊“CUT”时从角色里脱离,女人却回不来。 “那个杀害我哥哥的人,我会亲手杀了你,用尽我的一切,不管你是谁!”范妮心中在呐喊。 …… 付跑的烟瘾又加重了。这几天连睡觉的时间都少,事情还是不断地来,要保持脑子清醒,只有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明珠半岛花园专案小组现在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时来新。 自从他回到宁越,就像是人间蒸发掉,但案件的前前后后都有他的影子。可出奇的是,到现在都无法称他为犯罪嫌疑人,因为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有犯罪行为。 更加吊诡的是,黎明小区带回来的那个六人团伙,他们交代中相互矛盾,出入很大,但是只有一个情节是一致的,团灭他们的只是一个人,一个戴骑行头盔的蒙面大汉。 可能为了掩饰自己的弱鸡,他们把这个人形容的英明神武,有如超级战士一般,很让人怀疑他们话语的真实性。 现场遗留下一辆自行车,蒙面大侠就是骑着这辆车到的现场,倒是符合那帮人身穿全套紧身骑行服,身材出奇健硕的描述。 付跑突然生出奇怪的联想,那天在警局门口差点撞上的骑士,会不会与此有关联。他承认,是张诗卉的恶趣味,让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所以他没有假手他人,自己悄悄去调看了警局大门口的监控录像,还真是给他找到了。 在视频画面里,那位身材特别雄壮的骑士,骑着的自行车和黎明小区留下的那辆居然是同款。 他反复仔细审视蒙面骑士,试图从中看出一些什么来。他让同事找来时来新的照片,能找到的不多,那家伙好像不太爱拍照。将仅有的照片进行一一比对,觉得对不上,肌肉块头差距比较大。 他也有让那六个人来辨认过,他们异口同声说很像出手袭击的人,不过作为一位老刑侦,他知道这很难作准,因为不论谁穿上那身衣服蒙上脸,都会有些像。 六人深夜聚在黎明小区,肯定不会是为干什么好事,白文慧和时来新的女儿确实存在危险,要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付跑也去安排了。但那伙人威胁女孩儿安全的动机是什么?那这跟关风之死又有何关系?那位传说中的大侠和时来新是一伙的吗? 六人团伙最后还是被放了,不能将一个没有发生过的事件,作为理由去拘留他们,而且从表面证据来看,他们居然还是受害者。 有趣的是六人作为受害人转头又报了案,重新立了个袭击抢车案,原来他们还有辆车被抢了。他们走了,留下一堆疑问给付跑 接着很快有新的消息传来,那辆被抢的车深夜撞了轩梧湖别墅的大门,从时间上算,蒙面骑士抢车之后立刻就前往轩梧湖别墅,做下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付跑却是知道,有一个重要人物住在里面,商界大佬、某个协会组织的负责人卫长青。光是以一个普通警察的身份,他不可能知道背后的关联,那属于上流社会圈子的事情,但付跑偏偏就是那一小撮人之一。 把所有线索都串连在一起,在付跑脑子里还原出整件事情的大概样子。六人团伙是卫长青的人,虽然中间隔着好多个级别,前几天被杀的关风也隶属于他。 种种迹象表明,卫长青代表的势力要对付时来新,这本来应该是大象踩蚂蚁一般简单的事情,却出了一连串的意外。黎明小区反杀,卫长青的人被清除干净,然后在卫长青家门口制造撞车,明确发出警告,这个时来新不简单。 到了这种关口,付跑需要遵守潜规则了。看破不说破,在队伍里公事上,他只会从表面证据出发,做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事情,绝不过线,卫长青这个名字以及他的组织不会出现在办案人员的案头。 最让付跑疑惑的,其实是时来新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和一个庞大的组织对上。 想不明白的事情更多了。 因此找到时来新是关键,只有从他身上得到解答,虽然法律上只赋予请他回来喝喝咖啡的权力。 第89章 推理 张诗卉从外面回来了,汇报最新的进展。 “黎明小区的所有住户都筛查了一遍,照你吩咐的,重点是出租屋,还真有发现,原来时来新在白文慧的家旁边,隔着一栋楼,偷偷租了一套房子,给房主留的是他自己的身份证,所以找到房主后很快就查出来了。” “人不住那里了?”付跑追问。 “你倒是会猜,人的确没住那,那房子好像很少被使用的样子,落有不少灰尘。” “租了有多久?” “看租房协议的时间,到现在快一个多月了。” “查民航的登记,他飞海月的日期,跟这个时间差不了几天,也就是说他在这房子里也就住过两天,也许他是有打算在这儿常住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去了海月。” 付跑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他在海月做过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个事儿,对张诗卉说:“哦,对了,海月那边找到了第三具男尸,这次被海浪冲得很远,和前面两个发现的地方不同方向,估计是有不同的抛尸地点。我已经派小曾去海月了,海月那边也会有人过来。” “这次被害人的死因有不同?”张诗卉问。 “你也猜得不错嘛。这个被害人也是溺水死亡,但有被击打的严重外伤,伤在脸部,鼻梁骨都断了。有意思的是,黎明小区那位收拾了六个人的超级战士,也喜欢用这个手法,验伤报告上说,六人当中有四个,断的是鼻梁。“ 张诗卉轻皱着眉:“照这个手法推断,时来新跟超级战士是一伙儿的,他们一起从海月回的宁越。跟他一个航班的吗?飞机上那么多人,又是一个大工程,头疼呀?” “也有可能不是一起来的,这个方向不对。” 张诗卉赞同点头。 “海月的几个被害人的身份查出来了,都是专业的黑手,来自九连,那个地方被混混们称为杀手之乡,每人身上背着好几个案子。” 张诗卉听到这里明显兴奋起来:“我来推理,三个杀手接受了任务到海月杀人,目标嘛,就是时来新吧,在介里滩行凶不遂,反而被杀,因为有超级战士在,一个人完全可以干掉三个。至于幕后买凶杀人者的动机,可能是因为时来新掌握了一些秘密,这些秘密涉及到不法的勾当,这也是时来新躲去海月的原因,所以为了保住秘密必须灭口。”付跑没有打断她,她说的还会有些启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时来新遇刺后,担心女儿和妻子的安全,马上赶回宁越,果然,幕后黑手已经安排了人手准备绑架她的女儿,于是他与超级战士出手干翻了这些人,但她们长远的安全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干脆就报警,让我们介入。然后呢,他们躲在暗处,继续寻找机会,揪出幕后黑手,伸张正义。” 张诗卉推理出像电影似的情节,女人的确好幻想,但付跑也不得不承认,这好像很合理。但他觉得有点变味的是,她把时来新拔高到英雄段位,为了正义和家人的安全,与黑暗势力展开殊死斗争的臆想,就不是一个警察应该有的立场了。 于是他提醒一句:“那关风的死呢,你的故事里没有把他纳入。” 张诗卉想了想,马上就把故事圆过来:“关风就是幕后黑手之一,他一手策划了针对时来新的阴谋,这个时候超级战士出手了,用未知的超人的手法,干掉了关风。” 关风被杀时的作案手法,一直是付跑想不通的,什么超级战士,他打心底不认同,那实际上可以被称为一起密室谋杀案,烧脑级别的 ,但说到这里,在张诗卉丰富的想象力面前,他觉得自己很苍白,甚至无力提出否决,这也许是最贴近事实的推理,近乎于狂想。 …… 时来新如期拿到了车子,假证还要等一天,但真证倒是先弄到了。从老方手里接过这张真的身份证,仔细端详上面的照片,跟自己有个五六分相像,再跟照片上一样剪个板寸头,相似度会更高,算了,收货。 在离黎明小区两公里左右的一个住宅区里,他又看好了一所出租屋,很快就办好手续拿到钥匙,就用这个身份证留的底。这处住房他打算作为备用的安全屋,暂时住两天,另外还要找一个住处,等拿到假证后再去办。 他又用这个身份证在中央商务区附近,找一家商务酒店订了个单间,并没有住进去,自己在不远处观察,进行安全测试。过了一天,没有见到异常,基本确定这个身份证是安全的。 他手上现在只有一个电话卡,在上次跟文慧联络时用过,估计是不稳妥的,就又去买了一张,这张卡他用来和瑞芬联系。给新手机装上电话卡后,他马上打电话给瑞芬,被瑞芬好一阵嗔怪,要求他以后每天必须联系。 这两天的监视重点还是放在卫长青身上,他的活动范围,他有几处房子,有几个家人,家人住哪儿,来往的朋友还有女人都是谁,了解到不少,这些情况掌握在手里,才能让对手真正有所顾忌,你知道我的弱点,我也知道你的,局面不至于失衡。 但平衡是要来打破的,现在这种状态他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他不敢做后手的那方,这个亏他吃不起,幸而有泡影在手,才让他可以单枪匹马去对抗整个利益集团。 要瓦解这个集团其实并不难,他手里有一把利器,就是詹毅处得到的东西,很烫手,但很有用。这些材料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起码宁越就会天翻地覆,但他没有办法抵御对方失去顾忌后的疯狂反击,女儿和文慧就是他的软肋,而且是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对方的火力威胁之下。 他如履薄冰,小心维持着眼下的恐怖平衡。 有可能的,还是要弄把枪,没枪跟这伙穷凶极恶的歹人干,一点胜算都没有。试想一下,在对付黎明小区那六人团队时,对方如果有一把枪,他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没有可靠的搞枪渠道,在介里滩时倒是从杀手手里缴获到一把,可没办法带上飞机,当时就被扔到海里。 这天他在黎明小区看到了文慧的身影,她终于搬回来和女儿住,这段时间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只见她整日郁郁寡欢,除了上班外出,就是回来陪女儿,她父母经常陪她说话,看样子像是在开解她。 他忽然想起离婚协议虽然签过,按照规定,他俩要亲自去一趟民政部门,才能把手续完整办下来。但眼下他可不敢出现在明处,只能先拖着,从法律上讲,他们仍是夫妻,这种联系仿佛是老天有意安排的,要改变,它也不会轻易答应。 他又增加了一个监察地点,文慧工作的电台,时常让泡影去转一圈儿。还真有一些发现,这天居然见到范妮来找文慧。 两人见面是在电台附近的一家饮品店。文慧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因为范妮一直对她很抗拒,而且没有任何掩饰,偶尔见面时,从范妮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也让文慧很反感。文慧同样是个骨子里有骄傲的女人,打定主意不去主动应酬,即使曾有段时间,她想把范妮当作小姑子相处。 文慧本以为,两人将来唯一的见面机会就是关风的葬礼。 关风的突然死亡,让她完全无从收拾付出的这段感情,可关风身上埋藏着太多秘密,有些事情她现在才知道。比如江边小绿洲的那幢别墅,她原打算再住一段时间,但那天早上,有人忽然造访,通知业主提出收回,要求她立刻搬离,同样遭遇的还有关风送她的那辆车,也被相同的理由收走。 这些让她意识到,原本那位外表光鲜的年轻富豪,她欣赏不已的企业家,其实并没有拥有太多的东西,连那家取得耀目成就的上市企业,也没有一分钱的股权。 原来他只是个代理人,他的成功并不是属于他的。相反,那位企业的创始人,时来新,她的“前夫”,虽然也不再有一分钱股权,但谁都不可否认,这个成功中有他重重的一笔。 倒是之前时来新轻易把这么好的一家企业拱手让人,这个举动越发显得蹊跷,她曾经有意无意忽略的,关于幕后黑手的传闻,现在看来不是毫无根据。 第90章 纠结 那天女警张诗卉上门,提醒了文慧,让她注意到一个残酷的可能性,关风也许是被时来新杀害的。她原来认识的时来新,绝不像会作出这种事情的人,但世界上绝大多数杀人事件,皆起因于偶然。 时来新在出事那晚的临时约见,显得很仓促,他身上的一丝心不在焉,都在为不合理的巧合添注解。就在她惊讶得要爆发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时来新在保护她,冒着风险阻止她到现场,如果前一个推测是真相,后一个也必然成立。 这让她百感交集,让她柔肠百结。她爱的人被杀了,她却恨不了杀人的人。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甚至不想再向女警透露半点。 范妮坐到了文慧的面前,她惊讶范妮身上的变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由穿着到气质,范妮脱胎换骨,只依稀能在眉宇间见到一些过去的样子。 范妮穿得像一位优雅的贵妇,全身昂贵但低调,原本有些内敛的美丽,现在完全释放。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对我也差不多,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今天见面的,是两个和我哥哥关系最亲密的女人。”范妮今天说话直接得像个女强人。“我哥哥是被别人谋杀的,这连无用的警察都不否认。在过去哥哥有许多朋友,他们阿谀奉承,他们前呼后拥,但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没有人关心哥哥是怎么去的,凶手究竟是谁,更别提为他复仇。” 说到这,范妮有些哽咽,喝了口饮料,继续道:“那些他提携过的,关照过的,连露个脸的都少,这段时间我愤懑过,央求过,但没有用,后来我想通了,哥哥的仇只有我自己去报,不指望别人,我要自己亲手把凶手抓出来,亲手把他毁灭。于是,我想到了你,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人,会真正在意这件事情。你可以帮助我吗?” 文慧神情复杂地看着范妮,像从未认识过这个女人,轻声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现在我很确定,凶手就是时来新,因为公司,因为你,哥哥和时来新之间的仇实在太深,我不觉得意外。现在,我需要你帮助我,把他找出来。我知道有很多人在找他,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你能让他出来。” “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他,而且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作出杀人这种事情,况且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呀……” 范妮伸手制止文慧继续说下去:“他有帮凶,而且他杀过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过段时间消息就会传过来。能让他露面的人只有你和你女儿,难道你不知道吗,前些天有些人守在你家住的小区,想要埋伏他,把你们母女控制起来,结果他出手解决了,手段还很凶残。”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和你家人的处境。那些人要找出时来新,找不到就要把你和你女儿控制在手里,是他连累了你们,如果继续下去,你们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所以关键的,是要找到时来新,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会继续打你们的主意。”范妮又加重一句:“你要眼看着你的女儿受到伤害吗?” 文慧被范妮的这番话惊呆了,她才认识到她生活的这个世界,是如此黑暗,涉及到女儿的安危,她方寸大乱,有些絮乱地说:“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找他,我只有他一个电话号码,而且我再打的时候,怎么也打不通了。” “其实你不用找他,他可能就在你的附近,他随时可以找你,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范妮暗地里松了口气。 “但你们找到他,会不会是要杀了他,他还是我女儿的父亲,我不可以的……”文慧内心在挣扎。 “我们会把他交给警察,他杀人,做了错事,就要被法律惩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我是学法律的,我相信法律,站在正义的一方,难道不应该吗,你就不能给你女儿作出一个好的榜样?”范妮一道道地攻陷她的心防。 结束和文慧的会面,范妮上了自己车子,自言自语道:“说到底还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她一开始就反对哥哥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不光是因为她有夫之妇的身份,文慧根子上是个追求虚荣与物质的女人,这一点跟她一致,所以更加排斥得厉害。直到哥哥交给她那些照片,她才明白哥哥的态度,由始至终他只把文慧视作一件工具。 在对待时来新的事情上,她非常不同意哥哥的做法,对待这样的敌人,干脆消灭掉不是更好吗,留下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哥哥的那点心思她知道,就像一个猎人,喜欢把自己狩猎到的最凶悍的猎物,做成标本向人们展示,炫耀自己的实力,时来新就是那个最好的狩猎记录。 她见到时来新时,他潦倒、落泊、失败,呆在拘留所里,满身伤痕,她却生不出一点轻视,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那是生命本质上的强硬,你可以杀了他,但无法让他屈服。就像去见他之前,哥哥叮嘱她,“去吧,去见识一个最难缠的敌人。” 结果,就是这个哥哥一度以为,可以肆意踩在脚底的敌人,反过来夺走他的生命。因此,她对时来新刻骨铭心地仇恨,连带文慧也在这张黑名单上,她恨一切与之有关的人和事,这张名单的末尾,甚至有一个在哥哥去世后对她不敬的小区保安,就在今天早上,保安卷铺盖滚出了小区。 …… 拧爷再一次来到宁越。 他带着一众手下,共十二人,来到城南区“一处春招待所”住下,这里实际上是他在宁越的一个联络点,不做外客,只接待自己人。 枪支弹药是分开运过来的,夹带在运货的大货车上,时间上要晚一天,现在可以先把前期工作安排下去。 本来按照他自己的惯例,是不参与对目标搜寻的,一般是客户提供准确定位,自己的人接上监视然后办事。这次是一批非常奇特的委托,总共接到三个,目标都是同一个人,叫时来新。 这人得要得罪多少人,才有这么多人要杀他?不过拧爷自己也要办他。 上次也是接到委托派人往海月杀时来新,结果不成功,派去的三人被反杀,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失败,丢脸得很。现在好了,一次过还能收三份钱,来这一趟太值,公的私的,一起都能办妥了。 拧爷外号“九岭判官”,成名靠的就是家乡的一项特产,黑色劳务输出。 九岭一直是贫困地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数百年来都是省内最穷苦的地方,可谓穷山、恶水、刁民。 许多成年男子在家无事可干,相约出去闯世界,但外面哪会好混,有些不甘心的乡里人便干上黑买卖,偷盗抢劫,杀人越货,结果就是被抓或者逃亡。 不少人犯了事儿,逃回家乡,躲进莽莽深山里,外人找不到他们,一来二去,他们就发现这连绵的穷山,反倒是一项优势,犯了事可以逃脱惩罚。从而催生出一小撮犯罪世家,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到现代社会仍有残留。 这桩产业,在地下世界里渐渐出名,得了个杀手之乡的浑号,拧爷靠山吃山,小心经营,专门代理买凶杀人的勾当,他跟别人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光是代理,还自己培养训练杀手,多年下来凶名在外,也混出了一点名堂。 宁越这条线是他的大客户,前几年是关风在跟他对接,最近听说死了,换了个人,这次他来也是为见个面。结果见到了,是个小妞,叫范妮,看上去很够味。上次在海月失手她没有追究,定金也不用退了,还给他下了新的订单,目标仍是时来新,价钱给得优厚,但要求很特殊,拧爷想想也就答应了。 见面回来后,他就通知前三单的客户,同意包揽下追索时来新的业务,但价钱翻倍。客户方面没有提出异议,只要干掉时来新,再大的代价也愿意给,就是这么爽快,拧爷都后悔价钱开低了,这单干下来,能顶一年了。 人员是够了,手上还缺一些家伙,他连夜给九岭消息,让那边再捎些土制炸弹来。 第91章 通缉 同一天,付跑的办案小组人心浮动。 大队部刚做出决定,为加快明珠半岛花园爆炸案的破案速度,特别加派三支队行动队加入组成联合办案小组,仍由付跑负责,三支队行动队的姚伟成任副组长。 这是个打破常规的安排,不能说有山头主义,案件的侦破总是要归到支队负责,越界的事情是大家主动规避的,也关系到各单位的成绩考核,对升迁乃至奖金都有影响。 谁也想不出上头是出于何种考虑,才做出这种决定,总之下面不会有什么好的猜测,三支队众人觉得面子受损,具体到明珠半岛花园办案小组更是压力山大。 付跑忍不住去问了,大队长和他谈了很长时间,让他不要有想法,这么安排的原因,不是对原办案小组有不满意,而是因为这件案子受到很多方面的关注,牵涉面比较广,而且上级部门要求急办,尽快破案。经过研究,要增强办案警力,鼓励跨部门办案,特抽调精兵强将来协助。 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付跑按下心中的无奈,还是尽早破案为上。 接着有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海月方面的人到达宁越,推翻原本协办的提议,而是要求对犯罪嫌疑人时来新进行通缉,希望宁越方面给予配合,而且更进一步,提出联合办案。经过双方讨论,上级的推动,宁越方面同意了,至此一个跨地区、跨部门的联合办案小组成立,海月浮尸案、明珠半岛花园爆炸案并案侦破。 连串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但联合办案小组刚开始运作,就出现了很大的分歧。海月方面派来的成员,提出立即在宁越全市范围开展对时来新的通缉工作,组长付跑不同意,认为这不合程序,表面证据并不足够支持,可以把对时来新的搜寻列为现阶段的重点工作,至于通缉则不可行。 组内对此争持不下,把官司打到了上级,上级也正在研究当中。 组长付跑很是郁闷,小组虽然表面上人强马壮,而事实上,他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尤其在己方的副组长姚伟成倒戈,站到对方的意见立场时,他这个组长大势已去。 午饭后,付跑在办公室呆得不耐烦,跑去茶馆喝茶,张诗卉为开解他,也跟着去了。在一家幽静的茶馆坐下,泡一壶大红袍,茶香缕缕渗入鼻孔,浮躁的情绪稍稍平复。 “全市发通缉的事儿,你估计上面会怎么处理?”张诗卉闲扯几句后,入了正题。 “我也就是对你说,在外面可不敢露口风,估计呀,咱们没戏。”付跑喝着茶,茶水苦涩。 “怎么会这样,明显违反程序的事,上面能同意吗,他们可是最讲究程序正义的,何况又是海月那面的主张。” “其实,在联合办案小组成立的那一刻起,这个进程就被注定了,我现在就是挣扎一下而已。不用多久,上面要的这一套走完,通缉令是发不出来的,谁都不愿背这个锅,但可以来个实质上的通缉,尺度只在具体负责人员的掌握之中。”付跑摊摊手。 “哦,原来你跟那些老家伙一样狡猾,都在演戏,都想推卸责任。” “这件事上有人比我们急,我倒是很想看看谁先跳出来。这个案子从开始就透着诡异,首先是那个U盘,这么重要的物证,在交到我们手上以前,居然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在谁的手里,关风背景复杂,有人怕见不得光的东西被我们看到,必须先过滤一道,不惜冒上风险。” “可以查呀。” “不会查到结果的,相信我,我们要是死追不放,会有大麻烦缠身。”付跑眼里带着深沉,比往常都要严肃。 “还有,海月那边的办案效率也太高了吧,从时间上算,在发现浮尸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联系上介里滩住过的时来新,快到不正常。照程序,这个时间连失踪都还不能立案,他们难道是靠占卜问卦办案的?” 看了一眼听得有些惊讶表情的张诗卉,他继续道:“他们是知道了答案,才去找问题,当然有神一样的效率,但逃不过明眼人的眼睛。明知道存在这些漏洞,还是选择硬上,海月方面还愿意全程配合,是有人真的急了。” “关键点是时来新这个人?”张诗卉有些懂了。 “不错,时来新可能掌握着一些重大的秘密。是什么秘密,老实说我不想知道,我只想抓住这个人,别的不说,我不反对那些人的推断,两桩杀人案与时来新关系很大。” 有句话付跑藏着没说,其实那个全市搜捕的方案,他是乐见其成的。 争持了两天的时来新搜寻方案,终于落地,这个方案是,第一,向全市范围的机场、火车站、客运站发出通告与照片,一经发现立即扣留。二是在全市所有出入城路口设置关卡,盘查可疑人员和车辆。第三,所有宾馆酒店,可以过夜的公共浴场,派发照片,并随时抽查。第四,立即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一次出租屋清查工作,必须要对每一户在案或不在案的租户进行本人比对,完善登记工作。 这个实施方案换个名字,可以称为高级别通缉令。 这场搜查活动声势太大,从发动伊始,就惊动了时来新,他见到许多小区都在清查,几乎是逐家逐户进行,租客被仔细查验身份证,用照片比对,如果碰到家中没人的,还马上通过业主联系,约时间再访,工作做的很细,几乎没有遗漏。 时来新本能地有些慌。受过多年的教育,对站在政府和法律的对立面,十分地惶恐,自己这就是逃犯啦? 好在此前他已有一些心理建设,支撑他的主要有两点,首先他是出于无奈,被迫自卫,其次,死在他手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想通后,被周遭无形压力逼迫得有些窒息的心,才缓过来一些。 通过泡影他看到了通缉令上的照片,那是自己几年前的一张证件照。现在他已容貌大变,他在修炼后气质和身形变化很大,连熟人见他都有些不敢认。按照从老方那里弄回来的身份证照片,他还专门剪了个板寸头,又故意制造一点区别,留起几寸长的胡须,那些不认识他的办案人员,很难光凭照片认出他来。 他在外面一共租了两套安全屋,使用了两个不同的身份证,业主相继打电话给他,要求他回去配合警方登记,他都以人不在本地给推掉,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穿帮,但也不能再回去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这些日子他就在车上睡。车子里空间不大,但睡下他还是绰绰有余,到晚上找个停车场,或者僻静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就可以休息。 他特地买了一套被褥放在小货车的车厢中,在一家健身中心办了月卡,洗漱的问题在那里解决。同时他发现,健身中心有配发的会员个人储物柜,是个放东西的好地方,于是他把大部分的现金放在这里。 随着他修行的日子久了,他睡觉的时间逐渐减少,睡几个小时就足够,他还可以用导引术呼吸法在短时间里恢复精力,让他应对接下来的挑战有些底气。 接下来几天,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到睡觉时间,他就会把车子开到一处已经停工的烂尾楼建筑工地,这里几乎没有路灯光可以照到,深夜绝不会有人敢跑来,但对于泡影,它的视野完全不受影响。最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很理想,离黎明小区只有几公里。 第92章 出行 文慧在纠结中度过了两日。 她闲下来就发呆,晚上翻来覆去地做恶梦,一个人上下楼梯的时候,总是心慌,瞻前顾后,仿佛会有只黑手从后面伸过来,弄得精神极度紧张。 耳朵里无缘无故地,就在重复范妮说的几句话,“他杀人,做了错事,就要被法律惩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你带着女儿,找个借口,一起去宝石泉风景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 她想求助,但想来想去,除了警察和时来新,再也想不出可以找的人。 对于范妮她是不信任的,在范妮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豁出一切的疯狂,仇恨已经把她燃烧得失去理智,别看她开口法律,闭口判决。 文慧绝不希望时来新出现在谁的枪口下,但她也想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关风。把这一切交给警察,让法律去裁决,范妮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天她意外接到一个电话,警察局打来的,却不是她认识的张诗卉, 一位叫姚伟成的警官,在电话里他们谈了很久,然后姚警官以最快速度上门和文慧见面。 在家里,文慧再次与几位警察闭门谈话,持续时间很长,警察离开后,文慧却更加满腹心事。 晚上,她来到女儿房中守着女儿做作业,坐着坐着就开始有点恍神,仿佛又听到那位姚警官说的话:“你就当作是一次真正的旅行就可以,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认为时来新会对他女儿不利吗?” “其实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时来新,他不是嫌疑人,我们要找他不过是协助调查而已,他最好可以为我们提供些线索。要知道这也是一种对他的保护,外面有多少人要找他?在我们这里起码他绝对安全。” “他安全了,和我们警察在一起了,外界那些不明势力才会老实下来,你们母女不会再有危险。” …… 她一直想着,直到女儿唤她,方回过神来,跟女儿讲了几条题,让女儿继续温习,然后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一本书,《世界名人故事图册》,女儿平常看的闲书,刚好来到达芬奇那一页,只见上面有一行铅笔写的字,“所有的真理都天然存在着,如同空气,无色无形,却必不可少,大部分人都浑浑噩噩的生活在真理的世界里却浑然不觉,只有少数的智者才能发现这些真理,谁能够掌握并且使用真理,即为圣者。” 这是时来新的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文慧看了摇头,“怎么给孩子讲这些。” 时来新很崇拜达芬奇,认为他是真正的天才,超凡入圣。刚刚恋爱的时候,文慧很喜欢看他那副为喜爱迷恋的事物中毒的样子,觉得很迷人,后来却慢慢觉得他有些长不大,神经兮兮的。 尤其是他数次创业陷入停滞以后,身上的毛病显现得更多,整天沉迷网络游戏。母亲比较挑剔,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一家人相处得很僵硬,发展到彼此都不愿见面,文慧很为难。 直到有一天,优雅优质的关风出现在她面前,这种型其实是出现过她少女时期的玫瑰梦里的。不过他带来的却是洛雯和时来新之间的事情,原来他们两人都被爱人背叛过,同病相怜…… 两天后文慧决定出行。她选择了一个阴天,带着女儿背上她的画夹子出门而去,跟父母说是到宝石泉写生。 车子刚还回来,停在小区的路旁。让女儿先上后座,她在旁帮女儿系好安全带,然后坐上前面的驾驶座,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启动车子。 附近建筑群中,在一个不起眼的窗户里,伸出一支望远镜,镜头定在侧身坐进车里的文慧身上。 “她们出来了,车跟上,保持千米距离,不要把目标惊动。” 在另一幢大楼里,同样有人手握双筒望远镜,边观察边打电话:“老板,目标忽然出现,一大一小,我们怎么办?” 张诗卉身着便衣坐在黎明小区外的一辆车里,眼看着文慧的车驶出小区,往城南方向开,她往后面一挥手,原来后面还有一辆车,车里坐着同样乔装的同伴,而且这是一辆经特殊改装过的大空间商务车,上面有一个警用无人机控制台。 随着张诗卉发出指令,悬停在高空处的一架无人机,立刻跟随文慧走的方向移动,而他们则开着车子远远地吊在后面。 才刚出发,就出现一个意外的情况,远处有一架白色的无人机呼啸着飞过来,速度很快,专业勘探级的,飞得没有警方的无人机高,被高清晰度摄像头收在眼底,无论车中的张诗卉,还是指挥中心的付跑,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警方在执行公务也敢插一腿?”张诗卉气得在车上猛拍大腿。 “队长,把它打下来?”有个警员问 “笨蛋这是市区,能行吗!”付跑吼。 可是没过多久,又有一架无人机飞来加入追踪的行列,居然也是白色的,和先前那架同一型号。 “这成为不法分子的标配了吗?” “应该让有关部门立法,所有无人机都应该登记注册。” “不要废话,别占用信道。”付跑更是恼火。 无人机视野开阔,对方当然也看见了包括警方无人机在内的同行者,连忙拉开一些距离,但也绝没有退让的意思。 在宝石泉风景区的主干道路口附近,埋伏着拧爷和他的手下,一共十几人,全部都携带枪支,甚至还有两杆自动武器。一个陷阱正张开狰狞的大口,等待时来新的到来。 这时拧爷的手机响了,是范妮打来的:“目标已经出发,你们做好准备。无人机在跟着,我再强调一次,不管时来新有没有出现,先把那两母女扣下来。” “明白,我这边已经做好准备,就等他出现了。” 文慧走的是原来商定好的路线,张诗卉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跟着,视线里看不到文慧的车子,全凭无人机在天空上监控,到目前为止路面没有异常,前方还有几拨同伴在接应,安全上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但张诗卉还是很不安,几架无人机的出现,让整个行动蒙上了阴影。她很反对今天的安排,这个行动本质上,是将无辜的妇孺置于危险之中,这在正常情况下,是不被允许的。吊诡的是,行动方案居然还获得了通过。 她昨天就问过付跑,要是时来新不出现怎么办,付跑说,不出现也没关系,就当是一次火力侦察。现在的情形,有把文慧母女两人送给不法分子做人质的风险。 她不想坐视危险的发生,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提出意见:“警员张诗卉向上级请示,鉴于目前行动出现不可控的风险,为免无辜市民受到伤害,建议取消本次行动。” 那边付跑明显很犹豫,没有马上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行动继续,各单位注意,首先保证文慧母女的安全。” 这些人都怎么了,张诗卉失望摇头。 文慧的前面是个岔道口,左边去宝石泉方向,右边是上山陵大道,往鸽子坞方向去的,文慧一打方向盘,向右驶去。她这个变向的动作,让屏幕前的范妮差点跳起来。 她再一次确认了文慧的路线之后,咬牙切齿,“这个婊子,耍我。”她马上打电话给拧爷,“目标路线改变,你们立即出发,到鸽子坞,从北到南兜头截住她们。” 这个行动的焦点人物时来新,此刻却不在局中。 早上起来后,让泡影往黎明小区看了一眼,见女儿和文慧都在,也不知道她们准备出去,就回头往宁越大学飞去,想着今天难得有些闲暇,马田教授那边可以着手监视了,需要把他的基本情况掌握下来。 在校园里,看马田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穿梭,没有什么可看的,有点无聊,就抽空飞到对卫长青的几个监视点,巡察过一遍,都没有见到异常,折腾一圈后,再返回黎明小区,居然不见了女儿和文慧,两人难道一起出去了? 时来新很不放心,心道最近这样深居简出不是挺好的,偏偏要跑出来,不知道危险吗? 让泡影高高飞起,他心里有些茫然,到哪儿去找这母女俩,极目在下方延伸出去的几条大路,到处都是车。不过借着泡影的超强视野,他看到远处空中有几个小点,那应该是几架无人机,平常间或都有看到一两个,但没见过这么聚在一起的。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那边估计要超过和泡影的连接范围了,于是他发动车子,往南面开去。 飞近了那几架无人机,见到它们的移动路线,似乎是在追踪同一个目标,顺着它们关注的焦点,往下面梭巡,很意外地看见了文慧的车子,看清楚车子里面的人,确定是文慧和女儿无疑,这个地方已经快到郊区,她们跑到这来干什么? 几架无人机明显分属不同的主人,在天上紧紧盯着,怎么看都不会是出于善意。 时来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一定要制止她们往下走。 他马上打文慧的电话,提示音响了没两下就接通了,脑海的画面里,文慧的车子减慢了速度。 “喂,是我,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现在很不安全,赶紧掉头。” “我带女儿去鸽子坞写生去。没什么不安全的,我倒是很意外,你这时候会打电话给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吗?” 果然,范妮说的没错,时来新一直在自己的附近,这样走一趟还真证实了。 “我的事儿很复杂,一下子说不清楚,你听我的,前面可能有危险,你不要往前走了,别的事儿以后再跟你解释。” “那你先跟我说,关风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文慧从镜子里看看女儿,怕对话引起女儿的不适,因此把话说得含糊一点,女儿正专注地玩着手里的电脑。 时来新有些语塞,此时此刻,他只有避重就轻:“他的事情你要想知道,现在就回来,找个地方我跟你说。” “一句话的事情,你说出来就那么难吗?” 文慧说话间没有留意,后面千米外的一辆普通的国产轿车突然加速,其后还跟着一辆外观差不多的车子,就两句话的功夫,头里那辆车贴近文慧的左侧。 “你只要跟我说,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啊!……” 左侧的车子突然从左前贴过来,文慧连忙分神,右打方向盘避让,脚下条件反射地踩刹车,刹车系统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幸好此时车速不快,两辆车没有撞上,但文慧的车被逼得横停在公路上,文慧和女儿都绑着安全带,身体剧烈扯动一下,没出什么事儿,女儿受到些惊吓,手里的电脑都脱手掉在车座下面。 第93章 黄雀 此时后面一辆车也赶上来,一前一后,把文慧的车子堵在当中。 通过天空上的视角,几方都实时看到整个事情的发生,经过一两秒的错愕后,张诗卉立刻命令加速,同时呼叫前方人员前往接应,指挥中心也没有闲着,匆忙调动附近的警力来支援。 范妮看着不由兴奋起来,马上通知拧爷,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同时指挥无人机抵近观察,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截胡。 警方的无人机同样在接近公路上的出事地点,不属于公路上那伙人的两架无人机,都不约而同地飞到距离现场比较近的地方。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其中一辆车的反光车窗上开了一条缝,伸出来一支黑洞洞的枪管,看枪管的口径和长度,这是一支狙击步枪。 狙击步枪的第一个瞄准目标是警方的那架无人机,毕竟它的性能和块头都远超其余两架,“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射进无人机脆弱的外壳,弹头在机体内里面翻滚,将动力系统和电子线路破坏,警方无人机在空中摇晃两下,随后掉落下来。 几架无人机眼里不光有文慧母女,更是盯着彼此,范妮这方看到不妙,连忙控制着无人机要离开,无奈已被狙击手瞄准,飞行动作笨拙的无人机哪里还逃得掉,再听得一声枪响,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撕成两半,残骸散掉在地上。 在解决无人机的同时,两辆车上歹徒已经冲到文慧车子跟前,他们粗暴地用枪托砸碎侧窗玻璃,一手把文慧拽离驾驶座,也不忘了把她头上的耳机扯下来,他的同伙把吓得哇哇大哭的女儿抱将出来。 时来新刚刚还在和文慧通电话,被突然的变化打断,透过泡影目睹超车逼停的一幕,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接下来又听到砸玻璃的声音,还有文慧被吓得惊叫的声音,还有女儿隐约的哭声,在手机听筒中传来,耳中和眼中同时收到现场直播的时来新,直让他睚呲欲裂。 手机里再也没有声息传来,他才算缓过神来,扔下手机,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逼出这辆小货车的最大速度,向着山陵大道飞驰过去。 他嫌车速太慢,心中着急,他气急败坏地双手拍打一下方向盘,然后用力捏紧了,嘴里还念叨:“快呀,次奥,不管是谁,敢动她们一根毫毛,我要灭了他。” 无人机被击落,警方立刻失去了监控的眼睛,再也无法掌握态势,指挥中心里面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尤其是负责人付跑。 原本就是有些赌博性质的行动,现在彻底陷入失控,立场暧昧的副组长姚伟成,平常嚷嚷得最欢的海月方面来人,都在往一旁躲开。耳机里不断传来张诗卉的高声喊叫,整个行动组蔓延着焦躁的情绪。 付跑还是富有经验的,很快用一个个冷静的命令,把行动组各人拉回到正常轨道。他首先申请安排直升飞机立即赶往出事区域,即刻联络邻近鸽子坞邻近的郊区警察局派员支援,通报全市相关单位,包括各区巡警、联邦调查局、省内驻军,重点防范这伙持枪歹徒,他们持有至少一支狙击步枪,最后他自己也带人亲自赶过去。 劫持文慧和他女儿的歹徒们,将她们赶到同一辆车上,两车依然一前一后在山陵大道上前进,保持百公里以上的高速。 出事地点的弃车横在马路上,车道本来就不宽,造成来往的车辆速度缓慢,张诗卉他们的警方车辆原本落后他们大概两公里,却跟在慢慢行进的车龙后面,响着警笛也作用不大,急得车上的张诗卉按下车窗大喊大叫,要求前面车辆避让,奈何离前方目标仍是越来越远。 范妮也被这帮人的手段惊到了,她到底没有指挥这种行动的阅历,失去了直观的画面就完全抓瞎,跳着脚在屋内来回转了两圈,想起关风教给她的一句话,“重酬出死士”,哥哥的教导总是有道理的。 她拨通拧爷的电话。 “范小姐,事情不好办呀。”拧爷是同步看到无人机画面的,马上诉苦,“那伙人不知什么来路,人强马壮的,对上会吃大亏!” “原价格两倍,不啰嗦,希望你办妥了,不然前账加后账,在宁越你是没法混了。” 拧爷眼看着这单生意难度在直线上升,还有警方在参与,心里不由打起了鼓,但回头想有四张单子背在身上,这件事若办不好,恐怕要名声扫地,加上有三个弟兄的命断在时来新手里,上上下下在看着,此时决不能怂。刚巧范妮打来电话,加钱要利诱他,便顺势答应下来,下决心干一票轰轰烈烈的,大不了回去钻山沟。 时来新猛开了一通车,终于把上头的热血凉下来一点,二手小货车已经竭尽全力,由于设计缺陷,高速下迎面而来的气流,把车头推搡得略向两边摆动,其实已经相当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翻车的下场。 冷静下来后,他把车速稍降下来,保留有一定的余地,还一边分神观察那帮歹徒行驶中的两辆车,见他们的上空仍跟有一架无人机,决定先解决掉他们的眼睛。 那架无人机的速度远不能跟泡影相比,泡影只用了两秒钟就飞到它的侧上方,调整一下飞行姿态,几乎贴到对方机身上,对方当然看不到隐形中的泡影,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时来新看位置差不多了,脑中指令泡影发出闪电,击向无人机。 时来新也是被逼急了,在大白天、众目睽睽的天空上,毫不顾忌地使用泡影的能力。 泡影那蓝色的电弧在高空处闪现,在有些阴沉的天空中并算不显眼,一瞬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强电流把无人机的内部线路、电路板全部在转眼间烧坏,电机立即停止运作,机身直直往下掉落,不知落到了何处。 干完这件事,他再驾驭着泡影,飞抵公路上奔驰着的两辆车处,飞行速度跟车窗保持一致,近距离观察车内的情况。 头一辆车,车上有四名歹徒,都有持枪,三短一长,那个狙击手也在这里,其中一个坐在副驾上的,正对着电话在哇哇说着什么。 后面一辆,前坐两个歹徒,后座上是文慧和女儿。文慧正抱着女儿,女儿不敢看周遭,头埋在母亲怀里,身子不住发抖,两母女紧紧搂在一起,看得时来新心里一阵痛。 泡影继续保持追踪姿态,这边暂且不管,眼前就有个大麻烦,山陵大道正堵车,入道口外面排起长长的车龙。 他对宁越相当熟悉,附近大路小路都是知道的,想起上山陵大道的前一个路口,有一条小径,穿过大片农田和村道,直插到鸽子坞附近,只是崎岖难走一点,但省下不少的路程,他决定抄小径。 在鸽子坞路口,警方早就布置有一组人在埋伏,原本是要接应文慧母女的,道上大塞车,后面的警车跟不上来,这组人也收到命令,立刻离开埋伏地点,从山陵大道的那一头出发,试图当头迎上歹徒的车辆。警车车顶置上警灯,跑了五六公里,就远远见到歹徒的两辆车飞驰而来。 他们来不及布置路障,当机立断,把车横停在大路上,人员都下车持枪,以车身作掩体,要逼停歹徒的车辆。小组负责人还拿出小喇叭,打算冲前面喊话。 张诗卉在同一时间也接到了小组在通讯频道里的报告,心里在打鼓。己方是一辆车四人,全是标准警用的手枪,威力一般,配弹量也不多。 对方人数占优势,而且有步枪,有没有其它重武器还不知道,更重要的,这伙歹徒刚才的行动中,干净利索,显得训练有素,打无人机的手法更像是战场上用的,具备职业军人的战斗力,自己的人拦得住吗?她倒是担心起同伴的安全来。 歹徒们的车驶近,还未进一千米距离,头车里的狙击手已经瞄准好,几个呼吸间,他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过,横在路上的警车一个轮胎被击中,轮胎“嗤”的一声瘪掉,又是一声枪响,车窗玻璃被打碎,行动组便衣警察手枪射程够不着,也顾忌人质的安全不敢开枪,只能往车身后面躲。 接着枪声不断,场面完全被狙击手控制,警察刚想冒头他就开枪,被压制得动弹不了,也许他不想真杀警察,很幸运地没有人倒在当场。 这场接触战完全一边倒,全过程不到两分钟,警察方面甚至连一枪都还没有开。 眼看着两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便衣警察们只得勉强随在后面远远跟上,并沮丧地向指挥中心报告。 时来新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枪战,现在算是开了眼界,此刻他车上的武器只有一根球棒,这怎么跟歹徒拼?不管了,到时候再说。 第94章 爆炸 歹徒们的车顺利来到山陵大道尽头,前面就是非标准公路,属于鸽子坞的地界,这个区域是低矮丘陵地貌,道路两旁遍布着灌木丛,视野非常受局限。 路走没多远,从前面的道路拐弯处突然钻出来几辆车,两边的人同时都是一愣。 来人正是拧爷和他的一众手下。他们本就打着半道截击的主意,突然见到两辆车,和范妮那边的最新情报吻合,狭路相逢,虽是意外却在意料之中,一伙人有备而来,拧爷一声令下,马上就进入到战斗状态。 对面的歹徒们,并不知道拧爷一方的来路,凭着经验直觉,就已经看出来人不怀好意,他们具有良好的军事素养,仓卒间也能够迅速作出正确的反应。 两边几乎同时把车急刹住,拧爷这边先开的枪,行动之际没有瞄准好,几颗子弹飞去,在对方车身上打出一个枪眼,接下来,找好射击位置的人接着开火。与此同时劫持文慧的歹徒们反击也到了,一时枪声大作,子弹到处横飞,场面相当混乱。 文慧所在的后面那辆车里,歹徒的动作很快,遭遇战打响前,开车的歹徒掏出枪,便下车边向文慧喊,“想活命的就趴下,别动!”文慧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当枪声响起,才如梦初醒,慌忙中在车后座趴下,把女儿死死摁在身体下面,浑身不住地颤抖。 拧爷这边火力强,有两支自动步枪,一梭梭子弹打过去,形成了火力压制,但缺乏战术训练,没有战场的经验,不懂穿插移动,一味在位置上射击,虽然打得热闹,场面占据上风,并没有取得真正的战果。 反观对面的歹徒们,人数与火力处于劣势,但表现镇静,借助各种环境隐蔽,还不时反击,射击准确度也高,不一会儿,反而是拧爷这边先倒下两人。 时来新一路颠簸终于把二手小货车开到鸽子坞,车身上已经沾满泥土。他所选择的路线,到达的是鸽子坞另外一个方向,在此处耳中可以听到爆豆般的枪声从不远处传来,有些像鞭炮声,但比鞭炮声闷得多。 他用泡影早已把环境探明,发生枪战的地方离现在自己所处位置,隔着一座小山,开车去还要绕很大的一圈,倒不如徒步翻越过去的快。 这座低矮的小山中,有几条小径,断断续续,不常有人走,却不会给时来新造成多大的碍难,索性下车徒步过去。 他心里着急,走的是直线,也不管地势有多陡峭,硬趟过去便是,手里只提着一根球棒,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武器了。 顺着山势上了山,然后又往下走,他的奔跑速度超人,不一会儿,就快要到达战场的边缘。 论战斗力,拧爷这一边和对方差得甚远,他的人虽受过训练,但都是些半职业的杀手手段, 谈不上多强,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在职业军人面前就显得差距比较大。 他们以多打少,打了一阵还吃了亏,凶性被激发出来,都不等拧爷的吩咐——现在场面已经很混乱,枪林弹雨中,拧爷的喊声没几人能听见,等同于失去指挥。 有人就拿出此前准备好的土制炸弹,这种炸弹威力不小,但不太靠谱,容易误伤到自己人。他们用火机点燃,远远扔出去,也顾不上准头,反正在对方的防区里就是,结果炸弹在地上滚了几下,来到后一辆车的前轮旁,文慧母女此刻还躲在车里。 引信还在燃烧,足足延迟了数秒,然后才被引爆,爆炸造成巨大能量冲击,把附近的几人撞到在地,爆炸声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那辆车子更是首当其冲,车身剧震,所有玻璃碎裂,车头被推起,离地有半公尺高,接着整辆车翻侧过来,掉回在地上。 车里的文慧母女浑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猛然发生爆炸,剧烈震荡使她们眼前一黑,大脑开启自我保护,两人都进入了昏迷状态。 当文慧经过短暂的昏迷,睁眼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躺在车厢里,车顶不在上方,此刻头上是一扇车窗,身上多处的疼痛接踵传来,让她不禁叫出声来,接着她的眼睛终于找到女儿,女儿躺在她的背后,一动不动,仍是处于昏迷当中。 “静雪,醒醒,静雪……” 她喊着女儿的名字,但女儿依然没有回应。 外面的枪战犹在进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时传来,她不知道女儿究竟怎么样了,着急地扭动着手脚,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她要带着女儿离开。 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时来新都尽收眼底,目睹文慧和女儿坐的那辆车子被炸翻,他骇得脸色惨白,头皮发麻,不顾一切地往翻侧在地的车子冲过去。 前往翻车地点的路线上,有一名枪手的隐蔽位置,他此刻背对着时来新,正举枪向外面进行射击,时来新也不管他是哪一方的,重重一棒敲过去,发力非常狠,正打在枪手后脑处,以他的力量,估计颅骨都碎裂开,枪手毫无声息地软倒在一旁。 时来新也没时间理会他,继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翻倒的车旁。 战场正在不断扩大和移动,双方交火的热点已经转移到各处,劫持歹徒一方,在对手使用炸弹后,知道不能力敌,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撤退的路线,翻车的位置反倒成为战场的一个角落,被灌木伸出的枝叶遮挡着大部分的视线。 在翻侧的车子旁,满地都是油污,车身破损非常严重,外壳被爆炸熏得黑乎乎的,幸而车中汽油没有被燃烧,不然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时来新跳到车上去,踩着轮胎上蹲下来,耳边偶尔会听到子弹在头顶飞过的呼啸声,下意识地不住作着藏头缩颈的动作。 他手握住车门把手,试着拉一下,咔的一声,竟然没有被拉开,车门应该是变形卡住了。他将另一只手抓住门沿,两手同时往外掰,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还低吼了一声,车门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文慧。 文慧手脚尚能够活动,但身体不知被什么东西夹住,动弹不得,正在彷徨间,听到头顶响动,车门被掀开,眼前一亮,就看到了时来新熟悉的脸庞,不由得惊喜交加,泪水不由自主在脸上糊了一片。 “拉住我的手。”时来新伸手往里面大喊。 文慧连忙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大手,他攥紧一使劲,文慧身体被往上拔了一截,身子立刻松动起来,可以用另一只手兜住女儿的肩膀,她高声喊“再拉”,接着感觉到一阵大力将她往外提,同时女儿的身体一轻,再一使劲顺利把女儿拨拉到胸前。 时来新先把女儿抱出车厢,也顾不上看伤势,一手搂紧了,另一只手继续把文慧拉上来,他轻轻跳下车,然后把文慧也接下来,抱一个拉一个,撒开腿就跑,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离开再说。 文慧有些外伤,不妨碍走路,被时来新拉着,亦步亦趋,从战场的边缘往外走。这边的动静也被交战双方注意到了,只是两边的人都没有想到,他们想方设法寻找的时来新,他本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皆以为是对面的人,抽空往这边射击,要封锁住几人的去路。 一时间密集的的子弹飞来,好几发落在身前近处,激得尘土扬起,把文慧吓得抱头尖叫,时来新忙拉紧她,两人连爬带滚,向灌木丛中钻,直到外面的视线被完全树木遮挡,才暂时获得安全,但子弹仍是不时呼啸而过。 密集的灌木胡乱生长,到处都是缠绕的枝条,树丛里根本就找不着路,时来新着急要出去,把女儿交给文慧抱着,用衣服包裹住头脸,硬是用身体碾出一条路,手上背上被钩出多道血痕,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抱着女儿往外走。 身后的枪声渐渐稀落,不知打到何种程度,因为顾及到文慧的体力,要绕着陡峭的地势走,路程被拉长了不少。走着走着,时来新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噤声,他从泡影那里看到前面有埋伏。 那人隐藏在一处凹陷的土坑里,上面有树的枝叶覆盖,泡影在高处时还发现不了,当飞行高度降下来,视线聚焦在逃跑路线上,来回往复地扫描,凭着一点衣料的颜色跟环境的不同,才找出这个枪手的位置。他手持的是一支狙击步枪,赫然就是之前击落无人机的那位狙击手。 第95章 伤情 打过游戏的人都知道,狙击手很危险,时来新就不打算自己摸过去了。其实那位狙击手已经瞄准过时来新好几次,都被过于浓密的树木遮挡了视线,使时来新在行进过程中幸运地没有吃到子弹。 就在狙击手再次进行瞄准的时候,泡影悄然来到他的头顶,启动了蓝色闪电攻击,蓝光骤然闪过,狙击手抽搐了几下后就没有了动静。 时来新直接向土坑走过去。 带着文慧来到土坑,她发现躺在地上的枪手,还被吓了一跳,然后见这人一动不动,兴许是具尸体,才放下心来,但还是远远躲在一旁,不敢靠近。 时来新从地上捡起那支狙击枪,这是件好东西,买都很难买到,他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斜挎在肩膀上,接着还在那人身上翻找了一下,从口袋里找出两个子弹夹,放到身上收好。 文慧有些讶然地看着他的动作,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女儿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呼吸有转弱的趋势,必须尽快送到医院去,两人抓紧时间抱着女儿继续赶路。 走了一阵,后面的枪声已然听不到,时来新边行动,边控制着泡影扩大搜索范围,把前后左右都看过一遍,发现两帮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劫持文慧的那方歹徒被全歼,另一方在战场上做着搜寻的动作,估计很快就会察觉文慧已经逃脱了。 果然,就在两人刚绕到山的另一边时,看到拧爷的人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进山,应该是想搜寻文慧两母女。 他们行进速度很快,对比起来,时来新这边拖家带口的显得有些慢了,双方距离在不断接近着。这样下去不行,时来新不得不硬起心肠,用力拖拽着文慧提速奔跑,把她带得跌跌撞撞,也不敢稍缓下来。 文慧身上既累又疼,双腿走得快没有力气了,有时候简直是靠着时来新的力量在地上滚。但她知道现在是生死之间,只有咬着牙坚持。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幸好这时时来新的那辆二手小货车也在望了。 文慧看到希望就在眼前,身上力气似乎又回来两人一点儿,反倒速度快了起来。就这样千辛万苦终于熬到了车旁,时来新拉开车门,迅速安置好文慧和女儿,自己则跳上驾驶座,立刻发动汽车。 这时后面的枪手也赶到了,见目标要跑,虽还没有进入射程范围,就迫不及待举枪射击。 时来新驾驶着汽车,发动机嘶吼着冲向来路,同时枪声传来,子弹“碰碰”打在车身后背,留下几个弹孔,后玻璃被打得粉碎,文慧稍有些经验了,早已抱着女儿钻到座位下面,子弹没有打着她们。 枪声越来越密集,拧爷和手下眼看车就要远走,都举起枪来扫射,边开枪还跑起来追。人腿到底跑不过车轮,小货车终是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把追兵甩掉。 “终于安全了”,时来新稍松口气。 这会儿他才有空回头看女儿的情况。女儿的状态很不乐观,嘴唇在发青,脉搏很弱,似乎身上的伤很重,但从表面上又看不到伤在哪里,文慧焦急心疼,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只有祈求早点能到医院。时来新把车开得飞快,泡影的速度几乎快到音速,前后左右,几个方向寻找最快的路径。能送到省级医院当然最好,但路程遥远,最近的医院中比较好一点的,是宁越市京山医院,虽不是心中的理想,但他还是决定先到那儿,把女儿抢救过来后,再考虑转院。 车开了有二十分钟,终于来到医院大门口,时来新扔下车子就抱着女儿直奔急诊室,嘴里大喊:“救命啊,医生,快救命。” 医院急诊室医生护士的手脚也很快,让时来新把女儿放到急救病床上,输氧、注射、测量生命体征,询问出事情况,简单处理过后,催促他先去缴费。 留下文慧在急救室,他马上跑回去,在车里把装现金的包拿在手上,又急匆匆跑到护士面前,一手抓出十几叠钞票,堆在桌面上,跟护士说:“钱先押在这儿,不够再给拿,请给我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最保险的医疗手段,多少费用我都给,就请你们多费心,务必请救救我女儿,事后必有感谢。” 经过急救,女儿的心率和血压等指标恢复正常值,算是从危险中拉回来,但仍在昏迷当中,接下来需要进行各种检查,确定伤情。文慧守在女儿身边,也顺便把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了。 时来新也没管自己身上的小伤,仍是穿着那件沾着泥带着血的衣服,忙着给医生护士送红包。红包的内容特别厚实,这也算遵照是联邦公办医院的潜规则,花点钱会得到更好一些的照顾。 远离了危险,女儿的情况也稳定一点,文慧今日死里逃生,经历了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遭遇,仿佛耗尽元气,身上软软的,提不起劲,靠在女儿的病床边慢慢回血。 她也是现在才有空观察时来新,他变化非常大,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先前在枪战现场上,那个冲在子弹缝隙间的身影,显得很伟岸,那样地无畏,的确是拼了命地救自己和女儿,她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一面。 在充满幻想的少女时代,情窦初开时,总把将来的爱情想象得如同电影故事一样:自己不知为什么身处危险之中,一位白马王子冲破重重险阻,冒着枪林弹雨,将自己救出,王子和坏人搏斗的身姿,是那样帅气,让人移不开眼睛,接着两人上演一出完美的爱情。 现在,差不多的情节出现了,更完美的是,那个人已经是她的丈夫,然而剧情有多精彩,现实就有多讽刺,她对他已难言有爱。 时来新的变化很大程度在外表上,但看着他对医生护士们说好话、送殷勤的样子,就和以前那个人重合在一起了,很拉得下脸,这个性格特征没有变。即使在他的高光时刻,他身上就缺乏那种成功人士靠身份地位蕴养出的品位,走近他就会发现,依然是那种勤勤恳恳的创业小白感觉,有点土,有点俗,不高档。 文慧暗叹一口气,和关风一比就……,胡思乱想到这,她突然醒觉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她为什么冒上那样大的风险都要往鸽子坞?不都是为搞清楚一个事实吗。 他在战场上的表现越惊艳,那个……可能性就越大。 时来新跟着护士一起把女儿推去照X光、超声波、核磁共振,把红包送到每一位操作医生手上,希望加个急,尽快把结果拿出来。有好话与金钱开路,各种检测结果很快汇集到负责医生的案头,医生也很尽责,认真查看了不短的时间,时来新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打扰医生,只是耐着性子等。 医生看完后对时来新张张嘴,又有些迟疑,时来新有不好的预感,对医生说:“您照实讲,没关系。” 医生看到的情形的确是个不太好,女儿的脊柱有一处骨裂,神经系统受损,受损情况还有待进一步检查,动手术是必须的,还有一段不短的康复过程。 时来新心里咯噔一下,各种不良情绪涌上来,用了两秒的时间,才稳定住,连忙问医生,有长期行动不良的可能吗?他刻意地避开了那两个字,医生轻轻地点一下头,安慰他说,那是最坏的结果,神经受损程度轻一些,好的手术,好的康复都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时来新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生办公室,无力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如一辆烈火战车终于熄火,长时间地沉默,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他最清晰感觉到的,是燃烧在心里的愤怒,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种痛苦,制造这些事情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站起身,他正想去找文慧,忽然又坐下来。悬停在医院上空的泡影,看到有几辆车子从市区方向驶来,停在半个街区外,好像有意躲开到医院大楼的视线范围外。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动作敏捷训练有素的样子,他们分头向医院走来。 再往更远的外围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布置了一些警车,都在各个主要路口,曲曲折折地在四面形成一个颇大的包围圈,还不断还有新的警车加入,包围圈在完善当中。 警察的行动来得好快。虽然早有准备,也估计不到警方会效率这么高。 他快步来到重症病房外,隔着大块玻璃看女儿,文慧坐在病床边上,一抬眼正好与时来新对上,两人一直到现在才有目光接触的机会,都一时移不开,双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都放在眼睛里了。 第96章 回击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或许是都知道彼此想说什么,更知道答案,又可能是想不到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时来新再深深看了眼女儿,转头离去。文慧知道,他真的需要离开了。 时来新在放射科顺手拿了一个装菲林用的长纸筒,把狙击枪放进去刚好,扛在肩上很像运货的工人,于是决定保持这个形象,从医院的后门走出来。 他打量四周,只见眼前飘过粉状的小晶粒,扑在脸上冰凉的,抬头一看,入冬的第一场雪来了,天空的颜色浓黑得像墨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该走了,再不走外面的包围圈就真要堵上了。依照头上泡影的指引,他完美避开那些疑似警察的身影,没费多少工夫,就顺利脱出包围圈。 …… 张诗卉他们扑空了。 赶到鸽子坞的时候,那里已是遍地的狼藉。很多地方被炸弹肆虐过,到处可见子弹弹壳,鼻间仍能闻到残留的硝烟味道,几辆被打残的汽车残骸被遗弃当地,还发现几具尸体,身上佩带有武器,看伤口都是死于爆炸和枪杀。 付跑也到了,看到这个情景,一脸的郁闷,一个有准备有周密计划的行动,最终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心情怎好得起来。实际上情况比想象还要糟糕,被劫持的文慧母女,处于失联状态,处境不明。而且,这个新鲜热辣出炉的案件,是本市有史以来最恶劣的枪战事件,规模堪比一场小型战争,照现场的血迹分析,死伤数字绝不止眼前的几具尸体。 这已经不是行动失败的问题,而是面临被追责的问题,上头被议员诘问时,一定会狼狈不堪。因此,付跑的仕途将被蒙上厚厚的阴影。 联合办案小组刚成立,又面临被解散的命运。 付跑动用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将附近的几座小山找了个遍,没有文慧母女的踪迹,也没有找到涉案人员的半点影子,现场遗留的线索还是有不少,但需要时间去分析,眼下做不了什么。 涉案的枪手应该是被同伙接应走的,天上的直升飞机覆盖范围很大,但都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他们也许就混在路上的车流当中,迅速转移到别处,设卡拦截的收效不会太大。 这时,很意外地,张诗卉接到一个电话,说时来新和妻女在京山医院,听闻这个消息,付跑的眼睛亮起来。如果能抓到时来新,行动就不能说失败,因为真正的目标落网了,基于那些不能说的原因,这个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付跑马上布置人手,包围了京山医院,但进去搜查良久,没有见到时来新的人影,只找到文慧和她的女儿,时来新提前一步走掉了。 看着眼前越下越大的雪,付跑心中萧瑟,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上司的怒火。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在战场边上,“捡到”一名昏迷的歹徒,具体属于交战的哪一方,尚不清楚,先送到医院救治,等这个人醒来,很多疑问都要着落到他身上。 付跑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时来新,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仇家,动用到这等武力,他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原来想得简单,单纯的引蛇出洞,结果有这么多毒蛇同时爬出来。 交战的双方都是什么背景身份?其中有一方和警方有过交火,当真是干脆利落说干就干,完全是职业军人的做派,警方在他们面前不是一个等级的,从那些人留下的装备看,其身份十有八九是雇佣兵。可就是这帮人,后来碰到一伙更穷凶极恶的匪徒,用炸弹像过家家般随便,结果被团灭。 两伙人也幸好是在山里遭遇上,要是在市区,那要发生多大的伤亡,造成多大的社会影响,想起都后怕。 这个行动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其实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已经是很幸运,作为诱饵的文慧母女,还能完完整整地回来,情况就没到最坏的程度。 这次行动本身经不起推敲,用普通市民的生命安全作赌注,违反警方行为准则,是多少人的脑子坏掉才做得出如此决策。如果有人揪住不放,麻烦会很大,不过似乎不用过于担心,那些人神通广大,完全可以盖得住。 …… 时来新又恢复了自行车运动爱好者的打扮,穿行在城市绿道上,心里还在琢磨女儿的事情。昨晚跟文慧通过电话,决定把女儿送到省人和医院动手术,文慧特地托熟人找关系,请首都医院一位专家来宁越做手术,包括一系列的安排,价钱很昂贵,不过这样做可以提高手术成功率,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给。 他把旧房子藏钱的位置告诉了文慧,还嘱咐她,术后的康复阶段,可以在国外找一家专业的康复医院,艾瑞肯国也好,易鲁帕洲的也行,不要怕花钱。 他在江对岸的江培县,找到一个地方住下来,这里品流复杂,在宁越行政区域之外,但距离又很近,估计宁越警方的铁犁一时半会扫不到这。 至于詹毅那里得到的几样东西,经过长时间考虑,他在今天早上,把那支属于詹毅上司的激情视频先挑出来,标题定为《宁越贪官詹毅被害后秘藏资料大公开之一》,题目有些恶俗,也不管了。 接着他把文件发给了水军哥儿们,事前就了解过,他们可以干脏活,上次关于福临电子的事情,他们就干得不错,现在有关的讨论在全网沸沸扬扬,福康电子的日子很不好过。 按下鼠标键,他冷冷地想,这就是你们伤害我家人的报复,好好享受吧,不够还有。 住在江培,和市区隔着一条江,有点不方便,每天都要骑车跨过大桥,花费不少时间。沿着绿道骑到花园口,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向左到卫长青刚搬的新住处,向右是到他老婆和儿子隐藏得很好的家,时来新在路口想了想,还是转向了左边。 卫长青喜欢住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原本在轩梧湖别墅区的房子,估计上次被时来新闹怕了,马上新换个房子,位于蓬莱岗,也在山边上。 时来新爬上山,找到一个埋伏地点,这个地方是早就看好的,距离卫长青的房子一千多米,刚好在狙击枪的射程内。他在射击位置垒好土块安放好依托,取出狙击枪,调整一下枪机、瞄准镜,卧倒然后在瞄准镜里观察目标。 这支枪的使用方法,是在“爱国者论坛”上找来的。他是枪械方面的小白,连这支枪的型号都不清楚,拍下照片发到论坛上,向站内网友请教,也没有费多少工夫,有位网友就给他发来一份原厂出的使用说明,他照着在住处摆弄了一整天,终于摸得差不多,今天来是准备开第一枪。 对于职业枪手来说,时来新的做法有些像开玩笑,闭门造车般学一天,就敢拿出来实战使用,未免太儿戏了点。 泡影早一步把房子里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此刻卫长青的身影已经进入了瞄准镜。 卫长青这两天没有乱跑,躲在家里隐居,外面出了大事,局势飘摇,置身其外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乱就随它乱,等牛鬼蛇神都上过场,自己再谋定而动。另一方面,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时来新的威胁直指自己腹心,自己找不到他,他却掌握着自己的动向,他借苏凯传递的话让卫长青寝食难安。 时来新的老婆和女儿是他最大的弱点,而他又拿捏着许多人的痛脚,借此让各方忌惮,想让局面上形成对峙,相互之间保证摧毁,从而让家人的安全得到保证。 卫长青是不甘心的,自己财雄势大,手底下养着一大帮人,竟然被这只小强搞得没办法,这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长此以往组织的权威何在。 因此,范妮那个疯女人安排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持着默许的态度,让她冲在前面,有事就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是顺利自己也坐享其成。 为了绝对的安全,卫长青还买了这处安全屋,很隐秘,外界是不知道的,现在呆在这暂时不跟外面联系,应该不会出问题,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反正闲着也无聊,便自己下厨,煎了一块牛扒。为了尽量减少与外界的联系,这边没有叫来厨师,吃什么都是自己动手,虽然有保镖在,他们的手艺实在太粗糙,他又是个对生活品味很讲究的人,不如自己来干。 把牛扒煎至五分熟,表面金黄,却又把香浓美味的肉汁紧紧裹在里面,达到一种非常好的状态,他暗自得意,有些人就是干什么都行。 弄完牛扒,看一下,像还缺点什么,就动手又拌了一个沙拉,摆盘上桌,倒上一杯十五年酒龄白葡萄酒,在脖子上围上餐巾,面向风景窗外的青山,惬意地开动刀叉。 第97章 代价 卫长青叉起一小块牛肉,纯正带点植物芬芳的肉香萦绕鼻端,张嘴伸舌头,味蕾张开,准备接受一场美味的洗礼。就在这享受美食,饱揽风景的时候,他眼前的的巨大风景窗突然碎裂,那幅自然的风景画顷刻化作支离破碎,几乎是同时,摆在桌面的酒瓶炸裂开来。 “哐”、“当”两个玻璃物品破碎的声音才反射到大脑中,酒水和玻璃渣子就已经溅了他一脸。犹是他反应快,也呆滞了一两秒,才晓得扑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嘴里大声呼唤保镖的名字。 第一次狙击行动就这样失败了。 时来新有些遗憾地收起枪支,撤离射击位置。没有把卫长青干掉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相较于让对手的组织换一个领导人,留着一个心怀畏惧的卫长青也许更好一点。估计这次过后,他已经吃到苦头,有了足够的忌惮,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换个人来坐在这个位置上,时来新还要再教育一番,反倒麻烦。 通过泡影继续监视屋内的情形。射击时他的手很稳定,这是他的优势,能够长时间把准星套在目标上,不会摆动,但没有计算好风速,激发时呼吸也明显不匀,打人却打到酒瓶上,这种差距实在有些丢人。看来距离成为一位真正的狙击手,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敲山震虎,战术行动上失败,战略目的却达到了。就当这次行动是一次射击练习,胜固欣然败亦喜,已经不错了,才第一次开枪,他安慰自己。 “凯哥,我时来新,再麻烦你转个话,就说刚才的事只是个警告,下次就不这样了。”跨上自行车后,时来新不慌不忙打了个电话给苏凯,让他递话给卫长青,此时正好。 …… 这几天网上因为一个视频而炸开,不少的网站和论坛不约而同,挂出来一个题为《贪官詹毅被害后秘藏资料大公开之一》的视频,内容过黄被删减了很多,大部分是截图,马上被炒得很热。 很多有操守的新闻网站还事先调查了一下,詹毅真有其人,有政府敏感部门的身份,最近也是遭遇车祸死亡,有识之士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于是大媒体谨慎一些,作为一则社会动态有节制地刊出,其他的小媒体就不管了,不光原汁原味,还添油加醋,派出狗仔队,真真假假地报道一番。 全国网民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宁越。 视频里的主要人物被起了底,男主是詹毅的上级汪费,女主是同部门的一位女下属,网友们在观赏之后,不禁纷纷发问,詹毅究竟是不是贪官?他收藏这段视频有什么用?他和汪费一起做过些什么? 小报们已经做过调查,詹毅的老婆名下有多处房产,存款过亿,明显与他们的收入不相符,贪官一说并非空穴来风。他和汪费最近都参与主持了地铁六号线的招投标工作,工作已经完成收尾并确定了中标的企业。 于是这个地铁六号线项目马上变得很可疑,不光是网友讨论得热烈,社会舆论也被带起来,一部分议员闻风而动明确地提出了动议,“对詹毅的死因作调查,汪费需要暂时停职,地铁六号线项目重审”。 网友们很期待,这只是“之一”,那接下来呢? 有关政府部门在议员们的动议还没有形成议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动作,因为这个事件明显地有疑点有证据,他们不想给公众一个官僚、迟缓的口实。 汪费马上停职,接受纪律部门调查,如果有违法事实即移交司法部门。警察局立即对詹毅车祸死亡事件成立专案小组,重新调查死因。 地铁六号线项目重新审核,中标方“永兴基础建设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要配合调查。 …… 在一个秘密的会议室,这里完全与外界封闭,没有窗户,很宽敞,有一面墙是整块的液晶显示屏,会议室当中摆着一张长方形会议桌,桌旁坐着三个人,卫长青、拔哥,还有一个梳着分头的中年人,液晶显示屏上有两个视频窗口,分别是两个人的大头图像,这是一场视频会议。 视频窗口里的其中一个是个外国人,年纪六十多岁,满头的白发,另一个窗口,则是一位三十来岁出头年轻人,样子很干练精神。 “事情就是这样,地铁六号线项目,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会被冻结,以我们现在可以做到的,只能是拖延,直到人们把事情遗忘掉,才可以有动作,而且必须换一个壳。”说话的是梳着分头的中年人。 “那造成的损失呢?谁来为这个事情负责,这种小事儿先生不会管,但证明我们的团队存在很严重的用人不当、人浮于事的状况,要拿出措施来,不然迟早会出大事儿。”视频窗口中的那位三十来岁年轻人发话了,表情严肃,他接着又加了一句,“古斯塔夫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意见,超,希望青能吸取这次教训,拿出一个稳妥的收尾方案。”另一个视频窗口的外国人接话。 脸色有些苍白的卫长青站起来,向屏幕方向微微躬身,清清嗓子道:“我对这次事件的发生感到无比的抱歉和自责,我决定向组织辞去本省分区管理小组负责人的职务,中元基金不参与本年度的分红,并把时代新科技建筑材料公司全部移交出来。” “我同意,并且提议由戈战夫接替分区负责人的职务,古斯塔夫先生,你觉得怎样?”视频窗口中的年轻人道。 “我同意。青,不用为这件事再有什么负担,让它过去吧,另外,我们这边的那个小爱好,请你继续费心。”古斯塔夫脸上带着微笑。 “一定,一定,最近一批新货马上就到。”卫长青头点得快成鞠躬了。 “那就这样吧。”那个叫超的年轻人消失在视频画面。 古斯塔夫点点头后也黑屏了。 只留下座中的三人,三人相视沉默了几秒,卫长青按动桌上的对讲机按钮,说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不多久会议室的一扇门打开,范妮走进来。她依然穿着灰色职业套裙,没有涂口红,素着脸,有些蹒跚地走向会议桌,脚步缓慢,来到会议桌前,双膝跪倒在地,低垂下头,卷曲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下身的窄短裙明显不太适合这个动作,把臀部、腰身、大腿紧紧勒出来,裙下沿往上抽到一个尴尬的位置。 三个男人坐着一动不动,冷冷地向下看来。卷发丛后面,范妮牙齿紧咬着嘴唇,也许是出于羞辱,她的身体不停在颤抖。 沉默的场面持续了一会儿,卫长青站起来,走到范妮面前,高扬起手扇将下去,会议室里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他反手又扇下去,一连打了十几记,下手很重,范妮被扇得身子两边摆动,嘴角开始流血,但仍倔强地不出声、不哭、不求饶。 “好了,老卫,事情也就这样了。”一旁的拔哥终于开腔,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走出了会议室,戈战夫也跟着起身离开。 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卫长青也住了手,胸口起伏着,刚才还平静的冷脸变得扭曲狰狞,扭头再度盯着范妮,范妮直起身抬头看着他,脸已经被打肿,口鼻都在流血,她任由血流下来,滴落到衣服上,表情似笑又非笑。 卫长青和她对视着,喉咙里忽然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把她提到会议桌旁,按倒,粗暴地扒下短裙,一手撕掉黑色…… 他脸部肌肉就抽搐着,嘴里发出不连贯的音节,喘息声在绝对安静的室内粗重到如同鼓风机。 范妮依旧趴着,伸出舌头舔掉鼻子里流下来的血,吞咽下去,然后笑了,由于整张脸都是肿的,这笑很丧、很扭曲。 第98章 陷阱 雪下了两天。 省人和医院的西边围墙外,这里算是内街,开着一家云吞摊,支起的棚架上面已经铺满了雪,棚内却是热气腾腾,大锅冒出的蒸汽为小摊撑起一个温暖结界,即使肚子不饿,也吸引着人进去坐坐,享受一下人间烟火。 时来新走进来坐下,当然不好意思不消费一点,叫了一碗大肉云吞,撒上海米葱花的那种。今天是女儿动手术的日子,他一定要来看看,能见着女儿的面最好,但是围着医院绕了一圈儿,都找不到机会。 警察方面安排了人手保护,有两个人,都在女儿的病房门口守着,日夜换班。他本来巴不得警方的保护更严密一点,现在反把他难住了,总找不到机会,又想不出好办法,只有在附近打转。 借着泡影的视野,看着女儿被推进手术室,原本他可以让泡影跟进去,或者转到窗户外面去看,可他不敢。 他心里一阵阵的紧张,总希望能得到好的结果,不要听见坏的消息。 女儿年纪小,不知道愁滋味。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还是让文慧、外公外婆给她看卡通片,看到好笑的,还可以乐一阵,泡影每天飞过来好多回,他见到觉得心酸得不行。他尤其恨那些出手加害女儿的人,恨透了,下定决心:这事儿没完。 他今天哪儿也不想去,就守在这里。 云吞上来了,冒着香气,冷天里的一口热食,还是相当吸引人的,肚内虽然不饿,但还是有吃上一碗的欲望。 正吃着,有两个人从外面经过,开始他没有留意,但一转脸,想起在泡影的画面里见过这两个人,在半小时前,而且好像不止一次,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这两人的外套换过,但围巾没换,他认得其中一人围巾上的千鸟结图案。 脑海马上切到泡影的画面,让泡影在他百米范围内飞了几圈儿,结果发现好几个行动可疑的人,他们隐藏得很好,有的是小贩,有的是行人,不小心观察,就真的会忽略掉,如果这几人是不怀好意的,他已经身处在包围圈里了。 看来今天是光顾着着急,大意了。 他逐个打量着云吞摊中的顾客,真有个人在躲自己的目光,那人在自己后面进来的,坐在棚子的外侧,正低头喝着云吞汤,假了吧,云吞汤真这么好喝? 虽不是很确定,但很简单,测试一下就知道了。 他麻利地站起来,扔下十块钱给老板,快步出了小摊,往大马路方向走。他的动作太快,几个可疑目标当中,有人明显反应比较大,那种微一愣怔又止住的肢体语言,被他尽收眼底。 路过一个摆卖头饰的小贩,这也是可疑目标之一,大冷天的头都要包起来,哪有用头饰的需求,也太没有常识了吧。那人抬头看一看他,开始吆喝,“精美饰品大甩卖,看见就别急着走,不买也来看看。” 时来新也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看着步频不快,但步幅很大,一步可以跨出很远,他的行进速度出乎那些人的意外,不约而同地从各自位置加快动作跟上。到大马路前要经过一个路口,那里应该还有一个,那人和他打对面走过,藏在围巾后面的眼神开始闪烁,明显放慢了脚步,似乎在等待同伴的信号,到底拦还是不拦。 时来新也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出手。两人擦身而过,那人没有动作,时来新也松了口气。 安全来到大马路的人行道,来往行人不少,他依旧保持住速度,在人流中穿行,脚底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前面是个大型的购物中心,下面还通着地铁,是个摆脱追踪的理想环境。 但在这时出现了新的情况。 泡影在把飞行高度提起来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架无人机。这架无人机的涂装及型号与警方的不同,尺寸要大上不少,从发动机和光学装置看,更像是军用的产品,不可能是黑帮组织能拥有的东西,不禁心中凛然,这次的对手又会是谁? 暂时先不动这架无人机,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把握做到不留一点痕迹。 继续快速前行,在泡影的视界中,看到有多个身影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向自己这里汇聚,于是他加快速度,奔跑起来,绕过前面的行人,往购物中心方向冲。 那些人完全放弃了掩饰,紧随在后放开脚步追,另外有一部分人是布置在其它方向上的,看他们的奔跑目标,应该是想要掐住他的前进路线,阻止他进入购物中心。 时来新本身的跑动速度就快,借着人流的阻挡,虽然目测负责拦截的那批人距离购物中心的路程比他短一些,结果还是让他先一步进入购物中心的大门。 到了人群的密集区,他像一条回到海里的鱼,在购物中心巨大的首层空间中游走,把跟在后面的人甩出去一大段路,走过一台手扶梯的时候,突然站上去,左右穿插,几下功夫就下到负一层,后面一伙人想马上跟去,但被手扶梯狭小的通过量阻滞,本来走手扶梯的人就不少,他们一涌上去,变成了要排队等候通过,待得他们到达负一层,时来新已不见踪影。 在购物中心不远处,有一个市民休闲广场,广场边上停着一辆大型十二座商务车,外观比较特别,车子的侧后玻璃都被改装成密闭的,外人很难看出这辆车的用途,车顶还有一个装有一些光学玻璃镜的半球状物体。 戈战夫就坐在这辆车里,这是他的行动指挥车。他有两重身份,除去是组织新任的省分区负责人外,他还有一个正式官方的身份,联邦调查局的宁越地区行署负责人,这是个普通人只闻其名,都不知道它在哪儿的神秘机构。 戈战夫新官上任,上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把时来新这个麻烦清除掉。上一任的卫长青栽在这个人身上,也是戈战夫能够上位的直接原因。 时来新几乎毁掉了地铁六号线这个三百亿的大项目,卫长青却拿他毫无办法,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卫长青并不是庸才,恰恰相反,他是有能力的,对局面的把控都非常出色,这些年成绩斐然,使组织在省内发展得相当不错,相关各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独独是时来新这个异数,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一个小虫子般的存在,使局面几乎失控,官场震荡,本来大好形势变成乱局。 听说今天卫长青就要出国,说是要去疗养,还带上老婆孩子,其实是胆小躲事儿去了。知道他这边有行动,本来在一边看戏就好,现在连热闹都不敢看,胆子实在小得不像话。 戈战夫的优势不在经营上,在于他的行动力,或者说是他手里掌握的这支力量上。除了直属上级部门,在地区内,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制约他,他可以自主展开许多行动。 像这次对时来新的抓捕,他就抛开警方,也没有通知他们,完全独力进行。 在特殊战线磨炼这么多年,他不会轻忽任何一个对手,对时来新这个人,他专门研究过, 这人无名小卒一枚,草根出身,受过教育不多,天赋平庸,靠着勤奋打拼出一个企业,发展得不错,但只是偶尔闪光,很快连公司都失去,准确说被卫长青吞掉了。 偏生那个叫关风的代理人脑子进水,公司抢了,连人家老婆也偷了,本来把人干掉就是,但为满足他那变态想法还留着,结果出事了。 时来新前后变化很大,经历过一连串挫折后像换了一个人,做出了不少让人惊讶的事情,据说是有个能人在背后帮他。 行署里的专家分析过这人的行为,掌握了他的一些基本性格特征。时来新由于在青少年时期开始就独自一人生活,因此特别重视家庭,关心身边的亲人,事实上他多次犯禁,就是因为亲人受到威胁。 掌握这些情况,就可以预测时来新的下一步行动, 时来新的女儿今天动手术,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时间点,他一定会关注这件事,亲身前来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戈战夫精心策划了这个抓捕计划。 他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因为他手里还有一个强大的武器——天眼智能识别系统。 第99章 商场 这个城市大约有三十万个公共摄像头,城市常住人口八百多万,平均二十五人有一个,安装在主要道路、车站、机场商场、市政设施、场馆、住宅小区等区域,可以说是无所不在,每天产生巨量的视频数据,在监控记录方面作用不小,警方有专门的团队管理,但缺乏处理数据的能力,仍有大量的潜力等待开发出来。 联邦有关部门最近开发出来一套“天眼智能识别系统”,就是利用人工智能处理这些视频数据,将普通的摄像头通过后台处理的改变,变成智能摄像头,具有了自动识别跟踪的能力,这个识别的范围已不仅限于人脸识别,还可以对车辆和多种物品进行识别,现在还处于测试阶段,联邦调查局是首批用户。 今天早上,时来新在医院门口附近露了一下脸,就被“天眼”抓到,列为可疑追踪对象之一, 因为相似度级别为最高,后台自动进行追踪,之后无论时来新走到哪儿,总会被某些个摄像头跟随着。 接着医院附近埋伏的联邦调查局人员,到现场进行甄别。 怎知那时来新相当警醒,马上就要摆脱追踪,不过也把自己暴露出来,让戈战夫确认这次行动已经奏效。 进入商场后,时来新迅速摆脱追踪人员,现场暂时失去目标,戈战夫依旧胸有成竹,他用步话机下令,“马上将天眼接入商场监控系统”。他的手下接到命令,马上分出人手去接管商场的安防系统。 隔了没有多久,指挥车内部,几个屏幕上就出现了商场负一层的画面。计算中心经过两分钟左右的运算,负一层的人群中有几个人的画面被套上蓝方框,这些就是可疑对象,旁边注有概率数据,有一个方框是红色的,是相似度概率最高者。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红框所圈定的目标时,发现这个目标居然正走上首层的手扶梯,而此时,全部人力几乎都调动到了负一层,并且在往下搜索,他把大家都耍了。 对于这个购物中心,时来新还是蛮熟悉的,女儿出生就在省人和医院,有一年文慧的父亲生病住院也在这里,他那会儿经常跑这里买东西、休息、吃饭,每个楼层的布局大致都知道。 把跟踪的人都引到负一层后,他从另一端的手扶梯重新回到首层,梯口当眼处是一个防火门,推开防火门,后面有个小型电梯,是上下货、保洁人员专用的,刚好电梯开门,他毫不迟疑地进去,乘电梯到了四楼。 这一层都是卖服装的,他按照自己的身材随便挑了一件,还拿了一顶帽子,然后交钱离开,在洗手间里,把这件衣服换上,戴上帽子和口罩,换下来的衣服就留在隔间里,复又走出来。 泡影留在中庭的半空,这里的空间巨大,上落自如,可以监视到每层一部分区域的情况。在负一层搜寻的那伙人反应意外地快,此刻已经各自搭乘扶梯往楼上追来,方向明确。 他们好像随时能掌握到自己的位置,时来新抬头看看那些监控摄像头,心里明白了,接下来就选择往摄像头少的地方走。 好在购物中心里的摄像头密度并不高,有不少的死角。时来新换了衣服走出来,脸上蒙了口罩,头上戴着帽子,一下子把大半张脸遮住,把“天眼”的识别运算给难住了,鼻子在人脸识别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只得把他划到低相似率的群体中,自然没有标注出来。 行动人员追到四楼时,“天眼”标注最高相似度的目标都不足百分之五十,说明真正的目标丢失了。 “洗手间!”有机灵的提醒,那里边肯定没有摄像头。一伙人马上分散去搜查洗手间,四层的洗手间有四个,分头进去都搜过一遍,发现了时来新留下的那件外套,领头的那个急得一跺脚,被金蝉脱壳了。 他们连忙向指挥车求援,戈战夫也犯难,看向一旁操作天眼的技术专家。 专家想了想,一拍鼠标,“衣服换了可以用裤子跟鞋子进行识别。”接下来立刻键入操作新指令。 换了识别要素,难度增加不少,运算时间延长,好一阵才标注出新的一批可疑目标,而且一下子出现三个红框,把三个目标发送给行动人员。 “把人分成三组,分头去抓,我再派人支援你们。”戈战夫下命令。 布置在购物中心外围的一些人手,接到命令后往里面增援。 三个红框目标分别在二楼、六楼和负一层,原来的行动人员分成三股,扑向各自的目标。 “天眼”的确是个不错的系统,时来新不幸也在三个红框目标中,眼下他在二楼,本想再下首层,但一想首层必然是重兵把守,刚好又见到跑进来增援的那批行动人员,更是打消了就这样下去的想法。 二楼与首层之间有一个夹层,有正常楼层的一半面积,全都是商铺,一路过去是条不宽的通道,连接着另一幢高层写字楼,他决定从这里脱身。 通道很长,要走不短的时间,这是时来新最不喜欢的地形,只要前后被堵,人就无路可逃。 知道这条通道的人不多,大白天也非常安静,走在通道中,从灯火通明的热闹商场来到暗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走廊上没有亮灯,只靠窗户外来的一些日光,偏又是阴天,也没有人来往,只时来新一个人走着。 他大部分注意力还放在泡影那里,从后面那追踪人员的行动看,他发现自己依旧被实时定位,衣服换了也不管用。 眼看着这些人从几个方向往通道这边汇集,时来新不由加快了步伐。前面就是通道的尽头,接下去是高层写字楼的大堂,大堂出去向右转是一片人口密集的街区,道路复杂,来往的人流也多,是个理想的地点,起码可以脱离摄像头比较密集的区域。 时来新心分几用,保持着急速行进,眼看即将要走出通道,却在这时忽然感到有一道劲风袭面而来。 这下来的非常突然,单凭着神经自然反应,他把头偏了一下,只觉得耳边被什么擦过,胸口挨了一记重击,整个胸腔发闷,身体失去重心往后仰。 对手的连续打击快如闪电,攻击接踵而至,一条有力的胳膊圈上来,要勒住他的脖子,他本能地双手抬起挡住那条胳膊,往外一挣,从对手的绞杀技中脱出来。 “咦”,对方也有些意外,但手上攻击并没有缓下来,两人现在距离很近,已经算是贴身肉搏了,时来新被再度搂抱住,立足腿遭到强有力的撞击,一个硬邦邦的肢体顶住了大腿外侧,上身被用力往地上扳,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会认出这是摔跤中的抱摔。 硬碰硬的比拼力量,时来新却是不惧,挺直了身体,双脚像生了根般用力撑住,对手怎么使劲都拔不动,反倒被他反手抓住,用力地一拧。 他的本意是要甩脱对手,但对手也是强硬,即使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脚下已经不稳,仍死死抱住他不放,将对手摔倒的同时,他把自己也带倒了,两人一同滚到地上。 时来新凭着力量大压在对手的身上,要是在摔跤赛场上算是掌握优势了,但他一点技巧也不懂,两手仍与对方纠缠着,一时半会脱不出来,这时的两人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场面倒像两个混混滚在地上打烂架。 争持了一会儿,时来新的蛮力终究占了上风,持续的高强度对抗也使对手力量走弱。时来新好不容易脱得一只手出来,为此下巴上还捱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弄得他冒火,拳头就照着对方面门砸下去。 对手很顽强,不住地用手抵挡,他砸了几下没砸中,激发起性子,紧咬着牙,只是单手握拳,下冰雹般狂轰,这等野蛮攻击下,对手挡得住一下,挡不住两下,终被打脸,面门不知道中了多少拳,直到渐渐失去知觉。 时来新感觉到下面的对手不动了,身体瘫软下来,才住了手。犹是他体力充沛,此时也有些手脚发软,刚想看清楚对手的样子,却听到走廊的那一头,踢踢踏踏,已经传来有人在跑动的声音,对方的人追上来了。 任由失去行动力的对手留在原地,他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冲出通道,脚下不敢稍有留力,三步并作两步,几个呼吸间,就跑到写字楼的大堂,再穿过大堂,由大门出去,往原定的右边街区跑。 后面的那伙人急跳了脚,来时只见走廊上的两个人影分开,一人跑走,一人仍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跑到近前,眼尖的看清楚地上那位,惊讶到失态要叫出声来:“怎么会是他!连他都……” 后面的人都跟上来,确定了地上人的身份,在场诸人心里不免嘀咕,那逃犯真这么猛吗? 一名急躁的队员立即掏出了枪,“不许开枪,傻了,这里很容易造成误伤”,带头的人忙制止住,留下一人现场救治,其他人都加速往前跑。 第100章 穷追 鸽子坞那个唯一活下来的枪手死了。 此前经过几轮审讯,那人嘴巴很牢,全程一言不发,有可能是经过训练的,很多手段心理战都对他无效,结果昨天在看守所自杀了,服的毒药,那药是怎么来的,查不出线索。 付跑得知后,竟然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今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有所感,于是带着张诗卉出警局大院,出发去省人和医院。 到了医院,先上病房看文慧母女,小女孩要准备接受手术,已经推到手术室做术前检查,病房里只有文慧的父母在收拾东西,付跑安慰了他们两句,然后离开病房去找文慧。 文慧在手术室外候着,付跑安排保护的两个人跟了过来。见到付跑,文慧还是冷着脸,爱搭不理的,还在为警方在行动时的无所作为介怀。 想到小女孩的健康与将来仍然未卜,付跑和张诗卉心里也是歉疚,在文慧面前这点冷落受着就是。付跑陪着笑,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现场实在尴尬,便说到外面转转,检查一下医院的安全措施,嘱咐两个手下几句后,拉着张诗卉离开。 付跑出来后松了口气,身边的张诗卉颇有意味地看着他,说道:“你是确定了时来新今天会来?” “不能确定,但有一些把握,这个人你了解过就知道,他那么疼女儿,为这事现身并不意外。” “那为什么不多带点人?”这是张诗卉一直想问的。 “如果布置的人多了,戒备森严的,他反而不敢出来了,这家伙敏感得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出去周边随便转转。”付跑表现得有些莫测高深。 两人绕着医院走了几圈儿,慢悠悠的,像在散步,还特地在几个人多的地方站了站,吃点街边小食,张诗卉不喜街上的吃食,在连锁咖啡店买杯热咖啡端着,在雪地里站着,似乎连人都冒着热气。 “你今天与以往不同了。”付跑开启聊天模式。 “怎么讲?” “记得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文慧吗,今天见她,你好像并不是很有热情。” “以前小嘛,喜欢的是她在公众面前的样子,现在成熟了,知道现实和想象是两回事儿。” “受那些照片的影响?” “不全是,在处理时来新的事情上,我觉得她好可怕。” “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对于一个曾经爱过的人,背叛他可能有背后的原因,感情上的事情有时候真说不清楚,但令人难以接受的,她还出卖了他。抛开我的身份和公事立场,就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看,这很不应该。” “哦?” “她太绝情了,毫不犹豫地全卖了,好可怕,那个关风就那么值得她爱?”说到这里张诗卉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平缓了下语气,“关风做的事情,现在恐怕只有她自己不知道了。” “是呀,她也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付跑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深入,转了个话题,道:“看来你对时来新挺同情的。” “有情有义,关键时刻为妻女能豁出去性命,是个好男人。” 付跑有些醋意,斜眼看看对方:“这是你喜欢的类型?” “有些事情是要靠慢慢发现的,如果他能和那个超级战士重合在一起,那就更完美了。”张诗卉略有夸张,眼里冒着小星星,完全脱离女警的身份,放飞自我的样子。 “他是嫌疑人,我们现在是对立的,你这心态,不健康吧。”付跑觉得自己很有义务提醒她。 “行,等到抓住他,我再粉他。” 说话间,两人离医院更远,来到购物中心附近,这里的紧张气氛,引起两人的警觉,身为专业人士马上就嗅出味道来。 特别是那些暗桩几乎已经毫不掩饰,表明里面的事态到了白热化。 张诗卉觉得很不对劲,问付跑: “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 “知道一点,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今天他们要抓捕时来新。” “谁让他们插手的,当我们不存在吗?”张诗卉几乎跳起来。 “上头默许的,还不让通知我们。” “但你还是来了。” “就不能让我们偶然遇上吗,谁抓不是抓,我们到手了就是我们的。” “太冒险了吧,不好处理。” “切,我巴不得它越乱越好。” 两人反其道而行,不到前面凑热闹,反而走向购物中心后面的写字楼。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他们还没走到写字楼的大门口,前面就传来一阵喧嚣,正是时来新搞出的动静。 他放倒了那个在暗中埋伏的人后,为摆脱后面的追兵,放开了速度跑过写字楼大堂,大门口人流量大,出出进进的,不免撞倒几个,被撞者当然声讨他的鲁莽,他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跑。 付跑和张诗卉两人身处路人后面,隔老远大致看清楚正在逃跑那人的身形,脸在撕扯和奔跑中也露出来了,虽然没见过面,看了多日有关时来新的照片和档案,就感觉像他。 两人不约而同动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字,追。 时来新也不知道身后的追兵又增加了一方人马,进入人多繁华的街区后,就把身上的新外套去掉,和帽子一起扔到街角,换个外观,也因为身上已是热得大汗淋漓。 泡影已经飞到头顶,有了它,这个街区即使巷陌纵横、曲径通幽,也难不倒他。 但也有不好的消息,那架无人机也到了这方区域的上空,它不是旋翼飞机,飞行方式是盘旋,不能够悬停,这一点上反不如那些低档货,它的优势在于速度、控制、网络连接和高清晰的光学监控系统。 有这架无人机存在,他始终很被动。 从刚才的经历,他可以推测到,自己正被某种新的技术锁定,只要有摄像头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几年前他和小丸讨论过智能识别的问题,当时正有多种算法路线涌现,但仍不成熟。小丸推崇模拟神经网络算法,是一条最崎岖、然而又是最有前途的路,需要大量的计算资源,后来的发展验证了小丸的预测,人工智能浪潮如日方中,有具体指向的专项人工智能渐渐成熟,冷不丁就会突然跳出来一种非常成功的应用。 这个街区上安装的公共摄像头不多,最麻烦的还是头顶上无人机自带的那个。接连拐过几条街道,他尽量与人群混杂在一起,但在空中属于泡影的视野里,仍是看到那些追兵紧紧跟在后面,怎么也甩不脱。 见势不妙,他再度提速奔跑起来,几乎跑了一整条街,才来到一个早前选好的地方,这里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然只有拼着暴露泡影,也要打掉那架无人机。 那是一个大型的菜市场,不仅有面积颇大的室内部分,附近的街道店铺也跟着做起食品、肉菜、鸡禽生意,因在内街管得不严,几乎都在占道经营,头顶上支起一个简易雨棚,一顶连着一顶,居然能够笼罩了整个街区,造福了众多来买菜的市民,从此不惧烈日雨雪。 他抢在追兵之前,进入了这片菜市场区域,终于有机会摆脱无人机的视线。任谁来到这个拥挤混乱的所在,要找一个人都会头大。 现在终于争取到一些时间,他打算把身上的衣服都换掉。 菜市场里有专门卖衣服的摊子,卖的都是市井廉价货,只有苦哈哈的底层草根来光顾,他很容易就找到一处。 这里专卖棉衣棉裤,是最常见的那种军绿色,厚实、臃肿、贩夫走卒杂工的标配,正合他的心意。时来新用最快的速度选了一套,加大尺码的,也不管怪异,当场就把衣服换上,连鞋子也换成配套的黑面胶底布鞋,还带上一顶同色系有耳沿的宽大毡帽,扔下两张钞票,闪身离开,老板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少见如此性急不挑的顾客。 换过一身的时来新,已经是一个进城打工的民工形象,再度把口罩带上,他不认为死板的人工智能还可以把他找出来。 夹在人流中,他慢悠悠走出有顶棚的菜市场区域,再次出现在无人机的监视下,甚至见到身着便衣的几个追踪人员,从他身边经过,高度警惕的几双眼睛都没有认出他来。 于是他渐走渐远,还进入了角色,东瞧瞧西看看,没多久手里就提了一个菠萝,双手往后面一背,略弯下腰,松垮着肩,一副劳作后疲态尽显的乡下汉样子。连他都暗自意外,自己居然可以做到这么入戏。 如是走了一段儿,脱离开热闹的菜市场圈子,眼前再没那些追踪者的身影晃过,行人也少下来,安全区域在向他招手,眼看着再坚持一会儿即可逃出生天。 第101章 枪声 “喂,前面那个,你停下来,我有话问你。”一句话把时来新拉回残酷的现实,喊话的人正是付跑。 时来新愣了一下,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说你呐,停下来,没听见吗,我是警察。”付跑原本也没有太留意这个路过的民工,张诗卉细心,看见这人身上的棉衣太新,提醒了付跑,本想截停住盘查一番,结果对方越叫越走,这就很可疑了,两人立刻拾步追上来。 眼看躲不过去,时来新也不再遮掩,甩开大步跑起来,三人一方追一方逃,搞出的动静不小,使得路人纷纷避让。 这边发生的一切被无人机拍摄下来,画面呈现到戈战夫的眼前,宁越圈子不大,他当然认得付跑,这家伙怎么来了?感到很意外。再一看付跑正在追的人,不就是时来新? 他马上意识到付跑有截胡的打算,好不容易才将时来新兜在包围圈里,他倒是不客气,在自己面前就公然下手。 当然容不得付跑乱来,可万一让他先一步抓住时来新,也是一场麻烦官司。作为联邦调查局的人,付跑的底细戈战夫很清楚,并不仅限于表面的警察身份,实力不容轻视。 当下急所,一不能让时来新跑掉,二不能让付跑得手。 戈战夫连忙呼唤手下向这个方向包抄,同时让“天眼”重新锁定目标,开始新一轮的监控。 时来新慌忙中跑了一段路,靠着泡影的画面看清楚了,只有两个人在后面追赶,这人手是不是单薄了点?这段时间暴力事件经历多了,与公权力对抗习以为常后,更有自身实力作底子,他胆子越发大起来,就是这种时候也不是一味逃窜,居然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故意放慢速度,放付跑两人追得近些,突然扭头转身,返身向付跑扑过来,他将腿部力量发挥出来,一步数米,眨眼功夫就逼近到付跑跟前。 付跑哪料到他会悍然倒扑,已经输了第一反应,尽管也擅长格斗,无奈时来新使的是直来直去的野蛮冲撞,没有任何技巧,毫无保留,但却更加迅猛,当下被结结实实撞到,只感到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货车,这种情形下,还能够勉强不倒地,已亏得他平常的苦练。 时来新得势不让人,不给对手喘息的时间,紧接着一记重拳打在付跑的腹部,他的重拳已和重量级拳王差不多,虽然不会发力,实战效果差得远,但仍不是付跑能抵受得了,遭此重击,直接闭过气去,倒伏在地上。 打完这一拳,时来新再看看后面的张诗卉,见是个女的,便没再动手,转身离开。张诗卉被他气势慑住,一时竟没了勇气追赶,只顾着扶起地上的付跑。 付跑本是技击高手,抗击打能力极强,很快就恢复了一些,起身后抚着肚子,扭动几下腰,气顺缓过来,嘴里喊着“继续追”,居然还能慢慢跑起来。 被付跑滞延了一下,影响了时来新的速度,从外围来的一队增援人员,正在迅速接近时来新的所在位置,联邦调查局的围捕形势,就如同一个未扎紧的布袋,这里正是布袋未补上的口子。 指挥车中的戈战夫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笃定,连饮两杯咖啡,身上都有些燥热,衣领扣解开,领带扯歪到一边,平常一丝不苟的形象大损。最让他坐不住的,是总局特别行动组副组长邢边峰,一位优秀的老牌特工,竟然于抓捕行动中被时来新打晕在地,失去战斗力。 邢边峰的厉害他很清楚,起码在内部格斗比试中没见他输给过谁。戈战夫对他没有直接指挥权,在这次行动之前,就和他约定,他可以自由裁量自己的行动,无需跟从集体。戈战夫对他很有信心,相信他会给整个抓捕行动带来有益的补充,为成功多加一道保障。 开始情况的发展也确与他期望的一样,邢边峰出现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最需要他的地方,但结果却是如此的意外。 现在还没有邢边峰的伤情报告,这件事将使调查局上上下下,从总部到地方,都相当尴尬,因为邢边峰是身负有别的秘密任务的,没料想一个客串性质的举动,影响了这个任务的完成,对于纪律部队来说,这是个相当严重的失误。 此时抓捕行动又见到一道曙光,只要眼下的这个布袋口能顺利扎上,时来新将插翅难逃。不过,戈战夫有了新的忧虑,就在刚才,他又见到付跑被打翻在地,时来新再次展现了他的战斗力,戈战夫担心那区区一个小队恐怕拿不下他,但目前只有这些人能到达位置。 戈战夫一咬牙,打开公共频道,用步话机向全体行动人员下达新指令:“鉴于目标的危险程度,全体都有,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开枪。” 这个行动原本是不允许开枪的,行动地点在闹市区,人流密集,一旦开枪,误伤的几率非常高,这是有关规定中的基本操作,除非目标也持枪,即使是不得不使用枪械,也会有非常多的限制。 戈战夫发出这个新指令,明显是违反基本行动准则的,虽然他不像警方那样多掣肘,但也将为此担上很大的风险。 关键是戈战夫这回不能输。组织在看着他的首演,联邦调查局内部的风评也很重要,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一个不会开口的时来新,相对而言才更符合多方的利益,从这方面看,他立于不败之地。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被时来新跑掉,一切成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的处境不可想象。 联邦调查局的人不同于警察,有高出一筹的技战术能力,原本是缚手缚脚,像带着镣铐跳舞,现在戈战夫一个命令,为这帮人解了锁。 参与抓捕行动的人员听说,连总部行动组的邢边峰都受伤下场,士气不免是有些低落的,如今听到新指令,仿佛受到鼓舞,身上都带出点杀气来。 时来新仍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挣扎,一路往前狂奔,泡影不停盯着前面那群同样在奔跑的人。现在两边比的就是速度,看谁能够先到达前面的那道桥口。 这处老街区往前延伸,遇到一道叫童吉河的古代明渠,这渠有数百年的历史,现今仍在使用,它把街区一分为二,只有一座一车道宽的大理石路桥连通两边,四通八达的凌乱巷道,到这里汇合为一,这条通道是时来新脱离包围圈的唯一出路,如果对方先到达就等于把袋口扎稳,时来新则如瓮中之鳖。 这局势如下明棋,双方都有空中的视野,态势感知同样清晰,对前面这处咽喉要道的重要性都非常清楚。 联邦调查局的人距离近,时来新速度快,双方几乎同时在一处巷口迎头撞上。 这里一带巷道狭窄,无人机视线受到较大限制,而泡影就在头顶完全不受影响,时来新利用地形创造了一个局部优势。 对面的人却不知道时来新拥有上帝视角,只认为他在盲头苍蝇一样乱冲,正好来自投罗网。 双方骤然照面,时来新表现得好像惊慌失措一般,掉头向后跑,联邦调查局的人自然加快脚步追上去,他计算着这些人的脚下步伐,“嗖”地突然钻进另一条窄巷,然后错身缩到拐角处埋伏起来。 这一队有五人,前面放尽体力奔跑了一段,每人的速度差距便体现出来,前后距离已经拉开,形成一条线的队形,体能好的跑在最前面,与队尾一人比,领先十几个身位。时来新不会知道对方已经可以自由使用枪械,还暗自算计,认为凭着身手有机会把他们全吃掉。 密集相交的老式瓦檐屋顶挡遮住无人机的视线,虽然看不见时来新的身影,戈战夫却感觉到不妥,连忙在通讯频道中喊道:“快停,前面有问题。” 但晚了,时来新再度莽起来,见对方头前那人在转角刚露一点头,当即挥拳打去,目标仍是面门,他是历炼出心得了,这个位置一击即倒,马上失去战斗力,打在别处没那么好使。 时来新拳头在前头,戈战夫的声音落在后头,当先那人听到耳机提示的同时已经中拳,“啪喇”,开出满脸桃花,身体短暂离地,在空中就失去了知觉。跟在他后面的人,猛然遇袭俱都措手不及,听到一下骨裂的脆响,皆觉后背一寒头皮发麻,已见同伴倒地。 多年的训练使他们当即脱离影响,各自分工行动,有人越过地上的同伴,继续保持追击状态,有人留下来救护伤者。 为首那人转过拐角,已见到时来新的背影在七八米开外,不假思索地掏枪、双手握紧、抬臂、瞄准,一系列标准动作短时间完成,经过千百次锤炼,已跟本能无异。 时来新却是靠泡影的视野把后面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见对方毫不犹豫掏枪,立时亡魂大冒,不敢再作直线跑动,忙中往左侧一个纵跃。后面那只握抢的手,已经打开保险,丝毫不作停顿手指扣下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双掌受到后坐力的冲击,手臂略自然抬起消去力道。 这个城中心的百年老街区,迎来了多年以来的第一枪。 第102章 脱身 子弹擦着时来新的肩膀外面一点穿过,打在前面的墙壁上,弹头不知飞到哪儿,激溅起不少粉尘。 时来新毕竟经过枪林弹雨的洗礼,比初哥时好多了,虽惧不乱,继续向前跑,弓起身,还不停左右摆动,速度不敢有丝毫减缓,这一会儿功夫,再度前出十几米。 见到同伴开枪,后面来的联邦调查局人员也站住了不追,行动哪有子弹快,同样举枪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小巷里子弹横飞,时来新凭着敏捷的身手,居然没有被击中,这也和小巷走道弯曲,瞄准角度小有关,他反而与追兵迅速拉开了距离。 正奔跑间,时来新的前方十米左右,忽然转出来两个人,却是付跑和张诗卉。双方俱是一惊,此刻电光火石,子弹飞过只在毫厘之间,时来新也没有功夫与他们纠缠,一闪身,进入身旁一道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房屋间隙,而小雨一般的子弹却直直扑向他身后的两人。 付跑和张诗卉两人原本落在后面很远,一路执着地跟上,听到密集的枪声,更是加快脚步赶来,终于在转过一个巷口后,见到苦苦追踪的时来新,哪知道转眼间,本来射向时来新的子弹,却射向了他们。 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们本身也是玩老了枪的人,只听闻多道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付跑就闷哼了一声,手捂着腹部,慢慢扑倒在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不一会儿就流淌到地上,汇成一滩。 张诗卉见状惊怒交加,哪里还顾得上时来新,激动地拔出她的配枪,枪口指向对面联邦调查局的人,声嘶力竭地喊道:“TMD,谁敢开枪!” 联邦调查局的人也反应过来,意识到出大麻烦了,对方身份估计是警察,但被枪指着,这女的情绪又是异常激动,也不愿收枪,数人仍是举枪相向,当场对峙起来。 “一群废物!”见到付跑中枪倒地,戈战夫在指挥车里猛一拍桌面,连咖啡都打翻掉,满脸的懊恼。他是知道付跑背景的,偏偏中枪的是他,这个祸闯得够大的,简直不知道怎么去收拾。 他经历过不少风浪,很快把思绪杂念抛开,冷静下来,决定先把当前的事情处理好。现场还处于一团乱麻的状态,他在通讯频道中下命令:“都把枪放下,听到没有,这是命令,各单位注意,现场人员马上安排抢救,其余人员继续抓捕目标。” 接到命令,联邦调查局的人缓缓收枪,张诗卉此时脑子也清醒了,放下枪,俯身跪倒在付跑身边,检查付跑的伤势,见他已经陷入昏迷,伤口在右腹部,依然流血不止。她忙拿出手帕去堵,洁白的手帕立刻被染成红色,但却毫无作用,他依然在大量失血,她喊到喉咙嘶哑,不断重复着:“快叫救护车……”。 在身后的两边人马纠缠之际,时来新拐过几幢民居,前面又见到那座石桥。脱出包围圈,顺利通过童吉河路桥,但那讨厌的无人机仍在头顶上盘旋。 既然已起不到作用,干脆甩去碍手碍脚的毡帽与棉大衣,想了想,连棉裤也脱掉,他一身轻松后好继续跑路,现在这种情形要真正摆脱天上的监视,只有进地铁。前面就是地铁出入口,他绕了一大圈,终于又回到地铁站上盖。 随着人流进到地铁站,眼光四处观察着站场内部的摄像头,知道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监控范围,等了约莫一分多钟,一列列车进站,屏蔽门打开,乘客纷纷进入车厢。 现在处于繁忙时段,车厢里人不少,不少人都拿怪异的眼神打量时来新,觉得这人穿得着实奇怪,身上秋衣秋裤来逛大街,脚下还蹬着一双胶底民工鞋,该不是神经病吧,人们不禁都躲远一点。 好在这人就坐了一站,下个站黄和西一到,他就迅速跨出车厢,在站台上跑起来,这是开始发病啦?唔,身材还很壮硕,只是紧身裤那里一坨,跑起来好不雅。 时来新没空理会羞耻感,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洗手间,先放了水,他已经用最大的努力克制了很久,逃亡路上最大的痛点,说出来有些搞笑,电影电视剧里面一定没有。然后他靠在隔间板壁上稍作休息,紧绷了许久,一直不停地跑跑跑,以他的体能也有些受不了。 泡影仍留在天空,眼看着方才列车开动的时候,那些追兵才堪堪追到地铁出入口。 这时,隔间外面传来一阵沥沥水声,他推开一条门缝,看见一个人身穿大衣,头戴着棒球帽,身材颇为高大,正背向着他。 同一时间,戈战夫也接管了地铁的内部监控网络,很费了一番功夫。他的部门是有特权的,照惯例,不论到哪里都要开绿灯配合他的工作,可今天这个地铁公司,腻腻歪歪,就是不爽快,最后还是要市政府出面,才肯老实地配合。 戈战夫的确是输急了眼,他本想马上让地铁停运,这样地铁站就是死胡同了,时来新还能跑去哪儿,可地铁方面死活不让,说影响太恶劣,几万人突然卡在黑洞洞的隧道里,会造成恐慌意外。罢了,还是得靠监控帮助解决问题。 “天眼”接入地铁方面的监控系统,马上实时搜索系统内一万多个摄像头的画面,根据地理位置的远近排序,为此他还特地申请了政府超算中心的支援,不然依靠天眼自己的算力,早就崩溃了。 上百万人的庞大识别计算量,短短一分钟内完成,天眼表现得很出色,它的核心算法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但结果让人不满意,可疑目标相似度不超百分之五十,就是说时来新此刻不在监控范围内。 “将识别时间线往前移动十分钟。”戈战夫下达新的命令。 他的这个命令是天眼专家们的灾难,轻巧的一句,背后需要的运算规模较前增加十倍,政府超算中心被迫启用备用机组,并随时准备租用商业云计算服务资源,那会是一张可观的账单。 天眼进入地铁公司视频系统数据库,开始分析每一帧图像,压缩格式减少了数据量,却增加了识别难度。戈战夫的命令是正确的,移动时间线后,天眼的识别算法再次显示了它的优秀,经过了三分钟的运算后,时来新终于出现在红框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见视频中的时来新站在月台上等候列车,没多久列车到了,他和其他乘客一起进入车厢,但只搭乘了一站,就走出列车,来到站台,然后进入洗手间,再也没有出来。 “所有人注意,立即前往黄和西地铁站,目标就在洗手间内躲藏。”联邦调查局的行动人员都收到了命令,立即行动起来,黄和西地铁站成为所有人靠拢的中心。 地铁站洗手间内正在方便的男子,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扭住脖子,嘴巴也被捂住,他裤链都来不及拉上,惊慌地手脚乱蹬着,被拖进洗手间隔间。 在隔间里他继续挣扎,对方却开始脱他的衣服,只觉得捂嘴的手松开了,连忙喊道:“你想干什么,住手,放开我……”嘴巴很快被什么东西堵上,对方开始脱他的裤子,对方不会是想那什么吧,他可是听说过男厕所那种种的传说的,想到这,他越发害怕,平常他也是孔武有力的七尺汉子,此刻却无力地像一只小鸡,在徒劳地挣扎着,绝望地想“天哪,我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有两个人正好进来方便,听得隔间内传出奇怪的响动,忽大忽小,间或有几声压抑在鼻腔里的呻吟,还夹杂金属皮带扣的撞击声,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的公共场所,行这等荒唐之事?他们觉得毛骨悚然,不齿,但很好奇,连忙加快方便的速度。 就这么一会儿,隔间里的响动停止,门打开又关上,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两人赶紧回头不看,幸而那人也没有停留,直接出了洗手间。 方便完了,有一人很好奇,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蹑手蹑脚走到那隔间门外,伸手便去推门。 时来新换上了一身衣服,裤子还凑合,上身明显窄了两个尺码,行动都不太方便,只听见站台提示音响起,一列列车进站,他一提脚就进了车厢,而恰巧从车厢出来,从他身边经过的联邦调查局行动人员,都没有留意到他,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洗手间的方向。 在车厢里又呆了两站,他不紧不慢地下车,走出地铁站,再次找个商场换装,然后上出租车,随机地去到东区,换公交车,再来到健身俱乐部。他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在没有居处的日子里,这里就是他洗澡的地方,俱乐部的个人储物柜内,他还有不少东西存着。 他在前台点了个外卖,然后痛快洗个澡,在休息区舒服躺下,喝口热茶,正好外卖也到了,狼吞虎咽吃个大饱,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了,惦记着医院那边的情况,装上电话卡,打给文慧,文慧说手术还在进行中,女儿还没出来。 “这都几个小时了,真是让人等得够呛”,挂掉电话后,时来新又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还是阖上眼睛睡着了,今天真有些累。 第103章 寒流 据宁越地区的天气预报,一场新的寒潮从北面袭来,最低气温将下降到零度左右。天空变得更加暗沉,地上的霜冻非常明显,城市到处弥漫着萧杀的气氛,人们都不愿出门,街面非常冷清。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来新第一件事仍是打电话。文慧说,手术刚结束,女儿被送进观察室,要观察一天,手术还算顺利,接下来是康复的事情。她也联系好易鲁帕洲一家着名的康复医院,准备等术后恢复得差不多,就把女儿送过去。他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花费,他会想办法再送些钱来。 电话打完,他去练了几组器械,再洗过澡,看时间也该动身了,健身中心不能过夜。他决定回江培县的住处,到更衣室换上骑行服,他有一辆自行车放在楼下,取了车,没有往过江大桥方向走,按照惯例要先让泡影到医院去一趟,此刻身处的位置有些远,要往医院方向骑上一段儿。 转眼间,泡影来到医院,找到观察室,见女儿正在熟睡,文慧却在外面边打电话边在哭,时来新皱眉,又出事了? 时间回到数小时前。黎明小区文慧家门外,出现一个穿黑衣蒙脸的男人,他熟练地在大门上安装着一个装置,当中最显眼的,当是那个用黑胶布层层缠绕的几根雷管。装置安放好,那人还拉出一根极细的、数十公分长的金属线,绑在大门的门把手上,然后用一个常见的快递大纸箱,盖在那个装置上面,又检查一遍无误后,人才离开。 过后有邻居经过,都不太在意,以为是快递小哥放在门外的,这很常见。 过了一段时间,接近黄昏时候,文慧的母亲做好饭,把饭菜和汤装在保温壶里,正准备往医院送,伸手刚拉开门,爆炸就瞬间发生了,发出一声巨响,大门被炸掉,整栋楼都感觉到震动,文慧母亲当即被爆炸波及,倒在一片残骸中,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事发时邻居们大多在家,立刻报了警,警察和救援人员很快来到现场,把文慧母亲送走抢救。 文慧接到消息时,感觉真如天降霹雳,人都懵了。她父亲已马上赶过去,这边暂时离不得人,她只有在观察室外等待。 好在文慧母亲被抢救过来了,不过受伤比较严重,估计还要长时间卧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文慧崩溃了,在女儿的病房外面痛哭不止,一遍遍拨打时来新的手机,但哪可能打得通,他早把手机卡拔出来了。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她不管,仍是一遍遍地打,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只有他会帮助她,可以求助的也只有他,打电话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这一幕透过泡影传给了时来新,他也非常担心纳闷,要知道也很简单。他刚把电话卡插上,居然电话立即就响了,一看果然是文慧,接通了,首先听到的是文慧的哭声, 在文慧的断续诉说中,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中也明了,又有人跳出来了。他先稳定住文慧的情绪,“这事交给我吧,你照顾好她们。” 放下电话,他寻思起来,什么人放的炸弹在于他真不好查,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会很简单,再加上今天对他的围捕,那就两笔帐一起算。 在回江培县前,他还是控着泡影去了黎明小区一趟,结果没有任何收获,一片冷清,鬼影都没有见到一只。 寒潮已经抵达,整个城市在寒风雪霜中飘摇,今夜恐怕就是零度以下的气温,自行车轮胎在雪地上行动得异常艰难,即使用尽力气蹬踏,速度也快不起来,看来明天开始是不能骑车了。 路上空无一人,为躲避寒潮,城市里的人们早早就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哪还有愿意出门的。 这时道路远处有大灯照射过来,不一般的亮,有点刺了时来新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眯缝了眼,原来迎面而来有一辆军用越野车,军用车辆的照明系统果然不是普通车辆可比,两边继续前行,一人一车擦身而过。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秘书肖蓝,看到路上居然还有人在骑自行车,觉得很稀罕,不过他只敢闷在肚子里,因为长官心情很糟糕,没有人会多言触霉头。 接到付跑中枪的消息,联邦陆军第二十八军军长付标中将,立刻从二十八军军部驻地出发,急赶了数百公里,终于到达宁越,现在正是要去陆军总医院看儿子。 一直都和医院保持着联系,最新的消息是,抢救手术已经结束,出血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子弹没有伤及内脏,不过还要进行观察。 肖蓝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看付军长,见后者正紧闭着双眼,靠在座位上休息,他的眉头始终微皱着,熟悉他的肖蓝知道,这说明他并没有睡着,相反是在思虑着什么。 前面的灯光亮处,正是陆军总院的大门,“将军,前面就到医院了。” 肖蓝轻声提醒,付标睁开眼睛,看看四面,轻轻叹口气,吩咐:“待会儿你打个电话给常石义,让他领一队人来,带齐装备。” 肖蓝有些了然地点头。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厅前,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口的寒风中等候。 门口两人,一人是医院的院长邓崆,另一人是宁越市市长秘书魏继辉,两人把付军长迎进门,恭敬地寒暄过,便引着众人往重症观察室走。 市长龚如飞和院长邓祖兰都在那里,见付军长过来都迎上来握手,市长龚如飞面带凝重,劝慰了几句,院长陪他们隔着重症观察室的玻璃,看付跑的情况,一边还介绍着治疗的情况,付跑还在昏睡中,脸色苍白,满身都挂着仪器针管。 付军长很仔细地看着,一脸的平静,旁人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他看了好一会儿,便与院长邓崆握手,说了几句辛苦感谢的话,然后院长先行告辞离去,剩下市长和他两人。 他们找了个安静的休息室,关上门密谈了十几分钟,两人的秘书都在外面等候。两人走出休息室,龚如飞就离开了。 付标独自又回到重症观察室,在外面找张长凳坐下,司机把热饭送来,都是医院准备的,他没有胃口,只让肖蓝两人先吃。 刚才人多的时候没有留意,重症观察室外的一个角落里,还坐着位姑娘,她一声不响,眼睛略有红肿,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付标若有所悟,站起身走到姑娘的跟前。 张诗卉看着眼前的将军,不用介绍她都知道他是谁,他和付跑的样子很像。 付标神色略带些慈祥,伸手止住要站起来的姑娘,和她一起坐下,聊了起来。 张诗卉觉得这位首长并不威严难近,还相当和蔼,便不由说了许多,和付跑是怎样认识的,手头上这个案子的案情,办案过程的种种不顺,乃至今早遭到枪击的具体情形,甚至对联邦调查局的不解,全说了出来,付标很耐心地听着,特别在提到“时来新”和“联邦调查局”两个名字时,眼里才露出一丝精光,散溢出一点杀伐沙场的味道。 两人直说到宁越市警察局局长张树远到来才打住。 面对闻讯赶来的张树远,付标换了一副面孔,不苟言笑,比较严肃,给到四周一股压力。张树远老于官场了,怎会看不出他有慢客之意,表面上依然做足,慰问几句,夸奖了一番付跑后,便打算收摊。 付标却开始真正发声:“张局长,付跑是你手下的兵,该干什么,哪怕受伤牺牲,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担心宁越市的治安局势,现在有些严峻呀,就算离得远,我也有些耳闻,这段时间严重的枪战有几起了?当然,地方上的事情轮不到我发言,我可是严格遵守联邦法律的。即使有些部门越界,你们也应该持中守正,有自己的规矩。什么时候听说过,联邦调查局成了警察系统的上级部门?这不是乱了套么。” 张树远纵是老官油子,听到这,脸上都有些抽,但也犯不上当面回怼,只是场面上敷衍道:“将军您的意见我不会听不进去,回去就和局里的同仁分享这些观点,付跑这边您也不用太担心,他年轻身体好,恢复得也快。今晚我也就不多打搅了,您注意休息。”场面话交代完,马上告辞而去。 看着张树远离开,付标的脸仍旧冷着,招过肖蓝,放低声音道:“常石义到了后让他先到办事处呆着,别乱跑,我身边也需要几个人,让他挑身手好的,送过来。” 第104章 夜话 城南区“一处春招待所”。 大门早早关上,外面的寒意仍能透过细小的缝隙进到屋里,幸好这里早就升起几个小炭炉子,炉子里面的木炭已烧至通红,炉子上面放了瓦锅子,里面翻翻滚滚的鸡块熟透了,满室都是肉香。 拧爷一群人围坐好,开十几瓶老烧,正喝得高兴,酒劲和热量烘的每张脸都通红,荤笑话说得起劲,与外面凛冽寒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风雪夜访,拧爷很意外。 “王八蛋,还不快去开门。”拧爷不满手下的惫懒。 来客是范妮,她身穿昂贵的皮裘,打扮一如既往的隆重,进到屋子后,很不适应里面的酒肉俗气,皱眉抽抽鼻子,孤独地站在众人狼一般侵略性的目光里。 拧爷用他自以为最有风度的姿态站起来:“哟!范小姐,贵客临门啊,一起坐下来吃点,还是……” “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当然,请。”拧爷连忙把范妮引进里面的客间,不理外面一帮老粗的起哄 在客间里关上门,拧爷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从范妮的身上渗到空气里,萦绕到鼻间,这味道好高档。拧爷给女人买过香水,怎么就买不着这种。 “你们的那些炸弹威力也太小了吧,黎明小区那里只炸到一个老太太,就是受点伤。”范妮说。 “你的要求不是吓唬吓唬吗,目的达到就行,这说明我们专业,大小随意,控制得好。”拧爷的嘴也是练过的。 “做这些事,最终目的不还是为了时来新,希望把他给引出来。看来这次的效果不行,针没有扎进肉里,再干一票,不愁拿不住他。” “打住吧,范小姐,以前的账都还没清呢,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负责了,新单就免谈,先给我们把以前钱的先结掉。不然,我们这次真是亏大了,人都没了好几个。” “你们就真忍得下这口气?要知道,时来新到今天都在活蹦乱跳的,砸的可是你的招牌,外面的名声都不要提了,谁还会找你们。再者,人都没干掉,你又谈什么收钱。”范妮笃定地找个地方坐下,但嫌脏又站起来。 “谁知道那小子本事那么大,听说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我都后悔接这活儿,价格还这么低,没拿下来还真不怪我们。” “这个人还活着一天,对所有人都是威胁,今天我们,当然也包括你们和他对上了,总要分出个明白,不然哪天他腾出手来,说不定还会找上你们,这人可是记仇得很。” “他找来更好,我就在这等他,省得不知道到哪儿找。” “行,当我没说,告辞了。”范妮很干脆的样子。 “等等,这既然来了,就把你的计划说说,让咱见识见识?” “这次直接在医院动手,时来新最在乎老婆和女儿,你们上次绑架的时候就露面了,证明有效,炸到医院去,把人引出来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那里一直有警察守着,不好操作呀,再说了,直接跟警察对上,不是不敢,我有什么好处?”说到这,拧爷一摆手,“不要跟说那些有的没的,其实我不在乎,我有人有枪,就没怕过。” “今天宁越发生了一件大事,警察们现在正焦头烂额,估计已经没有精力再管其它的了。大鳄们也都安静下来,想要做点什么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出什么大事了?”拧爷好奇问道。 “时来新今天跑医院去了,掉到联邦调查局的陷阱里,不过也算他本事,居然这样都让他跑了。还误伤了一位有背景的警察,因为这事儿,军方、警方、联邦调查局正忙着协调。” “军方?这有军方什么事儿?” “背后的事情你就别问了,反正你最害怕的联邦调查局现在肯定是没空的,应该是个好消息吧。时来新虽然跑掉,也不知到哪里舔伤口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再者,时来新已经是两度让你失手了,你不出来做点事情,以后还有人信你吗?“ “还下不了决心吗?哎,看来时来新是彻底把你脊梁骨给抽断了,都不像个男人。” “什么!”这句话戳到了拧爷的痛点,怒意上头,逼向范妮跟前,两人几乎脸对着脸,范妮闻到浓烈的酒气和口臭,却不避不让,直视着拧爷的眼睛。 “要不在解决完时来新以后,你就给我看看男人该有的样子?”范妮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仇恨与执着带来的力量,“我可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哦。” …… 时来新最新泡制的《贪官詹毅被害后秘藏资料大公开之二》,这天晚上上线了。 具体只有几幅图片,他截选了詹毅的那本笔记上的几页,暂时不必要展露在人前的机构名和人名,用修图软件的工具画笔,直接在图片上涂掉,又故意留在上面。而露出来的那些名字和数字,则是他凭感觉,认为稍没有那么具有爆炸性的,他不想一下子就玩死了,悬在头顶上的利剑才最有威胁。 看过上集的网友们也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了续集,都热闹起哄,到处在转发,很有兴致地研究上面的名字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机构,上面的数字又代表了什么。 许多媒体都收到了或直白或隐晦的警示,希望他们不要参与在这桩新闻当中。此举也起到不少作用,一些比较大的媒体网站并没有转载这些图片,但民间自发的传播就足以让这些图片风行一时。 一部分议员已经行动起来,要求验证这些消息的真伪,打算以此事为由头,掀起新一轮的议案活动,巩固自己的政治资本。那些榜上有名的机构和个人,一夜之间如遭暴击,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出现有跑路的,更在侧面证明了这个名单的真实性。 眼看新的风暴在酝酿,宁越的商界与政坛处于飘摇之中。 时来新还特地在图片上加注了一行字,“制止他们,不然还有三、四、五”。 他相信那些人是看得明白的。 …… 宁越国际机场。 戈战夫和邢边峰一起到的首都,上午去晚上就回来了,而返程飞机上就他独自一人,邢边峰留在那儿并没有一起回来。 邢边峰脸上伤得很重,缠着绷带,鼻梁骨断掉,估计以后会破相,他内心受的伤会更重,和戈战夫一起坐飞机时,他全程沉默不语。戈战夫理解他,每位优秀特工都有他的骄傲,这次折在一位非专业普通素人手里,打击会很大。 邢边峰有自己的任务,具体任务是什么,出于纪律的规定,戈战夫没有去了解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些情况。 邢边峰来到宁越,他按照上面的意思,给予配合提供方便,前者每天就是忙自己的事情,两边是平行不相交的。 不过有一天,邢边峰不知从哪知道了,他对时来新的抓捕行动,主动提出要配合行动。这本来不合规,只是邢边峰隐隐透露出,这行动牵扯到了他的秘密任务,同时,戈战夫也相信他的能力,绝不会乱来,便同意了。 事实上邢边峰也没有影响到整个行动,甚至差一点挽救了它,但结果却成为这个行动的失败责任人之一,那时来新太让人意外了。 从警方办案人员那边传来一个超级战士的说法,认为时来新身边,存在一个神秘人在帮助他,这次抓捕行动唯一的收获,就是搞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超级战士,那就是时来新自己。 这不科学,不符合常理,翻遍时来新的卷宗,没有哪一点记录显示他有这种能力,或者受过训练,一直不过是中人之资,泯然众人而已。 戈战夫的这个行动本身是很有问题的,时来新案子的性质,不在联邦调查局管理的范围,他为了实现组织的意图擅自采取行动,甚至把邢边峰的任务都扯出来作挡箭牌使,显得欲盖弥彰。 其他部门早就对联邦调查局不满,认为其行事太过霸道,这次算是找到很好的由头,几方一起发难。罪状都是明摆的,越权、擅自行动没有知会各方、闹市枪战而目标根本不持械,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还有一名警方高层被误伤。 戈战夫在组织的第一炮没有打响,还收到联邦调查局上层的召回问责令,真是焦头烂额。 他存着一些侥幸心理,联邦调查局出了名的强势,在反对者眼里就是跋扈,尤其在那位局长上台近十年来,这种情况更加突出。 在局长的强硬作风影响下,整个部门权威日盛,这也表现在对外摩擦的护短现象上,一方面让内部人员抱团,能放开手脚做事,但另一方面,又树敌无数。 第105章 前奏 在这种部门强势的庇护下,戈战夫完全可以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私下期待。 相较之下,内部的惩戒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事情的发展,也如戈战夫所料,在上级面前,他受到严厉的训斥,三年不得晋升嘉奖,回原职戴罪立功。他比邢边峰幸运得多,邢边峰那是纯内部事务,上头交代的任务被搞砸,这才是局内最忌讳的 逃过一劫后检讨得失,他认为时来新就是祸源,因此对抓捕时来新,他几乎都形成一种执念了,他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想尽办法对付他。 局里还通知他,稍后会有一组人再被派到宁越,跟进邢边峰留下的那些未了之事,至于他,仍是要求他支持配合,但不得过问。 看来邢边峰是要受到严厉的家法惩处了,戈战夫叹口气,毕竟他们关系还不错。 但他的厄运仍未过去,刚下飞机,手下就急急忙忙地通知他,网上又出现了一个轰动的消息,让他赶紧上网,他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贪官詹毅被害后秘藏资料大公开之二》,一下愣在当场。 …… 付跑过了麻醉期清醒过来,手术比较成功,他很幸运,医生说进入体内的那颗子弹并没有造成内脏的损伤,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医院床位这么紧张,还安排重症监察,拍付军长的马屁而已。 不过即使这样,这次受伤也将是他个人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毕竟年岁渐长,他的战术能力走过了巅峰期,继续战斗在第一线已不适合,具体工作将在伤愈归队后有调整,当然,这里面也有付军长的意思在内。 大家都知道付跑喜欢冲在第一线,多少次有调走他升迁的机会,他都轻轻放过。因此大家心知肚明,没有人在他面前会提起这件事情,探望的人总挑好听的说,都是赶紧养好了,盼着你归队之类的吉祥话。 他心里是明白的,嘴巴里不说,见到别人还要表现乐观,无人时却情绪低落。张诗卉了解他,也不说那些没营养的安慰话,倒是经常逗他开口谈谈案情见解,这样才好把他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付军长人仍留在宁越,不回部队驻地,这是比较不寻常的。平常军中事务繁忙的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天天可以看到儿子。 不过,在宁越他依然很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到陆军总医院也是匆匆来去,见到张诗卉也总带着微笑,显得和蔼可亲,说有她在让他很放心。 张诗卉突然醒悟到,是到了必须考虑和付跑之间关系的时候了,过去是好同事,执行任务的伙伴,生活上的朋友。但这次付跑的受伤,改变了许多事情,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恋人的角色,付军长、来往探望的亲戚朋友同事,都在默认这回事情,妙在两人都不抗拒,又都默契地不提。 人在医院,消息总是闭塞一些,直到今早才由同事告知,网上又出现了这篇爆炸性的文章——《贪官詹毅被害后秘藏资料大公开之二》。 张诗卉仔细看了,终于把这篇文章,还有它的上一篇,与时来新联系上。 时间点实在太配合,第一篇和文慧母女被绑架时间重合,黎明小区文慧家被炸后,就出现了这一篇,这肯定不是巧合。她和付跑一直猜测,时来新手里掌握着一个重要的秘密,牵扯到多方的利益,看来这就是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他受到多方的追杀,但同时他又在利用这个秘密,保障自己和家人的安全,结果总是弄巧反拙,使他和家人处于更危险的境地。恐怕此刻他已身不由己,明知道这方解药有毒,还是要吞咽下去,让想杀他的人顾忌住手,但又有更多的人要杀他。 照片上标注的那句话,她是读懂的,那些人也会懂,那是个警告:再伤害他的家人,他将会无差别打击。 曾经以为他背后也可能存在一方的势力,有一位超级战士在帮助他,结果根本就不存在,这所谓的势力,超级战士只是大家的虚构。 那天她亲眼见到了时来新,很强、很有武力,但也很可怜,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小人物,运气不好,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秘密而已。 付跑为此受伤,然而她并不怨怪时来新,真正应该负责的应该是那只藏在背后的黑手。她知道,付军长不会就此放过,有人要付出代价。应该庆幸,如果付跑与时来新一样的身份,还期望伸张正义,想都不要想。 贪腐、财阀、黑势力,偌大的联邦内里黑流涌动,这就是现实,她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她只想好好生活下去。 待付跑睡醒后,给他看看这个最新的进展,或许会有更多的看法。正思虑间,调到振动的手机响了,是队里来电话,她接通,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刚收到线报,参与鸽子坞枪战案与黎明小区爆炸案的一伙歹徒,现在城南一家叫一处春的招待所藏身。” …… 按照一早计划好的,今天是袭击医院的日子。早上出发,布置好后晚间发动,时间是充足的。 大清早,拧爷和众手下就在准备,三辆车在“一处春招待所”门口停好,他招呼着手下把枪支、炸弹等物搬上车,检查数遍,准备工作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这趟宁越之行,是拧爷职业生涯中的污点,没有完成委托不说,还损兵折将,江湖上的名声败得差不多了。对时来新这混蛋的怒恨攀上新高度,细算算,为他折进去差不多有十人,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为此他仍赖在宁越不走,违反了杀手的职业守则:一击之后,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远远离开。所谓杀手,只杀不谋,最大限度地避免留下线索,杀手是没有动机的,所以不在可追溯的逻辑中,杀手安全了,主顾也才能安全,方可保证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走得更远。 为向时来新复仇,拧爷抛弃了杀手信条。 当然,范妮那妖精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他的决定,他把她视作一个奖励,她可以给他非金钱之外的满足。把一个骄矜的、高高在上的美丽贵妇压到身下,恣意享用,是绝妙的体验,不然钱要来干什么,人要有追求不是? 宁越下雪的时候不多,今年却是破天荒迎来一个凛冬,一个寒潮的锋头刚过,半空云层浓厚得化不开,使这方天地冷透了,直进到心里、骨子里。 这种天气对谁都是不利的,不论干好事还是干坏事。反复叮嘱过两名装弹手,在腰上和肩膀上贴上几个保暖贴,不能让寒冷带来的僵硬影响技术动作。然后拧爷喊了声“上车”,众人紧随着登车。 车子刚启动,意外就发生了,前面就迎头来了一列由许多辆车组成的车队,也远远见到这面的几辆车子,两边都同时放慢了车速。 拧爷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车队很可疑,忙叫声“戒备”,几辆车里的手下都拿起了武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双方同时停车,保持住距离,警惕地对峙着。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过去了两分钟,忽然,从对面的一辆车里伸出个喇叭,向这边喊话,“前面的车辆和车里的人注意,我们是警察,请你们立即下车接受检查……” 这个公开喊话,把双方的一点点幻想都打消掉。 警察一方带队的是三支队行动队的姚伟成,付跑负伤以后,他成了实际上的负责人,在得到线报之后,他带着人手往城南这里赶。由于事出仓促,线人在电话里说得清楚,半个小时后,他没有把握那些人还在招待所。 于是侦察等预备工作都没法事前展开,姚伟成只能带着人直扑城南。 在目标地点附近遭遇到这几辆车,形迹非常可疑,不过如果有得选择,他不希望是这种无遮无拦的近距离对峙,这意味着更多的意外和伤亡。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都不用拧爷发话,他的手下们马上进入战斗状态,所有人四散出车外,有的以车身作掩护,有的找大树土墩,保持着瞄准姿势,随时准备射击。 警员们也纷纷寻找掩体,围绕匪徒的三辆车作半扇面展开,高音喇叭继续在喊话。 观察到对面是一帮悍匪,他们有针对性地带上自动步枪、防弹盾牌等武器。时间上不允许运筹安排,制造优势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看来一场恶仗是免不了了。 对方的实力远出乎意料,姚伟成让人向指挥中心请求增援。 第106章 交火 拧爷一伙人其实非常惊慌。 “一处春”的位置并不好,这一带建筑乱建、违建的很多,一栋连着一栋,完全没有规划,大多没有留下建筑间的间隙,很多地方并没有路。 招待所门前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可以连接南区的主干道,现在已经被来的警察封锁。 队伍中弥漫着焦急彷徨的情绪,其中有一名枪手特别紧张,止不住浑身颤抖,他知道这样显得特别怂,但就是控制不住,感觉旁边的人有些鄙夷,一咬牙,惊惶害怕又转化为躁动好战,手不受指挥地抬起枪,向着警察方向胡乱射击了几发,还大叫大嚷了几句,具体说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打响了双方遭遇战的第一枪,姚伟成也不迟疑,大声喊“开火”。 双方都高度紧张地憋了好久,肾上腺素冲击着血管,于是借着子弹都渲泄出来,一时间枪声爆豆般响起,一轮过后,弹匣里的子弹打得差不多,枪声稀落下来,双方的车辆首先遭了秧,车身上千疮百孔,但都没有取得实质战果。 接着第二轮的枪声响起,一名歹徒中枪,不知伤到哪里,被同伴拖开,见血后,拧爷的人开始丧起来,把车上的土制炸弹取出来,点燃几个,用力扔到警察这边,炸弹连续爆炸,轰隆隆巨响滚过,硝烟四起,交战区的能见度迅速降低,终于有一名警察受伤,被弹片擦到了腿,捂着腿卧倒在地上。 姚伟成连忙喊人救护,拧爷他们趁此机会,且战且走,撤到“一处春招待所”的院子里,依靠院墙不断向警方射击。 由于担心误伤,在这种战斗里警方无法放开手脚,姚伟成现在首要的事情不是与歹徒对战,而是组织人手去疏散附近的市民。 枪声爆炸声响起后,附近的居民被吓得不轻,都是附近建筑里住着的,他们开始以为有人在放炮竹,但越听越是不对劲,尤其那爆炸声实在太震撼,都知道出了大事。 幸好他们没有敢乱走,大多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姚伟成分出部分人手去指挥接应,不过也使拧爷及其手下,得以减轻一些压力。 警方也早放出了无人机,但这一带的房子密集,很多加盖了顶棚,能侦察到的东西不多。 时间过去十几分钟,喇叭里继续在喊话,拧爷的手下没有再开枪,战场暂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又有意外发生。 警方包围圈的外围,突然又来了一批人。他们一行四辆车,车都是加了防弹玻璃的军用型号,阵容整肃,被外围布置的人拦下,他们自称是联邦调查局的,姚伟成过去一看,为首的人他也认识,是戈战夫亲自带队,不下二十号人枪,全副武装。 对这些不速之客,警方当然是不欢迎的,有几人是付跑的手下,更加对这帮人没有好脸色,将他们拦在外面,就是不让靠近。 联邦调查局的人向来不太把地方警察当回事,现在居然被硬截住,都非常恼火,说话毫不客气,没说上两句,双方就飚起来。 姚伟成一见到戈战夫就觉得强烈头痛,其实让他们过去,姚伟成不反对,还有些乐见其成,毕竟拧爷这帮人是硬骨头,谁爱对付谁去,但现在形势是骑虎难下,付跑中枪的事情还没个说法,他代表着警方的立场,这样让开去,莫说手下这批人不答应,回去他估计就要靠边站了,成为别人的笑柄。 “戈署长,我们在执行上头的任务,公事在身,就不客套了,这里的事情,我们已经在处理,就不用你们费心。”对方地位比自己高,姚伟成说话还比较客气,但立场不会站错。 “我们也是有重要公务在身,你们的行动可能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影响,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它的安全级别已经超过你们的职责范围,我现在正式要求你们,交出指挥权,听从我的指挥,从旁协助,若是任务成功,也有你们的功劳。” 胃口也太大了,开口就是交出指挥权,每次都是这样,当警察真是摆设,难道你们联邦调查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特权吗? 姚伟成虽油,但也很反感这种做派,不由也强硬起来:“对不起,恕难从命,现在这里由我负责,如果你有问题就向我的上级反映,在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之前,我会继续我的行动,而且请你们不得妨碍我们的公务,否则会根据相关法例检控你。” 戈战夫此时内心的怒意开始升腾,以他刚愎的性子,能耐心跟姚伟成这样的小脚色说话,已经很给面子,应该识趣才是,结果还跟他拿腔拿调,怎么忍得了,他向两边打个眼色,一把推开姚伟成,说句“别给脸不要脸”,和手下们一起就要一起往里闯。 警察这方被激起了众怒,尤其是付跑的几个铁杆手下,想都不想,动作迅速,一抬手就用枪指住刚着压上来的联邦调查局诸人,有了挑头的,其他警员也掏拿出枪,齐刷刷指向对方。 联邦调查局的人,平常都是跋扈惯的,哪曾有过这种剃眉毛的事情,你有枪,我就没枪吗,也都举起手中的武器,他们拿的都是自动步枪,比警员们手里的有看头得多,就这样你指着我,我指着你,一时都僵持在当场。 正值众人不知如何收拾的时候,一声石破天惊的爆炸声,震得在场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纷纷立足不稳。 好强烈的爆炸! 随着爆炸所飞出的砂石,像雨点一样砸下来,有不少落到身上,砸得人生疼,让众人马上清醒过来。姚伟成后悔得跳脚,一定是拧爷那些人作的妖,刚才被这头分了心,对里面的歹徒有所放松。 当下也顾不上较劲阻挠,双方一起奔向招待所,远远就已经见到,招待所的右侧和与之相连的建筑物被崩掉,有部分消失无踪,这得要多少炸药才够造成这个效果。爆炸引起大量的尘雾,笼罩住整片区域,能见度很低。 “不好,他们要跑。”戈战夫大声提醒。他做了个手势,当先往前冲去,调查局的人马上跟上他的脚步,自动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显得训练有素,他们去的目标是爆炸发生处的外围位置,招待所里藏的人估计都往这个方向跑了。 姚伟成也打算跟上,不过他还要留下人打扫战场,提防漏网之鱼,只得分兵,带着一部分人跟在戈战夫他们后头追踪逃匪。他也是鸡贼,和前面保持一定距离,有危险也是由调查局诸人先扛。 拧爷与一干手下原本想把西北角的墙壁炸塌,由于是土制炸药,对爆炸威力也没个数,装弹手一味地加大药量,唯恐少了影响逃生的大计,结果造成过量,爆炸范围远远超过预估,自己人即使躲得再远,也是受到波及,“轰隆”巨响过后 当场没有人能够站着,靠得比较近的一人再也没有站起来,不知死活,其余多人挂彩。 爆炸甫一落定,好不容易挣到的逃跑机会,众人彻底回归散兵游勇的本色,勉强睁着眼,顶住强烈的本能反应,争先恐后冲出缺口,也没人去管倒在地上的同伴。 选西北角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个方向的建筑稠密,便于逃窜。出得缺口后,众人对地形非常熟悉,各自散入横街窄巷之中,分头逃命,拧爷领着两三个忠心的,也夹杂在其中。 戈战夫带着人衔尾而来,见到如此复杂的地形,也是相当谨慎,巷战的伤亡是很高的。他让手下众人分成三路追赶,叮嘱不可再分散。 后面的姚伟成也知道这种情形不能蛮干,但被歹徒在眼前逃脱,几乎到手的功劳没有了,绝对是不甘心的。于是他也决定把人手撒开去,抓到一点是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传来“哒哒哒”的螺旋桨声音,由远而近,是增援的直升飞机到了。不一会儿,飞机就来到头顶,强烈的气流把罩在这一带半空的灰黄色轻尘都吹开。 姚伟成立刻兴奋起来,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连忙通过对讲机联络机师,要求他协助彻底控制这一带区域,务必堵住歹徒的逃跑路线。 接着他也不再管前面独自行动的戈战夫,命令手下警员散开,封堵各个路口,不急着往里面探,利用这一片闭塞的地形,试图把所有歹徒都堵在里面。增援的警力陆续也要到了,他手里的人手也将更充足。 不出十分钟,发散出去的各队在频道里报到,大致的包围已经布置完毕。天上盘旋的直升飞机给予歹徒很大的心理震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活动,有两拨歹徒要冲出包围圈,直升飞机尾巴一摆就能到达歹徒头顶,机上人员开枪射击,虽然准头很差,但很好地收到阻吓效果,一次次把目标顶了回去。 随着增援的分局人员加入,人手到位,包围圈也织得更严密,姚伟成才把目光转移到内圈。 第107章 挟持 从高空上看下去,城南这一片区域的许多路口已经被路障和车辆封锁,此刻不断地有民众被疏散出去,分成一队一队,在警察的引领下往外走。 戈战夫他们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把人员分成几组,各自为战,也不配合外面的警察,只在内部追剿,既不讲究分割,也不有意包围,就好像给成员训练上训练课一样,只要求突击和杀伤,目的并不在于抓捕。 姚伟成有些看不明白。但被戈战夫他们在圈里一搅和,交战的枪声不断传来,歹徒手里存有的炸弹被陆续引爆,这边的大动静被传播出去,搅得整个城南区都不得安宁。 仓促之间进行的疏散工作并不细致,靠外一点的街巷,还有部分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居民留在家中,幸而今天是工作日,留在家中没有出去的人不多,有些跑了出来,但有些不走运的被陷在里面。 歹徒在在逃窜的过程里,发现了这些人,拧爷脑子清楚,命令手下把这些人赶到一起,成了人质。 经过多次交战,联邦调查局行动人员的战斗力远高于这些歹徒,歹徒们能够活动的区域越来越狭小,最后被限制在一小片的几栋建筑里。 戈战夫领人打到这里,发现不好啃,暂时停下了脚步。 拧爷检点了战损,手下的枪手又被击毙了好几个,剩下的连同他在内只有六个人,手上的人质倒有七八个,都是妇女、老人、还有一个男孩。枪手们的手里只剩下短枪,子弹也不多了,土制炸弹还有三个,有两人轻伤。 拧爷领着歹徒把人枪都收拢了,整片街区的枪声自然就消停下来,难得地有一刻安静。外面的包围圈也收紧到这一片区域,周边的房子都被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进驻,每个窗户,每个制高点都布置了火力点,连狙击手也就位了。 在歹徒控制的建筑对开,当眼的兜头位置,是戈战夫带着手下隐蔽的地带,直接和歹徒火力接触的第一线。 戈战夫在掩体后面用望远镜观察面前的建筑,神情有些无奈。事态的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外,他原先的剧本不是这样的,他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今天较早前,他突然接到命令,联邦调查局总局要抓捕的一个重要人物出现在宁越市城南的一家招待所,那家招待所得名称叫“一处春”。 这是个特别任务,直接下达命令的是总部高层,说明这个任务不简单。具体涉及的内情上面不说,他没有资格问,做一个不带脑子的执行者就好。其实他也知道一点,这和刑边锋此前调查的事情有关系。 时间非常紧迫,他得到命令立即出发,一点也没有耽搁,可来到城南才发现,警察和目标已经在交火,警方也掌握了这个情报,还比他们先到一步。 和警察发生冲突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夺取指挥权,人就会落到警方手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此在战斗中他不惜冒风险带着人冲锋在前,让警察在后面捡便宜。 这种时候他不敢独专,向上头报告过,上头回的是:“不能抓到手上,就让他开不了口。”上头的意思他领会到了。 因此在战斗中他一直在找机会干掉目标,其他枪手放过去也无所谓,才有了姚伟成看不懂的作战表现。 无奈目标太油滑,一直不露头,最终将他压迫到这个狭小的区域,但背后的警方也做好了疏散和封锁的工作,准备插手一线的战斗。 一切的不凑巧都赶到一块,尤其是当他发现目标居然挟持了人质,说明事情已经闹大,使他更不好办。 像战斗开始时那样只手遮天已经不可能,从现在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落在所有人的眼睛里,不可以胡来了。 安静的局面维持了十几分钟,被重重包围、穷途末路的歹徒们有了新动作。 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妇女被推搡着来到房子的大门,一名枪手躲在她的背后,她身上还被捆着绳索,即使在远处,警察们都能够看见她在不停地颤抖,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把她推出来,应该是她体型够大,便于在后面隐蔽的原因。 姚伟成见到,心中一声哀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外面的警察都听着,我们手里有人质,除了这个,里面还有很多,你们不想人质死,就不要开枪,马上把直升飞机撤走,送些食品和外伤用药来,立刻去办,晚了人质有什么闪失,我们不管。”躲在中年妇女后面的枪手声嘶力竭地喊话。 关系到人质的安全,行动的重点就自然发生改变,从抓捕嫌犯变成解救人质。 姚伟成让人朝建筑里扔进去一只对讲机,与一众匪徒保持联络,并当即将情况汇报到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也拿不了主意,直接报到局长那里,局长暴怒之余还是做出了指示,“先把歹徒稳住”。另外局里还派出一位谈判专家,正在来的路上。 局长的指示如果认真领悟,其实是有潜台词的,就是公事公办,一切按照程序来。 歹徒用人质威胁,就等于把事情摆到公众面前,容不得出现差错,这个差错不在于人质的安全与否,关键在于程序的正确性,程序不差,即使出现不如人意的结局,整个警方就不需要背负太多的责任。 要谈判专家干什么?谈两句就可以解决问题?就是要让更多的环节参与进来,共同分担责任,向外界表明,现在已经是用最专业的人在做事,就算出错,也只能归咎于匪徒的凶残。 至于那些媒体、议员,你们可以说警方无能,具体你能说出谁应该问责?说不出来吧,那些打击一大片的话,无关痛痒。 那种电影里的,孤胆神探只身闯入,英勇救出人质的故事,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全救出来你是英雄,只要有一个人质出事,你就要背责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是王道。 那些要求是拧爷的一个试探,先提出一些简单的,弄清楚警方的态度后,再提出更进一步的,最终达到他们的目的,逼迫警察放手让他们离开,用人质换自由。 歹徒的可选项很少,警方又何尝不知,论起在这方面的经验,警察要比拧爷多得多,完全不成比例,毕竟拧爷生平只有这一次经历,以后也许不会再有,对于警察来说,这是他们专业领域的一部分,有足够的研究。 送食物、送药品,姚伟成命人马上就办,只需十分钟东西准备好,姚伟成特地在对讲机里询问拧爷:“要医生吗,我们可以提供。” 歹徒们也看过不少影视作品,有见识,医生一定是警察装扮的,正常的医生哪有这么玩命,这不人性,送过来,还不好处理,杀还是不杀?所以坚决不要。 准备送盒饭前,姚伟成装作不经意地问数量,拧爷也警惕,说送五十份好了,姚伟成给他一个呵呵,说:“你们九岭人是两个胃的吗?” 拧爷也不在乎警察知道他的跟脚,这在预计范围内,不跟姚伟成打哈哈,说:“反正你们看着办,数量不够,饿的是人质,补充一句,这还有一个小孩,回头送些玩具来。” 有孩子这事又是一个坏消息,强攻方案的可行性得打个折扣。 谈判专家来了,循循善诱地劝降,答应宽大处理,拧爷这边的人哪个不是背着几条人命,嗤之以鼻。 其实拧爷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想打电话向外求助,但信号已被屏蔽,与外界彻底隔绝。和手下商量,却得不到什么好办法,几个最忠心的都是糙家伙,一个说杀人,另一个说杀身成仁,简直不知所谓。 倒是有一个平常胆子不大的,热爱追剧,在偶像剧里看过类似情节,剧里劫持人质的好汉要求警察,安排一架飞机送他们走,如果警察不答应的,每小时杀一个人质,杀到同意为止,最后警察屈服了,好汉们如愿以偿,脱出重围逍遥法外,从此过上了快活的日子。 听完拧爷很受启发,一拍大腿,就是这个办法,不过这里没法降落飞机,改汽车吧,一路开回九岭大山,到时龙归大海海阔天空。 歹徒们重新统一了思想,不像开始时的惶惶不安,一心巴望着和警察这边的谈判。 时间流逝,吃完第二顿盒饭,拧爷抛开啰哩啰嗦的谈判专家,直接和姚伟成开条件:要一辆中巴车,加满汽油开到楼下来,车上放五千万现金,所有枪手和人质一起上车离开。 离开的途中不得出现任何拦截,视线范围内不能见到警察,到达目的地后立刻释放人质,要保证车况,不得在车上动手脚,有以上状况,马上动手杀人质,杀多少,到时再说。 从现在开始计时,一小时内得不到答复的,每小时杀一个人质。 在匪徒和警察交涉的时候,宁越市已经因为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 开始是网络传播的小道消息,一些自媒体主播把自己拍的视频发到网上,接着正统主流媒体也注意到这件事,派出记者现场采访,陆陆续续进行了一些报道。 随着目击者越来越多,一些幸运脱困的城南区居民,出来讲述亲身经历,大家才知道这起事件的暴烈程度,远超出大家的想象,而且那惊天动地的几下爆炸做不得假,几乎跨区都可以听见。 事件不断发酵,盘旋射击的直升机,还有不住传出的爆炸声、枪声是瞒不住的。 因为就发生在身边,城南有一片区域仍在封锁当中,惊动大量的市民,引起普遍的担心。后来还传出来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说涉及到有人质,现在歹徒与警方还在谈判中,使这里更成为了全城关注的焦点。 第108章 劫途1 到这种时候,往往龙蛇混集风起云涌,议员们也开始露脸,他们纷纷站到媒体面前,引导民意的走向,趁机捞取一些政治资本。他们找出人质的家属,组团来到警察局和市政府,要求知道真实的情况进展,全程有各大媒体陪同。 到这个份上,警方不可能再对外界沉默,而且不能有任何的隐瞒,宁越警察局长张树远派出助理局长出面接待,等同于非正式的新闻发布会,把案情向议员和媒体进行介绍。 这种公开的操作,使警方可以选择的方案也变得更少,执行强攻的方案被搁置。 拧爷最后通牒的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警方不可能去试探歹徒的决心,车子和钱都准时送到了歹徒占据的建筑楼下,除了联邦调查局的人,其他警察全都后撤一段距离,所有狙击手瞄准,但不得射击。 联邦调查局的人不合作,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让姚伟成很恼火,专门上前交涉过,无奈戈战夫根本不给他机会,向上头告状也没有作用,怕惊到里面的歹徒,在阵前又不敢大喊大叫,只得隔空告诉戈战夫,要是出什么事,你负全责。 幸而联邦调查局的人利用地形隐蔽得也不错,姚伟成只有寄希望歹徒发现不了他们。 开中巴车的司机,其实也是换上便衣的警察,他把车停好,只身下了车,把中巴车留在当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匪徒占据那栋房子的出入口,人们不由自主地噤声,整片街区显得异常沉寂,寒风掠过房顶的几株枯草,有些凄凉萧瑟的味道。 有动静了,房子的门口人影晃动,慢慢挪出来几个人,在门口站定了,是四个人,并列一字排开,彼此间贴得很紧,身上俱都绑着重重绳索,双手固定在背后,是人质先出来了。 位置离得近的埋伏警员,可以听到藏于四人后面的歹徒,嘴里在低声喝骂,喝令他们行动要一致,走出一步,然后听号令再走出下一步,躲在人丛后面的歹徒,都藏头缩颈,弯曲着腿挪动步子,让隐蔽的狙击手难以瞄准他们。 一群人走得极慢,磨磨蹭蹭半天才从房子里走出来,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才看清楚,人质有八个人,七个大人被排成一个半圆,中间掩护着六个歹徒,最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六七岁年纪,同样被缚着双手,一根粗绳子牵拉着他,使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没有机会掉队。 从门口到中巴,这段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分钟,好不容易来到车门处,有了车身的阻挡,歹徒又小心地将前面的人质一个个调到后面,再次在车门前围成一个半圈儿,其中一个歹徒押着一名比较年轻的女性人质先上车,松出她的一只手,从后面紧紧贴着她,让她逐个把车窗帘子拉上,然后孩子和歹徒上车,最后是几个人质。 都上车后,一个枪手抱着男孩坐上驾驶座,用孩子的身体挡住主要部位,一边还在检查车上的仪表盘,然后报告,“油是满的”。 拧爷开始打开提包检查现金,见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拧爷吹了声口哨,对进程的顺利心情愉悦,“开车”,他下令道。 …… 时来新坐在从砀山回宁越的野鸡营运客车上。 路况很不好,不时遇上没有铲干净的积雪,车轮碾在上面,高低不平,车身随着起起伏伏,车厢里摇晃得厉害,使得车上的人昏昏欲睡,他却是心中烦躁,怎么也睡不着。 车厢里有一股臭咸菜的味道,不知道是哪位乘客带的山货,没有打包仔细。大冷的天,车窗都关得紧紧的,气味一直局促在狭小的空间里,加上冬天澡洗得不勤,人身上的味道也大,使得车上的空气质量比较恶劣。 快两个小时的车程,鼻子也适应过来,久而不闻其臭了。无聊地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时来新的脑子一刻都没有清闲下来。 女儿手术完成四十八小时后,主治医生立刻给她做全面的检查,结果胸椎以下部位有弱知觉,但双腿无法动弹,将来即便下病床后即使经过较好的康复,也许要依靠拐杖才能行走。 医生当然说的隐晦,这还是在往好里说,康复的时间可能会很漫长,这个阶段只能使用轮椅了。时来新听完文慧的电话,如挨了一记雷击,脑子懵了好久,茫然不知所措,清楚一点以后,才猛然心中一痛:我女儿以后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女儿还这么幼小,可面对的伤痛却这么漫长,这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不能她去承受的,可残酷的现实就是如此,突如其来地压迫到你面前。 他不愿意接受,他不要承认这个命运,他坚信还有办法的,老天爷只是在考验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能豁出去更多,只要他再努力一点点,一切就会改观,女儿会重新生活在阳光下。 于是他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希望,还要求文慧和他一样,后者正处于极度混乱中,时来新的坚定恰也带给她一丝光亮,抓住后再也不肯放手,反倒稳住了阵脚,开始张罗着给女儿请国外的专家会诊,如果有可能的,不惜再接受一次手术。 当然,这样做代价也很高,时来新说:“没关系,多少钱都给,我来想办法。” 有了金钱开路,事情也很快运作下来,经专业中介机构的安排,文慧顺利接触到几位国际着名的医生,谈好了酬劳,他们同意安排时间来宁越市会诊,如果需要手术,费用则需要另行计算。会诊、手术、还有术后的康复疗程加在一起,将是很大的一笔钱,动用到如此优质的医疗资源,在宁越地区也是不多见。 支付过女儿第一次手术的费用,文慧家里又经历爆炸袭击,又要照顾仍在住院治疗中的文慧母亲,原来给的一笔钱恐怕就剩的不多了,时来新决定去一趟砀山,把藏在那里的一包现金起出来,应付这次的花销。 砀山是他一直想要再去的地方,那里有对他修炼帮助很大的云雾,在别处暂时还遇不上这么好的环境。 自海月介里滩之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展了,自然很渴望回到砀山山中,再度置身浓密的云雾里,享受修炼的快意,探究一直还解不开的秘密。而且在那里,他还有一些未了之事。 欣欣小吃店那边,他说是请假,结果一去不回,虽然事后给宽爷夫妇打过电话辞工,但显然也让人家手忙脚乱的,他很有些歉意。 尤其是小丽,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好意思再面对她,虽然不构成实质,但那也算亲密关系,一夜过去,第二天人却无声无息地走掉,似乎有些始乱终弃的感觉。不知道人家是否会在意,现在女孩的心思,谁都料想不到。不过说到底,欠小丽一个交代。 不过,他也不会贸然出现到这些旧识的面前,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他所作的事情,把不准人家会以什么眼光看他。 经历过在海月介里滩被杀手一番追杀后,他也曾思索过,对方为何轻易地就查到自己,后来想明白了,自己还是缺乏经验,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詹毅的钱被盗走,丢钱事小,这些钱却是见不得光的,不能找警察,的确不敢声张,这本是时来新敢于出手的依仗。但詹毅身后有一条灰色的利益链,牵扯到很多利益跟他绑在一起的人,一损俱损,不希望他出事,这些人能量大得超乎想象,完全有能力追查到肇事者,出手掩盖痕迹。 以出事地点归龙山庄为中心,附近都是重点排查的区域,地处不远的欣欣小吃店当然不会被排除在外,在里面工作的时来新,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自然成为重点怀疑对象,像黑暗中的灯火一样明显。而且事发后不久,人就失踪了,很容易就被锁定。况且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有怀疑就够了,证据不重要,有杀错不放过。 现在回想起来,时来新知道自己当初想得太天真了,这种错误够自己死好几回的,接着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阴差阳错,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连女儿出事也是由此引起,令他追悔不已。 事态发展到现在,局面凌乱,已经不是任何一方可以掌控,他也只能挣扎求存而已。在砀山他确实渡过了一段宁静的时光,让身处动荡不安的他,特别珍视回味。 到砀山后,去那个破旧人防工程里面,把现金挖出来,过程很顺利,没遇到什么意外。路过欣欣小吃店时,他没有和宽爷他们接触,免得泄露行踪。 考量一番后,他在镇上给小丽寄了一份小包裹,里面是一条带钻石吊坠的铂金项链,从詹毅家里顺手牵羊拿的,也值点钱,他没有留下半点文字和信息,小丽也许会一头雾水,搞不清是谁送这么一份礼物,那无所谓,她知道得越少越好,以此作个了结吧。 第109章 劫途2 在邮局寄完包裹,他转身就想要离开,却很意外地遇上一位熟人,安华玉,欣欣小吃店认识的常客,省公用事业高等学校的老师。 两人遇上时,安老师正在街上走着,手上提溜着一袋东西,他先认出的时来新,停下脚步来,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意外,眼镜框后面的眼神扑闪扑闪的,似乎转过许多念头。 时来新也看见了他,本不欲多惹事端,要这样是擦肩而过,装认不出来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既然安老师老远就认出他来,就不好不打声招呼了。 不过这位安老师好像相当了解他的想法,走到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话,从胸前口袋抽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塞给时来新,然后低声说了句:“我们在网上聊。” 说完就自顾自往前走,不再回头。 时来新有些奇怪,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爱国者家园:影舞士250”,他居然也是那的注册用户。时来新就更奇怪了,安华玉是用户,但又怎么会知道他也是。 经过这件事,时来新也不再停留,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往宁越的野鸡营运客车,踏上归途。在车上他好奇地上“爱国者家园”查了查,还真查到了“影舞士250”的用户信息,而且还是比较资深的会员。 恰巧“影舞士250”发来一条信息,“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你?” 时来新回他一个问号。 “其实我很早就联系过你。你在论坛上发表的文章,提到了盒饭经济学这个词,我就猜是你,给你留过言,不过你没有回复。” 时来新查下记录,还真看到“影舞士250”给他留过几次言,看日期还蛮早的,不过由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心思打开看,和许多信息混在一起,根本注意不到。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时来新写道“不好意思,实在太忙,没看。”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你,也约略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哦,你是想得些悬赏吗?” “开玩笑,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也没干什么坏事,有些事还挺大快人心,有什么需要帮忙,而我又能帮得上的,尽管找我。” “好,先谢过,有事再联系” 处理完这段小插曲,本想睡个觉,但满腹心事,脑子里萦绕个不停,只好一路睁着眼,直到江培县下车。 他先回了趟住处,把现金取出来三百万,装进一个破麻袋里,上面铺点水果,弄了一辆笨重的旧自行车,换身土得掉渣的衣服,装扮成进城卖水果的小贩样子。准备妥当后出门,蹬着自行车过大桥,晃晃悠悠进了宁越市区。 钱依然是搁到了旧居,上次已经放过一次,文慧自己取走的,称得上熟门熟路,不会出什么岔子。放置好后,他打电话告诉文慧,听得出来,文慧很是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事处理完,他担心依旧,想文慧一个女人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内忧外患的,也真难为她了,无奈他现在这种状况,真没有办法出面去帮忙,能使得上劲的,也就是弄钱了。 跑一天了,热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腹中感到饥饿,旧居附近他也熟悉,现在这身打扮,高大上的地方是不能去了,便进了一家口味不错的煲仔饭铺子,这里来往的都是营营役役的劳苦大众。 他一口气叫了三个煲仔饭,腊味、排骨、鱼腩再配一个西洋菜汤,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店里飘散的那股腊味香、米饭香,刺激着食欲,下里巴人饱含烟火气的美食享受,也非常精彩。 煲仔饭很快就端上来,新鲜热辣烫嘴,他拿起勺子就吃,美味当前不讲究了,舌头上起几个泡做点牺牲在所不惜,嘴里长出口气,在冷空气里瞬间形成白雾,狼吞虎咽地连进两煲,身上只觉得热暖,脊背上渗出微汗。 正吃得高兴,有两人走进来,在他一旁坐下,还一边在聊着天:“城南那边听说有匪徒劫持人质的,被绑了好几个,闹得厉害,像打仗似的,你知道吧。” “怎么会不知道,整片街区给封闭了,路都走不了,我是绕道走的,我听别人讲,还有枪声爆炸声,好可怕!” “那帮悍匪向警察要了好几千万的赎金,不知道答应了没。” “人质的家属都闹到了警察局,还有议员在一起。” “那伙悍匪可是凶得很,前段时间在鸽子坞的枪战,死了不少人,也是他们搞出来的……” 听到“鸽子坞”几个字,时来新一个激凌,马上竖起耳朵,“网上都传翻天了,新闻也有在播,匪徒提了很多条件……” 时来新立即用手机上网,很快就在本地新闻里看到相关的信息,里面有“疑曾经制造鸽子坞枪战案、黎明小区爆炸血案的匪徒,在城南与警方驳火……”等字眼,字字扎进眼里,哪还有心思吃饭,造成女儿受伤、炸文慧家的就是这帮人吗? 自己这些天为女儿的伤势夜不能眠,恨不得亲手撕掉这些渣子。 他有些激动地扔下筷子,泡影已经是“嗖”的疾飞出去,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飞行,只用不到一分钟,泡影就来到城南区上空,半空中俯瞰各处,有一片街区尤其显眼,街道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周围停着不少的警车和各类车辆,呈包围状,应该就是这里了。 在众多埋伏警员注目的中心,时来新也顺利地找到了拧爷他们踞守的房子。泡影到场的时间,正是匪徒们押着人质走出来的前几分钟,时来新目击了拧爷一行上车的全过程。 当拧爷的中巴车启动,所有人都跟着动了。警员和联邦调查局的人纷纷跳上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天上也早已布置有无人机,这辆车子的动向即时反映到指挥中心,现在姚伟成已经交出行动的指挥权,由指挥中心的高层直接把控。 各个主要路段都预先埋伏好人手,尤其是出城的几个重要路口。指挥中心估计,匪徒们很可能不会使用高速公路,有很大机会走119国道,往九岭山他们的老巢方向走,甚至连沿途的警方都打好招呼,请他们随时提供帮助。此外还特地调来三架直升飞机,在远处的高空盘旋,以免刺激到匪徒,天罗地网已经撒下。 “手机有信号了?”拧爷在车里突然问道,“有了。”一名手下看看手机。 拧爷马上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段文字信息,然后吩咐开车的手下转向,车子立刻改变了方向,不往城外方向走,相反地向市区驶去。 这个转折出乎指挥中心的意料,猜不透匪徒们想干什么,只得命令中心区位置增加人手,其余人员原地待命。 “我们这是反着来,就是让警察措手不及,忙中出错,那我们就有机会了。”拧爷有些得意,车子在他的指挥下,变了好几次方向,将警察折腾够了,才忽然改道,直往中心区而去。 这不是个好兆头,人流越是密集的地方,警方越是束手束脚,既怕伤及无辜又怕造成太大社会影响,中央商务区更是有很多高价值目标需要保护,拧爷这伙人的去向让警方非常头疼。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匪徒们控制的车子大摇大摆进入到通往中央商务区的大道,眼看就要到达最繁华的核心区域。 就在这时,突然车子减慢了速度,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草泥马,警察在车上坐了手脚。” 开车的匪徒猛踩几脚油门,发现仪表盘上的油量没有变化,油缸里又确确实实没油了。 其实,车上做的手脚还不止这么一点,车厢内部有几个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装着几个微型摄像头,还带有窃听装置,拧爷他们几人的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中,这时车里的情形也如实传输到了指挥中心的屏幕上。 “这切油路是谁干的?我并没有发出这个命令。”指挥中心的高层疑惑,“难道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次奥,难道他们就不怕人质受伤害,简直是乱来嘛。” 另一位高层接话:“恐怕关于人质的安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介入这次行动本身就很不正常,鬼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 指挥中心无奈,只得在频道中群发命令:“所有人戒备,没有得到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与此同时,众所关注的车子停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从旁边经过的车子毫不知情,还很不高兴地猛按喇叭,声讨这帮碍路的缺德货。 车里的匪徒们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警察不守规矩。拧爷咬牙切齿,脸上表情无比狰狞,忽地身形暴起,大喊一声:“开门!” 车门打开,拧爷随手揪起身旁一名人质的衣领,死拽硬拉把他直拖到门边,然后一脚踢下车去,抬手就在他背后开了一枪,人质背上出现一个血窟窿,身体倒伏在马路上,一时未断气还不停地抽搐着。 第110章 劫途3 听到枪声,又亲眼见到路上躺下一个人,这等血腥的事情发生在面前,后面车子的司机哪里还敢走,把车停下来,人跌跌撞撞爬下车失了魂般往后逃跑。 整条道上的车子都开不动了,很快在后面的路上堵出了一条车龙。指挥中心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桌子都快拍烂,但又一间时拿不出什么办法来。 拧爷杀了一个,胸口起伏不定,凶得像一尊杀神,继续下令到:“再干掉一个,让他们知道下我们的厉害!” 车上剩下的几个人质听见,都尖叫起来,拼命往车座底下躲,却无济于事。一个匪徒揪住那个胖女人,胖女人当然死活不动弹,抱着头缩成一团,匪徒扯了几下扯不动,火冒起来,拿枪指着她的头部:“你到底起不起来?” 女人只是一味害怕尖叫,耳朵里可能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匪徒彻底不耐烦,想都没想,手指就扣动扳机,“砰”,女人头部中弹,尖叫声戛然而止,当即没有了声息,头颅的血喷溅到车座上,污了一大片。 “靠,你手脚就不能干净点,把车厢弄成什么样,还能坐人吗?”拧爷训斥道。那歹徒见大佬不高兴,忙想把胖女人的尸体拖下车,不料更是拉不动,只得作罢。拧爷见状骂骂咧咧,“再搞一个,凑够仨。” 不一会儿,又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被赶下车当众枪杀在马路上。 人质的被杀彻底震动警方高层,坏消息接二连三,局长张树远迫不得已也来到指挥中心。 此前他避免直接上第一线,好给自己留下缓冲,但事件越演越烈,人质已经死三个了,外界的压力实在太大,想躲也躲不开,不出头也要出头。应对接下来的形势也没有成例可循,需要临机决断,他可不想把官途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同时也需要躲开市政府、议员们的质询,他决定要自己赤膊上阵了。 在事发现场,一直在后面跟随拧爷的警队车辆被堵住,前面布置的人手一时也还不能赶到,他只有指派直升机的先到地点上空盘旋,多少也给匪徒一点心理威慑。 从手下传来的报告看,本来值守在中心区主要道路的人手,赶到现场还需要几分钟,后面跟随车队的警员们也都下车徒步跑去,到达时间可能还会晚上一点。 可就在两分钟后,现场又有了新的变化。远处反方向车道上,忽然出现一辆七成新的面包车,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就到达匪徒控制的中巴车前方,接着作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这辆车一拧方向盘,把道路中间的铁皮围栏撞到一片,车身冲到这边的车道,再一个拐头刹车,就停在拧爷他们的前面,整个过程就在几十秒内完成,干脆利落。 这就是拧爷藏的暗手,他的铁杆手下中有两人一直被派到外面,专干一些侦察监视类的活儿。原本这次策划的袭击医院的行动,两人是先头部队,在医院附近巡视,结果避开了和警察的遭遇战。拧爷一伙人在城南区被包围,他们落在外围联系不上,一直在等候消息。 拧爷他们押着人质上车,离开信号屏蔽区域后,就立刻给他们发出了信息,让他们到中心区伺机接应,他们也照办了。如拧爷所愿,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刻,两人出现在了最对的位置,对于拧爷他们来说,这结果非常完美。而且,两人的面包车上有着拧爷需要补充的枪支弹药和炸弹。 拧爷一众人见到同伙出现,兴奋不已,他们本打算,从堵在后面的车辆里抢几辆车继续跑路,现在不用了。匪徒们跳下车,扛着几大包现金,往前面包车上放。 面包车太小,装下拧爷等人已经是满满当当,人质是带不上了,拧爷只在手里拎着那个小男孩,朝手下做了个手势,就率先上车。断后的两名匪徒同时举枪,向仍留在车内的人质射击。 附近地区的人又听到一阵枪响。在警察局的行动指挥中心内,张树远等几名高层,通过摄像头,看着剩下的几名人质全被生生射杀,只觉得脊梁发寒,这两分钟是他们职业生涯里最难捱的。 嚣张的枪手在杀害人质后,嫌头顶上盘旋的直升机太讨厌,朝着飞机打出一梭子弹,直升机停留在中低空,发现匪徒举枪,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幸好射击没什么准头,有一发子弹打到了飞机厚实的底腹部,溅出一溜火星,没受到其它损伤。 飞行员也不敢再低飞,驾驶着飞机往高处飞去,轰隆隆的螺旋桨声音远离了现场。 中央商务区一如往常的热闹,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远处城南区的火爆大案,似乎与这里的人们没有什么关系,只作为花边八卦在觥筹交错间的闲话,浑没觉得危险已经逼近身边。 如果随便翻翻这个城市的年鉴,就可以知道中央商务区对这个城市的重要性,这里贡献了宁越市总GDP的40%,税收占三分之一,超过六成的高净值人群集中在此工作,完成掉一半的奢侈品销售,在联邦内排名前五的楼价。 拧爷这一天过得很不容易。先是不知怎地泄露了行踪,莫名其妙遇上警察,这些年干的都是违法的勾当,和警察干仗是迟早的事,不带怕的,干上一仗再说,只是糊里糊涂心里觉得憋屈,究竟是让谁给卖的,再度连累几个同伴送命。是内奸?主顾?还是那个女人? 拧爷还是把责任算到了那个女人头上,要不是这个小贱人、祸精,一帮人早远走高飞了,说好肉偿的,这不是还没闻到肉味吗?亏大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子还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不过局面还没有到太绝望的程度,起码钱到手了,剩下的就看怎么脱身,后面处理好了,说不定还是个胜局。想在这个状况下求生存,就要凭着够狠、够丧,老子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把警察打怕,到时还不乖乖把我们礼送出境。 前面中央商务区的高楼大厦已经在望,那里人最多,东西最值钱,爷来了。 面包车疯狂的驶向中央商务区。 时来新作为旁观者,见证了整个过程,匪徒们的凶暴,让他也倒吸口凉气。 同时潜藏在心里多时的愤怒,也在发酵:就是眼前这些人,让女儿受伤,几乎要毁掉孩子的一生。 看着他们穷凶极恶,看着他们杀人不眨眼,时来新生出某种使命感,收了你们就是替天行道。就算是魔鬼,我也要你们付出代价。 他骑上那辆笨重的自行车,往中央商务区方向赶去。于是,路上的人见到一位民工,拉着半袋子水果,把自行车骑得像飞一样。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进入中央商务区,这个损失我们承受不起,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们!”张树远下达了命令,比以往大多数时候都要决然。 跟在匪徒后头的人手一时间还追赶不及,从迎头方向来拦截的人手又有些不足,仓促间布置了一个路障区进行拦截。 时间太紧迫,还没等布置好,拧爷这伙人就已经杀到,现在他们的火力得到了加强,手里有步枪和半自动步枪,在路上远远地就见到警察在这边的动静,拧爷让两个枪法好的手下使用射程较远的步枪,将身子伸出车窗瞄准,砰砰砰,进行单发射击,旁边的几个同伴则伸手帮他们固定身体。 警方的武器射程不如拧爷这帮匪徒,见到子弹带着呼啸在身边飞过,对方的射击颇有威胁。 在路面上忙碌的几位警察见势不妙,赶紧找地方隐蔽,他们所布置的路障还有个大缺口没有堵上。 在一直不断的枪声中,拧爷的车快速靠近,进入自动武器的射程后,其余几个枪手的武器也加入进来,一时间子弹像雨泼般压过来,警员们根本没法抬头,更休说还击,眼睁睁看着匪徒的面包车从缺口冲过去,才敢爬起来上自己的车追赶。 当后面的大部队也赶上来时,拧爷他们已经驶入商务区的核心区域,面包车在高楼大厦间穿行。 其它区调来增援的警车零散地汇集到这里,数量上也有十几辆,但顾及到大量的人流,警方车速都比较慢,还要分出部分人手开始对这个区域里的人群进行疏散。 从大形势上看,警方力量分成数拨从几个方向包围过来。拧爷的车连转了三个路口,都能见到警方的车辆在堵截,渐渐发觉到,似乎已经无路可走。头顶上那几架讨厌的直升飞机又来了,以面包车为中心盘旋着。 中央商务区部分街区的人流与车流骤然停滞下来,清场疏散工作开始见效。 气氛越来越凝重,受到警察指引的一些行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主动配合警方的疏散行动,但大部分人还懵然未知,照常在忙自己的。 在中央商务区这片大区域里,匪徒们已形同困兽。见去路被扼锁,歹徒们不知该怎么办,都看向拧爷,望他拿个主意。 第111章 劫途4 拧爷懂得箭出无回的道理,既然选了这条道,就要舍得豁出去,容不得三心二意,玩儿就玩大的,哪儿是最大的? 他的眼睛看向中央商务区中心位置,那里矗立着一幢气势恢宏的大厦,宁越国际金融中心,那里是核心中的核心,精华中的精华,联邦北部地区第一高楼,聚集多家联邦内顶级的公司,许多跨国公司在联邦企业的总部,包括有不少世界五百强的企业,称之为北部地区的经济发动机也不为过。 由于这栋建筑实在太出名,宁越市市民对它的情况多少都知道一点,它楼高430米,主楼地上共102层,占地面积3万平方米,很有建筑特色,由多达30根钢筋混凝土圆筒环绕在塔身周围,每根圆筒直径达1.8米并且外露,看上去充满现代工业感的设计风格。更为特别的是,主楼的楼顶建有个超大型的直升机停机坪,比楼顶突出近十米,可以起降重型直升飞机,还兼有观景平台的功能。 曾经有一家汽车制造公司,重金租下这块停机坪,重新布置一番,贴上巨大的LOGO,做了一则广告,还将他们主推的一款汽车,吊放到上面,进行全方位拍摄。这则登临绝顶的广告,气势磅礴,在全联邦范围播放,影响非常大,连拧爷一伙人都熟知。 这个直升机停机坪也正是拧爷所关注的地方,它很有可能成为他们将来撤离的路径。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冲过去。”拧爷一指国际金融中心的大楼,开车的手下早急红了眼,听到指令,把方向盘一打,猛踩一下油门,车轮碾上水泥路基,轮胎与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车子颠簸两下就上了人行道,横穿过去后,眼前展现的就是金融中心大楼前的城市广场。 现在正是繁忙时间,广场上人来人往,这辆面包车的出现显得很突兀,人群中混进来一辆车,车速还很快,人们不禁异样地看过来。 怎知这辆车子接下来的行动,就如同露出獠牙的猛兽,在人丛中横冲直撞起来。歹徒们一路逃亡杀人,神经紧绷了许久,心态已入疯魔。 他们直直地就把车子驶向广场对面的国际金融中心大楼,途中根本不晓得避让,见到什么撞什么。 人群里有躲闪不及的,当场被撞翻在地,更有甚者,车轮直接就从人身上碾过去。轮胎沾上不少鲜血,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红辙印,拧爷只觉得车里颠得厉害,殊不知每颠得一下就是一条亡魂。 如一滴水掉进煮沸的油锅里。人们亡命奔逃躲避面包车的情状,让附近的人群随之炸开,人人惊恐万状,广场上混乱不堪,从面包车的当面迅速传递到后方。 到了后面,人们已经是只知道恐慌、尖叫、拔腿乱跑,乱糟糟盲头苍蝇般四散,却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什么,纯粹为逃跑而逃跑,跑的方向不对,反倒跑到面包车的前进路线上,使得有更多的人倒在车轮下,整个广场炸锅,人声鼎沸闹翻了天。 在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内,拧爷他们冲出了一条名符其实的血路,连面包车的薄铁外壳,都被人体磕碰得坑坑洼洼。 在距离广场十公里的指挥中心内,警察局长张树远看见这一幕,喉咙发干,双腿几乎要走不动路,现场也是一片死寂,所有人员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树远第一个念头是担忧自己,仕途也许会葬送在这件事上头。歹徒简直是疯狂了,较早前人质几乎被杀光,局面已经不知要如何收拾了。哪知道还被他们闯到中央商务区,光天化日之下,在广场上开车撞杀无辜路人,完全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他都不敢去看伤亡的统计数字。 可以想象,那些死伤者家属、愤怒的市民、加上居心叵测的议员们,会汇成怎样一股力量,市政府……不,这已经不是市政府能处理的事情,估计那位市长和张树远的命运也差不多。 他还残存着些许自控力。多年打滚在官场,也不是白混的,不想当堂倒了牌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到洗手间,关上门,软软靠在门上,才允许颓败的情绪涌上来,身躯不断地发抖着,冷汗澿澿而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非常陌生,那个衰弱的中年人真的是我吗? 他很不甘心,他要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到这步田地,给出的好处远远比不上要承担的风险,要加码,要大大的加码。同时他又有另外一种担心,那人还有兑现的能力吗? 想到这里,他赶紧拨出电话,只听得“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不甘心,在电话本里翻找,又拨出一个电话,提示音响了两次,接着被摁掉了,“混蛋”,他咬牙切齿,把手机狠狠往地上一摔,登时散了架,任由脸上的肌肉在扭曲着。 …… 时来新到中央商务区的时间,比警察的大部队还要早一些,他出发的地点,距中央商务区本就比较近,根据泡影在高空的观察,他推断,那伙歹徒是向着核心区域来的。因此他在宁越国际金融中心附近停下来,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 把自行车扔到一边,来到大厦跟前,碰巧刚有两辆车在离他不远处的临时泊车位停下,车上走下来数人。前面那辆下来的是个老外,六十多岁年纪,满头的白发,由几个人簇拥着他往金融中心大厦里面走,而后面那辆车出来的是单独一个人,还是时来新的老熟人,马田教授。这家伙每次出现都是这么意外,时来新又不得不承认,他与马田教授真有缘分。 此时马田教授跟在老外几人的后面,一起走过金融中心的大门,进入到拥有巨大空间的大堂。 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时来新看见他们并没有去写字楼的电梯偏厅,而是站上手扶电梯,应该是往二楼以上的购物餐饮区去。 时来新觉得好奇,便立刻想要跟上,谁料有一名身穿深蓝色西装制服、胸前别着号牌的男子,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面容严肃地挡住他的去路。 时来新也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但一瞧自己身上民工的衣服,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嫌弃了。 这种经历他以前也有过,刚出道工作的时候,只能做小业务员一类的职位,也没有什么好的行头,跑那些高档写字楼,不时会被拦下来盘问,有点经验,知道这种情形越解释就越增加耻感,这些工作人员不惧把事情闹大的,因为那恰好证明了他们的工作成效,懒得啰嗦,转头就走。 大厦有多个出入口,他打算寻一个便宜的地方进去,绕着大厦的玻璃幕墙走,边侧的位置上应该有供运货和保洁使用的后门。 本来这种情形让泡影跟上去就可以了,只是泡影一直要盯着拧爷那边,心中又不愿意放弃马田这里,他总感觉这次是个机会,能够从马田处获得一些重要的信息。 此时正是拧爷那伙人在向警方的拦截人员开枪,场面异常火爆的时候。 在一个比较僻静些的角落,他找到一个侧门,来往出入的都是些干活打扮的人,许多小推车在经过,他的一身打扮混在里面非常搭,顺利进到载货电梯,这里并不是主楼部分,只能上到裙楼的八楼,他也不知道马田他们在几楼,决定先上到顶再往下找。 他现在稍稍阖上眼,脑海里就可以见到那辆暴烈的面包车在马路上乱窜的情景,他们好像被包围了,转了好几个方向都遇上警方围堵的车辆。 电梯到顶了,他走出电梯,经过防火门,走进装修豪华的购物商场,这里名店林立,许多世界性的大牌子都可以找得到。时间紧迫,不去管身上的装束和环境格格不入,他迈开大步,打算把这一层的店铺快速扫过,再往下一层跑。 地方实在太大,每层营业面积超过两万平方米,即使要逛完一层的商铺,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时来新一路疾奔,当他来到第七层的时候,拧爷的那辆车就冲上了人行道,开启了他们在广场上的那段杀戮之旅。 即便在商场里面,隔着厚厚的幕墙玻璃,他仍然能够听到广场上受害者的惨叫声,上千人拼命发出的呼救声,车轮下的惨况,端的是让他肝颤,脊背上阵阵发寒。 几乎所有目击到广场上这一幕的人,一时间都被震惊得失声,持续的时间虽然很短,也许不超过三分钟,给广场上的无辜路人造成巨大杀伤,可怜他们由事发到结束,都是懵然不知所起,短促到他们来不及有疑问,就已经失去一切。 第112章 大厦1 现场有一位心很大的手机自拍狂,凑巧把这短短不到三分钟的大部分过程拍摄下来,然后第一时间发到很火的一个视频社交网站,视频马上病毒般传播开来,短时间被转发数万次。 在广场上留下遍地哀鸿后,那辆面包车依然速度不减,继续驶向大厦。 大厦的大门前是一段宽敞的大理石路,只有一级低矮的石阶,对拧爷这辆车来说,完全构不成障碍,车身颠簸了一下,加速带着风就冲上石阶来到大门处,接着毫不停留地疾进,大喇喇飚入大堂,这一路不知又撞倒多少人。 拧爷待到了大堂中央处,才命令手下把车停住。 大堂里的人非常多,来往公干的、购物和吃饭的络绎不绝,广场上的惨剧由于视线被建筑遮挡的原因,发生的时间又很短,大多数人仍不知情,直到车子突然出现在大堂,见到接连撞飞几个人,才知道害怕逃命,现场爆发一阵喧嚣,仿佛要把房顶掀掉。 平常衣冠楚楚重视形象的商界精英们,此时已顾不得任何仪态,衣衫凌乱,鞋子掉了也不管,惊恐着、哭喊着奔走,光是因为彼此冲撞就倒下一大片。 拧爷方才一直有些木木的,想到车轮碾压过底下那些血肉之躯,头皮也是阵阵发麻。 他不像手下这些头脑简单的货,心智中只有贪和怕两种情绪,他一样向往美好的生活,偶尔见到乞丐也会施舍点钱,初一、十五给庙里上香,香油钱也签得很大方。他今天杀人已经杀到手软,可是停不下来了,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人就会开始思考,就会害怕,会三心二意,队伍就可能散掉。 他们凭着贪婪与杀戮来到这里,没有回头的路了,这场游戏必须继续下去,他们这些入了局的人,谁都没有不玩的权力。 这幢堂皇的大厦好高档,如果平日进来,拧爷他们需要仰视这里的每一个人,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鼻孔都朝着天,现在可好了,他们表现出来的恐惧非常真实。 大堂的背景音乐仍在播放,交响乐《天国盛宴》到了高潮部分,嘹亮的男高音响起,咋就那么好听,有看见宇宙的感觉,拧爷情绪升华了。他脑海中想着那些戏里小说里的英雄,开始入戏,双手张开似要拥抱什么,既猥琐着也骚包着。环视四周那些惊恐的人们,他往穹顶开了一枪,高声喊道:“所有人趴到地上,谁跑向谁开枪!” 警察局指挥中心的人们,看到面包车冲进了金融中心大厦后,画面就戛然而止,无人机的摄像头只拍到室外的情形,大厦内部是看不到了。说不定里面已成人间地狱? 广场一摊的乱局还有待收拾,尽管内心惨淡,但始终是纪律部队,很快调整过来,警察总要比歹徒专业。马上分工,谁负责救死扶伤,谁管大厦四周的布防,谁具体向建筑内部探查,有条不紊分派下去。 张树远此刻也回到了位置上,神情冷峻,从现在开始,一切的坏消息都是添头,他在这之前已经输光,没有什么可以再付出的了。 网络监控部门发来报告,中央商务区市民广场上发生的惨剧,已经被拍下视频,发到了网上,目前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传播。在联邦的其它城市里,有许多人通过视频知道了宁越市正发生的事情,引来的关注越来越多,迅速成为国内热搜。几乎所有媒体都把目光聚焦在这里,有如八爪鱼的触手,围拢上这个新闻热点,可以预见,它被引爆是迟早的事情,为宁越市相关的方方面面平添上巨大的压力。 最新得回来的消息,市长正在为此事接受省里的质询,具体结果如何仍未出来,同时市议会正在举行闭门会议,议题没有向外界透露,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宁越市上空阴云密布。 仅仅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形势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仍在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七楼的时来新,发现自己也被堵在大楼里,身不由己地入到局中。 他现在必须要作出抉择,留在此地或者马上离开。大厦的占地面积很大,有不少的出入口可供离开,现在歹徒们只是刚到达正门,他大可从容离去。但他不甘心,残害女儿的歹徒迎面过来,他却要扭头躲避,他无法做出这种怯懦的举动。 虽然将要面对许多的不确定性,他甚至连一件自卫的武器都没有,对手又是杀人不眨眼的凶魔,但他选择遵循着自己内心的强烈意愿,主动迎接这场危险。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还想着先把马田教授找出来。 另一边,他把泡影静静置在大堂的穹顶,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拧爷冲天开枪后,人群更乱了,争先恐后往出口、或者能躲避的地方挤,乖乖听话的几乎没有,被动撞倒在地的反而有不少。 维持秩序本就不是匪徒们所长,拧爷身后的手下们端起枪朝着乱跑的人们射击,边开枪,还一边喊:“想要命的就趴下。” 人群太过密集,随便开一枪都会打着人,许多人被乱射的子弹击中,扑倒在地上就此不起。 有些脑子清楚的终于知道主动卧倒下来,子弹在身体上方飞过,的确不曾打到他们,有了示范,其他人就效仿起来,胆子大些的还互相扬声提醒,如此传递开去,几分钟后,混乱的大堂再没有站着的人,歹徒们的子弹终于使现场安静下来。 离大门近而离歹徒又比较远的地方,仍有几个人想往外跑,还未能出得大门,就听几声枪响,都倒在了地上。 “好,很好,非常好,地上的各位听好了,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人质,只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小命就有保障,都乖乖趴好别动,不许说话,否则开枪。”拧爷本想把话说得更带感一点,无奈话出口就只到这个水平,但那种主宰众生的爽感渐渐生出,真真确确,还是相当满意的。 大堂平日里来往的人就非常多,今天也不例外,因此地上趴满了人,有活着的、有死去的、有受伤咬着牙不敢呻吟的,都无法统计人数。 整个大堂相当安静,只听得“叮”的一声传来,异常清晰,是大厦的电梯在运行,电梯门开启,满满一个轿箱的人出来,他们都还不知道,电梯门外面已经换了一个危险的世界。别看下面闹这么大的大动静,上面有许多人仍蒙在鼓里。 当这些人看到手持枪支的歹徒在电梯外等候,一度还以为是在拍电影。那个歹徒凶神恶煞,摆摆枪口,“全都老老实实到前面趴好,小心吃枪子儿。” 有人还自己掐着脖子吐舌头,“噢,我好害怕哦!” “砰”,一颗子弹打进他的胸膛,那人当堂软倒在地,到得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炸开般四散逃走,都顾不上听从枪手的命令,那枪手再开枪射杀两人,才让这些人清醒过来,按照歹徒的指令乖乖趴到人丛之中。期间又有几回电梯落下来,歹徒们如法炮制,再度挟持了数十人。 这一切,都被分布在大堂四周的几十个摄像头拍摄下来。大楼的保安系统仍在运作,监控室里值班的保安主管早已打过电话报警,然后就躲在房间里严锁上门,不敢出去,一直盯着监控的各个屏幕。 由于事发太突然,技术部现在处于失联状态,内部监控网络与外网连接问题一时未能解决,警方无法直接接管监控系统,这位主管只得在电话里向警方描述现场的情形,而他们散落在大厦各处的同僚,除去中枪的、逃跑的、被歹徒控制的,仍在不知所措当中。 联系上警方后,保安主管感觉有了主心骨,完全接受指挥。警方最新的指令是,通知在各楼层的保安人员,就近组织人群疏散,走消防通道,尽量不要使用电梯。 事实上,整个大厦主楼部分有二十台电梯,只有一半掌握在歹徒手里,其余还是可以正常使用,但为安全起见,最好的做法还是走消防通道。 保安人员之间是用对讲机进行联络,用的都是公共频道,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指挥起来很方便,保安主管立刻就在频道里向手下发布了指令。 但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儿。有一位在大堂当值的保安也被歹徒挟持了,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暴力,危险程度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好放弃履行职责。 他随着人群逃跑,幸运地躲过了乱飞的子弹,然后又被迫趴在了大堂的地板上,成为人质的一员,与他在大堂中一起值班的几位同事就比较倒霉,早已倒在了血泊中,因为歹徒在射击时是有意地对准了穿制服的人。 第113章 大厦2 当一切安静下来,所有人质在地上簌簌发抖时,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那带着电流声的沙沙语音,“所有人注意……,听到的……报各自的位置……”在一片死寂中显得很突兀,连四周伏在地上的人都侧着头望过来。 他心里大呼不妙,总希望不要被歹徒注意到,这下可好,对讲机把他暴露出来,想关掉但是又不敢伸手,他紧张地绷紧了身体,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淌下来,对讲机仍在“咔咔”的发出声音。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眼前出现了一双脚,穿着半旧的军靴,靴子上红红黑黑,隐约沾着发硬的血迹。 来人站定在他面前,是拧爷。 拧爷用步枪的枪口捅捅他的脑袋,若有所思:“倒是你提醒我了,还漏了有这么一处。起来,带我到你们那个监控中心。” 保安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把双手高举过头顶,拧爷伸手把他腰间的对讲机取下来,别到自己的皮带上,再捅捅保安的脊背,“在前面带路”。 监控中心在三楼,拧爷把人分成两拨,留下四人在大堂,带着一半的手下乘手扶电梯一直往上而去,所到之处非常安静,二、三楼是餐饮区,现在估计是知道了消息,客人都跑没影了,连那些服务员也不知藏到了何处,店铺里见不到人,整个二层空落落的。 到了三楼,走出扶梯,到监控中心要横穿过部分的铺面,走着走着,经过一个装修奢华的餐厅,是世界着名的金牌三星评级的餐馆,名气大得连拧爷都听说过,不由得多看两眼,但是就这么一瞧,居然见到店里有人影在闪动。 “什么人,马上出来,不然就开枪了。” 拧爷一行人在店门外站定了,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喊话。等了几秒,里面没有回应,便继续喊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格杀勿论。” 又等了几息,拧爷推了面前的保安一把,保安犹豫,后面的枪手就用枪逼着他往店里走,刚走进店里,就听得一声枪响,吓得保安扑倒在地上,也不知有没有中弹,拧爷他们几个倒是把里面人的位置看清楚了,是在大厅一角几个大陈列柜的后面。 几人马上扣动扳机,密集的枪声响起,把里面的人压得不敢冒头,但他们还是顽强地还击,不时朝外面打一枪,嘴巴里还在不住嚷嚷,讲的是外语,大致意思是,不要来惹我,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事。 拧爷听不懂,也不想把战斗拖得太久,枪手中有人取出土制炸弹,点着了,算着时间,见所有人都找到了掩体,然后往陈列柜后面一扔,炸弹在两秒后爆炸,爆炸声传出来,威力不太大,但也足够了。稍等了一下,不见再有动静,拧爷的人上前推开东倒西歪的陈列柜,见到地上躺着几个人。 三楼发生战斗的时候,时来新也让泡影跟上来察看,顺带将店里枪战的全过程收在眼底,战斗结束后,随之往里面一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赫然正是他先前寻找的目标。 只见得那个年纪大的老外似乎没有受伤,靠在一旁的墙角上喘气,其他躺在地上的四人都被炸弹炸倒。有两人身上多处有血迹,一动不动,估计是被炸死了,都是老外,还有一个本国人活着,就是马田教授,他身上都带着伤,腹部被炸开一个洞,正不断地失血,眼睛却还在睁着。 拧爷一众人没有管躺在地上的伤者,只上前抓起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外,他身边带着持枪的保镖随从,看来是个有身份的,说不定奇货可居。 “说出你的身份,看有没有让你继续活下去的价值。”拧爷模仿了一句电视剧里的对白。 老外看上去相当狼狈,身体状况有些糟糕,但出奇地冷静,而且还懂昆昊语:“我叫列斯-古斯塔夫,来自西易鲁帕洲,是一名世袭贵族,如果留下我并保证我的安全,你们会获得满意的回报,这一点我保证。” 拧爷和身边几个手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咧开嘴乐了,示意带上古斯塔夫,一群人继续此行的目标,前往监控中心。那名保安再度幸运地没有被子弹击中,毫发无伤,只是一直在地上装死,把他赶起来仍旧充当向导。 来到监控中心,见铁皮门紧紧关闭着,歹徒踹了几脚打不开,喊话也没有回应,于是装弹手上前,在门上装了一个炸弹,带有延时起爆装置。 “轰”,土炸弹引爆后,门被顺利炸开,众人进入房间,看到保安主管倒在地上,人已处于昏迷状态,应该是爆炸时距离太近,被波及到了。 监控中心是个相当宽敞的工作间,正面当眼处是满满一面墙的监控屏幕,整个大厦的重要区域都在屏幕上实时监控着,而布置在大楼各处四周的摄像头数量更是百倍于此,主控台就在房间的中央,拧爷走到控制台前,在靠背椅上坐下,四周打量一番,叹道:“太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控制这大厦了。”然后转过来,面朝着被迫做了向导的那位保安:“你给我介绍这栋大厦的情况,要详细,不许有疏漏,如果你敢有所隐瞒,结果你懂的。” 保安压力很大,结结巴巴的,逻辑混乱,说了一分钟不知所云,拧爷皱眉,打断他:“从地下停车场开始,逐层往上说。” 有了提示后,保安的叙述清晰了许多,从低到高,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信息,拧爷对那些在大厦写字楼里进驻的大公司,尤其是那些有财力租下两三层的企业,特别感兴趣,还特意多问了不少情况,在纸上写下些什么。 当保安说到大厦的九十层开始往上,到一百零二层都属于超豪华公寓时,拧爷眼睛亮了。在古斯塔夫身上他得到了启发,人和人是不平等的,有身份的人做人质,一个顶一百个,甚至一千个,性价比实在高。 如果今天在车上的不是那些草民,是古斯塔夫一类的贵人,警察还敢动手脚吗?用屁股想都知道。宁越国际金融中心是最高级的楼,高层的那些公寓又是最顶级的公寓,能在里面住的人非富则贵,太适合做人质了,自己简直是身在宝山之中。 “好!”拧爷一拍桌子,把保安吓了一跳,赶紧住嘴。“你们立刻上到九十层,要每一间屋子去扫荡,先不要管那些财物,把人全扣起来,一个都不要漏掉,这些人值钱得很,快去,晚了恐怕会跑掉不少!” 遵照拧爷的命令,歹徒立刻都动起来了。 …… 马田教授腹部的伤口很深,估计是炸弹上带的铁沙所造成,不规则的伤口很难被堵上,血不断往外流淌,在地上已经积成了一汪。 当时来新来到马田的跟前时,马田神智还是清醒的,厚嘴唇还动了动,也不知是否有认出他来,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 为了处理这个麻烦的伤口,时来新在金牌三星店里到处翻找,还真让他翻出一个急救箱,不愧是名店,该有的都有。他没有学过包扎,但多次受伤,被护士包扎过很多回,见得不少,大致也知道一点。 在实际操作上有些乱来,伤口不断淌血堵不住,他就用大团棉花塞住,棉花很快被血浸透,把不堪用的棉花拿开,再补上新的,来回了几次,出血量似乎少了很多,虽然仍旧断断续续有鲜红色化开在新棉花的上面,终究是有了效果,趁此机会他赶紧裹上纱布,绑了一圈又一圈,把马田的整个腹部都缠满。 在包扎期间,他们还听到一声爆炸响,地点离得很近,说明歹徒们没有走远,这里十分不安全。 “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时来新对马田说。 马田轻轻点头:“谢谢,我们应该见过,在学校?”看了一段时间,他认出了时来新。 “是的。”边说着,时来新背过身体,将马田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他背起来,这个动作压到了伤口,时来新听到脖子后面马田发出“嘶”的抽气声,不过也没办法,他尽量放轻了动作,刚要出店门,突然他止住脚步,外面的泡影再次看到了歹徒的身影。 他背着马田转身快走两步,躲到一堵装饰墙后面时,才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从店门前经过,然后往一个方向去了。待这些人走后,时来新才又踏出这家店。 电梯是不安全了,于是循着去消防梯的路线走,泡影在前面已经把路探明了。在三楼这个餐饮区域里,空间较低矮,走道迂回曲折,泡影的视线与行动受到很大的局限。背上的马田也是一百多斤的成人,不过这点体重对于时来新不算什么,照样走得很轻松。 第114章 大厦3 时来新走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穿过小半层三楼,但他没有留意的是,途中他经过的好几组摄像头,把他的图像传到监控中心的屏幕上,立刻引起了总控台前拧爷的注意。 他把旁边的保安拽过来,让保安操作设备,将画面放大,时来新离摄像头很近,他的正面被拍得很清楚,拧爷看出不对了,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他们一直找的那个人,眼前一切麻烦的源头——时来新吗? 怕看错了,拧爷擦擦眼睛再看,确实是他!这人的长相让他印象太深刻了,他的照片每天都要看上几眼的。拧爷想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哇,这金融中心确实来对了,不光钱途光明,还把一直藏得很深的仇人给找到。 现在钱到手了,还会有更多的在后面,再把时来新给干掉,宁越这一局彻底翻盘。 时来新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背着马田教授走到一处消防梯附近,那里有一扇弹簧门,把消防梯区域与餐饮区域分割开,他碰上一个问题,要是这么进去,他和泡影就被迫分开了,泡影靠自己是进不了弹簧门的,不可以随时到达他身边。 考虑了一下,他决定把泡影留在门外,购物餐饮区有一个宽阔的中庭,能监控下面到八层楼的情况,而到了消防梯里面,泡影的功能绝大部分被抑制。 马田教授的伤急需要救治,时来新那种粗糙的包扎根本不顶用,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感觉到背上一片温热,又湿又粘,那是马田教授的伤口仍在不停流血。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只有送医院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在他进入消防梯正要往下走时,脚步又顿住,留在外面的泡影看到,有三名枪手直往弹簧门这里走来,似乎是针对着他来的。很有可能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次奥,又是摄像头!” 他意识到监控系统是被歹徒所掌握,再抬头看看消防梯内部时,原来角落处也安装了摄像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里。 不能再往下走了,大堂在歹徒的控制之下,说不好下面已经被另一队歹徒堵住,那就往上走。 他不敢稍有拖延,蹬蹬蹬快步上楼,保持住速度,一层又一层,跑了估计有四五层楼,就见到同样的一扇弹簧门,然后一脚踹开,再度冲回了购物区。 泡影从中庭飞上来跟他汇合到一处,他把它留在身后监视追兵,自己则一个劲儿往前奔。 在一家女装店里,他顺手拿走一个三脚衣帽架子,用一只手抓住,边走边找寻头上的摄像头,沿途见到一个,就伸出衣服架子去捅,把它破坏掉。曲曲折折跑了大概数百米远,泡影才看到几名枪手从弹簧门追出来,他们已经用了最大的速度,明显跑不过时来新那变态的体能。 有了速度就有了主动权,接下来就是躲猫猫的时间。时来新虽然背着一个人,由于体力超人,速度仍是比追兵要快一点,地形对他来说也完全透明,等于开着地图。 后面几名枪手没有这个便利,靠手机和拧爷连线,能知道一些摄像头拍到的动向,但终究反应慢了许多,因此时来新轻松把他们甩在后面,在八楼商场跑的没了影,后面几个人越追越没有信心,连块衣角都看不到。 直到主要通道上的摄像头被毁得差不多,连拧爷也彻底瞎掉,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让手下分兵去对付时来新,只是下令让手下先停下来。 他心里又权衡一遍,遗憾自己人手实在太少,高层超豪华公寓里的人是必须要拿下的,相比之下,时来新这里都不知道要填下去多少人才够,必须要作出取舍。 一咬牙,他让手下先放弃这里的搜寻,直接上九十层扫荡。但也不能轻易就放过时来新,他通知大堂里的那一拨人,加紧堵塞主楼部分的上下通道,包括电梯和消防梯,而拧爷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 透过大厦四周的摄像头,周边的情形全都在拧爷的监控范围内。警方的效率很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围个严实,各种车辆和路障,沿着各个方位错落摆开。 歹徒们进入大厦十分钟后,开始有一些人陆续从各种通道下来,包括货梯、消防梯,也有部分客梯不在歹徒的控制下的,绕过大堂取道侧门的也撤出来一部分。 随着消息散布开去,大厦里的人大部分都知晓了,出现一波逃亡的高峰,源源不断的人群逃出来,被警方接应走。 从出来的人里面分析,主要是在中低层工作的人,高楼层的比较少,这可能跟消防梯漫长的撤退路线有关,仍有一些人到现在还不知要撤离的,警方考虑得也周全,第一时间请几大电讯公司群发短信,把撤退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发布出去,也帮助了不少人。 大堂里的歹徒没有闲着,不断地破坏电梯,堵塞各个消防梯出入口,见人就开枪,因此大厦里一直枪声不断,逃亡高峰期过后,出来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好一阵才见到个把人逃出。 隔着玻璃幕墙看里面,大堂里面的情况相当透明,歹徒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警方的高精度望远镜看个清楚,甚至可以统计此刻趴在地上人质的具体人数。 但是,厚厚的玻璃幕墙却给警方的狙击手带来巨大的麻烦,普通的狙击枪连击穿这种玻璃都成问题,即使子弹的动能可以击穿,也难以避免弹道被改变,射击成功率很低,这意味这警方失去一个重要的手段。 另外,由于几大电讯公司的群发了针对失陷在大厦内部人员的短信,变相向外界坐实了,宁越城南区人质事件已经升级。局势完全脱离了警方的控制,各种关注和发难接踵而至。 联邦政府在关注这件事情,一向都作为政府喉舌存在的联邦公众电视台,在准点新闻中滚动播出了有关的内容,虽然用了比较克制的报道口径,但已经可以看到主流社会舆论的担心与焦虑,至于在民间和网络,这件事情都到了霸屏的程度,社交软件里在流传着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多目击者,特别是刚脱离危险区域的市民,都在为整个事件提供零碎的拼图。 官方没有正式的声音,很有种引而不发的味道,这也正常,进行中的惊天大案下一步的发展将走向何方还不得而知,谁都不愿意现在落下口实,这种谨慎,也反映出事态的严重性,只有明眼人才能读懂。 那些议员们就没有这种耐性,有几个已经跳出来质疑与问责,表情严肃地站到聚光灯下,慷慨陈词。 当然,他们的激进有着某种赌博的成分,在风口上总比默默无闻的好。 整体的新闻界,形成一种大媒体审慎、惜字如金,小媒体连篇累牍、深度追击的格局,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外有两个包围圈,里面的一圈是警察,外面的一圈是记者。 国外媒体的关注度不下于联邦内部,金融中心里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已经影响到许多外国企业的利益,有些外国人身份的人质就是这些企业派驻宁越市的,多国的大使、总领事都正式向联邦政府表示过关切,拧爷这帮人制造的血案,已经发酵成跨国事件。 连联邦一向的敌人,昆北民主共和国的媒体都在即时转载这件事,也是一派的悲天悯人,暗讽联邦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环境。 处于风暴中心的宁越官场,却是出奇地安静,没有人被问责,没有人被炒,政敌之间也暂时不打架了,连坐在火山口的警察局长张树远仿佛还是稳如泰山,继续他的指挥工作,表现出少有的大将风度,镇定、果断、有条有理。 张树远本人也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什么,现在没有人发难,只是因为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而已,接受了现实,反倒看开出离了,有些不悲不喜的意味,该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手脚,应对得还算不错。 看看时间,下午五点了,下面的统计数字出来,中巴车上的人质死亡七人,广场上的伤亡共三十六人,其中死亡二十一人。大厦内部,光以大堂部分的人质来算,总数在两百人到三百人之间,人质都趴在地上,只是不知道当中有多少已经失去性命,而仍陷在大厦内各处的人数还统计不出来。张树远命令开始与歹徒们接触谈判,同时,借着歹徒们的注意力被转移,有个新的计划要进行。 第115章 大厦4 姚伟成很不走运,再度成为与歹徒谈判的负责人。 宁越仍处于寒流的侵袭中,经过一天血与火的洗礼,姚伟成都几乎要忘掉寒冷。他走过广场时,靴子下面踩过结成冰渣的血渍,发出咯吱咯吱声,听着这声音,他心里一颤,寒气进入体内,不由打个冷战,方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早已冷透了。 不行,状态太差,他马上要进行调整,所以先不急着走到前面去,而是来到一辆补给车边上,要了一杯热咖啡。咖啡里加进不少奶,很香浓,热腾腾地几口喝完,身上登时暖和不少,脑子里的思维才活过来。 他知道局长大致的计划,这边的接触和谈判,很大程度上是要配合那个计划的进行。 计划是这样的,警方利用国际金融中心大楼楼顶的直升机停机坪,把一部分被困在大厦里的人接应出来,目前为止歹徒还在低楼层区域活动,没有表露出控制楼顶的意图,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不能再像刚开始时,忙乱中靠电讯公司群发短信去通知,那样歹徒们同样会收到,警方已经从在大楼里办公的企业机构那里,取得了所有在职人员的联系电话,定点向其中一部分人的手机发送信息,让他们往楼顶上转移,等待机会从停机坪乘坐直升飞机撤离,不过这部分幸运儿都是有些身份的。 投送武装人员控制楼顶是第一步,接收被困人员的同时,可以进入大厦内部,占领更多的楼层,压缩歹徒的活动空间,避免损失的进一步扩大。 直升飞机的动静会有些大,行动也许会引起歹徒的注意,以谈判转移他们的视线,是一个相当好的可选项。 谈判专家已经开始通过喇叭向歹徒喊话,说一些保持冷静、警方会倾听他们的要求之类的话,先稳住他们,避免暴虐情绪进一步的升级。 喊话之后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大厦里的枪声暂时停止了。 姚伟成拨通拧爷的手机,拧爷冷笑:“老朋友你又来了,上一次你涮得我还不够吗?” 姚伟成也打个哈哈,解释说那是因为一些技术问题造成的,绝不会再发生,想要糊弄过去,拧爷却不想轻易放过,说:“你自打一下嘴巴给我看看,别骗我,我看得到,不然就不谈了,先杀几个消消气。” 姚伟成骑虎难下,无奈在众人面前打了自己一下,拧爷通过摄像头看到,觉得满意:“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姚伟成第一项提出的,就是要派医疗人员入内对伤者进行救护,拧爷对此早有准备,说:“可以呀,只能来两个人,只要女的。” 姚伟成说:“不要开玩笑了吧,女的谁愿意来,赶紧的,先把人救了。” 拧爷一点不急:“我可不是开玩笑的,见到男的靠近,立马开枪,人爱救不救,随你们。” 姚伟成苦笑,拧爷说:“还有,送些水和食品来,再送些套套。” 姚伟成说:“过分了吧。” 拧爷瞪眼:“那你们是希望我们用呢还是不用?” 把问题扔过去后,拧爷说乏了,要休息,其他的想到了再说,挂掉电话,剩下姚伟成在寒风中咬牙切齿。 没过多久,宁越市政府纪律部门在内部发出了一条秘密征召令,需要两名自愿进入国际金融中心救治伤者的女性工作人员,要有基础医疗救治的知识与经验,抗压能力要强。 拧爷同样也是在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用这些要求消耗对手,好让超豪华公寓里的扫荡工作能够顺利完成。 九十层以上的豪华公寓,采用的是六星级酒店管理,光是每月的管理费就是一笔不少的数字,楼价更在联邦名列前茅,由于它的奢华高端,也不乏富豪权贵想要来上一口,因此早早就售罄。 能买这处房产的人,必然有多得住不过来的房子,所以经常性住在里面的人不是很多。 主楼的电梯只能来到九十楼,出电梯就可以看见一个非常宽敞堂皇的住户大堂,头顶直通大厦一百零二层顶层,抬头就可以看到一顶椭圆的、巨大浅蓝色透明玻璃罩,透过玻璃罩能看得到天空,布置在一个同心圆上的环绕状住户走廊,在眼前像花瓣一样盛开,错落有致。 天气晴好的日子,阳光会从穹顶直射下来,晚上可以看到星星,下雨会看到闪电,设计得独具匠心,对得住它的价格。 豪华公寓有独立的电梯,从下面上来的电梯必须在住户大堂换乘,还有独立的门禁,独立的消防通道,在进行建筑设计时就把楼顶作为最佳的走火撤退路线,然后乘坐直升飞机离开,豪华公寓楼层被整体打造成一个安全独立的空间。 在入侵者看来,这里简直是一个绝佳的地形,只要占领了住户大堂,所有公寓楼层都被掌握,没有其它通道可以离开,同时,扼守住此处,警方就没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进入,比起四处漏风的大堂,这里要理想无数倍。 放弃对时来新的追踪后,三名歹徒就直接来到这里,门禁已经启动,但在他们看来并不是问题,使用炸弹轻易地就炸开了,然后逐层地进行扫荡,大多数的住户都是空巢的,住着有人的房间只占十分之二三。 歹徒们搜查得很仔细,把每一个房门都砸开,见有人就赶出来绑好,押进一个房间集中起来。 期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群人非富则贵,收到大厦遭遇危险的消息后,本是打算在原地等待救援的,结果是歹徒先上门了,面对这种事情,当然先要保住性命,所以这些人显得理智顺从,行动上比较合作。 拧爷满意于进程顺利,只是嫌动作不够快,要把全部十二层楼扫过一遍,还是得花不少时间的,因此他要与警方周旋,拖延时间,在警方采取下一步行动前多攒些筹码。 …… 马田教授的状况很不好。大量失血后,异常虚弱,曾一度失去知觉。 时来新认为不能再背着他到处走动了,那样血流的更快,会加剧他的伤势。于是找到一家家具店,把马田教授放在用作展示的一张床上。 床看上去相当豪华舒适,让马田教授躺好后,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原来的棉花都被湿透冲开了,时来新估计他的内脏有破损,普通的抢救手段已经没有用,只有手术才能挽救他的性命。 时来新让泡影飞到多个出口去查看,得回的情况是,电梯已全部停掉,消防通道被堵塞或者上锁,其余的都在歹徒的控制之下,没有能出去的路线。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只希望马田能够挺住,熬到警方来的时候。 时来新到附近几家店铺去找些能用的东西,翻箱倒柜,收获不算少,不愧都是贵价商店,准备的物资也齐全。 他背回来一大袋子东西,有粉状葡萄糖、传统白药、一次性的输液用具、医疗消毒用品、消炎药,此外还有巧克力、面包、方便面一类的食品,如果想要熟食也行,到楼下餐饮区肯定有。他找到一根垒球棒,这可是一把趁手的武器,终于不用赤手空拳了。 来到马田的床前,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给他补水。时来新拿出输液用具,用纯净水冲开葡萄糖,插好管子,接着在马田手背上找血管,模仿护士的样子给进针部位消毒。 插针的时候却遇到麻烦,试了五六回都没扎准,血管弄破了,反把马田插得血流了一手,最后凭着运气,终于成功一回,顺利把液体输进去了。 下一步是处理伤口,重新消毒,他把传统白药像涂水泥一样厚厚糊在伤口上,没想到止血效果还不错,肉眼可见地出血量收敛不少,再度包好,把剩下一部分白药给马田冲服,怕伤口发炎又喂了消炎药。 经时来新的一顿胡乱摆弄,倒是让马田缓过来了,嘴唇见到些血色,人也清醒了。他醒来后说想要喝水,时来新喂他喝完水再递给他几颗巧克力,看他吃下去,精神好了不少,能说话了。 “你在这里找到我不是偶然的吧。”马田问。 “是的,其实我一直想要找你,只是都不凑巧,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时来新也不隐瞒。 “告诉我,”马田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我的伤势怎样,严重吗?” “是有些麻烦,我的救护知识有限,我觉得应该尽快送你到医院,动手术才可以解决问题。但……现在都出不去了。幸好还能找到这些。” 第116章 源始1 马田表情显出失望与惶恐,沉默了一下,才道:“我的感觉也不是太好,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会更糟,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尽我所能告诉你……请你不要抛下我,我还不想就此死掉,拜托你,尽管现在很危险。” “请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不过下一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只能说,我力所能及的,我会去做,这是我的承诺。” 话说到这里,马田好像已经用了不少的力气,人放松许多,喘了几口气,继续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那个蛇兽图腾是从哪里来的,它背后有什么故事?” 马田教授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这件事我对你有所隐瞒,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它的来历的确有些复杂,实在见不得光,所以才不能告诉你实话,实际上,被你看见它是我的一时疏忽所致,我把它夹在教案的资料里,不小心被我的助教放到了课件当中,不料就是这么巧,它在地下埋藏了近万年,偶一露面就被有心人发现。” 换了个舒服点姿势,马田继续道:“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吗?” “也是一个巧合,我家祖传的一个物件上有这么一个图案,搞不清楚它的含义,正好在你的课上见到它,才萌生了向你请教的想法。” 虽然回答得很含糊,马田也没有表露出要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有些郑重地说:“你要把它保存好,它可能很重要,至于这个图腾的来历,要从昆北那里说起……” 马田眼神飘向远方,一脸的思索和回忆:“我由于个人的爱好,在学术上倾向于近古时期的历史研究,相当一部分属于神话学的领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学术界其实是不被主流所认可的,因此,我很难获得资金来源和校方的支持,许多年来都是我个人在推动进行有关的研究。” 说到这,马田自嘲地笑笑。 “历史类学科本就冷门,我的研究更是无人问津,只得靠教授一些其它科目来糊口,在校内的同辈中混得最是寒酸。国外的情况要好一些,有几个和我志同道合的学者,他们的运气比我要好得多,还找得到金主,在学术界地位不算太差。” “但忽然有一天他们联系到我,想请我帮个忙,报酬给得很丰厚,我当然乐于效劳。不久就有一些人找到我,他们显得有些神秘,不愿意透露身份,拿来几个年代久远的物件,交给我进行鉴定推断。我仔细看了这些东西,基本都在我的研究领域之内,我把我的看法告诉了他们,接着他们就离开了。” “消失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再次出现,又带过来一批新的物件,这些东西里有几样让我很意外,可能在别的专家眼里没有多大的价值,我却认为它们超出了一般文物古董的范畴,涉及到了那个有关神的皇朝。” 马田看看时来新,见后者在认真地倾听,继续说:“你当然也知道一些关于建帝的传说,在我们昆昊族中,每个孩子都听大人说过,大家都当是童话故事在听。相传建帝为处女自然怀孕所生,长大后有通天彻地之能,统一了天南地北的部族,建立昆昊历史上第一个皇朝,也是人类历史上的首例。尽管这个朝代太过久远,太过辉煌,太过难以想象,只有传说,没有存在过的证据,不被全球学术界所承认,当中也含有些其他族群的不善与忌惮。” “但我不是这么认为,昆昊族源远流长,向着源头一直追溯过去,的确是能够见到那个辉煌朝代的影子,我们今天的文化是那个根结出来的果子,儒家、道家、阴阳家等等,不然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证据,根本不需要,那都是糊弄人的,难道要祖宗们从地下跳出来自证才算?” “因此,我坚信神朝的存在,很多传说神话都是真的,是从另一个角度描述那个时代人们的所见而已……” 马田意识到自己扯得有些远,又把方才的话题找回来。 “说回那些人,看到他们带来的物件我很兴奋,它们和神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我知道,它们一定来自于昆北,新出土的印记是遮掩不住的,我对考古也有些研究。当时我就有着疑问,那些人到底是用什么法子,从昆北这个封锁的敌国,挖出来这批宝贝,又完完整整送到我们南昊,真是神通广大。” “我也不傻,那多半都是非法的,也就是说,我不知不觉参与到违法活动中去了。想到这我有些害怕,但又像染上毒瘾般欲罢不能,那些宝贝实在太有研究价值,跟着他们我可以看到更多。于是,来了一批又一批,持续好多年,从中我找出不少有价值的东西,丰富了我的研究,我的生活也宽裕起来。” “你知道这些文物最终都到哪儿去了吗?”时来新忍不住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马田有些迟疑,似有难言之隐,厚嘴唇动了几下,终于有些艰难地说出来:“应该是到了国外,具体说来,可能是易鲁帕洲。” “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老外就是买主?”时来新说。 马田教授点点头:“他是买主的代表,他背后有一个集团,对昆北的这些文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千方百计买进来,在我们南昊经营了一条比较稳妥的运输路线,昆北的东西都从这条路线运到国外。” “他们是怎么与昆北勾连的?难道连昆北国内都有他们的人?”时来新也并不纠结于把昆昊族的文物古董,卖到国外的行为在大义上的不妥,无意去谴责马田什么。 “可能吧,我在这里面接触得并不深,也从未多嘴问过工作以外的事情。”马田又补充一句,“这也是他们总找我的原因吧。” “是不是可以有这样一个推论,易鲁帕洲的买家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大多数从昆北来的东西都是假货,掺假得很明显,也有些实实在在的文物,但不是买家的目标,他们要的很明确,就是与神朝有关的一切。天知道他们怎么来的兴趣,他们非常富有,完全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以说说那些甲骨文吗?” 马田有些意外地顿住,看了时来新一眼,后者平静地看着他。 “甲骨文是他们近年来新的收藏方向,”马田斟酌一下,还是决定照实回答,“昆昊族分裂成两个国家,无论昆北还是南昊都有不少古代流传下来的甲骨文,我们的民族有将近两千年的时间内使用着这些文字与骨板载体,后来才出现的皮书。” “而易鲁帕洲的买家寻找的是源始甲骨文。” “源始甲骨文?” “是的,源始……甲骨文。”马田加重了正确的读音,“真正远古的文字,比那些有据可查的朝代都要早,神朝创造并使用它,也是我们今天文字的源头。” “我们昆昊文是象形文字,与西方的字母文字走的是完全不同的演化道路。西语字母表中的每个字母一开始也都是描摹某种动物或物体形状的图画,而这些图画最后演变为符号。今日的西语字母脱胎于拉丁字母,拉丁字母又来源于希腊,而希腊文又参考的是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的源头又在古埃及文字,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传承脉络。我们看到古埃及文字,都是非常具体的象形文字,光凭字形就可以充分看得出它们代表的事物。” “而我们昆昊文字似乎从一开始就非常抽象,这些符号和我们推测的、它代表的事物,相关联处并不多,很大程度上是牵强附会,谁也不能肯定这些象形文字原先究竟代表什么,一些解释只能是学者们基于史料作出的有根据的猜测。” “世界上研究源始甲骨文的人非常少,只有那么几个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在我看来,这些抽象的象形文字像是凭空突然出现的,没有它演化形成的路径,没有任何过渡。” “当然,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来到这个世界,当中可能隐藏着绝大的秘密。”说到这,马田停住了,显得有些累。 喝了口水,在床上费劲地翻下身,他似乎虚弱了几分。趁这个机会,时来新给他检查了一下输液管,换一瓶新的葡萄糖。 又嚼了一块巧克力后,马田继续往下说:“一定有一个参照物。成熟的文字体系,给予了当时的人们启发,从而去模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文字。但问题来了,仍处于刀耕火作阶段的社会,文明尚在萌芽时期,从哪里找这样的参照物?” “可能那本就不是这个星球上原有的东西,是外来的文明,当时神朝的人们受到影响,从而产生了自己的文字。如果否定这个推论,我们就只能走上玄学的路子,承认建帝就是神,他无中生有地把这些文字创造出来。” 第117章 源始2 “那你是根据什么区分出源始甲骨文的呢?”时来新插话。 “两方面,材质与字形。字形就比较主观,凭我的经验和直觉,选择那些简洁、有感觉的,这个事熟能生巧,多年积累下来,我储备记录下不少的源始甲骨文字,可以找出它们的相似之处。另一个就是材质,远古神朝时期的甲骨文,所使用的龟板非常特别,那是一种体型巨大的旱龟,自然所留的龟板就很大,很好地满足当时官方的需要,这种龟很可能就是兹龟,我在陆海经中读到的,易鲁帕洲那方面也做过科学鉴定,证实那是一种从未有过记录的物种,碳测定显示,很可能超过一万年,与其它甲骨文材质回异。” “我在尘封已久的古老神话传说中找到些根据,上古时期的部落中,有畜养巨龟的传统,可以役使之进行运输和耕作,同时也为当时的文字使用传递提供了材料,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兹龟就消失了,后人再没见过,甚至没有人知道它们存在过。失去了兹龟龟板的来源后,后面的朝代就用上其它龟类代替,也有用动物骨骼的,当然没有兹龟龟板来的美观。” “甲骨文文物在世界上流传相当广,由于昆昊族那将近百年的暗弱,国家分裂,列强趁势而起,相当多的古董、文物、文化精品被运到国外,甲骨文也在其中,并不是太起眼,许多收藏家手里都有一些,自从易鲁帕洲的买家产生兴趣后,满世界地搜购,高价收回来不少,但真正的源始甲骨文少有发现,只有昆北的这条渠道能稳定地找到一点。” “事实上,所有的源始甲骨文,都只会在昆昊的尹卯,相传那里是神朝的发源地,自然神朝遗留的废墟也在那里,它的地下埋藏着万年前的很多秘密。“ “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由于军阀割据,列齐、东阳、素南三省盗墓的行为非常猖獗,当地人、外国人、搞学术的、想赚钱的都往那里涌去,大量的文物失窃,整个地区被掘地三尺。直到昆北民主共和国成立后,这种情况才停止下来。” “是很让人痛心,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流失了,失去了成系统研究神朝遗址的可能,在历史与考古研究方面损失相当大,以至于连这个朝代是否存在过都无法证实。” “从我多年的研究分析来看,真是值得庆幸,最关键的部分没有被破坏掠夺,他们都找错了位置,神朝皇族的陵墓并不在那里,也就是说神朝遗留的精华还埋藏在地底下。” “直到两年前,昆北那边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听说在远离列齐、东阳、素南三省中心区域的地方,发掘出一座古墓,发掘过程中发生许多无法解释的怪事,惊动到了那些易鲁帕洲买家在昆北的关联势力,他们能量很大,秘密封锁了这个地方,开掘出古墓。” “去年开始,不断有古墓中的物件送过来,其中就有一块破碎的大型玉璧,质地为秞山玉,上面雕刻着那个奇怪的图案,就是你说的那个蛇兽图腾。一般来说上古时期的物品,外观都比较古拙,但这个图腾以当时的工艺水平衡量,显得格外的精美,浑不像那个时代的东西,而且不止是一样,出现了好几样类似风格的物品。” “这件事情我参与度比较高,因为不少时候他们都需要听取我的意见,因此知道得多一些。那段时间,我相当兴奋,可以说是沉浸在幸福中,此前许多猜想都在逐渐找到证据,那个神秘的神朝,终于在我面前掀起了一角幕布,透露出少许的风景,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可惜好景不长,你知道,考古挖掘是个小心翼翼而漫长的过程,持续这么长的时间,被隐藏的秘密又是如此重要,昆北方面终于出了岔子,今年上半年,线突然断了,我再也没有看到那边送来过东西,隐约听说损失非常大,我不想打听下去,知道得太多,对我并不好。尽管很不甘心,也只能如此了。” 时来新早对这些事情有过猜测,马田教授说的他不算太意外,昆北的列齐、东阳、素南三省他知道,那是一片古老的土地,到今天还是老旧的,带着厚重历史沉积的倦怠,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力,在昆北也属落后地区。 尹卯成为他关注的焦点,他要探寻的答案似乎也埋藏在那儿,泡影与那里的关联是可以确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那里应该很不安全,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可以过去,毕竟昆北和南昊仍处于敌对状态。 “那个图腾代表什么意义,能跟我说说吗?” “它代表着生命之道。”马田毫不犹豫地回答,“光是在这个图腾上面,为了搞清楚它的含义,我就花过大量的时间,跨界到别的领域寻找灵感,请教过物理学界、数学界甚至生物学界的专家,所以我不认为会有人在这个方面,比我了解得更深入。” 马田教授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自傲,不过时来新也承认,这位有些贪财好色的学者,在学术上是有几把刷子的。 “昆昊族的祖先认为,万物皆有道,宇宙自有其运行的规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由简单到复杂,宇宙向着多样性丰富的方向演进,有始而无终。一乃是元,用现在科学界的说法,就是孕育无限可能性的奇点,宇宙世界爆发的前夜,二就是奇点生出了与其相反的一面,物质世界正式萌动,成为相互背离排斥的两个点,接着在属性分明的两点之间,生出暧昧、混淆包含两个对立矛盾属性,又奇妙融合在一起的三,至此一个三维的、完整的物质世界就产生了。” “因此说万物皆三就是这个道理。有机生命,包括其它我们不知道的生命形式,都遵循着自身的规律在演进,生命物质的基本元素和自然界的其它成系统的物质并无二致,区别只在构成方式,生命物质表现出活跃、快速、混乱的系统特性,同时这个系统具有格外强大的干涉与纠缠的能力,也就是生物体的自我复制、繁衍,这是生命最大的神秘。” “最基础的生命,我们称之为基本生命单位,也就是星球处于原始汤时期,泡在其中的细小简单孢子,这些基本生命单位裹挟更多的物质加入到自身,分裂复制,层层叠加,组成新的更复杂的生命系统,循环往复,最终形成比它们原初状态大了亿万倍的有机生物体,生物体本身彼此间也存在着千万倍的体积差别。” “有机生命之间,互相吞噬,壮大自身,结果却使得有机生命的世界更加发展庞大,有机生命物质本身总质量在不断增加,直到占领这个星球的表面,通俗说来,生命依靠吃创造了这个生命主导的世界,相互毁灭猎杀,有机生命没有灭绝却因此更加繁荣。” “图腾里面那个不断进食自己的蛇兽,要阐明的就是创造者对生命的理解,实在是了不起,他们是怎么了解到物质世界的本质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可以支持他们进行这种探索?能够对自然界透澈地了解到这个程度,具有高度的文明方可以做到。以当时人类的技术水平,社会发展状况,是不可能的!” 也许在马田教授的学生听来,这番话晦涩难懂,不着边际,但时来新却听入了迷,许多关键之处如醍醐灌顶,话语间提到的生命之道,勾起起他满脑子的浮想联翩。他在看泡影的记忆时,隐约领悟到些东西,但一直抓不着要领,马田教授为他把这层纸戳破,眼前立时光明许多。 他想通了,一种崭新的认知流淌在胸臆之间,泡影为他揭示了一片新的世界,马田教授的话语,使他有了探索这片世界的方向。 所谓与神朝有关的超凡生命,他只见过一个,就是那个捕获并制造泡影的人。那个超凡生命与普通人不在一个生命层次上,即使时来新自己,在远隔万年之后,稍稍一点的受惠,就发生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化,那是生命本身的蜕变,那个人或许就是神吧,时来新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表达。 那的确是一个与神有关的皇朝。 当时来新神游物外的时候,马田教授可能话说得多了些,显出十分的疲态,话语的末尾部分虽有些兴起激动,之后却更加虚弱,眼睛渐渐阖上,竟睡过去了。 PS:对一位书友建议,我想了很久。 书友其实提出了一个很硬核的问题,每位作者在写一本新书的时候都会考虑许久,这本书需要一个怎样的主角? 想起我刚走上写作之路的时候,笔下的主角很自然就是完美人设,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想象都赋予他,现在回想起来再看过去,莫不如是。 再个人经历了一些世故,受过一些社会毒打后,体会到,美好的东西很容易被打碎。 到了今天我写作的时候,如果还是英明神武,所向无敌,装逼打脸,那我对写作也太缺乏真诚了。 是的,回答书友你的问题,我只有真诚两个字,触动到我内心的东西,我才会把它写出来,对书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知识点,我都会找很多资料推敲,绝不糊弄。 这是一本有诚意的书,大家看下去自有公论。 希望书友你能够满意我的回答。 第118章 赎金 “古…斯塔夫,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打算用什么代价来交换你的安全了。”拧爷终于有时间和身边这位老外聊聊。 “我打算给你一个亿,来换取我的自由,”古斯塔夫的昆昊语说得很溜,显然早有准备,“在我们贵族的传统里,本身就有用钱向强者赎买自己生命的做法,这没有什么,我非常接受,而且我也有这种能力,付出合乎我价值的赎金。” 从没想过人质会如此配合,连拧爷都觉得意外,这老头太识趣了,贵族就是贵族,连谈赎金都这般优雅,不觉态度和蔼了许多。 “哦,那这笔赎金要怎样交到我的手上?”拧爷脑子里确实没有好的方案,这个价格他满意,却是愁钱拿不走,警察给的那五千万现金都还在手上,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每个人手里都空不下来了,简直是个累赘,以后还怎么逃亡? “我不会付给你现金,更不会为你转账,那些都是虚的,现在这个社会现金就是一堆麻烦,警察的现金更不好拿,我将用区块链货币来支付,我保证,这种方式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把它冻结。” “唔?” 区块链货币这个东西拧爷听说过,从来没见过,只知道是个很科技、很新潮的玩意儿,在一些玩金融的、互联网行业里面流行,相关的知识还未普及到他所在的角落。 见到拧爷有疑问的眼神,古斯塔夫清楚要为他进行扫盲了,当下简略解释了一番,最后道:“尊敬的先生阁下,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的命比钱重要得多,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只希望你能够顺利拿到你的钱,我获得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不希望有丝毫的意外。” 拧爷皱眉认真思考了一阵,把一只手机递给古斯塔夫,古斯塔夫接过去,输入号码,拧爷补充了一句:“你得用昆昊语。” 古斯塔夫点头,在拧爷的监视下打完电话,把手机交还,摊摊手,走到一旁坐下。拧爷又自个儿思索了一阵,联系在大堂的手下,让他们仔细检查一下警察交过来的现金。 过了十分钟,手下检查后回报,包里全是新钞,钞票号码的前面六位全都相同。拧爷火大了,嘴里连连爆粗,竟然用连号钞票来坑老子,老子辛辛苦苦这么久,差点闹得一场空,吩咐手下,给警察点颜色看看。 大堂里的歹徒接到命令,用枪逼着两个人站起来,那两人明显是白领打扮,颤颤巍巍地在逼迫下走向大门。此时天黑的早,外面已经发灰,寒风里夹杂着雪粉,冷冷直往脸上扑来,两个人质越发抖得厉害。 心里对歹徒的行为很不解,到了大门处也不敢相信是歹徒发了善心,有这样的幸运砸到头上,对门外的世界很渴望,但还不时将信将疑地回头往后面看。 接着门里门外都听得两声枪响,两人倒在大门往外一点,被远处的摄像机收到镜头里。里面趴在地板上的人质们骇得都要尿裤子,外面的警察更是一脸愕然。 姚伟成赶忙拨通拧爷电话,这是什么意思?拧爷正等着他:“这是给你们一点教训,敢涮我,拿那种钞票糊弄我,来人,再杀两个,我气还不顺。” “别别别,”姚伟成吓得脑窍冒凉气,“有话好好说,有什么要求可以谈,别动不动杀人,你这样我还怎么运作。” 拧爷把电话挂掉,也没再提杀人。 很快天全黑下来,拧爷接到手下的电话,说高层豪华公寓的搜索完成的差不多,抓到了三十二名人质,正要往顶楼去查看停机坪的情形。 与此同时,大门外面有了些异动,从大厦内部透过厚厚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有两个白衣身影,从警察设置的路障群中走出来,慢慢向大厦这边靠近。姚伟成打来电话,说两名救护人员要过来了。 两位白衣人走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了,是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护,手里提着急救箱。她们速度并不快,过了几分钟才走到大门外面,大堂里的枪手已经开始端起枪瞄准,手指扣在扳机上引而不发,大厦内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停下来,解开衣服看看。”有歹徒大声喝道。 这时两名女医护停下脚步,放下手中的急救箱,然后开始脱衣服,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露出平常的衣服,然后逐件除去,剩下单薄紧身的弹力秋衣裤,显出身体的曲线,然后再把白大褂穿回身上。 两女都留着短发,稍高一点的那位身材颇健美,肌肉充满弹性,过程中面无表情,另一位身材窈窕,胸部相对比例要突出些,面露少许羞涩。 做完这一切,在众所关注中,两女再度拿起急救箱,迈开步子直往大门里走。 虽然到大堂只有几步路,却也冻得两女忍不住发抖,走进大堂后,由于大厦中央空调设备仍在正常运作,温度比外面高得多,她们身上很快暖和过来,稍有些僵硬地打量大堂内部,触目却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整个宽广的大堂里几乎没有站着的人,到处散落着人体,不知是死是活,血液到处横流,不少已经发干变成乌黑色,目力所及中,明显有几个人受伤但仍然活着,轻轻在呻吟着、痉挛着,外表看来很痛苦,嘴里还在喃喃哀求,希望得到救助。 离大门约百米的距离处,特别密集地趴着不少人,只有几名端枪的歹徒,站在当中很显眼。 此刻有两名歹徒缓缓向两女靠近,其余的都还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离两女不到十米处,歹徒停下来,枪口保持指向她们,手指不离开扳机处,隔空向这边发话:“把箱子放到地上,踢过来。” 两女依言照做,有一个歹徒蹲下,打开急救箱检查了一番,见里面都是些药品和小型医疗器械,没有疑似武器的物品,盖上然后站起身,用枪口指指身材曲线特别好的那位,“你过来。” 姚伟成眼看着两女走进大厦后,急忙与指挥中心联络。 两名女医护其实是特战部门派过来的,有军人身份,个人资料是保密的,姚伟成身为纪律部队的一员,对她们的能力是大致了解的。她们受过多年严格的训练,身手都不弱,具备较强战斗力,参加过危险的任务,不是普通的女子。 本想在省内的纪律部门里找两名女职员来执行这个任务,结果没有人愿意来,宁越政府方面只得向上级部门求援,可能由于这件挟持人质案闹得太大,上面很配合,马上派过来这两位女特战队员。接下来她们的处境会很危险,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姚伟成暗祝她们好运。 任务已经开始执行,接着马上要进行下一步,“立即行动”,步话机里传来局长张树远的声音。 一架中型通用直升飞机,机身上漆着警用的编号,从超过千米的高空上悄然向国际金融中心大厦靠近,利用高空中呼啸的烈风,遮盖螺旋桨的声音,现在的天色能见度已不高,视野并不好,对降落会造成困难,但也带来了更强的隐蔽性。 这段时间是最后的时间窗口,姚伟成焦急地看看手表,只有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日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隐去,再晚就无法降落了,趁歹徒的注意力在两名女医护身上,要把握住机会。 那位面容与身材姣好的女特战队员走向歹徒,引得迎面两名歹徒的几分注意力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 她来到歹徒面前。“停下,把手举起来,转身。”歹徒发声。她很合作地在原地举起双手,身体转了个九十度,背向了歹徒,身材相当养眼。 歹徒近距离接触,呼吸开始急促,改单手持枪,从后面贴将上去,刚好鼻端闻到短发上的发香,伸手进白大褂里摸了几把,手感很不错,接着有些不舍地抽出来,继续往下面搜。女特工感觉厌恶极了,眉头皱起,努力克制住自己出手的冲动。 场面持续了有两分钟,歹徒才放手,改让同伴去检查稍高一些的那名女特工,看样子是要有福同享了。那名女特工看上去脾气要爆一点,扭动着身躯,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但到底忍住没有还击。 第119章 众生 “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吗?”女特战队员问。 “去吧,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歹徒摆摆手。 在两女开始救治伤员的时候,正有两名枪手在搜索楼顶。楼顶的风非常大,把他俩吹得东歪西倒,紧紧裹着不知哪里来的裘皮大衣,才勉强出得楼顶平台。 眼前的直升机平台还是把两人震撼了一把,平常在下面看过来,只觉得圆乎乎一坨,站在面前才发现它的体积实在相当大。 这座平台的设计载荷是超过二十吨的重型直升飞机,与平常大厦楼顶的普通停机坪不是一个概念,那些地方一般只用来停靠可载数人的小型机。这里登临绝顶,整个宁越摊开在脚下,两人看见觉得稀罕,居然还玩起自拍来。 就在他们玩儿得开心的当口,正拿手机给同伙拍照的那位,在镜头里忽然好像看到些什么,天边出现了一个大黑点。他忙放下手机,用肉眼看过去,他没有看错,那个黑点正在迅速变大,成了一小片黑影,头顶旋转着的螺旋桨,在快染成一块灰幕的天空里依然很清晰。 那是一架直升机正在飞来。 两名枪手推断,这架飞机的目标很可能正是自己所在的大厦,他们连忙隐蔽,并立即联络拧爷。 拧爷正密切关注着大堂里的情况,听到这个消息,心想不会是声东击西吧,幸好自己的人先一步上了楼顶。 “把它打下来!”拧爷吩咐。 直升机驾驶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飞机上还有六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正在做着降落前的战斗准备,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的超大型停机坪已然在望,驾驶员控制着飞机来到大厦的上空,以机腹找准停机坪的中心位置,保持着机身的稳定,缓缓下降。 下降了大约两百米,驾驶员透过飞行头盔的视镜,忽然看到,在楼顶停机坪附近正有一个人影,手持武器,采用蹲姿朝着自己瞄准,驾驶员吓得马上扭转驾驶杆,要作出躲避动作。 但为时已晚,下面的枪手手中的步枪已经激发,不断连续射击,飞机的螺旋桨声音盖过了枪声,机舱里的人并没有能听到,就已经见到机头正面的玻璃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子弹孔,驾驶员颤动了一下,他被击中了,身体瘫倒在座位上,然后再没有动弹。 直升机当即失控,机身在半空中打了十几个转,而且越转越快,机舱中的众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绝望地随同机体滚动。 而飞机被高空的气流带动,再也无法保持住平衡,整体翻侧,飞机的尾部碰撞在楼顶的边缘上,完全失去升力,当即往下掉去。 仍在快速旋转的桨叶狠狠地打在玻璃幕墙上,将附近的几组玻璃打碎,然后机体擦着大厦的幕墙,翻滚着掉落,裹夹了大量的碎屑,声势非常浩大。 楼下包围圈的人们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异样,都抬头望向楼顶,视线中出现正在坠落的机身,由小急速变大。 还未等众人口中的惊呼声喊出,两辆汽车大小的直升机机身轰然撞落到地面,“轰隆”——“哐当”,连地面都在剧震,当即尘烟四起,大量大大小小的玻璃及金属碎片溅射各处,威力不下于枪弹。 离得近的那块地方,布置有几辆车和十几名工作人员,不幸被波及到,汽车被砸得东倒西歪,人已见不到一个站着的,还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巨响过后,大厦内外的人都看着尘雾中的直升机残骸,一时都愣着作不出反应。 拧爷首先缓过神来后,马上在电话里大吼,把两女的干掉,这帮警察,又想来阴老子。 听见拧爷的命令,大堂里几名歹徒同时看向两名假扮的女医护,她们正蹲在一名伤者旁边救治,受到外面直升机坠地的影响,翘首向外边张望着,姿势都还未换过来。 女特战队员脑子清楚反应快,见这边齐刷刷看着她俩,马上察觉到当中的恶意,相互打个眼色,立刻动身要分头跑开。 歹徒们一直都是高度戒备着的,手指都没有离开过扳机,岂容她们随便有机会逃走,大堂里视野开阔,没有可供隐蔽的地方。 两女刚起身跑走两步,就已经听见几声枪响,身材稍高的那位女特战背部中枪,当场倒下后没有了动静,体型窈窕的那位小腿被子弹击中,跌倒在地上,她仍想要往外面爬去,忍着痛挣扎得几下,却已见到一名歹徒来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狞笑,一伸手,紧紧抓住她的短发,粗暴地将她往一边拽。 头皮上的剧疼令她惨呼出声,却又挣脱不得,被歹徒拖着走出十几步,痛苦不堪,呼喊了一路,腿上的伤口开始淌血,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最终她被拖到总服务台后面,大堂里的众人视线所不及处。 “滚开,不要碰我!”接着里面传来她惊怒交加的声音。 “臭女警,今天我非办了你不可。”说话间还伴随着殴打撞击的声音,动静相当大,然后传来粗重的喘息,持续了一阵,时间不长,但在场人质们的感觉里,又是那么漫长。 过了一会儿,突兀地从总服务台里传出一声惨叫,听声音是那歹徒的,接着是一声枪响,让在场的众人禁不住打了个颤。枪声响过,几分钟后,那名歹徒蹒跚地从服务台后面走出来,脚下打着磕绊,还把腰上的皮带提了提,一副身有伤痛的样子。 其他的几名歹徒呵呵地笑起来,嘴里骂着“真没用”之类的话。匪徒懒得理会同伴,把趴在地上的两名人质踢起来,吩咐他们把这两具尸体搬到门口,扔出去,两人战战兢兢地起身,从总服务台的后面抬出那具女尸。 外面此刻已是乱成一锅粥。许多人忙着救治伤员清理残骸,警戒大门方向的警员们突然看到从里面扔出两具尸体,正是方才进去的两女,惨烈得众人不忍看下去。 就这十几分钟功夫,都数不清折了多少同袍进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们眼睛都通红了,却也不敢妄自行动,只拿着步话机大吼,要求进行一次突击,进去杀个痛快。 姚伟成腿上发虚,软软地坐倒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面前的惨状,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此刻他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打给那个魔鬼,害怕跟他进行对话,他为心里的恐惧感到羞耻,当了半辈子的警察,却对一名罪犯产生畏怯,尽管他穷凶极恶,尽管他丧心病狂,但这不应该。 姚伟成眼前闪过刚进警察学堂的青葱岁月,心怀着伟光正的一幕幕,然后正式干上警察这个行当后认清现实,向着世故、利己主义的方向蜕变,钻营、谋取利益,出卖原则,最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应该!”,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大厦,不管为公为私,为任务、为人质,他都决心继续去战斗,脑海里出现了早已陌生的两个字,尊严。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亲手毙了拧爷。 拧爷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许多宁越警察心中的仇人,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他此刻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目标坚定不移,只有两样,活着和钱。 干得漂亮,他给手下点赞道。 接下来要给手头上的人质确认身份,他吩咐手下,先从上面豪华公寓的三十二名人质开始。 这几十名从豪华公寓里搜到的人质,应该都是值钱货,身份是有钱人本人或者是有钱人的亲属,需要逐个把油水榨出来。 于是歹徒们把一间屋子辟作临时审讯室,将人质逐个提进来面谈,让他们当场给亲人打电话要赎金,拧爷定了一条标准,男的开价一亿,女的以五千万起步,统一不得少于三千万,一律用区块链货币支付。 从这一刻开始,那间屋子便热闹起来,上演一幕幕的人间活剧,让主理的歹徒都觉得长见识。 都是有钱人,可差别巨大,只有一个人够爽气:一个亿是吧,马上给。其余的就喜欢斤斤计较,猛砍价,一副落地还钱的架势,死乞白赖,几百万几百万地往上加,可能平常生意就是这么谈的,主持人都替他脸红,说好意思吗,你就值这点钱? 还有几个谈好了价钱,结果家里人不愿意掏,当场坐蜡,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告,一求就是快半个小时,后来歹徒不耐烦了,抢过电话说,谈不拢就当场杀人,我们可是很忙的。 最后剩下两个被包养的,男方干脆就不接电话,哭得稀里哗啦,说这些年都算是喂狗了。 拧爷也拿着名单从旁甄别,那个不讲价的是宝贝,身份上注明是“灰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马名维”,一定要好好保护,杀也要留到最后杀。 到了晚上九点才把这些烂事处理完,谈好的总价码是七亿多,接下来就等收钱了,到时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见机行事。 第120章 两难 拧爷匆匆吃了些东西,又想起来一桩事,楼下大堂里也有百多号人,说不定还有些潜力可挖,于是马上往下吩咐。 楼下大堂的几个手下接到命令,即刻照办,对着趴在地上苦熬的一百多号人质喊话:你们现在可以花钱买命,能出多少钱的,在我们这说个数,注意,这可是竞价模式,我可不保证你一定可以买得到,反正价高者得,往高了喊,要命就不要省钱,在场这些人中肯定有一部分要被干掉,自己看着办吧。 结果人群踊跃报价,意外地有人给自己报了个五千万,一查身份,原来也是位遗落在底层的老总,“康园健康事业集团总经理赵舒”,还有两个是千万级别的,其他大几百万级别的居然有数十人,令人感叹国际金融中心果然是高净值人群集中地。 拧爷让人把几位千万级别的人质,押上高层的豪华公寓好生看管,能出数百万的集中到一处,分别让他们打电话联络家人,准备款项,拢共算下来,这样就多收入了两个亿,歹徒们又得一笔意外之财,其余那些一百几十万的,湿湿碎碎,已经瞧不上眼,嫌麻烦选择忽略掉。 不过,拧爷也没有就此放弃他们,准备打包给政府,看政府愿意付出多少赎金。 人质中当场有人提出异议,你们这是歧视穷人,穷怎么了,穷就没有生存的权力?绑匪兄弟们啊,你们应该也是来自穷人阶层吧,不然也不会干这个,你们就没有点阶级感情吗? 歹徒笑了,你可别把我们的层次给拉低了,出了这个门以后我们也是千万富翁了,谁跟你一个阶层,命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不相信,今天就是模板,别吵了,再嚷嚷提前给你颗枪子。 报告,可以用其他的代替支付吗?有人举手,是位白领丽人,一身职业套裙,折腾了半天蓬头垢面,也看不出有多漂亮。歹徒说,可以考虑,但按质论价,你是要现在就支付? 白领丽人往下缩了缩,就问问,没想好。 好,慢慢想,你还有些时间。 刚才那位又出来说话,我没钱,又是男人,就活该死掉吗,这也太炒蛋了吧,不公平……“砰”枪声响起,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的愤懑,对话窗口关闭,刚多了口活气的人质们,重又噤若寒蝉。 统计好数字以后,姚伟成正好来电话,拧爷故意摁掉了,电话再响,拧爷接了:“姓姚的你们警察阴我,一次又一次,你当我是好脾气吗?我现在只想杀人,不想跟你说话。” 姚伟成说:“我道歉,保证再也不了,你们也没受什么损失,反正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大家还得打交道不是。” “不能就这么算了,阴谋算计的小人,你自扇两耳光,咱们就还可以接着聊。”拧爷不依不饶。 话刚撂下,“啪啪”两声传出,姚伟成很干脆,抬手就狠扇自己两下,拍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脸,打完后都有些肿了。“你这下满意了吧?” 拧爷哈哈大笑:“满意,好!我很满意。有个最新消息要告诉你,我手上有一百三十六个人质,需要政府给赎金,打包一口价五亿,用区块链货币支付,我希望在天亮时得到回复。” …… 马田教授仍在沉睡中,时来新就没有再呆在床边,在这一层里转了一圈,整个区域的摄像头已被清理过一遍,所以可以放心行动,顾虑到自己的安全,就没把泡影放远,只在附近活动。 他走进一家高级寿司料理店,找到厨房的低温保存箱,里面存放着一堆做好的寿司,其中有美味的金枪鱼寿司,正合他的口味。 他还找到一块昂贵的雪花和牛,好东西,马上动手烧红了煎锅,轻轻煎上一煎,洒了点盐,切一块放进嘴里,鲜腴的肉汁充斥在味蕾之间,肉质几乎要在嘴里花掉,的确好吃。 这家店里的酒不好喝,只有清酒和梅酒,他到前面的名酒专卖店里取来一瓶十五年酒龄的葡萄酒,其实他更喜欢传统白酒,只可惜找不到,先将就着喝。 边吃喝着,眼睛越过厚厚的透明玻璃幕墙,居高临下看向大厦的外围,那里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密布着车辆、帐篷、路障,许多人影在其间晃动。再望向远处,中央商务区可能采取了戒严分流措施,原本热闹繁华的地区现在冷冷清清,显得一派萧条。 在脑海中分析了一遍现况,他无奈地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大坑。歹徒们发现了自己,去路基本被歹徒堵死,被困在大厦里出不去,警察又将歹徒们死死包围,他同时也是警察抓捕的目标,既不能被歹徒找到,也不可以落到警察的手里,处境堪忧呀。 自己一个人还可以想想办法,相信总可以出得去,但马田怎么办,要没人照顾,可能撑不了多久,若是带上马田冲出去,那难度可是地狱级的,他没有信心。 他犹豫踌躇起来。 心不在焉,正随意浏览窗外景物时,忽然眼帘间有一件庞大的阴影掠过,发生在幕墙外,一闪而逝,速度快到让他以为是眼花错觉,不过眼睛还捕捉到许多不知为何物的碎屑,不间断地落下,紧接着一声巨响自下面传上来,连大厦都震动了一下,过得十数息,一股浓烟飘扬上来。 这好像是出大事了,他连忙指挥泡影去看。大厦四周都有幕墙包裹,泡影出入非常不方便,只能先从八层高的中庭降落到大堂,然后再从大门飞出门外。 经过大堂时,正好看到歹徒枪杀残害两名女特战队员的一幕,也看得他咬牙切齿,但无奈鞭长莫及,自己做不了什么,实在不想看下去,决定先到外面看个究竟。 飞出大门,迅速拉高,见到那架毁得不成样子的直升飞机残骸,连带现场的惨状,他看不明白就里,想搞清楚还得要上去探查。 转瞬间,泡影上升到大厦顶部,映入眼中的,是玻璃幕墙上巨大的豁口。 围绕着顶层飞行一圈,着重观察了那个位置显着的停机坪,没有任何发现,便一个侧身,从幕墙裂开的口子中飞进去,再度来到大厦的内部。打量所在处,是一个宽敞的住所,高空中的飓风从缺口灌入到里面,使得房子内部一片狼藉,看不出原来的陈设样子。 房门打开着,从这个门出去,可以见到一个更大的大厅,原来房子是复式结构。大厅中空占据两层楼的高度,带来宽广的视野,边窗可以见到两根钢筋圆筒斜交叉在一起,每根圆筒直径达1.8米,是大厦标志性的东西,出现在房子里有些突兀,但又别有一番现代工业味。 整套房子空无一人,泡影飞出这套房子,外面是不规则圆环形的住户走廊,围栏外面是中庭,稍稍抬头可以见到透明的浅蓝色玻璃穹顶,在层层叠叠的花瓣状回廊的衬托下,似一方沉静的宝石,这就是久闻其名的空中豪宅了。时来新喜欢这种简洁的建筑结构,可以更好发挥出泡影的功能。 泡影来到中庭,一个升降来回,就已经发现到在靠近楼顶的一层有人活动的踪迹,一个手持武器的歹徒慢悠悠走在走廊上,四处巡视着,他的旁边有一扇华美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装修样式有些像会所,风格富丽堂皇,空间开阔。 门里面摆放着七八条长沙发,上面坐着不少人,男男女女,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看上去是人质的样子,不过身上都没有被捆绑的迹象,气色看上去不算太差,只是气氛沉闷压抑一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门旁边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持枪的歹徒,显然在负责看守着人质。 大厅的另一侧,有一扇大门始终紧闭着,大多数人的目光所向都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那扇门打开,出来一个女人,女人神情沮丧,颓唐地在一张沙发的空位置坐下,显得非常无力。趁着门打开,泡影忙查探房间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只有一名歹徒,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前,一支步枪横放在桌面上,此时又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性走了进去,门重新关上。 这些歹徒正在执行拧爷索要赎金的命令,时来新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他更关注的是歹徒的人数。进入大厦的歹徒人数在十人以内,楼下大堂有三人,眼前这处是三人,说明还有歹徒在另外一处,人不会多。 时来新抬头看看上方的摄像头,安防系统现在被歹徒们掌握,剩下的一组歹徒应该在监控室,他们这样分配人手,倒是存在各个击破的可能。自己好好谋划一番,在泡影的帮助下,说不定能搞下来一处,可是,歹徒被制服了,警察就会进来,他也一样讨不到好。 这伙歹徒是一定要干掉的,他原本就为女儿复仇而来,仇人在面前岂能轻易放过,眼下情况比较复杂,一时难有两全之策,还得要等待更合适的机会。 第121章 潜入 虽然决定暂时不动手,监控室还是要找的,不把这个隐患除去,自己一举一动都有顾忌,同时需要把剩下的一组歹徒也探明了才行。 想定后,时来新再次开始行动。 入夜后气温愈发往下降,冷厉的北风刮得地面都封冻住,雪却下得并不大,一直保持着细粉状绵绵不绝。 数十条黑影在大厦冷僻的一角出现,这里恰好完美地避开了里面人的视线,他们寂静无声地迅速靠近,动作干净利落,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整体队形保持完好,显得训练有素,他们是联邦调查局特别行动队的成员,都是战术精英,带队者是戈战夫。 附近的几组摄像头被技术部门黑掉了,是在原厂工程师协助下干的,当然十拿九稳,接下来如果顺利,不久后指挥中心将远程接管大厦的安防系统。 戈战夫当头来到玻璃幕墙跟前,向后面做手势,命令队员展开。后面的队员立即各司其责,有几人开始往身上安装一些器具。 他们动作很快,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准备妥当,那是一组类似爬墙虎吸盘一样的东西,四肢上各安装了一个,使用的是微型电气装置,看上去很精巧,队员的脊柱上还固定上了软骨状的中枢控制器,双肩和腰臀处有支撑关节,整套设备看上去有些像缩配版的外骨骼系统。 戈战夫右手握拳高于头顶,竖起三根手指上下摆动两下,然后双臂两边张开,再往前虚抱,做完这套无声的指令动作,身边的队员心领神会。 三名穿好器械的队员同时开始攀爬,小巧的吸盘牢牢吸附住光滑的玻璃表面,两个交替使用,外骨骼则帮助使用者行动,分担大部分的重量,使攀登过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看上去很轻松行有余力的样子,向上爬行的速度也不慢。其余的队员则各有分工,有的原地警戒,有的在整理手上的一些设备。 看着手下们在行动,戈战夫斜挎微型突击步枪,半蹲在原地,思绪却飘散开去。 他现在大概算是老骥伏枥了吧,有段时间没有冲在第一线了,并不表明他战术能力低下,恰恰相反,在走上领导岗位前,他是以身手出众着称的,枪法、格斗、战场表现都相当出色,多年来战绩彪炳,凭借着这些优势方才脱颖而出,上位成为联邦调查局在宁越的领头人。 他是打出来的,自有一番强者的自信,即使冲锋在前,他也没有怕过谁来。 但从大局的角度出发,他的眼下作为却不足取。起码在政治上这是不成熟的表现,领导者应该时刻保持冷静,与直接背锅的位置划清界线,这样才有腾挪的余地,把大事化成小事,把坏事变成好事,把普通寻常的事勾兑粉饰一下,就可以成为政绩。 在系统内部,能干能打的人不少,但到退休都还是干行动的,这种例子见多了。 尽管不是明智之举,戈战夫今天是不得不来,他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压力来自于两个方面,组织方面的和联邦调查局内部的。 警方在国际金融中心人质挟持案发生后,于比较短的时间内,根据不完整的资料,统计出一份大致的人质名单,在重要人质名录上,排在前两位的,一个是“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的会长古斯塔夫”,另一个是“康园健康事业集团CEO赵舒”。 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这个名字看上去低调朴素,但的确就是戈战夫、卫长青、关风等人所在这个组织的官方合法注册号,古斯塔夫是组织内部核心领导人之一,而且是站到台前的代表人物,颇受国际上的关注。 这个生产技术合作协会,明面上从事高新技术交流,内里业务五花八门,与南昊联邦国内的一些势力牵涉非常深,在各地都有分支机构,而核心业务则很隐秘,让外人看不清楚,简单概括起来一句话,什么最赚钱干什么。 他们经营手法十分灵活,在协会骨干组织之外办了许多合资控股或非控股的关联企业,整合出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在国内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轻视之,因此古斯塔夫出现在国内,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关注。 他这次是以私人理由来到南昊联邦的宁越市,到国际金融中心办事,很不走运,赶巧遇到这次恶性暴力事件,成为了歹徒手中的人质。 戈战夫见到他的名字时,在震惊之余还带有一点庆幸,古斯塔夫在那场大混乱中保得性命,不至于无法挽回,不然他连补锅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协会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给戈战夫下达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古斯塔夫,还立刻派出一批人手过来,此时正在路上。 至于派来的人是否派上用场,都不在考虑范围,协会上下就是要摆出一副坚决的态度,震慑一下里里外外的一些宵小,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 作为协会组织在省内新上台的扛把子,戈战夫无可推卸地对此事负有责任,把事情解决是应该的,要是出了问题,会被组织惩罚,从还没有坐热的宝座上被掀下去。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关系到他的立身之本,联邦调查局系统对这件事的持续关注,拧爷是局里高层点名要得到的人,为了不让拧爷落到警察手里,他冒着很大的风险前往“一处春招待所”截胡,结果让还是让拧爷跑了。 歹徒们挟持人质离开城南时,车子上做的手脚是他让手下人去安排的,结果惹出了大麻烦,事件不断升级,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还不知道如何收拾,等到秋后算账时肯定是打不完的官司。 局里铁了心要拿下拧爷,不管宁越国际金融中心的劫持案发展成什么样子,对外界影响的烈度,都要抓住这个人,这是底线,即使不行尸体也可以。 局里秘密派来接替邢边峰的人也跟在身后,暗暗监督着整件事情的执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眼里。 另一边厢,警方在拧爷的手里连吃大亏,丢尽脸面,在舆论上已经四面楚歌。偏在上一波行动中刚刚又折进去不少人,一架直升飞机从大厦楼顶摔下,直接导致十几名队员丧生。 还有两名乔装的女特战队员被残害后,尸体被扔出来的情景真是触目惊心。 那电影大片般的火爆场景,现实罪恶的黑暗残酷,都实实在在被媒体的镜头记录,在国际上引发新一轮的关注。 这种情形下,宁越方面相关的高层,付出的代价可谓空前,利益、仕途、名声、尊严全都葬送,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反倒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不会再因为人质的问题束缚住手脚,于是有了一个强攻的计划,暗里憋着一口恶气,要出在拧爷这帮人的身上。 这种有赌博性质的行动当然引来争议,此时戈战夫站了出来,把行动的指挥权揽到身上。 之所以他要把这吃力不讨好的行动接下来,因为他不得不然。背后的两方上级都需要他站出来实现本方的意图,在协会方面差事搞砸了,失去的是利益,而联邦调查局这面,丢掉就不仅仅是官位了,面对的可能就是严酷的家法,那是性命悠关的。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警方的人冒然进去,以他们那低下的行动能力解决问题,天知道还会出何等意外,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倒不如自己进去搏一把,起码能把控住一些状况,就算输也输个明白。况且他对警方的真实意图,非常地怀疑,他们可能并没把救出人质摆在第一位。 在得知戈战夫要亲自出场后,警察局长张树远并没有表示异议,一则反对也没有用,上面对宁越警方已经丧失了信心,二则能把戈战夫逼出来背这口锅,他也乐见其成。 早前他对戈战夫百般迎合,做过不少憋屈的事情,摊上事后又被戈战夫无情抛弃,内心的怨恶是不用说了,现在见他自己跳进来,有出口恶气的快感,而且,说不定可以在其中动些手脚,让此人讨不了好。 张树远的小心思戈战夫能猜到,但这个火坑还必须要跳。一边要救古斯塔夫,另一边要拿下拧爷,他身负双重任务,就如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要摔下去,万劫不复,不过放手一搏,也未必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戈战夫感觉到战术手套里的手指有些僵硬,下意识作出几个屈伸的动作,而此时,上面攀爬的队员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他们来到离地面约四十米的地方,也就是大厦主体的八楼。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玻璃幕墙的一处接口在这个位置,离地面最近,比较便利于下一步的破开工作。 第122章 告密 三名攀爬在上面的队员到达目标工作面停下来,利用电磁吸盘将身体悬挂好,整个身体的重量只靠着两个小巧的吸盘,固定在光滑的玻璃表面上,看上去有些危险,实际上吸盘颇为牢靠,甚至远没有达到极限载荷,还可以承得下更重的物体,是军工部门的最新产品。 接着他们各自取出一把微型手持切割机,这个机器的关键部件是顶端那块轮转圆形刀片,使用纳米技术制成的合金,非常坚硬,可以对金刚石进行切割。 由于它的特殊用途,切割机上安装了微光自动校准装置,只能进行直线切割工作,完美适配此刻的任务。三把机器分工合作,在幕墙玻璃上切出一个标准的方框,长宽正好是一点五米。 轮转刀片在玻璃的石英质上飞速摩擦,施工的队员一刻不停地在切割位置喷淋着一种特殊的润滑剂,很好地降低了噪音,过程中只传出来低沉的“呲呲”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响动还是有一些,不过此处离歹徒的位置隔着好几层的楼面,也基本传不到歹徒的耳朵里,惊动不了他们。 全程用了不到十分钟,玻璃就已经切割完毕,队员们早已用两个更小的吸盘抓稳切出来的玻璃块,将之轻轻地移进大厦内部,放置到地面,做好这步工作后,三名队员鱼贯进入。 没过多久,三条绳索从上面垂落下来,在下面的队员抓牢绳索,排队逐个向上面攀爬,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这算是必修的科目,攀登过程干净利落,三十人的队伍,五分钟的时间,就全数进入到大厦的八层内部。 在远处的歹徒没有听见切割玻璃的声响,在七楼的时来新却是听到了。 正是在万籁俱寂的时间里,他刚小睡了两个小时,手机的振动提醒他从迷糊中醒来,身在危险的处境当中哪里能放松警惕,睡得非常浅。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在极疲累的情况下不得不睡去,这样一来又会睡得过死,有突发情况出现就措手不及。 时来新在这段时期里都是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恶劣的生存环境反倒锻炼出他的意志,神经比较大条,形成一种无论多困难都能消除压力的本能机制,以冷静专注去对抗惊惧,用对目标的执着消除焦虑,学会随时随地放松自己,保持住有弹性的状态,准备应对身边的危险。 此前不久,他已经基本锁定拧爷所在的位置。 由于对大厦的内部构造一无所知,他特意到网上找到大厦的平面图,不过这种图纸都是粗略性质的示意图,没有涉及到安防的部分,这些也不可能向外公布。他只得根据一些没有明显用途的空间去推断,逐个去找去排除,有着泡影这个神器,就算再复杂繁琐,也照样有成功的可能。 用去不少的时间,终于有了成果。大厦的安防总控室很可能在大厦三楼的一个角落里,泡影看到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外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穿着保安的服装。 他回想起曾经在三楼和一伙歹徒遭遇上,心里越发肯定。便让泡影一直停留在门外监视,自己则休息一会儿,待养足精神后,亲身前去查探。 醒来后不久,耳边就听见一种“呲呲”的声音,有些像房子装修时电锯锯石头地板的噪音,但又轻得多,绝对不正常,似乎在不远的地方传来。 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马田,他指挥在三楼停留但仍一直没有收获的泡影,让它飞到中庭,再从中庭回到七楼,在七楼巡视一圈儿,没有发现。 声音持续传来,有些像是在上方一点的位置,泡影便往上再探,到达八楼,在角落处靠近外围玻璃幕墙的地方,发现有几个人影在晃动,靠近了一看,立刻明白是警方的人摸进来了。 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时来新感觉复杂,照理说作为被困人士中的一员,见到警察到来应该很高兴才对,他却兴奋不起来。 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面对着歹徒,对他们可以毫不留情,但对警察却有很多顾忌束缚。 在潜意识中,时来新仍认为警察代表着正义,因此,每次被警察追得裤子都要掉了,都无法下狠手,从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们,自己杀过人是不错,但那都是自卫。 时来新内心有固执的良民意识,还期盼着能有案情大白的一天,证明自己无罪,回到平静的正常生活中。 这些时候,他往往忘了,他亲手杀掉关风,废掉董仁,若世间真有公正,他也称不上无罪。 他见到警察的第一反应就是躲,有多远躲到多远。 于是他改变了计划,暂时先不管拧爷那一方,跟在这队警察的后面,观察他们的行动,再决定下一步的走法。 戈战夫一行人很快离开进入地点,搜索着往前行进。此时,指挥中心已经在厂商的帮助下,远程取得了大厦的安防系统控制权,把大厦所有感应器、摄像头的信号同步到指挥中心,拧爷虽一直呆在主机旁,既是老粗又是外行,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行动队不断把位置发给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方面则把相关的摄像头屏蔽掉,在拧爷看到的画面里是风平浪静的。 将八层迅速搜索过一遍,确定这里安全了,行动队把这里作为前进基地,部分人手分散警戒,分出两组人,对上下两个方向潜入。 此前,对歹徒在大厦内部的人手分布没有精确掌握,现在有了安防系统的帮助,指挥中心终于可以了解全局。 歹徒目前分成三股,楼顶和底层大堂分别挟持着人质,还有一部分盘踞在安防总控中心。 对此,警方制定了一个强攻计划,利用大厦的空调系统,对焦点区域散播一种恩氟烷气体,这是一种强力的麻醉气体,可以对中枢神经短时间里就起作用,使吸入者迅速进入昏迷状态,既解救了人质,也将歹徒一网成擒。 在戈战夫看来这是个简单粗暴的冒险计划。对手术麻醉有些认识的人都知道,对麻醉气体使用量的把握非常重要,稍有不慎病人就会永远醒不过来,出现医疗事故。 而对大厦这么大的空间使用麻醉气体,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赌博,天知道要多少使用量才是适合的,用少了歹徒会发觉,适得其反,用多过量了就是在谋杀了。 这和化学武器一样,要杀人容易,要刚好把人麻倒了,那太难了。在国外有过类似的例子,在一个体育馆内发生了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事件中,该国政府不愿意妥协,冒险使用了化学气体,结果造成了上千人的死亡,教训非常惨痛。 因此,戈战夫私底下在猜测,警方提出这个计划的根本目的其实是四个字:玉石俱焚。 张树远之流已经是债多不愁,可以毫无顾忌地动手,出大事又怎么样,反正也出了一口恶气,也能让不少人脸上难看,要是万一成了呢?那局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想清楚这个关节,自然不愿顺着警方的步调走,自个儿出面冲锋,为的就是把局面掌控,到时候要如何行动,由不得张树远这些人聒噪。 戈战夫根本就没打算硬攻,他盯上了孤军在外的拧爷。在联邦调查局这帮战术专家看来,歹徒的行动简直是一团浆糊,连最起码的常识也没有,人手不多的情况下还分兵,而且兵分三路,处处都是漏洞,必然会被各个击破。 但这些毫无章法的乱拳,却意外营造出一个使警方很头痛的态势,人质分在两头,哪一头都碰不得,只有同时行动方可保证人质的安全,需动用的人力资源数倍的增加,而且难度非常高,哪一端事有不谐,局面就会失控。 戈战夫要打拧爷这一头,因为拧爷本身就是他的目标,又是歹徒的头领,带头的先拿下,其余就好办。再者,人质里头他只在乎古斯塔夫,其他的无关紧要,即使全救出来,功劳大部分属于警方,把好处给张树远,他还真看不得这种情况。 借助安防系统,手下已经探明,拧爷很可能就在三楼的安防总控中心房间里。 整整一天下来,歹徒们连轴转个不停,都疲乏得不行,到夜里实在有些熬不住,紧绷的神经怎么也要松弛一下,拧爷自己也快睁不开眼,便下令让大伙儿轮流休息。 拧爷眯了大概一个小时,贴身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看,却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全文是:安防系统已被警方控制,三十名行动队员现在八楼随时准备进攻。 看完消息拧爷不由跳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松开绑在一旁的小保安,让他来操作,控制着几个摄像头进行摆动,结果发现控制不动,得回来的画面仍和原来一样,拧爷有些明白了,短信里说的是真的。 第123章 换帅 拧爷一怒,把安防总控的主机连线全部拔掉,举起椅子将主机砸坏,屏幕墙全都黑掉,双方同时失去了监控的眼睛。 接着他急吼吼地通知所有的手下,全都打起精神来,警察已经进入了大厦,随时都会进行攻击,准备战斗。 大堂里的几个歹徒正睡得沉,被弄醒后浑身都是躁意,拿起枪就用枪托狠砸地上的人质,把好几个人打得头破血流,许多人质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被歹徒的举动闹得摸不清头尾,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有些个只能埋起头来颤抖着干哭。 歹徒们把人质中的十来个人粗暴地赶起来,挑的都是低净值人堆里的,将他们押到大门前,喊道:“跑吧,能跑到对面算你的运气好。” 人质里有些人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动,有几个脑子快的,撒开腿就往警察那面跑,接着枪声就响了。 歹徒先向着带头跑的射击,奔跑中的几个人质一枪一个,都倒在了途中。有一个特别机灵的,听见枪响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去了,爬起来继续跑,眼看离着警察那面越来越近,那人兴奋得要飞起来,此时沉寂了几息的枪声又响,那人中弹倒在地上,不甘地向着前面再爬了半步,终还是没有了动静。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惶惑地四处张望,还略有些庆幸,谁料歹徒枪口一转,再度射出了子弹,几人纷纷倒下,有人嘴里还含着半句疑问,我们不是没跑吗? 杀掉人质后,歹徒向着对面大声叫骂,污言秽语了一番,警察这面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睁睁看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强忍着怒火,有人举起一面厚实的护盾,趋前几步把离得近的那具尸体收将回去。 姚伟成的电话也响了,接通后,拧爷的声音震得听孔嗡嗡作响:“半夜偷偷派人摸进来,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几条命是你们给害的,记在你们头上,现在立刻让你们那三十人撤出去,不撤,我两分钟杀一批,杀到你们自己滚蛋为止。” 姚伟成不敢耽搁,赶紧报告指挥中心,那边也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张树远一听也炸毛了,连声骂联邦调查局的人实在无能,这样就让人给发现了,现场直接联络戈战夫。 行动队众人也听到枪声,却不知道是己方已经暴露了行踪,接到张树远的通知才搞清楚状况。不过戈战夫不同意撤走,说都准备行动了,很快就能拿下。张树远寸步不让,要求他立刻撤出,否则一切后果由戈战夫个人负责。 两边隔空争执起来,但时间却无情地溜走,两分钟过去,还没得结果,歹徒那方面一点不手软,又拉出来十个人质,让人质排队在门外,行刑式地开枪。 被挑出来的人质预知死到临头,无奈之下齐齐放声痛哭哀告,在本已死寂的中央商务区远远传开去,和着凄厉的寒风,听在当场的人们耳朵里,只觉得惨不堪言,再心肠硬的也不忍听下去。特别是现场的那些媒体工作者,一边在写稿还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然后是枪声大作,周遭复又安静下来。 远在指挥中心的张树远暴跳如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软绵绵的形象,强硬得不得了,通讯频道里都已经把戈战夫直呼为混账。 正扰攘间,自指挥中心大门外忽然走进来一群人,张树远意外地抬起头,见为首的一位他认识,一脸严肃,不怒自威,身后跟着的十数人俱是军人打扮,正是军长付标。 付标在大厅中央站定,身边的秘书肖蓝大声宣布道:“鉴于宁越国际金融中心的人质挟持案案情持续恶化,影响特别恶劣严重,上级部门经研究决定,中央商务区进行全面军管,人质挟持案由军长付标担任总指挥,对人质进行有效解救。” 宣布完命令,付标发出了他作为总指挥的第一条命令,任命张树远为副总指挥,张树远虽一下未能适应过来,还是立正点头,说了声“是”。 接着付标拿起话筒,在通讯频道里向戈战夫发话:“联邦调查局行动队负责人戈战夫,我是上级任命本次任务的总指挥付标,我现在命令,解除你的负责人职务,你不再对这个行动负责,并立刻带领行动队其他人员撤离大厦。” 接着他又越过戈战夫,直接在公共频道里向行动队全体下达指令;“行动队所有成员听令,立即从大厦有秩序地撤出,如有违抗者以违抗军令论处,重复一遍,这是命令。” 还在大厦八楼待命的行动队,陷入短暂的混乱当中,联邦调查局虽然很独立,在面对其他部门时习惯了强势,但说到底还是纪律部队,没有胆量和军方的巨头公开叫板,心里纵有几百个不愿意,在原则问题上不会犯傻,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牙齿都快要咬断的戈战夫。 戈战夫知道不能硬刚了,手下这群人都无声地向他表达了意愿,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军法森严,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和自由开玩笑,人心已不可用,自己若一意孤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能跟着。 他无声地叹气,一摆手,示意大家从原路返回撤退,同时在频道里向指挥中心报告:“行动队正在执行命令。” 联邦调查局行动队全员回到了方才的缺口处,顺着绳索有序地回到地面,这次就没再潜行躲藏,从比较明显的路线返回,好落到歹徒的眼里,通知他们相关人员已经撤离。 在歹徒看来这群人的人数差不多够了,一下子已没有办法细数,平常大喇喇惯了的,没看出什么来,就算是默认了,没再动手杀人。 其实离开的这一众行动队队员,总数只有二十九人,有一人并没有随大队人马离开,就是戈战夫,他偷偷留了下来,身边的队员也只装作没看见,还特意帮他遮掩过去,他没有再留在八楼,而是迅速消失在大厦的深处。 …… “各位观众早上好,您收看的是南昊联邦国立电视台第一频道早上新闻节目,我是主持人云岚。” “相信昨晚有许多人像我一样,渡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大家都在担心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里,那些无辜的人质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 “现在就让我们连线身在第一线的战地记者,听一下他们第一时间发回来的报道。” “各位观众好,主持人好。昨夜的中央商务区并不平静,仍旧是血腥味浓重,收到的都不是好消息,深夜时分仍不断传来枪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大厦的门外,增加了数十具尸体,明显,大厦里有不少人质遭到杀害,我们不敢想象里面那恐怖的场景。” “据警方的最新通报,自事发起,伤亡人员加上被杀害的人质,已经超过一百人,着无疑是我国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大规模杀人罪行,更让人不安的是,噩梦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还有超过两百名人质,处于歹徒的死亡威胁当中。” “警方发言人表示,警方目前仍在与歹徒的接触当中,谈判的通道仍然存在,但对于歹徒提出的具体条件,发言人则没有透露,只是再三向与会的记者们保证,一定会以人质的安全为首要的考量,将用尽一切办法地将人质解救出来。而对于外界的一些声音,诸如警方的无能和不作为的指责,是毫无根据的。他坚信,事情会得到迅速妥善的解决。” “与此同时,我和其他的一些媒体从业人员也观察到,昨夜深夜过后,封锁现场的人员配置发生了很大改变。我们身边多了不少身穿军服的军人,他们全副武装出现在现场各处,这是否代表了军方的介入,实行了军管。我们将这个疑问向发言人提出的时候,发言人说,暂时无可奉告,在稍后的通报中将向我们公布有关进展。” “另外,今早有不少人质的家属在一些地方议员的陪同下,来到大厦附近,在警戒圈的外围向警方了解自己亲人的情况,他们都非常担心,不少人的情绪一度失控,气氛相当的凝重。“ “在摄影机的远端,大家可以看见,那里竖起了一片蓝色棚顶的简易建筑,那是临时医院的所在地,现场的伤员会在这里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昨天傍晚时坠落的直升机残骸,正如大家所见,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在残骸堆里发现了十一具的尸体,据有关方面证实,都属于警方行动大队……” 第124章 突然 新的一天来临,寒冷依旧,许多人想不起来,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太阳,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更长,阳光的温暖几乎都要被大地所遗忘,宁越这座城市被搁在阴冷里够久的了。 从大厦里面看向外面,由于玻璃的隔光效果,光线尤其灰暗,如果不开灯,连报纸上的小字都不能看的真切。 大厦里的人们鲜有能睡个好觉的,时来新算是不错了,下半夜联邦调查局的人撤退后,还能安静地睡了一个觉,期间没有被意外突发事件打断。 不过,马田教授的情况就不太妙,他昏睡了很长时间,断续醒来过几次,但衰弱的身体状况使他很快又睡过去。 他的伤口仍在不断失血,尽管时来新采取了不少的措施,补水、不间断补充葡萄糖、用白药控制失血量,但不动手术,始终无法治本,身体的衰竭过程就不可逆转。 时来新基本上可以确定,马田支撑不了多久。他也很着急,看着一条生命就此逝去,他无法做到漠然对待,虽然他和马田算不上有交情。 再三思虑之下,倒是让他想到一个办法,昨晚联邦调查局的人爬上来的那处地方,打开的缺口仍在,说不定可以从那里把马田送下去。 时来新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方案,有些冒险,就不知道马田能否挺得住。 将马田摇醒,把眼下的情况跟他说了,也告诉他风险有哪些,问他可愿意一搏?马田毫不犹豫,马上点头说好。 时来新便立刻动手准备起来。 他在家具店里找到一块结实的窄床板,在四个角上各打穿一个洞眼,床板的大小刚好可以睡下马田的身子,将马田放上去,用几床厚被子把他包裹好,外面用绳子将他的身体和床板绑在一起。然后再在四个洞眼上穿绳子,连结起来像个简易绳兜的样子。 时来新怕不牢靠,密密地绑上了好几根绳子,仔细检查过,的确是绑结实的,就准备出发,忽然见马田教授向他示意,似乎有话说,便把头凑过去,马田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在我出事的那家饭店,消毒柜里藏着一只箱子,你可以把它拿去。” 时来新听完,朝马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马田松口气,好像又放下一件心事。 一切准备就绪,时来新深深弯低下腰,整个人几乎弯成直角,背部呈平直的一块,将床板连带马田扛在了背上,两手在两边反手扶稳,使床板不致四处打滑,迈开步子就朝八楼走去。 时来新走得又快又稳,看上去很轻松,要是换个人来恐怕寸步难行,这都是普通人难以做到的高难动作,只有时来新那恐怖的体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很快两人就来到八楼的那块玻璃幕墙的缺口前,联邦调查局的人留下来几根绳子,仍绑在柱子上,没有取走,时来新伸手去试了试,还非常结实,便放心选了一根,跟绳兜打结连在一起。 然后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玻璃幕墙的缺口只有一米五,把接近两米长度的床板带人塞进去,而又要保证平衡不翻过去,非常有难度。马田的体重加上床板杂什,有小两百斤,这对时来新的臂力来说算不上沉,完全游刃有余,小心控制之下,床板顺利推到外面,暴露在半空的寒风中,保持住了平衡,接着慢慢地往下放。 床板在半空中有些摇晃,尽管时来新尽力避免,仍是不由自主地两边摆动,不知道上面的马田能否受得了,但到此时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希望马田没事。只要放到地面就好,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总会有人看见。 他扎稳马步,双手交替着放松绳索,凭着感觉尽量控制平稳,大约过了五分钟,手中突然觉得一轻,放在外面的泡影,看见床板已然安全落到了平地上,他才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绳子。 军方布置在外围的人手也早已看到这边的异常,有一队人正在往这边靠近,时来新还有些不放心,让泡影飞到马田跟前,见到他眼睛还睁着,脸上并无痛苦的表情,这关看来他是闯过来了,剩下的事情就看医生的了。 收回泡影,他转身往回走,该去找找看马田教授所说的那个箱子,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时来新把马田救出去时,并没有惊动到大厦里面的人,枪手们压根没时间注意这边,因为大厦的正门处正有事发生。 正门外围的警戒线当中,走出来一个人,是位长着一头金发的老外,中年男性,身姿颇为挺拔,穿着质料高档的灰色大衣,脖子上面围着格子围巾,下面露出一点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手中举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昆昊文“给古斯塔夫先生送赎金”,另一只手也同样高举着,带着黑皮手套的手上,握着一只小信封。 老外缓缓走向大门,动作故意放得很慢,小心翼翼生怕惊到歹徒的样子。 里面的歹徒也有了反应,有一名歹徒手持着步枪,向大门处靠近,离大门还有二十米的样子停下。 此时,金发老外也进入到大堂,在远离歹徒十米的地方站定,看着眼前的歹徒,征询似地晃动一下手里的信封,说了句标准的昆昊语:“你们要的钱在这里。” 歹徒摆摆手中的枪,道:“放在地上踢过来,然后你可以走了。” 金发老外依言将手里的信封放到地上,用脚往面前的歹徒踢过去,可惜信封太轻,踢不出去多远,老外无奈耸耸肩膀,看了一眼歹徒,然后转过身去,依旧保持高举双手的姿势,迈步向着大门外走去。 歹徒没有管他,任由他走出了大门,自顾自趋前弯腰把地上的信封捡起来,自言自语道:“一个亿就这么点东西,究竟靠不靠谱?老大莫让人骗了吧。” 这名歹徒手握信封,有些患得患失,径直走到大堂的一处电梯,这是唯一还完好的电梯,其它的都被毁坏并堵上了。 电梯上到三楼,歹徒到底是有些着急,出得电梯,就加速往拧爷所在的总控室奔。见到拧爷当面,拧爷正小心戒备着,开口训斥:“淡定,咋咋呼呼地,要不早知道你会来,我都准备开枪了。” 他接过歹徒手中的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拿在手上,眯缝了眼端详着,一旁的歹徒开口:“就这东西值一个亿?” 拧爷笑骂:“有空就多吸收些新的知识,这叫与时俱进懂吗,这小东西里面存的可是钱,也即是一些数字,你银行账号上的钱不也是一组数字?” 拧爷心情好,继续给手下扫盲,即便他也脱盲没多久。 “这里面的钱谁也管不了,没有人可以冻结,也不会留下转账痕迹,干咱们这行的,最合适,连洗钱都省了,简直是量身定做,以后我们要多使用这个。我也是才知道,过去眼光是窄了,早日用上这个新科技,过去的一些麻烦就不存在了。” 拧爷打开身边一台电脑,在浏览器中早已生成一个Web钱包,将U盘插上,将里面的加密货币发送到自己的钱包里,看着上面多出的一组数字,搓手一笑,搞定。转头看眼手下,显摆道:“你看多方便。” 手下赶紧拍马屁:“老大高明,连这么高级的东西都用上了,小臣佩服,你看我们这帮兄弟,干这么一票能分多少,昨天我还对一妞吹牛来着,说出了这门咱都是千万富翁了,百万门槛的都看不上。” 拧爷立马鼓舞士气:“常言说的好呀,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你们的心气还不够,一千万算什么,起码几千万,今天我就敢给兄弟们保证了。” 歹徒听了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真脱贫了,简直一步登天,拧爷也是成就感满满,两人乐极,正要走向忘形之时,非常突然地出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现场的欢乐气氛,歹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球向外凸起,脸上写有千言万语,都最终归结为两个字,不解。然后生命戛然而止,软倒在地上。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开心的时刻总是这么短暂,哎,可惜了,打搅你们庆祝了。” 背后开枪的人从门外的阴影处走出来,全身特战队打扮,正是潜伏下来的戈战夫。 拧爷已经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不敢稍动,眼神闪烁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戈战夫一步步靠近过来,枪口几乎要怼到拧爷的鼻子,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压力:“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你却像个小蚂蚱一样,越蹦越欢脱,好戏演了一出又一出,你可是能耐呀!” “啪”,拧爷脑袋上挨了一枪托,整个人滚落到了地上。 第125章 逼供 时来新来到了三楼。 重新走入那家餐厅,在驳火的现场搜寻起来。他在传菜间看到一个体积颇大的消毒碗柜,拉开柜门找了找,果然在底下一层找到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不大,也就是通常用的那种文件箱,上着锁。 找个螺丝刀撬开,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不多,有几块甲骨文,外层用一种特殊的凝胶包裹保护着,很珍重的样子。以时来新的知识眼光,也看不出这几块甲骨文珍贵在哪儿,除此之外,旁边还放着一块奇怪的石头,时来新见到它,目光立刻就被它吸引。 第一眼看上去这块石头很像是玉石,带着温润的绿色,一枚普通印章大小,表面光滑,既像是天然形成的,也像是人工雕琢过的,一时让人难以确定。 多看得几眼,时来新有种石头内部物质在活动的感觉,当把它放到眼前,仔细观察时,里面的纹路与质感让人着迷,也许是这些复杂多变的纹路,在光线的折射下,使人看上去有活动的错觉吧。 石头触指生温,丝毫不像冰冷的石头,里面的绿汪汪柔润的纹理既像云又像雾,这让时来新有种熟悉感,是的,他肯定自己见过这种东西。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在砀山修炼的时候,于云雾的深处盘腿而坐,泡影悬停在面前,那些活跃的细小质能进入体内,对了,石头里柔润的绿色,不就是质能高度聚合在一起的样子吗?所差异的,石头里的质能要深厚博大的多,像俗语说的,这种质能要高级很多,具体的差距,他说不出来,应该相差几个数量级。 手里摩挲着这块石头,时来新一时陷入沉思当中,他初步的判断是,石头和泡影肯定有着某种关联。两者或许来自同一个源头,当中隐藏的秘密,只待日后去细细挖掘。 泡影、昆北、神朝,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在听完马田教授一席话后,时来新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加上这枚神秘的石头,此番冒险之旅到目前为止很有收获。 将石头贴身放好,把甲骨文重又放回箱子,时来新准备离开餐厅。正当其时,一声枪响打破了大厦几个小时以来的宁静,而且,枪声发出的位置离他并不遥远,很可能就在同一层楼,安防总控室也在这里,而且方位和枪声传来的方向重合。 时来新不敢怠慢,即刻控制着泡影飞向安防总控室,而本尊也在后面远远的跟上。 泡影到达时,总控室的大门敞开着,泡影飞进去,正好见到戈战夫用枪托把拧爷打翻在地。 拧爷痛得惨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在地上半天抬不起头来。戈战夫走前两步,一脚用力踏在他的肚子上,让他痛得在地上打滚,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戈战夫一手拎起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弯腰低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像是在欣赏,脸上还带着一丝冷笑。 “疼吧,这两天死在你手上有多少人了,他们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靠,我就奇了怪了,你这号脚色我以前都不带正眼瞧的,怎么就让你搞出这么大的事,连带老子都不得安宁,要是见面不先给你来几下,都对不起我自己。”说到这里,戈战夫不由咬牙切齿。 拧爷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稍恢复过来,戈战夫这时又是一抬手,作势要打的样子,拧爷被打怕了,连忙抬手抱头,全身蜷缩起来,样子很怂,看得戈战夫哈哈一笑,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好啦,”他踢踢脚下的拧爷,“问你句话,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答应让你少受些罪。” “去年三月,你干了一桩买卖,地点是在柳河,当时你杀了一个人,叫胡可的,在他身上你拿到的是什么东西,那件事的委托人是谁?” 拧爷的第一反应是装糊涂,白眼翻翻:“这位爷,我都没去过柳河,怎么会在那杀人呢,您搞错了吧?” 戈战夫阴森森地盯着他,拧爷眼神躲了躲,又装作坦然的样子对视,可惜演技实在差劲。 戈战夫猛然单膝跪地,用臂弯圈住拧爷的脖子,狠狠地往里一勒,拧爷当即无法呼吸,面容扭曲,双目鼓凸出来,两只手掰住颈间那只有力的手臂,想要挣脱出来,却哪里有用,只觉得越来越紧,肺里的空气急剧减少,难受、恐惧完全占领了他的情绪。 戈战夫估算时间差不多,才把手松开,终于得到解脱的拧爷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大声的呻吟,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那濒临死亡的滋味太难受了,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是如此的庆幸。 待拧爷缓过来一些,戈战夫再问:“有什么想说说的吗?” 他等了数息,又欲站起来伸手,拧爷连忙摆手:“我说我说,莫动手。” “柳河那地方我去了,去年三月份接的单子,我带人找到胡可藏身的地方,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下了手,我把他旁边搜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一想,反正都是杀人,管谁杀的呢,就向客户交差了事。” “至于客户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们是通过中间人联系的,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都是违法的勾当,客户也不想露了形迹,这很正常。就这些,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真的都说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戈战夫撸起袖子上前,再让拧爷体验了一次濒死。 把拧爷伺候的欲仙欲死,泼赖本性上来了,当下就在地上装晕倒,反正就是不起来。戈战夫经验丰富,有的是办法,拿出一个塑料袋,套在拧爷脑袋上。 拧爷没多久喘不过气来,赶紧把塑料袋撕掉,被迫醒来,却还哼哼唧唧,说要死了,不能动了。 戈战夫心中来气,又开始拳打脚踢,拧爷此时彻底变成一件赖货,满地打滚,一会儿说好爽,打得好,一会儿又是装晕,几个回合下来,彰显出拧爷非一般的难缠。 戈战夫换了姿势,冷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拧爷,此刻后者身上已没有几处是好的。 “有点意思,是比那些普通玩意儿扛揍,不枉我一番的安排呀。”说完,戈战夫拿出手机,用社交软件接通了视频,然后把屏幕伸到拧爷面前。“王守宁,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个视频里面是谁。” 拧爷也是王守宁,在屏幕上看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面对着镜头哭泣,旁边还可以见到几名蒙着脸的大汉,拧爷脸色马上变得煞白,想伸出手去抢手机,被戈战夫先一步收走。 “哟,不淡定了,你藏得很深嘛,谁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还藏得那么远,是不是很意外?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你就算躲到天边都没有用,”戈战夫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带着完全掌控的笃定。 拧爷也完全像换了个人,神情间带着无奈和焦虑,说道:“我可以说,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我女儿的安全。” “你可以相信我,毕竟我还穿着这身衣服,只要你开口交代,我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去伤害她,你应该庆幸,先找到她的是我们,而不是其他势力。但是你要清楚,老老实实地说,提供给我们有价值的东西,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戈战夫说的也似乎在理,拧爷的眼里闪过一线希望。 “去年到柳河办的事我没说谎,胡可的确在我们去之前就被杀了,是被勒死的,但尸体还很新鲜,我们应该是在凶手的后脚到的,他身上带的都是一些杂物,我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戈战夫摇摇头:“就这些?” 拧爷有些迟疑和不确定:“不过,在柳河我还碰到了一个熟人,车子打对面经过,我看见他,他也许没有留意到我。在柳河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上,巧合得有些过份。” “他是谁?” “他叫詹毅,曾经找我办过一些小事,只打过那一次交道,并不熟。” 居然是詹毅,戈战夫太熟悉了,连让詹毅死亡的交通意外都是他安排的。如果胡可是詹毅杀的,那胡可身上的东西就很可能在詹毅的身上,而詹毅的东西又被时来新拿走了,这可是不得了的消息,说明事情走到了最坏的地步。 戈战夫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刹那间把前因后果相通了,虽然只是猜测怀疑,但这已经足够了,找证据那是法庭做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戈战夫才重新看向拧爷:“雇佣你的是谁?” “是霹雳堂的人找的我。” “唔,霹雳堂?”戈战夫不由皱起眉头,感觉意外和棘手。看一眼目光含有些意味的拧爷,决定暂且把这事搁下。 第126章 刑讯 “你现在立刻让人把古斯塔夫送到这里来,只需要一个人押送就可以。” 听到这话,拧爷有些意外地看看戈战夫,后者毋庸置疑地盯着他,还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拧爷只有老实照办。 “喂,马上叫个人,把那个古斯塔夫送到我这来,对,立刻。” 放下电话后,拧爷迟疑了一下,再度开口:“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办了,你看,是不是先把我女儿先放了,她天生胆小,有……” “砰”的一声枪响,拧爷的额头中央,开了一个小小的血洞,脸上犹带着死前最后哀求的表情,往后栽倒在地,戈战夫的枪口仍冒着一线硝烟。 “跟我讲条件,你配吗?你造的麻烦足够让你死一百次。” 接着戈战夫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只简单说了一句:“处理了吧。”然后放下手机,将拧爷的尸体拖到一边,把现场布置了一番,检查调试手里的武器,默默等待古斯塔夫的到来。 过了几分钟,安静的楼面远处,传来“叮”的一声,有电梯到了,接着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来人走到门前,只听有人喊了句:“老大,是我,人我送来了。” 门被推开,戈战夫迅速躲到了门的背后,首先在门口露出身形的是白发苍苍的古斯塔夫,还可以见到有一截枪管顶着他的脊背,慢慢走进来。 后面的歹徒也进入了房间,四周扫过一遍,他很奇怪,房间里空无一人,有问题!正在他要反应过来的刹那,戈战夫手里的枪响了,子弹准确击中歹徒的后脑,接着身体砰然倒地。 古斯塔夫吓得一个激灵,微微佝偻的身躯有些迟缓地转过来,见到是戈战夫,大大松口气,面露喜色,双手一摊:“戈,想不到救我的人是你。” “是的,我很荣幸,古斯塔夫先生,你受苦了。” 古斯塔夫颤颤巍巍地上前给了戈战夫一个拥抱,然后说道:“本来我很担心,这伙歹徒会不守信用,虽然我给了赎金。” “也许他们会想要得到更多,”戈战夫边说便把拧爷的尸体拖出来, “现在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宁越的警方太无能了,歹徒的人数并不多,而且很不专业,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古斯塔夫耸耸肩膀,“真是难以置信,他们只有八个人。” “现在只剩下五名歹徒了,我亲手杀了三名。”戈战夫有些得意地补充。 “噢,亲爱的戈,你真是我们组织的战神,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奖励,你在组织里的发展一定会很好,相信我。当初任命你为省的负责人,真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古斯塔夫想了想,又道:“这么说来,大厦里剩下的五名歹徒,控制着几百名的人质,戈,接下来你要去解救这些人质吗?我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古斯塔夫先生,我到这里的最大任务那就是把您救出去,现在还不能说十足的安全,让你离开这座大厦,任务才算是完成。” “哦,对了,在我进来的时候,这位拧爷还在电脑里处理你让人送来的款项,你要看看吗?” 有谁会对一个亿无动于衷呢,就连古斯塔夫这位富豪都有些心疼。听到戈战夫的话,他又来了精神:“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这些钱我宁愿捐出去做慈善,也不愿意它们落到歹徒的手里。” 古斯塔夫走过去在电脑前坐下,按亮了休眠中的电脑屏幕,见到了那个Web钱包的页面,那组数字还好好地存在钱包里,他笑了:“戈,给我些时间,我把这个处理一下。” “如你所愿。”戈战夫当然要这样说。 正在古斯塔夫埋头于屏幕的当口,戈战夫有些无聊地侧过脸,走到一旁,根本不会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突然现出一个恍恍惚惚的影子,就如一个幽灵,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圆盘子,表面有层淡淡的蓝光,更是遮盖住了它的本体,令人无法一眼看清。 那是泡影。 就在它出现的同一时刻,一道细小的锯齿状闪电在它身上发出,触碰到戈战夫暴露在外面的脖子上,一闪而逝,房间的各处都被一道蓝光所映照,不是太强烈,相当于一个电视屏幕打开时的亮度。 这也足以把戈战夫电击至昏迷,他的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时,肢体犹自抽搐了几下,然后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在戈战夫对拧爷进行拷问的时候时来新就到了,泡影跟到房间里,人躲在门外,看到、听到了全过程,居然还从拧爷嘴里听见了詹毅的名字,他有种直觉,说不定这件事还和自己有关。 直到拧爷被杀,古斯塔夫被命令送过来,时来新仍是隐忍不发,要看看这位身穿特战服,但行为却又如此邪性的疑似警务人员究竟要干什么。 接下来看到的,颠覆时来新的三观,这位警务人员居然和古斯塔夫是一伙的。 此人行事太复杂诡异,时来新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探究,但古斯塔夫身上带的信息量很大,和泡影背后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倒是很希望能在他身上挖出点什么。 乃至看到古斯塔夫面对电脑处理款项的时候,戈战夫也松懈下来,适当的好机会出现了,时来新岂能错过。此前需要等待机会,并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泡影是他最大的秘密,见到它的人都要灭口才行,时来新不想滥杀无辜,同时,戈战夫也是位高手,手里还有枪,他没有把握徒手可以解决掉。 古斯塔夫见到戈战夫突然倒在地上,吓了一跳,很快就表现出超越其年纪的反应速度,从椅子上滚到地上,还顺手想把戈战夫丢掉的枪捡起来。当他的手刚握住枪把子的时候,有一只脚踩住了枪管的位置,古斯塔夫仍不死心,用力往外抽,却怎么使劲枪还是纹丝不动,像是牢牢粘到地上似的。 古斯塔夫终于还是无奈放弃了,眼睛顺着脚一直往上,寻找它的主人,于是就看到了时来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忍耐许久终于掌控局面之后,面对来之不易的机会,时来新脑子里转个不停。 古斯塔夫既是一位贵族富豪,更是昆北文物的幕后大买家,马田这位学识渊博的教授也因为受雇于他,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个神秘皇朝的文物,并循着这些证据拼凑出一些历史的真相。 因此可以推断,古斯塔夫掌握着更多的秘密,不然他不会多年以来孜孜以求,千方百计花费巨量金钱来收集有关的文物,不然他不会倾注如此多的心血与时间,迫不及待来到第一线亲自操刀。 肯定不是单纯的收藏爱好,使一位远隔万里的老人,对一个虚无缥缈的朝代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时来新只有这个神秘皇朝的一鳞半爪,因为他有泡影,真确知道那些传说都不是虚言,那古斯塔夫呢,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热爱,所以时来新很有兴趣要知道,古斯塔夫究竟知道什么,难道他也有一个类似泡影的东西? 同行者更是竞争者,时来新很担心被别人抢先一步将皇朝的秘密得去。 尽管两边的实力是如此的不对等,一边是财雄势大的跨国集团,另一边只是一位轻如鸿毛的草根,但时来新还是要争,这是不能让的,他认为这是超越财富、社会地位的终极追求,那神奇的力量,甚至涉及长生,要是连这个都不动心,那真的就是咸鱼了。 他酝酿着说辞,把地上的突击步枪捡起来,坐到戈战夫方才审问拧爷的椅子上,看着古斯塔夫,也没有要让他起来说话的意思。 “告诉我,你来宁越的目的是什么?” 古斯塔夫已完全镇定下来,说起话来也显得不卑不亢:“我来宁越,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人的商业事务,并不算太重要,行程安排的时间也不多,只是很不凑巧,来到了这幢倒霉的大厦而已。” “不不,我说的是真正的目的,”时来新拿出那几块甲骨文,“这些可以帮助你理解我的意思。” 古斯塔夫很意外,他的甲骨文居然在时来新手里,明明不是藏好的吗。不过表面上他没有把情绪表露出来,轻描淡写地说:“这些是甲骨文,昆昊古代的一种文物,我的兴趣比较广泛,甲骨文是我喜欢的藏品之一,到世界各地去购买,最近宁越恰好有一批,我就买了,这次来顺便把交易完成。纯粹是个人的爱好,也并不是特别具有价值。” “你是怎么把它们从昆北弄过来的?” “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兴趣过问,只是普通的一场交易而已,没有必要去寻根问底。” “你没有说实话。”时来新的语气加重了,不打算客气下去。 “我只听说是某个地下势力从对面走私过来,具体什么人我真不……” “你不要逼我用刑!” 第127章 文明 古斯塔夫一窒,语气马上变的谦卑不少:“好吧,我说。” “详细地说,不可遗漏,人名要具体,你要是敢说谎,我会知道的,你免不了就要受苦。”时来新一副挟知而问的样子。 “在昆北民主共和国有一个势力,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的机构,专做一些介乎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生意,能量非常大。他们有一项业务,就是向国外销售一些昆北的特产,包括从地下挖掘出来的文物,你知道,昆北那边并不是太注重这个方面。” “该组织有点神秘,对外界怀有强烈的戒心,这决定了他们对合作伙伴的选择非常挑剔。我收藏昆北的文物古董已有多年,跟他们交易的次数非常多,更重要的是我给的价钱比较优厚,所以我算是他们的长期客户。” “我也乐于跟他们打交道,撇开中间人可以减少花费。昆北与外界的联系一直比较闭塞,不在同一个国际阵营,我们很难了解他们的确实情况。昆北境内的运输,他们来处理这不在话下,有好几条的路线可以选择,到了南昊这里,我们就专门成立了机构,找到一些合作者,承担运输上的对接。” “这边运输的负责人是谁?” “他叫冯博,这边的人叫他拔哥。” “继续说。” “我们的合作关系一直维持到现在,但在几个月前突然传来消息,昆北国内的政局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那个势力受到冲击,组织遭到破坏,之前的许多生意都不能再做了,包括这项文物的私运业务,因此合作被迫停顿下来。” “可是在最近,我们意外地收到昆北的消息,说还有最后一批的甲骨文货物要运来,以后很可能就没有了,而且价格定得很高。” “既然是最后一批,如此的有价值,我们也想再度接触上这个势力,看能否有机会保住这条珍贵的线路,所以我就亲自来了。” “见到来人后我才了解到一些情况,原来这次的变化,不光有昆北国内政局变动的原因,是昆北当局也意识到了文物外流的严重性,一些具有巨大价值的文物失踪了,所以在国内进行查处,以严厉的手段控制住了局面,还着手追回那些失窃、不合法流到国外的文物。幸运的是,那个势力手里的东西出得差不多,正好洗手上岸。” “所以你手上的甲骨文骨片,可能是绝唱了,以后类似的交易风险会非常的高。” 时来新这时忽然开口说道:“给我说说‘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的事情。” 听到时来新提起这个名称,古斯塔夫很意外,看了看时来新,见后者面无表情,才继续说:“这是个没有具体职能的协会,我们通过它的名义,不定期举办文物鉴赏交流会议,实际上是拍卖会,出售一些文物。从昆北过来的东西,良莠不齐,有真品,更多的是假货,大部分没有价值,不在我们的收藏范围,但为了保住这种合作关系,我们还是默认下来,付足了款项,回来之后,不相关、不重要的物品还是要处理掉的,弥补一下我们之前的损失,便在这个会上拍卖掉。” “上次那个残缺的玉璧图腾也是假货吗?” “那个绝对是真品,就像你们南昊的古玩店,做生意九假一真那样,总会掺进去少量的真东西,就看你会不会品了。” 看来这个西洋老头真的很懂昆昊族的文化和生活。 “给我说说,在昆北的那个古墓里,你们都有些什么收获。” 古斯塔夫彻底愣住,对方知道甲骨文、知道西勒尔乡间葡萄酒品尝协会,这都不算太难,有心人要查,通过一些渠道还是能够知道,古陵墓却是核心机密之一,对方居然也掌握,那就真的有些可怕。 对方究竟知道多少,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这下古斯塔夫不敢轻易作答了,思绪飞转,还是不能开这个口。 “需要我帮助你,下定回答问题的决心吗?”时来新语带威胁。 古斯塔夫有些艰难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殉葬品,祭祀用具,价值不是太大……” 时来新拿出来一个透明塑料袋,这是跟戈战夫学的,现学现卖。 “慢着,我说。”古斯塔夫觉得很受折辱,出身贵族大富之家,习惯万人之上,掌握别人的命运,这辈子都是养尊处优,从未被置于过这般境地,真实的承受力也许还不如那些小脚色。可能连他自己,也是在今天才知道,原来身体里还隐藏着卑微与畏怯。 “那是一位皇族的陵墓,里面所存的文字我们今天已难以解读,从陵墓的格局可以看出,主人有着很尊贵的身份,据一些专家考证,主人的名字应该叫做宜王,是传说中建帝的一位直系后裔。对于我这种历史研究者来说,那真是一个宝藏,我越来越相信,那被许多人否定的神朝是确实存在过的。” “让人意外的是,我们在当中找到一些金属器具,包括黄金制品,青铜制品,要知道那应该是一个石器的时代,甚至我们找到了合金制品,真是一个不解之谜,是那时的人们就已经掌握了合金技术,还是没有足够能力提纯发生的意外。” “灵柩和里面的遗体呢?”时来新追问。 “那是最精华的部分,我们并没有能够得到它们,这是我一直感到遗憾的地方,因此一直不遗余力要把线再接上的原因,就好比一部戏剧要到高潮部分的时候,突然没有了,让人非常失落。里面还有一些奇怪的搞不清楚材质的小东西,我们也无法研究出一个究竟。” “你们把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放在我们集团所属的一个庄园里,名字叫做‘明霞庄园’,那里有非常完善的保护措施。” 时来新看的确问不出来什么,就换了个方向。 “关于那个源始甲骨文,你取得了一些什么成果?” “你知道的真是不少。其实对于源始甲骨文的研究,起始是建立在一些猜测之上,普通的甲骨文,是昆昊文这种象形文字形成初始阶段,而源始甲骨文则是你们昆昊人所说的神朝的文字,可能甚至比神朝的出现还要更早一些。” “先假设神朝是存在的,那神朝必然有自己的文字,在世界范围内现存的数万件甲骨文文物里面,有一小部分明显与别不同,那些字符简洁古拙,非常抽象,但与世界文字史学界总结的,文字起始于象形的规律相违背。” “有意思的是,东西方的文字各自走的是不同的路,西方字母文字的起源是象形的古埃及文字,却走上了非象形的道路,昆昊文字启始于神秘的字符,最终形成象形文字的成熟体系。” “有一位南昊的史学家考证出,那些源始甲骨文使用的龟板也与普通甲骨文区别明显,在史前生存着一种体型巨大的龟,叫做兹龟,源始甲骨文使用的正是兹龟的龟板,与后来的文字龟板相比,不同之处就是特别巨大,允许大篇幅文字的使用,这当然是更加文明的象征。” 古斯塔夫说的南昊史学家,很可能就是马田教授,两者的说法有许多可以相互引证的地方。 “世界上的许多古老的宗教,不管属于西方的还是东方的,都有一个非常相似的重要符号,‘卍’字符,或者是一个镜像的‘卐’,大同小异,追溯它们的来源,无一例外都是从史前流传下来,并非来自于相互的学习或者传播。” “它不是巧合,史前世界各个地域的人类,都在同一段时期接触到了,带有这个卍字符的文化源头,一个更先进的未知文明,我们的祖先以他们为师,模仿他们,学习他们。从这个角度来看,连带昆昊的神朝建帝,都只是他们的学生而已。” “那是个什么样的文明?想想都让人激动,我敢肯定,这个星球在那个时候不可能自行产生那样的文明,也就是说,是外来的文明,他们是外星人,也许可以唤他们作——神。”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历史学界持反对意见的人占绝大多数。” “昆昊书法里面有一种叫做小篆,是昆昊文化中第一种成熟的文字书写体系,再往上寻找,小篆之前的文字体系,再与‘卍’字作对比,是否存在某种传承?我们假设这个字符来自另一个文明,那这个文明所使用的文字可能数量非常少,他们可以用最少的字符表示最多的意义,效率高得惊人,这本身就是高等级文明的表征。” 第128章 转折 “光是这个卍字,我认为在那个文明里面是代表位置与方向的,只一个字符,它就说清楚了前后左右上下,一个完整三维的空间,它的镜像也是有意义的,代表了相反的一面,然后它动起来,就能指明一个空间坐标。它不是一个刻板的描述,它是活动的意义,就像昆昊的成语,一字有如千言。” “而且,它很可能同时也是一种机械语言,直接就可以被机械进行识别,不需要人工智能,只要简易机制就可以读取,并准确领会不产生歧义,将生物本身的语言和机械语言统一在一起,对于我们这个星球的文明,在今天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如果能实现,那将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换言之,以此为基础,可以无障碍地进行人机对话,不,准确地说是脑机对话。文明的进步是全方位的,一种先进的文字,可以大大加快科技的进程。” “我成立了一个研究院专门对这个领域进行研究,研究结果表明,这种神奇的语言,很可能是二进制与三进制叠加的机制,既有二进制的精确,也有三进制的高度概括性,这是一种活的语言。它具有量子的特征。为什么这样说,这种语言信息的组合,在未解读前,它是叠加在一起的,同时拥有多种可能性,涵义高度浓缩,在解读它们的时候,文字组合就像坍塌的量子态那样,只具有一种意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加密。” “有了这种文字,或许语言已不需要宣之于口,通过脑电波在生物间传递,想象那种交流的情景,一瞬间即是千言万语,和我们在科幻小说里看到的多么相似。” “既然是量子态的语言,我们可以再大胆一点假设,这种语言可以直接作用到物质上,影响到自然界,这不就是昆昊远古传说里的言出法随吗?那么这种生物不就和我们想象的神一样吗?……” 古斯塔夫说的很兴奋,仿佛已经忘掉自己俘虏的身份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喜爱的研究里,滔滔不绝,许多很有价值的信息也毫无顾忌地抛出来,让时来新听着也大有收获,幸好那段时间在砀山附近的学校图书馆里看过很多物理书籍,恶补过量子物理,要不然也很难同步听懂古斯塔夫话当中的硬核信息,受用匪浅,他几乎都要听入迷了。 不过他有泡影,有另一只眼睛,他借助泡影清楚地看到,在他的身后,戈战夫已经悄然醒来,手脚动了几下,而在古斯塔夫的角度,会看得很清楚,他在无声地配合戈战夫。 戈战夫躺在地上恢复了一会儿,等电击的麻痹感消失,蹑手蹑脚慢慢地爬起来。 这时古斯塔夫有意地说得更加卖力,倾情出演,为了吸引时来新的注意力,把很多不能说的猛料都说出来了,一个王炸接一个王炸,务求让对方心神无暇他顾。 时来新为了听更多的信息,也装作不知道,直到戈战夫轻手轻脚摸到自己的身后,看着他来到可以出手的距离,猛地转身,同时挥出铁拳,准确无误地打在戈战夫脸上。 戈战夫刚摸到时来新身后正待出手,忽然劲风扑面,眼前一黑,在感觉到疼痛之前就再度失去了知觉,而古斯塔夫本来觉得曙光在望,紧张兴奋得声音都变掉了,但瞬间兔起鹘落,被偷袭者反倒先发制人,偷袭者戈战夫倒在地上,脸上鲜血长流。 古斯塔夫绝望了,话音戛然而止,再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这样很不好,古斯塔夫,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好气氛,你需要接受惩罚。” 说完,时来新走到戈战夫身前,检查了一下,知道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为保险起见,还是将他的双手和双脚捆扎上。 然后来到电脑前,按亮屏幕,屏幕上依然显示着那个Web钱包的页面,他坐下来,看了眼古斯塔夫,后者无奈地耸耸肩。 时来新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然后关上所有的页面,拔掉电源,撬开主机的机箱,将内存条和硬盘取出来,砸个粉碎,断掉所有的后患之后,他稳妥地得到了一个亿。 这笔钱来的正是时候,手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在女儿的后续治疗、还有生活上不知还要花费多少。 不过,在正主面前堂而皇之地拿走他的钱,这种形似劫掠的行为,时来新心里多少有些不习惯,也不管了,反正这位古斯塔夫也算不得好人。 时来新再度来到古斯塔夫面前,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立刻交出你所有昆北收藏品的清单,还是……”他扬扬手中的袋子。 “我需要打个电话。”古斯塔夫现在表现得很服从。 时来新把手机递给他:“从现在开始算,你只有五分钟。” 古斯塔夫按下号码,打通电话,向着对方吩咐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等待。时来新默默在一旁看着他操作,心里算着时间。在这么短时间里,古斯塔夫不足以动大的手脚,他并不奢望能够全部掌握,易鲁帕洲这帮人手里东西的信息,但起码能够知道一部分,也是有帮助的,说不定,他将来可能要在这些人身上找寻线索。 刚好在五分钟要到的时候,手机上就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文件,时来新看了看,将手机收好,对古斯塔夫说:“不要妄图来找我,那样你们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挎上那支突击步枪,径直离开了安防总控室,没再理会古斯塔夫和地上的戈战夫。 过了一会儿,确定时来新不会再回来后,古斯塔夫有些行动艰难地将戈战夫身上的绳索解开,戈战夫此刻已清醒过来,咬牙恨恨地说了一句:“他就是时来新。” …… 拧爷失联了。 与此同时还有两名同伙一起不见踪影,楼上的和大堂里的两组歹徒陷入了抓狂状态。他们在电话里多次通话,却不肯再分出人手到三楼查探,拧爷他们几个很可能被警察逮到了。 歹徒的内部陷入了混乱,缺少头领之后,他们再也无法取得意见上的统一,结果两组人决定单干,反正也不缺人质。 内部发生了变化,外面的人们却仍不知情,人质的家属陆续把赎金送来了,楼下的一伙歹徒近水楼台,把部分区块链货币都截在手里,楼上的那伙不干了,死活要分上一份,两边嘴仗打个不停。 楼上的歹徒见拿回钱的希望渺茫,干脆一拍两散,打电话给姚伟成,要求他将赎金用空投的形式交付,交到楼下去的那些,他们概不认账。 消息传回指挥中心,付标和张树远等人很是奇怪,这些歹徒又出什么幺蛾子,这是要分裂吗。于是让手下再探,没过多久,下面传来消息,戈战夫解救了一名叫古斯塔夫的人质,从八楼,也就是先前联邦调查局潜入的缺口处下来,人质目前的情况稳定,没受到任何伤害,戈战夫亲手击毙了包括头目拧爷在内的三名歹徒。 得知这个好消息,指挥中心众人的疑惑被解开,心情稍轻松一点,人质事件的解决终于露出第一线曙光。 人们刚松一口气,大堂里的歹徒又打来电话,要求警方立刻交付五亿的现金,不然每隔半小时杀一批人质,也别想着糊弄他们,给些有问题的钞票。 付标暗自摇头,原想歹徒分裂更利于各个击破,但好处还没见到,害处反倒先出来,变成两个口子要这要那,更让人疲于应付。把申请五亿现金的差事甩给张树远,他和一帮参谋开会,商量新的方案。儿子付跑在医院里一直关心着这边,得知老头子掌控整件事情,也要赶来出主意,他严令禁止之下也没有用。 申请五亿现金的事相当麻烦,幸好市政府那边非常配合,联系着银行方面,从省总行的地下金库中提到了现金,足足装了有数十个大包,张树远觉得奇怪,歹徒要这些现金拿得走吗? 大厦外面的姚伟成,在歹徒的催促之下,用商用的小型三轴无人机,将那些装有区块链货币的U盘运到大厦的天台停机坪,U盘上都贴好了交赎金人质的名字。 银行的运钞车在规定时间内也到了,那数十包的现金被歹徒拿到了手上,大楼上下的歹徒们一时皆大欢喜。 欢喜过后,几个有些见识的歹徒开始犯愁,那么多现金怎么拿走,一人扛两包累死了也就是几千万,这么一大堆,只能干看着没办法。拿着U盘钱包的歹徒,也心里嘀咕,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都不知道靠不靠谱,只能够拿出去碰运气,搞不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29章 前夕 接着歹徒当中有人灵机一动,一番游说下来,两边再度勾连在一起,互通有无,风险共担,把现金和U盘分了分,两边都匀称满意了,一看也没什么矛盾,合则两利,于是再度合体。 接着一商量,觉得还是原来的初始方案稳妥,坐直升飞机离开,如此这般合计了一番,所有人都忘了原来的老大拧爷,他是被灭了、还是被囚了,没得人关心,皆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一切大致筹划定当,看看天色,又到了下午的三点,离约定的钟点还有些时间,歹徒们便相约轮流休息,养精蓄锐。 大家都在等待,一时之间大厦里外都安静下来后。也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歹徒和军警都听到了几声枪响,不连贯但有规律,隔一阵响一枪,又都查不到源头,给所有人的心头添上了几分不安。 这枪声是时来新在练枪时发出的。 拿到戈战夫那支南昊联邦军方通用型突击步枪后,时来新相当高兴,他终于不用赤手空拳了。他那支狙击步枪携带很不方便,放在了住处,狙击步枪的适用范围也不大,远没有这支突击步枪好用,相对而言枪身小巧得多,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装弹量三十发。 为了学会使用这支枪,他特地拍了照片发在“爱国者论坛”上,向网友求援,想不到先回应他的居然是“影舞士250”,也就是安华玉老师。 安华玉在回复中详细地介绍了这款突击步枪的使用心得,以及保养的要点,看来这位安老师很不简单。 看完回帖后,时来新基本上有了了解,他本就使用过枪械,一理通百理明,很快就上手。 不过试枪是必须的,这个步骤省不得。为了避开楼上楼下的歹徒,他爬到二十楼,选个适合的位置,竖起一个简易的枪靶子,瞄准、扣动扳机激发,第一枪脱靶,继续校准,第二枪上靶离靶心还远,第三枪离靶心已相当近了。 然后拆枪、擦枪,培养手感熟悉度,他做的一丝不苟,完事后瘫在一张老板椅上休息,脑子里则在胡思乱想。 其实,他应该把古斯塔夫和戈战夫这两个人干掉的。仇已经结下,放走他们,对方想必不会感激他,只会加倍的报复,当真留下了后患。 此时他尚不知道,戈战夫就是那个在医院附近,差点将他追得裤子都掉的黑手,而古斯塔夫更是关风与卫长青之流的幕后大老板。 他终究下不去手,本质上他还是个普通人,绝非心狠手辣之徒。包括对古斯塔夫的审问,如果这老头能硬气一点,他还真不能对一位老人用刑,所幸对方一辈子没有受过这种威胁,让他轻易得逞而已,换过拧爷之流的人物,他就很难得手。 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这些歹徒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希望放过。原本有八名歹徒,被戈战夫干掉三个,遗憾不是他亲自下手。想此番来国际金融中心,本有心杀贼,却一点战果都没取得,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提。 眼看着外面天色暗淡下去,一天又将过去。 …… “各位观众,您收看的是南昊联邦国立电视台第一频道晚间新闻播报,我是主持人云岚。” “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了,歹徒和警方之间的谈判似乎没有取得新的进展,也就是说,距离彻底解决还遥遥无期。不过,今天还是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下面有请我们在前方第一线的记者,现场为各位观众进行报道。” “各位观众晚上好。在今天早上的十点左右,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的八楼,突然出现一个意外的场面。正如大家所看到的视频当中,有一位受困在大厦里的受伤市民,被人用绳索慢慢放下来,最后成功离开了大厦,并在几分钟后安全到达地面。警方人员上前接应后,立即将伤者送往临时医院救治,据警方发言人透露,伤者是一名中年男性,严重受伤并失血过多,到医院前已经非常危殆,现在仍在抢救当中,我们衷心祝愿这位伤者尽早脱离危险。” “值得一提的是,冒着危险将这名伤者送下来的勇士,也就是视频里带着帽子,看不到脸的这位男子,他勇敢的行为令人钦佩,看到他,我们又重新燃起了信心,人性的光辉终将战胜邪恶,大厦内的人质终会获得解救。” “好消息不止一个,几个小时后,联邦调查局地区负责人戈战夫,只身潜入大厦,英勇战斗,当场击毙包括匪首王守宁在内的三名歹徒,并顺利解救出国际知名人士,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的会长古斯塔夫先生。” “这一行动有力打击了歹徒的嚣张气焰,预示局势已被有关方面扭转,相信很快,会有更多的好消息传来。下面我们将播出,对联邦调查局地区负责人戈战夫先生进行专访的情况……” “古斯塔夫先生,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干吗,您才刚刚脱离危险,人还在南昊联邦国内,这个行动有可能会牵连到您,这非常冒险,我建议,您还是先回国,然后再实施行动。” “易鲁帕洲有句俗语,今日事今日毕。这个时来新严重冒犯了我,我从未想过我会受到这种羞辱,不马上对他可进行惩罚,我晚上可能会因为愤怒而无法入眠。况且这个人非常重要,他掌握了很多重要的秘密,也包括我们的,不尽早解决他,将后患无穷,说不定会有多少意外发生,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也承受不了那样的后果。我已经决定了,而且不惜付出代价,你们马上执行。” “我会留在在南昊联邦一直看着,直到结果出现。” 戈战夫在接受采访前,仍在与古斯塔夫进行通话。 由于在这次行动里,戈战夫取得成功,成为政府官方处理这次危机的唯一亮点,在外界面前挽回一些面子,也给联邦调查局涨了声势,上司口头上表彰了他,实质的嘉奖押后在人质事件解决之后再颁布。 加上救出了古斯塔夫,组织上下对他交口称赞,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走路都几乎要飘起来,不过他一再提醒自己要稳住,现在千万不可表现轻浮,还是要摆出一副凝重的样子,仿佛还有几百人等着自己去解救。 联邦调查局上层要的那件东西很可能在时来新的手上,而时来新此刻也正在大厦里,这个消息也非常劲爆,他深思熟虑后,决定向上司汇报。 出乎意料的是局里的那位巨头亲自打来电话,先是勉励几句,接着郑重嘱托,一定要将时来新抓住,将此事视为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任务。 戈战夫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到压力很大,他暗暗为自己打气。在抗命不离开国际金融中心大厦时,他在赌博,虽过程不那么完美,但还是扭转乾坤,他赌赢了,前途变得一片光明。再艰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现在又有何顾虑。 对于时来新这个人,他心情很复杂。脸上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多年来他从未吃过这等亏,在此人面前他居然全无还手之力,这种憋屈感觉太不好了。 古斯塔夫有意对时来新动手,戈战夫没有反对,而且完整向他提供了所有的情报,无论结果如何,对他而言都没有坏处。 歹徒们睡醒一觉,立刻把条件开给了警方。他们要求一架可载客二十人左右的重型直升飞机,在晚上八点以前降落到楼顶的停机坪,只允许有一位驾驶机师,时间不得拖延。 付标本就和参谋人员在商议军方的解决方案,付标的一贯都是强硬派,让他跟歹徒妥协谈判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强攻。将歹徒杀个干净,然后再考虑保护人质不受伤害。 之前警方那套谨小慎微的做法,实在上不得台面,错过不少机会,留给他们的时间很有限了。 果然,这边还未商议出最终的行动方案,歹徒们就有动作了,主动要求一架直升飞机,看来他们是想在今晚就脱身。 时间不等人,军方只剩下最后一搏的机会,要是让歹徒逍遥法外,付标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第130章 谋去 确实,如果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劫持人质案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决,政府在国际舆论和国内民意面前将非常被动。而且还开了一个很坏的头,一次很不好的示范,无疑鼓励了一些恶势力,恶性的劫持事件也许会急剧增加,政府将疲于应付。 因此,不妥协是政府应对这类事件的最好选择,一时一事上的结果可能会很凄惨,但这是最大程度杜绝此类罪恶的有效途径。 但事情到了具体政客的手里,出于对选民意愿的考虑,个人的政治需要,或者对政敌的攻击掣肘,应对措施就会发生走样,谁都不敢说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不管人质的死活,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这也是联邦政府最后决定任命付标为负责人的原因,一方面不满宁越警方的无能,另一方面是已经把实际的态度摆了出来。 也许是各方面都意识到,是必须做一个决断的时候了。 夜的黑幕彻底降落下来,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中央商务区,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内外尤甚。 吃过晚饭,歹徒们默默地整理枪支,在身上缠上各种弹药,而且反复检查好几遍,一反平常的懒散,连附近的人质也感觉到当中不同的意味,预感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自然连喘气的声音都放轻了些,整栋巍峨大厦安静无声,如同等待宣判前的死寂。 夜空之上终于传来“哒哒哒”的螺旋桨声音,开始时隐隐约约,由远而近,到越来越清晰。歹徒们甫一听闻,都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是警方答应派出的直升飞机要到了。 楼下大堂里的三名歹徒,拎过来七八个大包,在一百多位人质面前,拉开大包的拉链,露出里面装得满满的现钞,手举高倒过来,包里的现钞一叠一叠散落到一地,接着又打开一包,同样操作了一遍,不一会儿地上铺满了钱,看得一旁仍处于生死悬疑中的一众人质,也不禁有些眼红。 歹徒大声喊话:“这两天呢,不得已,让大家受了些惊吓,现在分别在即,为了补偿一下大家,这里这些钱我们也拿不走,就送给大伙儿了。待会儿大家拿着钱出去时要注意,千万别让警察截住,让他们见到是要收回去的,反正各自回家就是。别客气,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多有得罪,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三人就往电梯出走,其中一人还边走边给姚伟成去了个电话:“我说,警察,我命令你们立刻把广场上的灯都关掉,马上,只要有一盏灯亮着我们就开枪。” 三人走进电梯,随后电梯门又合上。 人质们从地上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愣了,不知道歹徒演的是哪一出,摸不着头脑。 在顶楼的歹徒们也行动起来,举起枪吆喝着,指挥几十位人质走上天台,人质们每人扛着一个大包,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到毫无遮蔽的天台空旷处,在歹徒的命令下排成一个圆圈,两名歹徒则站在圆圈的中间,高处凛冽的寒风吹得人们的帽子都几乎要戴不住,其中几位瘦弱点的女子更是冷得脸色发青,牙根不住打颤。 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直升飞机机腹下的着陆灯在一闪一闪,楼顶停机坪的指示灯也全部亮起,停机坪的区域亮如白昼,直升飞机缓缓降落下来,螺旋桨带起强大的气流,使得拼命抵御寒冷的人质们更难过几分,随后直升飞机稳稳降落到停机坪的十字准星上。 待螺旋桨的喧嚣一过,飞机上唯一的一位驾驶员推开驾驶舱门,双手高举过头顶,走下来,看上去很无害样子,来到飞机旁边的当眼处停下,等候歹徒的下一步指令。 有一名歹徒走近前来,用枪指着驾驶员,勒令他趴下。驾驶员很顺从地趴到了地上,歹徒弯下腰枪口顶在他的背上,伸手在他身上搜查起来,找了一会儿,见他身上并没有武器,歹徒又直起身,来到直升飞机旁,跨上去仔细检查过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回头向着另一名歹徒点一下头,那名歹徒得讯,当即驱赶着一众人质走过来。 在枪口的胁迫下,人质们逐个上前,把手里的大包放入直升飞机机舱内,堆成一摞,然后乖乖到一旁列队。 回过头再看刚进入电梯轿厢的三名歹徒,他们浑身上下洋溢着兴奋,数十小时不眠不休紧张奔忙所造成的黑眼圈、僵尸脸,似乎也泛出点光彩,按亮九十层的号码按钮,脱逃的希望在即,几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电梯启动,电机发出轻轻的“嗡嗡声”,走不到半分钟,电梯轿厢却突然止住,歹徒纳闷,急按控制键,却毫无反应,竟是上下不得。 …… 时来新一直都在紧盯着歹徒们的动静,看着他们毫不掩饰地作准备工作,不需要太敏感,也可以猜出接下来他们会有大动作。 难道他们准备要跑路了? 有了这番推测之后,为了更方便应对,他来到最接近大堂的二楼。这是慎重思量后的决策,因为他也需要为自己脱身作准备了,他可不想落在警察手里,黑白两道,被不管哪一方抓到,他的结局一样地悲惨。大堂这边人多杂乱,可以混在里面,逃脱的机会更多些。 说起来也惭愧,进入大厦是想找拧爷这伙人算账,但到现在没有干掉过其中任何一人,死掉的几个都是戈战夫下的手。如果不是意外在古斯塔夫和马田身上有所收获,他都怀疑自己要白来一趟。 他在二楼随便找个地方先埋伏起来,让泡影飞到大堂监视歹徒们的动向。 果然快到八点钟,歹徒们就开始有所行动。从泡影的视野里看到,歹徒们做出了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大方地向着人质们撒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得到歹徒们要开溜了。 于是便让泡影在原地紧盯着他们,见到他们走向大堂唯一剩下的电梯,他也拔腿跑到二楼对应的电梯处,抽出缴获来的三菱刺,插进电梯门之间的门缝里,三菱刺非常尖锐,居然可以深深插进去,再使劲一掰,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的臂力强,电梯门硬就被拉开了。 三名歹徒乘坐的电梯正好卡在跟前,电梯轿厢有一半已经上到二层。 轿厢里的歹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找个趁手的东西也撬起了门。他们心里焦急得不行,担心楼上的人会把他们抛下先走,嘴巴里不住地咒骂着,几人一起用力,终于将轿厢门撬开。 门开处却意外看到一条黑影迎面蹲在上面,正低头看着他们,三人正要摸枪,对方的枪已经首先跟他们打招呼了。 “哒哒哒”“哒哒哒”两个连发,每个歹徒身上都留下不止一个血洞,死得不能再死。 大堂里的人质们,很快渡过了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阶段,清醒得早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自由了,开始在地上捡钱。捡钱这种动作一旦开始就止不住,两手抓满了,就往怀里搂,怀里装不下,多得都要掉下来,还是不住地扒拉。 不断有人加入到捡钱的行列,围成一堆努力地捞钱,直到所有人都醒悟后纷纷加入进来。 大堂的地面上其实非常肮脏,原本就有不少凝固的血水。几百号人数十个小时下来,呆在原地不能上厕所,最终都会憋不住偷偷释放,不管衣冠楚楚的精英,还是靓丽斯文的女神,不知经过多少挣扎,才平生第一次做下了此等难言之事。 分不清是谁的,反正地上多了不少黄白之物,不少钱钞泡在上面,有选择的时候,大家自然避开不取,但几乎全员捡钱之后,地上的钱马上就不够分了,这时谁还管脏不脏。不单如此,有人开始了争抢,手里动作也越来越大,没多久就争出了火气,开始冲着人去,有两个蛮横的彼此扭打起来。 旁边暗处还摆着两个大包,有机灵的冲上去拉开一看,里面也全是钱。 这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起包就要跑,但是边上还有更多的人在瞧着,哪容得他独吞,一群人围将上去,不知谁先动的手,挥拳就向着他身上招呼,其他人也跟进,直把这位打翻在地不能动弹,包也被抢去,但抢到包的人,又互相殴打起来。 狂躁的情绪传播开去,一百多人互相撕扯群殴,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纵使有几个冷静的,或者身家多到对这些看不上眼的,也在这种疯狂的群体冲突中难以自保,顷刻之间,仿佛人尽敌国,每个人都随时可能向身边的人攻击。 有人扑倒在地,其他人也不理,只管踩踏上去,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就倒在人堆里不知死活。每个人都歇斯底里地抢钱斗殴,欲望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大堂当即被人性污染得丑陋不堪。 此时大厦面外的广场,所有的灯光先后熄灭,外面登时漆黑一片,只有大堂里仍亮着灯。 人群中还是有清醒的,知道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这里,众人的丑态不免被看得一清二楚,让人生起自己原来在演舞台剧的感觉。 不知道谁喊一声,“跑啊”,大堂里的众人被提醒,不约而同往外面跑去,就一小会儿功夫,人群散尽,大堂地面上除了尸体,再也没有一张纸片。 第131章 脱离 人群蜂拥着从大门挤出去,幸亏大门处非常宽阔,只有少数人撞得鼻青脸肿,这些小伤也没有妨碍他们奋力往外面跑,各人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现钞。 出得大门投身黑暗当中,一百多人不要命地冲过来,声势也非常骇人,外面本就设置有不少的路障,当即就绊倒不少人,倒下的人手中的钱洒了一地,漆黑中再也找不出来,也不管身上的伤痛,大声尖叫起来,当场一片鬼哭狼嚎。其他人不明就里,心里害怕,更是闷着头往前冲撞,碰到什么推翻什么。 在外面警戒的人也同样身陷在伸手不见的黑暗里,原本还想接应冲出来的人质,结果迎来的仿佛是一群惊炸的牛群,路障被冲开一个缺口不止,还把迎面来接应的人冲垮掉,很多人因此而受伤,己方人手也措手不及乱成一团,纷纷退到一边躲避,混乱像推倒的骨牌一样往外传导。 很快人群就冲过了广场,四散进入各处街道。不少人此时也已醒悟过来,我为什么还要跑?但看看怀里的现钞,怕不有数百万,马上被贪念支配,想起歹徒的话,跑得快这钱就是自己的了,这两天受这么多的苦,拿点补偿也很应该吧,因此只有少数人停下来,其他人大都在各处消失无踪。 原地的军警大感意外,拦也不是,追也不是,顷刻之间也等不来命令,不知多少条黑影在穿越自己的防线,反正枪是不可能动用的,只有眼睁睁看着人群消失在黑暗里。 时来新也夹杂在人群里顺利出了广场。 他将三名歹徒解决掉后,感觉狠狠出了口气,念头都要通达不少,看着楼下逐渐生出的混乱,感觉这是个脱离大厦的好机会,于是他将枪扔掉一边,急速地跑到楼下,混进人堆里,当时人群在开打,谁也不会注意到混进来这么一个人,当外面灯光都灭掉的时候,他带头喊一句“跑啊”,然后和人群一起往外跑。 他没有跑在前面,也不靠后,别人在黑暗中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他却有泡影帮忙,路障在什么位置都是清清楚楚的,遇到有挡路的人,轻轻一拨开就继续向前。 直到越过广场,率先进入到街巷之中,他才慢下来,见四周冷冷清清的,原来热闹的酒吧街都没有开业,应该是受人质挟持案的影响吧,几乎都见不到行人。低头一想,还是要尽早离开这区为妙,复又奔跑起来,向着中央商务区的外围而去。 这时,顶楼天台上的歹徒见机舱也装得差不多了,而下面的人还不见上来,便打算不等,将几名最值钱的人质往直升飞机上推,这几名人质当然不愿意,在“你们怎么不守信用”声中,当场与枪手推推搡搡,结果挨了几记枪托,其余人质见着机会皆慢慢往后蹭。 就在这个当口,猛然“”蓬“的一声,有一道烟柱凌空出现在贴近天台的外围,几乎在同时,四处也出现相同的烟柱,围绕着天台差不多有一圈,烟柱来得太快太亮眼,天台上的人肉眼要适应一下才看清楚,每根烟柱上还悬着一个全副武装带着头盔的特战士兵。 只有比较专业的人才会认得出,这是飞行背包。空中每位士兵在背后都绑着一个高至头顶的黑色背包,背包的下方喷射出一道火红色的喷射气流,使每个人都稳稳悬在半空中。为了保障目标的完成,付标及其团队也算是竭尽所能,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这也许是这种新式装备第一次出现在平民的面前。 效果果然很震撼,天台上每个人都被惊住了,包括两名歹徒,他们此刻也只会瞪大了眼睛看。使用飞行背包的天降神兵们闪亮登场,任务当然不止于此,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他们手中的枪械就已经开火,尽管两名歹徒仍在人群当中,射击线路基本上被遮挡,误击的几率百分之百,特种兵们还是照样开枪了。 不过他们手中的枪械样式有些奇怪,发出来的子弹也没有火光,近百发子弹密集射向两名歹徒,有些子弹击中了人质,中弹人质纷纷软倒在地,有少数几发子弹还是击中了两名歹徒,歹徒眼睛一翻也倒下了。 特战队员们使用的不是普通枪械,是高效麻醉枪,原理和一般的枪很接近,射出来的子弹射程不远,但在这里使用是足够了,子弹是特别设计的速效麻醉药,零点三秒即可起效,药物作用只是使人沉睡而已,没有其它的危险。 接着特战队员们纷纷降落在天台上,飞行背包的引擎熄火,可以看出来他们在行动间有些迟缓,飞行背包还是相当沉重的。 至此,天台上的这场别开生面的突袭行动顺利结束,两名歹徒成擒,所有人质安全解救,赎金被追回,结果异常完美。 而在大堂方面则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几乎要乱成一锅粥,人质居然一哄而散,剩下大堂一地的尸体,有三名歹徒不见了踪影。 外面广场的包围圈里倒是截住了一批人,也不知道歹徒在没在里面,有待细细甄别。还有不少人冲到了包围圈外,然后不知所踪。可笑的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拿在手里的那些钱都是连号钞不能流通的。不过歹徒有可能混在里面跑掉,如果这样,整体行动也就算不上成功,付标决定必须进行抓捕。 为此,付标命令人手分散追赶的同时,再次动员全市警力,出动到市内的大街小巷进行巡查,务必将漏网的歹徒抓捕归案。 …… 时来新奔独自跑在寂静的马路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是宁越国际金融中心的发生人质劫持案,使得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稀少,给人市面萧条的感觉,夜间经济活动冷到了冰点。 惨白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在迎接他的身影,脚步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才跑了十几分钟,他就感到浑身发烫,他身上衣衫单薄,仍保留着进城时的民工打扮,头顶却隐隐冒着热气,在路边的孤光里,人也似乎在放着光。 这条马路的尽头是个十字路口,过了路口就不属于中央商务区的地界,他打算到了紧邻的建业区再决定歇脚的地方,其实以他的体力可以一直跑下去,就算穿越整个宁越也不在话下。 按照他的习惯,在奔跑的同时,泡影也在半空中飞翔,不停在身前身后两公里范围来回穿梭,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警戒。这个活动范围,加上高处的视野,五六个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够知晓。这比白天的时候好多了,白天人太密集,观察到的信息巨量,反倒没法子去甄别安全与否。 就像刚才,有不少警车向中央商务区靠拢,各个方向来的都有,车上的警察只要见到可疑的人员,就会截停了查问,为了避开他们,时来新绕了不少的路,有时还要躲起来等待警察过去,然后再出发。 凭着泡影的视野,他精准地走好了每一步。除非是所有警察列队围拢过来,不然只要有缝隙,他就可以钻过去。 在快要出中央商务区的时候,他又见到了两名老外。为什么说是“又”,他见到类似的老外不下三次,都是两人一组,开着普通的国产轿车,车速非常慢,似乎在漫无目的地逛马路欣赏风景。开始是他还不太在意,但见数次后就留意上了,细想之下,不由疑心大起,现在是看风景的时候吗? 而且现在这一组老外,很眼熟,他在之前就见过,这明摆着有问题了,他们兜来兜去恐怕是在找人。 警察来巡查很正常,他们在防备歹徒外逃,而这些老外要找的是谁?莫不是……跟自己有关。过去他没跟什么老外有过牵扯,但现在有了,而且得罪非常狠的那种。 时来新心里已有些猜测,他现在胆子也颇大,干脆就以自己为诱饵试探一下。 他脱掉帽子让整张脸露出来,计算着两老外的车子快到了,果然那辆国产轿车开着车头大灯迎面而来,他故意走到较光亮的显眼处,估计对方看清楚自己了,然后一扭头,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进到巷子后,他让泡影留在身后监视,本尊则在墙壁暗影当中等候。 果然,两个老外看清楚时来新的样貌后,立即把车停下,两人叽叽咕咕商量两句,然后一起下车,加快脚步追进巷子里,两人还几乎同时掏出了手枪。 这还真是来找自己的。 见两人有武器,时来新更多了几分小心,待得两人走进来,又向巷子深处跑去,还故意弄出一点动静,让两人可以衔踪跟上。巷中颇为曲折,两名老外的体能有差异,很快就形成一前一后跟着跑的格局,而且距离越拉越远。 第132章 奔赴 往前又跑了一段路后,时来新看差不多了,在一个拐角处猛地回头停下,准备杀一个回马枪,但没想到后面来人十分老练,见前面是拐角,立刻将脚步缓下来,双手握紧了枪向前平举,一步一步逼上来,让有心打个伏击的他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时来新的布局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老外在小心翼翼趋前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电光一闪,听到后面的同伴闷哼了一声,接着是物体到地的声音,不由一惊,回头看时见到同伴已经扑倒在地上,又觉得脑后一股劲风袭来,心里叫一声“糟糕”,还未来得及做反应,脖子上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 收拾完两个老外后,时来新先把地上的两支手枪收起,是易鲁帕洲列因枪械公司出品的一款着名手枪,市场保有量不小。此前为了避免麻烦,在逃离大厦前,不得已把那支突击步枪扔掉,蛮可惜的,现在得到两支手枪,正好补上,而且更方便使用,要不然每次这样空手上阵太不保险了。 早就看好前面有一个公共厕所,那里还亮着一盏小灯,于是一手拖着一个,快步走进去。晚上这时候里面当然很安静,只是味道有些大,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进来,让他可以从容行事。 先用两人的裤腰带把他们绑起来,电击的那个醒来估计要晚一些,这个功能使用多了以后,他可以进行微操控,控制电击力度的大小,不用再像电击关风的时候那样,几乎要把人电死。 另外那个是被击打颈动脉打晕的,应该醒的更快,现在可能已经醒过来,在装没有恢复知觉而已,这老外诡得很。 时来新伸脚踢踢他的脑袋,“别装了,睁开眼睛。”没反应,“我知道你听得到,如果你不抓紧这个机会,你的身体将会失去一个小部分。” 时来新用脚踩住了他的一根小手指,老外赶紧睁开眼睛。 “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 费了些功夫,时来新才从那个老外的嘴里挖出口供,他们的老板竟然就是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原来是这个跨国利益集团的首脑,他从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安全脱身出来后,立刻调兵遣将,不单是在南昊联邦内部召集人手,还从国外调来大批的武装人员,配备枪械,公然地到处搜寻时来新。 时来新很后悔。 他后悔的不是先前对古斯塔夫弱小心灵的伤害,早前他不知道古斯塔夫的真正身份,一时心软,居然把这条大鳄给放生了。 想不到报复来得这么快,他暗暗发誓,这种滥好人再也不做。 而且他敢肯定,古斯塔夫决不会只往一处使劲儿,还会有其它的安排。向着自己来的他不怕,在别处呢?还会有什么别处,他心里一寒。 “你们有多少人去医院了?”时来新突然问了地上的老外一句。 老外愣了一下,回答道:“是另外一组人去的,具体人数我不知道。” 时来新不需要再问了,只是冷冷地、又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话:“你的运气不太好。” 时来新匆匆走出公共厕所,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黑灯瞎火的找个塑料袋也真不容易。 他飞跑着离开这个街区,为了抢时间,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催促司机用上最快的速度,幸好这里离医院不太远,估计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泡影早就赶到了医院。医院跟白天的热闹不同,格外地安静,只有急诊中心还亮着灯。泡影轻车熟路地来到住院大楼,来到女儿的病房时,竟然见不到女儿,病床上是空的,本应陪床的文慧也不见人影。难道出事了? 仍在出租车上的本尊焦灼不安,拿手机拨打文慧的电话,结果只听得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却一直不见她听电话。 他也观察过,病房里一丝不乱,外面护士站的值班护士也在正常工作,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他有些盲目地控制着泡影在住院部大楼探寻,凡是亮灯的地方都看一看,可就没有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踪影。 时来新只得让泡影升到高处,在医院上空盘旋,希望可以找出一些迹象。折腾了一段时间,仍是没有收获,本尊坐的出租车也抵达了。 他下车后没有乱走,先到急诊中心看了看,有些病人在打吊针,零零落落散在各处,经过输液处,继续往里走。他对医院的环境还比较熟悉,知道急诊中心的后面有条路可以通往住院大楼。 住院大楼首层的电梯口,设有二十四小时的值班保安岗,现在的钟点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住院大楼不对外开放,这会儿过去会被保安拦阻的。不过医院的安保工作不会有多严密,住院大楼的侧面有防火梯,通往上面的各个楼层,走这里就可以避开很多麻烦。 时来新来到走火通道口,有一道门,是常见的弹簧门,推开了放手就会自动弹回去,恢复关闭的状态,弹力还很强的那种。 推开门走进去,一下没留意,手收得有些快,那扇门啪地弹回去,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动静很大,时来新到底是不法闯入,自己还心虚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他耳朵里隐约地听到在上面的某个楼层,也发出了一声弹簧门的声音,和自己刚才那下不同,是那种缺少润滑油“嘎嘎”的暗哑声音,声音不大,但足够引起他的警觉:上面有人。 此时走防火通道,绝不正常,那些人很可能和他一样,是潜入进来的,古斯塔夫的人?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刚才弄出的那下响动足够惊动上面的人了。 时来新赶紧躲到一旁,走火通道里没有灯光,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躲到什么地方算安全,完全凭着感觉。 他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握在手里,却不敢打开保险,是因为对手里的枪不熟悉,黑暗中操作怕发出声音。 同时,他急切地控制着泡影飞过来,几乎在下一秒,泡影就出现在门外,这时他才发现有一样他漏算了,弹簧门把泡影挡在门外,它依靠自己的力量进不来。 虽然此刻周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说不定自己这边已经被瞄准,敢伸手去开门就可能成为活靶子。 顷刻间他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陷入到一个没有泡影帮助的密闭空间。 时来新只有靠自己了。 他将呼吸放得很轻,抚平心中的浮躁,尽量把听觉延伸,让所有的感官敏锐起来。周围也足够安静,只听得到远处医院的锅炉在发出“嗡嗡”声响。 归功于这段时期身体素质的提升,他的耳力和目力也随之得到提高,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在距离他五米开外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丝衣物摩擦的声音,如果不是他耳朵听得仔细,很可能会察觉不到,根据这一点感官上接收到的信息,脑子里还原出一幅画面,有一个人放轻脚步、缓慢地走在楼梯阶级上,渐渐向他靠近着。 这幅画面纯粹靠着感觉形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臆像,不知从哪一个毫秒起,身边黑暗的空间中好像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光,勉强能够感觉到近处的事物。 他抬起手,依然看不清手中的枪,但可以感觉得到,这种感觉不是从眼睛得来的,应该是从心中生出。 他轻轻打开保险,把枪平举,枪口略略向上瞄准。 一个呼吸过去,接着又是一个,时间过得很慢,仿佛要凝固在那里,那人仍是一步一步走下来,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如果这幅画面没错,他已经要进入到射程范围之内。 时来新选择相信自己,毫不犹豫按下扳机,枪膛里的火束瞬间照亮了楼梯间,时间极短暂,但还是让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影,在看到的一刻,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击中了,接着一切又回归黑暗,靠眼睛再也看不到什么,这时耳朵里才听到人体落地的声音。 方才的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造成声势不小,声波在墙壁间激荡,发出嗡嗡的尾音,拖得很长,然后远远传出去,估计整栋楼都能听得见。 真是难得的机会,他不敢迟疑,立即倒退两步,用后脊背狠狠撞向弹簧门,弹簧门怎可能承受如此力量,应声而开,下一刻时来新的身体已经在门外,门外的光线立刻投射进走火通道里,他的眼睛犹可见到刚才站立的位置,激射出几点小火星,“砰”“砰”“砰”,耳朵里同时听到几声枪响。 弹簧门马上弹回去,复又遮挡住里面的情形。 此刻时来新的后背方着地,又在地上打一个滚,迅速站起来,转移到旁边一处墙角隐蔽好身躯。紧接着消防门背后又是几下枪声传来,使他不禁有些后怕,如果还留在原地,自己已是满身窟窿了。 第133章 收尾 时来新往四下里观察,见周围建筑的一些窗户里,已经出现有人探头探脑的身影,看来整个医院都被惊动了。 从战术的角度看,他可以撤退了。敌强我弱,对方的人数仍未掌握,而且肯定还有接应的人手安排。 医院的人已经有了警觉,对方原本的行动也被打断,失去了突然性,警方很快就会到来,不出意料之外对方考虑的也应该是撤离。 不过时来新还打算再等一等,女儿和文慧还不见踪影,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他就不会放弃。况且凡是威胁到女儿安全的人,他都不打算放过,有这个想法也不行,他要杀得那些人自动收手。 他单膝跪地,身体最大程度倚住墙角,双手握枪瞄准走火通道的弹簧门,全神贯注,自然呼吸。他心中料定,这里仍是敌人最有可能的撤退路线。 果不其然,稍过数十息,弹簧门突然被弹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头套的身影闪身出来,身形看上去颇为魁梧。 时来新手指按下扳机的速度,比自己的脑子的反应速度还要快,几乎是无意识激发,“砰”,来人刚出现在门外就已经中枪,手枪的威力不太够,此人虽已被击中要害,仍可以半跪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才倒地。 见前头的人中枪,后面的同伴不敢再冒头,不知躲在哪一个角落里等待机会,时来新则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死死瞄着这个出口。 环境在双方的对峙中安静下来,医院里的人听到枪战的声音,自然不敢出来探视,但早已联络了警方,所有人都紧闭门户,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时来新还一边在盘算,这边的出口被堵上了,对方可能会走另外一条路线,就是坐电梯到达住院部首层,从日常的出入口,经保安值班岗离开。自己只守得住一处,像在赌桌上赌大小一样,他就押这一门了。当然,另一边的出路,他让泡影守着,也不会就轻易放空。 现在双方就比比谁耐得住,时来新坚信优势在自己一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耳中可以听到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相信对方也是一样,要是再犹豫不决的,他们就有可能成为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了。 在他出现这个念头的下一刻,一个很意外的节点,弹簧门再度动弹,向两边分开,却见不到里面有人影出现,时来新的节奏被带偏,子弹不由自主激发出去,打了一记空枪。 里面的人听见枪声响过后,像得了号令,反倒向外面扑出来两个人,同时上演一出双鬼拍门,然后是一连串的战术动作,着地、卧倒、盲射,仅两支枪,打出的子弹却像疾风骤雨一般,端的是老辣厉害。 时来新反应也神速,失了先手后,忙躲到墙角后,刚藏住身形,好几发子弹就击中他隐蔽的墙体,溅起许多墙灰。 他不敢再轻易冒头,控制着泡影瞬间回到这边,从泡影的视线里观察,他见到两名黑衣人保持住着地的姿势,举枪瞄准自己隐蔽的墙根,仍在等待着机会。 警笛的声音更清楚了,听上去快要到达大门外。 时间上已经容不得他们多待,两名黑衣人不想再耗时间,爬起身,行动间仍保持着瞄准姿势,然后倒着走退几步,使距离远一些,便转身欲要离去。 借着泡影的眼睛,外面的情形时来新一点不落全看在眼里,他计算准备着,黑衣人刚一转身,他马上横跃出来,凭着感觉朝两人离去方向开了一枪,有一名黑衣人被击中,动作打断了一下,勉强继续跑了几步,被时来新补了一枪,最终扑倒在地。 另一名黑衣人连头都不回,用尽力气飞奔,此时已跑出去很远,时来新向他又开了一枪,可惜并没有击中,就不再理会黑衣人,回头向着医院的侧门跑,他自己也需要撤离了。 …… 付标把指挥中心移到了自己的几辆野战指挥车上,比起在警察局里,这里让他更自在,有种常在战场的感觉。 依着高阔的指挥车,绿色的帐篷支起来,车上的几组天线伸到高处,参谋们把几张办公桌拼凑了,电子沙盘就摆在上面。 上半夜就收到了最新报告,三名失踪的歹徒在一处电梯轿厢中被发现,发现时已是毙命多时,被军用的突击步枪射杀,经确认,杀死他们的不是军方的人,也非警方的,歹徒自身使用的武器不符,也排除了内讧的可能。 有位参谋提出设想,会不会是被困在大厦里的市民,出于自卫击杀的,付标觉得有可能,但解释不了这武器从哪里来。 全市出动的警察也收到命令停止巡查,他们除了抓住一批拿着现钞要跑回家的市民,再无其他收获。中央商务区的核心区域也解除了戒严,除了广场和国际金融中心大厦还在清理当中不开放以外,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有不少的伤员要救治,一具具尸体被运走,被解救的人质仍在甄别身份,两名被逮捕的歹徒已经在押,连夜接受审讯,对于办案人员来说,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比较搞笑的是,那些曾经作为人质的市民,担惊受怕了两天,到后来却因为贪心要搂些不属于自己的钱,面临被起诉的风险,要不然此刻他们应该回到温暖的家里了。 付跑跟着老头子一整天了,怎么说也不肯回医院休息,此刻舒服坐在专给他准备的软椅里,看着手里的各种报告,看在眼里,付标心里也感叹一句,儿子长大成熟了,真是上阵不离父子兵。 这边付跑刚接了个电话,讲完后,表情有些奇怪,对老头子说,省人和医院刚刚受到了袭击,发生激烈的枪战,有三人死亡。 看穿着和武器,死亡的三人是同伙,被人数不明的枪手击毙,枪手不知所踪,三名死者的还有一名同伙,也逃跑了。 三名死者都是外国人,身份正在核查中。 付跑估计,那些外国人到医院的行动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文慧和她的女儿,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位枪手就是时来新。 碰巧的是,付跑在今天刚好把文慧和她的女儿,转送到了军医院,以保证她们的安全,还费了一番口舌,想不到这一步棋还真发挥了作用。 三名死者的身份很快就被查出来,他们刚入境还未超过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们的背景资料,两父子饶有意味地对视了一眼。 …… “各位观众,早上好,您收看的是南昊联邦国立电视台第一频道早间新闻播报,我是主持人云岚。” “现在是最新消息,持续了四十八小时的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终于获得圆满解决,相信大家都非常关心这个消息,现在就让前方记者为大家报道。“ “各位观众,就在刚才,警方举办了新闻发布会,超过两百家媒体参加了会议,有关行动的负责人付标向所有与会人员公布了最新的进展。昨夜,接受了任务的特战队员进入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经过战斗,击毙歹徒三人,制服并逮捕歹徒两人,被歹徒劫持的人质全部获救,有人在行动中受伤,至此,这起受到广泛关注的人质劫持案,圆满获得解决。” “今早,这层笼罩着宁越的阴霾终于被赶走,许多被劫持的无辜市民已经回到家中和亲人团聚。可是,仍有些家庭沉浸在悲伤当中,他们的亲人可能永远也会不来了。” “根据警方提供的数字,到今早为止,被解救的人质一百八十三人,大厦中发现的死者尸体,超过一百人,这不是最终的数字。在此,让我们共同为死者祈祷,愿他们安息,施暴者最终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 消息传向四面八方,外界普遍为人质劫持案的解决,大批人质得到解救感到欣慰,但也震惊于死亡的数字,公众通过一些流传到网上的视频片段看到,大厦内部尸横遍地的实况,景象有如人间地狱般可怕。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结果满意,那些死难者的家属,哀伤之余感到愤怒,纷纷质疑警方在处理过程中的迟钝、行动失当、甚至是不作为,因此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他们要求追责。这种事情往往也最容易吸引新闻媒体的注意,在他们的连续报道下,一轮新的舆论潮正在酝酿当中。 一些议员也不失时机,出于各种原因参与其中,充当公众行动的旗手,各种相关的议案堆到议会议长的案头。 宁越官场是注定要发生一场地震的,事件降下帷幕,秋后算账的时候也就到了,市长代表市政府宣布,立即解除宁越警察局包括局长张树远等几位高层的职务,行动队负责人姚伟成也被停职,接替他们的人选不日再另行公布。 也就是说,背锅人已经选出来了,外界公众是否买账,再下回分说。 第134章 面谈 时来新昨夜出得医院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医院附近晃荡,希望能获得女儿的消息。 警察到来以后,警灯不断闪烁,搅动得整个医院里的人都毫无睡意。忙了有半夜,他们封锁现场,仔细检查几具尸体,找医院方面的人了解情况,好几个小时过去,也不知他们有什么具体的收获,最后带走几具尸体,现场的封条仍保留着。 他留在外面差不多一个小时,围着医院转了好几个圈儿,一想不行,这么夜深人静的,自己看着都觉得可疑,找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落脚,热了些东西坐着吃。 那个逃脱的黑衣人一直被泡影盯着。黑衣人离开医院后上了一辆来接应他的车,往东南方向走了。车一直开,出了城,经过经济开发区,来到一处偏僻的乡间别墅。 此时虽然夜深了,别墅依然灯火通明,各处都有人在把守,安保做的很严密,而且来往的大多数都是外国人。黑衣人在门外交出身上的武器,才入得别墅的大厅,在这里,时来新再次看见了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可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满脸憔悴,精神却显得很亢奋,见到黑衣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几乎要开枪将他毙掉,吓得黑衣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时来新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在别墅里转悠起来,把里外格局陈设、人员布置等所有细节观察过了一遍。 坐在便利店里的本尊,怕有所遗漏,找来笔和纸,写写画画地记下来。 黑衣人退下去后,古斯塔夫烦躁地喝起闷酒,还打了几个电话,后来有两个穿着妖艳的女人被带进来,古斯塔夫才起身,带着两个女人上了二楼,进入一个很私密的豪华浴室,接着三人同浴,情状不可描述。 时来新叹口气,真是人老心不老。心里有些不忿,凭什么一个坏蛋生活如此惬意,我好端端一条汉子,要在外面受冻,不过反正也没别的事儿,就权当是看电影吧。 就这样,他脸朝着商店大玻璃窗外的冬夜大街,脑海里翻滚着小电影,看得有些入了神,偶尔抬眼却瞥见便利店小妹一脸戒备的表情,幡然醒悟,自己在此已经坐得太久,还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也许真有些像神经病,只得向着小妹歉然一笑,结果小妹更害怕了。 为免便利店小妹太过受惊,他重新回到了街上,看着再逛下去也不是办法,女儿还没有消息,医院那边一时也不可能进去,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澡堂子,进去洗澡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醒来,却接到文慧的电话,原来她们转到军医院去了,因为走得太匆忙,连手机都忘了带。 接完电话,时来新才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心里默默念叨一个名字,付跑。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想起来文慧一直都有提起这个人,一方面由于女儿受伤的缘故,文慧提起警察就恨,付跑算是其中之一。但另一方面,这个警察与其他人对比起来还有点人味,时时关照着两母女,都是主动做的,人还不错。不像有个姓姚的警官,需要文慧帮忙时什么都答应,利用完后人影都没有了。 而且这次换医院的事情,无形中的确是救了文慧和女儿。 时来新考虑过自己的整个人脉关系,在公权力部门里,竟然没有一个比付跑更靠谱的人。 从古斯塔夫那边召回泡影,让它直飞军医院,不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女儿的病房,文慧正在给她梳洗,他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思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决定办正事了。 他换了张新的电话卡,拨通付跑的电话:“我知道你在找我,我是时来新。” 付跑被早上的这第一通电话震惊了,停顿了一下:“那你还敢来找我。” “因为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好啊,这正合我意。” …… 付跑赶到了与时来新约好的地点,“好景汇”百货商城咖啡店。 从放下电话开始,付跑就被时来新遥控着,马不停蹄地换了三个地方,从城市的这一端跑到另一端,没得让他空下来过。他理解时来新这么小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很配合地按照要求做了。 百货商城人流量很大,付跑猜测时来新选这里,是觉得这些地方更方便他隐藏吧。 枯坐在那里,付跑等候超过半个小时,却没有等来时来新,拨打他的号码,回应是已关机,他满心希望地来,结果非常扫兴,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付跑上了一趟洗手间,正在镜子前洗手,一个带着帽子身形壮硕的人走过来,在旁边也开水龙头旁边洗手,洗手间里光线不太够,也没细看来人的脸。那人却面对着镜子,突然说了一句话:“抱歉,让你久等了。” 付跑听到这话有些愕然,细看来人,正是时来新本人,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就是他中枪的时候。 “我现在的处境,不得不小心一点。上次碰面时发生的意外,那不是我的本意。”时来新通过镜子看着付跑的眼睛。 “上次的事不提也罢,开枪的可不是你。”付跑仍然不会忘掉那狂暴的一拳。 “也感谢你对文慧她们的照顾。” 提到这个付跑有些不自然:“那是应该的,我的行动出了问题,连累到她们。” 时来新沉默了一下,付跑追问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时来新没有正面回答:“我得罪过不少人,凡是对她们的安全有威胁的,都是我的敌人。不过,我担心照顾不够周全,所以想跟你作一个约定。” “你想让我保护她们的安全?我已经在做了,这也是我的职责。”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可以尽你的全力。”时来新加重语气在“全力”两个字上面。“你也可以把这视作一场交易,所以我要当面问问你,你有什么需要,而我又可以付得出来的。” “我需要的,你不一定愿意拿出来,比如我希望你跟我回警察局。” “那样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活着,自由来去,才是他们最大的忌惮,许多事他们才不敢去做,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 “抓你是我的职责,直到此时此刻,我都还在为此想尽办法。我承认,你的案情很复杂,很多事情都与你有关,我也搞不清楚哪件是你做的。” 付跑看了时来新一眼,时来新耸耸肩膀示意他说下去。 “我也很想问你,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在实现你的正义吗?” “正义?它离我太远了,我也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想活下去而已,能够让家人安全已经算是我最大的念想了。那些人太多,太强大,我随时都可能被碾碎,所以……” “所以你没有信心?要把家人的安全托付给我。你真的以为我就可以做到吗,你要知道,你几乎是天下皆敌了!” 时来新坚硬得像一块冰,看不出心理活动,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的确没有把握,但是我也敢说,没有人可以无视我的威胁。找你,找一个要抓我的人来保护我的家人,说出来的确有些荒谬,但我考虑过许多,仍觉得你是个适合的人选,你们的基本立场和他们不同,这样,我们就有合作的基础了。我称这是一场交易,因为我手里的东西,可能有对你们有用。” “网上那种东西,你还有多少,交给我吧。”付跑像下了决心。 “你可以承诺吗?” “我承诺。不过,下次见到你,我还是会抓你的。” “这无所谓,我也一向鼓励的我的对手,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去打那些妇孺的主意,这样做的代价是他们付不起的。” 说完,时来新深深看了付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 如果把时来新这件事情也看作好消息,今天付跑应该算是双喜临门。在下午,付跑就接到市政府的命令,是市长亲自签发的,任命付跑为刑警大队大队长,连升两级,上升速度之快让人意外。不过鉴于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考虑到付家父子在“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案”中的杰出贡献,也没有人跳出来提意见。 付跑就任时就遇到第一个案件,在建业区一个公共厕所里,发现了两具白人的尸体,都是窒息致死,身份很容易就被查出来了。 于是付跑跟古斯塔夫通了一个电话,对他最近的动向表示了关切,希望他在逗留宁越期间为这个城市的治安作出应有的贡献,尽快完成在宁越的旅程。 第135章 对手 古斯塔夫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付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宁越官方不欢迎这位麻烦的制造者。不过外界的人都不知道,时来新跟古斯塔夫在大厦里发生的私人恩怨,只道是六号线地铁项目被黄掉而落下的公仇。 第二天,付跑在办公室收到一份快递,里面是个笔记本,詹毅的那本。 很快这本笔记又被送到付标的案头,两父子仔细阅读了这个本子,接着有什么安排,时来新就不得而知了,相信他们会很好地去利用。 本子上有记录的官员和企业,如果同时都揪出来,足够引起省内的一场地震,它也许不是一个直接的证据,但按图索骥,凭付家父子的能耐,就可以追查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比放在时来新手里有用得多。 时来新也不认为付家父子把这些有价值的证据,都用在对付贪官污吏上面去,更有可能是为了自身的政治利益,打击政敌的需要。 以此做交易,让文慧母女的安全得到保障,对于时来新是最佳的选择,不然留在手里打击贪污、为民除害吗?他十年前就不会如此单纯。 在南昊联邦想要实现吏治清明是很难的,这个国家门阀的势力过于根深蒂固,浮在上面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改变现状谈何容易。 这个国家成立的那天起,它就和四个家族密不可分,陈、李、张、王四大门阀是政治版图的基础,而这四大家族又脱胎于当时多个割据地方的军阀,是政治、经济、军事势力间互相渗透、合纵连横的结果。 陈、李、张、王四族,以超越当时历史环境的卓越智慧,联合在一起,组成了民主体制的联邦政府。 当时的国际社会普遍不看好,认为他们只是一群暂时妥协、勉强凑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分裂和内乱。结果南昊联邦存在并发展下来了,成功整合了昆昊族的半壁江山,用事实回应了所有怀疑论者。 到了今天,南昊联邦已经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发达的经济体之一,拥有相当不错的国力,这让许多历史学家、政治家们感到意外。 照理说,这种先天带有保守自利基因的门阀政治形式,会带来腐朽的管治风气,社会阶层上升通道被封闭,国家缺乏活力。 但事实上南昊联邦相较于这个星球上的大部分国家,不能算最好,但也不差。经过长期发展出一套比较有效的管治体制,同时又与阴暗面并存的格局,累积出比较强的国家实力。 国民平均收入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民主与公平环境上有些滞后,政治较为保守。民意对政府毁誉参半,媒体有一定的自由度,不会轻易以言获罪,不过也总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操纵着、引导着。 这真是一个说不清楚的国家。 时来新素来对政治不感兴趣,只热衷于追逐金钱,和这个国家的其他许多人一样,实用主义盛行。只要你愿意干,这里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一连两天,时来新都在古斯塔夫的乡间别墅附近活动。他勘察地形,熟悉每一条小路,每一丛灌木。可惜的是,这一带地形平缓,在别墅周围一公里范围,不存在理想的制高点。想来也许是那些人在这处建别墅时,已经考虑过各种可能。 他查过了这栋别墅的业主,是冯博,也就是那位拔哥,以前通过泡影见过此人和卫长青在一起。这就合乎逻辑了,冯博是古斯塔夫组织的人,宁越的头目之一,那所谓的组织借冯博持有这个物业。 古斯塔夫深居简出,几乎不离开别墅的范围,别墅的四周很空旷,最近的田野也在千米开外,时来新如果想亲身靠近,很难保证不被发现。 很明显,古斯塔夫也在小心翼翼地防范着什么,防范的对象很可能就是时来新。 那支狙击步枪已经取出来藏在附近的一处垃圾堆里,大概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把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吧,时来新已经做好准备,找到机会就将这位对手狙杀。 怪不得有人说杀戮会成为一种习惯。时来新本质上不是一名莽夫,不喜欢动不动以暴力解决问题,能动脑的绝不用手。现在他发现自己在发生变化,似乎对杀戮患上了依赖症。 消灭对手,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这成为了自己首选路径,很无奈,很危险,但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无法通过自己的嘴巴,自己的智慧,渡过面对的困境。 以杀止杀,在你干掉我之前,我就把你先干掉,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上回放过古斯塔夫,就是最大的教训。当时干掉他,对方组织会报复,但他的继任者会为此付出多少,总会有限度的。放过他,他不可能心存感激,为了维持住在下属面前的尊严,会更加不择手段,而且这种报复会没有休止,也许直到天荒地老。 所以,超渡古斯塔夫,是时来新唯一的选择。在那个黑暗的公共厕所里,对那两个老外他也生起过放过的念头,但冷静一想,放他们回去,他们就会放下手里的枪? 由于见过时来新本人,他们只会更可能出现在与自己开战的第一线,难道等那时再杀?而且他们还会泄露泡影闪电攻击的秘密,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万一呢,不如现在就成全他们,当是断掉百足蜈蚣的两条腿也好。 时来新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况,还有另外一方的人马在监视着这块地方。 他们明显不属于古斯塔夫这个阵营,同样在避开古斯塔夫的人,远远地、若有若无地在外围游荡,如果不是时来新独特的侦察方式,或许已落到对方彀中。 古斯塔夫在防备时来新,这些身份不明的人自然也不是为了保护古斯塔夫,他们很可能在守候时来新,也许他们在以这栋别墅为诱饵,布置下这个猎杀时来新的陷阱。 于是,他改变了侦察的方向,把重点放在了这伙不明身份的人身上。 在这伙人换班的时候,他让泡影进行了跟踪,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回归的巢穴,居然是另外一个公权力机构,联邦调查局,时来新本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与之打交道的地方。 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藏身在众多政府办事机构当中,一幢偏僻的小楼里,连招牌都没有挂出来,像一个不起眼的清水衙门。 这里景象冷清,来往的人并不多,但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房间里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设备,武器弹药,甚至还有关押审讯的地方,隐藏在地下的几层里。 时来新还见到了戈战夫。在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是古斯塔夫的走狗,想不到他居然是联邦调查局在宁越分部的负责人,这家伙玩的是双重身份,究竟哪一份是他的兼职? 但就联邦调查局监视古斯塔夫所住的别墅来看,戈战夫好像跟古斯塔夫并不是一条心。就连同拔哥、卫长青这些人,与这个组织的关系,也是如此的暧昧,既是上下级,又是合作关系。 戈战夫为了利益与组织深度勾连,但也有自己的目的,如果两者有冲突,会作何种选择真不好说,这也是松散型利益集团的弊病。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戈战夫不是联邦调查局的的地区负责人,这个组织又怎会招揽他,向他输送利益呢。 厘清了这层关系后,时来新就理解了古斯塔夫总要带上自己的人,并不完全依赖在宁越的既有势力,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足够的信任。 那么,这个组织就没有看上去那样强大和可怕了。 在联邦调查局里,时来新还见到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他认得,他们曾经追捕过他,在医院外面那次。戈战夫早就盯上自己了,为什么他们比警察跳的还急,越过付跑这些人,直接向自己动手? 联邦调查局和自己对上,目的绝不简单。时来新临时改变了自己的重心,将目光锁定在戈战夫身上。 古斯塔夫这边反正也一时找不到机会,泡影大部分时间调到戈战夫的位置,时来新本尊则离开了敏感区域,找个地方躲起来。 泡影盯住戈战夫有十多个小时,这天中午终于见到他出动了。 戈战夫带着几个人,驱车来到了市区一所医院,泡影随着他进入到一个安排了守卫的单独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赫然是马田教授。 马田教授居然也闯过了这道鬼门关,被救活过来,命真大,时来新乍见到他,不由得也替他松了一口气。 第136章 怪石 不过看得出来,马田仍然非常虚弱,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周边配着些监视生命体征的仪器。 病房门外守着两个戈战夫的手下,时来新皱眉,马田教授是受害人,照理说不应该被隔离软禁,这难道说是要保护他。 戈战夫进去的时候,正好医生在查房,他便在一边等候。医生让护士解开绷带,查看马田的伤口,然后换药重新包扎上,这些做完后,医生离开,戈战夫还追到门外跟医生聊了几句。 戈战夫回到病房,拉张凳子在病床前坐下,把手下都挥出去,单独和马田说话。 马田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神气,戈战夫跟他之间的交谈好像并不让人轻松,期间见到马田频频皱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状甚为难。戈战夫则一脸的严肃,在不住追问着什么。 足足过了半小时,戈战夫才结束了这让人不愉快的问话,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马田的状态很不好,监察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令戈战夫无可奈何地停下来。外面的护士也在这个时候进来,要求他们终止会面,戈战夫耸耸肩,离开病房而去。 看着这一幕,时来新不由沉思,思绪发散开去。 难道马田教授身上还有什么剩余价值不成? 时来新自然地想到了那个藏在饭店里的手提箱,手提箱里的东西现在都在他的手里。有什么是古斯塔夫割舍不下的? 那几块甲骨文,还不至于让戈战夫兴师动众,那很可能就是这个东西了。 时来新从口袋里拿出印章一样的那块石头,石头里面仿佛盈满温润绿意,显得有些神秘。 从国际金融中心大厦脱身出来后,他都一直忙着,没顾得上这块石头,如果不是因为戈战夫的异动,他还一时想不起来。 把石头托在手里,时来新眯缝着眼,重新细细端详这颗石头。石头真的十分好看,不同于一般的玉石,它看着非常……有灵气,时来新找到一个很贴切的形容。 里面的绿色内涵,像一团氤氲的烟霞,被锁禁在石头里面,竟有一种流动的感觉。 时来新被吸引,再次看得入了神。 不知看了多久,他想到,云雾里的质能我可以吸进体内,那这个呢? 他试着盘腿而坐,回想着在砀山修炼时的情形,欲进入到那种入定的状态。 但毕竟环境不同,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无法再现出来。既然眼下做不到,就不勉强去试,因为现在并不是一个很适合的环境,而且还缺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泡影。 他把注意力重又回到戈战夫那里,这位离开医院后,也没有回办公室,到训练中心练枪去了。于是他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将泡影调回来,帮助研究这颗石头。 他算是临时起意,要研究石头的秘密,最保险的做法,还是要到砀山去,在那个环境里,才有比较大的把握。他看看天色,时间尚早,恰好这两天宁越十分平静,估计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赶去砀山一趟还来得及。 他现在的敏感身份去长途汽车站不保险,说不定会被那里的钉子认出来,他还是决定舍近求远,坐出租车先过了跨江大桥,在对岸沿江公路扬手拦了野鸡营运客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了砀山。 在砀山他是老马识途,也不用其它的交通工具,泡影在高处观察一下,找到一处云雾浓密的山峰,然后拔腿就向那边奔跑,在山区,任何的代步工具都比不上他两条腿的速度。 虽然已进入严冬,砀山由于有地热的缘故,温度普遍比外面高个两三度,各处丘陵起伏的小山都没有积雪,本就是阴天,多日积累的云层在头顶上压着,砀山地区多处都是云雾缭绕,山间的温泉在这个季节水蒸气特别浓重,几乎都要连接到天上去。 到了这个环境里,时来新感觉到安全许多,原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奔跑在原野间,只觉天高地远,远离尘世,欢快情绪在双腿之间涌动。 很快他就到达了小山脚下,连气也不用喘上一口,直接往山顶开动。 小山没有路,平时罕有人走动,草木幽深,这难不倒他,直接在上面一窜而过,里面的蛇虫鼠蚁伸出头来时,他已经跑了不知多远。 攀爬数百米,终于来到山顶,这里早已是云雾的世界,他和泡影一同进入。 走进云雾,他感到如同进入一汪液体当中,身上的毛孔都被浸润开来,而且这里的云雾都是有温度的,整个人就像泡在温泉里,与外部世界形成强烈的反差。 到达云雾的最深处,这里光线已透不进来,异常的黑暗。时来新有种回到母体的感觉,宁静放松,呼和吸之间都是在液体中进行。 他盘腿坐下来,泡影悬浮在面前,手从怀里取出那块石头,也许是他的错觉,那颗石头似乎在放着绿色的光,顷刻照亮了这原本黑暗的环境,泡影感受到石头的存在,突然浑身一振,这种振动从灵魂的联系中传来,时来新感觉到了焦急、渴望、饥饿,仿佛一刻都不愿多等。 他便将手里的石头递到泡影跟前,泡影随之全身放出蓝光,许多小闪电从体表溢出来,圆盘子般的躯体,变成一个光团,直接把他的手也吞噬进去,然后他感到手上的皮肤像有许多小针在轻刺着,麻麻的,有点细微的痛。 待光团敛去,他手上的石头消失不见了,他不觉得惊讶,他清楚感知到,那石头已经进入了泡影的体内,它在消化它。 泡影一直悬停在那儿,身躯轻轻地旋转,光团时隐时现,有时是蓝色的、有时又变成绿色,某种神异的变化在它身上发生着。 时来新也闭上眼睛,进入定中,他再次看见了那些活跃的质能,前所未有地清晰,他也终于明白,眼前的景象其实不是他自己看到的,是泡影看到的。泡影对质能的吸附增强了,如果以前是一条小溪,现在就是一道小河流,连带着他身上吸引到的质能也增加了许多。 他也搞清楚了,他身体里的那条线,才是他自己真正内视到的内在,现如今那条细线长大了,是它在引动着那点点的质能,让它们具有了属性,从自由的,变成了有所属。 随着不断纳入质能的动作,细线在延长,然后突兀地在细线的中段,生出了一段新的细线,准确来说,它本是隐藏状态的,突然显现出来而已。它的出现,使质能投身的速度更快了,质能进入到细线里面,才真正变成时来新的一部分,使他如饮甘露,身心通爽,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舒服。 时来新陶陶然、薰薰然,忘掉身在何处,不知何所起,不知何所终,时间失去了意义。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云雾早已散去,只见到仍是漆黑一片的天空,全身上下早已湿透,山间寒风凛凛,但他并不觉得冷,体内仍有一股温热,温暖着他全身久久不散,然后他的体表出现缕缕白烟,衣服上的水分开始被蒸发。 天上厚厚的云层,将月亮和星星都遮挡住,四周原本应该伸手不见五指,但偏偏他的眼睛却看得见,山上的草木尽管模糊,看个大概还是没有问题。 泡影并没有隐去身形,半真半幻地定在那里,唤它没有回应,但与它的联系仍然真实不虚。泡影现在应该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他感觉这种状态还会延续一段时间。 既然一时半会还不行,他也不想在这里干等了,便伸出手去取泡影,轻轻地就把它拿在手里,然后收入怀中。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五点了,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他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变得干爽,辨别一下方向,往山下走去。 这一走就走了快一个小时,天边开始有了一丝亮光,他也走到了温泉渡假酒店区,在酒店前台要了一个标准间,拿着钥匙就上房间休息去了,也不顾忌这样的行止有些特异,容易惹来怀疑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感到特别的困,浑身倦怠,非常想睡一觉。 他匆匆洗过澡,就倒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朦胧仿佛间,他见到一处宽敞的大殿,房顶与地板都是由大块大块的黑色石头砌成,中间没有一根柱子,内部见不到任何装饰,显得古拙恢宏。 一个身穿简单盔甲的大胡子男人走来,前度在泡影的梦里,沙漠大阵中见过此人,时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进入了泡影的梦中,处于那种清醒着做梦的状态。 他感觉到了泡影的彷徨与恐惧,似乎末日就要来临,心中想要逃跑,身体想动却动不了,凝神一看,原来泡影仍被一张网牢牢捆住,那是一张奇怪的网,不动不挣扎的时候,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旦稍有动弹,那网就自动浮现,牢牢将泡影束缚住。 那大胡子身后还跟着数人,打扮也相类似。只见他们围到泡影的周围,说话说得热闹,都好像很兴奋,不时地仰天大笑,那大胡子还用手拍拍泡影的躯壳,样子得意非常。 第137章 缘起 正在众人高兴的时候,从殿外又进来数人,当中那人穿得非常气派,是一件有着古怪样式的金色衣服,类似于一种外壳,偏又很贴身,活动起来一点也不累赘。 大胡子几人显然不是太欢迎他们,同时收住了笑容,双方开始了似乎不太愉快的对话,神色越来越严肃,到后来竟是吵起来,大胡子吹胡子瞪眼,话说到后来作出咆哮状,差点就动起手来,旁边的人慌忙拦住他。 金色衣服那人见说不下去,一甩手悻悻而去,末了在转身前好像还放了句狠话,气得大胡子要再度伸脚去踢他。 几人去后,殿中诸人也冷静下来,互相商量着什么,也不知得出个怎样的结果,话说完后,不知自何处取出来几颗很大的圆球,一共有八颗,每颗直径有轿车车轮大小,围绕泡影布置起来,摆成正立方形状,这些沉重的球体竟然可以轻松漂浮起来,任意送到任何位置。 阵势摆成后,大胡子手中也拿着一个圆球,他手中圆球只有乒乓球大小,银白颜色,在大胡子手里放出光芒,其它八颗圆球也同时亮了起来,在泡影的前后、上下、左右形成六块光幕,光幕里出现许多的符文,符文是立体的,效果就像今天在舞台上使用的三维图像。 细看那些符文,简练古拙,每个符文如果只看某一个角度,只视作一个二维的平面,与那些所谓的源始甲骨文竟是非常相像。 时来新明白了,原来这些文字竟是立体的,古斯塔夫所形容的活的文字,每个文字包含巨量的信息,竟然是猜对了的。他不禁想,如果马田教授看到眼前的景象,会有怎样的收获,这一定是个惊人的发现。只不过以时来新的认知,还意识不到自己触及到的,是一个多了不起的秘密。 隐约间,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字符,“卍”和“卐”,果不其然,它只是一个文字的不同侧面而已。 光幕里面并不只是单纯视觉上的光影,物质的微粒在当中鼓荡着,似乎是涉及到原子层面的运动,于细微处、于无声处,在眼睛见不到的地方,发生着某种变化。泡影可以感知到它们,甚至这种变化已经出现在泡影体内,因此,泡影不断地传递出不安的信息,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当周围的物质变化到达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泡影感受到来自体内的剧震,眼里光影错乱,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泡影应该是失去了知觉。 时来新在黑暗里等待了很久,当泡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变成了黑白的世界,就像他平常使用它视觉时看到的那样,看来泡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刻的泡影再也没有情绪传递过来,两只眼睛只像两个镜头,如实把看到的记录下来。 那个大胡子再次出现,他看上去很凌乱,脸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伸手在泡影身上摆摆弄弄,在他收手的时候,时来新才看清楚,大胡子手上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具,另一只手上捧着一个玉石做的罐子。 他将刀具放入玉石罐里,取出来时,有一团暗红色的液体粘在刀尖上,这种液体非常活跃,就这一会儿工夫,它们就汽化了,成为一团暗红色的雾,但总也离不开刀的范围,下一刻又会附回刀身上,像条小蛇般蜿蜒游走,非常神奇。 当大胡子把刀下到泡影身上时,这些液体变得很听话,如油漆一样涂布到泡影外壳的某处。 在泡影的感觉中,这些原本在外面的东西,正朝着体内渗透进来,不断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它被动地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如是过了很长时间,大胡子似乎要完工了,搁下手里的东西,不断端详着泡影,期间更会凑到近前,仔细查看,时来新近距离情况下发现,大胡子的一只眼睛竟然会鼓胀出来,有些像青蛙的眼睛,然后又会缩回去,恢复正常,莫不是他能将眼睛变成放大镜? 好不容易看完后,大胡子又将那八颗圆球拿过来,按原来的形式摆好,圆球的直径明显减少了接近一半,圆球亮起,泡影再度进入休眠。 时来新只得在黑暗当中耐心等候,这次过的时间好像没有那么长,一阵轻微的震动将泡影唤醒,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不是大胡子,居然是上次那个和大胡子吵架穿着金色衣服的人。看得出来他的动作有些匆忙,只见他举起手,手心里原本攥着个黑色的东西,慢慢聚起一个光球,发出绿莹莹的光线, 接着他把这个光球按到泡影的身上,化作一团冰冷的能量进入到泡影的体内,让泡影不由颤抖了一下,做完这些事,他也不耽搁立刻转身离去。在他离开后,泡影再度进入沉眠当中。 泡影下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大胡子,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围着泡影转圈,不时在它身上敲敲打打,然后盘腿坐下来,面对着泡影苦思冥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拍大腿站起来,继续让人将那八颗比起初时小了许多的圆球拿出来,如前度般再发动起来。 大胡子好像还是失败了,不过他没有放弃,几次三番地摆弄着泡影,从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些无奈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进展并不顺利。 这些人的热情终究冷却下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隔上一段时间才来打搅泡影,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再一次搁下来后,泡影被抛在一处仓库里,被放置了很久,仿佛被人们遗忘了。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大胡子再次出现在泡影面前,胡子花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他摩挲着泡影的外壳,眼神有些悠远,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接着,他把泡影的改造工作又捡起来,这次的动作非常大,他直接把泡影分解开来,时来新也看不到他究竟在搞什么,泡影应该被拆的很碎,成为一件件的零部件。然后,大胡子在当中锤、挫、炼、刻、画,费了好一番手脚,后又把它们逐一装回去。 装配成功以后,泡影身上的电光更充盈了些,眼里无端地多了一个准星样的东西,这个准星时来新就很熟悉了,操纵泡影发出电击时,就会出现这个东西。 在大胡子的手里,泡影逐步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一切就绪以后,大胡子拿出一颗细小的圆珠,送到泡影的腹部下面,泡影收到指令,腹部处出现一个圆洞,把这颗圆珠吸了进去。 时来新禁不住一愣,原来还有这种操作,不亲眼看见真的不知道。 大胡子把泡影带到山野当中,控制泡影飞到空中,飞得很高,仿佛直飞到九重天外,来到一个时来新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高度,地上的景物已被重重的云层遮挡,而泡影的准星被瞄准至某处,以后不管如何飞行转向,准星总被固定在此处不会稍有变动。 保持高度飞行了一会儿,泡影忽然身体各处不可抑止地冒出细小的电光,连它的眼部都有连串的闪烁,接着腹部小孔忽然再度出现。此时泡影身躯一震,一颗圆珠喷射而出,速度极快,连划过的空气都产生强烈振动,肉眼可见一连串的音爆云,时来新眼中只能看到圆珠飞过遗留的轨迹,根本捕捉不到圆珠的半点影子。 随后泡影在大胡子的控制下往下飞去,地面在时来新的眼中不断放大,地上的景物越来越清楚,那里有一个黑洞洞的圆坑,抵近了看,才发觉那个圆坑实在很大、很深,方圆足有十数里,这就是那颗小圆珠造成的?威力要远超过核爆了吧,这种超自然的伟力实在让人敬畏。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胡子用泡影不断地做实验,却不见他再拿出那种小圆珠,估计那种东西相当珍贵,欲多也不可得。泡影吸进各种各样的圆珠体,所得到的威力却与首次试验相差太远,不可同日而语,大胡子的眉头又见紧皱起来,从表情就可知,非常不满意。 大胡子改变了设计方案,拿出来的不再是圆珠,进化成箭头的形状,这样的改动似乎效果好了一些,在后续的方案中,大胡子都是往圆锥体的方向在变化,竟是与现代的流体力学原理越来越接近。 到得后来,大胡子将之简化成一个子弹弹头的外形,与现代使用的相比并无二致,在这个方案出现以后,大胡子的实验也停顿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人影。 终于有一天,大胡子再度来到泡影跟前,长叹一口气,拿出一个时来新非常熟悉的东西,就是那个外形简洁古朴的铜匣子,大胡子将泡影装到铜匣子里,泡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天日。 第138章 实验 泡影这段尘封在黑暗里的时间非常漫长,不知道过了几千年,又或者过了一万年,它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某种召唤。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经历了一整轮的人类文明。 时间实在久远,即使在这个几乎可以封锁住所有物质交换的铜匣子中,泡影身上的某种东西也在流逝、消耗掉,泡影逐渐虚弱,直到坚持不住,沉眠过去。 时来新眼前的黑暗再也没有散去,直到他自己也感到真正的困倦,进入到无梦的睡眠中。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时来新催醒,他睁开眼来,外面的光线透过厚厚的窗帘布挤进房间里,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爬起身去开门,原来是酒店的服务员,她说是前台让补交费用,时来新一看时间,原来已经睡了有一天一夜,规定交房的时间早就过了。 没有顾上洗漱,他先到前台补交了费用,然后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愣,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回想起刚做的那个梦,准确地说是泡影的记忆片段,不禁再度神往之,泡影,哦对了,泡影呢? 一念方起,泡影已经移动到面前,时来新仔细打量一番,与之前相比,泡影似乎更有活力了,就像一个原本营养不良的人,养好了身体,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这都是那块奇怪石头的作用吗? 古斯塔夫那伙人对这石头的神奇之处,也许会有一些认识,才如此渴望寻回它,估不到倒是便宜了时来新。事情也是这般巧法,那石头中的物质,正是泡影恢复所需要的,也不知现在的泡影是否回到了全状态。 不需猜,干脆试上一试。 泡影“呼”的飞出窗户,它心中不知是否如时来新一般的欢快,再临这天地之间,历经万年后,在它的眼中,今与昔之间所隔的沧桑,能否有一点触动到它? 难道说天若有情天易老,也许只有泡影这种存在,才有可能见证到历史。 泡影越飞越高,去到此前未到过的高度,星球的地表在时来新的眼中已经非常遥远,地平线的弧度不断在增加,直到能看到小半个星球,泡影才回给时来新一个再也不能上的信号。 接着让泡影降下高度,在百米左右的空中向宁越的方向飞,也是飞到极远处,眼前的脑海里的画面开始不稳定,辨认下面的地标,是到了永源县,这样算下来,目前控制泡影的极限距离应该在三十公里左右。 这是个相当让人满意的数字,泡影的覆盖范围超过三千平方公里,将近十分之一个省份,而且以后还有增长空间。 让泡影回到房间里,来到自己的面前,闭目盘坐,注意力在与泡影的联系纽带中来回巡梭,想找出大胡子唤出的那个孔洞。 泡影的新功能,每次都是在偶然间发现的,隐形如此,激发闪电也是如此。 尝试许久,他仍是不得其法,也就不再勉强为之,先到酒店的餐厅用餐,吃饱饭,四处散步消食,又去泡了下温泉,然后回房间睡觉,把精神养足。 小睡一觉,人感到神元气足,出门再度向砀山深处出发。 照旧找到一处笼罩着云雾的山头,在最深处入定,依然让泡影停定在眼前,双耳听着山中的风声,心中更觉宁定。砀山现今环境保护的很好,山里的雀鸟小兽非常多,人们也不需要砍伐柴木生火,一些地方已是少有人迹,不时可以听到虫鸣鸟啼,真个是远离尘嚣,将烦恼隔绝在山外。 在此处入定的效果非常好,远非其它地方可比,他毫无滞碍地进入到深层的宁静,感受着和泡影之间的连接,将感知尽量放大,进入到联系的细微处,内视中见到体内与泡影的连接通道,其实是一种臆像,没有实际物质构成的幻觉,却又的确有效,这种神秘的连结方式,是时来新此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最后他将之归于量子纠缠那种“鬼魅般”的联系。 既然通道是虚拟存在的,他可以将体内的发端所在找出来,那是位于松果体的某处,有一片窄小的区域,他把意识聚焦在这里,一点点地探寻。 身体处在云雾当中,时来新的灵觉特别敏锐,对身体内丝丝缕缕的细微变化,都可以即时察觉,若有若无之间,玄之又玄,在现实和幻觉两端游走,非此非彼,又两者皆是。 这个小山上的云雾,本就浸没了小半个顶子,自从时来新进去后,云雾便越发浓密,笼罩的范围更广,几乎把整座小山都隐没在里面。 一个白天过去,云雾不曾散去半点,到了傍晚,天上的云层更显低垂,都要和山中的云雾对接上,好在黑夜遮掩了这一异象,不然说不定会惊动到一些旅人。 一个晚上过去,时来新依旧盘腿坐在原处,动都没有动过,他没有料到,那个感觉上小小的区域,要探寻起来却这么费工夫,不过也正常,在粒子层面上讲,这个空间不亚于一个星球。 经过超长时间的内视后,终于在这片区域的某个位置,他触及到了他想要的反应,在泡影的腹部显出了那个孔洞。 这时,时来新睁开眼睛,长长松了口气,真是不容易,而且有些运气。寻找这个位置,就像在一片没有任何路标的沙漠里寻找一口井,而且走过的地方不会留下足印,任何计划都是徒劳,他只有凭感觉往前走,尽量不走重复的路。现在这个结果,就如同他出发后只走了沙漠的五分之一,就碰到了那口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铜制的弹头,这是从狙击枪使用的7.62毫米子弹上拆下的弹头,和梦中的那位大胡子,在试验的后期所使用的非常相似。接下来,成不成还看下面的一步。 他伸出手,手心里是那颗弹头,慢慢凑近泡影,直送至孔洞处,就在下一刻,弹头像是受到磁吸作用一般,被泡影吸入进孔洞当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他不可抑止地兴奋起来,连手指都在颤抖。 时来新再度闭上眼睛,泡影直飞上云霄,越过厚厚的云层,又一头扎出云海,飒然停在半空,在底下的山野当中搜寻一遍,找到一株野果树,树上结着一颗干枯的果实,颜色都成褐色了,仍顽强地不掉落下去。 他就以这颗果实为目标,距离天上的泡影大概三千米左右,他在脑海中的准星套住果实的中心,启动了电击模式,隐形中的泡影略现了一下身形,只是极模糊的一点影子,瞬间即逝,基本上会被肉眼忽略掉,即使在近距离上有人看见,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同时有一声“雳喇”的音爆传到时来新的耳朵里,非常清脆,显然子弹的初速非常快,绝对超过了音速,在泡影身前闪现过一点很小的音爆云,干枯的果实应声而落。 时来新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握拳在原地大吼大叫,实在是太厉害了!泡影是上天赐予他的珍贵礼物! 它是空中的无形杀手,快若闪电,攻击无影无迹,而且超远距离,如果泡影要暗杀谁,试问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可以逃脱? 时来新越想越是兴奋,这件可怕的武器现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终于拥有了可靠的保命手段。现在他对泡影的控制距离是三十公里,那么,他可以人在三十公里外的地方,实施精准的攻击。泡影的狙击功能太强悍,连他这个狙击枪打不太好的人,都能够一打一个准。 在以他为中心的三千平方公里范围内,他可以攻击到任意一个地方,真像是个神话。不过也不算夸张,泡影原本就来自于神话的世界。 兴奋过后,时来新检讨起这次试验来,瑕疵还是有,主要是泡影攻击时发出的音爆声,动静还是不小,不过相对于当下的狙击步枪,这个声音还算是小的,而且子弹是超音速,击中目标后声音才传来,此时再找攻击的来处,已经没有可能了。如果在晚上,更加可以无所顾忌。 而且,时来新认为泡影发出的子弹速度应该是高超音速。一般的狙击枪的有效射程是1350~1600米,子弹的初速也可以达到超音速,泡影发出的子弹明显较之要快不少,数倍于音速。 为什么有这个推论?枪激发子弹使用的是火药,动能是有限的,而泡影,根据它吸放闪电的能力,很可能是电磁弹射,具体它是如何做到这一点,或者说那个大胡子通过怎样的方法造就这个功能,时来新不得而知,他可不敢把泡影拆开,但电磁弹射的原理只要是一位普通军事爱好者都知道。 第139章 新谋 电磁弹射在军事上的应用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航母上的舰载机起飞弹射器,另一个是电磁炮。他在视频里可是看过艾瑞肯国的电磁炮试射,那射程、速度、威力着实可畏可怖。 不过电磁炮在当今世界各国中仍处于研发阶段,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还未见投入使用。困扰他们的问题是,电磁弹射炮弹所需要的电能巨大,配套的发电、变电的设备体积同样庞大,移动起来很困难,无法应用到实战中。连研制大炮都这样困难,更莫说科幻小说里的电磁枪了。 其实电磁炮最重要的,是它的速度,高速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力,都不需要开花爆破部,单纯靠弹头的侵彻动能就已经足够。 接下来,时来新给泡影做了破坏力试验,继续使用7.62毫米这种入门级的狙击枪子弹,把距离放到五公里,照样准确击中一块废钢板上的圆心,这块钢板厚6毫米,被彻底击穿。 他还做了移动靶的射击试验。以一只在山野中跳跃的兔子作目标,用脑海中的准星套准后,他发现,泡影竟然具备自动追踪校准的能力,只要固定目标后,其他的泡影会自行完成,只需要他发出激发的命令即可。 按照道家传统的说法,泡影可以称为法宝了,至少那位大胡子是要把它打造成一件厉害武器,法宝与器具之间的区别,是法宝具有自主性,界乎于生命体与非生命体之间,并且不可复制,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就拿泡影来说,隐形的能力是它独有的,就算是大胡子也没法复制,只有把它的本体炼制出来,才可以继续拥有这项能力。 有幸在梦境中观看泡影的记忆片段,让时来新窥探到一些神话时代的真实画面,那完全可以称为另一种科技文明。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够确定,那个传说中的神的皇朝,那些神话人物的确存在,包括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大胡子。他们继承了某个外来文明的恩泽,拥有了就算是与现代比较也难以望其项背的神奇能力,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被传承下来,淹没在历史的深层地底。 看大胡子的表现,他似乎对泡影是不满意的,最终把泡影封存,束之高阁。泡影藏身在铜匣子里,不知道经过怎样的一番辗转,经过万年之后,才被时来新开启。 时来新间或也有想过,莫非是自家祖宗和那个皇朝有些牵连?但这种注定无法考证的事情,念头闪过也就罢了。 要说泡影的能力,在时来新眼里,已经牛到没边了,可对于大胡子,它可能就是一件失败的作品,完全没有使用价值,这也许跟那个金衣人做的手脚有关,如若是真的,大胡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失败案例,竟然在万年后揭开了谜底。 大胡子追求的是那种有巨大威力的法宝,就像一开始泡影炸的那个巨坑。大胡子是超凡的人类,与他对抗的肯定也是实力同一档次的敌人,泡影现在这种打穿一层钢板的能力,的确是派不上用场。 不过哲人说的好,事物要一分为二,时来新应该庆幸,泡影真有那么厉害,说不定就传不到他的手里了。 泡影身上还有许多秘密,有待他去解开,关于神的话题,仍有不少的线索可供追寻,只要他想要往前行,依然还有路,虽然一直举步维艰,他还是幸运的。 站在小山顶上,极目远眺,原本的云雾都已散去,远近的群山错落有致,依靠自己的目力,只局限在眼前的一点点风景,有了高空中的泡影,可尽览数千平方公里。 从自身控制极限的这一头,飞到另一头,只需要一分钟不到,转瞬来去,整个砀山都是自己的主场。想及这一点,时来新不禁胸怀大畅,山间的罡风吹来,吹起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 范妮和戈战夫见面的地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俱乐部。 这处俱乐部是“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在宁越的物业,采用封闭式管理,并不对外营业。用途主要作为协会在省内的活动及联络场所。 这里面积非常大,整整占用了大厦的三个楼层,每层的面积三千平米,因而功能十分齐全,计有四个餐厅,包括西餐、本土菜、自助餐、风味排档;一个大型会议厅,可以容纳五百人开会,各种功能性的中小型会议室六七个,娱乐性的酒吧、洗浴、按摩院、舞池、健身中心等应有尽有。 作为协会在宁越的负责人,戈战夫当然是俱乐部的头号服务对象,他可以指挥调动这里的一切。有了这个福利后,他基本上不再往外面跑了,吃饭、娱乐、会客、招待关系都在俱乐部里。 范妮恢复了清纯的打扮,浅蓝紧身牛仔裤,上身略显长的素色高领毛衣,围拢得胸部很好看,脑后扎一条短马尾,嘴唇有肉很红,皮肤雪白,有点婴儿肥的脸庞露出来,颈项后面一丝丝细绒毛有些乱。 戈战夫心里不禁心里叹一句,真是个妖精,扮什么是什么,青春无敌,本钱也够。 两人在这里见面也适合,范妮怎么说也算是组织里的人,只是卫长青出走以后,范妮的这个内部人员身份不尴不尬。 见面的目的彼此心照不宣,范妮既然被叫来,她就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她和戈战夫只见过一面,她当时的情形也很窘迫。她是卫长青的人,这个印记是抹不掉的,任何继任者心中都会有顾忌,她原本以为没有机会了,但现在似乎有了转机。 “你对时来新这个人有多少了解?”戈战夫没有时间兜圈,直接就询问范妮。范妮心里马上就有了底,对时来新这个刻骨铭心仇恨着的男人,起码她是用心了解过的。 “他敏感多疑而又工于心计,看上去胆大鲁莽,其实非常谨慎怕死,非常表里不一的一个人,一般人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外表欺骗,在这人身上我花过不少时间去研究。” 戈战夫知道,己方阵营里最了解时来新的人,必定是关风无疑,可惜他已经死了。而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却继承了他的遗志,在和时来新做斗争的道路上继续奔走,正是这种执着才导致戈战夫的前任卫长青下台,有了戈战夫今天的上位。 多番考量后最终还是决定启用范妮,是因为时来新给他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这个人。范妮是前任留下的麻烦,但在时势所迫之下,也就成了可选项。 “因为你怀疑他杀了你哥哥关风?” “开始是怀疑,后来我笃定是他干的。他和我哥哥有仇,而且他突然变得非常厉害,也证明他有杀害我哥哥的能力,所以一定是他。” 范妮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她面前唯一的选择。以前她依靠关风生活,现在她依靠仇恨活着。 “那个叫白文慧的女人,也就是他的老婆,或者前妻,他们现在真正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戈战夫这种典型直男,的确是无法理解文慧这种女人的行为模式,知道越多越是觉得逻辑混乱。 “时来新是个念旧的人,对亲人故旧很讲情分,有时简直就像个滥好人。以他与白文慧的关系,现在两人有没有感情不好说,如果白文慧出事,他依然会援手。” “哦,你这么肯定?” “这是时来新性格中最大的弱点,况且还牵扯到他最重要的亲人,他和白文慧的女儿。” “即使他知道你哥哥跟文慧的关系,也不会改变?”戈战夫最关心的也是这一点,有时他扪心自问,若他换到时来新的位置上,也会一怒而愤起杀人。至于对背叛自己的女人,大部分男人应该也做不到如此顾惜,时来新真乃男人中少见的情深物种。 “不会,这点我敢肯定。” “如果现在我想把时来新找出来,你有什么建议?” “只要事情涉及到他的女儿,时来新就一定会跳出来。” “你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并没有成功。” “但时来新的确被逼出来了,只是我没能力抓住他而已。” “同样的计划再用一次?恐怕不容易了,如今有人在保护白文慧母女,要接近她们很难。”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不需要接近她们,就可以让她们出事呢,我可以得到什么?” “你需要什么?钱,地位?” “这些我都要,我还要时来新的命!” 其实范妮会采用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戈战夫大致也猜得出来,他对警方的渗透做得很细致,知道关风身陨时的很多事情,也包括那个U盘。戈战夫是爱惜羽毛的,有些个手段他不希望由自己或者手下来实行,因为太脏太下作,联邦调查局说什么也是个国家机构。 范妮是个疯狂的女人,只要是对付时来新,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虽然她很丧,但戈战夫自信还能驾驭得住。 第140章 自诘 到军医院已经好几天了,将女儿转院到这里,文慧不是太愿意,军医院的医疗条件比不上省医院。 省医院有安静敞亮、设备齐全的高级病房,有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亲自负责女儿的治疗与康复,只需要花钱就好。文慧一直都要求最好的,医院方面也很配合。 可是在军医院,只讲究级别,没有相应的军阶,只能使用普通的病房,给单人的病房已经很照顾,虽然里面的条件很基础。她几次提出要求,要更好的病房,更有经验的医生,院方告诉她,这里是军方医院,连带医生都是军人,绝对不可以违反条例。 这里也不稀罕钱,她表示可以为此多付费用,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为这事找过付跑,算是给他出了道难题,他答应问问,但现在都没见动静。 这段时间烦心的事情很多,一桩连着一桩。家里突然被炸,母亲被炸至重伤,造成内脏出血、脑震荡,幸好父亲没有受伤,两父女每天忙着照顾两位病人,几乎都以医院为家了,母亲和女儿都需要长期护理,每天光是医院的账单都起码过万元,大部分都是医保不买单的。 从国外请专家给女儿动手术,已经花去数百万,但结果不理想,接下来还准备把女儿送到国外,采取新的医疗方案,之后还有昂贵的康复费用,像无底洞一样,她都不知道还需要填进去多少钱。 她这一辈都没有这么缺钱过。幸好时来新把钱送过来了,前后两次,加在一起五百多万,偷偷摸摸的,给的还是现金,不用说她都知道这是不能见光的钱。 按照她的性子,她不会接受这种不清不楚的钱,但形势比人强,为了女儿,即使是让她违法犯罪她也干。 心底里她也承认,时来新是她面对这诸多困难的唯一支撑。让她不用独自一人承受孤困,冰冷的现实中,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全力帮助自己,那种得回的慰藉,是未经历过困境的人体会不到的。 时来新自身也见不得光,不能公开出现在人前,甚至不敢来医院看女儿。找他的人可不止警察,好像有好几拨势力在抓他,但他还是冒着绝大的风险,甚至枪林弹雨,出现在自己和女儿的身边,也真难为他,作为父亲他算是尽力了。 但是,他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恨。 他在外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得罪那么些对头,连累到家里人。女儿的悲剧本不该发生的,她应该蹦蹦跳跳去上学的,结果连下床走路都不行,文慧自己都几乎搭上性命,那时候头顶上呼呼子弹飞过,翻车、爆炸,这种遭遇以前哪敢想象。 她本来平静的生活再也没有了,每日担惊受怕,不敢轻易出门,这都应该怪时来新种下的恶果。不光这样,他还杀害了关风,断送了她的幸福,如果关风还在,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 有一阵她还不敢相信,认为时来新做不来杀人的事,但有后来的遭遇,使真相呼之欲出,理智告诉她,他完全有能力和动机杀害关风。 她依然爱着关风,因此她也痛恨杀人者时来新,她是如此一边爱着一边恨着。 杀人犯时来新,她恨着他,但也依赖着他,她羞愧于这种局面。 因此,那天从鸽子坞脱险回来,在京山医院,她给警察打了电话。 从那之后的每天,她都想定义清楚两个人的关系,结果都一塌糊涂,仍是浑浊得像一团泥浆。 后来又出事了,母亲被炸伤,不用问,又是被时来新连累的,不然谁会来加害两个退了休、与世无争的老头老太太。听到消息时她就崩溃了,心里害怕得不得了,恐惧所有的亲人都离自己而去。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打电话给时来新,当电话不通的时候,她心里的彷徨不安快要使自己窒息,她有一种执念,世界上只有时来新可以帮助她。 在渡过了最可怕困难的时刻后,一切平静下来,另一个她又会跳出来质问自己,这个麻烦的制造者还要拖累我们家到什么时候,没完了吗?他迟早要害死我们的。只有他认罪伏法,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不然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恐惧中,不如…… 但良知很快站出来,把心里的魔鬼摁回去,他是女儿的父亲,他为我们做了很多事,他是真心的。 过没多久,另一个良知又出现:他可是杀人凶手,他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他给出帮助,送钱来,都是他应该的,是赎罪…… 内心的交战无日无之,这一切折磨得文慧痛苦不堪。 上周,付跑忽然找她,说希望她把女儿转到军医院,手续他去办,还挺着急的,她问为什么,他有些支吾,只简单地说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让她务必配合。 她也认真考虑过,安全问题的确不是空穴来风,母亲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最终还是同意了,同时要求把母亲也转过去。 转到军医院后,其它的还说不上,这里的安全保障真心做得不错,本就是面向军方的专业性医院,外面的人不是随便进的来,门卫有岗哨,还是持枪的,想要来这里搞事情的人,自己都要掂量过。 刚转院没到两天,省医院就传来消息,深夜在住院部大楼发生枪战,死了三个人。 她万分庆幸,听付跑的安排,躲过了一劫。她还有些担心时来新,这枪战八成和他有关,忙打电话问他,知道他没事,还在为找不到她和女儿着急,才算是松一口气。 安全上不用担心了,她开始筹备起女儿出国接受治疗的事情,但日期迟迟无法落实下来,因为还要考虑照顾母亲的问题,老人家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在康复阶段容易出意外,好起来也非常缓慢,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老父独自一人担起所有的担子。这个时候她不由臆想,要是时来新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人前该多好,他可以分担很多事情。 这天,她照样起个大早,女儿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在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在镜子里照一下,有些不敢多看。她本来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自信,又是公众人物,每天照镜子的时间不短,女人也天生跟镜子有缘,区别是有些女人是为了修饰,而她属于自我欣赏,这是每天愉悦心情的开始。 但自从关风死亡,接着女儿出事以后,一连串的不顺心,日夜担惊受怕,睡眠也不好,颜容已相当憔悴。 向电台请了长假,离开心爱的工作,远离粉丝听众,非常不适应,生活失去了重心,开始出现心理问题,有些抑郁症的苗头。 最近她感觉好像美丽正在离自己而去,镜子里的样子每天都在变丑。有时候她惊讶,那个女人真是自己吗,这么普通,这么老,让粉丝看到会怎么样想? 因此,她不再用社交软件和粉丝互动,每天尽量呆在病房里,不出去见人。 不知自何时起,她怕照镜子,今天也一样,只简单看看,没有明显的凌乱就算了。 她离开病房,打算去医院食堂给父亲和自己打点早餐,女儿和母亲有病号饭,自有护士送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值夜班的两个护士还没有交班,正在柜台里面热聊着什么,见到文慧走过来,不约而同地止住话头,装作没看见她,却拿眼睛的余光偷偷瞄着,文慧很敏感,觉得有些别扭,这两人平常也认得,今天像是有什么躲着自己似的。 她也没多想,走过护士站,继续往食堂方向去。兴许是错觉吧,一路上遇到的人似乎都很奇怪,分明在观察着她,眼里别有意味,待她走过去,有些还停住脚步相互窃窃私语。 她们在议论什么? 虽然很想不去理会,她是公众人物,被议论是习以为常了,但又不由她多放几分心思去戒备。 她走了一路,这种不寻常的注目也收获了一路。这是怎么了?她狐疑不解。 到了食堂,在人多的地方,这种受关注、遭议论的感觉更加强烈。人们已经不加掩饰,眼睛直勾勾看向她,拉一把身边的人就开始嘀咕,讥讽、探究、轻蔑、嘲笑、怜悯甚至色眯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文慧被众多的目光烤得浑身发热,再迟钝的人都知道不对劲,她连早点都忘了拿,逃似的离开了食堂。 回到病房她坐立不安,感觉非常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晃神间,她无意识地拿出手机,手机上显示有未读信息,好朋友孟丽发来的,发送时间是凌晨,比较晚,她都睡觉了因此没看到。 “慧,天呀,出大事了!你赶紧到网上看。” 文慧赶紧打开常用的网站,在热点新闻里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美艳女主持火热床照大量流出引起广泛围观”,点开看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碎…… 第141章 发酵 一连数天,这则消息在热搜霸榜,在网络上的热度,甚至超过前段时间的“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巧合的是,事件女主本人也在宁越工作生活。 据网络新闻里报道,近日在网上出现一组很火辣的照片,指名道姓是宁越的着名电台女主持人文慧,文慧美丽知性并已婚,拥有众多的粉丝。照片里公开了该名女主持和一名不明身份男子的不雅场面,尺度之大令人惊讶。 照片被飞速扩散,引起一片哗然,许多地方都有可供下载的种子,录得的下载次数惊人,坊间舆情相当热烈,最后连主流媒体也介入了。在正式新闻报道中也披露了一些照片,毕竟有伤风化,照片特意做过处理,打码遮挡住重要的部位。不过这种做法同时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吸引更多的眼球,人们出于各种目的凑热闹围观,使得事件高烧不退,热度一浪高过一浪,迅速变成社会焦点。 远在砀山的时来新对此还懵然不知,他的手机好几天没打开过,更不要说上网,他全身心投入,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究泡影的新功能上。 经过多次的试验,他已经基本上摸清了这些功能,掌握了运用泡影进行弹头的电磁弹射。 泡影每次子弹装载量五发,有效射程五公里。也就是说有了泡影,时来新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狙击手。加上泡影飞行和隐形的能力,时来新如果去当杀手将非常恐怖。 砀山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闲下来后,他开始惦记宁越方面的情况,自觉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女儿的消息,古斯塔夫在军方介入后,真的就能老实下来吗?之前他躲在乌龟壳里,找不到办法对付他,现在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该是到了解决这个隐患的时候。 他首先打文慧的电话,关机了,他皱眉,失联这事情可大可小,鉴于现在的状况,连最坏的事情也得预计在里面,真是让人操心。 他也不想为此联系付跑,虽然现在算是合作关系,也不该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的面前,再者,这种关系不知能维持多久,日后朋友说不上,敌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决定赶回宁越,也该回去了。 当下立刻动身离开山区,到公路坐上一辆野鸡大巴,往宁越方向开去。 大巴一路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很慢。上车后,需要打发那无聊的时间,座椅的靠背有点脏,不妨碍他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正朦胧间,听得后面座位上的两人在说话。 “这女主持盘儿够正的,看了吗?” “前几天就看了,后街那几个哥儿们强烈推荐,说看着真养眼,我就找了,在网上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可下载的地方很多。一看,还真不是吹的,开了眼界。” “哦,你那是无删减版吧,我都下到手机里了,咱交流交流看缺没缺,来……” “话说这女主持听众真不少,好多司机喜欢听她的节目,都好多年了,在宁越知名度也高,一直形象端庄大方,想不到还有这么一面,平常穿着衣服不觉得,这算是彻底奉献了,身材没说的。” “那男的有艳福,只是把脸遮了,你有听说是谁吗?现在网络上都要炸开了,这哥儿们,牛。” “当然牛,睡了一个出名的美人,多少人羡慕,而且据某些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这些照片就是他自己拍的。一想也对,外人偷拍能拍到这种角度?不过就是不知他为何公开出来,想不明白……” 原本要睡一觉的时来新,突然被传到耳朵里的某些字眼刺激一下,立刻睡意全无,注意力跟着这两人的对话走,越听越是不安,都不知这不安从哪里来。 他干脆坐直身体,掏出手机,一看手机还关着,开机上网,然后很快就在热点新闻里看到那个怵目的标题,“美艳女主持火热床照大量流出引起广泛围观”。 他心里咯噔一下,血往头上涌,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击到标题上,内容刷地出现在屏幕上,里面的照片既熟悉又陌生,只觉得脑子里轰地响了个闷雷。 是的,这些照片他看过,然后生生吞进肚子里了,就是怕这些祸端泄露出来,他向关风支付了很大的代价,把最后的底牌都输出去,后来把被逼急了把关风干掉,最直接的原因也是为此。他不要让这些照片有一丁点儿被外界知道。 文慧承受不了这个后果,女儿也同样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文慧呢,她知道了吗?她现在怎样了? 他坐不住了,从座位上跳起来,越过前面几排的座位,走到前面司机驾驶座的旁边,让司机停车。司机翻白眼,这是哪儿了,你说停就停吗? 时来新不废话,一伸大手,捏住司机的脖子,我说马上停车。 司机受了惊吓,把方向盘的手一滑,车子立刻打个摆子,吓得车上的众人直冒冷汗。 幸亏司机连忙把方向盘稳住,在路边把车停下,把车门打开,双手举高胡乱挥舞着。 “神经病!” “混蛋,不要命了!” …… 时来新在整车人的叫骂声中下的车,他顾不得这许多了,赶忙在路边再截停一辆出租车,上车就扔给司机伍佰元,还喊道,在一小时之内到得宁越,车钱再加倍。把出租车司机刺激得眼都有点红了,急吼吼地猛踩油门,车子一溜烟般绝尘而去。 …… 张诗卉在好几天前就知道,文慧的照片被泄露了。 当时有一个装载了所有照片的文件包,被人放到了一些网站的交流区里,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开始时网友们出于猎奇心理私底下交流,很快这些照片就像病毒一样传播起来,警方的网络监察部门也觉察到这个动向,有心想要干预,发出通告要求有关的网站进行清除,网站都照办了,跟进工作也做到位了,但照片已经扩散开去,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警方的控制范围,到后来如同洪水泛滥势不可挡,发展成一场集体围观。 张诗卉第一时间拿到一份照片,惊讶地发现,这些照片跟先前关风被杀现场中搜到的,那个烧焦的U盘里存的照片是一样的。 会是警方内部出现问题,有人把照片泄露出去吗? 张诗卉向付跑报告了这个事情,付跑还进行过自查。能够接触到这些照片的人很有限,基本上就是组里的几个人,大家彼此都很了解,纪律和职业素养都是过得硬的,付跑可以信任他们,因此他敢确定,照片泄露的渠道另有源头。 暂时找不到源头,但付跑可以读出那个幕后操弄事件的黑手,他们抱着何等居心。 他们着急了,想要把时来新逼出来。时来新只有一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和文慧,只要她们的人身安全有保障,时来新就一直躲在暗处。 对手们就毫无办法,还要防备他射出来的暗箭,基本上就处于防守挨打的状态,对手们当然是不甘心。 现在文慧母女两人,躲在军医院,在军方的庇护之下,那些人只得另找途径,乃至于隔空放出这么一个损招,欲害人于无形。 事情已经搞出来了,就看时来新怎么应对。 付跑和时来新是单向联系,时来新可以找到付跑,付跑想要找他却不容易。 这是一场政治与利益之间的搏斗,一切手段都可以在考虑范围之内,那些人为了干掉时来新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时来新只有一个人,相比之下犹如大象和蚂蚁,虽然力量微不足道,但他也有令对手深深忌惮的地方,向他动手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就像围棋当中的“打劫”,对手下出一手“叫打”,时来新的应手呢? 只可怜文慧这个无辜的弱女子,身处在这场劫争中注定要被碾得粉碎。 付跑嘱咐张诗卉仔细盯着文慧,张诗卉便经常到医院去。文慧整天在医院里,与外部隔绝,消息比较闭塞,尚不知道这件事,每天还照常照顾女儿和母亲,没有一点异常,殊不知一场针对她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张诗卉看着忙碌的文慧,不忍心去主动提醒她什么,这种日子可能是她仅有的平静生活了,过一天便是一天,没有必要去打搅她。张诗卉甚至希望,就这么糊涂下去,永远不要有揭盅的一天。 文慧是个内心骄傲的女人,非常注重自己在大众面前建立的形象,唯恐不够完美,这也许是漂亮且优秀女人的通病。她是张诗卉少女时期的偶像,因此张诗卉对她有一份特别的了解,不雅照片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不啻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打击没有女人可以挺得住,而文慧则要更加脆弱一些,她会被完全彻底地毁掉的。天知道事情败露的那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张诗卉有很不好的预感。 第142章 伤逝 日子在忧心忡忡中度过,一份影响力比较大的媒体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将原先的暗流曝光在公众的面前,文慧像自以为穿着新衣的皇帝,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早已曝露在全世界的目光里,再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隐私。 那天文慧在病房里呆了很久,一直没有出过房门,只一味呆坐在病床前,终日没有说过半句话,呆滞的目光盯着窗外,父亲过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女儿的动静能让她转动一下眼球。 张诗卉知道后,深吸口气,终于要来了。 她吩咐不要有任何人去打搅文慧,她本人则亲自来到病房,文慧如木偶般并没有任何表示,她知道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徒劳,因此转到外面守着。 文慧的老父亲终于也知道了,老泪纵横,走进病房里,在女儿身后站了很久,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过去,文慧不吃不睡不动,形容枯槁,甚至连坐的姿势都好像没有变过,张诗卉已经叫来一位女同事,在轮流守候着。她回来换班时,见到文慧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文慧原来乌黑的头发变得发灰,好像一夜老了二十岁。 这次见到张诗卉进来,文慧却是开口说了一句话,由于长时间没有讲话,她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干涩到几乎难以听清楚。 “那是关风拍的,你们也早就知道是吧。” 张诗卉不知如何作答,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知道那将是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起码她不要从自己的口中揭露出来。 文慧又恢复到那种呆滞的状态,眼中仿佛没有张诗卉的存在。 张诗卉给付跑打电话,说文慧的状态不太对头,最好进行一次心理干预,还问如果让时来新来会不会有帮助。 付跑无奈,说自己也联系不上他,即使找到了他,说不定会起反作用,他与文慧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谁也搞不懂。他还让张诗卉看紧了文慧,不要出个三长两短,时来新发起疯来,又是一场灾难,宁越市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末了,付跑还把警方最有经验的一位心理辅导师派过来,希望此举能够对文慧有所帮助。 那位心理辅导师很快就来到军医院,她进到病房,单独和文慧呆了一段时间。张诗卉没有跟进去,这也是她的要求,张诗卉只在门外候着。 心理辅导师轻轻地跟文慧说了几句话,文慧没有任何反应,她便在文慧身边坐了下来,也不做声,只是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来。 张诗卉问她,怎么样? 她摇头,说情况很不好,她需要多来几次,慢慢卸下文慧的心防,才有可能进行心理干预治疗,没有实质的进展之前,必须要严密看护。 送走心理辅导师,张诗卉在门外看着文慧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眉头深锁。 到了晚上,文慧实在太过困乏,坐着坐着就歪到椅背上睡着了,张诗卉觉得这是好事,一觉醒来痛苦兴许会消减很多。 见此张诗卉也觉得轻松一些,跟了两天她也很累了,倦意涌上来,就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进入了睡眠状态。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好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睁开眼睛时,外头天色已经全黑,看手表,已来到晚上九点多,再一瞧房里,不由整个人跳起来,房间里除了静雪没有旁人,文慧不见了! …… 文慧站在高处,任由寒风切割自己的身体,仿佛那具颤抖着、苦不堪言的身躯不是自己的。 她望着阴暗的天空,有一片白色的云飘过,那轮廓像极了时来新的脸庞。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时来新。 她去专访他这位成功人士,好不容易才约到,动机有一点点不纯,想顺便为台里赚点广告费。 在办公室里,时来新从工作中一抬头,两人四目相接,就生出胶粘在一起的尴尬,两人同时都有些不好意思。那时的时来新年轻、热情、清澈,只见面五分钟她就觉得自己看透了他,他表面上的沉稳和老成都是装的。 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毫不费劲就捕捉他对自己强烈的好感,偏装作不经意地接近自己,既笨拙又可爱。 想到这里她僵硬的嘴角也不由得带上一丝微笑。可惜的是,从追求到两个人在一起,时来新从未在电台投过一分钱的广告。 又有一片乌云飘过来,它像关风,在一个慵懒的秋日午后与她偶遇,现在她才知道,这偶遇藏着多少机心。 噩梦在那一日开始,今天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文慧不舍地向着女儿病房的方向看了眼,如果可以,她真想陪伴着女儿成长,直到她念大学、出来工作,然后成为一位母亲。 她再看了一眼天上的那朵白云,她没有面目再见到他,走上这天台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对于她来说,跳下去才是最轻松的选择。 …… 张诗卉连忙去找文慧,几处病房找过来,没有见到人影,不由更加着急,于是打电话给同事,让帮着一起找,然后也不浪费时间,赶去护士站问过一遍没有收获,再到洗手间、食堂、医院大堂去看,都没有文慧的踪迹。 到眼下这种情况,必须要整个医院进行搜寻了,她向医院方面求助,医院也很配合,发动保安部门去查找。保安部门在监控摄像头里没有发现,即刻又安排人手到监控以外的区域察看,一时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在张诗卉焦急等待的当口,就听得远处有人在尖叫,大声喊着什么,也听不真切,接着人声嘈杂起来,见不少人往一个地方跑,张诗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急忙跟着跑过去,只见前面已经围住一堆人,上去把人群推开一条道,眼前再没有遮挡。 她终于看到,那地上躺着的一具人体,像软布袋一样,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正是文慧身上穿的,身体边上已经流出一道血路,汇聚成一小滩,几名医生正忙碌着抢救,只是不时地摇头。 张诗卉头皮发麻,口鼻间不断喘息着,想靠近前去,但双腿又不听使唤,木木地站在当地,半天拿不出一个反应,内心充塞着无奈与怜悯。 她抬头望天,天色惨然。 不久付跑接到张诗卉的报告,晚上九时许,文慧从住院部大楼十二层天台跳下,当场身亡。 得到消息后,付跑心情很糟,在大队长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首先他满心充斥着愧疚。是他们把文慧母女卷入到这桩事件当中,使无辜的小女孩重伤,留下影响一辈子的后遗症。继而受时来新之托,庇护两母女的安全,结果人没了,他无法回答时来新那想象中的质问。 想自己也是条汉子,此刻竟是羞于面对。 更大的麻烦是时来新的反应。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有怎样激烈报复,付跑无从猜度,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里很有问题。 从表面分析,现在直接跟时来新对上的是古斯塔夫,古斯塔夫的人在省医院要对时来新的女儿动手,结果行动失败,还搭上三条人命,如果算上公厕的那起命案,古斯塔夫共折进去五个人,双方就没有了缓冲的余地。 现在再加上这一出,利用不雅照片逼死文慧,还有这个必要吗?或者换句话说,古斯塔夫就这么着急要时来新的命,不惜如此把他逼出来对决。 如果说有另外一方,使出黑手,把锅栽到古斯塔夫头上,这样就更合理了。而且这一方同样想要干掉时来新,借着时来新向古斯塔夫报复露头的机会,玩儿个黄雀在后的手段,那将是一个完美的策划。 付跑倾向于后者。他更想把这只黄雀抓出来,也许那是个很有趣的目标。 他把这件事情向付标汇报了,付标给出的策略是静观其变。 付跑还是能够领会父亲的政治智慧的。 就像父亲经常耳提面命的那样,“慈不掌兵”,政治容不得半点感情。其实抛开浮在在上面的道义责任,出现这样的局面,对于本方来说并不坏,借着这次冲突,或许可以解决掉一个筹谋已久的目标,退一步说,即使对目标无用,其他的任何一方受损,都可以视作己方的获利,时来新本身就是个大麻烦,他若被干掉,自己这个大队长的位置或许能坐得更稳。 时来新没有利用价值了,自己就要通过出卖他来获利吗?这和曾经鄙夷过的那些人有何区别。 …… 出租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时来新一声不吭,面无表情,车厢内长时间没有一点声音,让出租车司机很不习惯,想找些事情干,于是把车上的收音机打开,也不敢把音量开得太大,有些音乐声传出来,时来新依然是那副样子,似乎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收音机里开始播送新闻。 “各位听众,这里是宁越交通电台,现在播送整点新闻。据最新消息,昨夜在军医院大楼发生一起坠楼事件,有一位女性因此身亡。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死者身份被证实,系电台女主持人白文慧……” 突然有一只手伸到收音机按钮,把音量调高,司机下意识侧过头一看,时来新的面容阴沉到要拧出水来。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白文慧最近为公众所关注,至今为止,她从没有就公众的疑问做出过任何回应,但在今天却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本台表示深切的哀悼,并向文慧的家属致以慰问,愿她在天堂不会再有烦恼。” “另外,警方发布最新通告,坠楼事件死因查明,死者白文慧系自杀,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 …… 第143章 噩耗 乍闻噩耗,时来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曾经认为,这个女人在自己心目中,已不那么重要。无论从身体上还是感情上,两人早已各分东西,相互背叛。此刻他还是觉得失去了一位亲人,心中酸楚。 爱情是会凋谢、消失的,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在每一对夫妻的身上。爱情的保鲜期比较短暂,如果人一直活在对爱情的期待里,将很难获得真正的满足。 夫妻必须要活成亲人,否则哪来到老的相互扶持。 许多离异的夫妻之所以离婚,是他们来不及成为亲人。 时来新身世孤零,没有什么至亲之人,因此他更早地把文慧视作亲人,这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却与文慧的期待是错位的。 表面上因为时来新有过出轨的行为,她与关风的关系有报复的意味,但深层当中,未尝不是因为时来新失去了让她心动的东西,而关风身上有。 此刻时来新最担心的其实是女儿,失去了母亲她将会怎样,时来新不敢去想象。 时来新一直沉默着,随手将收音机关掉,靠着椅子闭上眼睛,看上去似要睡觉的样子。连旁边的出租车司机都没有察觉,他的邻座正酝酿着一座火山。 时来新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爷爷说过:武者不怒。这话他一直记着。 接下来他要行动,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可以再沉湎在情绪中。 文慧出事,绝不会是一场偶然的巧合,事发突然,他掌握的信息太有限,不足以作出决策,在下一步的行动前,必须要搞清楚,谁是敌人。 第一嫌疑人是古斯塔夫,这毋庸置疑,即使没有文慧的事,此人也必须解决掉。 另外可怀疑的对象还有不少,那几个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势力,谁都有可能。 戈战夫也在列,不过这人的真正目的模糊不清,但偏生对抓住自己非常迫切,时来新目前还无法看得透。 甚至付跑也有着嫌疑,双方本就不是一个战壕的,说到身份,一个是兵一个是贼,不存在信任一说,而且天然对立,抓住时来新也符合他们的利益,保护文慧是一场交易而已。 文慧已经不在了,人他们没有照顾好,破罐破摔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来新回宁越的目的,在两个小时内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开始时他想救人,现在他要杀人。 公路的尽处出现高耸的塔尖,前面就是跨江大桥,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城市,对这里他实在已经非常厌倦。 …… 早上,宁越依旧阴、湿、冷。 昨晚没有睡好,时来新起来就处于木木的状态,在街上随便走着,心就随了这天气一般,如果不是走到人群当中,几乎没有一丝活气。 明月路的小商小贩特别多,占道经营的小吃摊不到五米就有一家,被招引来填饱肚子的草根们不少。原本宽阔的道路变得有些拥挤,不时会有个把人擦着肩膀过去,鼻孔里闻到的是各种食物的香气。 往前走更是热闹,那是一片传统的商业街区,街铺林立,林林总总,卖的主要是衣服鞋子、美妆日用品,此刻人气已经开始兴旺。 内心终于暖和过来一点。时来新看到有一家茶饮店在横街转角处,位置闹中取静,就有些迈不动步子,喉咙在发干,很想喝上一杯,于是推门走进去,见室内窗明几净,又多了几分满意,找个地方坐下。 时间还早,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店员小妹身材苗条,头上扎着一小方白底花点头巾,笑起来很甜,热情地递来饮品菜单。 时来新根本不用考虑,白桃乌龙茶,千年不变,如果没有才需要看菜单。在他看来,茶饮店首先要把这道茶做好了,才有再次光顾的价值。 “看样子您是经常喝这种茶。”小妹挺开朗,容易自来熟,还算讨喜,他点头。“您放心,我们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哦。” 小妹退开去忙活的时候,时来新倚坐下来,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微微阖上,注意力放到了泡影身上。 泡影正在军医院旁边的街道上游走。这次泡影不在高空中,飞在仅十米左右的高度上,慢慢沿着军医院围墙外的道路街道移动,把街道两旁的情形都呈现在时来新的脑海里,每一辆停靠的车,每一家店铺都不放过,还有两公里范围内制高点,更是巡查的重点。 他在找那些不明对手安在这里的“针”。每一处方便驻留的地段,每一个位置不错的了望点,他都要细细排查。 这一片地方不小,品流复杂,转一圈儿下来都要花不少时间,时来新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靠眼睛一点点去甄别,看错看漏的概率很大,也许要那些经验丰富的特工人员,方可以一眼看穿各种乔装掩饰。 虽然估摸着准确率不高,他相信一遍遍做下来,总会有收获的。他让泡影不断绕圈,不厌其烦地重复查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出来几处。两处是停在路边的车里,车里的人他无法看出来是否可疑,但坐在车里几个小时不走,这些人的身份就很明显了。 还有三处高点,分别是两处住宅的高层,一处是某栋大厦的天台,这几个点把他们找出来并不困难,这些人都是拿着高倍望远镜在玻璃窗后面窥视,泡影只要在面临医院方向的各扇窗户前飞一遍,就可以轻松看到他们。 天台那处观察哨更简单,他们趴在天台水泥地上,泡影从高处看下去几乎无遮无挡。 收获还算不错,但过程很枯燥无味,幸好本尊可以四处走动,不然真要闷死。 这家茶饮店的白桃乌龙茶品质过得去,没有使用蜂蜜,冲泡不出最佳的风味。 店员小妹来问意见,听得他的看法,小嘴噘噘,一副“我已经很努力啦“的样子,还是很职业地说,您的意见就是我们进步的动力。 随着泡影发现的点越来越多,时来新向小妹要来白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做下记号,偏又笔法粗糙,和小孩涂鸦差不多少,小妹见了好奇,问他在干什么。 他照实说,我在找坏人,他们对一个女孩不怀好意。 小妹说,真的?表情却是,信你才怪。 他继续说,他们在街上埋伏起来,用普通的身份做掩护,你看,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标出来了,我在监视他们。 小妹说,哦,你好厉害,你是特工吧,我小时候很羡慕你们,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加油,我先去忙了。 已经是很敷衍的感觉,显然觉得时来新的搭讪手段很老套,没意思。 时来新仍是一副僵尸脸,把注意力收回来,该干正事了。 泡影往城东方向急速飞去,下一分钟就出现在经济开发区路口铜雕塑的位置,这里是一个明显的地标,过开发区后大约十公里的路程,就是古斯塔夫的别墅。 根据两天来的观察,按照古斯塔夫的规律,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二楼的书房里面,打电话看文件办公。 泡影来到别墅跟前,先绕着房子缓缓地游走一圈,这里一如既往地守卫森严,在人数上好像还增加了一些。 院里多了几辆车,都不是豪车,普通的国产货,其中有一辆比较惹眼,是加高了顶的大型商务车,仔细看才会发现这辆车的特别,它使用的外壳是加厚的钢板所铸,玻璃也是防弹的,看样子古斯塔夫是武装到了牙齿。 时来新倒是好奇,古斯塔夫的人是怎么拿到持枪许可的,手下一伙人携带武器的时候简直是肆无忌惮。当真有钱有势就可以横着走? 二楼办公室不甚大的窗户外面,泡影贴着明亮的玻璃往里看,正好里面的古斯塔夫也在往外看,他眼神放得很空,似在眺望远处,又若有所思。 古斯塔夫把身体埋在宽大的靠背椅上,身前是一张很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宽阔的桌面上只摆着一个很小的笔记本,其余什么也没有。 老头有心事,眉头皱着,姿势好像很久没有变过。 人无论多富有,多有权势,也一样有很多的烦恼,但人们还是愿意争着去承受这份烦恼。 时来新自问,我算是有钱人吗?我的Web钱包里有一个亿。 那些钱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或许是还不够多吧。 时来新移动着泡影的视野,盯上古斯塔夫那头花白的头发,他暗想,像这个老头,什么都有了,还要冒着风险,不远万里地跑到宁越来追求的又是什么? 也许能够吸引他并孜孜以求的,只有神的秘密了,一个凡人寻找关于神的秘密,所为的只能是“长生”二字。这个星球上处于人类社会顶部的那一小撮人,除了利益之争,整天琢磨的不就是这点事情吗? 第144章 风起 时来新将泡影拉高远远飞离,脑海中出现淡淡的光点,把光点牢牢套住古斯塔夫的眉心,地上的景物迅速缩小,光点牢牢钉在那里,到了距离两公里左右的位置,他觉得这里够了,第一次狙击活生生的人,先不用放到太远,保证成功率。 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是人的肉眼来看,窗户里的古斯塔夫比一个火柴头都细小,但在泡影的眼睛里依然看得那样清晰。 就此干掉古斯塔夫有些可惜,也许从他身上还可以挖出一些关于神朝陵墓里的事情,不过局面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已经不能再犹豫,必须拿出霹雳手段。 时来新的松果体微向中间收缩,一束脑波触动了与泡影共同牵扯的一组亚原子粒子。 在那头,半空中的泡影同步激发闪电原能,将电能聚焦到体内的一条特殊通道,这条通道里生出电磁效应,一颗弹头被推动,在毫秒级别的时间里,不断被加速。通道不是直的,而是呈螺旋状,短短的一段长度,就已经使弹头身上蓄满巨大的动能。螺旋的通道不但增加了蓄能的有效距离,还使弹头旋转起来,保证弹头不受空气的摩擦影响而改变方向。 弹头被弹射出孔洞,惊人的初速达到超数倍音速,下一个毫秒已飞至玻璃窗户前,玻璃即刻被巨力粉碎,与此同时,古斯塔夫的眉心出现一朵血花,然后创口处开始开裂,整个头颅裂成许多细块,如碎西瓜般汁水四溅,同在房间里的秘书眼里,却无法在短暂单位时间内看完整如此高速中发生的事情,他只看到古斯塔夫突然失去了整个脑袋,血液、体液、组织溅得到处都是。 在这一切发生后的一秒钟,别墅里的人才听到一声“雳喇”的音爆。 首次狙击任务完美完成。 时来新看了眼下面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站在办公室里表情呆滞的秘书,也不再理会,让泡影立刻返航。 下一分钟,泡影就回到了军医院上空,它去了又回来,全过程不过两三分钟。 时来新睁开眼睛,小店里还是那么安详,放着柔和的音乐。店员小妹像只勤劳的小鸟,踮脚弯腰搞着卫生,见时来新睁开眼,笑着说,你醒啦,好像你睡觉挺短的,一会儿就完了,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时来新摇摇头,我并没有睡,刚才只是在思考,背后的那只黑手究竟是谁。 想到啦?小妹似笑非笑。 没有。 时来新把杯中那点茶吸掉。 全杀光就完了,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站起身,跟小妹点点头,就走出了小店。 出来后也并没有走很远,大概一站路左右,他看见有一家理发店,以想起来头发已经很久没有理,也该修剪了。 进去随便叫过一位发型师,然后就坐下,趁着洗头的工夫,他又再闭上眼睛,继续查看军医院附近的情况。 除去之前的几个可疑目标,他没有新的发现。他暂时还不想采取行动,他要以这些人为线索,顺藤摸瓜,找出他们各自的后面都有什么人。 那些迫切想要把他逼出来的人,想法也太天真,以为他是中二热血青年,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冲进军医院,到处找人报仇?真是太不了解我时来新了。不过也难怪,那些人不会知道自己有着泡影这样的大杀器,人不到,照样可以料理很多事情。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他到处在晃悠,头发剪了,脸也刮了,除掉了古斯塔夫,确定了一批布置在军医院附近的钉子。 时近傍晚,他驾驭着泡影往军医院里面飞去,找着了女儿的病房,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文慧的父亲不在,可能是处理文慧的后事去了。 女儿呆呆地在那里,有个护工不时进来看她一眼,吃剩的饭菜放在一旁,基本没怎么动。由于少见阳光,女儿脸上的肤色非常苍白,不见了过去的活泼,多了几分不符合她年纪的虚弱与呆板。 电视机里放着卡通片,她的眼睛并没有随着屏幕上的影像在动,只是定定看着那里,眼里毫无神采。 时来新心如刀割,被隔离在内心深处的悲怆涌上来,鼻子里一酸,眼泪从眼角滑下,他很久很久没有流泪,但见到女儿却怎么也忍不住,最软弱的部分暴露出来。 小小年纪,刚上小学就失去了活动能力,接着母亲也离开了她,女儿实在太可怜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女儿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过上安定的生活,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要受苦。就连这一点,在其他孩子看来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他都要费尽思量,没有一点把握。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刚在泡影身上获得的一点小得意,那些虚幻的掌握旁人生死的快感,瞬间消失无踪。 只是为了活着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自己还牛个什么劲。 在医院的四周,在小小病房的外面,满布着虎视眈眈的目光,层层包围着这里,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要噬咬下来。 一定要把所有的黑手都砍掉,时来新对自己说。 晚上九点多,付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 “我回来了。” 时来新说这句话的时候,泡影来到了办公室的窗外,看着付跑拿起电话,后者一脸的意外。 “你终于出现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在。而时来新一直在关注着他脸上的变化。 “我知道了。”时来新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文慧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的人没有能看住她。”付跑还轻轻叹了口气。 时来新脑海里的光点浮现,泡影轻轻转动,把光点放在了付跑的眉心。 “你就没有什么可以跟我解释的吗?你怎么答应我的,是谁下的手?!”时来新的声音不由提高不少。 “谁干的我正在查。文慧出事前心理出现很严重的问题,我正在安排给她进行心理治疗,但她逮到空就跑上了天台……这是一个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付跑苦恼地用手指揉揉眉心。“今天古斯塔夫的事情是你干的吗?你不应该这么干的,这样会引来一场大麻烦。你还想杀多少人,收手吧,你不要逼着我现在就来抓你。” “抓我?别忘了,你是个警察,要讲证据,你有我杀人的证据吗?没有,那我就是清白的。之前你就想要抓我,过去的那些事,有哪一件你能找出证据的?也没有吧。所以别跟我吼什么抓人。现在一位无辜的女性被逼死了,一个小女孩被绑架落下残疾,一位老人被炸弹炸至重伤,你怎么不去把凶徒抓回来?” 时来新一番话,将付跑说的满脸羞惭,顿时无话可说,隔了一会儿才说道。 “文慧的事不一定是古斯塔夫干的,这点你要清楚,这事我欠你的。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又不违反大原则的,可以跟我说。” “文慧在去之前留下一封信,事后我的人才在房间里找到的。信很短,也没说留给谁,只有两句话,也许你会明白她的意思。” “第一句话是,你一定要把女儿的伤治好。第二句话是,你一定要让女儿平平安安生活下去。” 付跑逐字逐句把文慧的遗言说完,时来新沉默了,良久后,才又对着电话说:“请你务必保障我女儿的安全。” 光点从付跑的眉心隐去,然后时来新把电话挂了,剩下付跑在那儿一脸的忧虑。 接着时来新又打电话给前老丈人。 老人家接到电话后就破口大骂,骂时来新是害人精,把孙女儿、文慧、老伴一个个都给连累了。当初就不应该把文慧嫁给你,好好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老头子我到老了怎么就这么悲苦,遇上你倒八辈子霉了。怎么了,你如今听说是个杀人犯了,不要再来祸害我们,让警察抓了你吧。 时来新就默默地听着,随着老人家骂,老丈人比较敦厚,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句,如果让丈母娘来说,那就厉害太多了。 等老人家骂完,他才说:“我连累你们了,外面的事情我在想办法,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医院,静雪去治病的事情继续办吧,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这儿有,等风头过去了,我安排你们搬到国外去住。” “我会为文慧报仇。”这句话时来新说来更像是承诺。 跟老丈人讲完电话,时来新静静思索了一阵,便让泡影去找戈战夫。 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这边的路径时来新已经很熟,到达戈战夫的办公室时,正好见他正穿上大衣准备要出门。 辍着戈战夫的车子一路跟到一幢大厦,这里正是协会组织的俱乐部所在地。时来新之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处窝点,对环境并不熟悉,避免泡影进入到密闭的空间,就没有继续跟到大厦里面去。 戈战夫上了电梯,泡影在大堂里看着电梯停的楼层,显示板的数字是十九楼。 第145章 面议 泡影贴着大厦的外墙升上去,在十九楼的玻璃幕墙外面搜寻,很快就找到了戈战夫的位置,他正在一个房间里会客,他见的客人时来新都认识,有两位,一位是拔哥,另一位居然是范妮,三人在说着什么。 时来新很意外,这个女人怎么冷不丁就又跳出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范妮做了多少针对他的事情,造成多大的因果,只是觉得她很可疑。 照他所知道的分析,范妮已经投靠了这个组织,只是不清楚她现在究竟跟的是谁,他可是见过范妮和卫长青之间的深入互动,难道换码头了,也不难想象,听说卫长青跑了,换一个主也是正常的。 这女人变化很大,关风死后受刺激了? 嘶,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略掉了,时来新忽然有所触动。 作为一名律师,范妮对关风的死怎会没有怀疑,关风既然能把她叫到身边做事,还把一些阴私的事情交给她办,两兄妹的感情应该不错,关风不明不白死了,她是能轻轻放过才奇怪。作为那些人的白手套,关风在财产方面应该留不下什么,关风没有其他的直系亲属,范妮应该就是继承人,范妮只接收到那丁点的遗产,肯定不甘心。 再者,人死如灯灭,那帮人哪有情分可言,不会有谁哭着喊着要给关风报仇的,不想费那个事,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女人了。 主动靠拢组织,还不惜献身,女人不是疯了就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她心目中的杀人凶手会是谁?不用问了,只有是时来新自己。 一不小心就让她给猜对了。 这疯女人很像她的疯子哥哥,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而且……而且她接触过那些照片! 当初在拘留所,时来新就是当着她的面,把照片吞到肚子里的。时来新与文慧之间的沟沟坎坎,她很清楚,知道这种关于文慧的事可以拿捏住他。 次奥,不会是这个女人吧!? 就算不是主谋也有参与,时来新越想越明白。 戈战夫与古斯塔夫不是完全一条心,他找人埋伏在古斯塔夫别墅附近,并不是要保护他,而是要埋伏自己,换句话说他拿着上司的命来做诱饵,这是一位好下属应有的态度吗? 只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自己上钩,就安排一些事端把自己逼出来,估计自己会急吼吼地找古斯塔夫复仇,主动投进那个杀局中。 付跑也提过这么一嘴,说古斯塔夫不一定就是直接主谋。 他们的策划的确成功了,只是不知道有泡影这种不合理的东西存在,自己杀人后会无影无踪。 怀疑已经成立,推敲的情节也很合理。 而屋内三人的谈话正陷入冷场。 戈战夫是第一个得到古斯塔夫被杀消息的人,因为他的人就在外围守候着,那声枪响虽然影响的范围不大,他们还是听得出来,那很可能是某种狙击枪发出的枪声。没过多久,古斯塔夫死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戈战夫的人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枪声响过后,外围埋伏的所有人手当即行动起来,搜寻时来新的踪迹。戈战夫将人手配置得非常充足,包围圈也相当严密,他们有把握不让任何人逃离出去,搜寻的结果却让人难以接受,方圆数里找不着任何人影。 即使时来新会飞也不可能跑得掉,但偏偏就发生了。 得到报告后戈战夫禁不住惊惶,时来新留给他内心的阴影面积大得无以复加。 曾几何时时来新之流在他眼里只是屠狗之辈,从来没有正视过。当初刚当上组织在宁越的话事人,信心满满地安排抓捕计划,结果脸被打得啪啪响,更误伤付跑,引出了付标这头大鳄。 自此联邦调查局在宁越的行动便缚手缚脚,多头碰壁,逼得他赤膊上阵亲自进入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碰运气,就在他成功在望的时候,意外再度碰上时来新,竟然被两度秒杀,毫无还手之力,也就是时来新没有杀心,幸运捡回一条命,让他这个自视极高的人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 他回来后苦心孤诣地谋划,纠合上范妮,用不雅照片逼死文慧,引时来新自己跳进埋伏。计划的精妙之处,是其他人的目光都盯在军医院,他却用古斯塔夫做诱饵,想法是不错,前期实施也没问题,但在最终的节骨眼上再度失算。 他知道时来新强,但现在才认识到,这强,强得不可思议。多么痛的领悟呀!可惜又是在一次惨败以后才得回。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他不断仓惶四顾,仿佛在四周的黑暗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就藏着时来新,枪口正瞄准着他。想找找不到,想躲躲不开,这种感觉非常糟糕,生死似乎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与拔哥会面是应有之义。会长古斯塔夫丧命,事发地点在宁越,作为组织在宁越的两名头目,是当然的责任人,召集内部人员在一起紧急商讨对策,走组织程序,是必要的姿态。 他看得出,在座的人都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围坐在一起倒不如说是抱团取暖而已。 说老实话,他不太惧怕组织里的所谓雷霆之怒,大不了不干而已,真正让他不安的,是联邦调查局的问责,手里的好牌都打完了,对局里的差事没有了应对的招数。 还让他抓住时来新?他现在对这个人怕得要死,躲都有些来不及。想起来脸都要红,兵怕贼,抓人的怕被抓的,这是个什么逻辑。 雄心壮志一朝丧,如果能够换个地方,安安稳稳混日子多好。 拔哥更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话,怕说多错多。他所处位置本身就比较边缘,和戈战夫不对付,只是资格够老,最早靠拢上组织,现在就处于吃老本的状态。 他和卫长青的关系不错,与其继任者戈战夫有天然的抵触,戈战夫不会信任他,将他摆到一旁做吉祥物也是自然。 对于卫长青出走国外的事情,拔哥很不以为然,至于怕成这样?那时来新一次不成功的暗杀就吓跑路,他觉得老卫作为一介成功商人,胆气还嫌不够。 后来逐渐对时来新了解得多些,知道这个人难对付,也没有机会对上,听过便罢了。直到现在惊闻会首古斯塔夫的噩耗,竟然在重重守卫当中被轻取首级,杀人者极有可能是时来新本人,他当即震怖莫名。 因此,他打定主意,多听多看不说,应付过去就算了,况且古斯塔夫出事,他自己和戈战夫肯定要受挂落,位置不保,说不好要被投闲置散。现在这个时候来表现,没有任何意义。 拔哥冷眼看看范妮,心里很是讨厌,跟了卫长青,把老卫拖累不轻,既然人走了,完全可以到外面去发展,也没绑住她,现在又跟着戈战夫,圈子就这么小,好意思吗? 真是个灾星,现在又祸害戈战夫,老子也跟着受罪,可谓谁碰谁倒霉。 而他被斜眼瞄着的范妮,本来还相当得意。她的计划很成功,先是在网上散布照片,找水军炒作话题,很快就演变成一个轰动的事件,效果好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在网上引发了一次广泛的围观,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挺得住这种攻击。果然,那个女人自杀了,符合自己的预期。对于那样一个内心骄傲、自视甚高的人,这是最可能发生的结局。 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自己看着不舒服的人。 开局顺利,接着就坐等时来新出现。他一定会出现在那个女人或者他女儿附近的地方,因此在追思会、墓园、军医院这些地方埋伏好,等着他上钩就好,具体到行动她就不太懂了。 本来布置得好好的,现在传来消息说,古斯塔夫被杀了,这位传说中的会首没了她没有任何感觉,她当然不会想到古斯塔夫是诱饵这种事,只觉得这些人真没用,那时来新仅就一个人,逮到机会一枪就可以搞定。 不过古斯塔夫的死,倒是让她心里暗暗叫好,连会首都死了,受到这个消息刺激,这庞大的组织会像个沉睡的巨人般苏醒过来,接着聚合所有的力量,发出雷霆一击,时来新会在这种打击下,被碾压至粉碎,这是毫无疑问的。 戈战夫召集一伙人来开会,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最终要看总部的安排。 见到戈战夫和拔哥都不说话,范妮干脆把口子挑开。 “两位老大,会长出了事大家都很沉痛,虽然会长在宁越的安保工作是总部方面负责,我们的这份责任,估计也推卸不了。现在组织高层的意见还没有出来,趁这个阶段,我们也不是不能采取一些措施,说不定可以挽回一些局面。” 说到这里,范妮看看戈战夫,戈战夫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第146章 观察 “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时来新,要抓他恐怕很难,但他也不是没有弱点,文慧死了他还有个女儿在,我们此前不能动她,是因为她有军方的保护,由于顾忌太多,我们的动作不能做到那里。” “现如今会长被杀害,彻底打破了平衡,游戏规则不存在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采取霹雳手段来对付我们的敌人,说到底军方和我们不是敌对关系,他们庇护时来新也是为一些利益而已,和我们对抗绝对不是他们的初衷。我们也可以适当让渡一些利益。” “我指的是在使用决然手段之后,作为一点补偿,既成事实了,也省得他们在事前漫天要价。” 由着范妮说了一大通,拔哥慢悠悠看她一眼,道:“你说的决然手段,就是杀进军医院?” “是的,”范妮点头,“行动方面我懂的不多,我们也可以装扮成雇佣兵之类的嘛,反正要动时来新的人有很多,他们就能咬定是我们干的?” “也亏你对行动所知不多,你不会了解这种行动的难度有多高,出这么多事你道对方就没有一些准备?说不好他们就张大了嘴等我们过去,军方也正愁找不到借口更多地介入地方事务。撇开这些不谈,行动会不会有误伤?里面的病人连带护士医生都是军人,但凡有一点伤亡就是捅了马蜂窝!” 范妮愣了一下,正想开口争辩。 戈战夫这时也摆摆手,示意范妮不要再说。 “我们这边还是先不要有动作,等总部那边的消息,刚才也说了,会长的安全由总部的人负责,他们比我们还要着急,越过他们去行动,会乱了规矩,成了讨不得好,坏了事责任更大。” 范妮还想说什么,见戈战夫让她退下去,便嘴唇一抿,带着些不满起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戈战夫与拔哥。 时来新现在对范妮更感兴趣,撇下两人不管,开始观察起她来。 透过厚厚的玻璃,看见范妮走到大厅,这里早已聚集了一帮人,喝酒吃自助餐,看来都是组织在宁越的一众骨干,他们来了后也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会长古斯塔夫去世的消息已经公开,大摆筵席当然不合适,一切从简吧。 有不少人垂涎于范妮,有意无意间往她身边凑,范妮表现得落落大方,来者不拒,与这些人热络应酬,态度巧笑嫣然,让人如沐春风,看来她是有在组织里长久经营的打算。 看着众人吃喝了一会儿,戈战夫和拔哥走出房来,招呼众人围坐,戈战夫站起来说了一番话,具体说什么,时来新听不到。话说完,戈战夫似乎是宣布散会了,率先离开大厅,留下众人三五成群地又说了会话,然后慢慢散去。 范妮走得比较早,谢绝几位要主动相送的热心人,独自一人下楼驱车离开。 她住在城西的一幢高级公寓,时来新控制着泡影一直跟踪到这,见她在停车场停好车,走到公寓大楼下的门禁前,在电子密码锁上按动密码,泡影则在她的头顶悬停,借着泡影的视野,时来新记下了她的密码。然后泡影尾随着范妮进门,乘电梯至八楼,来到一个单元的大门前,这里也使用的密码锁,看范妮再输入密码开门进屋,泡影跟着也进入了屋内。 …… 付跑与张诗卉来到了古斯塔夫毙命的那套别墅。 其实付跑还在伤后的恢复期,张诗卉很反对他这样奔波,结果他不听,这段日子从国际金融中心案开始,一直都在忙,到底还是影响了伤口,愈合得非常缓慢。 今天他固执着要来一趟,古斯塔夫的死怎么也算是大案要案,不过来亲自查看不放心。 古斯塔夫后面的这个组织,做事有些过份,古斯塔夫被狙杀后居然一直瞒报,拖延了四五个小时,才给有关部门报案,不知他们那段时间在干些什么。 原来别墅里住的人手都撤走了,里里外外非常冷清,只有几个看守现场的警察和围在外面一圈的封条。 一起来的还有几位现场鉴定专家,他们在院子里竖起几台可以伸缩出长杆的设备,那是红外光弹道测准仪。付跑也不理他们的布置,和张诗卉直接上了二楼,来到古斯塔夫毙命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外他俩套上鞋套,弯腰穿过封条,看到了里头的情形。 尸体已经被搬走,古斯塔夫死前做的椅子留在原地,转椅的角度还保持着它最后的状态,椅背上和周围的墙上、地上粘着许多血液与组织,分布在一个圆形的范围内。 办公室的观景窗粉碎了,寒风不断从空洞的窗口灌进来,玻璃碎屑满地都是,地上用白粉笔画着大大小小几个圆圈,不用问这就是现场物证所在的地方。 与那张椅子隔了一张大办公桌的地方,用粉笔简单画了一对鞋印,那应该就是古斯塔夫的秘书在案发时站的位置。 付跑绕着办公桌转了几圈,再走到转椅旁边,蹲下来仔细查看着地面,前面来勘察现场的人估计都找过数遍了,也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看完地面,接着他又走向窗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没有了玻璃的窗前里外上下地打量,然后又蹲到地上,检视那些碎玻璃渣,看得相当仔细。 等把屋里都看过一遍,最后他回到窗前,往外面眺望,还拿出高倍望远镜,眼睛贴上去,向远处观望,换了许多的角度,又是看了很久。 这时,在外面的几架设备也开始工作了,多道肉眼可见的红色光线射进来,聚焦到那张转椅的靠背上部,也就是古斯塔夫的头颅位置,那里出现了密集的红色光点,有些刺眼。 为了不遮挡到这些光线,付跑回到张诗卉的身边,后者探询地看他一眼,他摇摇头示意出去再说。 几位专家手捧电脑在工作着,彼此商量一会儿,告诉付跑,他们也得出了一些初步的数据。付跑和他们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对话,说完话,他和张诗卉就先离开了现场,上车准备返回宁越市区。 “很难办吗?我见你一直皱着眉头。”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张诗卉先开了口。 付跑边把着方向盘,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将车窗按下来,往外吐了一大口白烟,才说道:“虽然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真是有些邪乎。” 张诗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打死古斯塔夫的估计是7.62毫米子弹,这是从找到的弹头推算出来的,但弹头损毁得异常严重,几乎不能直观地确定它的口径。” “以这个口径看来,应该是从一支中小型狙击枪中发射出来。但从子弹的动能来看,却远超过一般的狙击枪,起码是重型狙击枪才可能做得到,那些武器所使用的子弹口径,却绝对不止于7.62毫米子弹,应在11.6毫米以上。” “子弹在打穿玻璃的时候,将整块玻璃震得粉碎,一般的狙击枪子弹只会在玻璃上开个洞,只有在动能极大,也就是具有非常快的速度,这样的情况下,才会取得像刚才办公室窗户的那种效果,玻璃整体碎得比较细,也就找不到子弹具体在玻璃上的进入位置了。” “这是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古斯塔夫的脑袋完全打碎,也失去了另外一个找到子弹来路的可能,红外光弹道测准仪只能推算出数十种之多的弹道方案,这种情况下,狙击手的发射位置都无法准确地找出来,有几十种可能性。专家们说,那是一个超过120度的扇面,怎么给狙击手定位?” “我在办公室里看过,在那个扇面里,有不少的地方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平坦地形,别墅的防卫以狙击枪的有效射程1350~1600米进行安全布置,在这个区域里狙击手是无法进入的,难道他是从天上来的?隐身的?” 说到这里付跑突然顿了顿,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然后自嘲一笑:“怎么可能。” “我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时来新难道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有人在帮助他?我从没有见过他使用武器,向来都是赤手空拳,像这种神一样的狙击手法,怎么可能是他干的?” “现在谁都认为,是时来新杀了古斯塔夫,但现场给我们的答案却是,不可能是他干的,真是见了鬼了!” 有些懊恼地拍拍方向盘,付跑很郁闷,将嘴里的烟头像烦恼一样吐到车窗外,继续专心开车。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他曾经与真相如此接近。 第147章 恨极 范妮洗了个澡,换过一身宽松的睡衣,对着镜子做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护肤功课,觉得满意了才走出洗澡间,本想回卧室,经过客厅时却冷不丁见到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了几步。 那人穿得一身灰黑,身形健硕,坐在沙发上像一座山,客厅里光线有些暗弱,面容不甚清晰,直到他开口说话时,范妮才依稀辨认出对方的面容轮廓。 “范小姐,见到我很意外吧。” “时来新?!”范妮惊魂未定之余又倒吸一口冷气,伸出颤抖的手指,话语在嘴唇里磕巴了两下才出的来,“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时来新当然不会理会这么无聊的问题,站起来走到范妮跟前,范妮怕极了,尖叫一声,步步后退弓起身体双手紧紧拽着脖子上的睡衣领子,声音尖锐而高亢:“……你要干什么,救命啊,救……” 时来新嫌聒噪又怕她惊动外面,“啪”随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没有控制好,下手重了些,将她整个人抽翻到地毯上,她喉咙里的救命声倒是噎了回去,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疼得五官都扭到一块儿。 她睡衣里什么都没有穿,领子散开,有半个胸脯毫无遮掩,整条腿连同大腿跟都露在外面,时来新不由多看了两眼。 “现在我们可以冷静地谈谈了。”时来新走上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范妮算是缓过来一点,一手依然捂脸,一手撑住身子往后退,却被身后的沙发抵住,再无退路,只拿眼睛惊恐地看定时来新,身子缩成一团不住地在抖。 “网上那些照片是你弄出来的吧,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这事的,都有些什么同伙?” 范妮不停地摇头,两行泪水流将下来,哽咽道:“你杀了我哥哥,你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你不也是吗?文慧不就是你害死的吗?你有资格装好人?” 范妮忆起心中的仇恨,没有方才害怕,眼里的恐惧已经去掉不少,咬牙切齿道:“那个女人跟你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 “最该死的是你那个变态哥哥,怕我、嫉妒我,多年来处心积累要报复我,满足他那点变态心理,最后还雇人来杀我,难道我要安安静静坐在那让他杀才叫合理吗?他就是个祸害,可惜死得太晚。” “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聪明、最能干,你这种垃圾还配跟他比较?他要你死,你就应该乖乖地去死,他宠幸你老婆是你的福分才对!” 范妮眼神凄厉,人都有些要疯魔了,她的话语太恶毒,让时来新听着很生气,上前就踹了一脚,踢到她的腹部,她马上蜷缩成一团,放不出狠话来。 时来新逼上前去,半蹲在地,提住她的长发,跟她几乎脸对脸。 “你醒醒吧,疯女人,现在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怎么办,才是正经的。” 范妮脸上因扭曲而显得狰狞,龇出白惨惨的牙齿,上面沾有不少血丝,突然一张嘴从齿缝中吐出一口唾沫,正打在时来新脸上。 “我什么也不怕,有种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时来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丝毫不为那口唾沫而动,范妮也不示弱,恶狠狠地回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直到时来新一拳打到她的脸上,登时使她脸上像开了酱铺子,翻着白眼进入晕眩状态。 时来新控制了力量,只让她的失觉状态维持了半分钟,看着她的眼睛回过神来,再问:“很恨我是吧?那你数给我听听,你都对我做了哪些事?现在不说,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了,你怎么害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可能会很不爽吧?” 这疯女人和她哥关风实在太像,时来新对他们的了解到了骨子里。 范妮的脸上开始充血红肿,几乎看不出她的长相了,但兀自“吃吃”笑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你女儿被绑架是我让人干的,炸你丈母娘的人是我安排的,你老婆的床照是我发布出去了,哈哈哈,还有,还有国际金融中心那伙人是我雇的,本来是要去医院绑你女儿,结果那帮白痴不知怎么跟警察打起来了,惊讶不惊讶?痛苦不痛苦?我好开心呀,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这个连老婆都守不住的没用东西,可能都还不知道吧,亲口告诉你,真解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妮笑个不停,看着时来新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觉得无比地畅快。 “那你还有什么同伙,一并说出来吧。” “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吗?你不要想了,我不会说的,他们会继续想办法接近你的女儿,然后抓到手里,让你乖乖地就范,跪到他们面前,随他们处置。” 范妮明明脸上很疼,但又很想笑,边笑边咧嘴痛苦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诡异。 时来新沉默了一下,然后行动起来,用睡衣带子将范妮的手反绑起来,动手间范妮不停地挣扎,那点衣服早已经完全脱落,摆动着身体,就如小蚂蚁要撼动大象腿一样,没能起到丝毫的作用。绑结实后,时来新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拿到手上。 “我劝你还是说出来,不然有苦你受的。” 范妮不做声,依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时来新张开塑料袋口,套到范妮的头上,范妮甩头不要,头部还是被套了个严实,范妮很紧张,鼻孔用力地吸气呼气,将袋子不断吸住吹开,不过半分钟,塑料袋里的空气就被用光,她再也呼吸不到空气,既害怕又难受,在袋中把嘴巴张得很大,但再也吸不到什么,喉咙开始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随着扭动起来,状态很痛苦。 时来新算着时间,估摸着她要窒息了,才将塑料袋掀开,范妮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贪婪地大口呼吸,胸脯急剧起伏着,一连数十口才缓和过来。 “这滋味你还想再试一次吗?”时来新道。 范妮也许是太难受了,无论如何不想再经受一次,态度也软下来,有些光棍地说:“告诉你也无妨,你有本事就把他也杀了,他可是联邦调查局的高层,他叫戈战夫,你敢动他吗?有他盯着你,你迟早要完蛋的,和联邦调查局斗的人,哪有什么好下场。” 范妮当然不知道,戈战夫在国际金融中心就和时来新交过手,时来新一念之仁才让他得回一条小命。 戈战夫要对付自己,时来新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晓得他在背后已经做下这许多事情。 时来新越发对戈战夫的目的感兴趣,本来这人是否处置掉,尚在两可之间,现在看来,他是留不得了。 时来新看看范妮,这个女人又要如何处置? 他手里已经有几条人命,但真的还没杀过女人,有些下不去手,但一想到女儿受伤就是这个女人造成的,还有文慧被她逼死,就恶向胆边生。 这个疯女人留在世间就是祸害,仇恨可以让她做出任何事情,连带国际金融中心的那些冤魂,也是她间接造的孽。 想到这里,他走前两步推开一扇窗户,让泡影飞出去,然后再看看手里的塑料袋,现在是到了要决断的时候了。 从范妮的住处出来,街上非常冷清,见不到几个行人,为着提防安防摄像头,时来新带着帽子蒙上脸,只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在冰冷寒夜的大街上行走倒不觉得突兀。 在街上走了几步,倒回头再看看,离范妮所住的大厦已有一段距离,确认了一下方位,他决定还是回江培县租的房子睡觉。 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去。 在车里他阖上眼睛,思绪远远飘开去。今天是他着手复仇行动的第一天,他察觉自己在这条杀戮的道路上越陷越深,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彻底告别过去的人生设定,扮演起此前想都没有想过的角色,这个新的身份应该怎么称呼,逃犯、杀手?……他不愿意再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 关风死了,古斯塔夫死了,范妮死了,面前的敌人一个接一个消失,新的敌人却还在继续冒头,这条道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他有些惧怕,因为他现在似乎只剩下杀人来解决问题这么一条路了。 女儿的安全已经不能去指望别人了,他要自己来,如果真的可以以杀止杀,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天上的泡影开始新的行动,正飞往另一个方向。 第148章 狙杀 戈战夫也离开俱乐部回到了住处。 今晚其实只是做了一场秀,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让人头疼的问题仍然没有头绪。整个晚上他脑子里都在转着一个念头,时来新会盯上我吗? 他心神不宁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倒上小半杯,轻轻呷一小口,感受着醇厚的酒精从舌尖迅速蔓延胃里,一股温暖流遍全身,身体感觉立刻好多了,脑子清醒了一些。 将酒杯放到办公桌上,坐下来,继续翻看早已摊开在桌面上的资料,那一摞纸张都是有关于时来新的文件。时来新所有的信息,从出生上幼儿园,念书工作,到过什么地方,上过几次医院,都在这里头,记录了时来新活到现在的大小事情。 对时来新的生平他早就看得烂熟,现在要看的,是那些生活的琐事,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也许能从中找出想要的真相。 这个人身上有一些难以索解的谜团。 把时来新的生活轨迹总括起来,大概可以得出结论,他就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人。如果说稍有特点的地方,就是这个人年少时受过些苦,经历有些坎坷,仅此而已。 戈战夫想不通的是,时来新从未表现出过有多强的身体机能。中学的体育成绩不过是中上,没有受过任何特殊的训练,从他走上社会起,从事过的一个个职业,也不存在这样的机会和时间,他那超人的战术能力从哪里来,这很不合理。 这个疑问从那次商场围捕,邢边锋被打晕开始,就一直困扰着联邦调查局的人,他没放松过对此事的追查。 在潜入宁越国际金融大厦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情形下,他终于亲身面对时来新,结果较之于邢边锋更为不堪,连时来新的正脸都没有见着,就两度被击溃,能救出古斯塔夫其实是靠着他的不杀之恩。 伤害不算很大,侮辱性极强。时来新好像就是随手把他打发,没有费多少劲。 强弱悬殊到这种程度,在这位老牌优秀特工心理上留下足够大的阴影。 正因为感受到对手的强大,他才坚信时来新只是孤身一人作下一系列的案子。但这种判断现在开始动摇了,这不可能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他身边一定有人在帮助他。 狙杀古斯塔夫的现场最开始是他去勘察的,从狙击武器与行动的专业性,都否定了时来新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那必然是一个组织方可以做到,而且狙击的距离已经打破了一般的常识,应该是世界顶尖的狙击手做下的。 这样的人不好找,都藏在军队和一些秘密机构中,但无一不是由各国政府直接掌控的力量,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有某些国家势力参与进来? 但戈战夫不认为这件事会牵扯到那个层面的利益,或许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在档案中找不到直接的线索,戈战夫便开始发挥想象力。时来新的经历里,要说找出些稍有不寻常的地方,要数他父母的离世。 资料中关于这部分的信息不多,只是简单记录,时来新的父母双双死于一次意外的车祸中,死因无可疑之处,而从此导致时来新的生活发生巨变。 莫非这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戈战夫在此处着重做上记号,打算明天就派人去查,虽然是积年的旧案,但说不定会找到突破口。 这时,放在案头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看时间,都晚上一点多了,谁还这么晚来电话。 是个从没有见过的陌生号码,按下通话键,耳朵里听到一个稍有些低沉的男声,声音很厚。 “我是时来新,我们见过一面,在国际金融中心大厦。” 戈战夫很意外,立即坐直了身体,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你有什么事?” 他的反应早被窗外的泡影看得清清楚楚。戈战夫的电话号码是时来新从范妮的手机里找到的,戈战夫住的地方在一处政府人员的宿舍区,守卫比较严密,出入很不方便,干脆就只派泡影过来。 “据我所知,你好像对我非常感兴趣,我们之间应该并不存在过节,所以我有些疑问,特地打个电话来问你,希望可以在你这里得到答案。” 戈战夫刚想说句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最好慎重回答,不然古斯塔夫就是个例子。” 戈战夫有些惊慌,连忙用眼睛四处搜寻。 “你不要随便乱动,子弹可比你快得多。” 在时来新的脑海中,光点已经瞄准了戈战夫的眉心。 戈战夫只觉得前额处有一丝发麻,危险的感觉已经笼罩住全身,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瞄准,对方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他一动都不敢动。 “保持住你的姿势,不要让我产生误判,对,就这样。” “告诉我,你和古斯塔夫的关系。” 戈战夫手握电话的动作有些僵硬,脑子里飞快地在转动,肾上腺素快速地分泌,脊背上在发冷,但肾脏处却是一片火热,冷热交煎之下,额角在微微出汗。 “我加入了他的协会,这个协会在宁越地区的事情由我负责,准确来说,他是我的雇主。” “你的利益在哪儿?” “协会组织在宁越所属企业收益的10%。” “范妮是你的人吗,最近她跟你一起做了些什么?” “她现在可以算我的人,她给了我一些照片,是关于白文慧的,也就是网上流传的那些。” “为什么这么急着要逼我出来,抓到我你有什么好处?” “你给组织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而且……而且你伤害了古斯塔夫,他一定要取了你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就只是这些吗?” “是的,现在整个组织都要对付你。” “戈战夫,你在隐瞒,这样很不好,你在用古斯塔夫引诱我进陷阱,而且早在古斯塔夫来之前你就在积极抓捕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戈战夫迟疑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联邦调查局上面有调查你的指令,其实我……”说到这里,戈战夫忽然动了,头猛地一低,屁股就已经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样身体就可以伏倒在书桌底下,这些他已经盘算好了,接下来他会再做一个地上翻滚的战术动作,脱离对方瞄准的范围。 不愧是战术高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快若闪电。 但就在他刚要实施他的计划时,眼前却是一黑,他失去了他的整个世界。 在戈战夫低头时,泡影就已经被激发。光点牢牢套在戈战夫的额头上,即使是他的头部移动了位置,光点的位置也没有丝毫改变,弹头的速度快得以微秒计算,下一个时刻,戈战夫即失去了他的头颅,凌空炸开,然而他的尸体仍在忠实地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战术动作。 与此同时,远在江培县的某处,时来新从住所的凳子上站起来,有些惋惜地摇头,差一点就可以问出来。不过这样一个结果也不意外,即使是当面审问,他也没有把握从这位联邦调查局资深特工嘴里拿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断,联邦调查局也在找自己,戈战夫对付自己并不是完全的个人行为,而是想一箭双雕。 联邦调查局找自己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妨碍了他们的利益吗?他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他现在还有一件事急需要办:他没有子弹了。 在鸽子坞伏击场,他拿到了手上这支狙击枪,一共获得十五发子弹,在训练连同几次狙击行动以后,剩下的只有两发7.62毫米子弹。除此之外,就是两支手枪,从古斯塔夫的两名手下那里缴获,子弹在医院的那次驳火中打掉不少,剩下四发。 需要立刻补充子弹了,接下来要用到的地方还很多,对于时来新来说,这也是个大问题。回想以前的一些人脉路子,都没有跟这个方面有关联的。 只剩下一个地方有可能,就是“爱国者论坛”。 根据的过往的经验,“爱国者论坛”那里有很多不安份的人物,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交易,之前熟悉枪支,练习射击,都是在这里获得指导,而且还是免费的,兴许那里的人觉得这些实在是小儿科,都不值得交易,随便丢过来就算了,他怀疑这里应该就有传说中的暗网。 暗网是一个统称,并不指具体某一个组织,而是一个群体。他们依赖暗网进行对外交易,做的自然都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前身都是各国的非法组织,进行洗钱、军火、毒品、走私、谋杀、恐怖主义等活动。互联网给了他们新的机会,他们纠合一起,自行设立根服务器,根据各自的需求,形成多个节点,连结成一个不受各国政府监管的地下互联网,而又与国际互联网有紧密的物理连接,与国际互联网同步发展,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世界。 第149章 俯视 时来新对此所知不多,即使是身处互联网这个行业,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记得那时候曾经有一回,一位同事神神秘秘地递给他个网址,他一看那个网址,格式与排列是从未见过的,非常奇特,后来上了这个网址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暗网,不过那只是一个托管在暗网某个服务器上的网站,并不算是真正的暗网。 “爱国者论坛”与暗网有关联并不奇怪。时来新的朋友小丸,此人就是典型的自由主义者,三观特别且异于常人,他与人一起办的这个网站,本就有躲开政府的监管,自成一角自娱自乐的想法,聚集过来的自然也是相类似的一群好事之徒,他们游走于合法与非法之间,因此这里可能会是暗网的一个接口。 要找子弹还需从这里想办法。 另外,有一个人也许能够帮上忙,他就是安华玉,“影舞士250”。 安华玉是个神秘的人,认识他的时候是个老师,但几番接触下来,让时来新觉得此人不简单,上次在国际金融中心他得到一支突击步枪,在论坛上求使用方法,第一个回复的就是安华玉。也是奇怪,他一位老师怎么会懂这些。 想到此处,时来新立刻拿起手机,在“爱国者论坛”上给安华玉发了一封私信:急需子弹,你可有办法。 发完看看时间深夜两点多,对方应该在休息,也许明天才可以联系上,先摆到一边,明天再说吧,于是他就上床休息。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来了,到屋外运动一番,跑了有五公里回来,浑身都在发热,身上腾腾冒着热气,顺便买回来油条和豆浆,在房间里呼噜呼噜吃着,随手按开手机,上网站一看,影武士250已经回复,他给了一串网址,看这个网址就像是暗网使用的那种古怪格式。 照着这个网址在浏览器上输入,立即屏幕上就显示出一个简单的网站页面,下面只有一个留言栏,时来新输入了自己的需求还有交货的地点,对方立刻就回复过来,把子弹的价格报过来,交货地点可以在宁越,接着就是一个付款的账号,要求以加密货币支付。 时来新按要求把钱打过去,几分钟后对方回复到了,给了一个地址和时间。 他忙把早饭吃完,换件大衣就出了门。几分钟后,他在江培唯一的一条大道上坐上公交车,公交车驶过跨江大桥,往市区方向走。 交货的地点是在一处生意非常清淡的地下商城,一整天都不会有多少顾客进来。早上十点,按照对方给的位置,他下车后走进地下商场,找到一处偏僻的厕所,打开其中一个马桶水箱盖,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包裹,外面用塑料袋包得很严实,沉甸甸的。扯开外皮,露出里面的铜质子弹壳,在厕所的灯光下反射出黄澄澄的光芒,抛光做得不错,应该是正货,里面一共有四百发子弹,其中一半是手枪子弹。 他当即把泡影召进来,给它装满子弹,剩下的则都放进随身的包里,还不忘给安华玉发出一条短信致谢。 子弹的问题解决,他在街上逛了逛,又来到明月路,看着地方熟悉,见到上次去过的那家茶饮店,便走了进去。 里面的小妹还认得她,笑着跟他打招呼,他说照旧来一杯白桃乌龙茶吧。 小妹也幽默,说您这次也是来执行任务? 时来新说,可不是吗,上次是侦察,这次可要收网了,已经派了狙击手埋伏,随时把他们干掉。他还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小妹吐吐舌头,我好害怕哦。也许心里在想,这位大叔的玩笑好无聊。 他要的白桃乌龙茶递上来时,忽然感觉腹中饥饿,一看手机,原来已过午饭时间,便问小妹,可有什么吃的,小妹给他介绍店中的简餐,只有车仔面与章鱼小丸子两种,在时来新看来都是些迎合中学生的食物,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将就着都点了两份。 草草用过后,他呆呆看着窗外的景物,懒洋洋地打发这午后时光。 宁越今年的冬天特别阴冷,经常多日不见阳光,刚才本该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太阳也只是匆匆露了一下脸,很快就不见。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小妹闲下来,便放起了音乐,恰巧是他很喜欢的那首歌: 快乐是 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 最荣幸是 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不用闪躲 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 熟悉的前奏过后,自语般的歌声传来,慢慢渗入到这午后光景里,唱的人不快乐,听的人心情更阴郁了几分。 时来新自问,自己上一次的快乐在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很久了,几乎都忘了快乐是怎样一种滋味。难道要像歌者那样把痛苦看作快乐吗?如果可以,他现在应该快乐得无以复加。 站在完全唯物的角度,快乐本身就是幻觉,涉及到微妙的物质运动,参与运动的物质是多变和不确定的,更像是某种细小的错误和混乱,如果试图去定义快乐,如果足够客观理性,就会发现痛苦的确也是快乐的一种,既是结论也是悖论。 就像爱情,剥去它的五光十色的靓丽外表,它的原形更类似偏执型的心理问题,爱的越是炽烈,就更趋向于心理疾患,有趣的是,人们很忌讳抑郁症一类的心理问题,但对爱情这种东西却张开怀抱、迫不及待地去拥抱它。 也许人类独有的心智,就是建立在这种幽微矛盾的物质活动之上。 时来新陷在胡思乱想中都有些痴了,到得下一首歌传来,才回过神,自失苦笑,如此伤春悲秋,实在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情怀只会让人软弱,没有一颗坚硬的内心,只怕马上就会被残酷的现实压垮。 他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泡影的身上。 在泡影的视野里,这是一片黑白的世界,如看一部有意渲染成冷硬颜色的灰调电影,从高空看下去,小小的、块状的建筑密匝匝挤在一起,但又排列得很有条理,大片建筑当中像血管一样细的马路上,汽车川流不息,蚂蚁一般忙碌。 一切都苍白得让人难有欲望再看下去。 对泡影的掌握日益加深,控制的范围越来越大,尤其是拥有了电磁弹射子弹的能力之后,他内心隐隐滋长出一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高高在上,面对地上密麻麻的人群,对其中某个小小黑点生杀予夺,只需要一个念头,一条性命就了结,当真渺小得很。随之而来,他难免会产生出一种冷漠的心态,亲手剥夺去一个生命,已经不会引起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不知道这种转变会不会是一种可怕的开始,最终陷入沉迷杀戮的恶道。 他今天来本就有再度举起屠刀的打算,他认为只有以杀止杀,杀的那些人害怕,不敢再伸出黑手,才会让女儿真正获得安全。 下面就是军医院的那个小块,没有任何特色,都是一些比较老旧的建筑,他只是硬生生记住了它的形状,才能准确把它找出来。 周边的很多建筑都比它高,从安全角度来说,对它非常不利,随便找一幢高层,就可以观察到它的全貌。 由于巡察过很多回,对周围的街巷他已相当熟悉,对街上那些怀有特殊目的的人,在甄别上也有一些把握。 就在军医院大门对出,不到两千米的街面上,停着一辆国产低档轿车,在泡影的眼里出现过不下三次,连车牌都没有换过,这种监视的动作太过明目张胆,到了一点都不掩饰的地步。车里坐着两个人,驾驶座上的那位张嘴正打着哈欠,副驾驶座上坐的却已把座椅放下来,人躺着呼呼大睡。 时来新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观感里他们皮肤油腻腻的、眼袋大得像小半个乒乓球,一副疲惫厌倦的样子,醒着的那人眼神显出呆滞,照此判断,他们守候了很长时间,极不专业,看上去很猪哥,使他竟生不出杀意。 略过他们,继续往前,那两人也浑然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 相较之下,离他们数百米,扮作报贩的那位监视者要像样得多,他在那边坐得稳稳的,老老实实,和寻常的同行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拿余光扫扫军医院的方向,基本没什么破绽,时来新也不想杀他。 一路过来,看了好几个目标,都没有兴趣,都撩不起他动手的想法。 时来新再度将泡影拉高,飞到高处,把视线转移到那几幢高层。在其中一幢的楼顶处,有一处观察点,埋伏的时间很长了,一直没有要撤走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上有武器。 这里隐蔽有一名狙击手,枪已经架起来,他不断使用枪上的瞄准镜观察着下面。他身边有一名助手,使用的是高倍望远镜,眼睛没有离开过镜头。 就是他们吧。 也许女儿的病房就一直被笼罩在他们的枪口底下,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从此以后,时来新不允许再有武器瞄准着军医院。 脑海里的光点先是放到了狙击手的后脑,算一下距离也不到两千米,时来新干脆利落地激发,与此几乎是同时,那位狙击手的脑袋突然凭空炸开,血雾与脑组织溅到四处,沾染了小半片平台。 有几点液体溅射到旁边观察手的脸上,正感异样时,“雳喇”,一声异常脆响传进他的耳朵里,竟有些嗡嗡作响,他才醒觉到身边有事情发生。下意识侧脸要看过来,却已见不到同伴的脸,只见到一片血糊糊的无头惨象,大吃一惊,刚有些醒悟过来,脸上的惊恐才露出一点,他的头颅就同样化作一团血雾。 又是“雳喇”一声,自楼顶的高空处传播开去,传到很远很远。 第150章 灵堂1 久不见阳光的宁越在今天终于放晴。 文慧的追思会也在今天举行。会场租用了东郊公墓园的一个灵堂,祭奠的人还未见来,倒是那些记者、摄影师来得很早。他们提前不少时间就在灵堂外面占位置,零零散散围了有一小圈儿,在抽着烟聊着天。 也幸好有他们在,不然会场就显得太冷清了。 工作人员把灵堂布置好,文慧的父亲就在那里支应着,身旁是自家的几个亲戚小辈,他们见也没什么好忙的,于是插着手在一旁候着。 时来新的女儿时静雪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皮肤苍白到可以见到暗青色的血管。一段时间以来的折腾,使她消瘦异常,坐在那里像片轻轻的树叶,路过的风都可以把她吹动。尖削的下巴上面是一张显得倔强的嘴,一直紧紧抿着,使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一点。她在外祖父的身边安静地呆着,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哭。 灵堂正当中,安放着文慧的照片,此刻除了几个亲人之外,再无旁人,追思会开始的时间到了,灵堂内外仍是一片宁静。 文慧的父亲准点站在门廊前迎客,静雪坐着轮椅跟他并排在一起,外面的记者们一看到点了,都拿起相机,好一通拍摄,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这里客似云来也好,门可罗雀也罢,都是一件新闻。像眼下这种情形,大可立下标题“不雅照女主后事冷清无人问津”等等,特写这凄凉画面,写稿时或感叹、或鞭策、或警示一番。 这些人忙活一阵后,也安静下来,各自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终于走来几个人,走在头里的是付跑,他身边走着的是张诗卉,后面跟着两个队里的同事。 好不容易见到有人,记者们也围上来拍照,付跑不太习惯,挥手示意这些人离开。 他先和文慧的父亲握手,慰问了几句,然后来到静雪身前,同样也握起她的小手,还颇为疼爱地摸摸她的头,等后面的张诗卉几人也慰问过,一同走进灵堂,在画像前鞠过躬,就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下来。 文慧追思会场面冷落,也符合付跑在来前的预估,但寥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于公于私,这一趟付跑都必须要来。 事前他分析得相当清楚,文慧的追思会绝对不会无人关注。相反,在外面、在天空、在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堂前冷清的背后,隐藏酝酿着汹涌的波涛,随时要爆发出来。 包括付跑在内,大家都在猜测,时来新究竟会不会来? 古斯塔夫被狙杀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对时来新有所图的人,应该会加上一百二十分的小心,这个人实在太危险。有心人自然会在心里掂量,以古斯塔夫的实力,以他的安保措施,也落得如此下场,其他自问做不到这程度的人,可能会选择退出这场游戏。 这样看来,时来新以杀止杀的策略应该正在奏效,的确有人在隐去,改为远远地观望,等待目标露出破绽,再扑上来咬上一口。 付跑搞不清楚自己是希望时来新如愿呢,还是不希望。 他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仍旧巡梭不去的人,他们是否收到最新的消息,这两天以来,时来新给出了更加酷烈的警告,在为这场追思会铺垫。 三起凶杀案先后摆到他的案前,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他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戈战夫,古斯塔夫之后该组织在本地区的大佬,爆头。两名埋伏在军医院附近制高点的狙击手,所属组织不明,爆头。范妮,关风的妹妹,戈战夫的手下,她的死法要特别一点,是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让她窒息而亡,付跑手下的验尸官形容之为“手段优雅的谋杀”,与粗暴的爆头形成强烈的反差。 付跑是研究过犯罪心理学的,这两种作案手法,代表着两种不同程度的犯罪人格。如果让付跑去对付,他宁愿选择前者。若都是时来新所为,说明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非常危险,再不是那位只为挣扎求存、内心尚存善良的小人物了。 有这样一位危险人物存在,对宁越的治安与稳定而言是巨大的威胁,也是身任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付跑,头号要对付的敌人。从现在起,时来新与他在前段的合作关系需要告一段落,转变成为对手。 付跑此刻的纠结,在于对文慧母女的愧疚,小女孩的受伤残疾还是由于他的行动失误所致,文慧虽是自杀,他也没有尽到保护之责,他是有所亏欠的。 因此,对于接下来小女孩的安全,他没有打算放手。今天为了这个追思会,他也安排了严密的保护措施,外松内紧,布置着不少的人手,务必使那些藏在暗中等候机会的人不敢伸手。 说起来很是别扭,付跑一边要视时来新为对手,但同时又要保护他的女儿,只要这种格局不变,他会一直矛盾下去。 对疑似时来新所作的这一系列案件,付跑不禁要腹诽几句,用得着这么狠吗?回回都是爆头,连头都没有了,军医院附近楼顶上的两具男尸,身份都不好确认。 他几乎可以确认那是反器材狙击抢所发出的子弹,只有这种可以击穿装甲车外壳的杀器,才能把人打得头颅都炸掉。 大家都清楚反器材狙击枪的体量有多大,一个普通人很难扛得起来。时来新或者他的人,是怎么行动的?还能够轻松地招摇过市。 军医院楼顶的狙杀,的确惊动到了一些人,原本“苍蝇蚊子”一大堆的医院外围,现在立时清净了许多,不少势力撤走了他们的人。 那个所谓“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在宁越遭受到严重打击,主要人物卫长青被逼走,戈战夫身死,连会长古斯塔夫也折在了这里,连累整个协会都风雨飘摇,到达一个势力兴废的关口。时来新和他们也许在上辈子就结下的仇,双方到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付跑因家世背景的原因,对一些内幕知之甚详,这个协会的情况也比较清楚,该组织存在于联邦内部,还发展得相当不错,真正令人忌惮的不是古斯塔夫代表的易鲁帕洲外来势力,而是那位联邦内部的大股东,一个联邦重要的大家族——王家。 西易鲁帕洲的贵族财团和王家合作,共同注资成立了这个协会,双方各有优势各取所需,打造了这个土洋结合的大型利益集合体,贵族财团提供了易鲁帕洲乃至全球的金融网络和市场,开放了众多优势技术与专利给王家使用,使王家自身的企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王家也为对方在联邦的发展站台,提供大量的资源和人力,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双赢的好买卖。 多年来这个协会顺风顺水,各方都给几分面子,成为一方举足轻重的政经势力,但现在却折戟于宁越,西易鲁帕洲的贵族财团也许可以做的已经不多,可王家的反应是什么? 此刻所有的势力都在注视着,连同付跑和他父亲身后的军方势力也是如此,等待着王家行动。 在此之前,其他势力出于种种考虑,纷纷沉静下来,无谓去出这个头。 王家的能量毋庸置疑,对付时来新这种小人物应该不在话下,所虑者不过是王家要把这件事放在一个什么层面解决。 如果认为这是一场单纯的复仇,那就太低估王家的政治智慧了,所谓危机,有危险才有机会,说不定这是王家掠取更进一步的权力和利益的借口,他们来了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去,这就是政治,好事有好事的做法,坏事有坏事的应对,都是机会,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 王家满足控制局面的所有条件,除非……除非是牵涉到那几家。 付跑背后军方势力也是背景深厚,倒也不惧王家在宁越出现,但也绝不会为这点小事和王家对立,因此需要等待王家划下道来,明晰了各自的利益范围,再做打算。 在多位受害者中,付跑最感兴趣的,无疑是那位戈战夫。这位面目模糊、神秘的双面人,到底效忠的是哪一方? 此人既是联邦调查局在地区的负责人,也是协会组织在宁越的话事人,双重身份,随便哪一个都足够他在宁越呼风唤雨,他竟然两者集于一身,究竟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代表着联邦调查局的那位和王家在合流? 这些事情付跑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151章 灵堂2 在戈战夫死亡的现场,付跑呆了很久。戈战夫在临死前还在翻阅时来新的档案,他也仔细看过一遍。这些材料中有些是他熟悉的,他曾调阅过时来新的资料,不过,联邦调查局的资料也比别家要丰富得多,这是他们得天独厚的地方,警察局在这方面差得太远,付跑从中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在戈战夫死前的一刻正在看的,是时来新双亲因车祸双双去世的相关记录。可以看出在对付时来新这件事情上,他算是殚精竭虑了。几份表面上很普通平常的资料,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看?当其时翻开的这一页,是巧合,还是他在当中发现了什么? 这份材料只是简单地记录了相关部门对多年前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的调查结果,当中最吸引付跑眼球的,在肇事司机逃逸尚未归案这一点上。这种陈年旧案多是不了了之,表面上实在没有太多值得深入探究的价值,关键是这些旧事和今天的时来新有何关系? 戈战夫从中看出疑点来,为此做过哪些安排,旁人无法得知,既然这材料到了付跑的手上,虽一时找不出关联,他也不敢就此轻忽掉。 他决定派人着手去查一查。 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天气,清透的阳光遍洒在东郊墓园,灵堂前的空地无遮无挡,收获了满满一地冬日的暖阳,看着就觉得舒服惬意,记者们纷纷靠过来,让阳光烘一烘僵硬了一整个冬天的躯体。 吊唁的人还是三三两两地来了一些,主要是几位电台的同事,还有念旧的粉丝。电台的老总虽然没有亲自来,还是派来助理代为问候,没来的同事们也凑了些帛金让人捎来,众人见到文慧的父亲和静雪不免唏嘘洒泪,虽也就只能做到这么一点,但在凉薄的人情面前也算难能可贵了。 就在大家以为到此已差不多的时候,不远处又有一群人过来。 这批人来得有些气势,都穿着黑色西装,不少人戴上墨镜,配上严肃的表情,显得有些酷。一小群人迈着同样的步点走来,给到旁人压迫感,让路人自觉规避开。 人群当中簇拥着一位光头、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记者中不少人认得,他是宁越有头有脸的人物,协会组织的拔哥。 期待中的新闻事件要发生了,有机灵的记者已经动起来。 付跑有个手下在外面游弋巡视,见到拔哥一行来了,知道来者不善,想要上前干预又不好拿捏分寸,连忙走入灵堂,向付跑耳语几句,付跑听完立刻站起身,回头看来,见拔哥一行人已经快要到门口,只是被热情的记者们羁绊了一下。 付跑迎着他们走向门口,目的是要让对方看见自己,以免对方错估形势,作出过份的举动,逼迫他出手制止,到头来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若对方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吊唁也好,示威也罢,他懒得理会。 文慧的父亲不认得拔哥,对该协会与时来新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知情,更加不会晓得文慧的死跟这帮人脱不开关系,见有人来,礼貌上当然要上前接待,于是走上前半步,伸出一只手打算握个手,嘴里还说道:“诸位能够出席文慧的追思会,我非常感谢……” 拔哥却不理会他,在门口站住了,看着老人伸手,根本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尤带着一脸的煞气,只拿眼睛上下打量一下老人,又瞧瞧他身边的静雪。 气氛一下子凝住,文慧的父亲摸不着头脑,伸出的手仍僵在半空,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接着,拔哥轻甩一下头,再次提步带着一众人从老人身边走过,对在场的人丝毫不作理会,跨过灵堂大门直入堂内,便见到迎面而来的付跑。 付跑伸手将他拦住,拔哥停下驻足,扬起手摆了摆,让身后的手下也止住脚步,与付跑互视了大约几秒钟,付跑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相信你也清楚我是谁,今天这个日子,你们来吊唁我欢迎,但是要搞事情我不允许,希望你们不要让我难做。” “哪里哪里,我们可都是文明人,来追思会还能干啥?过来只是送点礼,很快就会走,只要不是违法的事情,付大队长也管不到我们头上吧。” 拔哥言语间江湖气很重,话说完,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手下们,得到指示的手下立刻麻利地捧出几本厚厚的相册,摆到灵堂前面的桌上,堂内众人一看,封面上大大的一幅照片,分明就是网上流传的那些逼死文慧的艳照。 “我们可都是文慧的粉丝呀,而且跟她的丈夫时来新最近互动很密切,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里,我们特地制作了几本纪念册,以便大家留住那些美好的记忆。”拔哥一脸的真切。 今天来吊唁的人,都是和文慧关系真正不错的,也相当同情她的遭遇,见到这个场面都不禁感到激愤,纷纷起身扬声谴责。文慧的父亲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等刺激,更是浑身哆嗦起来,手指着来人说不出话,脸色青紫,看上去情况很不妥,身边的亲戚小辈们赶忙扶住他。 边上的小女孩静雪反应最是骇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里似要喷出火,死死盯住拔哥等人,咬牙切齿,小脸都扭曲了,坐在轮椅上又动不了,只能用尽气力大声嘶喊。 “你们都是大坏蛋,你们害死了妈妈,等我长大了,一定把你们全部杀掉……” 虽然她瘦弱得不成样子,但接触到她眼神的人不由感到一阵心悸,那是纯粹到要刻入生命里的仇恨,这还是那个刚上小学的活泼女孩吗?显然,惨痛的经历已经使她彻底蜕变,谁也不敢再将她当作一般的女孩看待。 文慧的父亲终于撑不住,瘫倒在旁边扶持的人身上,吓得人们将他身体放平下来抢救,有的则在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付跑心中愤怒,气得上前几步,作势要逼近拔哥的身前,他几名手下见状跟着围拢过来。拔哥的人也不示弱,一起上来护住拔哥,于是双方剑拔弩张,当场对峙起来。 “别冲动,都要遵纪守法,警察更要自己做好表率,得了,我来也来过了,差事也办完,不多留了,这就走,大家都散了吧。”拔哥看差不多了,伸手虚拦,止住旁边众人的躁动。 交代完几句场面话,拔哥很干脆地原地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带着人走出灵堂。 付跑紧握的拳头又放下了,余怒难消但又有些无奈,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去看老人的情况。 拔哥等人来时行走得讲究,不紧不慢,但走的时候却显得紧张兮兮,竟是越走越快。 在行进当中,人群将拔哥围拢在中心,有如那些政要出现在公众场合,保镖前呼后拥地将他紧紧保护起来。拔哥自己也时刻戒备地向四周观察,步步谨慎提防,似乎环境相当危险。 一片小心翼翼中,这行人很快穿行过灵堂前的空地,同时不断零散地有一些人汇聚过来,原来是他们散出去警戒的人手。在开阔地带更是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停车场方向赶,全程没有人说话,专注于脚下道路,气氛显得相当凝重。 有几组新闻媒体的记者比较敬业,继续尾随在他们后面拍照,他们没有给好脸色,嘴里喝斥着要记者们远离。 此去停车场还比较远,需要下一段近千米的斜坡,这群人走路踢踢踏踏步伐杂乱,队形开始拉垮,拔哥连忙高声整敕。恰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拔哥有些不耐烦,看看号码还是接了。 “臭小子,老爸的话你都要不听吗?昨晚就跟你说好的,不可能更改,你现在马上给我去机场……什么?……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有命重要吗,待会儿你要是敢不出现在机场,我马上打断你的腿,这不是开玩笑的……” 拔哥边走边打电话,看上去有些气急,说着说着,经过一片小树林,树长得相当茂密,里面很阴森的样子,保镖们更是提高了警觉,有两个人抢先一步走到树林边上往里面查探,看没什么问题朝后面点点头。 前面就是停车场,几辆轿车早已发动好等在那里,拔哥依旧在簇拥中走向他的座驾。保镖们很专业地在车的四周散布开,封堵住各个角度,有人为他把后车门拉开,一名身形特别高大的保镖杵在当地为他遮挡,他弯腰跨进车厢内,坐好门关上,仍在忙着通电话。 “你妈她们已经到那儿了,这个航班我们必须走,如果错过了,往易鲁帕洲的航班还要等明天,你不要再拖拉……” 等拔哥坐好,司机马上开动汽车,车往前走,连带车里的拔哥正好离开车外面保镖身体的遮挡范围,就在这一瞬间,轿车后车窗忽地粉碎,拔哥的头颅也同时炸开,车厢里溅得到处都是血渍,车头挡风玻璃上也沾上不少。 “雳喇”,这时音爆声才传到保镖们的耳朵里,在经过苍白失神的半秒钟后,在场的人才有了反应。掏枪的、卧倒的、高声喊叫的,乱成一团,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车里,那具无头的身体仍旧靠在座椅上,而电话则掉到脚下,正在通话的另一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孔里继续传来声音。 “老爸,你还在吗,生气也用不着摔电话嘛……” 第152章 灵堂3 时来新一直关注着这里。 追思会还未开始,泡影就已经在东郊墓园守候多时。 文慧的追思会时来新是一定要来,只不过没有人会想象得到,他是以这种形式出现。 这些天忙了不少事,做了不少铺垫,都是为着今天。 女儿今天必须要来,离开军医院的范围,出席母亲的追思会,这点不容阻拦。但她也将暴露在众狼环伺的环境下,太多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她。为此,时来新不惜杀掉一批人,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发出警告,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不然要付出血的代价。 今天时来新早早就让泡影来到东郊墓园,在园内大范围搜索过,以灵堂为中心到附近两千米左右的布置都摸得非常清楚,知道付跑派来不少人,女儿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那些躲在一旁远远窥探的眼睛难以尽数找出来,没有明显恶意举动的就先不理会,即使有人要发难,他也有信心可以先一步解决掉。 拔哥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看来很愚蠢。 这不会是拔哥的个人行为,于拔哥而言,出现在文慧的追思会没有任何的好处,还冒上巨大的风险,难道他不怕时来新把他也干掉? 显然,拔哥很可能是不得不来。 来灵堂一趟,是以一种简单粗糙的方式宣示协会组织的决心,就是决意要跟时来新死磕到底,只要是让时来新不舒服的,不管有没有好处,即使付出不菲的代价也要去做。 当然,拔哥也做好第一时间远遁易洲的准备,硬着头皮把组织塞给他的送死差事办完后,定好航班,出了墓园就马上往机场赶,而且全家老小一起走,不给时来新有动手的机会。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倒在了途中。 在文慧的追思会上晒那种照片,行为实在恶毒,宣示出协会组织的极度仇视,同时也是一种挑衅:我已经派人欺上门了,你要怎样?要不要出现?要不要还手? 如果这种鲁莽的行动奏效,能把时来新引出来也不错。 时来新没有作出反应,表明他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不再那么令人生畏,窥伺在旁的那些人就会一拥而上,带来协会组织希望看到的局面。假如他忍不住动手了,就不免会露出影迹,这样最好不过,正中组织的下怀。 协会组织这手还是很有效果的,时来新的确非常难受。 当时来新看到拔哥在灵堂拿出那些照片时,差点牙齿咬碎,心中暴怒,此人吾必杀之。 拔哥此人代表协会组织把仇恨值拉满,不管他心里是否情愿,本身就是抛出来的一介炮灰,像在说,来呀,你有本事就杀了他。 时来新不可能放过他,不给一个清脆响亮的回应,会给协会组织有幻想的空间,因此取拔哥的命岂容隔夜? 拔哥走出灵堂后,他就在找机会。他也担心泡影会被暴露,光天化日之下这种可能性不小,绝对要谨慎从事。 首先要有足够远的距离,以便躲开那些监视的目光,他预计的距离是四公里开外,离得这么远,基本上杜绝了暴露的可能。然后是角度,想必拔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带上这么多的保镖,身边围得密不透风,将绝大部分的角度遮挡,让他一时难以找到好的机会。 直到拔哥乘坐的汽车开动,他才在保镖的身边找到一丝缝隙,不过,这对于泡影来说足够了。 将拔哥狙杀后,看着一片凌乱的现场,时来新的一口恶气才算是缓下去。 东郊墓园里面布控的警察和协会组织的明暗桩被惊动,纷纷走出埋伏的位置,开始对周边的区域进行搜索,本来冷冷清清的园区突然热闹起来。 不过更大的动静在东郊墓园的外面,协会组织下的是一盘很大的棋。 墓园周围的路段突然出现许多来历不明的车辆,占据了所有的路口,车上所载的人员都佩带着武器,他们下车后散开,在路上设置路障,驱赶停留的行人和车辆,扼守住各个节点,在墓园的外围形成了一个隔离带,就算是一只鸟,都很难从园区飞出去。 泡影结果拔哥时发出的那声音爆付跑也听到了,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这个声音,光从枪声上判断,回异于各种他熟知型号的狙击枪,特别显得清脆凌厉,难道是新型号的狙击枪? 不过他认为就是这支枪杀了古斯塔夫和戈战夫。 事发后没有多久,他迅速从灵堂跑出来,耳机里已经听到布置在外面的人给他的报告。拔哥被狙杀在停车场,实际上离灵堂没有多远,他很快就赶到了事发地点,喝止住那些像无头苍蝇一般的保镖,命令他们把手里的枪收起,等那些人都稳定下来,手中也不再提着武器乱窜,才走到出事的车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拔哥那具无头尸体,他心想果不其然,又是这么一个场景,这段时间都见过多次了。 现场和前度一样,只能大概知道子弹射来的方向,他心里估摸着那些可能的射击线路,眼睛往远处不断搜索。在那个扇面上,千米内都没有适合狙击的地点,再远一点就是几个低矮的小山坡,也属于园区的地盘,但那都是三千米开外的直线距离了,超过狙击的极限距离,在那么远的地方开枪,打不打得着,完全凭运气,像此刻一枪中的,超乎他的想象。 付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张诗卉没有和付跑一起离开灵堂,而是留下来继续守护住这一处,以防发生更多的不测,两人很有默契地进行分工。 文慧的父亲情况很不好,双眼一直紧闭,似乎是没有了知觉,边上的人也拿不出办法,一阵忙乱之后,就只能巴望着救护车早点赶到。 张诗卉眼里更关切的是时静雪,她的大部分注意力一直在小女孩的身上,一半因为小女孩是焦点人物,今天这个阵仗就是为了保护她,另一半是出于女性比较柔软的情感。 小女孩是由于警方一次失败的行动导致无法行走的,而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诱捕女孩的父亲,直到现在张诗卉还在深深的后悔,当时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居然去执行了这个荒谬的行动,而行动的具体负责人还是她,她心里对女孩永远怀有一份歉疚。 接着,不幸接二连三降临到女孩的身上,治疗失败,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能留在身边,连生命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她由衷感叹,女孩实在太可怜了。 因此,张诗卉对时静雪更多了一份同情和关切,是置于职责以外的真实情感。 就像现在,其他大人都在忙于照顾女孩的外祖父,而女孩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呆在一角,而张诗卉则在默默关注着她。 女孩轻轻转动着轮椅,来到摆放着几本相册的桌旁,拿起相册一本一本放到膝盖上,然后又把轮椅慢慢转到烧纸钱的火炉旁,把相册逐一扔进去。不一会儿炉膛里的火烧得更旺,火苗高高窜出来,舔舐着炉子的边缘,将女孩的脸庞映照的红彤彤,为她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添上一点红色。 与其他孩子的圆圆脸不同,她下巴尖尖颧骨突出,五官比较分明,小小年纪脸上居然已带有一丝乖戾之气。她专注地看着火堆,面无表情,眼睛却亮晶晶的映衬着火光,忽闪忽闪,非常灵动,像一个火中的精灵。 她的母亲离去了,外婆倒下了,此刻外公也倒下,父亲却不靠谱,更是满身的大麻烦,谁还可以照顾她? 张诗卉不知道这女孩在接下来的劫难中,是否能安然活下去,更无法得知自小在心田里种满仇恨的孩子,将来会走向何方,现在只能远远看着,轻轻叹上一口气。 东郊墓园的上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几架无人机,从外形看来,其中有两架是商用型号的,市面上可以见到的频率比较高,有一架是警方专用的,尾部还印着警徽。此外还有一架外形奇特的无人机,明显地与其它机种区别开来,如果是军方的人员来辨认,当能看出这架无人机并非产自昆昊联邦,是易鲁帕洲多国军队使用的一种军用型无人机。 外国的军用飞机为何来到联邦的领空当中,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前,各有关部门似乎没有看见,这也太不正常了。 这架无人机的控制者并没有顾忌这些影响,在东郊墓园的上空长时间停留,还不时地降下高度,探查各处的情形,通过摄像头,源源不断把视频信号发送到距离这里五公里外的一辆指挥车上,而这辆车又充当了信号中转设备,把信号转给平流层之上的一颗通讯卫星,卫星又将信号发送到位于联邦首府——秦都市郊区的一座信号接收塔。 信号塔附近坐落着一个安静别致的小庄园。 第153章 灵堂4 庄园的一个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观看这些视频。一位是外国人,金色头发,四十来岁年纪的中年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贵族味道,言谈举止得体而又恰到好处,另一位年轻一些,三十岁左右年纪,精明干练,说话沉稳有力。 屏幕画面里,在播放着在两千公里外的宁越东郊墓园的实时状况,正是无人机从空中的角度拍摄下来。可以清楚见到,墓园的外围正在形成一个包围圈,随着人手和车辆的调配,包围圈迅速形成,正不断趋向于严密。 在高空看下去,墓园外面的几条八车道马路,宽阔的路面都被清空,路障后面的人马都在严阵以待,做好了所有准备。 “超,你认为在这样的包围之下,那个时来新还有机会逃出去吗?”金发老外发声问道,口音之纯正让人意外。如果卫长青来到这里,会对老外口中的“超”非常熟悉,正是这位“超”发起的动议,罢免了他在宁越负责人的宝座。 “我是这样认为的,祖云,你和你的叔叔,已故的古斯塔夫先生不同之处在于,他喜欢使用直接的力量,而你更倾向于运用谋略。” “超”的全名叫王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祖云·古斯塔夫的问题,有些个政客的滑头作风。 祖云耸耸肩膀,抽了一口雪茄,然后道:“这都要感谢你和你的家族,有了你们的支持,今天的计划才可以顺利进行,能够在宁越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光凭着协会在联邦的力量,是无法实现的。” “实际上我所面临的困境,比你想象还要严重。叔父突然出事以后,我匆忙间接手,组织内部还有很多方面没有理顺,有不少怀疑的声音,认为我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叔叔没有孩子,靠着家族血统,并不是我具有这个能力。” “再加上组织在联邦内部的力量被破坏得严重,缺乏可用的人手,易鲁帕洲这边遇到一些不合作的举动,有的人想要借这个机会打击我的声望,妄想分走我的实际控制权,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我可以动用的资源并不多。” “能否除掉时来新,为叔叔报仇,成了对我的一个考验,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如果我无所作为,我在组织的地位就名存实亡了。” “从贵家族处获得帮助,改变以往惯用的行事习惯,多运用策略,以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效果,是我不得已的选择。” “这一点上,我很羡慕我的叔叔。他执掌组织多年,对协会的掌控程度极高,用昆昊的成语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见到祖云又在诉苦,王超微微一笑。 “祖云,情况不是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吗?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说实在话,家里对协会这些年的发展是不太满意的,经济利益是获得一些,组织的体量看上去也很庞大,但到了关键时候,就可以看出,很多都是虚的,并不能把力量聚集起来。” “你的叔叔古斯塔夫先生,毫无疑问是一位昆昊通,对昆昊的文化历史了解很深,对昆昊许多传统的东西很着迷,也深入研究了多年。但在我作为一位小辈看来,他更像一位学者,在协会的威望是很高,近几年,他的重心似乎没有放在发展上,倒是对一些文物和神话传说很感兴趣,这种情形下,协会的工作就显得有些停滞了。” “我认为,你现在继任会长这个位置,是个很好的机会,使协会重新获得快速发展的机会,我的家族对你是有所期待的,因此才在今天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我们王家在联邦存续到当下,赚取经济利益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和远在易鲁帕洲的贵族财团合作,眼光不会放得那么窄,我们更加注重这种合作带来的政治影响和社会效应,如果以这个为标准衡量,协会的发展路向就有些跑偏了,使得我们在重新思考这个合作,是否对我们真的有帮助,现在到了纠正它的时候了。” 王超的话说得有些重了,祖云稍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拾起话题。 “叔叔和我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十分密切,从小就是这样,我总感觉到他有些神秘。我也承认,如果他不是出了意外,他安排的接班人,很可能不是我,因为有家族的支持,我才得以接掌这个位置。我也一直觉得,协会是过于保守了,核心领导层的年龄偏大,守成有余进取不足,需要引进一些新鲜血液,为协会注入新的能量。” “我为我们有这样的共识感到高兴,祖云,为了协会的明天,我们应该把目标更明确一点。协会是一个横跨几大洲的跨国集团,应该把南昊和易鲁帕洲的优势都发挥出来,南昊有什么?人力资源、基础设施、制造能力、物流优势,易鲁帕方面呢,技术、专利、金融市场的融资能力,我们要把这些结合好,赋予协会新的发展方向。” 说到这里,王超特意看看祖云的反应,见后者正在聚精会神地听。 “因此,我们要改革,从内部开始改革。在过去,协会更像是为西易鲁帕贵族们提供一个资金的出路,热衷于在一些经济快速增长的地区,其实绝大部分都在南昊联邦进行投资,着重在房地产、城市改造领域,追求超额的收益,钱是赚了不少,但究其根本还是没有一项支撑性的主营业务,长期处于一种急功近利的躁动里,经不起大风浪。所谓改革,就要从这些根本性的因素中调整起来。” “超,你出了一个很大的题目,这种根本性的转变,是需要很多方面达成共识的,短时间改变协会的盈利模式,我担心,很难收到我们想要的效果,这需要慎重。” “祖云,我理解你的担心,同时你也应该想到,这将关系到协会在我们家族总体规划中的定位问题,如果它还是保持过去的惯性,我们很难将协会摆在一个比较受重视的位置上,因为它并不能带给我们有实际意义的东西,也代表着我们的支持力度会有所改变,这一点,你要想清楚了。” 听到这里祖云·古斯塔夫脸上开始凝重起来,也恰好在这时,电话响了,王超接了电话。 “什么,居然没找出来,继续找,就算是把东郊墓园的地皮刮掉一层,也要把他找出来,我就不信了,他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讲完电话,王超向祖云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祖云脸色一变,这个消息让他很是不安,沉吟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站将起来。 “超,原则上我认同你所说的,具体的可以这样实施……” …… 整个墓园区仍旧热闹非常。 究竟是先人长眠之所,在平常,这里总是保持安静,但今天忽然自外面涌进来不少人,有穿制服的,也有穿便服的,他们成群结队,气势汹汹,连出示证件的动作都省略掉,高调跋扈地执行公务,在园区里严密巡查、搜寻着什么。在没有收获之后,他们又改变了方式,组成长长的几行队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行动注定是徒劳的,他们当然无法找到时来新,因为他是以泡影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存在着。 园区里的闲杂人等早就被清场,警察对这些人甄别过一遍才放出去,此刻偌大的地方只剩下那些负责搜索的人,他们不厌其烦地在巡查,一遍又一遍,所有的建筑被细致地翻过,也不顾忌什么触犯先人了,存罐堂、临时停放间、火化车间等处都没有放过。外面能藏人的角落、草丛、树林、下水道等地方更是重点排查。 园区外面的包围圈一直都在进行坚壁清野,丝毫没有要缓下来的样子,照上面的意思,找不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有意思的是,在执行搜寻任务的人员还隶属于不同的部门,互不统辖,你方搜罢我又来,把园区的工作人员搞得很是头大。 泡影一直没有离开,停留在灵堂的外面。随着外边乱起来,灵堂里的人接到通知,要求提前结束追思会,所有人尽早离开。其时救护车到了,人们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来,将文慧的父亲还有时静雪一起送回了医院。家人朋友离开,工作人员来将灵柩推走,送往火化车间,灵堂里安静下来,空无一人。 时来新目送着灵柩离去,他知道终于是到了要送别文慧的时刻。 第154章 告别 这最后一面必须见,不管有多难。 灵堂上方犹挂着文慧的黑白照片,照片用的是文慧刚从学校毕业时的一张,她微笑着自带一股文秀,眼神清澈,让人过目难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文慧的父亲选了她这个时期的照片,文慧漂亮的照片有很多。不过,这也是时来新最喜欢的一张,或许由他选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回想那晚与文慧刚刚情定,正是情浓蜜意时,文慧把相册拿出来,两人一道分享她的成长历程,其中就有这张照片,时来新还特地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说这就是我梦中情人的样子,文慧追问,你和你那梦中情人发生过些什么? 时来新说,这辈子就恋爱过这么一次,和梦中情人什么都发生过了,文慧娇嗔,信你才怪。 第二天清晨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文慧有早上的节目要做,而时来新要到外地出差,一同起了个大早。 他回办公室拿东西,然后才去机场,驾车跑在机场高速上,习惯性打开收音机听文慧的节目。这天也奇怪,节目里文慧话说少了,大部分时间在播歌,而且都是情歌,当听到那首《突如其来的爱》时,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文慧急促又有些激动的声音,原来她趁着播歌的间隙跑出来打电话,大大违反了台里的纪律。 “亲爱的,你听收音机了吗?这首歌是我送给你的。” 这一幕深深印在时来新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淡去,即使在彼此最猜疑失望的时刻。 爱过的忘不掉,失望过的也忘不掉,都是生活的一个部分,不可磨灭,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人生。他爱的文慧一直都在,在那段回忆里,其余的就都随它去罢。 回肠荡气的音韵萦绕在耳边,今天听到的和那天听到的完全一样,只是心境变化太大。 时来新本尊坐在茶饮店里,拜托小妹找出这首老歌,在送别文慧的时候,就让这首歌陪着吧。泡影缓缓退出灵堂,那张刻印着文慧音容笑貌的照片,在眼中越来越远,该是到说告别的时候了。 视线逐渐模糊,眼角隐隐渗出些泪湿,他对自己的软弱说: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 超过八个小时的搜查,到傍晚的时候,付跑终于可以确定,今日是不会有收获了。 时来新或者他的团队是怎样做到的? 虽然无法准确知道狙击手的射击位置,但是可以肯定在东郊墓园当中,事发后各方的响应非常及时,毕竟大家都已经织好了罗网,张开虎口等待着时来新进入彀中。 照理说狙击手是来不及转移了,何况还有那么沉重的重狙器材负载。但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找不到可疑的人物对象、狙击地点遗留的痕迹、接应的交通工具,似乎一切都蒸发掉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付跑自己有些小失望,但心底里又矛盾地为时来新松一口气,他也能估计到,同时在园区里展开行动的另一方,会比他更想不通。 那个大家族这回已经算是赤膊上阵,通过这次行动正式宣告,王家介入到宁越的局势中了。时来新是一个王家直接插手宁越事务的契机,就像当初付跑背后的军方势力,借口解决国际金融中心绑架案,强行接手地方事务的方式一般异曲同工。 王家本身的势力,与时机的拿捏,都使军方无法拒绝。 王家在前面的安排与谋算做得很老辣,一经发动就如雷霆万钧,滚滚而来,不惜动用大批人手,完全不需要遮掩自身的目的,就这般堂皇入局,诸君耐我何,体现出强大的实力自信。 将这一切付诸行动后,如果能拿下时来新,结果将会很完美。但偏偏在这一环出了纰漏,时来新无影无踪,一记大招被用在空处,可以想象出后面的尴尬和难受,好好的一次行动煮成了夹生饭,让旁观的各方都看了笑话。 付跑也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老爷子付标几次打来电话,很关心现场的情况,得道这个结果后,明显也有乐见他们倒霉的意思。在军方的立场看来,这是相当不错的局面,虽然不能阻止你们来,但看到你们吃瘪也很爽。 随后付标发出指令,从现在开始,尽全力找出时来新,把这个人抓在手里,将会有大用。 付跑对此有不同意见,他觉得老爷子对时来新的有些轻视了。在这个问题上,有很多人犯了同样的错误,将时来新置放在势单力孤的小人物定位上,认为他顶多就是单兵作战能力强些而已,在一方势力面前势必被碾压,不足为患。 付跑觉得很有必要和老爷子谈一次,不要再犯了协会组织同样的错误。 对时来新的抓捕他会马上着手去做,这是一名警察的本分,在与时来新合作的时候,他也不诿言这一点。时来新对此也不在意,付跑保护他的女儿,但会继续不放弃抓捕他,可以看作是一个君子协定。 在发生许多事情以后,付跑对时来新神出鬼没的手段,已是相当忌惮,万一有一天,这些手段用在对付自己这一方上面,那是非常恐怖的,他会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 时来新必须马上着手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通过老丈人身边的亲戚,他得知,老人突发心肌梗塞症状。由于送院比较及时,医生把他抢救过来,但情况不算太好,需要在重症室观察。 另一边的岳母还长期卧床,本身都还要照顾,女儿就变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女儿不良于行,大部分时间离不开大人的照料,更不用说,孩子是需要陪伴的,如果长期没有人在身边看着,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这种状况让他异常揪心。 为今之计,只得向外求援了。本来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文慧的闺蜜好友孟丽,可是在文慧的追思会上压根见不着她的人影,可见所谓情谊根本经不住考验。 这让时来新哀叹文慧识人之不明,关风如是,孟丽亦如是,但转念一想,自己恐怕也在这个行列里面,不然,文慧也许不会不幸至此。 人的命运往往就困在一系列的既往选择中而身不由己 还有就是在文慧那边的亲戚中挑选,他再三思量后仍是作罢,那些人的嘴脸这几年他见识得够了,当中虽有那不饶人的丈母娘的因素,同时那伙人也不是一般的势利刻薄,靠他们照顾女儿,都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女儿究竟托付与谁?思前想后,似乎没有谁可以信得过,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金钱。 他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那是他以前长期合作过的一位律师,叫向群,钱给足了,还是可以信得过的一个人,身上具有很强的契约精神。 “向律师,我时来新。” 对方不出意料地表现出惊讶,停顿了数秒才回应。 “啊……哦,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很意外,有什么可以效劳的?”话口是打开的,这就好办。 “我的情况估计你知道一些,比较复杂,我有件委托不知能不能办。” “知道一点你的事,的确是复杂,因此我希望你说的清楚直接些,我好判断我能不能干得下来。” 不拖泥带水,时来新喜欢。 “我想为我的女儿成立一个信托基金,初期的资金规模不少于三千万,由我指定的银行进行理财和第三方监管。这个基金专用于我女儿的医疗护理、教育和生活费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委托人不会用我的名义,委托中将指定你为基金的管理人,每月袍金三万,所有基金的使用和人手的雇佣都由你来安排,你看还行?” 向群沉吟了一下。 “大体上我倾向于接受你的委托,我希望每月袍金调整为五万,如果你同意,容我考虑一个晚上,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本身就留了还价的余地,五万也在预估的范围之内,不过对方还是留了尾巴,时来新决定加码。 “每月五万袍金没有问题,我同意,而且我想加一条,可以每年递增百分之五。” “你的条件很打动我,基金章程就由我来起草吧。 “好,合作愉快。” 向群不算什么大律师,每年还在为五位数奔忙,这份基金管理人的工作足够他衣食无忧了,况且牵扯的精力很有限,相当轻松的一个委托,给出这么高的报酬,其实是风险溢价而已,加上委托人不用时来新的名义,风险已经大大降低。 时来新打算让岳父出面做这个委托人,不过这需要他能拿得住笔才行,实在不行就让丈母娘上。负责理财和资金存管的银行,他打算用一家境外的银行,联邦势力的魔爪怎么也伸不到那里,让银行和向群互相监督,这应该是目前能拿出来最稳妥的方案了。 第155章 基金 时来新自己也闹不清,成立委托基金算是长久之计还是权宜行事。 他当然希望给女儿一个稳定长久的保障,经济上是解决了,但在同时他也知道,女儿其实最缺少的是亲人的关爱,作为父亲他却无法给予女儿这些,自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使他愧疚万分。 这段日子以来,受到成人世界残酷争斗的拖累,女儿已经失去太多,以她幼小的年纪,她本可以拥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为了她的将来,是时候作一些安排弥补过失,让她尽早过上正常稳定的生活。 因此时来新埋首于案前,认认真真列了一个清单。首先是治疗和康复的计划,他想让女儿尽早接受第二次手术,听说这方面高水平的医疗团队,多是在易鲁帕洲的几个国家,但手术的时机与风险评估必须由权威机构作出,自己不具有这样的判断能力。 这项前期工作可以让向群马上着手,但真正要去实行,无法安排在近期,他尚未有足够的信心让女儿离开军医院范围,还能保证她的安全。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组成一个照顾女儿日常生活和治疗的小团队,应该尽早让向群招聘人手,不然女儿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 还有就是女儿的教育问题,她刚上小学,学业并不繁重,每日定时上课,多安排一些音乐美术课,游戏课、手工课,学习的同时也是一种陪伴,再不济也可以打发些时间。 哦,对了,需要请一位有经验的心理专家,帮助女儿心理疏导。女儿经过这么多的磨折,不免会留下心灵创伤,如果不及早正视,进行一些干预,未来会留下不少隐患,说不好会影响孩子的一生,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时来新写了一个多小时,反复推敲过,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把重要性作了排序,才把清单发给了向群,朝廷不用饿兵,同时他先把第一期的袍金给打了过去。 虽然基金还在筹备阶段,很多事情还没影子,但既然已经收到钱,向群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忙着先去招聘人手。 军医院里面的几人,岳父还在观察中,反倒是丈母娘可以交代一些事情,虽然仍在卧床康复中,毕竟脑子还是清醒的,嘴巴还能说话。 丈母娘是个难缠的人,之前的几年,时来新受过她不少气,说实在话,那点情份早就不知消磨到哪里去了,心中一直就膈应着,能不打交道就尽量避免。不过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时来新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她大概也从丈夫处得知了,现如今花费的钱从何处来,时来新前前后后起码给了五六百万,以后只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又正处于彷徨无计之中,没有像她丈夫那样接到电话就开骂,反倒态度也可以,符合她的基本人设。 时来新就把护理团队和信托基金的事跟她说了,让她照应着,其时医院方也已经安排了新的病房,把静雪和她搬到一起,时来新也觉得这样不错,更方便照顾。 这边交代完毕,他接着开始处理银行的事。选择银行自然是先从过去熟悉的关系中找,有过合作的银行不少,从感觉上还不错的几个人选中圈定了一位,然后联系。 他这是送业绩上门,对方当然是欢迎的,当即表态会把信托基金的事情办好。 既然没打算出面做委托人,他决定以丈母娘的名义来办,于是把向群和银行的人约到一起,两边的人同赴军医院,在病房中现场办公。丈母娘签字,当场就开办了信托基金专用账户,在远处遥控的他,即时往账户中打进去三千万。账户余额变动,显示款项到账,看着银行反馈的到账信息,病房里的各方都松了口气。 不管过去现在,新哥都是靠谱的。 不过钱还不能动,等章程正式出来,在法律上生效了,才是信托基金正式启动的时候。当然,银行方面还有一个理财的责任,对投资收益有一个底限要求,如果达不到,银行的管理费也是大打折扣的,同时银行还有着监管资金去向的职能,或多或少与向群之间形成制衡。 办好这件事,时来新心情放轻松了一些,即使自己有什么意外,女儿这边还有个基本的保障。 军医院的异动,当然瞒不过付跑,现在关于时来新的事情,都是他最关注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报告。 他正在办公室里为如何找出时来新犯愁,结果他自己又跳出来了。 时来新在经济方面的情报,付跑是完全掌握的,此前不名一文,穷得叮当响,但后来突然之间有钱了,给女儿治病专门从国外请着名的专家,花了几百万,即使是富裕家庭,这种花费也是衡量再三的,文慧钱却付得很爽气。 调查过资金来源,结果没有银行间往来记录,说明使用的是现金,如此大笔的现金出现,本身就很可疑,肯定与时来新是有关的,只是无法继续深入调查而已。 及至这个刚成立的信托基金出现,各方都守口如瓶,付跑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资金从头到尾都是一家境外银行在操办,它在国内的分行付跑可以查得到,他有这个权力,知道账上有多少钱,数额竟多达三千万,时来新哪儿来这么多钱? 将这笔钱汇出的是该银行在境外的分行,查到这里付跑就无法再追踪下去了,那银行根本不理会南昊联邦警方的这种要求。 时来新这个人,越查下去,身上的谜团越多,他感到更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 对接下来的抓捕,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敢肯定,时来新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出没着,在吃饭,在逛街,或者在筹划下一次的行动。 此前还有不少人想要抓住他,军医院外围埋伏的人多到都无法统计,现在呢,被吓住了,人全都撤走,即使时来新在他们眼前晃悠,他们可能也只装看不见。 前一段时间警方还在市属的各个地区公开缉捕他,现在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了。认真地检视有关的卷宗,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是指向时来新的,虽然他跟不少宗命案隐隐有牵连,但说到底一切都只是怀疑,因此在法律上,时来新到目前为止没有犯罪嫌疑,是清白人。 时来新是清白的,真是一个滑稽的结论。 无奈中的付跑接到下属外地打来的电话。前几天他派出下属到光州市,也就是当年时来新父母出事的地方去调查,电话里就是汇报这件事的。 电话讲了大概十几分钟,放下手机,付跑眉头锁得更深了,果然是有些问题,他点上烟深深思索着什么,一琢磨就是半个小时,直到张诗卉回来,才暂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张诗卉现在主要的精力放在盯着军医院那边,不过现在轻松不少,外面的“蚊子苍蝇”全不见了,安全方面的压力大减。 她告诉付跑,照顾小女孩的团队已经到医院来上班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安排了课程,由不同的老师给她上课,不过小女孩表现得很不合作,没有闹,只是冷着一张小脸,一声不响,异常冷漠,老师问她问题也像没有听见,让老师很是没趣。 负责心理辅导的老师也来了,好在女孩似乎能听进去一点,可以说上几句话,在其他人看来这已经很难得了。 了解到这些情况,看来军医院方面没大问题了,付跑在考虑是否将人手从军医院撤回来,他把想法告诉张诗卉,张诗卉有些不愿意,她和付跑之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想在女孩身边再陪上一段时间。 “我理解你,女孩的不幸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欠她的,并不完全是因为与时来新之间的约定,你愿意的,就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也让我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处理。我也是有些矛盾了,这时来新,我既想要抓他,又保护着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越是安全,他出现的可能性越小,这叫什么事儿。” 付跑的这些想法不是第一次表露了,张诗卉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女孩的情况不乐观,将来能不能正常走路都难说,又出现了心理上的问题,最近老是一言不发,让我很担心。哎,到底是身为女人,见到孩子的遭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总想着,怎么也得眼见她慢慢好起来,才放心干别的事情。” 付跑安慰了她几句后,就起身离开办公室,他还要出去办点事情,准确来说是家事,父亲相召,想见个面。 走到市警局大楼楼下取车,迎面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看天空,又是个阴天,才见了两日的太阳。 今年是极冷的,这种极端气候在宁越几十年未遇。再加上出了不少事情,使市道相当不景气,许多人早巴望着寒冬早些过去,让见鬼的事情淡静下来,好恢复正常的生活。不过,越是这样想,老天就越喜欢逗弄一下凡人,这股子阴冷老是徘徊不去。 第156章 兵营 宁越的政治生活远谈不上正常化,警方经过一轮剧震后,局长的宝座尚未有安排,这个位置人选的走向,还要视乎继任市长的落实,上任市长辞职后仍属于留守状态,等待着议会的决定,是提前发起选举还是推荐代市长,未有定论。 后面的博弈还在进行中,除了哇哇叫的媒体,事实上各方都不太着急。 就付跑个人而言,他只是希望不要再折腾,宁越已经很脆弱,经受不起了。 因此对于付跑和宁越警方而言,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就是时来新,只要他在不停地扣动扳机,制造着一桩接一桩的杀戮,他不停下来,宁越市就无法安生。 现在稳定压倒一切,时来新的问题是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 付跑往城西开一段之后,前面见到了一排棑老旧的厂房建筑,那里是一处废弃多年的轧钢厂。大型废弃工厂的拆除向来是个大麻烦,长时间难以找到接手的人,便一直空置,杂草长得到处都是。付标看中它的位置,选择把兵营驻扎在这里。 外界一直没有太多关注此处,除了应该知道的人,一般老百姓哪里会将这个偏僻的军营,和宁越的政局联想到一起。 付标将整个特战营抽调过来,调令上的理由是临时拉练,进行城市战的演习。 过哨卡的时候,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自然是认得他的,摆摆手放行。进入到院内,付跑所见,虽一墙之隔,内外的气氛截然不同。从外面看,此处驻兵点非常安静,没有什么人气,里面却是人来人往,显得还挺繁忙,空气中似乎可以嗅到一丝战前的紧张气氛。 看样子是有什么行动。 对军营,付跑太熟悉了,可以说是在军营中长大的,眼下这幅景象,有别于平常的状态,他的直觉应该不会错。 付标对自己所属部队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这处废弃工厂在他眼里就是战时的营地,一切都必须按照战场的规格来安排。 院内到处支起绿色的帐篷,整整齐齐,一排连着一排,营中的办公和起居都在里头,侦察人员远远撒出去,进行严密的戒备,保护营地的安全,雷达车和微波接收塔都高高支起来,发电车的轰鸣声一直不断,防空导弹处于工作状态,步兵战车都是载员进行候命的,保证接到命令即刻可以投入战斗。 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不用吧?付标肚里嘟囔,却不敢说出来,唯恐被父亲听到受训斥,即使他不在当面。 也正因为付标这个大大咧咧的散漫性子,父亲才没让他子承父业去当兵,用父亲的话说,付跑要真当了兵,都不知道要被他军法从事多少回。 把车停好,前面就是付标的战地指挥所,一顶特大号的帐篷,出入口处不停有人进出。 就在他准备抬脚进帐篷的时候,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到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上正有几名士兵跳下来,肩上挂着武器,还从车后座上押下来一个人。 这人头上戴着个黑色罩头,看不到样子,只靠罩头上的两个洞眼看路,自然走得有些磨叽,押送的士兵也不客气,一枪托砸在他背上,他歪扭了两步才站稳。 “我抗议!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是非法拘禁,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我要见我的律师……” 士兵哪里会管他,手上更加上一把劲,在叫嚷声中,半推半拉地,这人被押到后面的营帐中去了。 见到这个情形,付跑却有些兴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冲地进到指挥帐中。 付标正俯视着面前桌上的作战地图,在想着什么。 “要动手了吗?”付跑有些急不可耐。 付标点头,示意他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茶水,呼呼喝了一大口。 “计划要提前了。”他见付跑仍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进一步解释,“我们遇到了更好的时机,原来担心的障碍没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窗口期,不容错过,所以我决定立即着手开始‘灭鼠行动’,准确地说是今天中午开始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一些人漏网,抓捕是同时行动的。现在已经有几批人回来,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所谓“灭鼠行动”,是要把一批宁越地区的贪腐官员彻底拉下马来,靖清政府的风气,换一批清廉有能力,而又有军方背景的人上去,增强驻军在地方的影响力。 行动主要依据的就是时来新提供的那个笔记本,这个计划付跑也参与了制定,所以对所有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些人赶紧抓,赶紧审,争取都办成铁案。而你这边,按先前商量好的,现在就应该加入进来,以警方的名义联合办案,军方则是协助你们,以免外界过度解读。” 付跑胸中最大的疑问仍是未得到解答:“那为什么是……” 付标当然知道他的想法,这才是父子本次见面要谈的关键点。 “王家主动找上门来了,刚取得一致的共识,条件也谈妥。”付跑顿下来,看了儿子一眼,显得有些郑重,“首先他们不会对我们这次行动设置障碍,所有接替的人选都由我们来指派,他们默认结果。“ “易鲁帕洲达尔森发动机设备公司准备要出售,由我们的第二军工集团联合体和王家合资组建股份公司进行收购,达尔森公司资产包中包括了新一代发动机的研发资料,如果顺利,将使我们在接下来的陆军装备竞标当中占据有利的位置。” “我们需要做的就比较简单,停止对时来新女儿的庇护,给她办妥出院手续以后就不用再管。” 付跑被最后这句话震动,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站起来:“这,这怎么可以,我答应过他的,我要保证小女孩的安全,不行,绝对不行。” 知道儿子的性格,也清楚这事情有些让他为难,但对他这种太过敏感的反应生出些不满来,没有做大事的样子。 “当初你和时来新交易的时候,我没有多说什么,我觉得你已经逐渐成熟了,会分清楚事情的轻重,一切的交易都是有时效性的,承诺是有限度的,有了这些做前提,哪怕和魔鬼做交易我都敢。做大事容不得婆婆妈妈的,这就是政治。况且……” 付跑想开口说点什么,他伸手止住:“况且你为他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完全对得起你给他的承诺。你是我儿子,从小我就教育你,要有大局观,意气用事最要不得。” “现在你也是一方领导了,将来还要走上更高的位置,你要为你身后更广大的一批人负责,一点点的不理智就会付出血的代价,慈不掌兵,学会服从于更大的利益。” “王家的开价足够高了,要求也足够的低,如果不抓紧这个机会,我们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去要求别人服从我们的支配,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付家家业,也会烟消云散,我们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敌人仇家会趁机而起,吞噬掉我们!” “最终还是要流血,区别是流我们的血,还是别人的。” 父权威严是根深蒂固的,自小就深植于心底,付跑在外面可以谁的账都不买,但在父亲面前总是谨小慎微,深怕惹到他老人家的不高兴。 付标的话说到这个程度,付跑心中纵有千言万语,都被堵了回来,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决策是正确的,站在大局的层面,必须要做这样的选择。自己的表现在父亲眼里,会显得不成熟,没有能够忠于自己的立场。 他可以把心中担忧告诉父亲,就是时来新实在太危险,付家的阵营或许会为这个决策付出很大的代价,大到不可承受,但父亲会听吗? 父亲可是位杀伐果断的铁血将军,一生经历风浪无数,很难有什么危险会让他惧怕。忌惮时来新手中的枪?这种上不了桌面的理由,不可能对父亲有所动摇,恰恰相反,会引来他的火气,训斥自己的怯懦,过去的教育都见了鬼。 一位真正的军人不可能怕一个杀手。 除去这一层,就剩下那点可怜的道义,付跑对时来新一家的亏欠。 在岩石一般没有温度,只有强硬意志的利益集团面前,简直可笑之极。 但丢人就丢人吧,付跑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为难,一则他不想通过一场流血来提醒父亲,再将时来新摆到政治棋盘上来考虑,那会铸成大错。二则,他不愿如此廉价地就背叛自己的价值观。 大局已定,各方的勾连构建完成,付跑无力去改变什么了,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迟疑和反对,唤起父亲的警惕。 第157章 继任 父子的见面不欢而散,临走前付跑还是不放弃:“您一定要做好安全防范,时来新非常非常危险,这一点再重视都不为过。”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付标叹口气,他距离自己心目中的要求还差得很远, 车开在来时的路上,付跑见到一辆接着一辆的军车擦身而过,满载着人回返军营。不用说,车上都是那些目标贪官,付标正施展雷霆万钧的手段,一夜之间让宁越地区几乎变了个天。 这些人押送回来后,会被连夜审讯,以最快的速度定案,把一份份的供词,财产证明,犯罪证据封存在档案袋里,然后交给临时成立的特别法庭,庭审、判决、入刑,流水线作业般完成过程,在此之前,有一部分人会迎来好运,到相关的职位履新,又一批新官僚出现了。 …… 时来新又见到了卫长青,那是在一次例行巡视的时候发现他的。 这一段时间局势比较平静。自从文慧的追思会过去以后,各个利益相关方一时之间集体失声,被一连串的杀戮所震慑,不约而同地都把爪子缩了回去,一改明火执仗的作风,隐身躲在暗处窥视。 时来新倒不认为这些人会就此放弃,那天在墓园那场声势浩大的围捕,说明他已经惹上了更大的麻烦,有一股新的、更强大的势力加入进来。 原有的这些势力当然也觉察得到,他们暂时停下手中的操作,观察新加入的势力,了解他们如何行事,是题中应有之意。如果这股新势力能够把时来新制住,那就最好,他们乐见其成,不用出手就有人把麻烦解决了。 还有一个原因时来新并不知道,军方已经开始“灭鼠行动”,虽然进行得低调,但对宁越城固有的一批势力带来巨大影响,很多利益关口在重新洗牌,所有在局中的相关方,不约而同都选择蛰伏下来,观望进一步的事态发展。 从那天墓园内外的布置看,新出现的对手势力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全不用顾忌外界的反应,奇怪的是,也真没有人对这件事批评半个字,连平常叫嚷得最厉害的媒体,都视而不见,选择性失明。 就像宁越官方在谈论起经济状况时常说的那句话,总体形势并不乐观。 时来新的危机感更强了,他没有更好的消息来源,很闭塞,对局面的变化缺乏认知,对新的对手也一点不了解,这很让人头痛,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是无法进行作战的。 受困于这种先天上的不足,他只能更勤于进行多方巡察,弥补一下这块短板。每天不间断地对一些重要敏感地点保持观察,希望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协会组织在宁越的那个豪华俱乐部,当然是他重点要关注的地方之一。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他照常让泡影在俱乐部内外兜圈的时候,发现了卫长青这位久已不见的老朋友。 卫长青明显清减了,脸色有些苍白,听说他到国外去了,当初就是为躲避时来新这个灾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与时来新当然有关联。卫长青是被时来新吓怕了的,忽然又出现在这里,含义非同寻常。 协会组织在宁越的机构在时来新的多次打击下已经完全散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高层,下面的喽啰们各散东西,整个组织处于瘫痪的状态。 因此,原来人来人往热闹的会所,如今冷冷清清,鲜少人光临,即使有曾经的旧主坐镇,也很难有大的改观。 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卫长青的回归也有其合理性,至少说明协会总部并没有放弃对这里的掌控,即使是在眼下最艰难的时刻。 卫长青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个暂时还不好说。让时来新警惕地竖起耳朵的,是这代表着协会组织没有僵毙,仍然有活气,暗里还有着某种谋划。 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组织眼下最重要的日常,就是如何干掉时来新,一切都会围绕着这个中心展开。他们的阴谋是什么?不能够掉以轻心,时来新决定死盯着卫长青。 卫长青每天都呆在会所里,从不出外,也很少见外人,只会偶尔打打电话,平常几乎酒不离手,一有空就喝上几口,跟他以往的人设有很大不同。过去的卫长青儒雅自守,有很强的自控能力,而现在则既压抑又放纵。 到了晚上,他似乎不喜欢独处,总要叫上几个女人和他一起,关在豪华的卧室里,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其状态可以用醉生梦死来形容。 与此同时,时来新也在进行其它的一些准备。 他深感本尊的移动速度过于缓慢,与泡影的落差太大,很是拖后腿,于是决定买车。过去买的那些车,由于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购买,估计早就被警方锁定,所以都弃之不用,导致一直无车可用,实在不方便。 他又去订制了几个假身份证,二手车一口气买了多辆,有本地车牌也有外地车牌,统一要求是外表大众普通、不扎眼,质量皮实耐用,有较大容量的车尾箱。 他在车上准备了许多物品,分别停在了多个不同的地点,而这些地点都经过慎重的筛选,花了时间去租赁下来,俗话说狡兔三窟,这些散落在各处的安全屋,就是为下一阶段的难测局势所准备。 这段时间只要一得空,他就坐在地图前面,在上面写写画画,几张地图注满了记号。他在脑子里预想多种突发状况,模拟各种处境,策划出好几条离开宁越的路线。那些秘密停车地点是有讲究的,都是根据推演结果作出的安排,他相信,说不定有一天会用得上。 每天忙忙碌碌下来,当然也没有忘记去看看女儿。教育计划的不顺利,他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摇头叹气,想不出再多办法。 有一位老师提出来辞职,原因是她受不了她的学生一直冷着脸,既不说话也不配合,像对着一个机器人在授课,教不下去了,基金管理人向群给他汇报过这件事情,他表示没关系,不行就继续换,一直换到有效果为止。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那位心理辅导老师取得了一些进展,女儿可以和她说上几句话,虽然不多,也算是可喜的变化。他认为只要给出足够的时间,不怕花水磨的功夫,终会见到更大的成效。 还有不好的消息,岳父的身体垮了,上次的打击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虽然被救回来,心脏依然非常脆弱,能够长期卧床不再恶化下去都要谢天谢地。 岳母倒是恢复了不少,人也有了些精力,咬着牙勉强在照顾两个亲人,所幸手边的钱还剩下不少,有钱使得鬼推磨,万事皆可腾挪开来,不至于无法可想。 时来新考虑,是不是给基金附加上一个新的用途,将照顾两老的事情也覆盖进去。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向群,让他重新修改基金章程,为此他又给基金账户打进去两千万。 在安排这些事情的同时,某天他发现联邦调查局在宁越的驻地有了新的变化,这里换了领导人。 原来戈战夫的办公室位置上已经坐上了新的继任者,一位看上去相当彪悍的汉子,年富力强,只是那个招眼的大鼻子稍有些长歪的感觉。 时来新并不认识这位联邦调查局的新主管,但这位新主管却一定认得他,而且两人曾经见过面,还在黑暗中交过手,新主管歪掉的鼻子就是这次遭遇留下的后遗症。 试想他怎能不对时来新印象深刻?他就是刚从联邦调查局总部调来的邢边峰。 戈战夫曾经组织过一次对时来新的抓捕,在省医院的外围,邢边峰作为外援参与了这次行动,在那所大商场的暗角处,他成功伏击到了时来新,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却意外折羽,这事后来在局里传遍了。 他本是一个颇为自傲的人,他有傲的本钱,在整个联邦调查局系统,他的徒手搏击从未遇到过对手,这次他是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被打败。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场强横野蛮的剧烈搏斗,对手明显并未有受过专业训练,犯了许多错误,一开始就被自己压制,却依靠那强到不讲理的力量,把自己打得晕死过去,生平第一次可耻地瘫倒在地,生死系于敌手。 这种折辱才是对邢边峰最大的打击。 经此一役,他完全失去心气,行尸走肉般回到总部接受问责,面临家法的惩罚。 在关禁闭的期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一条咸鱼,心灰意冷,不想说,不想动,甚至懒得为自己脱困想办法,整日里浑浑噩噩。 日常无聊间,也偶有复盘,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对手平常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却拥有超人的力量,那是怎么得来的? 第158章 软肋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邢边锋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时来新这个人。 之所以盯上他,源于上级直接派下来的一个绝密任务,所谓上级,就是在联邦调查局系统至高无上的那一位,没有人敢轻视他的权威,对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会战战兢兢、万分认真地去执行。 顺着线索,邢边峰一直跟到了宁越,关键人物胡可却在柳河被杀,线索断了。 那个任务却如大山般压在他的肩上,寝食难安,为了完成任务,邢边峰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宁越地区,大河淘沙般寻找新的线索,当时的宁越分部负责人戈战夫也在协助他。 过了段时间,因为一个贪官的贪腐记录失窃,让宁越的政经局面发生剧震,才引起了邢边峰的注意。那个贪官詹毅曾与死去的胡可有过一些不起眼的关联,两人在同一个官员短训班学习过,过去在查案时并没有重视这一点,轻轻就放过了,但在詹毅以这样一种形式再次出现在联邦调查局视线中,给他带来新的灵感。 那份见不得人的记录,很可能是在时来新的手里。因此抓住这个人,拿到那份记录,说不定联邦调查局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即使是搂草打兔子也是要做的,万一成功了呢。 有意思的是,邢边峰的想法居然与戈战夫当时的迫切需求重合在一起,同样指向了时来新一个人。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邢边峰参与了那次的抓捕行动。结果两人收获一场惨败,戈战夫从此与麻烦为伴,邢边峰身陷囹圄。 完不成那位的任务是要被严厉惩罚的,他知道自己绝无幸理。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后,有一天牢门被打开,被告知他自由了,还被任命为宁越地区的负责人,变化快得让人不知所措。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个重大转折的始末,联邦调查局在宁越遭遇到严重的挫败,原负责人戈战夫身亡,地区政经局面剧变,军方趁虚而入,联邦调查局在当地的影响力被削弱到极点。 在到任前,局座特地把邢边峰召去面授机宜,告诉他一项更重要的信息,就是戈战夫死前曾传回过报告,已经证实詹毅和胡可在柳河有过接触,胡可手里那件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詹毅手里,而且胡可也不是王守宁所杀。王守宁也就是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的主谋拧爷,凶手另有其人,最大的嫌疑对象还是最后见胡可的詹毅。也就是说,当初邢边锋的猜测是对的,东西大概率在时来新手上。 邢边峰有机会将功赎罪了,继续完成他的使命,眼下已经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临危受命,来到宁越之后,他才发现情况要比预料的复杂得多。 王家入局了,这条大鳄的降临,令宁越万马齐喑,短短时间之内就把主导权抓在手里,邢边峰没有看到军方的态度,相信两方面已经在接触当中。 这种情形下,作为联邦经济重镇的宁越显得太小了,容不下两强巨大的体量。 宁越风云际会,一场龙争虎斗眼看就要展开。遗憾的是,邢边峰发现自己一方被边缘化了,甚至都不在玩家之列,没有了下场的资格,身在中枢的局座怎会接受这种局面? 更高层面的东西,邢边峰管不了,但他一定要有所作为,不然,等待他的仍然是冷酷的家法。 他依旧把目标钉死在时来新身上。这个人太神秘了,总会作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和其他人一样,在翻看完时来新的卷宗后,邢边锋深深感受到魔幻一般的现实,而且,他的前任也是在翻看同样的卷宗时,被人一枪爆头,凶手很可能就是时来新。 站在警察的角度看,没有任何一宗谋杀案的直接证据指向时来新,不过,联邦调查局并不需要证据,或者说,联邦调查局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寻找证据。 涉及到国家安全,只要有怀疑,就要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即使是错误的,这种错误付出的成本,在保证国家利益的收获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就是上万联邦调查局成员心中的信条,也是局座多年来自上而下灌输的。在局座的治下,联邦调查局在国家的政治版图上越来越重要,大家执着、激进、狂热,富有进攻精神,成绩斐然,但同时免不了被政敌责难,攻击这个部门野蛮跋扈、知法犯法、制造冤狱、争权内斗,而且这些说法好像还很有市场,导致部门形象在公众面前被抹黑的厉害。 有个强力的领导人就是好,局座顶住了所有的压力,为大家遮风挡雨,大家才得以继续负重前行。 联邦调查局的人马一向是放开手脚办事,时来新的犯罪事实有证据还是没证据,并不重要。 对于办案,每个人的切入手法不一样,邢边峰有自己的一套,不长的时间里,宁越行署就已经找到了不少线索。此刻他正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细细查阅这些收获,陷入苦思冥想。 邢边锋也不可能想到,他念兹在兹的调查对象,同一时间正注视着自己,那些费尽心机找到的成果,也被一览无余,看个通透。 时来新被这人展示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自己的照片被贴在了最当眼的地方,想要看不见都不可能。联邦调查局的人办案好像和电视剧里面描写的差别不大,在办公室里竖起一张大黑板,上面贴满的嫌疑对象的照片,代表人物关系的黑线纵横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人对自己就这么感兴趣?阴魂不散一般。 本以为上一任的戈战夫由于同时是协会组织地区负责人的关系,与自己产生冲突有必然性,现在这个前提不存在了,想不到还是没有放过自己。难道戈战夫在临死前一刻说的是真话,联邦调查局有针对自己的命令下达?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们下手的? 被这样一个拥有非一般权力的执法组织盯上,任谁都会睡不踏实,难道墓园那次围捕就是联邦调查局安排的?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 这个推论是成立的,但时来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黑板看将下来,时来新的脸色开始发青,在自己的照片旁边有一张小一点的照片,上面的人物居然是瑞芬! 时来新本尊的那张照片他记得,是几年以前的一张大头照,公司简介上用过。其实与现在样子比起来,变化还是不小的,自己照镜子就知道,除了五官区别不大外,脸部棱角、气质、发型都有改变,如果不是拿着照片仔细对照,除去极为熟悉的人,很难从有限的几眼里把自己认出来。 瑞芬那张照片明显是最近的,从背景能看出来是在一个厂区拍得。 下面还贴着一溜熟人的照片,有宽爷、小丽等人,都是在“欣欣小吃店”时候认识的,旁边还有一组杂乱地贴在一起的小照片,时来新仔细辨认下才看出来,是瑞芬的丈夫英建磊等一干镇上旧人。 在瑞芬的照片旁边,用黑笔写着几个黑字:通讯锁定。 嘶! 时来新猛拍脑门,既然他们能够找出自己和瑞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追踪到两人的通讯记录,再通过宁越地区的手机定位找出自己,幸好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和瑞芬联系,不然联邦调查局就可以轻松逮到自己的位置。 真要感谢这帮神探的工作习惯,将成果都展现了在自己面前,不然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有一根黑线把时来新的照片和瑞芬的照片连接,再延伸出新的线条,上面写了“海月介里滩”,跟着是几张尸体的照片,当日那几人的样子他都没细看过当然是脸生的,想必就是他们吧。 居然连这些也翻出来了,联邦调查局锲而不舍的工作态度,当真给时来新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他们又找出了自己另一处软肋,有新的麻烦要来了。 怎么办,马上联系瑞芬让她离开海月,避开联邦调查局的视线? 瑞芬一个弱女子,能够走逃得出联邦调查局的控制吗?恐怕很难。 神探们也许不会直接伤害瑞芬,但把这个消息出卖,让其他方面知道呢?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玩起来并不困难。 时来新可不敢把瑞芬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操守上,而且这些人有操守吗? 他突然有种要把邢边峰干掉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这也起不到多大作用,除非把整个部门端掉,他还没有疯狂到这种程度,况且也保证不了不外泄。 看着眼前的黑板,时来新本尊愁眉不展。 还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什么是砀山?” 问号写得很大,字下面郑重地加了杠。 靠,这又涉及到时来新的另一个秘密,他的表情很精彩。他不担心修炼的秘密会被人猜到,相信这帮人想破头都联系不上超自然的事物,只是砀山这个修炼基地要不安全了,另外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有难度,实在棘手。实际上,砀山也是他设想中的撤退路线之一,这下必须要更改了。 第159章 浮躁 世上不缺聪明人,去了一个戈战夫,来了一个不同风格的邢边峰,不声不响地做下这些布置,就把时来新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地步,尚未出手已让他束手束脚。 时来新眉宇间的忧色更加浓重。 他拿过地图和笔记本重新审视,看着宁越和海月之间那遥远的距离,陷入沉思。 山不就吾,则吾往就山。光靠瑞芬自己脱困,很容易弄巧反拙,让对手发现瑞芬对自己的重要性。 那么,就自己过去一趟,其实隐藏在海月是个很好的选择,海边修炼的效果也不错,尤其是那里经常发生的雷暴,对泡影很有好处。 他现在无法乘坐飞机、高速列车,开车去最快也要两天,加上回程起码是四五天,问题是他可以走开这么长时间吗? 肯定不行。 他感觉到协会组织在酝酿着反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发动,但可以预料,那将是使尽全力的一击。 那个时刻不会等很久。 在此之前,他必须守在宁越,再度大开杀戒,把一切危险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也意味着瑞芬那边,他将鞭长莫及,若出事他是来不及救援的。 现实就形成了一个两难全的局面。 能够存些侥幸的,就是希望联邦调查局并不知道瑞芬与自己关系有多深厚,他们或许会将之视为一步闲棋,处于可用可不用的的状态。也许有机会等自己把宁越的事情处理好,回过头来把瑞芬这边的漏洞补上。 想到这里,他似乎把自己说服了,心情放松了一些。 犹豫着是否让泡影继续在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室盯下去,还是再去卫长青那边看看,一时间下不了决断,竟少有地举棋不定起来,僵在了原地。此时心里的烦躁涌上来,人也开始坐立不安。 发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时来新便走下车去,把车留在停车场,缓步来到江边,看着下面滔滔江水在出神。 这时他想起一个很无聊的男人送命题,妈和老婆掉到江里,你会救哪个? 他遇到了现实版,女儿和文慧,救哪个? 难就难在要选择,被迫作出选择。 他喵我为什么要选择,全都要不可以吗? 他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开始发挥威力了,人也清醒不少,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厢情愿的错误,下意识地逃避不愿遇到的局面,不能客观地作出最坏的打算。 联邦调查局哪会管你冷棋还是热棋,找两个人随便把瑞芬拿住,就可以试出自己的真实反应,成本低得不行,这步棋怎会不用。 宁越这边没错,铁定不可以走开,瑞芬那边本尊不过去,也未尝不可以把事情办好。 还有,宁越这里也太被动了,干等不是办法。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卫长青身上忽略了一些问题。 协会组织在宁越的俱乐部是众所周知的,很明显不过的所在,这时把卫长青这位过气老倌找回来,暴露在外界的目光面前,此举是否有些太刻意。 当然,可以解读为,这是在宣示协会组织并没有放弃宁越这方宝地,强调一下存在感,既然还在,对时来新还是要继续死磕的。有了这个必然的预期后,卫长青就吸引住了注意力,大家都期望看到他接下来搞的事情,他越低调,就显得越有阴谋。 连时来新也免不了这样想。 如果这是一个策略,那么这个策略是成功的。 发动者不会是卫长青?他只是一个傀儡? 时来新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但随之又有新的疑惑,难道连协会组织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操盘手另有其人,联邦调查局吗?从他们思考的路线来看,不像。 还有谁? 时来新始终还是吃了屌丝草根的亏,信息面太窄,对政治不敏感,生活在底层,不等于说你就了解了这个社会的底层规则。 最可怕的是看不到的敌人,他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 苦思冥想了一整天,时来新心中的焦虑不断累积,使他烦躁不安,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来。 情绪到了极处,难免有种冲动,想要马上驾起泡影,将那些敌人全都爆头。 当准星对准卫长青的脑袋时,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激发,这个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让泡影直上九霄,下面的宁越市浓缩成一个密密麻麻的规整水泥斑块,宽阔的大江在上面只有一条细线的位置,横穿过整座城市,一直往东面弯弯曲曲延伸过去,极目望去,隐约可见弧状的海平面。 胸中的郁闷消下去不少,无来由地想起那句偈语,“若能知心行,能画诸世间”。 人世间实际上非常狭小,因为所谓人世,只在人们那颗七窍玲珑心的方寸之地,真实的物质世界里哪里有什么人世间。 人心可能是宇宙中最善变的所在,能搞清楚了才奇怪。 想不通就不要想,为心之所向而疲于奔命,到头来得到的也只是幻觉而已。 因此才有了唯过程论,人们真正拥有的是那段历程。 来吧,让我们把这场战争进行下去。 这是时来新一个人的战争。 将车子随便停在一处内街,时来新戴上日常必备的帽子,圈上围巾遮住口鼻,藏身于人流当中,缓缓向前行。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走在军医院围墙外的大街上,尽管用泡影巡视过无数次,对这个街区非常熟悉,但难掩真实的陌生感。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重心将放在这一带。无论对手用何种阴谋诡计,布多少迷阵,这里都是主战场。 多次失败的教训,已经让外间认识到,用围猎的方式对付时来新,很难收到效果,相反,凡是进入时来新视线的敌人,都会被毁灭。久而久之,已经没有敌人愿意站到时来新的面前。 为安全计,还是躲在暗处,去攻击他的弱点,才是最佳策略。 时来新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要抓到他的女儿只有到军医院。 时来新同样知道这一点,只有这里露出破绽,才真正能威胁到自己。 每天泡影的密集巡视,都仍不能让他完全放心,特别在知道有新的阴谋在酝酿的情况下,必须加强对这里的监管,泡影看全局,他自己查缺补漏。 在大街上逛了很久,绕着军医院好几圈,眼睛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面孔,看来那些暗桩基本上都撤掉了,但要说全部绝迹,那还很难说。 时来新像是无所事事,不停地吃吃喝喝,在那些小店里一坐就起码半小时,悠闲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观察每个细节,脑海中的泡影视觉审视每一幢建筑,探究每扇窗户后面的秘密。 这项工作很琐碎,但必不可少,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把街区变成自己的主场。 尽管肉眼可见,外界对时来新本尊的缉捕力度放松了许多,一度布满军医院外围的苍蝇蚊子,被收回去不少,但不能就此以为自己的安全可以不用担心,只需要一颗从暗处发射的子弹,就能把自己解决掉,他狙人的事情干多了,可不想被人狙。 对附近的情况大致心中有数之后,他准备进行一次压力测试。 他亲身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是存了引蛇出洞的想法,吃透这里的沟沟坎坎,营造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局部环境,才能保证在以后行动中的安全。 他来到一家房产中介的门前,找他们的原因是门脸最新,证明他们在较近期开的业,如果是桩子,就应该在那时候就安插进来了。 进去后都是正常操作,和别处没区别,中介了解需求,然后推荐符合条件的出租屋,最后一名经纪带着时来新去看房。 一连看了好几家,有一处还蛮不错,五楼、窗户朝向正好是军医院大门,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他的确很需要这样一个地点,假如事态紧急,本尊在此直接架起狙击枪,就可以封锁整片的大门区域,任何人的进出都要受到威胁。平常就在窗帘后面安放望远镜,他能够住在这里长时间监视,和到处活动的泡影形成互补。 就这里了,交过钱,简单把手续办好,对方将钥匙奉上,马上可以拎包入住。 一切安排妥当,和房产经纪人道别分开,泡影却一直跟着这位回到中介所,近距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观察了两个小时,没见到有异样的举动。 眼见夜幕降临,时来新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窗户全拉上窗帘,人却悄悄离开了房子,回到自己的车里,把车开到房子的附近,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好,黑暗中远远看着,正好看到房子周边的情形。 而泡影就如一枚小小游鱼,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时而跃高,时而就低,把附近所有人家的门户都拜访一个遍,尤其是那些面朝出租屋的窗户,更是一个都没有遗漏,都要确定里面是否躲藏有监视的目光。 结果一切都比预想的好,这附近没有不安全因素的存在。 第160章 拜托 接着时来新从街尾小店买来外卖,回出租屋享用。吃完饭,他着手安装电控望远镜,共有两台,一台高倍对准军医院大门,基本可以看清楚进出人员的脸孔,另一台设置广角全景,尽收大半个街道的画面,全部实时播放到电脑屏幕上。 他还把停在街边车子的行车记录仪打开,他这个是非标品,独立长航时电源,可以遥控,镜头笼罩着自己这间出租屋,也把画面传输到电脑屏幕上,保障驻地安全,至此,一个小型的监控中心宣告完成。 然后把地图摊开,再度埋头研究。他把军医院街区分为A、B、C三个区域,A区是出租屋所在的核心区域,要求是完全控制,清除所有阻碍行动的因素。B区是安全检查区域,经常巡视,发现不确定性因素。C区是撤退路线,需要每日维护。 当一切安排得差不多时,夜已深沉,时来新不忘让泡影飞往军医院,和女儿道一声无言的晚安,女儿也早就睡着。 泡影也不再飞离病房,静静悬停在房间的玻璃窗外,为女儿守夜,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位置,病房内外都在掌控之中,泡影的子弹随时可以封锁房门。 时来新本尊也没有躺下,而是盘腿而坐身心入定,使用“导引术”里的呼吸方法,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这种状态他可以保持很久。而且脑海中的泡影视野始终保留着,保证了他能够在病房有异动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当然,从人体恢复的角度来看,这还是比不上睡眠。 一夜无话,第二天也在平静中度过,时来新没有让泡影离开军医院区域,不再去理会卫长青之流,除了吃饭就没有离开过出租屋。 清早的时候,他给安华玉的“影武士250”账号发出一封私信,询问可有方法安全地把人弄到国外去。 他思来想去,认为比较稳妥的办法还是让瑞芬躲到国外,相信出了国门以外,联邦调查局的爪子就伸不过去了。出国的渠道明的暗的有不少,大不了多花钱摆平。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时来新对安华玉有特别的信任感,照理说两人相交并不算深,而且安华玉的背景绝不单纯,不像表面那样只是一位老师,但时来新就是先想到了他。 安华玉很快就回复,问及瑞芬的基本情况,得知并她没有被缉捕,也没被控制,还是自由国民的身份,难点只是在不惊动监视者,秘密地出去,目的地不被泄露。他可以代为安排,只需要付一些费用即可。 接着两人在平台上商量起来,要把人送去何处合适?外国人的地方怕瑞芬不习惯,时来新属意兰芳港,那是一个主要由昆昊人组成的海外小国家,生活比较安定富足。安华玉却有一个意外的提议,昆北。 时来新此前从未考虑过这个地方,那边和南昊联邦既是同族又互相敌视,紧紧挨着却彼此陌生。他从小被灌输的信息就是,那边很不安全,社会混乱人民困顿不堪,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实在有些可怕。 两边没有直航,明明隔江可以看到对面,却有如万丈鸿沟,彼此间来往必须通过中立的第三国,谈不上有什么安全保障,时来新没怎么考虑就否定了。 时来新还提出,先把钱给安华玉打过去,越早安排越好,晚了怕不安全,安华玉回说钱不急,到时再说,放心误不了事。说完各自下线去办事,时来新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按照和瑞芬约定好的,时来新给她的手机上发了一条只有两个特殊符号的短信,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乱码,瑞芬看到这些符号,就会知道启用一个特殊的邮箱。当初做这个安排的时候,瑞芬还笑问他,你是做间谍的吗,这么神神秘秘。 时来新在邮箱里存了一封信,信里说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一些人,结了仇,那些人找不着自己,现在盯上了她,她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他正想办法让人帮忙,将她送到国外去躲一阵。 为了不让瑞芬太害怕,他把情况往简单里说,只是再三叮嘱她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很快就有人去接她走,让她做些准备,千万不要准备行李,也不要在花店经营的日常中表现出有异常,一切照旧就好,到出发时候就像出门上趟超市一样就可以了,钱物都备好的不要担心。到傍晚的时候才收到瑞芬的回信,估计才下班没多久。 瑞芬回信的字里行间散发着焦灼,对时来新的安排她没有意见,只是非常担心他的处境,希望能尽快见到他。 时来新看到回信后,觉得自己似乎是蛮不负责任的,瑞芬跟了自己后,不能陪在身边不说,出事了还连累人家,突然一封信,就把瑞芬原本平静的生活打破,突然要被送到国外去,将一个人孤身呆在陌生的环境里飘零,可以想象得到那种没着落的心情。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满怀歉疚,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还是回了信安慰瑞芬,自己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解决,等事情了了,自己就往兰芳港寻她,然后去周游世界。画了一张大饼,捡着好的说了不少。 末尾他才说了一句最老实的话:只有你安全了,我才会安全。 阖上电脑前,他还仿佛听到那边一声幽怨的轻叹。 没过多久,安华玉那边有消息了,他将计划详细给时来新列清楚。由于瑞芬身份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正常出入境是没有问题的,在原住地开具证明,办理护照的手续都由他的人搞定,然后加插进一个最近成团的旅行团里,集体办理签证,这个团不乘飞机,乘坐的是邮轮,最大程度躲开了联邦调查局的监视,他们主要盯着的是机场还有陆路口岸。 邮轮的东主是艾瑞肯国的一家公司,船上自然就属于艾国的领土,联邦调查局就算事后发现了也没有用。从海月的港口出发,目的地是奥里国,中途会在几个国家靠岸游览,整个行程是五天。 安华玉强调瑞芬在途中不要上岸,免得出现意外,会安排一些人暗中全程护送。 聊到这里时来新就明白了,怪不得一个旅行团可以火速成团,日期还那么凑巧,敢情团员都是安排的,安华玉这份人情不小。 到达奥里国后脱离旅行团,通过当地的渠道把瑞芬送到兰芳港,这一程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偷渡,兰芳港与奥里国隔海相望,两地共组自由贸易区,来往互免签证,使用一艘兰芳港所属的游艇,就可以无风险地把人送到,兰芳港的住处自会有人提前准备好。 整件事情的难点其实是一开始的位置,如何能够不惊动那些监视的人,从海月脱身出来。 安华玉给出的方案是,用那辆隔天就给花店送货的小货车。先把司机换成自己人,依旧按照规律过来送花,在出发的时刻让瑞芬混上车的货厢,店里借着整理上货暂停营业,安排一个人穿着瑞芬的衣服在里面忙碌,应付那些监视的眼睛,天色暗下来后找机会撤离,小货车这边则直奔码头让瑞芬立即登船离开。 看完后,时来新慎重考虑良久,觉得方案可行,合理安全,直接同意了,马上给安华玉回复,安华玉那边其实已经在办瑞芬的护照,效率没话说,时来新感动表示,兄弟的这个情我记下了。 全程作价五百万,定金一半,人安全送到后补齐,这钱花得值,时来新付钱爽快,立刻往安华玉给的一个账号里打进去二百五十万,让对方马上启动。 事情落实了,在通知瑞芬以后,时来新轻松下来,憋了好几天的一股子担心消散不少,不过人还没有动身,瑞芬要到达兰芳港才能真正放心。 接下来可以专心地对付宁越这帮人了。 例行检查一番军医院内圈儿的情况以后,泡影往高空飞去,准备巡视附近高层建筑的楼顶。这次飞得比较高,有接近万米的高度,这里快到目前本尊控制力的极限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伸量一次自己的能力,检验修炼的进度,结论是进步非常缓慢,几乎在原地踏步。看来修炼还是很讲究环境的,没有一个像砀山这样的地方,要取得进展很难。 时来新遗憾之余,正准备降下高度的时候,忽然在头顶斜线45度角,大概两千米距离的位置,很突兀地出现一个高速的飞行物,黑乎乎的,飞行时将途经线路上的云层搅得七零八落,带着强烈的呼啸,看上去声势很凌厉,转眼间就已经到达泡影的头顶。时来新也看清了它的模样,通体的深黑色,机首和翼展正面呈尖锐的扁平状,机身是完美的流线型,发动机喷口往外喷射着蓝色尾焰。 高空高速侦察机?! 第161章 降落 时来新对这种神秘的战略性机种是久闻大名,现在终于见到真身了。 就在这架飞机掠过泡影头顶的瞬间,他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好好看看它,于是发动了泡影跟上去。 启动后才发现泡影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与这架黑色飞机距离越来越远,很快就只能看到它的尾喷口所化作的光点在天边一闪而逝。一分钟之后,本尊对泡影的控制距离达到极限,脑海里的画面开始减弱变形,这是警讯,他只好止住操作,控制着泡影顺势拐弯往回飞,要是由着它的惯性继续走,自己将会失去对它的感应。 时来新觉得可惜,未能看清楚这架高空侦察机的细节。不过,这短暂的奇遇,也让他有不少的收获。 高空侦察机是处于超音速巡航状态,目前泡影的极限速度尚不到超音速,但他感觉到泡影还能再快,只是有些能力还没有得到恢复,也就是说泡影离全状态还有差距。然后就是本尊的能力还达不到要求,制约着泡影的表现。 这是老问题了,宁越的事情让他一直脱不开身,不能前往砀山专心修炼,因此平常就难有寸进,泡影的能力就得不到充分开发。 他希望尽快把麻烦都解决掉,其它的都抛开,只专心修炼,说什么也要把修为先搞上去。 泡影返回,时来新控制着它往下降落,另一边还在琢磨,全球只有一个国家有这种飞机,就是艾瑞肯国,这样公然飞到联邦的领空,也太霸道了。平常听网友说,艾国的侦察机在全世界范围内通行无阻如入无人之境,今天是见到活的现行,这些传闻一点都不假。 说到底这也是艾国的技术优势,别家的飞机飞不了这么快,导弹打不到这么高,根本就拦截不了它,纵然愤怒也无济于事,还要封锁这方面的消息,以免惹起民间的不满,让政府丢尽面子,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每个国家都一样,就像大家都穿着皇帝的新衣,互相默契地不拆穿出来。 南昊联邦跟艾国也算是友好国家,他们也照样不给面子,唉,看高空侦察机的飞行方向,是要穿越联邦的国境到昆北去吗?恐怕是的。侦察机应该不会使用固定航线,下次守株待兔也没有用。 他转念间又忽发奇想,要是用泡影的子弹,能把它打下来吗?似乎可行,虽然现在泡影的速度不如它,但电磁弹射的子弹比侦察机要快得多,只要瞄的位置对,打下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把它打下来会有什么后果?强横的艾国会不会迁怒于南昊联邦?等等……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泡影继续缓缓降落,下面的城市在渐渐放大,忽然他察觉到,画面当中有一个小点在移动着,在一片灰调建筑群的背景衬托下,像一只在慢慢游弋的小虫子,如果不注意,还很容易忽略掉。 这个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了能看清楚一点,他加速降落。那小点在画面里逐渐放大,当距离接近到三千米以内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辨认出来,那是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的外形很奇特,三角飞翼布局,进气道在靠近机头的上部,进气口有明显的隐身设计,机腹处凸起的幅度比较大,表明比较大的内置仓容量。 时来新的军事知识不算太丰富,也看得出来,它好像不是联邦的无人机型号,很可能是外来品。 无人机巡弋的速度并不快,不紧不慢地在一片空域中盘旋,但飞行的高度远远超出一般无人机,时来新可以肯定,这已经是属于军用的范畴。 侦察用无人机执行任务的飞行高度越高,安全性越好,说明它携带的雷达和光电系统性能更强,所获得的情报更清晰、侦察的范围更广。 从那个大机腹来看,搞不好可以变成内置弹仓,成为察打一体无人机,加上它的隐形设计,如果隐形效果好,可以称得上是件大杀器。 今晚是怎么了,才和艾瑞肯国的高空侦察机相遇,片刻之后又看到了不明国籍的无人机,南昊联邦的领空真要变成不设防了。 就无人机的活动空域来看,正好涵盖着军医院一带,难道也是关注着军医院动态的某一方?都用上这种无人机了,这家势力不简单。 如果今晚不是偶然往超高空飞上一回,还发现不了它,估计它在这里的侦察活动不止一天两天。 时来新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气息。 先进的无人机是威胁,也会是一条线索。时来新决定等等看,希望见识一下后面操纵无人机的那只黑手是谁。 无人机依旧在盘旋着,它的头部下方,伸出来一个活动的电子吊舱,圆圆的顶端有规律地旋转着,偶尔会闪出一抹光电探头的银色反光,丝毫察觉不到在它的头顶,有个隐形的怪物和它一同移动着。 时来新得以近距离研究这架飞机。 他还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有关无人机的资料。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生产先进无人机的国家不多,很快他就找到了相关的信息。 在易鲁帕洲有一款“思想者”无人机,与眼前的这架飞机很相似,除了一些细节,其它大同小异,可以判断它是同源的改进型。由几个易洲的国家联合研制,在技术与性能上不比最先进的艾国无人机差。 这就符合他此前的猜测,果然是与易鲁帕洲的势力有关。 很可能就是协会组织。 这些外来势力光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联邦国土上任意行事? 联邦也算是一个在国际上有实力的国家,经济规模在前五之列,岂能像百年前那样孱弱,任人欺凌。一定有国内的势力在支持着他们。 只是这支国内势力找不出来,使得他很是不安。 发现无人机确实是个机会,让他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找到它后面的人,因为无人机始终是要降落的。 时来新在出租屋里收拾了些东西,就出门下了楼。这种无人机的降落需要一大段标准跑道才行,标准不比一般的民航机场,但也差不得太多。因此,这架飞机的固定降落地点也许会在比较偏远的位置,搞不好上百公里都有,超过了他对泡影的控制距离,他本尊也须跟上才行。 他上了车后,没有发动,只是静静地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脑海里的注意力锚定在那架无人机身上, 休息着,等待着,一直来到下半夜,飞机突然拐头,摆脱原来的巡航状态,向着东边飞去。 时来新随即睁开眼睛,启动汽车朝着相同的方向驶去。数十公里对于天上的飞机来说很轻松,但对地上追赶的汽车,是段不短的距离。 无人机在最前面飞,速度不快,泡影为了照顾本尊的速度,远远在后面吊着尾巴,时来新则穿街过巷、努力在地面跟上。 往东边飞了十分钟左右,无人机开始把高度降下来,泡影紧随,时来新原本跟得有些勉强,这时终于松口气。 在下降姿态中保持了一段时间后,下方出现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在一片黑暗中特别显眼,赫然是一条环形封闭的高等级道路,蜿蜒盘旋,有些地方又是笔直的,占据着很大的一片区域。灯光来自于道路两旁密度很高的白炽路灯,将这条道路照得像一条暗夜里的玉带。 根据泡影在高空看到的地形地貌,他推测这里应该是宁越市东侧的一处私人赛车场,他没有到过这里,却听说过,此处名叫“硬石赛车俱乐部”,有十多年的历史,由宁越一帮家境优越的官二代、富二代经营着,省内很有些名气。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无人机的驻地,利用赛车场的直道进行飞机的起降,完全没有问题。 无人飞机在茫茫夜色中犹如一只大鸟,纵身俯冲向下面的跑道。有一个工作人员早已站在跑道中间,双手挥动着旗子,在头顶合成一字,然后分开往下摆,不断在重复着这个动作,降落指示灯放射出大量散射的光线,将工作人员的身躯晕染成黄色的背景。此时气温已是相当低,工作人员身穿厚厚的连裤工装,自他口鼻处喷出长长的白烟。 无人机轻盈地降落到跑道上,继续保持着平稳往前滑行,起落架上的滑轮摩擦着粗粝的地面,机身有些颤动,恰好磕到一个凸起的地块上,稍强烈地颠簸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直到惯性动能消退,机身缓缓停在了直道的尽头。 一辆拖车开过来,停在无人机身前,挥旗的工作人员将小旗帜夹在腋下,小跑过来,帮着把拖车的尾钩与无人机机腹下的一个挂具连上,伸手拍拍机身,向着车上的伙伴喊了一句,然后跳上拖车,开动车子,将跑道上的无人机拖走。 无人机被拖到一处高大宽敞的库房大门前,库门一旁停着一辆大型货车,货车上的集装箱被改装过,变成一个房车车厢模样,两旁各有一排车窗,车厢顶部是一个扁圆形、可以旋转的微波发射接收塔,整合有好几种的设备,功能很多的样子。 第162章 绑架 这辆巨改型房车车厢后面有一扇门,此刻敞开着,泡影往车厢里窥视,可以见到里面摆满了各种仪器、屏幕,指示灯在亮起不同的颜色,当中两个同样穿着工装的人,坐在操纵台前。 他们见到拖车上的两个同伴下车走过来,都伸出大拇指,表示一切顺利,然后四人走到一起,在讨论着什么。借着库房明亮的灯光,这下可以看清楚了,有两人的外貌明显不是昆昊人的特征。 接着他们一几人起动手,把无人机推进库房,停在中央处,这里早已备好各种工具和电脑等物,整齐摆成几排,几人开始进行日常的保养和检修。 看得出来,几人配合得相当熟练,分工明确,进度很快,忙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完成了固定的工作,边谈笑着、脱下粘了油污的手套,神情轻松,一天的工作完成了。 其中的三人先离开了库房,剩下一人坐到电脑前,敲动键盘填写设备保养日志。 几分钟后,日志写完,这人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离去。 他看到在灯光下自己伸展着手臂的影子,张大嘴巴要打个哈欠,忽然他瞪大眼睛,哈欠也被吓没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旁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刚想扭头,喉咙里的喝问还没有能发出声来,脖子上的动脉已经遭到一记重击,他立刻失去知觉,趴倒在电脑上。 袭击他的人当然就是时来新,自他身后露出身形,看了眼被袭击者,自语:“快要天亮了,剩下的得抓紧才行。” …… “爸,时来新的事情,我想了好几天,仍然觉得那样不可行。您严重低估了这个人危险性,他或者他的团队有非常出色的战术能力,杀人神出鬼没,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支持他,在没有彻底弄清楚这些之前,冒然启动敌对行动,这很不明智……” “我承认,王家的条件是很好,好得让我们难以拒绝,但被绑在他们的战车上,与未知的敌人作战,要搭上我们的人身安全,似乎太冒险了,风险不可控呀。” “况且,我与时来新的约定,我真的无法作出违反它的事情,当中更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女孩,我做不到。您也许要责备我感情用事,不像做大事的,但这次,请允许我,让我自己去决定,我请求您,就这一次!” 付跑在江边晨运的时候给父亲打的电话。 今天他起得很早,因为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刚蒙蒙亮,他决定不再躺着,既然这件事情让他如此煎熬,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去制止这件事情,他承认,在各种复杂的情绪里,恐惧占的比例最大。 不能与时来新为敌,其他人,不合作顶多失去利益而已,机会有的是,何必在乎一点得失,但这个人,会让你失去一切的。 在江边,吹吹早晨的寒风,人清醒了不少,忽然产生一丝冲动,要给父亲去电话,之前不敢讲的,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他觉得再不明确把想法告诉父亲,就会产生很可怕的后果。 或许父亲忙了一夜,刚睡上床没多久,又或者正在开一场重要的会议,不想被打搅,管它呢,无论如何也要打这个电话,就是现在。 付标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他设想中的大发雷霆,说了一句付跑不是很懂的话,然后就挂了线。 “你可以不去参与这件事情,那就不算毁约了,放心,我也不会下达任何的指令,我方什么都不用做。”随后,付标叹了口气,“欸,你呀。” …… 军医院的术后康复专科,上个星期来了一位新的医生,叫杨子元,三十来岁,正处于职业生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原来在首都政府直属医院上班,经验与资历上无可挑剔,调来宁越上班算是低就了,据说是为了方便照顾家人,主动要求调动的。军医院方面当然举双手欢迎,特地为安排他术后康复科室副主任的位置,待遇安排得不错。 杨医生来院里上班后,多看、多做、少说,工作作风稳健,反响还不错。他对时静雪这位长期康复的小患者格外关注,才刚来,就主动要求接手她的治疗。虽说上班没有几天,却已经出入时静雪的病房许多回,亲自动手为小女孩做各种检查,态度还非常亲切,格外对她讲了不少话。时静雪虽然还是沉默以对,但看得出来,态度上并不抗拒,一来二去,他和病房里的文慧母亲都熟悉了,把老人家感动得不得了,里里外外地夸赞杨医生。 今天一早,杨医生就像往常一样过来了,他先到其它病房查房,例行看了一圈儿,最后才走向时静雪的病房。正好有位护士推着轮椅过来,凑巧,这位护士也是才来上班没多久,两人在病房门口相遇,医生和护士之间四目相对,不为外人察觉地点了一下头,杨医生先进了病房。 抬眼就看见病床倚坐的小女孩,旁边病床上的外婆仍没有起来,躺在床上却睁着眼。 “小雪,今天我要给你做个检查,待会儿去一趟影像科,先进行核磁共振。” 这是医生的权力,只是通知,并没有商量的意思,病人只需要无条件服从。护士也进来了,熟练地把轮椅推到病床的一侧,然后上前帮小女孩翻身,女孩瘦弱,体重轻得很,护士把她抱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老人家这时也从床上坐起来,跟杨医生打招呼。招呼过后,杨医生今天显得有些匆忙,没再和老人聊天,眼看着护士已把女孩在轮椅上安顿好,就率先走出了病房,轮椅跟在他的身后随之离去。外面有付跑的人,正坐在长椅上看手机,这会儿抬起头多看了几眼,见是熟悉的医生护士,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又低下头去。 医生与护士一前一后,在病床区不紧不慢地走着,离开这个区域后明显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 脚下不停,杨医生原来从容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还带着一丝急促,身后的护士也没有落下速度,只是口罩下的呼吸变得粗重许多,肉眼可见那三角形的隆起位置在有力地一吸一张。 前面路口左边通往影像科,杨医生一行却拐向右边,再往前走一段,他们选择一个人特别少的电梯间,摁亮了下行箭头。 杨医生略皱着眉头,看着上面标板上亮起的数字,后面的护士则回头,四下里张望着。 电梯间里的气氛出现一丝紧张,小女孩坐着也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只是仍然默不作声。 “电梯下行。”电梯门打开,传来提示音,里面没有乘客,三人走进电梯,按了一楼。 转眼一楼到了,医生和护士快步出来,丝毫不停歇地向大楼外走去,大楼出口外的空地上停靠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 就在即将出大门的时候,却迎面遇上一位熟人,准确说是小女孩的熟人,给她上语文课的那位老师。老师从外头进来,准备上楼给静雪上课,她并不认识医生,一眼看到轮椅上的女孩。 “咦,这不是小雪吗,要上哪儿去呀,待会儿还要上课呢。” 女孩依然沉默,轮椅后面的护士说话了:“正要送去做检查,很快就好。” “行,老师在房间等你。”老师点头,继续往里走,走了没几步,不禁回头看了眼,见医生和护士走得有些急,这会儿已出了门,正走向门外那辆救护车,车门早打开来,立刻有人跳下车接应他们,动作超常地麻利,好像一点时间都不愿意耽搁。 老师略顿住了脚步,偏头想了想,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充满文艺的脑袋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懵然地回头继续上楼。 外面的救护车已经启动,来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大门值班的保安见到来车,也没过问,抬手就打开电动闸门,让救护车顺利驶离医院。 出得大门,救护车司机猛踩一脚油,迅速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 车上的杨医生和护士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除去口罩,看向小女孩。这时,女孩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看两人,然后把目光移向窗外,呆呆地出神。 第163章 寻踪 时来新手里举起一个宛如手臂般粗细的扳手,随手砸在面前的一排仪器上,在坚硬的合金扳手击打下,那些薄铝和塑料制成的仪器外壳,比纸糊的好不了多少,轻易地就被砸碎变形,仍然通电的线路发生短路,冒起黑烟、不住在爆出火花。 接下来,扳手敲向控制台,瞬间使这里又是一片狼藉,遥控杆断裂掉到地上,控制面板碎成几块,里面的控制电路板也弯曲得不成样子。之后他环顾这辆无人机遥距控制车内部,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不存在修复的可能性。 这还没完,他又下车,跑向停在库房里的无人机。无人机的外壳估计是碳纤维制造的,非常坚韧,他用扳手砸了几下,用上不小的力气,只能砸下去几个凹下去的大坑,对里面的破坏估计很有限。 他索性找出来一罐汽油,全部倾倒在机身上,在引擎上也倒了些,做好这一切,他再看看散落在几个角落里的人体,他们身上穿着一色的连裤工装,此刻都不动弹了,每人头上套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然后,他走到机库门口,在步出大门之前,打着了手里的一个金属打火机,回头一甩手,扔向无人机机腹以下的地面,那里已经积了一滩汽油,立刻被打火机上的火苗揽着,而后蔓延开来。 时来新没有再回头,跑向自己的车子。当他发动车子,将赛车场甩在身后的时候,才听见一声爆炸,声音并不太大,估计不会传出去多远,只是有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在赛车场上空很快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车子向西边开,目的地在宁越市的南部,泡影早已探明了一条最便捷的道路,可以不再进入宁越市,直接到达那里。 当他在处理赛车场的收尾时,泡影就先一步抵达目的地,宁越市南区城乡结合部,地铁纵线的总站。 泡影沿着露天的地铁铁轨寻去,来到地势开阔的列车调度枢纽阵列,有超过十五列长长的列车并排停在一起,只有留意观察,才可以见到几条冷清的支线铁轨引向别处,不然很容易被忽略掉,铁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堆厂房建筑,那里附近都是荒郊田野,只有这片厂区孤零零杵着。 根据四名无人机团队成员的交代,这片厂房是地铁列车的专用维修厂,他们的上级就在这里。 四人是分开拷问的,把他们的口供相互印证,所得到的信息可信度就比较高。 他们原本受雇于易鲁帕洲一家军工企业,专业是军用级别无人机的操作维修与保养,是一支多年配合的团队,最近受到重金的诱惑,跳槽到西易鲁帕老牌贵族——古斯塔夫家族所拥有的一家企业,随后很快又被外派到南昊联邦来。 而位于宁越南部的地铁列车维修厂,是他们的雇主在南昊的合作伙伴所拥有,据他们所知,他们收到的命令都是从这里发出的。直接指挥他们的是一位南昊方面的老板,他们在宁越的一切行动都得听从他的吩咐。 他们称那位老板,王先生。 得回来这些信息以后,时来新感到,那个不知名的对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从赛车场来到地铁总站调度场,用了四十分钟。出发时天刚大亮,抵达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繁忙景象。站场内调度灯号不断变化,发车铃声不绝于耳,一列列地铁列车有次序地出发,列车车轮在轨道上刮出“吱吱”刺耳的声音,不间歇地传来。 时来新将车子停到一堵围墙的后面,这里是地铁总站外面一个比较冷僻的所在,躲开了大部分的视线,也可以近距离监视那条唯一通向维修厂的公路。他没有下车,而是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一整晚没睡,需要恢复一下精力。 附近的地形早已通过泡影侦察得一清二楚,那家维修厂位置很好,周围视野开阔,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很难,不过由于厂区占地很广,如果熟悉里面了望哨的位置,还是有可能找到空隙的,毕竟那是家生产经营性的企业,并不是要建成一个堡垒。 休息了一会儿,他拿出笔和纸,画下维修厂概略的俯视图,在上面做了几个记号,接着控制悬在厂区高空的泡影降落下来,开始新一轮的巡查。 首先需要确定厂区首脑的所在位置。 这并不是太难,看上去环境比较好、私密性强的办公楼,守卫严密与别不同的地方,进出人员的精神状态等等,几个因素加在一起,基本上就可以圈出高度怀疑的目标。 那些生产维修车间、仓库、食堂、生活配套设施,第一时间被忽略,剩下的就是办公区。 这里厂区占地面积很大,维修厂需要对列车整车进行维修,那是行业特点所决定的,时来新就见到同时有超过两列列车停放在车间里,但办公区则小得多,位居偏东边的一个角落里。 搜索范围已经缩减到比较狭小,因此没有费多少功夫,时来新就把目光锁定在那幢比较新的办公楼上。楼高五层,顶层有一半设计成露天的花园式景观,另一半是间装修得不错的办公室,当然所谓不错,只是相较于厂内其它办公室而言。 现在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三十刚出头,作为号令一方的负责人,可以说相当年轻。 时来新当然不会认识他,他是才从首都来没有多久的王超。 小古斯塔夫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留在秦都不来宁越,也许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冒险行为,自然珍惜万金之躯,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至于外界的看法,他人已经到了南昊亲自坐镇,够交代的了。 王超很不以为然,那个时来新真就那么可怕? 他承认,时来新在墓园区干掉拔哥的一幕,手法干净利落,事后毫无踪迹可寻,很专业,很让人吃惊。他命令下面的人反复搜查,在外围布下铁桶般的包围,结果没有一点用处,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找着。 下去这么大的手笔,完全落到空处,他很感挫败。宁越首战,出师不利。 他曾经召集智囊进行复盘,从头到尾推演数次,还是找不出最合理的解释,狙击手的位置在哪里?两千米、三千米?还是三千米以外?真要从超自然现象去找寻答案吗?得手后又是怎么撤离的,就算他们用合适的、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混出去,那狙击器材呢?那会是很沉重的一堆东西,怎会一根毛都看不见? 最后结论是,这是一场策划精彩、执行完美的行动,对手能力不可小觑。 王超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作为高门大阀出身的世家子弟,这绝对算是个突出优点。他很早就参与处理家族中的事务,更在政府部门有任职,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被视为家族后备梯队的主要人物之一,担负着不少的期待。 现在他经验、资历、能力都已具备,政治上的心智也成熟,是到了要独当一面的时候,因此宁越的事情,可以说是他的首作。可惜头开得不好,但此时他就算要缩回来也不可能,他和宁越的关系被那些看不见的规则锁定了,除非他放弃,不过放弃的代价非常沉重,在家族内部将失去许多重要的机会,没有办法,这就是游戏规则。 起初,在王家与古斯塔夫家族的磋商中,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为家族挣回来不少利益,被族中诸老赏识,他相当兴奋,决定趁势追击,小古斯塔夫保命不敢来,他就亲身上阵,虽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他们也让出了足够的利益,族中主要决策人都没有异议,同时也认为这时涉足宁越,具有战略上的意义,符合家族的整体布局。 小古斯塔夫隐在身后,也不好完全不作为,召来宁越旧人卫长青,准确说是把他自易鲁帕洲押送回来,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他会害怕得潜逃。让这位曾经的宁越负责人来到台前,向外界表明协会组织的存在感,虽无多大的实际意义,但总比没有好。后来小古斯塔夫往王超的私人账户上打款两个亿,说法是生日礼物不知道送什么好,干脆就给现金算了。 王超不缺钱,那指的是小钱,几十万、几百万之类,家族财雄势大,但也要算算有多少房头,要养多少人,正常来说,除去私房财物,公中每月会定额划账一些钱过来,衣食无忧而已,其它的就凭自己本事了。 还算小古斯塔夫会做人,不亏帮他在宁越顶缸,这才是最实际的表示。 王超压根就没有打算见卫长青,甚至连自己来到宁越的消息都封锁住,不向外面透露出一点。然后为宁越之行做了大量的功课,当中自然少不了有关时来新的详细记录。 第164章 兴废 王超谨记族中长老的教导,欲迅速把握一处局面,首先要做到知史、知势,这就需要大量的案头工作,没有人可以为你代劳,只有依靠自己的脑子去理解消化。 在这个基础上方能产生自己的判断,进而知兴、知废,才算是入了局,介入到事件中去。 知史、知势、知兴、知废,尚停留于纸上谈兵,属于庙算阶段,如果连庙算都没有胜机,就干脆不要做。 接下来就要实操,要有方法论。那就要知己、知彼、知进、知止,每一样都需要清晰地刻在上位者的脑中。一方话事人可以不知道今天账上有多少钱,可以十天半月不出现,这四点却不可不深察。 不断重温史、势、兴、废四点,可以让人对时机降临保持警惕和敏感,从而产生有创造性的解决方案。 大多数的成功者,不是本就要成功,是现实进程的必然,时势会造就一位成功者,不管你愿不愿意。 能够生在王家,本就是幸运儿,自己还如此努力,王超认为,不成功没有天理。 将宁越的基本情况摸熟以后,王超意识到,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原本控制局面的本地保守派,由于国际金融中心绑架人质案的崩盘,已备受打击,人心离散,完全失去了对外来势力的抵抗力。这个时机来宁越,简直不要太好。 唯一可虑的是军方,他们敏锐地抓住了窗口期,一举介入到宁越地方事务中来,利用一份贪腐的名单,把残存的保守势力完全肃清,扶植自己的代理人上台,占据了许多关键位置,宁越完全变了天。 即使是王家,也没有直接与军方正面硬刚的资本与意愿,双方本就不是敌人,相反在不少事情上有着合作。整体上可控,斗而不破,各凭手段掠取利益,这也是联邦里各大势力间共存的主要模式。 不过,近年来军方很不安分,插手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引起了其他各方的注意,一些联手反制的动作出现了。 按照整体实力来说,军方当然是首屈一指,但在南昊联邦立国之初,为防止军人坐大干政,就警惕地设置了许多保险阀,将军队拆分成多个独立军区,国家中枢名义上遥领,各军区还留有一定的自主权。 同时,有意让各大家族的势力都可以不受阻碍地伸手进来,敞开各阶层军官的门槛,不停地掺沙子,成为一锅杂烩,最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做法很成功,致使南昊联邦这个本由军阀组成的国家,居然从建国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军事政变之类的事件,军队涉政不深,这相当难得,相较于那些政局乱糟糟的国家,南昊这方面已经很不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经过建国后近百年的洗淘,军方势力分久必合,慢慢又汇成几股较大的势力,但已经不能单纯将之视作军队的派系,而是混合了军、政、商多种因素的利益集团。 政治局面复杂混乱,是南昊联邦的一大特色,多年如此,也形成了一种混乱的秩序,国际上一些政治研究学派创造了一个新称谓,“非廉政效率型经济”,来定义这独属于南昊联邦的格局。 除去军方,还有一方势力王超时刻关注着,就是联邦调查局。 那位联邦调查局的当家人范世冠,在国内可是出了名的霸道。他崛起于草根阶层,不知交了什么好运道,一路官运亨通升至这个重要的位置。 由于这个部门的特殊性,联邦调查局局长的官阶级别不算很高,手中的权力却大。 联邦调查局预算不公开,是可以进行独立调查的司法系统外暴力机关,让人很容易就产生可怕的联想,足以在南昊政治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无论他们倒向谁,谁就得到了重要的砝码。 在范世冠铁腕作风的影响下,联邦调查局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外界树敌过多,他估计也难有再度升迁的机会,因此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多年,动都没有动过。只是将这个部门经营得像铁桶一般,暗地里将爪牙伸得满世界都是,暗杀、跟踪、监视、窃听、卧底、绑架、刑讯、黑狱等等手段层出不穷,铁幕重重,谁都看不透,许多官员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它的阴影笼罩之下。 联邦调查局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忌惮的存在。就连王家都无奈地认定,家族内部潜伏着联邦调查局的耳目,只是不知道藏得有多深而已。 联邦调查局在宁越有传统性的布局,开始时是为了对付从隆江对岸潜入的昆北特工。而后宁越更发展成一个重要的经济重镇,联邦调查局中枢相应将宁越的机构被升级为行署,并和本地势力多有合作,在本地的底子比较厚实。 上一任宁越地区的负责人戈战夫就是一个有双重身份的人,他同时也是协会组织在宁越的首领。这是双方都默许的,可以视为联邦调查局和协会组织一次较深层次的合作,王超就曾为营造这种局面出过力。 两家彼此需要,联邦调查局需要经济方面的支持,而且顺着协会组织的那些企业,把影响力下沉到社会各界,协会组织则需要联邦调查局的特权,解决一些难题,为经济活动扫清障碍。 协会组织只求财,不玩政治,本身就很对联邦调查局的胃口。也只有这样,联邦调查局才放心地接纳协会组织的渗透,并有把它发展成外围组织的打算。 如果不是遇到了时来新这个异数,此番尝试说不定会玩儿得更大。 联邦调查局在宁越吃的亏不小,新负责人邢边峰的也到任了,新人事新作风,他尚未表露出清晰的立场,现在正是双方的观察期,将来未尝不会再续前缘。 当然,王超花在时来新身上的时间最多。 王家来宁越不是为了打打杀杀,也不是单纯为了对一个小小的时来新进行报复,这个地方他们来了就不会走,就要攫取利益,这是整体布局的需要,时来新只是个借口而已。 但回到战术层面,时来新这个坎又是绕不过去的。不除掉时来新,谈什么强势介入,何来面对各方的底气,又凭什么要求利益的再分配。没有这颗人头挂在谈判桌前,没有人会把你当真。 开局不利,墓园行动铩羽而归,面子上相当难看,王家都没好意思正式向各方打招呼。虽然大家都知道王家要入局,要来分一杯羹,但表面上都在装糊涂。 搞不定时来新,你好意思来见大家吗? 王超被憋住了,但又知道这时不能示弱,相反需要震慑,需要杀伐果断,需要更加强势。 发而不中,反求诸己。他只有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有关时来新的点点滴滴。 军方掌握着解决这件事情的钥匙,就是时来新的女儿。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不会交出这把钥匙。 幸好,王家身旁还有小古斯塔夫这帮冤大头,他们手上有军方需要的东西:新一代军用大功率发动机技术。 军方对这个技术无法拒绝,有了它,陆军的新一代战车换装就不是空中楼阁了。这一步牵涉到重大的经济利益,军方不但愿意交出钥匙,还默许王家的进入宁越。 这无疑是王超又一次漂亮的斡旋,不光解决了眼前问题,还与军工联合体合资,成立新一代战车的生产企业,空手套白狼,拿小古斯塔夫的东西,套取到巨大的利益前景。 第165章 盯上 小古斯塔夫这次是出了血,但他不得不然。不解决掉时来新,他继位的合法性就受到质疑,算是一次有价值的牺牲。协会组织和它背后的西易鲁帕老贵族们,既然进入逆风的航道,就有了准备支付代价的觉悟。 这些都是王家应得的,不过只有聪明人才懂得充分去挖掘它而已。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王超再度踌躇满志。 如果……如果今天的行动顺利,那事情就完美了。 王超点上一根雪茄,舒服靠在老板椅上,目光移向窗外,远眺向地铁总站的方向,仿佛还要越过这视野的极限,穿透这些障碍,投射到那座军医院。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屏幕却显示无信号,奇怪,他又把遥控器拍了拍,还是老样子,有些不安涌上心头,向外喊一声:“来人。” …… 同一时间,时来新也结束了休息,睁开眼睛所见,远处的维修厂似乎多了些活气,但仍是荒凉得不像话,目光所及都是灰色、黑色、还有锈色,巨大的车间棚顶还落有一层白色的积雪,如同一幅失落的工业文明画像。 他感觉腹中有些饥饿,决定找些吃的,便一边下车,一边还继续在脑海中关注着王超的动静。 有个助理模样的人走进办公室,垂首而立,作恭敬状,听王超叽叽呱呱讲了几句,马上拿起电话拨出去,听筒在耳边放了有一分钟,看样子是没有人接电话。 助理马上变得有些紧张,放下电话向王超摇摇头。王超一副生气的样子,还拍了桌子,从外面又叫进来几个人,指手画脚地吩咐了一番,那些人随即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辆越野车从厂区开出来,车速很快,沿着门前的公路驶过来,在时来新的面前呼啸而过,时来新看清了车里人的模样,正是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几人。 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赛车场那边出了问题,若不出意料,这辆车就是前往查看的。 王超则继续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不知和谁在通话,一反方才胸有成竹的状态,动作表情中透露着一点焦急与忙乱。 随着时间过去,时来新吃了点东西,厂区里的王超也没有再打电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过来又走过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来新心中一动,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的行动? 他越想越是不安,这种感觉不断潜滋暗长。 不对头,这几天就怕军医院出什么事儿,一直不敢走开。昨晚到现在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女儿那边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可别有意外。想到这里,在厂区里的泡影腾空而起,急促向着军医院方向飞去。 两分钟后,泡影就出现在病房的窗外,房间里的景象让时来新倒抽一口凉气。 女儿并没有在她的病床上,只有一床掀开的空被子。她外婆坐在旁边的床上,正低头抹着眼泪,哭得很是伤心,房间里站了好些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两个看上去像是付跑安排在这里的人,他唯一认识的是张诗卉。众人有的在安慰老人家,有的在打电话,闹哄哄忙成一团。 他心道不好,脑袋瓜“轰”的一声,心跳得厉害,头皮开始发麻,但还是竭力稳住心神,拿出电话拨给付跑。 付跑接到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医院出事了,静雪失踪,同时她的主治医生和一位护士也不见了踪影。”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时来新的心像被火燎烧着,一时做声不得。 “第一时间就想要通知你,但联系不上。事情是这样的,主治医生说要推静雪去做检查,我派去的人见都是熟悉的面孔,认为没什么问题,就没有管。谁知道,去了就没有回来。后来,有一位给静雪上课的老师是目击者,她说刚好在大楼出口处碰上了那位医生,他们正推着静雪要出门,还打了声招呼,后来他们就上车离开了医院。”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位医生和那名护士劫走了静雪,他们的身份其实都有问题,稍加追查就可以查出来,但蹊跷的是没有人去验证一下,我的人无法接触到医院的行政事务,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是军方纵容了这件事情?”时来新打断了付跑的话。 “不不,这绝对不是军方的本意,这点我可以保证……” “对你的保证我已经领教过一回了,这是第二次,你说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见到,我这边正在想办法补救,警局这边的人我都已经动员起来,正在全市搜索,我相信很快就有回音,请给我一些时间。” “敢动我女儿的人,我必与他不死不休。”时来新咬牙道,“凡是与此有关的,就是一条狗我都不会放过,全宁越也许你最清楚,我是可以做得到的。” “你又要大开杀戒?我知道你能做到,太血腥了,这座城市都快让你们搞垮啦,就请你缓缓,等我的人来处理,不论哪一方的人都不可以无视警方的介入,我们代表着正义,难道你会觉得正当的方法解决不了问题?” 时来新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焦躁的情绪主导了他全身,不想再和付跑无谓地费口舌,他恨不得马上把这座城市一把火烧掉,然后不管是谁,都要为某些人的错误陪葬,愤怒和毁灭充塞着他的脑际。 “告诉我,他们是谁,不需要证据,你猜的就行。” “不要乱杀人,不不不,不可以这样,你这样肆意杀戮,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有何区别?我可是警察,没有根据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难道你希望我从军方或者警方里面找目标吗?别考验我的耐心,说还是不说?” “我……我不敢肯定,这也许和王家有关……” 付跑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的电流声,对方挂了电话。 “王家!” 时来新本尊坐在车里,闭目皱着眉,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一切的事情都还有机会去改变,而改变的契机就在手里。 稍微冷静下来以后,他立即用手机上网搜索资料,从“宁越地铁车辆维修厂”开始查找。 这家维修厂是宁越地铁成套设备提供商建立的,专门为地铁公司所属的所有列车提供维修和保养服务,是地铁运营必不可少的配套设施。 宁越整体地铁设备的供应方,是总部位于秦都的“南昊轨道交通设备制造集团公司”,这家公司是南昊联邦的寡头型制造企业,联邦国内的大型装备制造订单大都被他们承揽,业务遍及造船、港口机械、矿山采掘设备、轨道交通设备等等,实力非常雄厚,许多领域垄断了国内市场。 联邦的大中城市如果兴建地铁,南昊轨道交通设备制造集团公司基本上是他们的唯一选择,所谓招投标也就是走过场而已,因为参与投标的各家,都是这家集团的子公司,或者是参股企业,宁越市当然不会例外。 这家集团背后的持有者,就是那神秘的、传说中的四大家族之一,王家。 维修厂属于王家,那王超呢?这些关系昭然若揭,目标就定在王家。 时来新可不会去寻找证据,那是警察的事情,既然王家在使用无人机监视军医院,那王家就脱不开关系,就必须承受时来新的怒火和报复。 他也设想过,到最后,即使确定不是王家动的手,女儿并不在他们的手上,找人的事情也肯定着落在他们身上,王家不是势力很大吗?那就请他们把力量用在正当的事情上吧,谁叫他们本来就不安好心,这上面,没有谁是无辜的。 到这份上,他也管不了许多。 本尊念头动过,泡影在几分钟之后就又回到了维修厂。 在早前的侦巡中,他就基本了解过维修厂的守卫力量,掌握了里面安保人员的位置与配置。 首先是厂区高点的了望哨和分布在外围的摄像头。维修厂原本的安保监控并不严密,只是稀稀落落地安装了数十个摄像头,对准一些比较重要的位置,甚至还是固定摄像头,型号很老旧的产品,整体上还不如一些住宅小区。这也正常,只是一个低价值的厂区项目,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设备与技术也乏善足陈,不会有什么人穷疯了盯上这里。 估计是王超他们进驻之后,也不满于这里的陈旧设施,重新安装了一批新设备,使这里实际上有两套系统。新安装的设备组成一个新的独立监控系统,只针对厂区的一个重要区域,也就是王超所在的办公楼为中心的一片,区域不广,但密度却很高。 这套安保系统先天不足,后期的补充也是权宜之计,以专业的眼光来看当然是漏洞百出,因此王超的团队用人手补不足。 第166章 王超 从时来新侦察所得,在厂区里不从事生产,到处游荡无所事事的人有三十多号,被他标签为安保力量。他们没有统一着装,不过有着一个细微的共同点,在他们的胸前都着有一个很小的金色徽章,仔细看来,那是一个圆形标志,也许是王家企业的标识,可能是族徽也说不定。有了这个记认,便能轻易区分出安保力量的团队来。 在厂区的几个制高点,有了望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值班,外面的人要靠近厂区,很快就会被了望哨发现,由于没有看见探照灯之类的设备,时来新可以断定,这些人手里有红外夜视仪。 想到此节,时来新不免心中一动。一直以来,泡影在正常视角下是隐形的,但在红外条件下能否做到就不得而知,还有其它的环境下,比如雷达照射下会有什么效果,都是他想知道的,此番适逢其会,倒是要借这个机会测试一下。 看得出来,这个团队相当重视了望哨的建立,时来新进行了了望哨的视野模拟,没有发现明显的死角。 其余三十人的安保人员分布在厂区的各个重要地段,大门处不用说,有五个人,配备了长短武器,移动式的电控不锈钢门闸,正对门闸处居然还有沙包掩体,显然,他们对门岗亭的防护和射击视野不太满意,增加这道掩体后,正门的防护稳固了许多。 然后是两到三人一组的巡逻哨,通常有五到六组人在同时巡视,对核心区域进行防控,看他们的活动路线,很可能是依托内层的安防系统,层层分区巡逻,每组人都有固定的分区,但重要的区域都会在几组人活动区的交汇处。 换言之,这些重要区域的巡逻频率是别处的几倍,而王超所在的办公楼则是核心中的核心,是所有巡逻组的重叠区域,巡逻哨的存在密度非常高,几乎没有空窗期。 王超的办公楼,也是安防系统的中枢,本身就配备了将近十人的保安力量,安全系数相当高。而且不排除有些地方布置有暗岗,这是时来新暂时发现不了的。 一群很专业的对手。 在狙杀古斯塔夫时,他曾经面对过协会组织的严密防护,但那次他的目的只是杀人,任务要简单得多,简直是降维打击,高空来去,即使再严密的防守,也影响不了他。 这次王超的团队带给他的感受就困难许多,因为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救人,决定了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硬石赛车俱乐部那边应该已经把消息传来,无人机机组被端掉的事情曝光,肉眼可见,维修厂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明显的改变就是巡逻组的数量增加,巡逻人员的武器配备变成了自动步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个小时后,有一辆车从外面回来,就是此前出发去赛车场的那辆。这些人回来后没有多久,维修厂就提前下班了,厂里的工人陆陆续续走出车间,从大门处有秩序地离开,在接到通知的短时间内,无关的全部人员完成撤离。 时来新本来还有一丝期望,期望那些人会把女儿送到这里来,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看来是不可能了。想想也是,王超脑子正常的,也不会把人质放到自己的身边来。 但要想知道女儿的下落,还须紧盯着王超。 让工人离开厂区,可以去除各种杂音,降低安保的压力,起到坚壁清野的作用,是一个很有效的举措,起码把时来新盘算很久的,装扮成蓝领工人混进去的方案废掉。 所以只有等待,等到夜幕降临,环境最有利于他的时候再行动。 这一整天也快将过去,总站列车调度区依然繁忙,现在估计是下班的高峰时间,发车的密度在增加,不停有列车进站,有更多的列车发出去,更显得缩在角落里的维修厂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 王超的焦虑没有停歇过,咖啡一杯接着一杯,整天闷在办公室里,没有踏出去过一步。此时舌苔长得很厚,吃什么都是苦的,只有抽烟才能使味觉舒服一点。 他深深吸进去一口烟,居然感觉到有些甘甜的味道。把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在松软地毯上来回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仍是黑屏的显示器,心里又活泛开来。 信号断掉以后,他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直到派出的人传回来确凿的消息,大事似乎不妙了。四人组成的无人机机组,全部罹难,无一幸免,死因是被塑料袋窒息而死,不知道他们死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种杀人手法很……很轻巧,王超脑海里只搜到这个词,似乎有些对死者不敬,但又很贴切,能使出这种手法来的,无一不是老手,干净利落、波澜不惊地就把事情办了。 此外,凶手还把价值过亿的无人机、控制单元毁个一干二净,没有修复的可能,看得出对手的缜密。 更让人心惊的是,无人机基地的遇袭透露出一些潜在的信息。首先,对手是如何得知基地所在位置的? 这架无人机对雷达波有大幅度缩小反射面积的效果,加上体型小巧,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来无踪、去无影,敌人很难依靠通常的雷达装备发现它,这种无人机性能可靠是经过实战检验的。 通过隐秘的渠道,小古斯塔夫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它运进南昊,算是下了血本。关键处不是钱的问题,这种装备通常有钱都买不到。 在宁越的天空上,这架无人机是没有任何对手的,没有雷达的可以发现它,它的飞行高度又是南昊所有类型的无人机不能企及的,在这个使用环境它就是空中霸主。 幸好它没有配备武器,攻击手段都被阉割掉,是侦察专用型无人机,不然它的威胁就太大了。 要说它是被追踪,让对手顺藤摸瓜找到了基地,打死王超也不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通常最容易被归咎上的原因,就是出了内鬼。因为很难查,又有着太多的可能性,什么破事儿都可以往里装,还可以用来卸担子: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还有一点,既然无人机基地曝了光,维修厂这里还安全吗? 王超觉得在这个事情上不能有侥幸心理。维修厂这个点要查出来,难度并不比赛车俱乐部高,未虑胜,先虑败,先做好对最坏局面的管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凭维修厂这点人手就真的能保平安?王超真的有点缺乏信心。 因为还牵涉到另一个大问题,赛车场那边的事是时来新干的吗?除了他,王超真想不出还有谁。其它有这个能力的势力,断不会冒着与王家彻底敌对的风险,来干这件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 只有时来新这种对手,不管不顾、你死我活的敌人,才会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 只不过,这与王超原来的估计很是不符。他原本认为,时来新个人身手很强,也有一到两位相当厉害的帮手,人手单薄,算不上一方势力,虽然非常危险,但并不能摆到桌面上来硬碰硬。 只要能防住他的暗杀手段,威胁性就会大减。就像维修厂的这番布置,这里的地形天然不利于狙击手行动,还有几十号人严阵以待,不可能出什么问题,除非调来一批武装人员,进行强攻。 现在王超要重新估量时来新的能力,没有一个大势力在背后帮助他,是不可想象的。 谁又能保证时来新不会调动数十、上百人,来包围维修厂? 王超开始害怕,原来自己一切的策划,都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爬满额头。古斯塔夫、拔哥、戈战夫等人被杀后的惨象,一起涌入脑际。 他突然有股冲动,拿起手机要拨打一个电话,告诉那边:我现在很危险,请来帮助我。 当手指即将触及到按键时,他的动作停下来了,把手机又轻轻放下。他不甘心,如果把宁越看作一次试炼,那就太单纯、太浪漫了,属于自己的机会没有抓住,是最不可饶恕的。 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可想啦? 不会,还有得选择,还存在着很多的可能性。 如果现在告诉外面的人,时来新将会出现在维修厂,有兴趣来拿时来新人头的人会不少。 把这颗人头送给别人,王超还不愿意呢,甚至不由自己亲自去取下来,都难以接受。 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为这一刻?关键时刻如何能怂。绑走时来新的女儿,就是为了要把他逼出来,现在不是达到目的了?是的,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内,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意外,没有问题的。 危险总是伴随的机会,王超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案,好到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点赞,也许只有政治上的老手才能拿得出来。 第167章 外援 他拨出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他早就想打,只是没到时机。 “邢署长,是我,王超。” 在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办公室里的邢边峰有些意外,但王超这个宁越政局里来的新鲜人,他必然知道,也了解过王超的背景,正如王超也会拿他做功课一样。 “哟,王秘书长,真是想不到啊,能接到您的电话,是我的荣幸,有什么用得到兄弟的地方,您尽管说。”王超有多重身份,还有公职在身,但此刻用那些称呼好像都不适合,邢边峰记得他有个慈善基金会秘书长的职位,这帮子门阀子弟就喜欢些虚头,显得低调有派,所以就用了秘书长这个叫法。 “不敢不敢,您太客气了。来宁越这段时间,一直都想拜您的山头,只是被些事情绊住了,现在也算一偿心愿。也真是巧,我这边刚收到些消息,和时来新这个人有关的,我估计你们最近也在忙着找他,特地来告知一下。” 邢边峰对前任戈战夫的事情非常清楚,戈战夫和协会组织之间的勾连,在局里并不是秘密,也算是非公开的前度遗留事项,转到他手里,他有些犹豫不决。能与协会组织再续前缘,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件好事。 之前戈战夫在协会组织拿到的分红,有一部分会划到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账上,同事们的不少福利都在这里面支出。现在暂时停了,行署上上下下都伸着脖子在看。 有钱固然是好事,于公于私,邢边峰都不会拒绝,关键是上面的意思不明朗,邢边峰为人保守谨慎,没有上面的明确授意,他不敢擅自拍板。 今天王超亲自打来电话,还是有关时来新的情报,太重要了,邢边峰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据可靠情报,时来新此刻在地铁总站的列车维修厂附近,准备要进攻维修厂厂区。我呢,也正好在这里,带了一些人,做好了战斗准备。后来我听说,此人罪行累累,连你们也在找他,我想吧,人多力量大,把你们也算上,我们一起共襄盛举,为宁越除掉一个大害。” 不愧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那傲气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前面客气劲还没过,立刻就打起官腔来。邢边峰撇撇嘴,不就是心里没底,多找人来帮忙吗?连求援也如此脱俗,好像在给我好处似的。 不过,时来新这人是不容错过,但要是跟得太紧巴,人家还会拿捏你,端端架子总没错。 “哦,王秘书长您也知道,我也是才调到宁越来,两眼一抹黑,连手下几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认全,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以内部整改为主。时来新这个人吧,是犯了不少事儿,民愤极大,是社会治安方面的,属于警方管的范围,我们过问太多不合适。那边负责的人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付跑,我这有他电话……” “邢处长,这个先不忙,我和你的前任戈战夫是老相识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秦都贵局总部里,当时你们局座也在,我跟着首长们开会,你们局座的风采让我记忆犹新,那一席话振聋发聩,在场者都获益不浅呀。”王超颇善言辞,发现邢边峰在拿乔,忙捧出那尊大神,让邢躲闪不得。“也就是那回之后,我充当了一次桥梁,把古斯塔夫介绍给了戈战夫,两人开始一系列的合作,各方面都相当满意,你们局座好像也关心过这件事,只可惜后来……” “好在,你来接任了,秩序也恢复了正常,有些事情你也该关心一下,同时,你也可以和秦都那边多联系,把情况充分了解清楚,才好开展工作嘛。况且,你我二人认识以后,好多问题处理起来也方便。” 王超把话说到这份上,邢边峰就不敢再打哈哈了,上面没说合作继续,也没说不合作,而且潜台词中,还有王家出面的意思,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能卖王家一个人情,这本身也是不错的一桩事情。 “能够得到王秘书长的关心,边锋感激不尽。边锋虽然人微言轻,工作上不敢自专,但朋友间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您只要有需要的,一句话,我竭尽全力去办。维修厂那边,我立刻派一队人过来,绝对是精兵强将,到时候,我们两家里应外合,时来新逃不到哪里去。” 见邢边峰顺杆爬上来,王超也有些无奈,真是个老油子,好吧,许你一个人情又如何,只要你能配合我,搞定时来新比什么都强。 “好,能够请来邢处长这种高手,我们就更有信心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宁越地面,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交道会越来越多。” …… 不知自何时起,天上开始洒起了雪粉,点点细碎的白色微粒飘扬下来,直撞到人的脸颊上,被热气一烘马上变成小水点,冰凉的、刺刺的,像根根小针插过。 不光是脸上身上,连同时来新手上摆弄的狙击枪,也沾满了小水点,给他带来一些麻烦,需要不时拿起干布擦拭。尤其那根高倍的瞄准镜,娇嫩得很,镜片上不能留下一点一滴,不然精度会大受影响。 他练习的机会很少,虽然经常拿出来熟悉,但由于条件所限,实弹射击的次数有过两回。一次在砀山,那时子弹紧缺,不敢浪费,只能浅尝辄止。另一次是在对付卫长青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实战狙人,结果还失败了。因此,他虽然杀人不少,连手枪都开过记录,说到使用狙击枪,到目前为止,战绩仍然为零。 他手动调校着瞄准镜的参数,非常专注,这是个复杂的玩意儿,对生手来说界面很不友好。他不禁在怀疑,这个东西可能是少部分真正专业的狙击手才喜欢使用,并且在他们手里才会显出作用,因为选项太多,区别太细微。估计大多数的使用者,到了战场上都是用固定模式,哪有功夫细细调整,就像用傻瓜机照样拍照一样。 心里有点没底,但今天免不了要亲自动手,这样可以增加一个火力点,与泡影一奇一正,一主一辅,发挥出最大的战术效果,给对手足够的压力。 自己的狙击水平再不济,瞄着身体打就是,不追求什么爆头。 对本尊的战术要求是佯攻。不停在外部游弋,打几枪换个地方,大范围移动,保持火力输出的密度,让对手有被包围的错觉。运动战对体力和速度的要求非常高,这些又恰是时来新的强项,以他的体能,估计可以携带全副武装长时间高强度作战。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把维修厂周边的隐蔽射击位置都选好。但距离都偏远,因为维修厂附近一公里地形平坦,被铲掉了所有的视线障碍物,看痕迹都是最近留下的。基本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都在对方的了望预警范围之内,因此他要做好超远距离狙击的准备,调校好瞄准镜就很有必要。 要考虑风速、星球自转的惯性,做一名好的狙击手,要同时顾及的因素之多,不亚于一名物理学者。 天色终于齐黑,战斗的时刻快将到来,而迎接挑战最好的准备就是休息。 他吃掉两块压缩饼干,喝了一瓶果汁,嘴里含着一块用烈酒做夹心的巧克力,靠在车座上眯缝起眼睛,进入半睡眠的状态。 整个人安静下来后,浑身有种酸痛传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泛起,他保持住呼吸的间隔,按照导引术的方法,意存于人体的中枢线,把气血从一个局部引向另一个局部,一个循环结束,又一个循环开始,进、淘、调、咽、行、炼,不适感一层层淡去,意识也渐渐模糊,他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缓慢的腹部呼吸状态。 这是种尚有自主意识的浅层睡眠,不过他紧绷得实在太久了,松弛下来后,不由自主就往深处走去,没过多久,自主意识也被挡在大门之外,五官六识暂时失去了作用…… “爸爸,今天甘泽基向我求婚了,我想跟他结婚,你同意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允许,才多大,五岁而已,就满脑子想这些!” “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权力,你不能这么粗暴地拆散我们!” “你还有理了,跟电视剧学的吧?以后不许再看。” “呜哇,我要结婚,也要看电视,我要向你这个黑暗势力发出挑战。” “戏过了哈,今晚的奶油蛋糕取消,没有了哈,现在是要考虑你明天的份额还给不给,这要看你的表现。”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屈服吗?我告诉你,我们不怕。” “把‘们’字去掉,就是你独个儿,没别人的事,态度这么差,今年的都取消了。” “啊?!” “啊什么,你看怎么争取一下明年的吧!” …… 第168章 阻击1 时来新突然惊醒过来。 他被某种警号所触动,睁开眼睛,只见有几道车灯从远处接近,在黑暗里显得非常惹眼。 他心里道一声“侥幸”,实在太不警觉了,模模糊糊进入了沉睡状态,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敌人靠近,后果不堪设想。看看时间,这次短暂的睡眠,居然用时三十分钟。 他连忙抹一把脸,跳下车,手中抓起狙击枪,高抬起脚一跃,另一只脚在车头发动机盖上借力踩结实,然后就稳稳站在了车顶上。 接着他直接在车顶上卧倒,借着狙击枪上的瞄准镜进行观察。 从宁越市中心方向来到维修厂所在地,只有一条公路,正往这边驶来的是一支车队,共有四辆车,都是同款四驱越野车,这种车其实是一种军用车,平常很少见到有民用的,车的涂装是黑色,这点和军车又有所区别 车速很快,转眼间就来到距离时来新一公里左右的地方。 泡影已经抵近,它紧贴着车窗的高度,从排成一条直线的车队右侧一掠而过,在短时间里,基本上看清楚了几辆车车内的情形。 车内全部满员,共有二十人,都身穿着臃肿的战术防弹背心,里面的衣服并不统一,似乎是临时拼凑在一起,全员持有长短武器。看样子不像是警察,更不是军人,就凭感觉,倒是与他见过的一个纪律部门很像,联邦调查局。 这是王超的援军吗? 也不奇怪,王超应该是有所警觉的,从赛车场出事,到援军出现,这反应真不算快。 动手吧!时来新当机立断。眼看着援军到达,与其让他们进去加强内圈的防守,散落在各种掩体中,带来更大的麻烦,倒不如在外面就把他们解决掉。 泡影升高拉开距离,开始将光点对准头车司机的额头,时来新本尊则瞄准第二辆车的司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操作,泡影和本尊同时执行不同的任务,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同时瞄准好,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仍是在本尊这边,泡影候命随时激发。移动中的目标不好瞄准,要有适当的提前量,但这提前量到底多少,除了经验以外,靠得还是直觉。 心稳、手稳、呼吸稳,好,到位了。时来新嘴里轻轻发声“走”,手指扣动了扳机,同时,泡影也被激发,本尊的枪是先发动,二号车的前挡风玻璃粉碎,司机脖子下五公分的胸前出现一个大血洞,他剩下的时间只够瞪大了两只眼睛,表现出惊讶和不解,然后失去了知觉。头车处要比这边慢了一线,那位司机却是失去了整个头颅,爆开的血浆把同车的人淋了一身。 两声枪响挨得很近,几乎是重合成一个声音,“啪挞”、“雳喇”,传进周围人的耳朵里时,他们已经同时失去了两位司机。 二号车的司机在死亡前的一瞬,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一下子踩到了头,巨大的前冲惯性和摩擦力同时作用到车身上,使整辆车子被掀翻在公路上,然后继续翻滚了十几下,最后四轮朝天横在了路中央,车里的几人闷在车里随之滚动,昏天黑地的,也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都没有了声息。 一号车仍是保持着直线运动,司机突然没了头颅,所有人愣了两秒钟,随后被血沫浇醒过来,异口同声发出尖叫,副驾驶座上的那人才恢复了行动力,知道这样不行,欲伸出手去抓方向盘。 手是握住了,但慌忙中哪里控制得住,反倒将车子推得歪歪扭扭,险些要翻车,直到冲出公路,在倾斜的路基上颠得厉害,最后一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车头凹进去一大块,安全气囊全被弹出,车喇叭一直响个不停。 时来新没有时间管这些战果,转过头来就要对付三号车、四号车。 前面两辆车事发非常突然,三号车的人目睹二号车在前面翻滚,到翻了个个儿在路中间停摆,全程不过半分钟。 三号车司机紧急避险,急刹车、扭转方向盘,但终是摆不脱撞到二号车的残骸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可怜二号车的侧面再被撞扁一块。 四号车的反应时间要多出不少,勉强跟在三号车后面,刹住了车身,险险停在半个车位外,但由于视野被遮住了大部分,车上几人有些发蒙,犹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扰攘成一片的路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风裹着雪粉不住扑到车身上,然后掉落到地面,原来整齐的车队,变成横七竖八,人们才如在噩梦中醒来。 恰在此时枪声再度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这次本尊负责三号车,泡影负责四号。 优先照顾的是四号车的司机,子弹由泡影发出,司机并不比一号车那位幸运,在枪声响起之前就失去了头部,这是泡影的一贯作风了。 四号车内的剩余几人,显示出了他们的训练有素,反应相当敏捷,各自腾挪躲闪,瞬间就有两人推开车门,蜷缩着身体滚下车来。 下得车后,两人马上就闪身往车体后面隐蔽,他们想法是正确的,在离开车门保护的刹那却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抓住这个机会,时来新控制着泡影锁定了其中一个,即时激发,目标被命中,击中的地方是这人的后背,虽然他穿着防弹背心,却完全无法抵御泡影那高初速动能的子弹,在他的脊背上开出一个大洞,人应声倒下。 剩下的那人连爬带滚,终于躲到了车身的后面,紧张之余稍松一口气,准备做下一个战术动作。 可惜他遇到的是泡影。 泡影轻轻一个盘旋,就来到四号车的后方,那人毫无遮挡地就出现视野之内,“雳喇”一声,车身后这人爆头。 四号车遇袭的同一时间,三号车的人也有了行动。几扇车门几乎同时打开,车内五人迅速现身在车外,其中一人似乎是受了伤,走路姿势一瘸一拐。 时来新的主要精力都在泡影身上,对付这几人已经无暇瞄准,快速扣动扳机连续激发,“砰”“砰”“砰”,甚是紧凑,枪声连串响起,刚从三号车下来的几人,只觉得眼前子弹横飞,骇得头都不敢冒,四处找地方躲藏。 子弹大多打到车身上,在外壳上开出一个个弹孔,只有一发子弹取得了战果,一人的臀部被击中,狙击枪的大口径子弹带走大片的血肉,这是脊柱神经的末端,虽一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扑倒在地上,人还清醒,巨大的痛楚使他不住地抽搐着。 子弹仍然不断飞来,枪声不住,几位同伴找好了掩体,却不敢上来对他进行救治,眼睁睁看着干着急,心里在默数枪响的次数。 此时,泡影刚解决掉四号车车身后那人,甚至都不需要移动,直接就瞄准三号车的余孽。 三号车有四人躲在车身一侧,这一侧背对着时来新本尊射出的子弹来路,却完全暴露在泡影的面前。 泡影再度激发,轻松又将一人爆头。 见后背都被敌人的火力所覆盖,余下三人即刻作鸟兽散,不约而同地采用地面滚动的战术动作,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泡影没有进一步行动,它没有子弹了。 下一刻泡影就出现在附近一处树桠上,时来新早已在这里安排了备弹,五颗黄澄澄的子弹平放在一小块厚布上,类似的补给点时来新布置了好几处。 泡影在补子弹的时候,本尊也没有闲着,正在瞄准二号车残骸位置的某处,刚才三号车的三人没找到更合适的地方,都躲到了翻转过来的二号车后面。 在高倍瞄准镜中,时来新看到了一点目标,车后面有限的空间里,不能完全遮住几人的身形,在汽车残骸的空隙中,露出某个躯体的一部分,好机会,正好可以考验一下自己的水平。 他凝神专注,将准星牢牢锁定,然后扣动扳机。“砰”,枪声响过,命中目标,当中一人应声扑倒,大半身体显露出来,他立刻补了一枪,显示出狙击手的良好意识,也没有太在意具体的位置,目标的面积这么大,落在狙击手眼里,没有不命中的可能,两发大口径子弹击中身体,基本绝了生还的希望。 这个杀戮场再次安静下来,三号车剩下的两人被杀怕了,抱头躲在车后不敢稍露出一点。时来新知道,四号车上面还有两个,一直没有动静,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一号车经过猛烈撞击,但应该还有幸存的。 他迅速检视了一遍场中,心里在盘算着。 泡影也补充好子弹,当即飞回来,首先来到四号车处,围着车身转了一圈,见车里的两人躲在黑暗中,静静俯卧,显然是想伺机而动。他们的想法也有道理,对手不可能准确知道车上有多少人,躲着不出去,敌人也许就会疏忽掉对这里的防范,到时候他们再出其不意地出击,也许能一举翻盘。 第169章 阻击2 只是他们不知道,时来新早就掌握着他们的人数。 对于泡影来说,车里的两人完全就是靶子,两声凌厉的音爆过后,车里隐藏的两人追随他们的同伴而去。 接下来,躲在二号车残骸后面的两人也被点名,确定还能行动的人已经全部清除干净。 时来新把目光集中到一号车身上,里面的安全气囊全都打开,占去大部分车厢的空间,从外面看进去视线受阻,观察不到真实的情形。 泡影试着开了一枪,它瞄准的是车窗位置,子弹穿透玻璃,贯穿了车厢,到底有没有取得战果,却不得而知。 泡影需要再次补给了。 时来新让泡影自去补充子弹,本尊射击位置则继续向一号车补枪,一连数发,将一侧的玻璃全部击碎,狙击枪特有的枪声向四周发散开去。 公路上的激战刚刚爆发时,维修厂里就被惊动,王超第一时间就命令所有人戒备,他自己也拿起望远镜,站在办公室外面的天台,向枪声响起的地方探视。 这个位置刚好面向公路,而战斗发生之处距离维修厂有将近两公里,从望远镜中,见证到那支车队从遇袭到覆灭的过程,但自始至终无法看见袭击者的身影,只有那些身穿防弹衣的被袭者逐个倒下的情形,。 全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好像还不到五分钟,被袭击的对象甚至没有还击的能力,似乎未开过一枪,场中就没有能够活动的人了。战斗之激烈快速,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被袭击者的身份,王超能够猜到,很可能就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而至今仍没有露过脸的袭击者,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将来人包围在一处,使用交差火力高效杀伤,干净利落地取得胜利。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杀戮,这个即将需要他面对的敌人,已经使他有些未战先怯。 战斗进行时,他曾想派人出去接应,和来人一起里应外合,对敌人实施反包围,可惜时间只够他转个念头。 此刻他只听闻狙击枪的枪声不断响起,知道对方在肃清余敌,事到如今他也只得作壁上观,举起望远镜的手有些僵硬,明知看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但又不愿意放下来。 接下来怎办,他们要动手对付自己了吗? 本来指望有援兵,现在连援兵也完蛋了。就在王超心里充满失望的时候,从远处的天空,隐隐约约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视野里,声音由远而近,黑点越来越清晰,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是一架直升飞机,挟着螺旋桨的轰鸣,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王超调整望远镜的焦距,看到直升机的机身两侧伸出的武器挂架,上面挂载着八枚地空导弹,还有机头位置凸出来的轮转式八管重机枪,以及露在外面的供弹链,无不显示它是一架武装直升飞机,加装了防护装甲的外形显得格外狰狞。 “这下稳了”。 王超一挥拳,出现在这种低烈度战场上的武装直升机,简直就是无敌大杀器,它将主宰一切。 …… 邢边峰并不在这支车队里。 他本就把派往维修厂的行动队分成两拨,前队进入维修厂内部协防,大部队则是准备用在外围,包围清剿时来新的人。 为了这次突发行动,他还征召了一部分隐藏的人手,这些人平常并不出现在行署,而是散落在宁越地区的各处,大多还有别的身份,当然那些已经有具体卧底任务的除外。他们更像是一支预备队,隐藏在社会各处,等待着被唤醒。 这次把他们也拿出来了,日后免不了又要把他们的身份重新洗过一遍,再度安插,相当劳民伤财。 不过,再大的代价,邢边峰也认了。 但是到了临出发的时候,助手突然给他转进来一个电话,他本不想接,但他吩咐过,除非重要的事,其他的不要来打扰他。 的确是件重要的事。电话是从海月那边打过来的,他亲自安排到那边去的人手,他们焦急地回报,那个叫瑞芬的女人失踪了。 到今天白天结束以前,还是一切正常,那个女人每日在花店上班、下班,然后回家睡觉,周而复始,从没有其它的活动,像一架只会工作的机器,不和外界联系,甚至手机都没有怎么使用过。 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人,仿佛生活在另一个时空中,不会和现实发生联系。 邢边峰已经在怀疑自己的推测,她和时来新并没有多少关系,否则怎会长时间一点联系都没有?他还打算过段时间如果仍无收获,就抓人进行一次测试,证实无用的,就放弃。 但就在今天傍晚,安排监视瑞芬的人发现,到了下班关店的时间,她并没有回家,花店的灯一直亮着,直到在外面监视的人觉得不对劲,进店察看时才发现,店里空无一人。 海月小组马上行动起来,机场航班、高铁列车班次都去查过,没有查到记录,只得加大查找的范围,各大口岸、长途汽车、酒店、高速公路关卡都派了人手。 最后从邮轮码头传来消息,在下午离开港口的一艘国际邮轮的游客名单上,出现这个女人的名字,邮轮的目的地是奥里国,这会儿早已进入公海。邮轮的国籍是艾瑞肯国,没有人可以命令这艘船回来。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避开店外的眼线,成功展开这次逃亡之旅的。 邢边峰听到这个消息后跌足而叹,跑了一条大鱼。 这个女人对时来新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安排她离开。本来这张好牌是可以稳稳抓到手里,占据先机的。 时来新够老谋深算,一直不动声色,安排就绪就立刻发动,让人无从防范。自己这一边处事不密,走漏了风声,到现在还都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输得不冤。 邢边峰指示手下,立即派人到邮轮的各个停靠港口守候,如果那女人上岸就找机会把她绑回来,如果她不上岸,就让人想办法混上船,在船上见机行事,最重要的布置要在奥里国展开,多在那里派人手。 下达命令后,他让先头部队出发,看着四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驶去,他领着第二批次队伍随后出发。 在车上他就有些心神不属,明明已经在去抓时来新的路上,为何还对一个距离遥远的女人这样着急,不是舍近求远吗?是否代表着,自己对这个行动缺乏信心,觉得是抓不着时来新的。 此前不久,他就收到消息,军医院出了大乱子,时来新的女儿被掳走。接着王超就打来电话寻求帮助,联系起来看,军医院掳人的事情,很可能就是王超,准确地说是王家干的。 他们有足够的动机,王家本就是协会组织的幕后大佬之一,亲自出手对付时来新,抓他的女儿,有点明正言顺的味道。 只要王家愿意出手,照理说,搞定时来新应该十拿九稳。可是,现实世界不理会想当然,意外总是发生。 王家组织的那次墓园围猎,败得很干脆,损兵折将之余,连时来新的影子都没抓着,让宁越豪强看了笑话,声明赫赫的王家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各种小心思就多起来,使王家势力进入宁越平添了难度。 时来新的女儿原来在军方的庇护之下,王家还是把人抓到了,这个操作才不虚王家的威望,没有相当的实力和利益铺垫,做不到这一步。 军方也许没有参与,但至少是默许,王家有人质在手,时来新的覆亡,似乎已为期不远。 王超的电话,又让邢边峰改变了预期。 王家始终是外强中干!远在秦都的局座也说过类似的话。 强大到毫无弱点的王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像现在这样,其自身有许多不足,才会对邢边峰这样的人产生需求。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要落足力气,为自己彻底打开局面。 队伍在他纷纷思绪中行进,快到地铁总站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有枪声,赶紧呼叫前队,但前队一直没有回应,枪声仍是不断传来,越来越清晰。 不用问,前队与敌人遭遇上了。 邢边峰作出了他的临战决策,他让大部队散开并保持距离,接下来做的,不是救援,而是围歼。 空中的武装直升飞机接到他的命令,先赶到现场,用火力进行一次清洗,格杀勿论。 他早就放弃了活捉时来新的想法,只要把他干掉,大家才睡得着觉。 于是武装直升机打头阵,后续的部队像一只张开的大手,向维修厂笼罩过去。 第170章 阻击3 时来新对着一号车倾泻完弹夹里的子弹,马上换了一个,看看维修厂的方向,那里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心里盘算,这场战斗肯定惊动了厂里的人,他们的警觉性会提至极高,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可以拖泥带水,需要立刻强攻厂区了,不然,很可能夜长梦多,毕竟女儿在他们的手里,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反应过来,也许会出现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 对于强攻,时来新也是准备了方案的,虽然这不是他属意采用的,因为他的作战特点更适合于奇袭,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他要改变攻击方向的时候,他比王超他们更先一步发现了武装直升机的靠近。 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音无法遮掩,远远就告诉敌人“我来了”,这是一大缺点,但同时它有着无可比拟的速度,没有任何武器装备可以代替。 还有它的攻击角度,在任意靠近地面的高度,一出现就是控场,在移动中倾泻火力,短时间完成攻击任务,留下一片狼藉,侵掠如火来去如风,是战场上所有人的噩梦。 有作战经验的人都知道,肩扛式地对空导弹是直升机的克星,而且经常能听到直升机被击落的战场报道。 实际上,武装直升机的突袭,成功率非常高,通常地面上的人连导弹瞄准都没有机会完成,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所谓直升机的战损率很高,那是因为直升机的战场使用率实在太高。还有就是,出事的大多是承担运输任务的直升机,行动迟缓,最容易成为肩扛式导弹建功立业的目标。 不是装上一挺机枪就可以叫武装直升机的,时来新即将面对的这架就是典型的武直。 除却它的武器系统,武直的防护其实都不简单。这架武直在关键部位都加装了防护装甲,简单说来就是对来自地面的攻击,做了针对性保护,普通的枪弹是打不透的,当然对导弹没有效果,即使是最古老型号的单兵导弹。这不是武直的问题,任何飞机都防不了导弹。 这里不是战争之地,不可能有肩扛式导弹的存在,一般口径的子弹威胁不了它,因此,驾临维修厂上空的这架武直是无敌的,驾驶者的心态很放松,在靠近目标区域的时候,飞行姿态就有些张扬,不似在战场条例上要求的那样小心翼翼。 时来新从它出现开始就紧盯着,这个家伙不解决,任何计划都无法实施,心里都不知道不雅问候了多少回,这些人疯掉了,做事已经毫无规则可言,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在繁华城市里,对付自己一个小人物,军队装备都用上了,是不是待会儿还要对我发射导弹? 想到这里,他有些发毛,没准他们真会。 泡影早已迎将上去,眼里看得很清楚,武直分前后座舱,有两名乘员,都戴着驾驶头盔,一条直线地直扑过来。 今天我就要狙架飞机试试,时来新咬牙。 脑海中泡影的光点锁定在前驾驶的额头,这驾驶员还不知死神已经指定了自己,向着后面伸伸大拇指,不知在说些什么。 泡影这次是正面瞄准,驾驶舱迎面玻璃的面积是最大的,视野最好。 非常突然,行进间的武直正面玻璃粉碎,驾驶员同时爆头,由于戴着头盔,勉强仍与身体连着。劲风从碎掉的窗口灌进驾驶舱,后驾驶舱的副驾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头顶轰鸣的螺旋桨使他听不到那随之而来的“雳喇”音爆声。他都来不及做反应,死神的手指已经改指向他,后驾驶的舱玻璃比前面的要小一点,对于泡影的瞄准没有任何影响。 接着,后舱玻璃碎掉,剩下唯一的驾驶员也被干掉。失去控制的武直机身猛然一挫,受气流影响,缓缓歪向一边,倾斜度不断加剧,完全处于随风而动的状态。 在下面的人看来,武直的飞行姿态越来越怪异,以一个斜飞的方式前进,高度渐渐走低,然后开始高低起伏,走出一个弯曲徘徊的路线。 现在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飞机出问题了。 已经是无人驾驶状态的武直,摆动得更加剧烈,像东倒西歪的醉汉,漫无目标,总的方向却是往地面走。 不知不觉间它飘到的地铁总站的列车调度场的上空,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铁轨、列车,还有一幢平房建筑——调度室。 调度场的人已经看到了这架以奇怪方式接近的直升机,调度室里办公的工作人员吃惊地张大嘴巴,纷纷走近窗前,对着窗外指指点点。 武直飘到调度场后,迎面遇到一股较强气流,与转动的螺旋桨强烈摩擦,使机身猛地拔高十几米,然后完全翻侧过来,呈螺旋桨垂直向下的状态,最后直直坠落下来。非常不幸,它的下方正对着调度室。 室内的人们眼看危险逼近却什么都来不及做,时间只够他们尖叫出声,眼睁睁看着直升机变成巨大的黑影。 “轰”! 房顶如薄纸一般被轻易砸穿,武直机身落到室内,把铺设了地板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机身上金属残片飞得到处都是,烟尘高高扬起,一时间把整片区域都笼罩住,还能呆在室内的那些幸存者,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而埋在水泥石板下、办公设备堆里的罹难者不知道有多少。 武直武器挂架上的一枚导弹,可能是受到撞击的缘故,被引爆了,人们听到又是“轰”的一声爆炸声,机身陷落处冒起黑烟和火焰,原本受到重创的建筑体,明显产生了震动感。 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武器挂架上还有七枚导弹,先后发生殉爆,连同武直原本载有的航油也爆炸燃烧起来。 一时间,密集的爆炸声从调度场传出来,调度室终于承受不住,大部分建筑轰然倒塌,烈火在燃烧着现场一切可以引燃的东西。 浓烟高高升起,一直到达近百米的高空,远至五六公里外都可以看见。 调度场内的所有信号终止,调度控制平台的计算机在爆炸中也变成了碎片,正在精密调度控制中的运算程序,骤然停下,产生出谁也无法预料的后果。 将近有十列列车滞留在轨道网中,列车上的司机目睹惨剧的发生,皆目瞪口呆。其中一列列车正准备出站,结果受信号中断影响,停在了唯一的出口轨道处,令所有列车都没有了出去的路径。 而在几乎同时,远处进场的轨道上,飞驰着一列列车,时速超过一百公里,正准备减速进入调度场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司机按下了减速键却没有效果。在平常,这些工作一般都由调度中心的计算机接管,司机一般不需要进行操作。 眼见调度中心出事,司机决定自行手动减速,却发现列车不受控制,再试,还是没有反应,司机不由得亡魂大冒,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手忙脚乱地拨弄操作台上的几个控制开关,仍是没有任何用处,他绝望了,看看四周,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列车控制室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牢房,无处可逃。 “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怎样把列车停下来?!”他徒劳地在对讲台上大喊。 喊话间,列车已经冲进了停车场的变道口,幸运的是,这条轨道上没有别的列车,车身带着速度从车丛中穿过去,接着进入一个弯道,多条铁轨在前方的某处汇成一道,司机在求神保佑千万不要脱轨。 列车呼啸着冲过这处变道口,行驶上一条单轨的直道,司机稍松口气,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又紧张起来,他也熟悉的,这是通向维修厂的轨道。 但那里就是道路的尽头。 …… 王超空欢喜了一场。 武直出场的时候,他真的就以为大局已定。还吩咐手下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夹击来犯之敌。可是美好的愿望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直升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但莫名其妙地就失去控制,从天空掉下去,不知去了哪里。从王超所在的位置,看不到直升机遇袭的情形,只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好像是故意跟他开玩笑似的。 转眼间,援军全军覆没,王超的心情也从高峰跌落到低谷,战局形势急剧变化。敌人躲在暗处时,觉得自己已经是尽量高估他们了,但遭遇战发生后,他才发现,敌人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他失去与之对抗的信心。 他马上推翻刚才的命令,要手下死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死守。 然后,他继续满怀担忧地遥望远处,观察每一栋建筑,每一个土坡,一直隐匿踪迹的敌人会藏在哪里,援兵在哪条路上,他要紧紧盯着,一旦事有不谐,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 他一直视为底牌的电话号码有两个,一个是家族主事人的电话号码,只要他打这个号码求救,即使是在千军万马中,家族也有办法把他救出去。另一个,则是他的手下,军医院主持劫走时静雪的那位杨医生,他正和小女孩在一起,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第171章 车祸 摸摸口袋里的手机,王超发誓,一旦到那个地步,他将无所不用其极,甚或亲自用枪指着小女孩的脑袋。 但在此之前,他还要保持形象,保持清白的记录,这些保住了,将来他才有更大的可能。 “时来新,你可不要逼我。” 心里闪过这句话的时候,远方又传过来强烈的爆炸声,并且是一连串的,没过多久,地铁总站方向升起一股浓烟,聚而不散。 他满腹狐疑,举起望远镜,长时间注视着那边,不敢错过一点细节。 透过镜片,目力所能及处,隐约可见一列列车从轨道的那一头驶来,那里本来就是应该跑列车的,但不对头,时间不对速度不对。 这时候不应该有被安排来维修的车组,列车跑的速度非常快,时速达到近百公里,就这么一会功夫,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得很清楚,那辆完整的地铁列车挂有十几节车厢,继续保持高速疾驰向维修厂而来。 高处负责了望哨的手下,此时已经发出高呼示警,厂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列疯狂的列车吸引。 距离不到两公里了,列车仍在风驰电掣,有人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糟糕,这是要撞进来呀!” “立刻阻止它,快。” 几个原来维修厂留下来值班的,知道一点工作流程,看出来有更大的麻烦:进厂轨道上的扳道器已经闭合。 平常地铁列车需要维修时,就是通过这里直接进入到车间,王超为了安全起见,把轨道关闭了,防备有人从此处突防,也就是说,高速运行的列车来到这里将无路可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天知道了。 其他人有疑问了,冲不进来不就没事了吗,怕个什么劲? 知道的人已经来不及给他们解释,逼近厂区的列车马上要用事实来演绎。 维修厂那有些破落的围墙,出现在车头的不远处,不断在放大,驾驶司机惊恐地看着前方,他想找地方躲,看来看去,只得控制台下面有些位置,连忙弯腰屈膝蹲了下去,然后双手抱了头,似乎觉得这样更安全一点。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列车带着风呼啸前行,列车头车下部的车轮已经实质碰触到被闭合的轨道。 高铁列车的车轮组每组有两对轮,共同组成一个转向架,轮子外圆窄内圆宽。在高速前行中,头车车轮组突然磕碰到没有轨道存在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力与惯性使列车车头猛然抬起,转向架也被撞毁,头车掉落平路面继续向前冲,此时第二节车厢的转向架继续猛烈撞到轨道的闭合部位,头车又受到巨大的摩擦力进入减速,两节车厢间的连接部位发生断裂,向不同的方向扭曲。 这种混乱的撕扯和冲撞一直向后面的车厢传递,结果是整列列车像一条受阻的长蛇,头部遇到阻力,尾巴却顺着惯性甩上来,完全脱离了轨道,不停在地面上弹跳着,到处火星四溅,车身依旧保持着强大的高速动能,横甩向维修厂的围墙。 维修厂大门处的守卫看得最是真切,这犹如电影特效一样火爆的场面,可惜只欣赏到一点开头,接下来他们却是要尖叫着逃命了。列车的车头正好撞向这里,把门岗建筑和电动门闸完全撞毁,还顺带将大门里垒起的一堆沙包推倒。 接着,轰隆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传来,连地块都在震动,维修厂正面上百米的围墙,成片地倒塌掉,豁开的巨大缺口外,露出地铁列车的车厢颜色,大量的泥沙和灰尘扬上半空,然后簌簌掉落下来,大半个厂区一时间烟雾蒙蒙,几米以外都看不清楚,人们的视线严重受到影响。 “这是意外还是敌人的阴谋?” 王超目睹了这场超级车祸发生的全过程,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布置的外层防护,从物理上被破坏了,许多手段已经不管用了。 他意识到危险降临了,连忙向手下发出命令,缩小防护圈,把外围的人手收回来,加强到核心区域附近,再度严密布防。 手下们刚接受了一场震撼教育,士气受到打击,王超也不是军人出身,有点将不知兵,命令下去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他一连打了好多个电话,才算是交代清楚。 重新布置安排好之后,王超正要松口气,外面传来一声枪响,惊得王超马上站起来,立刻使人去查问。 属下各队都问了一遍,结果发现有一个了望哨的人没有应答,那个哨位在靠外围的位置,已经派人去看,估计是出事了。 还没能等到回报,又是一声枪响传来,这声枪响与刚才的枪响比较,明显不同,显得沉一些,可以肯定,敌人已经进来了。 王超脸色很不好看,把办公室里的所有窗帘都放下,同时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件防弹衣,自己照着镜子穿上。防弹衣很厚,属于特制产品,人穿在身上显得很臃肿。 他还取出了自己的手枪,放在案头,把弹夹取出来,向天花板空扣了几下扳机,然后又把子弹逐颗装回去。 助手走进来报告,证实了望哨的人已经遇袭身亡,还有一个布防在主要路口的队员,隐蔽得不好被击中,看样子救不回来了。 正说话间,又听到“雳喇”一声脆响,随后密集的枪声像爆豆一样响起。听枪声位置,又比刚才要近一点。 “告诉他们,死守,严格执行命令!”王超着实急了,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 外面枪声暂时止歇住,但没过多久,又听到一声孤零零的枪响,一群乱枪再度跟上,仿佛是一场追逐战,那记独特的枪响,东一下,西一下,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似在戏弄后面紧随而至的追踪者。 外面有一个手下进来,报告说,好多个兄弟倒下了,那狙击手太厉害,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无论藏得多好,他总是能发现。大家想反击,但就是没办法将隐藏的狙击手找出来,看上去打得热闹,大多数属于乱弹琴。 王超的助理急着了解情况,过于靠前,结果被对方爆了头。 王超彻底不能淡定,有些害怕、又有些气急败坏,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自己的几十号人,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拥有地利,现在却只能龟缩在这里被动挨打,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仗还怎么打? 王超咬咬牙,拿出手机,想按又放下,这时外面的枪声再度响了一下,吓得他的手指抖一抖,终于还是摁了下去。 “麻雀,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你现在带着那女孩上车,人手和家伙都备齐,然后到南区,一直绕圈子,等我的电话,明白没有?立刻!” 外面又是枪声大作,听得多了以后,王超也听出来了,对方只有两支枪,一支发出的枪声很硬很脆,“雳喇”一响,像要打在耳膜上一样,另一个枪声则是低沉得多,和其它的狙击枪差别不大。 使用两支枪的狙击手相互之间在配合。从输出密度来说,声音低沉的那支狙击枪要多上不少,似乎它在主攻,经常听到它连发的声音,而另外一个在辅助它,如一条毒蛇般躲在一旁,名副其实的打冷枪,偶尔亮出獠牙,却能一击毙命。 好像已经离得很近,不能再等了。 王超强忍住耳朵的不适感,拨出另外一个号码。 “大伯,是我,我这里要撑不住了,派人过来吧,晚了怕来不及。” 电话的那头跟他还说了几句话,他点头:“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王超显得很颓然,像精气神一下都被抽走了,瘫在老板椅上不想动。 枪声更加热闹了,这次已经是发自他所在的这幢大楼附近,他甚至听到了楼下卫队队员在大声喊叫着,他们的枪在向外射击,旁边的几栋建筑上也传来了射击的声音。 这里是整个防护的核心区域,布置了最强的火力,现在他们都参与了战斗。敌人像在剥包菜叶子,一层层撕开维修厂的防守,现在轮到王超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这道防线对于时来新来说也有些棘手。 地铁调度中心被毁,列车失控,这些都是意外,他也不可能会预料得到,但发生在此时,简直是神级助攻。 看来是有些气运,本想着马上强攻,自己心中也没底,却碰到这样一个机会。 趁着地铁列车撞击厂区,烟尘最盛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受阻,他成功混进厂区里来。 为此他还先狙杀了一个正对进入路线的了望哨,他对瞒过他们的红外线夜视仪没有把握,泡影射击的时候,正是乱纷纷的出事当口,枪声大家都听到,谁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事,更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闯入。 他发挥出超人般的速度,在黑暗中,沿着预定的路线,迅速穿过破损的外墙,进入到厂区的内部。 维修厂厂区这片战场,对他来说是开地图的,有足够的侦察工作做铺垫,他对每个区域,每栋建筑的位置,都非常了解,甚至在脑海中 模拟过好几回,自己在当中该如何移动。 第172章 战斗 对厂区里的安保人手时来新基本上做到心中有数,这些人隐蔽在哪里,防守的重点等等,都瞒不过他。 因此他的行动有很强的针对性,首先拔除制高点上的了望哨,这些哨位对他的威胁最大,既限制了他的行动,又要随时要提防由这里射出来的冷枪。因此,必须先解决这几个地方。 泡影一枪一个,逐个清理过几个哨位,让厂区里的预警防护布置立刻成为了瞎子,大大方便本尊在建筑之间的行动。 陡然出现的枪声,不可避免惊动了所有人,他们从各自隐蔽的地点警惕地观察外界,数十道目光在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时来新正试图往内部进一步锲入,在密集的监视网当中,他还是暴露了形迹。受限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本尊虽然体能过人,但不懂得隐蔽动作的要领,在移动过程中只是一个不小心,多了数秒暴露在隐蔽物外面的时间,结果马上被发现,当场引来一阵乱枪。 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基本上是指挥泡影作战,枪林弹雨也等同于一个游戏的界面,本尊其实是置身事外的,不太有恐惧的感觉。所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枪战,也就是在省医院遭遇那场楼梯间的驳火,跟现在比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只觉得身边到处都是子弹的呼啸,不停有弹头打到建筑墙面后来回弹跳,似乎稍动一动,就会被击中,头皮发麻,心中紧张害怕到几乎要尖叫起来,身体被压迫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泡影的视野里他看到,许多人影正往这边靠拢,三三两两有点松垮,但行动是一致的。他意识到自己将要被包围了,默数一下,足有十个人慢慢逼近他的藏身处。 他喘口气定过神,这样的距离不适合使用狙击枪,便拿出手枪反手就往外面连续射击,他也无需瞄准,按照泡影给的大致方位盲射就是,为的是牵制住来人。 虽然没有击中任何人,这一轮射击还是取得了效果,包围上来的人可能慑于刚才那几波犀利的进攻,听到枪响马上找地方隐蔽,缓解了他的窘境。 获得这个宝贵的战斗间隙,隐藏在另一边的泡影即时大发神威,来了一波五连发,干净利落地撂倒五个人,同时也打光了子弹。包围过来的那些人,忽然受到不同方向的攻击,以为敌人的援军到了,怕继续遭受交叉火力,立刻不约而同散开,找更佳的地形躲避。 趁着这个时机,时来新给泡影补充子弹,同时用狙击枪进行射击,保持火力压制,不过没有太好的角度,造不成多少杀伤。 泡影补给完毕,再度在空中观察散落在各处的敌人,重新掌握了他们的位置。现场剩下的合计有五人,他丝毫不拖延,让泡影用子弹为他们逐个点名,富有节奏的枪声再度响起,眼前的威胁被顺利清除。 接下来他吸取到教训,本尊的战术能力不够,就不瞎跑了,按下焦急的心情,逐个建筑去扫荡,反正已经干掉超过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杀光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不得不说,他这种慢吞吞的作战方式,和特种作战的直接、迅猛、斩首等理念背道而驰,简单说来就是个人对一个团队进行绞杀。时间被拖延后,对方的援兵赶到,警察等其他势力介入干涉等等后果,他都无暇理会,只一个人蛮干。 不是他想不到,只是他没办法。这段日子里,他似乎在和全世界为敌,一只蝼蚁向一头大象宣战,除了勇气,一无所有,只要不被踩死,就依然故我地莽。 他已经习惯这样了。 即使受尽了现实的摧残,世道的不公,他有泡影,有能力不去逆来顺受,他依然比绝大多数人幸运,还要怎样? 他控制着泡影穿堂入室,把敌人一个个找出来,直接击杀或者留给本尊对付,一路突进,速度也不慢。 不断深入中,他狙杀了不下二十余人,直到再也找不出目标的时候,面前就剩下王超所在的办公大楼了。 这幢大楼和附近几栋建筑共同 组成了防御圈,王超最后的堡垒所在,火力点布置周全,稍稍靠近就会遇到密集的射击,时来新当然不去硬闯。 他仔细再审视一遍面前的建筑,这里几栋楼之间的距离都不超过二十米,方圆不过数百米,构成一个保护纵深,这里面到处都有警惕防备的视线,共同应对着外敌,建筑和建筑之间射击角度也可以相互保护,有点乌龟壳的意思,一时让人难以啃得动。 他决定佯攻一次,手里提着一具尸体扔过去,造成有人滚动进入的假象,对方马上密集射击,枪声再度爆豆般响起,假目标被击中多次,同时也暴露出了火力点的位置。 泡影抵近观察过,隐蔽在建筑物内的火力点藏得都不错,看来人员的作战素质也明显和刚才遇到的有所不同,对方把最后的精兵都放在这里。 直接瞄准很难取得战果,时来新就让泡影绕到内圈儿,进入房间从背后解决他们是可以的,这样在密闭空间内近距离射击,就要冒上泡影泄露人前的危险。 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以前就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用来对付现在的局面说不定可行。 面前这些建筑有个缺点,就是窗户太多。对日常的通风透气采光好,每个房间都有好几扇窗户,但在防御上很不利,房间里的人缺乏隐蔽的射击死角,如果窗户没有窗帘遮挡,外面能够不费什么劲儿,就能窥探到里面的情况。 他控制着泡影进入到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里,大通间格局,整齐摆放着许多办公桌,看样子是普通职员们办公的地方。 四面墙上所有的窗帘都放下来了,遮挡得严严实实,五六名枪手埋伏在这,他们是通过一个窗户的角落向外射击,而观察外面则是靠几个摄像头,其余时间都是藏头缩颈,轻易不露头,狙击手很容易会把他们伸出去的摄像头当成目标,瞄准进行射击暴露位置,非常鬼。 他把泡影当作镜子用,在黑厚的窗帘布上一点点调整枪口指向,通过计算后确定位置,然后进行盲狙。 在弹道校准之后,他的狙击枪发出第一枪,子弹在窗帘上穿透一个大洞,玻璃整块碎掉,被瞄准的枪手也应声倒下,首次尝试成功了。 经受过一轮袭击,有同伴毙命,房间里的其他人被惊,不由自主都移动了位置,准备躲避可能发生的再度来袭。所有人心下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袭击者是碰运气还是有的放矢。 时来新也重新调整,根据泡影的画面,换了一个窗户,再次进行瞄准。 当屋里的人以为接下来的攻击还来自刚才的方向时,子弹却从自另外一个窗户射进来,“砰”,他们又倒下一个同伴。 有了泡影这个开图作弊器,这些人就像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任由他予取予求。 几番闷杀下来,火力点被逐个拔除,躲在屋子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同伴魂归天国,然后是自己,当真无奈得紧。 最后剩下来的目标,就只有王超所在的办公楼了。 时来新换过一个弹夹,也为泡影补充上子弹,抬眼打量面前的建筑。 泡影在这个楼的里外不只飞过一次,目标人物在顶楼的办公室,保护他的卫队队员在楼下布防,此刻正如临大敌,所有人凝神戒备,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他们自己也意识到,维修厂厂区里,剩下的有生力量都在这个楼里了,接下来就是决战时刻。 战斗到这个时候,战场的节奏完全掌握在时来新的手里,他暂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整片厂区便安静下来。 这种背景下的宁静,充满了肃杀的气氛,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雪势不知不觉又大了一点,地上、窗户上又添上薄薄的一层,寒风在建筑之间徘徊,似乎是这里新添的数十亡魂在呜咽。 一片凄清寂静之中,“雳喇”,突兀地又响起一记枪声,枪声清脆独特,楼里的人都已经听熟了,刺激得他们打个激灵,不由将手中枪握得更紧。 这是时来新又将厂区搜过一遍,他谨慎一如往昔,不希望在进攻的时候遭遇冷枪。泡影迅速转了一圈,还真有发现,在他身后的方向,隔着两栋楼,有一团黑影在地上缓缓移动着,很机警,只是没有料到,来自天上的视野,让他无可遁形,泡影顺手解决了他。 “开始吧。”时来新自语。 第173章 应得 泡影率先进入大楼,传回脑海中的画面,跟设想中的差不多,出入口被密集火力笼罩,强行突破是不可能的。 主攻的方向依然是大楼的窗户。比起之前的,这批枪手要聪明许多,他们在窗户的后面堆放了不少的杂物,如果还是选择这里攻击,弹道会被遮挡掉,狙击手没有射击的角度。 但是,在封锁了外界的射击角度的同时,也限制了自己进攻,让整栋大楼的防御好像一个闷罐子一样,沦为被动。 死守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是为了等待援兵,这就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留给时来新的时间不多了。其实时来新自己也在奇怪,后面的那一波援兵到现在也没有赶到,倒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扫荡厂区。 没有了其它方向的威胁,时来新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进攻,抵近到很短的距离进行瞄准,进攻路线更丰富了。 为了节省时间,他决定不再避讳泡影的曝露,反正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屋里数名枪手正全神贯注于外界的动静,骤然听到背后响起枪声,发生于极近处,是那噩梦般的“雳喇”音爆声,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有墙壁的反射,如响雷一般,使他们的耳膜也受到损伤,耳中嗡嗡鸣叫。 他们还未来得及看倒下的同伴,同时另一支狙击枪也响起,砰砰砰,密集射击起来,窗户上的玻璃彻底粉碎,里应外合两支枪一起发声,屋内的枪手接连倒下,这种疾风骤雨式的攻击,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反应的时间,连多喘一口气都是奢望,直到屋内再也没有活着的人,枪声才停歇下来。 时来新从残破的窗户进的屋,在屋里也不停留,直接就往楼上走,泡影在前面已经探明,过道上并没有敌人的存在。 他来到王超的办公室前,办公室的两扇大门紧闭着,泡影进不去,无法知道里面的布置。 办公室里,王超和他的两个贴身保镖在全神戒备中,三支枪的枪口对准大门,随时准备射击。 王超处于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状态,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门,一次次模想着那个该死的时来新出现在门口,他扣动扳机,将这个梦魇般的家伙射杀。 他手握枪把,捏得很紧,肌肉高度紧张,不断在颤抖着,连身边的保镖都有些担心他此刻的状态,提醒着不要走火。 所有人都绷着状态。时间一秒、两秒、三秒过去,猛然“轰”的巨响,大门受到重击,门锁被崩断开来,两扇门板暴力地向里弹开,下一刻屋内的三人奋力开火,向门外倾泻着子弹,枪口不停冒出火光。 王超的手枪一直射击到空了弹匣,依然神经质地猛扣扳机,两个保镖是专业的,打了两枪就停下来观察,门外空空的,不见半点人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办公室内外又陷入一片死寂。 几人和面前的空气对峙着,粗重的呼吸声,彼此都能耳闻,却不敢稍有大意,说不定在接下来就是敌人的雷霆一击。 几人不会想得到,一个隐影的东西已经溜了进来。 泡影从敞开的大门进入,就悬停在他们的头顶不远处。 忽然,自门口的地面角落处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大家察觉的时候,就晚了一步,它开始了发射。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射击方式,完全就是盲射,没有精确度可言,是为了要吓唬人吗?但敌人发射出的子弹却并不离谱,基本上打到了几人的身体周围方向。 一位保镖闷哼一声,腿部中弹,被迫单腿跪地,却仍咬着牙,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没受影响。 倒是王超受到刺激,胡乱地向门外还击,当然也是徒劳,换得一点自我安慰而已。 屋外的枪声停止,王超的子弹也打完,两个保镖正要回口气的时候,变化猝然发生,“雳喇”“雳喇”,两声硬脆的声音近距离先后响起,似乎要击穿耳膜,王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两个保镖一先一后失去了头颅,没有任何先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发生在枪声响起的同时。 两具无头尸体歪倒在地上,各自有一滩血糊糊的东西涂印在地毯上。 王超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整个人僵硬在当场。 这时,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时来新吗?” 稍稍恢复了神智的王超,心里呻吟般地想到。 他有些木然地看向来人,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脸上扭曲得有些狰狞,喉咙里嘶吼着,作势要扑上去,跟敌人搏斗,就像他小时候听过的童话,勇士向巨龙发起挑战一样。 勇气是有了,但手脚是软绵绵的,身体很诚实,心里不服输。 一切像是放慢了动作,时来新离他越来越近,那宽阔的肩膀几乎可以装下他两个,他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会闪过这些念头。 就在此时他面门上忽然受到狂暴的一击,使他这种清醒与迷糊同在的矛盾状态戛然而止,剧痛使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就是时来新惯用的打脸拳,算是很温柔了。 他俯视着趴在地上呻吟喘息的王超。 “我就是时来新!” “这是你应得的。” …… 今天的行动还没有正式开始,邢边峰就落入到一个大麻烦当中。先头部队遇袭,二十名队员失去联络,接着无端损失掉一架武装直升机,那架武直甚至没有机会开过一枪,本来设想中横扫当场的大杀器,手中的王牌,就是如此坠落了,包括两名机师也进入阵亡名单。 这份报告该怎么写? 简直太难看了。 对手用什么方式将直升机击落的,他还未能知晓。这只是操蛋事件的开始部分,很不巧,坠落的飞机还把地铁调度中心给砸毁,死伤人员仍在统计中,损失尚未完全清楚。 当他带着大队人马,循迹到达地铁调度中心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整个场面像被战火洗掠过一样,那副惨象让在场的人心有戚戚。 尽管还有更重要的行动要去执行,维修厂那边的情况仍然未能掌握,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难以不去下达马上进击的命令。 灾难现场有许多人需要救助,现在正是抢救的黄金时间,如果见死不救,不管他有多大的功劳,到时候必然会面对诸多的问责诘难,谁也保不了他,这是事关政治正确的问题。况且,他心里明白,那架肇事的直升机是他的直接责任,怎么说都难以洗脱。 他不得不补救。 队员们进入灾场,试图从仍旧散发着滚滚热力的瓦砾废墟中搜寻生还者,很快就找出来一些,获救者身上大多都带着伤,有部分受过培训的队员临时充当了医护的角色,因陋就简地马上进行急救。邢边峰焦急地看手表,远远眺望向维修厂方向,那边依旧黑沉沉的,只偶尔有一些微弱的光源闪过。 一阵风吹过来,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枪声。 他怕听错了,往那个方向紧走几步,迎着风竖起耳朵细听,的确是有枪声。 他拿出手机,打王超的号码,结果无人接听。 看来那边出事了,不能再拖。他当机立断,留下一部分人手继续在原地执行搜救任务,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赶往维修厂。 距离也不远,一路飞驰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路走过有一半,来到时来新阻击车队的位置,一片惨像呈现眼前,雪地上车辆横七竖八,没有一辆是完整的,大家辨认得出来,这些全都是自己人的车! 先头部队的人一直联系不上,众人都担心他们的情况,现在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进入到现场,焦急的人们都跳下车跑近去查看。破车里的状况还不清楚,但已经看见有多具尸体倒在路面上,黑暗中看不清样子,身上都有联邦调查局的制式防弹衣,肯定是先头部队的同袍们。 局里的作风比较抱团,大家之间的战友情分浓厚,平时的龃龉会有,但行动和对外时还算齐心,见到这种场面,都冷静不下来。 这里离维修厂已经很近了,那边传来的枪声越发清晰,而且听上去有更密集的迹象,听情形战况在变得激烈。 查看现场的人陆续回报,大多是沉着脸摇头,只有二号车,也就是轮子朝天的那辆,还有两个重伤昏迷的。 队员们也不用吩咐,即刻展开急救。邢边峰决定不耽搁时间了,下达命令,做好战斗准备,除去救援的人员余者马上开拔。 邢边峰让车队散开队形,全都离开公路,走上那些坑坑洼洼的野地,同时保持车距,形成包围的态势,全员进入战斗戒备状态,随时有发生遭遇战的可能。 队伍以扇形的队列逼近维修厂,一直没有遇到预想中的袭击,十几辆车的车灯灯光罩向大门,却见到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一幕,居然有一整列列车与厂区毁坏的围墙纠缠在一起。 车祸的现场堪比方才地铁控制中心,一般的触目惊心,也想不通发生过什么,列车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将厂区破坏得不成样子。 第174章 人质 这时候厂区已经听不见枪声,偌大的地方一点动静也没有。 邢边峰命令车队停下,在离着围墙废墟数十米的地方,队员们下了车。 下车后所有人迅速散开,以一个更大分布面积的散兵队列,将附近搜索过一遍,同时也实现了对整个厂区的包围。 “兵力还是单薄了一点,如果后队能赶上来也就够了。” 邢边峰并不急于进入厂区,一是对厂区内部的情况完全不知,二是人手还嫌不足。 里面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时来新的人控制了局面?有这个可能。不然王超早就出来迎客了。 冒然进去后果难以预料,王超也许身陷敌手,死活在两可之间,既是如此,也就不需要急,只要能够抓住时来新,就是一个好的结果。 牢牢封锁住整块区域,将时来新困在里面局势也不坏。 …… 王超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住,被横过来丢在地毯上,时来新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他。 他很不习惯这样的体位,努力地坐起来,然后偷眼瞧过去,见到对方面无表情的脸。 “告诉我,你是谁。” “王超。” “你代表谁?”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啊……靠……!”王超又挨了一记打脸拳。 “重新回答。” “我背后的家族。” “来宁越的目的。” “为了古斯塔夫家族和协会组织处理麻烦。” “哦,什么麻烦?” “他们最大的麻烦就是你。” “说说你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王超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好的地方,老老实实与时来新一问一答,不敢再随便造次,免受皮肉之苦。 时来新故意多问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考量王超回话的真实程度。 “我女儿现在在哪儿?”他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王超觉得扳回局面的时机到了。 “在一个稳妥的位置,我的人随时都可以把她干掉,只要得不到我的最新命令,他们就会下手!”说到这,王超来了些精气神,中气似乎得到了补强,“如果不想你的女儿有事,就和我合作,你的问题解决了,你的女儿自然也就安全。” “告诉我,她现在的位置!” “我不会说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手下有自己活动路线,不用我的同意。其实我已经告诉你了,他们并不在一个固定的位置。” 时来新实际心急如焚,总在不停告诫自己,关心则乱,要牢牢抓住控制权,不能让对手看出自己的弱点,因此努力不让这种情绪露出一丝。 王超的援军已经到来,通过泡影的视野他看到,那一波数量不少的车队,从远处驶过来,这会儿数不清的车头大灯,正照射着厂区的外围。 时间很紧迫,这里已不能多呆。 他对这种拷问的办法不多,唯一的手法还是向戈战夫学的,活学活用好几回,到目前为止效果还不错。 不再跟王超废话了,耗下去自己都有露底的风险。时来新显然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看眼王超道:“你会说的。” …… 当时来新把塑料袋从王超头上取下来,后者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脸色由白色转成紫色,死过去又活过来一回,方才觉得能够喘气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待他恢复过来一点,时来新再度要给他套上塑料袋时,接着他就崩溃了。 此前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下限会如此低,也曾经想过与时来新斗智斗勇,结果没有严刑拷打,没有心理攻势,没有疲劳轰炸,只是小小的一个塑料袋,就足以让他举手投降,做大义凛然的英雄实在太难了,他甚至怀疑那只是一种传说。 反正他做不了英雄,他就和普通人一样,或者、也许、大概在普通人里,也只是普通。 他招了。 王超的的话是否可信?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南区并不大,黑抹抹的夜里仍在路上跑的车子不会有很多,大不了都查看一遍。 目标区域紧挨着地铁线,离维修厂不算远,泡影高高升起,越过下面的包围圈,一分钟之后就出现在南区的高空之上。 果然,这个钟点南区的马路上就没有几辆车,在高空中去辨识非常方便。 有一辆不起眼的普通面包车进入了他注意的范围,车子像是不着急赶路,慢悠悠在马路上遛弯。车身侧后玻璃都蒙上了反光膜,从它身边经过的车辆,寻常角度看不到车里的情形。 他让泡影把速度降到与面包车同步,贴近到前挡风玻璃上往里探视,八人座的车厢里,后排的座位上,有一张小脸出现在泡影的视线里。 当这个画面展开在时来新的脑海中时,他有如看到了圣光,不由重重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旁边的王超都感到了异样,有些诧异地偷眼瞧着他。 找到女儿的位置后,时来新终于从焦躁中解脱出来,面对眼前局面更加有耐心。 这时外面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我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邢边峰。请注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立刻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有秩序地走出大门,重复一遍,不管什么身份,放下武器……” 时来新把王超的手机拿起来,借他的指纹开了密码,翻了翻最近通话,里面果然有邢边峰的电话号码,然后拨过去。 “喂。” 邢边峰在很短时间里就接通电话。 “我是时来新,王超现在在我手里。” 邢边峰稍有些怔住,想不到日思夜想的时来新居然打来电话,很不真实的感觉。 “真有点意外,也许我们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邢边峰很专业,这个时候一定要引对方多说话。 “哦,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闲话就不多说,先办正经事,你们要是希望王超还活着,就立刻撤回去。” “能让我们确认一下,王超是否还在吗?” 时来新把电话靠近王超:“打声招呼吧。” “邢处长,没错,是我,小弟惭愧,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等他说完,时来新就把电话重新放回耳边。 “好了,王超的生死现在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如果想要他活,最好就按照我说的话办。” 现在的邢边峰和两小时前想法完全不同。那时候尚有钻营之心,欲效法前任戈战夫,游走于大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名利双收。可惜时来新仿佛是他命里的灾星,影子都未有见着,就接二连三遭受重创,想不参和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钉死时来新,用他的头颅去交差,才有寰转的余地,否则光是一场地铁调度控制中心的事故,都够他万劫不复了。 王超的事情,他不想再管。 心里主意拿定,嘴巴上说出来却是:“时来新,我希望你冷静,请务必保证王超的安全,但职责所在,我们是不可能撤走的,其他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即使我作不了主的,我也可以向上级报告。” “我让你们撤退,不是怕你们,而是想少作杀戮而已,你不管王超的生死,也得考虑一下你手下的性命,少啰嗦,给你五分钟,如果还不退走,我连王超带你们一起杀,不要以为我只是吓唬你们,我说得出做得到。你自己掂量吧。” 时间久拖不利,时来新生出杀心,要用最快的速度从这里脱身,女儿须尽快救出来,再横生枝节他承受不起后果。 放下电话,他检查一下王超手脚上的绳索,用布把他的眼睛也蒙上,然后用肩膀扛起王超的身体,让他的手脚垂下来,扛着大麻袋般离开办公楼,向车库的方向走去。 车子他早已经看好的,就用王超那辆配有大功率引擎的豪华版越野车,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车还有防弹功能,相当不错。 把王超扔到后座上,他开始熟悉这辆车,同时让泡影快闪回来,大致观察几眼邢边峰那边的人员与武器配备,然后再度飞回到女儿身边,两边来去,也就是花费不到两分钟的功夫。 这么一会儿,他看到邢边峰部队的后方陆续又来了一些增援,那是他们留在灾难现场救助的人手。在消防车、救护车已经到达后,他们也就可以脱身过来,正好符合邢边峰的预计,包围的力量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时来新从车上下来,又上了一处制高点,用王超的人留下的红外线夜视仪观察整个厂区和周边,心里琢磨开了。 听邢边峰的意思,好像对保住王超并不积极。这人心思相当缜密,从他处理瑞芬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不能小觑。同时此人对自己的敌意相当明显,也许在他们心目中,抓到自己比王超还重要,如果还用王超来谈判,意义不大了。 手里的人质不足凭恃,剩下就只有强闯这一条路,难道把邢边峰那近百号人全干掉?自己还没有丧到那种程度,但免不了要多杀几个,杀到让对方心生恐惧,他相信泡影完全可以做得到。邢边峰这个领头的反倒不能杀,保留下来,对方需要有个理智的决策者。 那就用枪发言吧! 第175章 援军 时来新再度端起狙击枪,通过瞄准镜观察联邦调查局的这帮援兵,可就在这时候,镜头里所见的远处又有一大片车灯在闪亮,渐渐由远而近,虽然尚看不大清楚,但已让人感觉到来势浩大。 邢边峰也察觉到在队伍的后方,有大部队在行进,正回过头用望远镜了望,这样一看之下整个人不由呆住,众人也跟着看过去,表情俱皆不安。 这时更先一步让在场诸人感受到的,是那支队伍发出的嘈杂轰鸣声,有经验的人都同时心中一惊,这不是机械化部队开拔时特有的声音吗?那些巨大噪音,是坦克和步兵战车的发动机发出来的。 果不其然,当步兵战车恢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时,所有人都被震住了。邢边峰的人都放松了手中的武器,这些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不是想象中不法分子的增援,而且,面对这种上战场的武装,与其对抗一点胜算都没有。 一辆、两辆、三辆……一共有八辆步兵战车驶来,它们是打头阵的,后面跟着各种军用越野车,与邢边峰这边用的军用车辆不可同日而语,都是车身加宽附带厚重钢板的型号。 这支军队来到联邦调查局的包围圈后面停下来,从一辆通讯指挥型号的步兵战车上下来一位军官,他身穿军中的特战服,脸上涂了油彩,不大看得清长相。 他快步走过来,邢边峰也迎将上去,双方站定,互敬了军礼,那位军官先开口。 “我是宁越军区特战大队大队长常石义,奉命前来接管宁越地铁维修厂的防务,为下一阶段的演习做准备。贵部现在可以离开了,现场就交给我们,谢谢你们的配合。” 邢边峰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管防务”?“准备演习”?这是什么鬼话。 老子现在处理的事情与军队何干? “我是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处长邢边峰,我也是奉命来这里抓拿一名重犯,行动已经展开,贵部请稍等一等,我们处理好之后,就把维修厂的防务移交给贵部。” “我的命令是立刻接手维修厂区域,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常石义不想多废话,他被付标再三叮嘱,一定要保住王超的命,把他安全带回来。 来到地头,意外见到联邦调查局的人,似乎这个任务有些复杂,果然不是好啃的骨头。他也不想搞得太僵硬,缓和了一句:“你们想要的重犯,我的人可以继续追查,抓获后再转交给你们。” “常大队长,我们现在处理的是地方上的违法犯罪要案,不在军队的管辖范围,请贵部自重。”对方咄咄逼人,邢边峰也加重了语气。 “邢处长,我已经通知过贵部,这里马上就要成为演习区域,我们将会进行清场,我重申一次,请你们离开,马上。”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对我们执法部门使用武力吗?请回答我!” “只要我的任务能够完成,当然包括这个选项,你们不要逼我作选择。” 这时联邦调查局的队员们围上来鼓噪。 “靠,军队了不起呀。” “有什么好怕的,干他们!” “来呀,有本事开枪呀,我们就是不走,看你们怎地?” …… 常石义不耐烦这种无意义争吵,转身回到战车旁上车,特战大队的战士们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碍于没有命令,不能擅自行动而已。 常石义一声令下,所有步兵战车“轰隆隆”开动起来,一直往前驶去,前面是联邦调查局停车的地方,来到这些车辆的面前,步兵战车又齐齐停下,似乎在等待邢边峰的人把车开走。两种车辆摆在一起,在庞大的步兵战车身边,联邦调查局的越野车就像是小羊羔般弱小。 见无人理睬,步兵战车再度启动,引擎的喘震让地面都在抖动,排气口黑烟滚滚,差不多有半人高的车轮碾到了小越野车的车身上,把下面的车身压得凹弯进去,如同纸糊一样软弱,车玻璃在压力下纷纷爆碎,乒乒乓乓掉了一地的碎渣,直到被步兵战车数十吨的重量压扁,使得步兵战车的车头高高地抬起来。 然后,步兵战车退后,从不成样子的猎物身上下来,重新寻找目标,三下五除二,联邦调查局的车辆被祸害一个遍,转眼间在原地变成一堆废铁。 邢边峰的人本来是认为特战大队不敢真下手,谁料想他们来真的,这也太蛮横了吧! 不可否认,面对真正精锐的部队,联邦调查局的人内心是有些怯,但这一番打脸,使他们同仇敌忾,血气上头。 队员们纷纷拿起武器,对特战大队举枪相向。 有装备的上优势,士兵们哪里会惧,步兵战车一转头,车顶的大口径机枪指着联邦调查局的众人。 场面一下子都僵住了,双方看上去实力不成比例,特战大队装备的是钢铁巨兽,联邦调查局的人仿佛是用肉体拦在面前,活脱脱的螳臂当车,但无畏无惧的样子,冲突一触即发。 常石义怎么可能真下命令开枪,对方也够光棍,料定你不敢,气势上丝毫不弱,让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正在僵持的时候,维修厂西北角有一处不起眼的围墙,没有受到地铁列车的撞击,保持还算完好,那里突然打开了一扇边门,一辆豪华越野车呼啸着冲了出去,像只刚出笼的野兽,疾驶向围墙外面的野地。 那片区域没有路,也没有做过平整,这辆车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车速,继续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前行,体现出卓越的性能。 此处本来也在包围圈的范围,只是联邦调查局的队员们都跑去跟特战大队对峙去了,这里出现大的缺口,造成无人阻拦的情况。 时来新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在看到来路上出现步兵战车的时候,他受的惊吓比邢边峰还严重。这种战场上的堡垒,他该怎么对付?泡影的子弹能击穿那厚厚的装甲吗? 一时间,他的自信心被打破,满脑子都是逃跑的念头,想远远躲开去。 幸好很快他发现,两拨人不是同一伙的,似乎还起了争执,步兵战车将前一伙人的汽车碾压。 机不可失,他当机立断,按一早设定好的路线,从边门冲了出去。车上当然少不了被绑得扎扎实实的王超。 外面正对峙的两方,看到这一幕,都同时一愣,因为位置的关系,他们看到时来新的车子时,他已经跑了几百米。 联邦调查局这边的人,第一反应是上车追,可一看座驾全都被碾坏了,急得抓耳挠腮,有好几个举枪就要射击。 “不许开枪!”常石义大喊,他这边的车辆全都启动,几辆步兵战车把车身侧过来,挡住了众人的射击角度,将邢边峰一干人等和追击路线隔开。 其它的大型越野车都迅速向时来新逃走的方向追去。 泡影已经过来增援了,时来新一边紧握方向盘,在复杂的路况中勉力把稳车身,一边还透过泡影往四处观察。 他现在的方向并没有朝向南区,纯粹是为了突围,这边是一个理想的突破口而已。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要摆脱追兵,在有追兵的情况下去救女儿明显行不通。 泡影还发现了一架无人机,不知道是属于哪一方的,机身要比王超的那架要小一些,自己的上空当然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立刻让泡影激发子弹,击中这架无人机的油箱与发动机连接位置,无人机当即冒起黑烟失去了动力,渐渐向地面飘去。 这架无人机是特战大队的,常石义正坐在指挥车上,看着屏幕上由无人机传回去的视频信号,只见屏幕上一抖,无人机就无法正常控制了,然后屏幕上都是越来越近的地面景物,可见无人机正在坠毁。 他们驾驶的大型军用越野车防护好、性能好,但就是速度不快,当然这指的是跟民用轻型车比较。光凭着速度,他们是无法追上时来新的,相反会越跟越远。 他们最好的策略就是,一部分人在后面追踪,前面再派人设卡拦截,无人机的作用是最重要的,没有它,常石义就像失去了眼睛一样,彻底追不上了。 常石义急得直拍大腿。 时来新也感觉到后面的压力在减少,倒后镜里已经看不到后面的军车,在泡影的视野里也证实对手被抛开一段不短的距离,前面将是一马平川。 经过前面一段之后,路况开始好起来,他继续加速,在泡影的指引下,没有走一点冤枉路,以走直线的方式冲上一条二级公路,然后放开了飞驰,超过百公里的时速向前赶。 彻底甩开后面的追兵以后,他让泡影回到南区,再度跟在女儿所在那辆车的上空监视,刚才如此频繁地切换场景,实在是有些行险,幸好女儿这边没有出什么事,两边都平安过渡。 第176章 对峙 时来新驾驶着那辆豪华越野以最快的速度走完了这条二级公路的全程,前面即将见到一个高速的入口,他却没有上高速,而是拐了一个弯,进入到一条更狭小的村际土路,路面是硬实的黄泥铺就,尚算平整,对速度的影响不大。 路的那头是一条自然村,那里有他秘密建立的一个庇护所兼补给站。前段时间他忙里抽空策划了几条逃亡的线路,在宁越市及周边地区,建立了好几个有安全屋作用的补给站,前面村子里的补给站是他租用的一个小仓库,里面停着一辆车,还有一些补给品。 这一带他来过,对路况熟悉,进到村子后走的是一些偏僻的小路,基本上没有惊动到什么人,很快就来到了他租的仓库前。 仓库是些简易建筑,顶上铺的还是石棉瓦,很简陋。他在门前停下车,走到旁边的一个破花盆处,按亮手机的电筒,蹲下来在花盆下面摸了几下,摸出一条钥匙,才用钥匙开了仓库的门。 他按亮了仓库的灯,把两扇大门推开,先把开来的这辆豪华越野车驶进仓库,这里早已停着一辆普通的国产轿车,在这辆车的边上停好后,他再去把仓库门关上。 他特地看看车后座上的王超,见后者蒙着眼、姿势没怎么变过,嘴巴没有捂上,但一直一声不吭,耳朵上动耳肌微微在动,像在倾听着什么,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心里在琢磨事。 时来新在仓库里捣鼓了几分钟,往国产轿车的后备箱里放了一些东西,将王超从豪华越野车中提出来,扔到轿车的副驾驶座,给他绑好安全带,然后再拦腰绑了一根绳子,把他的身体和座位牢牢捆在一起。 接下来不再耽搁,又把仓库门打开,开着国产轿车迅速驶离,往南区方向赶去。他看了看手机,晚上十一点,今晚已经折腾够久,南区这辆面包车兜的时间也够长了,再拖下去恐生其它意外。 他没有直接驶进南区,而是绕了一段路,选择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南区的马路,试图造成一种车是从东边过来的假象。 南区到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泡影在高空中没有见到异常的情况,没有无人机进入视野内,没有超过两辆以上的的车结队在路上行驶,在街上行走的人都很少。毕竟这里不算闹市区了,稍稍有些热闹的地方,都屈指可数。 那辆面包车仍然不知疲倦地在路上行驶,在南区范围内绕圈子,周而复始,不知走了有多少个来回。车上除了静雪坐在中排座外,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精干的男子,坐得很稳,不时拿眼瞥一下身边的小女孩,副驾驶座上有一位短发的年轻人,气质颇为彪悍,在用布擦手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也许是枪吧。正在驾驶的司机可能是开得有些腻烦了,不断在打着哈欠。 这是一个团队了,就不知道战斗力怎样。 按照时来新预先看好的,他直接来到“夏渡工业区”前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路面开阔,全都是八车道,来往车辆非常少,当前时间基本是没有人经过的,还有此处位置优越,四通八达,适合向多个方向转移。因此他选择这里营救女儿。 他把蒙在王超眼睛上的眼罩拿开,此刻路面上也很阴暗,王超眯缝了一下眼就适应了,接着就意识到前额正顶着一支冰凉的枪管,眼珠乱转几下也安静下来。 时来新的另一只手拿着王超的手机,把手机凑到他面前,手机开了免提,显示正在接通中。 “老板。”电话通了,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透过泡影传来的画面可以看到,接电话的是静雪身边那位精干男子。坐在前面的两人也是面容一肃。 “你们现在来夏渡工业区,我到了。”王超边说边斜眼看看时来新,他感觉到额头上顶的硬物更用力了。 “马上到,老板。” 时来新将电话挂掉,心里在复盘刚才王超的表现。大致表现正常,在时来新的角度听来会听出一丝迟疑,但也就一句话,并不足够让对方产生怀疑。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好的暗语之类的,那就不好说了,不过从车上三人接电话后的表现来看,并没有这种感觉。 在泡影的注视下,面包车拐了个弯,直奔夏渡工业区而来。 王超重新被戴上眼罩,依然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路上的路灯十分稀疏,时来新故意把车停得远离光线一些,整辆车都隐藏在黑暗中,远一点看过来,只能大致辨认到前排两个人的轮廓。 过了五分钟,那辆面包车终于出现在马路的那一头,他们见到夏渡工业区的路牌然后减速,慢慢驶过来,直到看见藏在暗处的这辆国产轿车,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离时来新的车子还有数十米。 时来新觉得有些不对劲,在手机上重按了刚才的号码。 提示音响一下没有接,第二下也没有接,响第三下的时候,对方才接了。 王超被迫再度发声,声音有些沙哑:“我见到你们了,把人送过来。” 对方放下电话,却没有依言照办,两边遥遥相望了一会儿。 太不对劲儿了! 这会儿南区也太安静了。 是的,泡影在空中看得很清楚,南区此刻的马路上居然一辆车也没有。但在更远处,远至邻区的地界,有些一闪一闪的车灯堆积在一起,照理说现在宁越市不可能堵车,除非是在设卡交通管制,但哪有全方位交通管制的道理。 时来新再迟钝也知道出问题了,这是个陷阱,他没有时间逻辑思维一下这为什么是个陷阱,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枪。 泡影发的是连狙,首先爆头的是司机,半秒之后是那个短发年轻人,挡风玻璃和司机的头部同时碎掉,接着才是旁边的副驾驶座也失去了头颅,然后才听到“雳喇”“雳喇”的接连两声爆响,接着车厢里的血液和颅内组织在飞舞。 中排静雪旁边的精干男子却见机极快,反应比普通人要快了许多,在听到枪声的当口,他就已经在座位上矮身下去,伸手将静雪抓在手里,把瘦弱的小女孩挡在自己身前。 在有了这个护盾之后,他才把车门打开,借着车门的保护,他双脚踏出路面,仍不忘牢牢把小女孩搂在胸前,使他自己始终处在女孩的身体和车门的双重保护之下。 而他的另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已经拔枪在手,指着女孩的一侧脑袋,眼睛透过玻璃车窗,死死盯着前面的那辆轿车,生怕漏过一点点细节。 时来新也在做着跟他差不多一样的事情,他把王超从副驾驶座上提了起来,像提一只小猫,让王超丝毫挣扎不得。当王超的双脚触到地面的时候,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要瘫在路面上,这当然是他有意为之,却发现怎么都下不去,身后的那只手充满了力量,足够将他拎起来。 场面变成了时来新和那精干男子之间的对峙,两人一人躲在小女孩背后,另一人是把王超举在身前,枪口都指向了手中的人质。 小女孩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终于想起来要哭,心里害怕,不敢大声哭出来,压着声音啜泣着,眼泪却哗哗地往下流,在脸颊处汇成两行,看着楚楚可怜。远远看到前面那人好像是父亲,嘴里发不出声音,嘴型却分明是“爸爸”“爸爸”…… 时来新心里酸楚得不行,但不可以表露出来,勉强压制住情绪,先开了口。 “这事和你没关系,把人放了,我不杀你,你可以安全离开。” 四下里都非常安静,即使隔得比较远,话音听来还是相当清晰。 “不不不,你搞错状况了,现在你女儿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她受到伤害的,放下枪,举起双手。” 精干男子毫不示弱,与时来新针锋相对。 “你老板在我手里,你敢不管?你不是我,得罪王家的结果就是个死,一个打工的,何必把自己搭上。”时来新把枪口移向王超的肩膀,继续道:“要不,我先敲他点零碎的,帮你下个决心。” “我说你拎不清吧,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弱势群体,你手里的人跟我一点关系没有,而我手里的是你亲生女儿,血脉相连呀,不信?咱们就试试看,我一枪,你一枪,看谁先受不了!” 话音落下来,时来新一时接不上,气氛僵硬在那儿,阵阵杀气弥漫在四周,连虫鸣鼠叫都噤了声。 男子好像已经看出了时来新的色厉内荏。 “怎么样,咱们玩儿一把?” 说完,精干男子掐住女孩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来,女孩身体瘦弱得出奇,轻飘飘的,他没花多少力气就完成了动作。 女孩喉咙被掐住了,呼吸不得,双手不由去掰那只大手,如蚂蚁撼动大象,哪里脱得开,脸上变得赤红,上身不停摆动,双脚却是没有知觉的,直直垂下来,随着上身两边荡开。 时来新见到女儿的惨状,双目几乎冒火,额角的血管变得粗大,喉咙像有硬块堵着。 “停……,好了,停!”时来新把手枪高举过头,让对面看得清楚后,慢慢松手,由着枪掉到地上。 第177章 拥抱 看着时来新放弃武器,精干男子嘴角轻轻上扬,不禁有些得意。 本来精干男子最主要的任务是要拖延时间,由于比较仓促,这区的主要道路被封锁了一部分,远谈不上构成包围,外面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 想不到这个时来新见面不如闻名,被自己几下攻心战略,就溃不成军,马上就控制了局面,外面的布置都显得多余。 正想着是给时来新一枪还是要活口,男子得意上头之际,忽然眼前蓝光一闪,他感觉后颈处巨麻,接着浑身抽搐,中枢神经立时断片,他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男子失去知觉,身体僵硬着倒在地上。正是泡影来到他背后,使用了它的电击能力。 男子手里的小女孩也受到波及,电从男子的身体导过来,使她同时也遭到电击,幸而电流已弱化了许多,没有造成多少伤害。 男子的手松开,她也随之掉到地上,没有再发出声音来,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竟已昏迷过去。 另一边时来新也扔下王超,由于情绪激动,使的力气稍大了一点,竟将王超的身体扔出了一道抛物线,让他“啪”地重重掉到地上,摔得他背上一阵剧痛。 三步并做两步,时来新急不可耐地冲上前来,眼睛里除了女儿娇小的身体再也容不下别的。 来到女儿的跟前,他俯身蹲下,怕惊着她似的,仔细端详女儿的面容。她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泪水犹挂在脸上。 他轻轻伸出手去,把女儿抱起来,就像多年前她刚出生时那样。 将女儿搂在胸前,女儿的身体轻得像羽毛一样,他有好久好久、没有好好抱过她了。 他眼角轻轻湿润,但仍不忘检查女儿的脉搏、瞳孔、呼吸,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昏睡过去,见女儿没什么损伤他才松了口气。 只有在此刻,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奔波、搏杀,得到了最大的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时来新冷硬的神经被注入一股暖流,体内的一些东西重新活了过来。 时间被静止,世界停下脚步。感谢上天,让他再度大口呼吸到有亲人气息的空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能享受幸福的时刻总是很短暂,高空中的泡影已经看到四方有数不清的车灯汇入南区,原本寂静的马路,又开始热闹起来。 必须要撤离了。 时来新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垂下来,跨过男子身体的时候,顺手给了那男子一枪,正好打在他脑袋上,再无生还的可能。时来新对此人恨极,决意要送他往生。 安排女儿在后座躺好,依旧把王超绑在副驾驶座,他发动汽车,根据泡影的指引,迅速找到一条暂时没有阻碍的路线,车子飞驰而去。 …… 当常石义向付标汇报行动失败的时候,付跑就在父亲的身边。 军医院出事之后,付跑就来到了军营。 起初他来找父亲的时候,还揣着营救女孩的心思,再不济也要为时来新即将到来的报复做准备,那绝不会是寻常的烈度,这人要决定杀人,肯定血溅五步,从未失过手。 不料付标奇怪地看着他,说小女孩已经落在了王家的手里,王家不是一般人家,他们要认真办一件事情,又肯付出代价,在联邦国内是十拿九稳的。现在他们掌握着主动权,时来新投鼠忌器,实力差距悬殊,基本上可以判定他覆亡的结局。这个时候你倒是担心起时来新的报复来,还是省点心吧,他没有机会了。 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新的情报还是不断递上来,位处市区东部的“硬石赛车俱乐部”发生命案,有四人丧命,现场有焚烧的痕迹,这是付跑的管辖范围,因此他获得的是一手资料。四人一样的被杀方式,都是被透明塑料袋窒息而死。 这种杀人手法,付跑有印象,似曾相识,前段悬而未破的一起公厕杀人案,两名外国人被杀,用的就是同样的手法,不止于此,还有一起公寓杀人案,女死者叫范妮的,也是死于这种手法,案子未破。 在付跑的眼里还有另一重含义,他把时来新视为这两起案件的最大嫌疑人。 再次见到这种作案手法,他当然会联想起时来新,难道又是与他有关? 赛车俱乐部的案子,还有些蹊跷的地方,现场有焚烧的痕迹,但被烧毁的东西却没有了影踪,连灰渣都没有留下,明显现场被收拾过了。 了解过俱乐部的背景,付跑不禁嘀咕,难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伙公子哥儿真个无法无天,公然破坏现场,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如果不是盖不住,估计他们会把尸体都毁掉。 手下们把刚查到的一些情况送过来了,四名死者原来都不是联邦公民,来自易鲁帕洲,进入联邦的时间不长,工作签证,受雇于一家军用装备公司。 听到这些背景资料,付跑就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按照他给的方向一查,果然还是与协会组织有关,那家军用装备公司,是古斯塔夫家族的产业。 没过多久,赛车俱乐部的那群公子哥儿,为洗脱嫌疑,通过一些渠道传递过来消息,俱乐部的场地此前是被王家借用,到此,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此事确定与时来新有关。 这是时来新与协会组织还有王家之间恶斗的的一部分,时来新开始报复行动了吗? 等等,不对,小女孩被劫持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但俱乐部的案件发生在昨晚,时间对不上。 这并不是时来新的报复行动,或者说,还不是。 根据这些,付跑有了一组事件推演线,死亡的四人是武器设备的操作和维护人员,被焚毁的是一种武器,一种在联邦不能见光的东西,他们使用这个东西对付时来新,但被时来新发现,找过来摧毁了他们。 接着是付跑的人在现场查证的收获,也佐证了他的想法。在俱乐部的赛车跑道上,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属于汽车轮胎的摩擦痕迹,很可能是一种小飞机。 接下来的推理就简单了,那是一种飞行器,付跑脱口而出:无人机。 付标看了一眼儿子,军方承诺过置身事外,王家运用自己的力量来行动,这很正常,他们如此明目张胆,也是笃定各方面会最终放过此事,只要毁掉物证,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然后呢,然后只会有一个人不依不饶,时来新追查到赛车俱乐部,摧毁了那里,就结束啦?不是的,四名死者死前有被拷问的迹象,时来新会追寻他们口中说出来的线索,一直找到王家。 凑巧的是,王家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策动了军医院的行动,把时来新的女儿,这个一直以来各方瞩目的焦点人物劫持到手里,给了时来新致命一击。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军方的默许,协会组织背后的王家不可能对军医院动手,军方与王家合流了吗?这个疑问存在各方的心中。 军方也应该适时表明自己的态度,实际上,在这一整天里,付标已经代表军方不断作出回应,军方不参与,不干涉,也看不见。 大家也就明白了,军方在坐山观虎斗。 既然已是如此,何妨再等等看。父子终于在这个时候取得了一致。 付标也不得不向儿子承认,时来新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时来新复仇的枪口此刻对准了王家,就算他意识到了军方的问题,也腾不出手来,还是等他在与王家这个庞然大物之间的决斗中活下来再说罢,言下之意,付标仍不认为时来新有机会。 付跑也没有放弃努力,利用手中的职权,他发动了手下的所有人,将宁越市翻了个遍,希望能找到小女孩的线索,付标只是微笑着看儿子在忙碌,王家做的事情你能查得出来?大家都在选择性失明。但也不说破,作为家长,见到孩子在努力学习,明知道考不了多好,心中还是欣慰的。 付跑的确有些徒劳,但他必须去做。 时来新的表现越是强劲,他的忧虑越是浓烈。 这天真是漫长的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联邦调查局有动作。 联邦调查局动员的力度很大,甚至有一部分是他们隐藏的力量,这次也不惜曝露出来,甚至还调用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各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联邦调查局组织这么大的行动,究竟为的什么目标? 答案很快就揭晓。他们在向城南地铁总站方向移动。 父子两人立刻翻开地图,那里究竟存在着什么?地铁客运总站以外,还有列车调度中心,还有一家车辆维修厂。 综合情报资料,付标在维修厂位置打了个圈圈,应该就是这里,它是王家的企业。这家企业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大家这样的关注?他们想不通。 最新情报不断传来,维修厂附近的地区发生枪战,持续时间不长,但相当激烈。事发地点是在一条公路上,有一支小型车队被袭击,详细的战况无法探知。 第178章 联合 军营中还在讨论上一份情报的当口,又有了新的爆炸性的情报:一架武装直升机在地铁调度中心空域失事坠落,所造成的损失不详。 指挥部的所有人都为这消息吃惊站起,城南区这是在发生一场战争吗?短短数十分钟内的事情,赶得上一个中等烈度的战场。 付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来了,时来新的报复开始了,真是一条祸乱宁越治安的害虫。 今年宁越的大事件实在有点多,从鸽子坞枪战案开始,然后是国际金融中心挟持人质案,一桩连着一桩,都已成为闻名全联邦甚至国际上都知名的大案,但宁越的坏运气还在延续,今天似乎又要翻开新的一页。 他收回有那些杂乱的思路,把注意力放回正途。时来新的目标是维修厂,维修厂是王家的,维修厂里有什么吸引着他?联邦调查局是去帮助王家吗? 能把时来新引出来的,只有他的女儿,那王家岂不是达到目的了?以小女孩为诱饵,设伏对付时来新,应该算正常操作才是,为何要让联邦调查局插手,难道联邦调查局是自己主动去的? 连援兵都损失严重,维修厂会成什么样子?时来新手里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付标桌上的电话响了。大家都知道,这台是专线电话,只有机密、重要、紧急的事情才会启用的线路,使用它不会有监听、泄密的可能,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使用过的痕迹,用好理解一点话就是,它不像普通人用的座机或者手机,那些电话拨打过的所有号码,通话内容都是可以查得到的,其它的通讯手段,如无线电波,卫星电话都一样是会留下使用痕迹,互联网更是如此。 付标这台电话是独立于社会系统以外的。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知机地离开。 这通电话说了不到十分钟,付标就让所有人进去,当场就宣布了新的命令,命令只有一条:特战大队大队长常石义带领在宁越营地的所有特战队员,立刻出发,带齐装备,接手宁越地铁车辆维修厂的防务,为下一阶段的演习作准备。 常石义在领命而去前,付标还单独嘱咐了一番。 等常石义离开后,他才告诉付跑,王家主动过来联系了。 付跑不由一惊,付标继续说,王超在维修厂遇到危险,王家是来求助的,让我们务必把他救出来。 那不是等于直接告诉时来新,我们站到了对立面吗?付跑很不解,王家的处境越不堪,就越是证明时来新的不好惹,这样作是不明智的。 “王家开出的条件让我们难以拒绝。”付标给出了一个重磅的利好,“我们不是想要一个席位吗,现在是最重要的关口,王家答应帮助我们,所以这次把握很大。” 付跑知道父亲指的是“隆江军区军事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席位,虽然是个非常务席位,父亲需要上进一步,就要先取得这个位置。 现在王家答应帮这个忙,而且他们的确做的到,这个承诺意义重大。 付跑张大了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发现自己也无法拒绝,心思都放在如果这事成了,将会怎么样上了。 接着一惊,回过神来,眼下的大麻烦才是最紧迫的 但他也清楚,拒绝王家的话,付标也没有那个权力去说,那是团体的意志,既然选择了利益,那好吧,就要担上相应的风险。 常石义带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了,就行动速度而言,他们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 看着他们出动,付跑的信心又回来了一些,这种战斗力,会搞不定时来新吗?他们如果成功,麻烦就不会是麻烦了。 只是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一种矛盾的逻辑当中。 大家等待着行动结果,围坐在参谋部,倒是闲下来讨论一些后续性的消息,地铁调度中心的损失报告送来了,后果是灾难性的,初步估计有数十人的死伤,经济损失难以计算,同样严重的是,这条重要的地铁线路将无限期关闭,宁越的交通动脉被堵上了,事情发生在夜晚,到了明天,不知道政府该如何应对汹涌的民意。 一架坠毁的直升机都能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只能说宁越真的流年不利。作为市政府部门的一员,付跑感觉到头大,果然,和时来新这个灾星沾上,就会灾祸连连。 在他苦恼时,特战大队行动的初步结果也报过来了,大家都大失所望,常石义部在维修厂后没有达成目标,王超没有能救出,时来新挟持着他逃遁,现在失去踪迹。 付标拍桌子,继续追,天涯海角也要追到。 然后父子对望一眼,没有说话,付跑站起来,向父亲点一下头,就离开了军营,现在是需要他亲自出动的时候了。 公开寻找王超,抓捕时来新,没有谁比付跑更名正言顺的了。 别看付跑离开的时候很有把握的样子,其实内心非常忐忑。现在付氏代表的军方和时来新算是正式对立了,以他对时来新的了解,他时来新大概率是不知道军方和付家的区别,他也不懂每个政治利益集团的构成,他只懂得找他够得着的那个。 很不幸,他们父子就是台前的人,相信只要时来新有余力,他就会来的,他的报复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这兴许才是他们付家最大的危机,说出去也许让父亲的同袍不解,一起长大的那些二代讥笑。 甘苦自知罢。 在付跑未到位之前,整个宁越警方都已经行动起来,命令到达每一个分局,每一个治安所,所有警力取消休假,集中随时待命。分局的任务是戒备、布控、巡查,刑警大队也就是付跑负责的一摊,是主要的战力,负责出击和解救。 归队之后,付跑才了解到任务的细节,这是一次联合行动,计有军方常石义部,联邦调查局邢边峰部,被劫持人质家属——其实就是王家的人,加上警方刑警大队,四方协同行动。 听到这个组合,付跑又是一阵头大,究竟谁指挥谁配合?这能行吗? 坐在现场指挥车中,包括付跑在内的四方头领进行了一次视频会议。 除了王家的代表,其他几人都是一个鸟样,谁也不服谁。王家的人低调,态度鲜明地愿意配合,是因为他们在宁越的直系力量已经损失殆尽。 常石义和邢边峰两人本来的立场就不对付,再加上在维修厂外的恶性冲突,双方已视同仇寇,待过了这个关键时期,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此刻根本不可能进行合作,不互相拆台就不错了。 付跑和常石义是天然的盟友,但警方的基本立场使他不可以做得太过,有些决策和措施也不是他单独就可以定下来的。 这个没有实质意义的扯皮会议也没有能够进行几分钟,王家的人就收到消息,时来新出现在南区,并且把这份消息公开给各方,要求马上采取行动。 “你们是怎么肯定情报的真实性?”常石义军人风格,说话也不太顾忌 “我保证情报的真实性,”王家的代表迟疑一下,知道在这个时候需要各方配合,就不适宜隐瞒一些事情,“听说时来新的女儿就在南区。”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王超在军医院劫走了那个小女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大家不好揭开而已。 小女孩还在王家的手里,那时来新就跑不远。 事发突然,没有多少时间给各方从容布置,需要立刻出动,但也不能闹哄哄地自顾自地上,总要有个分工,因此在出发前,大家听从了付跑的建议,也只有他的身份合适,各方都可以接受。 付跑认为时间紧,出击必须要有侧重,优先安排南区的东南和西南方向的包围,那是离开宁越的主要路径,三方各自负责一个方向,希望可以来一个关门打狗。 此前需要先来一个清场,避免普通市民妨碍行动乃至伤及无辜,这些工作交警方面就可以完成。这就是警方的优势,付跑只打了一通电话,交警部门立刻调整了所有路段的红绿灯,减少进入南区的民用车辆,接着派出人手去各主干道设卡拦截,南区许出不许进。 三方的人马都在赶往预定地点,速度最快者是常石义部,他把队伍分成两半,速度快的战术型越野车组队先行,大块头步兵战车自成一队,随后赶过去。最尴尬的是联邦调查局的邢边峰部,他们的车辆全部被毁,一声令下之后,全员急行军前往,由于成员的素质落差很大,良莠不齐,开拔后拖成长长的散兵队形,前后超过一公里,让其他纪律部队见了都大喊丢人。 第179章 危城 刑警大队要走的路程最远,但人数最多,是行动的主力。付跑用的是分进合击的办法,把人手分成三队,走三条不同的路线,最后汇聚到南区的包围线上。一时间几列车队,车顶上都闪着警灯,在警笛声中穿街过巷,弄出了最大的声势。 许多市民在路经南区的时候被拦截下来,被堵成了一条条长长的车龙,滞塞在几条主要路段上,进不得也退不得,意见当然很大。及至见到后面“毕呜毕呜”的大群警车,不禁大惊,都是经历过国际中心人质劫持案的,记忆犹新,难道又有大事发生? 时来新不断在寻找着出南区的路,原来看准的路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路障,站着两个交警在阻拦来往的车辆,于是立刻改变方向,准备驶上另外一条干道,结果又碰到类似的事情。泡影在高空观察所见得,发现往宁越市区外走的方向,有不少车辆在游弋,其运动的方向更像是在封锁包围,同时还可以见到有人员在集结,看来这些方向被重点封堵了。 时来新决定反其道而行,据泡影传回来的高空画面,往市区里的方向,虽然主干道被封闭,但有不少的小路、横街窄巷是畅通的,估计是对方还一时顾不上。 时来新的优势之一就是开地图,有着泡影的指引,他比住了几十年的老城区人都熟悉那些四通八达的小道,可以巧妙地避开路障和封堵。他驾驶着这辆国产轿车,犹如一条灵活的小鱼游在溪流里穿行,油滑无比,又无声无息,搅不起一丝的波纹和浪花,却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的眼睛里。 他走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路线,毫无规律可循,期间他还打掉了一架无人机,那种型号他在以前见过,是警方使用的,比民用的专业型号要大一些,无人机的摄像头是他现在的主要威胁,只要遇上了无论如何都要能打掉,就让今夜的宁越成为禁飞区吧。 继续驾着车,他从后视镜里看看女儿,她还没醒,倚靠在座位上,微微张大嘴在呼吸,旁边的王超倒是一直在躁动,眼睛依旧蒙着,可能不知道正被弄到哪里去,对命运前途很茫然,肩膀不时在扭动,好像很纠结的感觉。 时来新心里冷哼了一声,还有账没有跟他算。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在市区里准备的一个安全屋。就目前的态势看来,宁越很可能会在今晚形成戒严的事实。他数了一下,警方、联邦调查局、军方、王家,有这么多人在找自己,力度不会比联邦政府才能批准实施的戒严差,甚至犹有过之。 现在入夜渐深,驾车在市区里面狂奔,实在太惹眼,很容易暴露,好在他未雨绸缪,提前就有所准备。 安全屋在建业区的装饰材料市场,在市场的后面有一批简易建筑,平常主要租给市场的商户做仓库,时来新拿下一间比较大的,这里同样藏着一辆汽车作为备胎,正好把手头上这辆换掉。 市区里几乎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有很大机会把原来这辆国产轿车标记下来,已经不能确定安全了。 今夜的雪粉终于停歇,几个小时下来,足够把路面薄薄铺上一层,再被车轮碾压过,变成了灰色的脏雪。 气温再度下降了一些,他担心女儿受凉,再回头看看,见她仍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外面套着不知谁给加的一件女式羽绒,显得非常宽大,庇护所里应该也难找到合身的衣服,倒是有些麻烦。 心里想着这些事儿,车子已经顺利来到装饰材料市场,他熟练地拐进市场外墙下面的一条小巷,进去后是一片不小的空地,粗糙的水泥地面,平常用来卸货装车,围着这片空地,是一圈的平房,外貌全都是一样的,清一色单砖薄墙,甚至没有窗户,只能作仓库的用途。 装饰材料市场的黄金期早已过去,生意也日渐不景,商户退出去不少,仓库自然也租不出去,传言说有开发商看上了这块地,离拆除的日子也有数了,使这里更是无人问津。 他进来后也觉冷清得很,此刻竟然没有一处亮着灯,不过这也正是他需要的,热闹的地方人多眼杂,对于他来说避之还不及。 把车开进了他租下的仓库,这里面早有一辆国产SUV,外形老实不张扬,曾经被大量销售的型号,在路上再普通不过,但车况还不错,买下来维修的时候,他还特地交代厂里换过了发动机,当然也是二手的,换新的会让人奇怪,还要重新备案,犯不着。 仓库面积有差不多八十平方,在屋角处摆着一个大衣柜,很残旧,是上一手承租人不知哪里捡回留下的,他也没扔,用来装一些补给品,另一角装着一个水龙头和洗手盆,边上的地面露出一个地漏,隐隐约约还有些尿骚味,估计前人拿这里当厕所用。 他开门把车倒进来时,都放轻手脚把动作控制得稳稳的,不想把熟睡的女儿吵醒。可把车刚停好,抬头一看,女儿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有些脏的小脸上苍白依旧,看见时来新正看她,又把眼睛移到别处,两边打量一番,像是没什么兴趣,换了个姿势,重又把眼睛闭上。 时来新马上换上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下车来走到大衣柜处,拉开衣柜的趟门,露出里面堆放着的纯净水和袋装食物,在里面挑选一下,捡了一块手工蜂蜜蛋糕和一瓶水,回到车旁,单膝上了后座,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对女儿说:“小雪,爸爸给拿些吃的来了,先喝口水。” 女儿没立刻给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把头歪向另一边,有些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他有些尬,笑容比较干:“哦,不喜欢呀,诶,看我这记性,有热的,这就给你弄……你先喝点?” 把水和蛋糕放在后座上,他忙跑去开后车箱,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几盒自热盒饭,转身殷勤地问女儿:“小雪,你要腊味饭还是梅菜扣肉饭,我尝过,好吃着呢,你选哪样?” 依然没有回音。 “还是腊味饭吧,比较香,扣肉有些肥。”他只有自问自答。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味传出来了,他双手捧着一个饭盒子,热气腾腾的,女儿的鼻子吸了吸,好像有些意动,随即又皱着眉,手捂着小腹。 “小雪,要尿尿不?”他突然醒悟过来。 女孩哼嗯了两声,算是回答了。 他忙抱起女儿,去了趟屋角,给女儿解过手回来,觉得车上吃实在不方便,在大门旁边有一张破沙发,就把女儿抱到沙发上坐着。还有一张缺了半条腿的茶几,他在下面垫个砖头,摆在女儿面前以便进餐,一回头,见女儿已经在喝水,不禁喜上眉梢,忙将饭摆好,还剥了根火腿肠,想想又加个卤蛋。 女孩嗅嗅看看,挑剔两下,终于还是在腊味饭上落了勺子,他有大大松口气的感觉。 “诶,不好意思,我,我想上洗手间。”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地传来。 靠,差点忘了这家伙。 王超长时间一声不吭,时来新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他眼睛虽然蒙上了,耳朵和嘴巴还是自由的,此刻夜深人静,被他吼上几声说不定就会让人听见。 时来新过去用一块布堵上了他的嘴,想想不管也不行,被他拉到座位上那就恶心死了,若屋里解决,可女儿在这呢。 瞧一下女儿,她嘴里吃着饭,眼睛还瞟向这边。 在王超嘴巴上再加上一条封箱胶,连布团一同封在里面,然后把王超拎起来,提到仓库外面,找处墙角,拿走蒙眼布,松开一只手,让他自己解决。 回到仓库,时来新自己也吃了一点,听着王超肚子里在咕咕叫唤,身体扭来扭去,也不搭理他,让他吃饱了有了力气,不见得是件好事,反正也没多少个小时,饿不死他。 女儿吃了小半盒盒饭,歪在沙发上四处打量,就是不拿正眼瞧时来新。过了一会儿,兴许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现在松弛下来,很快就又昏昏欲睡,时来新见到,连忙过去伺候女儿睡下。 国产SUV的后座既宽大又厚实,他在上面又铺了一张垫子,让女儿躺在上面,再盖上一件大衣,怕把女儿闷着,特地将四扇车门都打开,完事才轻手轻脚走到一旁。 虽然女儿不爱搭理他,他还是放下来一半的心。 女儿身上有种远超乎同龄人的坚强。这事要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但女儿到现在一直表现很好,没有那种受到强刺激的反应。 难道苦难真的可以使人成长? 第180章 无眠 细想一下,女儿受的苦实在太多,被劫持过两回,枪战也经历过两回,受重伤不能行走,丧母等等,她才七岁呀,别人家的孩子每天上学,在阳光下玩耍,见到蟑螂还要尖叫半天。 可小雪呢?每日和病床作伴,一直受着死亡的威胁,亲人一个个遭遇不幸,她已经失去了美好的童年…… 时来新越想越是愤怒,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公平!孩子招谁惹谁了? 心里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突然冷静下来,孩子是无辜的,真正出问题的是自己。 他招惹上利益集团和权贵了,从拿走贪官的那包现金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注定是要被恶势力消灭的人,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有泡影。 他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从关风的迫害开始,他只是不断地犯着小错,远称不上罪过,但却接受着现实世界最凶残的回击。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吗?这样的因果对等吗? 或者,这个世界要借他的手完成因果,对一些应该承受的人。 或者,这就是上天把泡影赐予他的意义所在? 想到这里,他搓搓额头,脑仁有些生疼,人总会把那些无法索解的问题归于宿命,是因为物质世界总有一个起点,一个终点,这个错不了。 侧耳听一听,女儿的呼吸很均匀,应该睡熟了。 他开始整理物品。水、食物、药品有不少,在每个安全屋里都比较大量地存放,衣物有一些也够用,这些更主要是为了乔装时用上的。武器包括狙击枪、手枪各一支,短刀一把,子弹应该也足够,前段时间特地在暗网又进了一批货。还有一件防弹衣,它从王超身上剥下来,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其它的包括绳索、电池、酒精、汽油、工具,每辆车子的后备箱都有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有些累赘可又不能不带。 急需而手头上没有的,就数女儿的衣服,内衣、保暖的都需要,要想办法尽快补充,还有,最好有一辆轮椅,没有这个女儿的行动大受限制。 将手头上的物资清点放置完毕,他又摊开地图重新审视自己的逃亡路线。 这些计划都要进行修改,因为女儿现在要跟自己一起行动,踏上这趟危险的旅程。 女儿原本的规划,是要等身边的危险因素都被清理之后,送往国外进行治疗,自己依然在暗中保护。现在这些设想被打破,形成他最不想遭遇的局面,要女儿跟自己一起冒险。 逃离宁越是首要的,倒是离开之后的去向要费一番思量,当然最理想的去处,莫过于到兰芳港与瑞芬汇合。早些时候收到安华玉的消息,瑞芬已经顺利踏上旅程,看来少不得再拜托安华玉一次。只是对于眼前能否摆脱对手的追捕,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以离开南昊联邦出走到兰芳港为目标,就应该往南或者东南方向走,到达沿海口岸,能出去的办法就多了。但也必须考虑到,这个方向会被重点封锁,对手会早一步防范这些可能性,而且这个方向上的沿途地区,都属于经济较发达地区,治安很不错,意味着警方的控制力比较强,不容易混过去。 他把眼光放到另一个方向,西南方向,其实这边也有出去的口岸,有几千公里漫长的国境线,不过,与邻国的交界处都是一些地势险峻的山区和严寒雪域,被天然形成的区隔封锁着,一般人要通过很难。 走这个方向也有优点,从宁越过去,正好是经济格局的阶梯状分布,越往那边走,经济就越欠发达,人口密度就也随之下降,直到边陲基本就是人迹罕至。这条路线要好走许多,其实基于安全考虑,他是倾向于走这里,他原本策划的路线中,也确定的这边。但现在有所不同,路线上经过不少自然环境较严酷的地区,女儿的身体很可能会支持不住。 这时候,他的眼睛扫过广大的北方区域,在这里停住了,是的,其实这个方向才是脱离南昊最好的选择,宁越所在的省份离那边只隔了一条大江,这条苍茫的大江就是隆江,把昆北和南昊分割在两岸,蜿蜒曲折数千公里,江面最狭窄处不过五六公里,却犹如天堑。 在昆北和南昊仍是一体,被称为昆昊的几千年历史里,也有过划江而治的局面,但都很短暂,江南江北一体才是历史大势。 在过往的历史中,隆江的航运非常发达,千帆竞渡,有数不清的口岸,每日的人流与货流络绎不绝,宽阔的江面,让巨大的海船可以沿着江水深入昆昊的腹地,自古以来被视为国家的动脉,有着无可替代的战略地位。 但自那场历史巨变以来,将近百年的时间,江南江北的对峙,使偌大的隆江被禁航、禁飞,这条黄金航道彻底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炮台、阵地、机场、永久性防御工事,双方互相瞄准着,随时可以大打出手。所幸的是,这根战争的弦虽一触即发,但真正扣动的时候却非常少。 对于时来新来说,那边充满了未知,从小受到的教育,都说那边很危险,统治残暴民不聊生,有了这种思维上的定势,他下意识地在回避考虑这个地方,眼光总不往北看,安华玉曾经提过一嘴,说可以把瑞芬送到那边,难道他有渠道?要是时来新自己一个人,倒不是不能考虑。 有可能的,他还要去探究那个神秘皇朝与泡影的秘密,只是带上女儿就难了。 他收回目光,还是盯上了西面,西出突围后取道城际公路往南走,拐一个弯,到达隗楠县,那里靠着晖岭,到时再确定是越过晖岭山区再往南走,还是仍旧走西面。 想到此处,自己能想的的办法都几乎想过了,再问问别人的意见?于是他给安华玉发了一封私信,现在已是夜深,安华玉当然不在线上。 搁下手机,他关注了一下泡影的画面。这时已经是深夜,街上本应该相当冷清,但从高空看下去,这座城市今夜比较躁动。 几乎每条主干道上都可以见到临时设置的路障,警车顶上的警灯闪烁在大街小巷里,在城市的俯视图中散落得到处都是。 成群结队的制服人员,不限于警队,还包括军队、特殊部门的人手,他们佩带着武器,巡视各个区域,寻找各种可疑的迹象,但凡路上出现有车辆、行人,都会被拦截下来仔细盘问。 夜场、酒吧、桑拿等营业场所都毫无例外地被开灯检查,客人集中在一起甄别,然后被勒令关门暂停营业。其中最重点关注的地方就是旅业,全市大大小小的酒店、旅馆、招待所,不论规模档次,全被扫过一遍,所有在店客人都被很不礼貌地敲开门,然后进屋搜查,一番操作下来,追捕目标没有找到,倒是抓获不少做非法皮肉生意的男女。 见此情形,时来新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看来对方是下了足够的本钱和决心。他回头看看王超,带着这个家伙到底是否值得,算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警方、军方、联邦调查局、王家,恐怕只有王家会把王超的命当一回事儿。 他站起身,打开仓库的门,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他提起王超的身体走出去,随手又把们掩上。 把王超扔到地上,他开始“轻轻”地拳打脚踢,王超嘴巴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直到被打得浑身像烂泥一样瘫软,喉咙里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才停住手脚。 撕开王超嘴上的封箱胶带,他蹲下来,看着王超肿胀的脸。 “你是怎么向他们传递消息的?你最好现在说出来,少受些苦。” 他一直想搞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到南区的,差点就踏进一个陷阱,只不过这个陷阱在仓促中没有完成而已,让他有机会逃遁。 “我……我,早就跟我的人约定,我说的每句话里都会有麻雀两个字,不然就是我出问题了。” 王超也很光棍,毫不隐瞒,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 “那你现在还有没有准备一些类似的小伎俩?告诉我,不然你就没有活命的机会,王家不论出什么代价,我都一样会干掉你。” …… 在南区的行动中没有收获后,付跑就主持了全市的搜捕,因为几家都坚信,时来新只是运气好从他们的指缝中逃出去而已,而且不可能跑远,肯定还在宁越市区,只要把市区封锁,他就逃不出去。 在主持行动之余,付跑还按照自己的习惯,跑到现场去勘察。夏渡工业区的现场他先去了,留下的三具尸体,司机爆头、副驾驶爆头,时来新一贯的风格,不奇怪,剩下来的这个就有些特别,后脑上中枪,是手枪近距离发射,行刑式的杀戮。 没有任何一样表面证据,表明现场曾经有过一个小女孩,但付跑知道这辆车上的三人就是负责劫持小女孩的人,现在女孩不在,也就是说时来新已经把他的女儿救走了,现在父女俩应该就在一起。 第181章 惊醒 这可能是个好消息,一方面付跑希望女孩平安,女孩安全了,他也就松口气;另一方面,女孩也会约束住时来新的手脚,让他的行动有所顾忌,不像以前不那么干脆,破绽也就多了。 独自行动的时来新才是最可怕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无迹可寻,但只要他一出现,就会有血腥的杀戮,一击得手后又无影无踪。 带着女儿的时来新,行动就变得好预判起来,只怕他现在正努力找机会离开宁越,起码没有余力进行攻击,攻守易势,以前是他找别人的麻烦,现在却是众矢之的如同过街老鼠。 除了王家,其他各方私底下对这个态势是满意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表面上大家还是很关注人质的安全,其实把时来新看作最重要的目标。 在封锁市区进行搜捕的行动中,各方不遗余力很配合,效率相当高,只是还没见到效果而已。有最新消息说,王家新一批派遣的人员很快到位,这是好事,有更多的力量补充,大家都争取在今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因为现在这种实质上形成戒严的局面是很难持续下去的,从现在到天亮是黄金时间,一定要抓紧,不然到了明天,其他势力的反弹就会来临,以后就再也组不出这样的杀局了。 还听说王家准备了重要的东西,对追捕时来新会很有帮助,也让大家很期待。付跑趁这个空档,又跑到了地铁车辆维修厂去看现场。 从地铁调度控制中心的灾难现场开始,一路走到厂外公路的枪战现场,最后进入维修厂,付跑被彻底震惊,他算是阅历丰富的,也经历过不少次战斗,但和这些眼前的画面相比,只能说是小儿科。 简直就是一场战争。现场损毁之严重、人员伤亡之巨大、影响之恶劣,谁敢说这只是一个枪战案件,这是战争,是恐怖袭击,不然真难以在报告里进行定性。 地铁调度控制中心有八十多人伤亡,厂外公路十七死三伤,维修厂统计有三十三具尸体,时来新,你现在已经是杀人狂魔了吗? 此前略有些松弛的心态,立刻又被提了起来。 从公路战场到维修厂内,其实一直只有两支枪在杀人,这就是付跑派人勘察出来的结果,如果没有估计错,这一场杀戮是由两个人完成的,只有两个人。 不是电影情节,它是活生生的现实。对时来新实力的计算,付跑不断推翻再推翻,重来再重来,今天应该接近真实了。 的确存在着超级战士,付跑无法把准的,是时来新那边拥有一位还是两位超级战士。 换言之,时来新自己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多么意外的发现!付跑对是时来新的履历几乎可以倒背如流,难以置信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好像突然具备了超人能力,非常不真实。 当然,此时此刻他也不方便将这些想法跟人分享,之前觉得时来新很厉害、很神秘,现在这些厉害和神秘具体化了,再进一步去遏制,也不是不可能。 他暂时放下心思,因为王家的人来了。 王家这次派来的人叫王健君,王超的二叔。从外表看上了些年纪,但精神矍铄,始终保持着很温和的态度,虽然一路肯定赶得很匆忙,依然表现从容。他是王家的头面人物之一,没有在政府任职,负责管理着王家的许多家族企业。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各方都需要前来露一面,以表示尊重。而且王健君能够亲自来一趟,自然会有一些准备,不会白跑。早前也曾放出消息说,他带着重要的东西。 大家见面寒暄一番,叙过身份,王健君很客气,也相当善于交际,即使是对付跑这样的小辈,他都尊称付大队长,大家也称他一声王董。 事态紧急,接下来马上办正事,王健君有些郑重地从助手手中接过来一个黑色的小手提箱, 同时,外面也进来一个身穿“南昊移动网络”工作服的中年工程师,他也拿着一个手提箱。 王健君打开手提箱,只见里面平放着一台特制的笔记本电脑,外形格外厚重,与外面市场销售的普通货色差别很大。他把电脑打开,输入密码,扫描指纹,插入一个加密U盘,才把一个界面打开,旁边那位工程师也打开了电脑,两人的手指同时在键盘上操作,似乎是在联合运行某项程序,边上的人都看不太懂。 这边王健君操作完,对着工程师点一下头示意,才向大家解释道:“王超的身上曾经被植入过一张微型芯片,当然,这么做是为保障他的安全。这张芯片平常是处于休眠状态,有了突发的事件,就像今天,人失踪了,我们就可以激活芯片,芯片会自动发出位置信息,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了。” 工程师手上的电脑发出“滴”的一声鸣音,王健君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屏幕上飞过密密麻麻的代码。 “只要有移动网络的地方,就可以激活芯片,获取位置,当然这需要‘南昊移动网络’的配合,我们两方在一起,才可以进行相关的操作,缺一不可。” 付跑在一旁暗想,恐怕王家的重要人物身上都有一张这样的芯片,搞得这么复杂,当然就是害怕这项措施被其他人利用,反过来不利于王家。王健君手上的电脑可能就是芯片激活的开关。 这时,在工程师的电脑上生成了一张地图,地图上被打上无数矢量网格,可以自如地放大缩小,网格当中出现一个小圆点。 “有了!” 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屏幕上,这张地图大家也熟悉,就是宁越的市区图,那个小圆点非常细小,工程师的手上不断操作,将地图层层放大,始终追踪着这个圆点,到最后,画面稳定下来,小圆点静置于一个位置。 付跑的读图能力最强,当下就认出这是哪里。 “建业区装饰材料市场,没错,就是这里。” …… 时来新跟王超算完账,从他嘴里也问不出新东西,只得暂时作罢,又在屋外做了一些布置,才回到屋里。 见女儿睡得正香,便和衣靠在破沙发上休息。今天接连干了好几仗,都不记得开了多少枪,跑了多少路,他感觉到疲乏,此刻放松下来,浑身酸痛不已,脑子开始昏沉、不清晰,无法控制地陷入睡眠状态,即使身体强悍如他,也是绷到了极限。 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其实在他睡着之前眼睛睁开过一次,看见父亲的身影,复又安心睡去。 而又过了一会儿,被扔在角落里的王超忽然浑身一震,继而克制住身体的反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时来新这一觉睡了不知有多久,睡得正沉时,心底猛然生出一丝悸动,身上汗毛倒竖,浑身上下打了个摆子,身体硬生生将意识抽回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屋内熟悉的场景,依然一片安静,可接下来续上泡影传回来的画面,却将他吓得几乎滚落在地。 泡影从高处看下来,他所在的这间仓库周围突然出现许多人影,远处近处都有,闪隐不定,散落于各处,搞不清楚数量,却在明确告诉他,仓库已经被包围。 更加危急的是,有一队黑影正围拢到仓库的大门外,大概有七八个人,他们在往大门上安装什么东西,还有人手中举着一个像吸尘器样子的设备,贴在墙壁上来回摆动,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块屏幕,上面的图像发出绿莹莹的光,其余的人则紧握武器摆出随时突击姿态。 时来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这边的同时,门外手持屏幕的那人正把手举向空中,只要挥将下去,也许就是立即行动的信号,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会是迅雷一般的出击。 时来新必须立刻行动。 “雳喇”,一声爆耳的脆响,打破了沉寂的氛围,那位门前举手的指挥者,手上下一个动作做出之前,头颅却在无声中爆掉,如同破碎而汁水四溅的西瓜。 这诡异的景象让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泡影的攻击在瞬间展开,门前的黑衣人被逐一点名,有的被击中头部,有的是身上中弹,“雳喇”声接连响起,又有四个人倒下,门前登时被清空一片。 狙击来得实在太快太猛,门前剩下的几个人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各自使用战术动作避险,体现出良好训练素质,两秒钟内都远离了那扇危险的大门。 处理完这一触即发的危机,时来新才得空喘口气,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 他需要第一时间给泡影补充子弹,幸好他早前就在外面准备了几个补给地点,趁外面众黑衣人都被一轮串狙击吓阻的当口,趁机完成补给动作。 第182章 震慑 时来新在屋内也跳起来,跑到屋角把王超提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国产SUV旁,一甩手将他摔到车顶。 由于动作粗暴,痛得王超闷哼了一声,时来新麻利地取出绳索,把他拦腰捆在了车顶上。 接着是他的四肢也分别被扎上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固定在车厢里,远看上去连车身都被五花大绑一样,到处都是绳索。 这样做得到的效果就是王超的背部刚好覆盖在驾驶座上方,垂下来的肩膀和头部挡住一部分的挡风玻璃,使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免遭狙击手的瞄准。 后座上睡觉的女儿早已醒了,时来新忙低声嘱咐。 “小雪,别害怕,一会儿就躲在车座下面,记住听话,不要抬头,无论发生什么。” 捆扎好后,他又取出那件防弹衣,裹到女儿的身上,女儿身体瘦小,刚好把整个人都套进去。过程中女孩依然一声不吭,但还好的是能始终配合着他的动作,没有添麻烦。 时来新一边手里在忙活,一边还毫不放松地观察外面的情形。 外面经过短暂的混乱后,黑衣人稳住了阵脚,放眼望去整片仓库的区域已经被包围,黑衣人占住了几乎所有的制高点,不知有多少支枪在对准他所在的仓库。 时来新在里面忙了有十分钟,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外面的人并没有新的动作,根本原因是他们在找寻那个隐藏的狙击手。 所有的黑衣人都在原位置隐蔽,不敢把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露出来,同时分出一部分人手,向刚才狙击子弹的来路上搜寻,要把这个危险的狙击手先找出来。 不管下面的人怎么隐蔽,在半空中的泡影眼里都是毫无遮掩的,只要子弹足够,都可以杀个干净。问题是子弹的补给点是有限的,时来新事先虽有准备,但拢共不超过二十发,对付这么多的目标,无异于杯水车薪,子弹要省下来,用在关键点上。 把下面人的行动都收录到眼里,泡影迅速在方圆五百米范围内环飞一周,保持低空的高度,近距离将黑衣人的人员布置扫过一遍,心中基本上有数了。 黑衣人已经形成一个周密的包围圈,硬冲是不可能了,密集的火力网可以将一切都打成马蜂窝,何况还带着女儿。幸好有王超这个人质在手,对方不敢开枪,倒是可以一搏。 另外,泡影至少发现四个狙击手,这几个点必须拔掉,王超的身躯尚不足以把所有的狙击线路都挡住;他还发现,有一个黑衣人的举动有些特别,这人躲在房顶上,双手举着高倍望远镜在观察,身边还聚集着几个人,时来新觉得他也许就是现场指挥官。 打蛇先打头,时来新有立刻干掉他的冲动,不过想想又停下来,待会儿靠着人质突围时,缺少指挥官的统一意志,很容易产生混乱,众人不知所措时,就会产生误判,极易擦枪走火,使局面更为不利,这个头领还是要留着。 接着,他再度发现了无人机的身影。 它在空中大约八百米到一千米处,军用型号,在维修厂脱身的时候见过一架同款的,这个必须马上打掉。 “雳喇”一声响过,许多黑衣人听在耳朵里,头都不禁往回缩了一下,这个狙击手的威慑力非同一般。 领头的黑衣人忙要求下属报平安,结果没发现有同伴遇袭,各人还暗自庆幸,看来对手也没那么神,放了空枪不是? 才过了半分钟,自空中栽下来一件东西,带着弧线撞向一处屋顶,“嘭”,登时散了架,眼神好的看出这是一架无人机,碎裂的时候还带着火花。 对方的狙击手实在可怕,连无人机都能狙,也真是开了眼界。 坐在指挥这里看实况视频的几人,包括付跑、邢边峰、常石义、王健君等,忽然看到一个黑屏,再也没有了画面,以为是设备故障,都相当不满,只有常石义经历过一次,忍不住道:“靠,不会又被打掉了吧?”惹来旁边不善的眼神。 付跑马上联系前线,前线指挥官回报,无人机已被击落,现场各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付跑不乐观的预感越来越清晰。王健君是了解过一些情况的,听说过这个神奇狙击手的事情,但也没想过,可以生猛到把无人机都打下来,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位狙击手就真没办法对付?” 常石义身为特战大队首领,当然是懂行的:“在战争时期,能对付狙击手的,只有狙击手。” 王健君点点头,虽然他不懂,但他也看过那部着名的战争影片,影片讲述的是交战两国在城市争夺战中大规模展开的狙击战。在和平时期,狙击手只会更难对付。 邢边峰一直情绪低落,经常默不作声,这点谁都看得出,不过他本身就是位战术高手,同样也担任过狙击手,具有顶尖的水准,这些底子在场的人也都了解,见大家都在看他,他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去试试。” 就这么一会儿,仓库现场又出现新的变化。 “雳喇”“雳喇”……,音爆声不绝响起,那位狙击手似乎已经统治了这片区域,四位黑衣人的狙击手被找出来、并且全数被击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他们的同伴心里憋屈,但又无可奈何,能做的只是更加使劲把身体蜷缩起来。 指挥官怒火中烧,耳机里听着一个个的死亡噩耗,恨不能提枪就冲出去拼了,但话到嘴边就变成:“各单位谨守位置,不得暴露。” 他忍得好辛苦,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更不好受。 黑衣人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是围剿的一方,但现场的节奏却是被已经落入网中的目标带着走,从战术角度看,黑衣人输得一塌糊涂。 硝烟未消,血腥味方才溢散出来,仓库里的人终于行动了。 “砰”的一声巨响,来的相当突然,仓库的大门被猛然撞开,一辆汽车从仓库里面冲出来,车身刚完全越过门线,四周就已经枪声大作,子弹雨点一样撒向汽车,汽车的外壳立刻被击出密密麻麻的弹洞。 这辆汽车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像匹烈马一般继续往前冲,直到撞到了面前的一堵墙,才被迫停下来。 墙被撞得摇摇欲坠,车头更是严重损毁,此刻大家才看清楚,这是辆普通的国产轿车。车身的玻璃完全被打碎掉,露出里面空空的车厢。但这时暴风雨般的射击仍是止不住,枪声继续持续了几秒钟,才渐次止歇,这辆轿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轮攻击使黑衣人们积蓄的恨意得以渲泄而出,特别猛烈,但可惜还是使到了空处。 “外面人听着,有个叫王超的人在我手上,你们要是想他死就继续开枪,睁大眼睛看着,他出来了。” 仓库里传出一把浑厚的嗓音,在密集枪声过后的安静中,大家听来特别清晰。 又有一辆车从大门处露出头来,车速不快,似乎是特意让那大家看清楚,车顶上被绳索绑着的人。 那人的脸整个露在外面,确实是王超无疑,现场指挥官是认得他的。 “不要开枪。”指挥官立刻命令。 在耳机里听到回报的王健君立刻站起来,极郑重的命令语气:“不许开枪,谁都不许开枪。” 在现场,时来新驾驶着车来到场中,像明星出场一般,知道亮出人质有效果了。 接下来他不打算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猛地踩下油门,国产SUV突然启动加速,冲出仓库前的空地,迎面见到临时垒起的路障,他找准早就选好的一处狠狠撞上去,路障被撞开一个缺口,车子顺利到了外面,然后毫不停顿,向着黑乎乎的马路奔驰。 此时时来新才算是松口气,这个路障他反复看过,对能否撞开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出不来留在当场进退不得,后果会很严重,选这处较单薄的地方博一把,因为对方也是仓促建成,结果成功了。 脱困之后,国产SUV 在路上跑的要飞起来。不过阅读着泡影传来的画面,时来新知道,这只是逃亡路的开始而已。大半个建业区的地域都被控制着,以装饰材料市场为中心,大大小小的马路都设置了路障,有大量的人员在四周移动,一些主要路段的道口都停靠着一堆的车辆,看上去都在严阵以待。 而且,就在他观察的同时,外围的这些布置似乎都收到了统一的命令,几乎所有组群在启动着,有向自己这边靠拢的迹象。 既然发动就没有别的选择,面前即使是铁壁也要把它撞破,当然这要冲着薄弱处去。 第183章 出圈 时来新在镜子里看了眼后面的女儿。女儿很机灵,藏在后座与前座间的下陷位置里,把整个身体缩进防弹衣中,尤其是保护好了头部,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只看到露在外面的头发。 担心女儿害怕,他还跟女儿说:“小雪,藏好了别动,很快就好。” 他不走大路,拐进一条商业大街,迎头就碰到早前就设下的路障,只是一些破桌椅板凳加上垃圾桶什么的,不是那种难以冲击的塑料水马,也难怪,全市范围地布置,他们哪能有足够的物资?有也运不及。 路障一冲就倒,没有增加多少麻烦,守在那儿的一队人想做反应,无奈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过了商业大街,国产SUV一直在胡同里绕,这一带的居住区地形颇为复杂,如果没有泡影的指引,早就可以把人兜晕。 行驶足有十几分钟,前面又见到了大路,此处赫然已经是建业区的边缘。 出得六车道的大马路,应该要顺道往西边开,不过这时迎面出现一列车队呼啸而至,由远而近,伴随着不断闪烁的警灯,笛鸣声响成一片,势头很猛的样子。 时来新早有准备,对方也就五六辆车子,他选择走这里,是因为这里已算是对方力量最稀松的位置。 目测车队离着他还有一公里多点的距离,他抽出狙击枪,左手单手端着,别人很费劲才能提起的沉重器械,在他手里就像小孩的玩具,看上去就是那么轻松。 他右手保持紧握方向盘,左手把狙击枪伸出车窗外,凭着感觉瞄准前面的车队,手肘靠在车门上稳定住。 先发声的是天空中的泡影,它瞄着首车的轮胎射出子弹。 “雳喇”。 首车右边轮胎炸掉,高速行驶中的汽车瞬间失去了平衡,车身倒向一侧,车轮的金属部位在地面上摩擦得火花四射,剧烈颠簸着,车尾部却迅速甩上来,车身在原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远远都能够听到司机紧急刹车的撕磨声,刺耳又难听,但都未能止住去势,终于还是在路上翻了两个跟斗才停下。 见首车出事,后面的车辆自然是连忙刹住车辆,第二辆车险险刹住,没有撞上倒地的首车,但后面的几辆视线受阻,反应时间不足,连环追尾了,整个车队凌乱地瘫痪在路中央。 “砰”“砰”“砰”…… 时来新手中的狙击枪适时响起。 他单手举枪,超人强健的肌腱骨骼完全克服枪支的后坐力,表现非常稳定,保持着高密度的射击,将狙击枪当成了火力压制武器。 狙击所使用子弹的威力比普通步枪子弹要大多了,压制效果当然理想,前提是要找得出能这样用的人。 时来新现在完全是凭感觉盲狙,并没有特别瞄准,从距离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开始发起攻击,几乎每一次发射都在对方的车身上留下些痕迹,穿透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有部分打透了车玻璃,也不知在里面造成什么样的损伤。 枪声不断地在响,时来新一直保持极快的车速,数十秒之后,他的国产SUV与几辆饱经摧残的警车擦身而过,由始至终,警车里的人都没能作出任何的反击,也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他收枪,换手握方向盘,换弹夹,一气呵成,刚才的战场远远被抛在身后。 前面暂时没有危险,趁着这个时候,他让泡影把一架在空中偷偷溜过来的无人机打了下来。 戒严中的宁越市,除了执行公务的车辆,已经没有别的车辆在路上,只有时来新一辆车在行驶,显得非常惹眼。就如怀揣财宝的孩童在丛林中夜行,到处都是窥视的目光。 继续前行,这一段都是大路,在前面两公里处有一条同样的大路横穿过来,形成开阔的十字路口。 时来新脑海中的画面可以看到,这里除了路障外还有两辆公务用车,车上的人不是警察,却穿着同一种作战制服,可能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们应该是收到了消息,正在作出备战姿态,剑拔弩张,只等着他的出现。 再走了一段,这个十字路口已经在望,除了两辆车横在路中间,其余都是空旷的平地,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持枪的作战人员就躲在路障和车身的后面向外瞄准。 时来新没有把握可以冲过这个比较完善的路障,离路口一公里多点的地方,他停车下来,大马金刀地就站在路中央,打开车门作掩体,把枪架在门上直接瞄准射击,单枪匹马地与对方正面开干,也不管后面有多少追兵,显得自信和嚣张。 这里正是狙击枪比较理想的射击范围,对面的自动步枪在这个距离上没有多少准确率可言。 “砰砰砰”…… 时来新经过这两天的历练,狙击水平突飞猛进,逐渐形成了他独具个人特色的快速连狙。 双方面对面进行驳火,一时间战斗异常激烈,枪声爆豆般响起。对方似乎对绑在车顶的王超并无顾忌,才一会儿工夫,双方一个基数的子弹耗光,不约而同地暂停战斗换子弹。 捡点战果,对方毕竟距离过远,不在射程范围,虽然刚才打得热闹,但子弹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并没有一发能挨近时来新的身边。 时来新则先声夺人,第一轮十发连射就命中两人,看来都命中了要害,两具人体仰倒在路面上,伤口处汩汩流着鲜血,同袍们被打得不敢露头,更别说上前来救治。 接着第二轮战斗打响,对面的射击密度明显减弱不少,时来新的精准度又进一步提高,此消彼长,两边已经分出高下。 时来新的第二轮连射再度击倒两人,只剩下三人躲在车后面,再也不敢露出身体来还击。时来新见没有角度了,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让泡影射击。 几声“雳喇”音爆过后,车后的三人也被解决。 他将车开到路障前,然后下车动手搬开路障,顺手给泡影补充子弹,这样耽搁了一下,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在他发动汽车通过路障时,另一个方向的大路上有车辆正急驶而来,看起来是对方迟到的援兵。 他计算一下距离,继续加速向前,接着左手把握方向盘,右手端起狙击枪架在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这个方向视野开阔,中间没有阻挡物,正便于射击。 他依旧凭感觉扣动扳机,右手要好使得多,射击起来感觉更顺,向着侧面前来的车队急速连射。 虽然不能直观看到射击的战果,但可以看到那边一阵的人仰马翻,有些车行驶得歪歪扭扭,有几辆干脆就停了下来。 由于方向错开,时来新与对方距离越来越远的,后面恐怕很难再取得效果,便不再射击专心开车。 越往后面的阻拦关卡与前面比更不成气候,他顺利通过了好几处,并没有发生太激烈的战斗,不知不觉眼前开始变得荒凉,建筑稀疏下来,这是到达郊区了。 终于离开市区,时来新感觉轻松许多,起码不用时刻被那密度很高的摄像头监视,一举一动都落到对方的眼中,去掉这个束缚,时来新觉得自己的优势更大。 穿过破败的城乡结合部,天空已微微发白,漫长的一夜将要过去,此刻已经不需要路灯也可以看清楚路面的状况。 时来新依然一路狂飙,国产SUV跑得带着一股风,将地上的一张快食面桶盖纸卷起,摇曳几下方才再度落下。 他在通过这条国道之前已经看过地形,在胸中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这条国家级高等级公路是名副其实的咽喉要道,地处要冲,宁越和东部经济较发达地区往西去的道路并不多,该国道是最重要的一环,其它大小各种道路,俱都依附在这条主动脉上铺陈开去,几路追兵最终也会汇聚到这里。 后面的追兵赶逼实在太紧,使他丝毫松懈不得。为了争取时间,滞延追兵的速度,他决定让泡影在宁越往西方向的国道上进行一次伏击。 把泡影留在高空等候,他继续往前。 泡影下面的这个路段正好是咽喉位置,道路两旁都是大块大块的岩石,岩石带后面是延绵起伏的低矮丘陵,车辆肯定绕不过去。 虽然天未大亮,路上已经出现往宁越送菜、送牲畜等物的货车,他挑了一辆块头最大的。这车车身上面印着“宁越雄伟肉联厂”的字样,是一辆大型的冷藏车,车速相当快,早前和时来新迎面驶过的时候,还挺霸道,大咧咧占上中线,逼着人家给它让路。 泡影照着冷藏车的大车轮开了一枪,“雳喇”,冷藏车应声翻侧后轰然倒下,接近十吨的质量带着惯性动能冲击地面,造成的动静很大,一整片区域尘土飞扬,车身上的零零碎碎飞得满地皆是。 第184章 西行 从高处往下看,冷藏车倒下的车身只挡住了一多半的路面,未如理想,但追兵的车辆已经来到了近前。 急匆匆追上来的大批车队在路上拉出长长的队列,从公路上看去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具体的数量是多少,当中有警车、有军车、还有不少普通的车辆,夹杂在一起,并非统一的建制,都是在追赶途中不断加入进来的,也没有时间调整,就这么一路追过来。 见到前面忽然发生了车祸,首车开始减速,后面的也跟随,整个车队慢下来,见路面仍有足够的位置通过,首车司机便不打算停车,加一脚油要从倒地的冷藏车身边穿过去。 泡影哪容他如愿,“雳喇”一声,首车的车轮便爆掉,正在加速的当口,车身别别扭扭地两边摆了几下,最终歪倒在地,正好把通路的缺口补上。 首车出事,后面的车辆只有马上急刹,一辆接着一辆停稳在马路上。 前面路段出事的详情,其实只有驶在前列的几辆车知道,后面的绝大部分都是茫然不知情的,众人又是互不统属,无法通过统一的频道通知到位,因此对突发的险情只能各自解读。 但是有一样认识众人是统一的,大部分人都听到了“雳喇”的音爆声,这个声音实在太好认了,有如魔音贯耳。 昨晚,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地方,不知发生了多少的杀戮,有多少同伴莫名倒在那种威力巨大的子弹下。被那种子弹打过,是真正的死无全尸,情景非常惨烈。 只需一个晚上,参与宁越行动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更让人惧怕的是,这个声音是和那位超级狙击手联系在一起的,那位狙击手在哪里,高效的杀戮就发生在哪里,“雳喇”“雳喇”的刺耳音爆声就会在哪里响起。 警方、军方、联邦调查局、王家的黑衣人部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被这位狙击手打得无还手之力。大家一直见到同伴倒下,耳旁只是听到震痛耳膜的音爆,却永远找不到子弹从哪里来,就像是虚空中的死神索命一样,让人无从抵抗。 而且这样的事情,每每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依靠着这位狙击手的护航,目标人物时来新才一直逍遥法外,让参与宁越行动的部队三军尽暗。 大家都是拿枪的,把枪玩儿到这种程度,让人痛恨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这不是神枪,什么是神枪。 自这一晚起,有人偷偷给起了个“狙击之神”的外号,不料还真传播开来。 对这个名号,许多人是听不得的,谁愿意眼看同袍的尸体成为别人成名的垫脚石?因此复仇之声也不绝于耳,一些人摩拳擦掌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积极地加入进这支追击大军里。 此时此地,骤然听到“雳喇”的声音,对队伍是非常大的刺激,就算没有亲耳听过的人,不用提醒,一听也就知道了,这是伴随死神召唤的声音。 所有人如临大敌,下车、隐蔽、戒备,随着西向国道一路延伸开去,以往车水马龙的大道,此刻是一片安静肃穆。 国道这一段被彻底阻塞,两头即将出现大塞车,要是出现那样的情况更走不了,以往路上车祸也没少出,找来交警很快就处理好,那眼下这个结该怎么解? 等等,警察,队伍里不多的是警察吗,赶紧自己料理呀! 夹杂在车队里的警察终于有了身份上的觉悟,当即开出一辆较大排量的汽车,拿出绳索想要把翻侧的那辆首车拖走,绑好了刚要启动,忽然“雳喇”声再次响起,待大家看时,驾驶座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头颅。 “嘶”…… 传言果然不假,那位狙击手实在狂暴。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对方以一人之能敌住了数百善战之士,这种行为令人神往,但不等于说大家愿意成为你不堪的背景,几乎所有人心底里都绝不容忍平生留下这样的污点。 虽然都胸怀激荡,但终是无人敢走上前去继续清除路障。 过了良久,人群中有条汉子熬不住一腔热血,分开众人,走向临时拖车,打开车门上车前,看向四周同伴:“请大家都看清楚了,把那家伙的位置找出来,拜托大家,我……” “雳喇”,原地无头的尸体伸出脚犹未踏上车,大家都看不清楚,他是否在无头之后才伸出脚的,总之人没了。 在场所有人都充满了怒火与杀意,用发红的眼睛在四处寻找,要找到,一定要找到,那个该死的狙击手,把他碎尸万段。 “应该在那个方向!”有人手指向远处的一个小石丘,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就射击,其他人已经忍耐得够久,不约而同地跟随着开枪。 当场已经聚集了将近两百人,一同向着小石丘开火,形成的弹雨一波一波刮去,直打得石丘顶端的部位都酥化成粉,生生没有了一截,在这样的打击下,相信那边连一只蚂蚁都活不下来。 大家一直扣动扳机,直到枪里的子弹打光,才不情愿地止住。 过后,有几个老成理智的,才醒起众人的行为有些不顾影响了,宁越地区已经承平百年,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联邦是禁枪的,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没有听到过一次枪声。 今天在国道上的枪战,其烈度已经堪比一场战争,活生生在大众面前上演,方圆十里的居民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他们通过社交软件把这些有点骇人的素材发布出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的负面影响。 但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益,当下有一部分人,已经小心翼翼地摸近小石丘地带,那里一直没有丁点的动静,有几个人壮着胆子扑上去,结果爬起来向这边摇头,不是那里,鬼影都没有一只。 大家看向首先警示开枪的那人,只见那人脸上一阵黄一阵白,嘴里喃喃自语,“幻觉吗?难道我看错了?不会呀,我明明……” 其实这人并没有看错,泡影的确是在那个方位进行的射击,在往远端推进一公里的空中,按照正常的逻辑,那人能看出这个方位,已经很不容易。 时来新觉得这群人这么闹一下也好,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天色越来越白,来往的车辆多起来,他的车顶还绑着王超,外观太过惊世骇俗,偶尔有车辆擦身而过,都让这情形给吓得瞪大了眼睛,怕看花了眼的感觉,接下去再这么招摇就不太方便了。 他进入一条乡间小道后,找个僻静处,把王超解下来。只是割断绳索后,发现王超不会动弹了,嘴角流涎,人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大小便失禁,在车顶上留下一滩黄白之物。 时来新强忍恶心把他丢回副驾驶座,继续上路。 选择脱离大道,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进,是为了尽快赶到他的另一处补给点,他设计的西行逃亡路线上最后一个节点。 这处补给点深入到了西行国道旁丘陵地带的乡间,由于这里的经济基础比较差,工农业都不发达,人口处于萎缩状态,不少的原居民逐渐迁移到别处居住,空出来的房子很多,所以他当初在这里轻松地就找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他的车子在迂回曲折的小路上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靠近了这处院子,在这里卫星导航都不好使,他是依靠着泡影才没有迷路,也没有走多少冤枉路,顺利到达目的地。 此时天也大亮,国道上的车祸现场果然出现了大塞车,原本混乱的追兵们也各自接到了命令,恢复了建制,在想办法继续前行。但由于路上挤的车子太多,拯救车辆进不来,那辆大型冷藏车靠人力实在无法推动,导致现场的车队仍然进退不得。 时来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成功脱离开对手的视线。 把车开进院子,院子里还停着一辆皮卡,是他早前就藏在这里的,房子占地不小,虽有些简陋,但并不破落,还能够住人。屋子里的家具大部分还在,厨房里的器皿也齐全,上手主人连同房子一起留给了他,达到了拎包入住的标准。 他拉开后车门,把女儿抱出来,发现女儿的气色很差,手脚都是冰冷的,也难怪,一整晚的战斗和奔波,即使是成人也会折腾得受不了。 他很担心女儿会着凉,如果在逃亡路上病了可不得了。他赶忙把女儿安置进卧室,一看不行,屋子里和床褥都是冰冷的,将女儿抱在自己的衣服里捂着,一边在厨房里烧了一大锅开水,还升起一个炭火炉子,把火炉子搁在卧室里给房间加温,怕烟气呛着女儿,人先不在卧室里呆。 他不时看看怀里的女儿,看上去女儿拱在衣服里还比较舒服,由于他气血旺盛,身上很是暖和,受益于此,女儿的身体感觉也不再那么凉。 开水烧好了,先给女儿喝上一大杯,然后把能找到的暖水袋都找出来,灌进滚烫的开水,放置在被褥里面,把女儿也塞进去,才把炭火炉子拿走。 第185章 锁定 时来新回车子上取东西的时候,顺手把王超扔进厅堂里,察觉这家伙也缓过来了,却仍在装不动,但身上已经有了活气。 接下来想给女儿做点热食,才发现手头上没什么新鲜的食材,米缸里的米面不知道是何时的,也不敢吃。 无奈还是把自热盒饭拿出来,开几个罐头蒸热了,送进去给女儿吃。 女儿精神了一点,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挑食,在菜里翻来翻去才找到几样稍合胃口的,嚼咽下去,幸好对米饭倒是没挑,不然都没有多少东西进得肚子。 用热水给女儿擦了脸,让她继续睡觉,然后才自己开吃,吃完后想了想,给王超丢过一个面包和一瓶水,离开两步又倒回来,给他撕开嘴上的封条。 周围的环境刚才泡影又勘察一遍,最近的住家也在两里以外,是想采购些东西,但无处可买。昨晚也没怎么歇,接着又闹了一场,身上早乏透了,还是硬撑着眼帘,用手机上网看信息,见到安华玉的回复,说收到了,马上想办法去。 给王超重新封上嘴巴,又检查完他身上的绳索,才闭上眼睛用导引术的呼吸法恢复精力。 本想浅浅地休息一下,哪知道实在太过疲劳,很快昏睡过去,进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估计普通的打雷下雨都吵不醒。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瑞芬在海边散步,瑞芬在海滩上捡起一块石头,低头看了好久,他便问:“是什么好东西?” 瑞芬把石头拿在手里举起给他看,他一看,这石头好眼熟,他曾经见过,这不是从古斯塔夫手中截胡的那颗石头吗?里面充满了活性的能量,那么好看,那么舒服,于是他伸出手去接,谁料接了个空,一转眼,手上拿着石头的变成了女儿,正皱眉看着他,他说:“小雪,乖,把石头给爸爸,我有用。” 女儿嘴一噘,很不高兴地扭头,竟然一甩手,狠狠地把石头扔向了大海,把他急得跺脚,连忙冲向大海要去找,脚丫踩上了湿腻腻的海水,顷刻间就没过膝盖,转瞬到了胸口,很快就把他整个人淹没,他无法呼吸,大口大口喝着水,偏生又很想尿尿,整个人难受的不得了,实在憋不住,才猛然睁开眼睛,他喘着气看到眼前的屋子,才觉醒是做了个梦,但尿意是真的,尿憋得要炸出来。 一看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他赶忙起身去尿尿,一边拉,人还哆嗦个不停,拉了长长的一泡,长得异乎寻常,不会止歇似的。 从洗手间出来,去卧室看一眼女儿,女儿睡得安稳,倒是王超不声不吭地滚到了门槛处,有要找门出去的意图,却被门槛挡住了,也许在之前挣扎得很厉害,听到时来新的响动后,便停下来,故作正常无事的样子。 “切。” 时来新给了他一个气声,暂不管他,习惯性地切换泡影的视野,但下一刻他就被脑海的画面吓得冷汗淋漓。 泡影一如往常停留在空中,院子所在的地块地形复杂,树木长着不少,造成一些容易忽略的盲点。他分明地看到,在离院子的千米开外,正有一些植物在不规则地晃动,而且绝不是零星的,许多地方都有。让泡影降下来,接近了看,只见茂密的植物叶子下面,人影闪动,不知道藏了多少人,对院子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敌踪出现! 时来新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让你贪睡! 敌方的武装人员小心得有些过份,简直就是龟速前行,一点一点,半个身位又半个身位地匍匐前进,怪不得老半天包围圈才到达这里,生怕有些许的动静生出来,保守到有些怂的地步。 再往外层看,他不禁心一沉,在普通肉眼的视野以外,建起了一道简陋的防线,有许多人隐蔽在简易掩体里面,在那里他居然看见了步兵战车的身影,它们正陆续往防线靠拢,他数了一下,总共有九辆。 这一切都在说明,他已经身陷绝境,前所未有地危险。 他有些沮丧,还有些气急败坏,冲向王超,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满脸狰狞之色。将王超的脑袋凑到面前,平视着他,见后者躲躲闪闪,但偏又躲不掉的样子,猛然脑中有所悟,王超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原来都是他在作怪,不然昨晚无端被发现,今天也是如此,敌人是通过他来定位自己的。 时来新双手抓着王超的衣领往两边一分,王超身上的衣服便被生生撕裂,三下五除二便被剥得精光,连内裤都没有留下。 时来新忍住对同性躯体的厌恶,将他颠过来倒过去查看,王超在他手里就像一枚弱不禁风的孩童,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王超的膝盖处感到些异样,抽出刀来,不管他的挣扎,割去他膝盖上一块疤痕,大块皮肤去掉之后,露出里面的血肉淋漓,他的眼神好,用刀尖挑出一小块晶体硅片,很小,只有一毛钱硬币的四分之一大。 “砰”,时来新怒火之下给他一记勾拳,击在腹部处,打得他离地半米,蜷缩如一只熟虾。 接下来,时来新再度硬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院门处,用绳索将其手脚固定住,拉成一个大字形状。然后回返屋里,给女儿套上防弹衣,衣服穿好,女儿也被彻底弄醒,忽略掉女儿的不满,只是告诉她:“坏人又来了,不用怕,爸爸把他们全都打跑,你只要像之前那样躲好就是。”女儿的反应相当平静,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状,兴许是见多了,麻木了。 抱着女儿出院子,放到了皮卡的后座上。泡影一直在监视着院子四周,隔这么一会儿,那些武装人员再度拉近了一些距离。 时来新找的这个院子地势相当不错,建在一个土丘上,前缓后陡,前面长长的缓坡可以开进车辆,后面则地势陡变,一般人要从陡坡爬上来很困难,不过受过专业训练的作战人员,对付这种地形的办法还是有不少。 时来新在大门的把手上系上绳子,然后再绑在长竹竿上,这么一改造,大门就变成了远距离推拉门,躲在面向门口吃风的王超身体后面,就可以进行开关大门的操作。 一番准备停当,院子大门猛地在时来新的操纵下推开,王超的人体大字造型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外面的武装人员暗道不好,被发现了。及至看清楚王超的模样,摇来摆去,身上没穿衣服,冷得哆哆嗦嗦,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向指挥员报告。 “外面的所有人听着,从这一刻起,都不许有任何动作,只要有人敢动,我肯定可以看得到,别想着糊弄我,不管是王超,还是你们自己都会有送命的危险,不信,我们可以走着瞧。” 时来新很嚣张,他不狠不行,要争取时间改变局面,必须要震住场面,让对方摸不清虚实。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真的没有人敢动,看来那位“狙击之神”的威慑力真的深入人心。 嘭,院子的大门关上了,王超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外,考虑到他现在的怪模怪样,估计连他自己也松口气。 现在要说最着急的人,应该莫过于王超的二叔王健君了,他就坐在数公里外的一个帐篷里,旁边还有付跑、邢边峰、常石义等人,这座帐篷是付标的临时指挥所,他当然也在这儿。 这次围剿的主力是他军中的特战大队,其他队伍包括联邦调查局、王家的黑衣人部队、付跑的特警队也都在队列。 不过这些人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行动已经疲惫不堪,更重要的是被挫了锐气,私下里还传播什么“狙击之神”之类的屁话。早前在西行国道上,有过非常不专业的表现,两百号人混乱低能,受到一个狙击手的威胁,杀了两个人,就居然没有人再敢站出来,看来难当大用。 在经历过混乱不安、不时听闻枪声的一夜后,一大早,本就满腹疑惑的市民在通勤上班的时候发现,地铁停运了,很多主要的路段上尚有许多路障没有拆除,公共交通陷于瘫痪,全市大塞车。 大批市民滞留在车站与寸步难行的车流中,他们愤怒了,反正已经不能上班,干脆改变目的地,到市政府门前游行示威去,要官员告诉他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宁越市还能生活下去吗? 付跑是临危受命,亲自披挂上阵,防止事态的进一步失控。 这个阶段的市民示威,尚处于躁动阶段,群体有了强烈不满,火星子一擦就着,但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两天,恐怕就会忘了当初为什么走上街头。 但如果有野心家、阴谋者的加入,躁动就会蜕变成运动,就必然带有经济、政治上的要求,总有人要付出代价,多或少只是技术性问题。因此,千万不要让事件发展到这个阶段。 第186章 困守 付标仍留在宁越,本意是为新的市长人选保驾护航,等新市长上台就职,军方就完成了在宁越经济大区的布局,宁越国际金融中心人质劫持案带来的乱局就该翻篇了,军方也就不需要再如此明显地存在于地方政局中,这实在是坏规矩的。 按照日程,只需要等几天,议会程序就可以走完,付标都在准备拔营了,可料不到因为一个小事件恶化成这样。 时来新离开宁越地界是好事,恶犬已经关在家门之外,外面再乱家里还是安稳的。时来新还自作聪明地带上个人质,殊不知,王超身上的定位将他一次次地暴露。 在行动上,付标安排得十分保守,对对手足够重视,锁定大区域后慢慢收紧包围,不急不躁,却不让目标有任何机会。 直到刚才,时来新终于察觉到被包围了,不过对整个行动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他肯定插翅难飞。剩下的问题,只是要填进去多少人,人质是否安全。 付标心里有一杆秤,但不会宣之于口,在坐诸人心中都有一个问题,究竟是留下时来新的命重要,还是保住王超的命重要,每个人心里的选择都不一样,也默契地不拿出来问。 在付标的排序里,依然是把时来新排在首位,王超是交易、添头,与王家的合作,可以看作是和王家签订的服务合同,付标有义务付出行动,但并没有对结果作出承诺,合同已经履行,王家就需要付款。 在王健君看来,王超的命当然是最重要的。 王家表面看上去依然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稳坐四大家族之列,内里却有颇多值得忧虑的地方,家族的传承交接是排在首位的大问题。不是没有人,相反人口相当兴旺,开枝散叶,房头庞大,每逢节庆家祭,乌泱泱、闹哄哄,直叫人心烦。 为了供养这些人口,家族基金不断被注入优质资产,才勉强做到收支平衡,可见人吃马嚼之下,金山都要清空,负担很沉重。而且大量的资源被用在了维持现状上,相应的用在发展上的就少了,等于是在消耗家族的潜力。 但另一方面,人才却出得少,王健君的往下一辈中,那些儿子、侄子能上台面的没有几个,其余都是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之辈,能少惹麻烦就已经不错。 家里老一辈的人聚在一起开会时,不免有后继无人之叹,对将来家族的发展忧心忡忡,难道真要从女婿中找接班人? 他们掰着手指头统计入得法眼的后辈,人选也就那么一些,王超这家伙总在其列,被视为重点培养对象。 能够被培养,会被授予一定特权的,是好事,等于说光明的前途已经被预定,只要不出大问题。也因此,在王超求救的时候,家族第一时间响应,花了偌大的代价,请动军方的势力进行营救。 可惜的是,这次遇到的对手太强,之前的安排作了无用功。这件事家族高度重视,直接派出了所谓的黑衣人部队,其实就是王家的私兵,挂着安保公司的名头,都是严格挑选的精英。为这次营救,派到宁越的有上百人,而且有王超身上的定位芯片作指引,本应该没有问题的,结果出来令人恼火,营救行动再度失败。 王健君不知道家族方面还有多少耐心可供消磨,如果代价太大,对王超的将来也不是一件好事,超过一定的阈值,家族方面就会变得消极,变成那样也真是无可奈何,只能怨命不好,招惹了不该惹的。 王超刚才被展示了一遍,当中满含浓浓的羞辱意味,王家人同仇敌忾,当然非常愤怒,王健君却生出另外一种担心,王超身上的这个污点越来越大,将来他还能爬得起来吗? 能救出来,一切都皆有可能,尚存希望。但更现实的是,王家在宁越已丢尽颜面,计划一再搁浅,声望大受打击,已经不能奢谈什么利益,能止损就不错。 而且这件事也让其他势力窥见了王家的虚弱,联邦整体的局势更不好驾驭了,经此一役,王家内外皆伤。 想到这里,连王健君都有种不管王超的死活,都要灭掉时来新的冲动,这人太可恨了。 “时来新警觉了,那位狙击手很可能就会出现。”付标此时说了一句,言简意赅。 邢边峰站起来,向他点点头,就径直出了帐篷,全程不发一言。 大家都知道他要去哪儿,心里都有些凝重,对付一位优秀的狙击手,需要另一位同样优秀的狙击手。 邢边峰任务非常艰巨,他即将要跟“狙击之神”对上,在座的要是年轻些,说不定会很期待、很激动,这故事想想都很容易转化为画面和剧情,可能会成就出一段传奇之类。 都是过了爱做梦年纪的人,所看到的,更多是当中的残酷。 邢边峰已经无路可走,接二连三的失败、损失,他是注定要出来承担责任的人。和那位狙击手之间的战争,也许是他的一线生机,胜之,将来还可以有所期待,起码干掉“狙击之神”本身就是一项资本,犹可安身立命。败之,就把命输掉,这是一局“梭哈”。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付跑觉得,他还是有机会的,在南昊联邦范围,要说谁能够执行这项任务,邢边峰绝对可在考虑之列。并且如今在宁越地面,不作第二人想。 尽管赢面不大,那位已经是上升到“神”的高度,邢边峰再怎么强,还是人的范围。刚才他有想过提醒一下邢边峰,其实把时来新狙掉也不错,后来忍住没说,这话不宜从他嘴里出来,而且,邢边峰也未尝没有想过这一节。 他本来就对下面乱传的所谓“狙击之神”不感冒,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被虐的还上瘾了。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未战先怯,混账透顶了。 在公开场合,他明令禁止这种私下传播,也知道效果不彰,却不能听之任之。 也就那样吧,他知道,他们父子与时来新正式对立,必然会迎来他的报复。事实证明,只要是时来新针对的,就很难有全身而退的机会。那就必须在他腾出手来之前,消灭他,不要让他有动手的机会。 摆脱了存在多时的犹疑,付跑对目标无比明晰,选择是个伪命题,其实他一早有了方向,只是虚伪矫情地模糊掉这一切,以此安慰良知对自己的期许,当现实在后面催促他,撕去温情的包装纸时,他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经准备好了。 …… 时来新埋首于眼前的地图,这是他自己手绘的,把周围两公里的地形大致搬到了纸上,一遍一遍思虑着脱身的办法,说起来也搞笑,外面埋伏着为数众多的敌人,一个个如临大敌,但在包围圈中心的目标人物,却在做着纸上作业。 他将外面武装人员大体的位置分布在图上标示出来,他发现,这个包围圈是不均衡的。 大院前门的缓坡一带,呈半圆状埋伏着大量的人手,这里最是集中,总人数也最多,而在后部陡坡地带人员数量则少一些,看来对方将前面作为了主攻方向,后方的任务是封锁包围。 大院是有地理优势的,方圆两公里内没有比这里高的地势,即使有一些高出来的树能够藏人,但他们的视线会被院墙阻挡,想到这里不禁要给前业主点个赞,他把院墙建得既高又结实,天然地没有给狙击手多少机会。 经仔细推敲以后,他找出来一条可以脱身的路线。在陡坡这边的九点钟方向,大概一千米外,有一片长得比较茂密的灌木丛,穿过灌木丛是一片面积有限的烂泥地,可能是一座过去的池塘,现在干涸了。 池塘中心线再过去,就见到一些地势起伏的土洼,沿着它的边沿走,地势就会越发复杂起来,一直延伸到一片小土丘,再后面就是面积广阔的白夷山山区,如果能进入就安全了,那里完全可以藏得住人。 问题是从陡坡下面开始,一片数百米纵深的地带,埋伏着众多的武装人员,这里硬闯显然是行不通的。如果这个包围圈能够往后撤上一千米,那整盘棋就活了。 在当面的武装力量里,他最顾忌的就是那几辆步兵战车,上面厚厚的钢板可以抵挡几乎一切枪支的射击,单兵除非是使用火箭筒,不然很难破防。 他曾听说过大型反器材枪可以穿破厚装甲的传闻,那其实也是狙击枪的一种,但体型巨大,通常要数人才负担得起。 他寻思,这些传闻要是真的,泡影的子弹要击穿装甲不是不可能,要知道,经电磁弹射后,泡影的子弹可以达到高超音速,有极强的穿透力,可能更胜于反器材枪,但最大的不确定是,他不知道该打什么位置,步兵战车成员是如何分布的,里面的格局怎样他一无所知。 第187章 嚣莽 更加让人忌惮的,是步兵战车的攻击力。它那安装在顶部可以多角度旋转的武器塔,上面有两联装机枪以及导弹,凶猛的火力可以威慑一大片区域,对付单兵实在是欺负人,这种武器压根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以外。 庆幸的是这里的复杂地形不太适合步兵战车的展开使用,但要用来强攻他的院墙,他是没有办法抵挡的。 真要到那一步的,就要靠王超这位人质来做人肉盾牌了。不过,他已经察觉到,这人质的效用不断在递减,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失效。 他看了下手机,意外见到安华玉的网名“影武士250”发过来一段私信,“你现在是不是在西行国道旁的白夷山前一带?” “是的,我在这里被包围了。”时来新回给他。 安华玉即刻发来信息,看来他就在线上等着,“我知道那里有军事行动,想不到是针对你的。能脱身吗?” “估计有点难,在想办法。” “如果冲出来,可以考虑往北去。” “你的意思是昆北?” “没错,其它地方都封锁得厉害,只有这里我可以想办法。前提是你要能出来。” “我是两个人,还有我的女儿。” “这点我知道,真希望你有好运,如果顺利出来,你就到六横浦,我在那里等你。” “好。” ………… 跟安华玉联系完毕,他立刻在地图上找六横浦,那是个小县城,在北边,离这里两百多公里,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出这片丘陵山地后,还需要赶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想从包围圈冲出去,能想的办法不多,实在不行只有硬闯,泡影和自己两条枪,杀出一条路来还是有可能的,不知道又要杀多少人,他内心深处对杀戮仍是不情愿的,但与女儿的性命相比,又算不得什么,哪怕尸山血海,他都敢造。 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先清障,对方的侦察无人机、狙击位置都在清除之列。 将泡影拉高,下面大片区域无遮无挡展现在视野之中,改变观察角度后,自以为藏匿得很好的敌人其实漏洞百出,轻易就被发现,大树的茂密叶子中间藏着有人,时来新更关注他们。这些位置比较高,应该都是狙击手隐蔽的地方,他决定先从这里下手。 有了泡影的定位帮助,都不需要泡影出手,他借院墙隐蔽身形,在墙头伸出一点枪管,依靠脑海中提供的位置进行校准,确定后扣扳机激发,快速连狙再现。 “砰”“砰”…… 枪声撕裂了原本的一片宁静,由于无法观察战果,对每一棵树他都进行了延伸射击,接二连三见到有人影从树叶中掉落下来,估计是命中了。 泡影继续升高,在高空空域终于见到无人机,时来新两头兼顾,也不浪费时间让泡影即刻开枪。 “雳喇” 多么熟悉而又恐怖的声音,场中所有人身体都不由一震,他们中有不少人经历过宁越的一夜,心道那杀神还是来了,刚才时来新狙击枪发声引起的一点躁动,瞬间凉下去,只管各自藏得更严实些。 泡影出场后震慑效果相当好,院子外面的所有人都不敢稍有异动了。 把无人机打掉后,泡影继续在高空巡梭,又有了新的发现。大院正面十一点方位,数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处低凹下去的地块,这个区域地势比较平整,从大院的方向看过来无论如何看不见。 只有泡影从高空角度察看才能发现,那里竖起了一顶超大型帐篷,军绿色上面涂布了迷彩,军队的野战用品。时来新敢肯定,有大鱼在里面!这也许就是行动的指挥部。 泡影立刻飞过去,数秒后就几乎瞬移般到达帐篷的上方。 仔细打量这顶帐篷,篷内面积不小,有个五六十平方,还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也许是为了方便出入及透气,四面的篷布并没有放下来,站在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所有布置,更方便了泡影的行事。 此刻里面围坐着一圈人,看样子像在开会,这些人里面时来新辨认出一位熟人,付跑。 看见他时来新有些意外,但一想这也正常,双方现在不是合作关系了,他在也好,有些账还要算一算,一个新的想法在时来新胸中形成。 刚才泡影开枪的音爆声也传进了帐中诸人的耳里,因此都知道,那位狙击手果然在场中与时来新在一起。 付跑没有放弃过追查,从多个现场所得回的线索,还原出有两位狙击手存在的推测,此刻也得到验证。确确实实是只有两条枪,时来新就是靠两个人干下了这所有的事情。 在座诸人也赞同付跑的结论,剩下的问题是,两人都在院子里吗?还是一里一外,就像建业区装饰材料市场那样的布局。 正说话间,付跑的手机响了,他一看不由脸色大变,这个号码既陌生又熟悉,只通话过几回,它属于时来新。 他有些激动地向各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是时来新。” 在座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 电话继续在响,付标对付跑点下头,付跑又等电话响了一下,直了直身体,才接了电话,并按下免提。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聚会,付跑,就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你左边这位穿作战服的是谁,中间这位将军应该是你们今天的指挥官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身体不由都僵直了,“他能看到我们!”不知谁低声喊了一句,说得很压抑,像被什么捏住了脖子。 有人开始不安于坐东张西望起来。 “你们最好不要动,万一引起我的误判,那就很不好意思了,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做得到的,也不要四处看,大家专心把会开完,好吧?” 在坐诸人马上安静下来,动作不敢稍大,怕引来误会。 “你有什么想法?请直接说。”付标打破了沉默。 “付跑,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出卖我你得什么好处了?与我为敌的后果,你掂量过吗?”时来新没有理睬付标,直接与付跑算起账来。 “你搞错了吧,我是警察,而你是犯罪嫌疑人,我们天然就不会是一个立场,而且我也没有违反我的承诺。”和时来新的合作,本来付跑打死也不会承认,尤其现场还有这些人,他更不敢让在座的王健君知道,关于王家参与的事情是从他嘴巴里泄露出去的,不过迫于形势,大家很可能被“狙击之神”瞄准着,不得不硬着头皮含糊地申辩。 “那么说,绑架我女儿的事情你完全不知情咯?”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这点我保证。” “那你怎么解释军方所做过的事情?你敢说你们跟那个王家没有合作?” 听到这里,王健君更加竖起耳朵,有些狐疑地看了眼付标,之前军方保护文慧母女,原因是什么外界并不清楚,后来双方合作了,王家就没有再深究,现在提出来了,也是一个了解的机会。 “你女儿被绑架后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同样地,你现在绑架了王超,我也要抓捕你,救出人质,只是我身为警察的职责。” “哦,好正义呀,在我看来和玩儿泼赖差不多,王家绑架了我女儿,你怎不去抓他家的人?” 付跑一时语塞起来。 “这有王家的人吗?亮个相看看。” “我是王健君,请指教。”王健君倒是不怂,很有大家风范,话说得从容淡定。 “行,人倒是挺齐全,军方的、警方的、王家的,哦,对了联邦调查局的那位不在这,忙什么去了?不过也无所谓,你们代为通知吧。” 时来新说到这顿了顿,继续说:“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让这里所有参与行动的人,立即后撤两公里,两公里范围内,我要见不到一个人,有不服从的,我从这里杀起,杀完这里的,我再杀外面的。” “不相信的,不执行的,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威胁的话我不多说。” “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们三十秒的考虑时间,计时开始……”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座中诸人俱都脑中急转,那些没有决定权的只有紧张流汗的份。旁边有一位参谋也是将门出身,平常心高气傲,被送到付标军中锻炼的,心中很是不忿,心想,现在谁是兵谁是贼,搞反了吧,这么强大的武装力量怕了一个逃犯,主事者太怂,我鄙视之。 心念之间,就偷偷脚步往帐外挪,先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再决定是躲起来继续鄙视,还是愤而出手把这个狙击手消灭。 “雳喇”—— 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帐幕的边缘。 时来新觉得很好,刚好有个人跳出来,让我可以帮助这伙人下决心。 音爆声传得很远,在前线施行包围的武装人员听到,惊疑不定地都把目光投射过来,知道指挥部这边出事了,但没有接到命令又不敢动,心中相当纠结。 像孤狼一样潜伏在黑暗中的邢边峰也听到了,看看大院,再看看指挥部方向,咬咬牙,继续往黑暗处爬去。 第188章 中枪 “我执行。” 最先表态的是王健君,他拿起手机开始拨电话,甚至没有消耗完法定的三十秒。 付跑和常石义都不由地看向付标,他尚在沉吟之中,军人的骄傲让他无法下这个命令,付跑和常石义两人当然不可能擅自做主。 “三十秒到!” 按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时来新的声音。 接着沉默下来,时间似乎进入一片空白期。 “雳喇”,音爆声再度响起,帐篷里的景象如同静止的照片,与上一帧对比只有一点区别。 这次是常石义,他失去了头颅。 “我、我们执行!” 付跑明白下一颗子弹将会射向父亲,如何坐得住,怕父亲再强硬下去,连忙代他表态,声音都有些颤抖。 时来新仍是沉默着。 “……爸……” 付标还处于纠结中,但看到儿子近乎哀求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软,手慢慢伸向对讲机,抓起来…… “现在我命令,所有人员后退两公里,立即执行。” 军令如山,士兵们知道指挥部出问题了,但仍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 “一中队收到。” “六中队收到。” …… 特警队、联邦调查局和王家也遵行了命令,战车开始轰隆隆地往回走,武装人员纷纷退出隐蔽地点,迅速往后面转移。 顷刻间,方圆两公里的地带被清空出来。 一早就在准备的时来新立即开始行动,他把女儿用防弹衣裹严实,只留出鼻子和嘴巴呼吸,然后用绳索将女儿的身体绑在自己的胸腹上,跟通常在街上那些奶爸所使用的、兜护住孩子的背带很像。 此外,为了行动方便,他只拿了枪和子弹、佩刀,其他什么都没有拿。 在付标一声令下之后,泡影在眨眼间就回返到大院上空,往陡坡那面观察武装人员撤退的情形。 命令被执行得很到位,原本埋伏在陡坡下的人纷纷露出身形,往后面移动。 为保证监察仔细,提防对方玩儿阴的,泡影低飞下来,把将要通过的区域扫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时来新马上动身。 他打开大院的后门,身上所有关节啪啪轻响,自动完成热身,接着迅捷得像一只豹子,三两步就跳下了陡坡,进入一片长了许多半人高杂草、地面坑坑洼洼的干泥地。 这里需要跑上一千米左右,才能到达一早看好的那片灌木丛。 跑一千米对于他来说是小意思,他可以媲美短跑运动员的速度通过,时间也就是两分钟左右,即使抱着女儿也就减慢了一些而已。不过这段路的危险在于,他的身体完全地暴露出来,没有任何的遮挡,随便一杆枪就可以轻易瞄准他,要杀他,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时来新小心翼翼地奔跑在草丛之间,不走直线而是故意走大小不一的“之”字形,尽量避免进入匀速,快速变换着前进的节奏,藏头弯腰,尽量与长得高高的杂草找平,减少暴露的风险。为了怕颠着女儿,他用一只手抱扶着女儿的脊背,另一只手提着那支狙击枪,速度依然很快。 喘几口气的功夫,就已经跑过这段路程的大半,前面不远处眼看着快到灌木丛,几步路的距离而已,他稍松口气,身形不觉略缓下来,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丝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后脑某处忽然变得冰凉,这种危险的直觉救过他好几次。 他第一时间往前扑倒,但顾忌着会压到女儿,他略侧过身去,也就是这个动作,拖慢了十分之一秒,肩膀处一麻,有股巨力推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仰翻过去,耳边是“砰”的一声巨响,撕裂般的痛楚这才从肩膀处袭来,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他中枪了,有狙击手! 他落到地上后不敢动,大力呼吸着,保持着原有姿势。所幸并没有压到女儿,他倒下的时候是仰着身体的,承接了女儿的重量,让她丝毫无损,狙击枪仍握在手里,受伤的是抱女儿的左手。 心念一动,泡影飞快来临现场,脑海中立刻就见到了一条黑影,在他侧后方一千多米的地方闪过,机会稍纵即逝,几乎没有时间瞄准,他几乎是凭着感觉让泡影激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雳喇”,音爆声传入刚刚奉命退却的武装人员耳朵里,更增添他们的不解,密切地关注着眼前的这片旷野。 时来新脑海的画面里再也寻不着黑影的踪迹,回忆刚才所见,黑影当时应该是在做着一个跳跃闪避的动作,泡影的子弹射出后,黑影的躯体分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就此无声无息。 时来新大口喘着粗气,剧痛不断从肩膀处传来,那一片的衣服感觉湿漉漉的,血流得厉害。他不能确定,那名狙击手被击中了没有。 黑暗中的狙击手就是邢边峰。在听到临时指挥部的枪声时,他没有返回,而是选择继续往大院方向迂回。为什么这样选择?原因那很简单,他其实并不愿意面对那位传说中的“狙击之神”,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明知道那人就在指挥部附近。 眼前有更好的目标,就是时来新。 稍微理智分析一下就知道,时来新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麻烦的根源,局座点名要拿下的人。邢边峰跟他可是有个人恩怨的,那拆碎自尊的暴击,令他仍然记忆犹新。而且相较之下,时来新才是那个软柿子,跟让人闻风丧胆的“狙击之神”之间做选择,是毫无疑问的。 临时指挥部那几人的死活跟他邢边峰何干?离开那里时,有谁帮自己说说话,在他们眼里自己也就是炮灰的价值。 大家都把眼光放到了时来新藏身院子的正面,邢边峰却反其道而行之,多年的执行任务的经验,使他具备着独特的战术眼光,他认为时来新要从包围圈中脱身,九成会选择这个方向,他决定提前在这里埋伏,赌上一把。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临时指挥部那边事发后没多久,部队接到命令后撤,他就留在原地,把警觉提高到一百二十分。没多久,就有一条人影,轻飘飘地从陡坡顶部滑下来,速度快得惊人,进入杂草丛跑起来,他从这时就开始瞄准。 那人很狡猾,身体不断摆来摆去,准星很难套准,眼看就要进入那片浓密的灌木,最好的机会就将失去。 邢边峰使用的是改装过的半自动步枪,和专业的狙击枪相比威力差了不少,但重量大大减轻,他即使体力再好也不可能像时来新那样,驮着沉重的狙击枪进行野战。 邢边峰凝神屏气,准星死死黏住那条身影,在他进入灌木林之前,终于找到一线机会,那人的身体稍放松一些,这一点点对于邢边峰这种顶级作战人员来说,就足够了,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似乎是击中了,邢边峰眼见那个身影晃动了一下,然后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他当然也不会在原地傻傻地等,他的作战信条就是一击之后立刻转移,而且此刻催他闪避的感觉更加强烈。他丝毫没有停顿,立刻往侧面以低平高度横跃出去,但还是晚了,对方的还击比他预想的要快,人类怎么可能有这种反应速度? 邢边峰手臂碰到什么东西,剧烈一震接着感觉一轻,然后就没有知觉了。这时耳朵里才听到“雳喇”一声,他心里一颤,“狙击之神”怎会在这边? 他隐蔽的地方是预先就找好的,是一处天然的凹坑,上面覆盖着一株长得比较低矮的树,枝叶繁茂将树下完美遮挡,即使在泡影的视野里,也无法将他找出来。 得了喘息的机会,邢边峰检查自己的伤势,却见左边前臂处空空如也,一只手没有了。惊恐、疼痛、不甘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一只野兽般哀嚎起来,挣扎着要坐起来,然后捧着伤手又颓然倒下,尚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打开对讲机,对着大喊:“他在这里!你们快来呀!我已经打中他了!” 第189章 进山 而另一边的时来新,此刻也站起身来,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试着活动一下身体,见没什么大碍,只是肩膀伤处疼得厉害,也顾不上查看,便又奔向灌木丛。 进入灌木深处后,这里枝条异常茂密,不少伸出来挡在前行的路上,一不小心,带刺的枝叶就会剐蹭到脸上、身上,拉出血痕来,迫使他的速度变得缓慢。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不断砍掉面前的障碍,才把速度提上来一些。 邢边峰的呼叫也起到了效果,有部分奉命撤退到两公里外的武装人员重又围拢过来,这些都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从对讲机里听到他的声音,便毫不犹豫地听从。其他人没有接到指挥部的命令,就还留在原地,大部队被分化开来。 根据邢边峰指示的方位,围上来的这部分人直接向灌木丛移动,到达丛林的边缘也不急着要进去,试着朝里面开了几枪,一时间枪声大作。 时来新早就见到这批过来的人,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只是伤了肩膀,动作慢了许多,对进度影响不少,见这些人作势要开枪的样子,连忙蹲下身体准备躲避枪弹。 一轮枪声过去,灌木林看上去密密麻麻,却难以挡住穿透性极强的枪弹,这一阵子弹虽然无的放矢,但也有几发从他的头顶“嗖嗖”而过。 怕暴露位置,他不敢使用狙击枪还击,而是让泡影在这些人身后发起攻击。 “雳喇、雳喇、雳喇”,三枪过去,当场三人被爆头。那魔音再度降临,比三位同袍丧命更让在场众人震撼。 联邦调查局的人全员卧倒,脑袋里都是懵的,他们知道子弹来自身后,说明“狙击之神”就在他们的后面,正用枪口瞄准着他们,这个心理威慑太大了,谁还有心思管灌木林里面的情况。 时来新趁着这个机会加紧手里的动作,也不管表皮受点轻伤,有些地方就硬生生挤过去,怀里的女儿裹着厚实的防弹衣,反正伤不着她,付出一些代价后,他终于脱离茂密的中心区域,眼前的树枝开始稀落下来。 当他出现在灌木林外的时候,武装人员的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指挥部那面的命令到了。 临时指挥部里面的付标等几人,本来还老老实实在那里坐着,不敢稍有动弹,但在听到远处的音爆声后,也意识到“狙击之神”离开了。 几人第一时间是往步兵战车改装的指挥车上躲,以防那人去而复返,也许只有身处装甲当中才是安全的。 在指挥车上,付标恢复了指挥的职能,时来新那里的情况已经搞清楚了,他正在逃往白夷山山区方向,于是接二连三发出命令,调动所有的人手前出拦截,如果被他进入山区,情况就会变得相当棘手,再要找到就难了。 所有人都在往北移动,包括几辆步兵战车,这也是它们最后发挥余热的地方,到了地形复杂的山区,就再也用不上了。 同时,付标向军中的陆航大队、无人机中队发出命令,要求他们火速赶到这里,摆出了一副会战的架势,只是目标仅有一个人而已。 见识到“狙击之神”的恐怖,付标不想再经历一次今天这种遭遇,属下死于非命,颜面扫地,生死操之人手,父子差点被一锅端,都快要上升到心里阴影的程度了。 决不能再容此人活在世上! 为此他将用上所有的力量。 原来就在陡坡那一侧布置的人手首先到达灌木丛林,见到先行一步的联邦调查局一行人,而他们尚在卧倒隐蔽的状态,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都心里暗骂,孬种。 两伙人汇集在一处,人多势众以后,心气也就高涨起来,同时也找到了受伤已经处于昏迷中的邢边峰,留下人处理他的伤势,军衔最高的现场指挥马上命令兵分三路,一队直接通过灌木林进行搜索,另外两队人分两个方向绕过灌木林进行包抄,最好能够阻止目标进入山区。 与此同时,时来新正在穿越烂泥地。 烂泥地的准确范围他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没有实地勘探过,不可能准确掌握。他走得比预想的要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在边缘处跋涉着,不得不把圈子绕得更大一些,使得原本看上去不远的距离,曲折拉伸出来很长一段路程。 同时,他也有留意着后面的情况,晓得追兵已经分成三路而来,每路都有数十人,而自己眼下的状况确实不好,受伤后的移动速度明显受到影响,状态不在巅峰。 也有好消息,肩膀上的出血量在减少,受益于超人的体质,他的自愈能力非常强。 按照现在的脚程计算,自己比追兵快不了多少,而自己身处于烂泥当中,想快也快不起来,很有可能被会追上来,进入对方的射程。 只有让泡影先攻击拖延一下。 几路人马的位置,其实都在泡影开阔的射击笼罩范围之内,它都不需要移动,直接瞄准激发就行,无论哪一个人,都是指谁打谁。 “雳喇”、“雳喇”熟悉的音爆声两度传来。 时来新首先攻击的是执行包抄任务的两队人。 行进中的武装人员听到枪声同时,队伍里就已经倒下一个人,他们战术动作是深刻到骨子里的,都条件反射般就地卧倒,转眼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至于被子弹击中的人依然在那里,队员放弃了救援,因为爆头了。 这情形两边同时在上演。 恐怖再度降临,这简直是屠杀呀,虽然武装到了牙齿,人多势众,但在面对这位“狙击之神”时,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一些经历过的人喊出来“狙击之神“这个名号,绝不是无来由的。他的攻击就像神罚,无处不在,无论你在哪里。 然后怎么办?一直趴着吗。 “狙击之神”目的也不难猜,大家都知道时来新就跑在前头,而且还受了伤,这是要拖延大部队的追击。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付标焦急的问询声,指战员把情况汇报了,付标的指示非常严厉。 “立刻上!不论死多少人都要冲过去,否则军法从事。” 指战员不敢有丝毫拖延,立刻向所有人下达命令,马上追击,不惜一切代价。 联邦调查局的人接到严令,犹豫着要不要执行,毕竟不是统属关系,明摆是送命任务,都下意识不往上赶,大部分原地没有动。 倒是其他的军中士兵体现了强军的本色,接到命令立刻起身,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去趟。 见这么多人奉命,爬起身来向前,剩下的人看没什么事儿,那枪声也听不到响起,又一想,战场上违反军令,是可以开枪执行军法的,死了都无处伸冤,还是跟上吧。 于是呼啦啦陆续有人跟上,不过场面上就不太好看了,明显地分成前后两股。 得到泡影的延滞攻击帮助,为时来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时终于走出了烂泥地,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 脚下出现起伏不定的小土洼,这种地形一直延伸开去,地势越发复杂,演变成许多巨大的土丘,然后再出现无数小山,那里就是被称为白夷山的丘陵地带。只要进到山里,利用地形摆脱追兵才算是真正脱身出来。 而计划的下一步,则是要横穿白夷山,往六横浦方向转进,安华玉会在那里接应他。 后面的追兵一时半会上不来,相信那片烂泥地同样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如果单比脚下速度,时来新即使在受伤的情况下,相信也不会输于对方,这还是加上怀里的女儿和子弹枪支等负重的前提下。 至于安华玉是否可靠,这个问题他没有绝对把握,而且得先把一个更重要的前提搞清楚,安华玉帮助他的目的是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没有搞清楚安华玉的利益在哪里的情况下,时来新也不敢完全相信他。 如果安华玉为的是钱,那倒是好办了,时来新还是给得出的,但安华玉想把他送往昆北,那就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使他不由得要猜测安华玉与那面的关系。 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而且他相信安华玉不会害他,这个把握还是有的,其它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时来新的速度依然迅捷,在泡影的指引下,他可以选最好走、最直接的路径,绕过那些坑坑洼洼。后面的追兵果然在烂泥路上遇阻,他们明显受制于对地形地貌不熟悉,加上天黑看不清楚,有不少人陷进了烂泥里,搞得狼狈不堪。 但这支追兵部队似乎更固执于对目标的追击,并没有停下来解救同伴,相反是有意识地利用这些同伴的试错足迹,在烂泥地上找到一条通过的路径,终于还是有过半数的人手顺利走过来。 不过,借着泡影的视野,时来新还是可以看到,这支部队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一切说明他已经脱离了追兵。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稍有松懈,虽然现在体力还不成问题,但他也感觉到身上的活力由于受伤的缘故在加倍地流逝,必须尽快进到山里,找个地方治疗伤口。 他再快速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几座特别高的山丘横在眼前,标志着这里是开始要进山了。 第190章 再战 时来新曾经呆过的大院里,走进来一批不速之客,在进门之前还是颇费周章的。大家不敢直接破门而入,因为那里绑着王超,谁知道就这么推门会不会拉响门上的炸弹? 先派人翻墙进来,小心翼翼检查过,确定没问题了,才把王超放下来,把大门打开,不过王超已经完全僵直,连叫医疗组都不需要。 付标、付跑父子和王健君最后才走进小院。 王超摆在厅堂里,身上盖了一张床单,王健君默默走过来,在尸体前面站了良久,才蹲下身,亲手把王超脑袋上仍然套着的塑料袋取下来,有些枯瘦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王超是他看着长大的,同一房的叔侄,因此感情深厚。王超的能力比较强,叔伯们有不少人带过他,家族在着意培养他,是大家都知道名号的明星后辈,王健君也亲手教给他不少东西,对他的看顾仅次于亲生儿子。 人就这么没了! 王家这数十年来,从未有过这种先例,重要的子弟被虐杀,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让王超的父亲来,是怕他关心则乱,作出不理智的决策,才派出他这个二叔。 结果二叔栽了,栽得无话可说,一直被时来新牵着鼻子走,现在还被他轻易脱身,只留下一具尸体,他来宁越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呀。 毕竟年纪大了,长时间没有睡眠,加上心情激荡,王健君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一旁的付跑连忙搀扶着,找张凳子让他坐下。 王健君休息了一会儿,从助手手里接过药,仰头服下,精神好一点了,又打完一个电话,起身来找付标。 见到付标后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王家对隆江军区的承诺依然有效。” 付标听后不禁要竖出拇指,大气。本来他也在担心这个事情,之前王超一直在时来新手上,虽然没有被救出来,付标这边毕竟是尽了全力,丝毫没有怠慢,要求王家兑现承诺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王超死了,区别就大了,一方面王家不给,军方拉不下脸来要;另一方面,还有王家与军方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存在,因为时来新和军方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王家以这个为借口发难,是具有操作性的。 “最近东洪产业基金会准备引入新的战略投资,拟转让2.2%的股权,以原始股作价,邀请天祥股份公司加入。” 付标郑重地点头,表示同意。据他所知,东洪产业基金是王家的核心资产之一,非公开运作性质,通过这个基金会王家控股参股了许多企业,其中不乏一些优质的公司,用原始股价转让简直就是白送一样,每年的分红都不止这个数。 而天祥股份则是隆江战区的产业,所有的军区高层在里面都拥有股份,王家能够让出这么大的一块利益,其用意也是要加强双方的合作,利益上作更深度的捆绑,是非常有诚意的示好信号,对这点付标当然乐见其成。 “还有一件事,南昊联邦国家可持续发展研究协会想邀请付将军担任高级顾问,我是这个协会的副会长,协会想通过我跟付将军正式谈这个事情,付将军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这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怕帮不上太多忙而已。”付标当然不会拒绝,南昊国家可持续发展研究协会,是联邦的一个着名智库,在很多重大问题上都是有影响力的,甚至可以左右决策,尤其擅长政治游说,在各党派、政治团体中游刃有余。能够进入这么一个机构,是一项政治资本,对付标的帮助非常大,现在他缺的就是一个名声。 这算是把王超的死翻篇划过,双方深度勾连的新方案,过去的事情毕竟是要过去的,还不如着眼未来谋划新的利益,只有政经界的千年老妖才具备的气度和手腕。 刚承受一次沉重的打击,马上就有这样的决策,付标对王健君,更准确说对王家的决策者更高看一眼。 王家甚至没有再提关于王超、时来新的一个字,换言之这并不是下一步合作的前置条件,但军方好意思撒手不管吗?不可能的。有多少士兵死在那两杆枪下?军方这次在时来新的身上吃足了大亏。 还折损了常石义这员大将,更让付标痛彻心扉。常石义这个家伙本应该战死在沙场,然后盖国旗的,结果今天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算什么呢?谋杀?无辜受害者?想想都觉得脸红。 付标要把时来新这个人上升到私仇的高度,不然对不起弟兄们。 几人正说话间,医疗中队的人抬过来一副担架,一看原来是邢边峰,他失去了一只手和半截前臂,以后不可能再拿枪了。这时他已经清醒过来,睁着眼睛,嘴唇白的像纸一般,气息奄奄的样子,但一看到几人,马上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半仰起身,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我击中时来新了!他受伤了,快去,晚了怕要拦不住……” 不过到底是重伤在身,喊几句后就没了中气,颓然躺倒在担架上,嘴里还在念叨“快,快……” 医护人员把他抬到简单布置的手术间里,先进行一些急救,然后再送到医院去。 时来新受伤了,这是今晚唯一的好消息,行动的胜算大增。 受伤就必定跑不远,进到山里后恐怕也熬不了多久,拖也可以把他拖死,只需要紧紧咬住他,不断给他压力。 付标、付跑父子信心又回来了。 也恰在这时,天边出现几个光点,开始时暗弱,越来越明亮,接着隐隐约约传来“隆隆”的螺旋桨轰鸣声。 很快光点变成光柱,两架重型运输直升机现出了宽大冷硬的轮廓,机身上的探照灯不停向四周照射,强烈的光线让人难以直视,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如同两具巨兽驾临这片山地。 付标向着天上挥挥手,两架直升机在小院的上空做了半个盘旋的动作,算是向自己的将军敬礼,然后继续向小院后面的原野飞去。 有人早已在灌木林前面的空地上点起了几个火堆,引导着飞机的航向,循着指引,直升机在野地上再飞行了一小会儿,就到达了位置。 火堆旁有一群武装人员的等候。两架飞机悬停在树梢的高度,放下绳梯,下面的人熟练地固定住,几人半蹲下来做肉垫子,立刻就有人跃上来,麻利地沿着绳梯往上攀爬,很快就爬进直升飞机敞开的舱门,紧跟着有条不紊一个接一个上,直到把机舱装满。 两架运输直升机在接载人员完毕后,马上腾空而起,一前一后往白夷山深处飞去,到山中寻找适合的人员落点,把这批人放下后再回来,搭载新的一批。 两架重型运输直升机飞走没多久,又有一批飞机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渐飞渐近。这批飞机体量要小巧得多,而且排列着飞行队形,呈梯次向小院逼近,王健君站在庭院中央,仰头一直望着天空,待直升机飞近了,才看清楚是一水的武装直升机,武器搭载齐备,浑身杀气腾腾。 此刻的天空满眼都是这些飞机的身影,足有十几架,与运输型号不同的是,武装直升机可以飞到很低的高度,几乎擦着房顶掠过。 付标随意地向着天空挥手,而王健君还隐约看见,飞行员在驾驶舱内向付标抬手敬礼,疾风扬起他的风衣,身形挺拔如松,场面非常有派,让王健君不禁都有些热血沸腾,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怪不得很多人愿意从军,男人都有一个铁马金戈的梦。 第191章 木屋 山间完全没有路,时来新在原莽的地形上行进,为了能够尽快穿越白夷山,他选择走几乎是直线的路径,只绕过一些太过陡峭的山头。 但这种走法非常消耗体力,在受伤负重的情况下,即使是时来新也坚持不了很久,幸好在泡影的帮助下,他早锁定了山中的一处木屋,打算到那里再休息和处理伤口。 白夷山是个待开发的旅游区,不属于那种深山野林,占地虽然广阔,密布的丘陵使地形颇为复杂,但总体上不算险峻,不少的地方可以见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也零星分布着一些建筑,当然这些成区域的建筑不多,都在一些风景资源特别好的地方。 像成为时来新目标的这种木屋,在山里冷不丁就可以见到一间,用途一般是看山护林人的临时中转地,里面放置一些工具杂物什么的,还有就是当地百姓自建,用来做收集山产的仓库。 泡影的画面里看上去距离不远,实际上时来新也跋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算来比较深入山区了。 小木屋占地不大,顶多数十平方,搭建得还结实,三角屋顶、有门无窗,门上还挂着一把锁。时来新暗道抱歉,用石头砸开门锁,推开木门,用手电筒照向屋内。 只见里面空间低矮,有些地方恐怕要低头才能过去,没有什么摆设,地面铺了木板,木板上放置些干草,半个房间的面积堆放着晒干的山货,中央有一张简陋的、用原木打造的方桌,桌脚很短,只容人盘腿坐下使用。 整个房子里散发着一种木材发霉的味道,不算太浓,当中还夹杂着干货特有的酸味。 打开门让空气换一换,他四处打量,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在木门的旁边设有一个灶台,是用砖垒的,都被熏成了黑色,灶底满是碳灰,锅子和烧水壶俱全,灶台旁堆着些干木柴。 通过泡影的视野可以看到,在屋后数十米的地方流淌着一条小溪,他心中一松,看来可以烧水了。他逃得匆忙并没有带水,受伤失血加上大运动量的奔跑,正是急需进行补水的时候。 矮桌上有几根烧过的蜡烛,还有火柴等一些物什,刚好拿来用上。 点着蜡烛,在灶台边提起烧水壶,他去打水,出门时很谨慎地把木门关严,免得灯光外泄暴露位置。 很快取回水,把灶台燃起来,等将烧水壶架上去,他才松开外套,露出在怀里裹着防弹衣的女儿,刚才一段激烈的追逐战,想必她也受了不少的颠簸,那些枪声都不知有没有把她吓着,不过没听见她哭闹,只是偶尔动一下。 拨开防弹衣,露出女儿的脸。 在摇摆的灶火照射下,女儿紧闭的双眼,脸色很不好看,胸脯起伏着。 看上去不太对呀,他摸摸女儿的额头,有些发烧,这可怎么办。 手上没有药品,都落在小院当中没带出来。 等水烧开,他小心把水吹凉一些,喂女儿喝了一点后,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没有受过什么训练,自己动手疗伤很难,只能拿煮过的布擦拭伤口周围。伤是贯穿伤,把肩膀上的肱二头肌打个对穿,带走大块的组织,血流了很多,看上去有些惨,但弹头没有留在肉里,已经很是幸运,而且血也止住了。 清理用的布是从他自己的内衣上撕下来的,剩下的一大块依旧煮了,拧掉水份放在火上烤干,然后把伤口包扎起来。 期间还在干货堆里发现一些红薯干,好东西,可以补充淀粉和糖,在开水里泡一下便猛嚼,吃掉一堆,也喝了大量的水,还挑几片薄的在锅里煮了,打算让女儿也吃上一点。 忙活一轮下来,时间也花掉不少,再摸摸女儿额头,却是吓了一跳,都烧得有些烫手了。 他着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知道女儿病情拖不得,必须马上想办法退烧,不然她本就纤弱的身体,怕是要顶不住。 泡影瞬间移动,在山区的高空来去,已经把几个方位都寻找一遍,还真找出一处地方来了。 在茫茫群山中隐约见有灯光闪现,那里是一片建在湖边的建筑群,看上去像个度假酒店。他念头一动,泡影就到了近前,那里有个简版凯旋门样式的门坊,立在一条狭窄的山间公路旁,门头有字,“白夷山鹿湖旅游渡假酒店”。 高空中看到的灯光,便是从这里高亮度的射灯投射出去的。 这里离时来新所在木屋的直线距离不算远,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这里靠近整个山区的东北角。 既然是酒店,就必然备有医疗室,为客人提供简单的医疗服务,到那里绝不会走空。 他计较停当,便毫不迟疑,立刻着手从木屋撤离。 把女儿重新用防弹衣包好,在额头上放一块沾过冰水的湿布,背上子弹包,拎起狙击枪准备出门。 走到门外边,他的动作突然顿下来,脑海里泡影给的画面里,看到了两处怪异的地方。泡影的眼里天幕是黑色的,但在其中有两个深黑色的小斑块在其中快速移动。而时来新抬头向这个方向看去,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 是什么东西?他知道泡影的黑白视野其实更能看清楚缺乏光线的世界,比现在许多高科技手段都要厉害,绝不会看错。 两块黑斑继续移动,移动方向是从山区外围朝向中心地带,斑块面积不断在增大。 那应该是某种飞行器,无人机还是……,光从大小上无从判断。 随着它们的接近,很快时来新就听到隐约的螺旋桨轰鸣声,是直升飞机,时来新有些头痛地意识到。 两架直升飞机明显是有确定的目标,似乎是直直地往时来新隐身的木屋扑来。 难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暴露了?正在他处于迟疑的当口。直升机的身影迅速放大,时来新很快就看清楚了它们的身影,是两架武装直升飞机,而且毫无疑问它们的飞行路线是直扑向自己这里,攻击意图明显。 一股危险的感觉再度笼罩着他,在直升机的逼近过程中,木屋也毫无遮挡地出现在机师的视野里。 武装直升机的速度太快了,转眼就来到附近的空域,在泡影的视野里甚至都能看清楚机师的长相,接着两架飞机一前一后调整机头的方向,侧下正对向木屋。 时来新心中的警号更是大作,一蹬腿整个人飞一般自木屋门前扑开,与此同时,前头那架直升机机腹下的武器挂架上电光一闪,一枚空对地导弹被激发,脱离挂架带着长长的白烟与尾焰,飞向木屋。 “轰”,木屋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刚刚脱离木屋范围的时来新,爆炸声就传入耳中,耳膜嗡嗡在作响,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剧震,接着露在外面的后脖子上一片灼热,整个人被硬生生推前了小半个身位,身体有些失去控制,原本预先准备好的落地姿势被打乱,变成背部着地,很是吃疼。 方才武装直升机瞄准木屋的同时,泡影也在瞄准驾驶的飞机师。 空对地导弹发射出来后的下一刻,泡影的还击也到了,这架直升机前驾驶座的机师头部被击中,驾驶舱玻璃碎裂,“雳喇”声这时才传出来,但与导弹爆炸的声音相比差得很远,被完全掩盖住。 这架武装直升机机身一侧,进入失控状态,后驾驶座的机师一见势头不对,连忙要接管飞机的驾驶,刚要把飞机的飞行姿态摆正,泡影的第二发子弹也到了,这位机师的胸部被击中,飞机彻底进入无人控制的自主飞行状态。 时来新这才从地上翻身要爬起。 另一架直升机的机师也看盯上了这道从木屋飞跃出来的身影,立刻打开直升机的灯光,强烈的射灯罩定时来新的身躯,并果断发动了攻击。 被灯光及身的刹那,时来新也意识到自己被锁定,惊恐得毛发都竖起,手脚并用采取了一个蛙跳的姿势,侧身横越到另一边,这属于非常规姿势,有些怪模怪样的,但很好用,既保护了怀中的女儿,也能保持住平衡,一跃出去连爬带滚足足能移动十米。 直升机驾驶座中的机师早已接到格杀勿论的命令,根本没有一丝迟疑,马上按动操纵杆上的按钮,埋在机头下面的轮转式机枪即刻喷出火蛇,也不需要瞄准,因为本就准头有限,追求的是面杀伤,只能在攻击中不断修正。 就在时来新跃开的瞬间,他的身后出现一道子弹洪流,在黑夜的环境里聚成千百道的红色流光,朝着地面上的这道人影撵将上来,不管人影怎么腾挪,都像成千上万的跟屁虫一样粘在后面,令时来新总也摆不脱。 时来新虽然来不及看身后的情形,但也知道此刻非常凶险,不断狂逃着,嘴里不由自主发出惊叫,一边滚爬,同时也叫了一路。 他心中虽怕,但总保持着理智,跑出别别扭扭的路线,不让机枪轻易锁定他。 这番逃命委实太需要全神贯注,他连泡影都没得空去控制,一切等躲过这一波再说。 这时,失去两位机师完全自由航行的那架武装直升机,终于还是栽到地面上,“轰隆”,好好一架直升机碎成破铜烂铁,所幸离时来新比较远,没有波及到这边,也没有发生殉爆,只将尘土扬得到处都是。 第192章 出镜 损失掉一架武装直升机! 战场识别系统中,把一架在编的武装直升机判定为战损状态。 “全体都有,我命令,所有战斗单位,立刻赶往坐标上的出事地点。” 付标在发布命令。付跑和王健君也在场,还有一伙作战参谋,不过在付标的身边出现一张新面孔,王之风,隆江军区参谋部上校参谋,参谋部智囊团的重要人物之一。 他是跟随着无人机部队转场到这里的,身负参谋部的特殊使命,他军衔虽比付标低,但付标对他相当客气,从不会摆出对下级的态度。 也就在几分钟前,一架正在参与山区地毯式搜索的侦察无人机发回警报,机上的夜视设备发现有强烈的热源反应,来自于山中的某处,指挥部在实时视频分享中,看到了机上设备录得的相同画面。 如果这个热源来自于时来新,说明他还真是个菜鸟,居然敢在山中点燃火堆,完全没有一点战场上的常识。火堆所发出的热量,在红外线夜视仪的探测画面里,像火炬一样瞩目。 只是由于山区面积实在太大,而探测设备的有效距离相当有限,还是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才找到这个疑似的目标。不过这也足够了,深冬的夜里还有谁会进山烤火?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时来新的位置。 两架武装直升机奉命抵近观察,探明是来自于一间木屋,付标也不作任何甄别了,里面大概率是时来新,也可能不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不管了,决不再给时来新一丝机会,他立刻下令导弹攻击。 导弹准确命中木屋,却从里面炸出来一个人影,看见这个人影,指挥部里所有人眼睛都红了,化作灰都认得,不是时来新还有谁? 但接着这架直升机就出事了,从僚机的镜头里,指挥部的人眼睁睁看着飞机失去控制,大家意识到,也许是“狙击之神”出手了。 付标命令另一架直升机继续攻击。在最短的时间里,这位铁血将军作出了正确但冷血的决定,先杀时来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最大威胁——“狙击之神”,则不去管他,哪怕将仅剩的这架直升机置于危险的境地。 就算都牺牲掉,也要把时来新干掉,他是战略性的目标。 剩下的这架直升机紧紧咬住时来新,不敢让他有机会脱身。 而地面上的那个身影出乎意料地难缠,像一只弹跳力惊人的跳蚤,每每在惊险处逃出来,即使有巨象之足,也碾压不掉这只害虫。 这场超长的追逐战,在画面上看不输于动作大片,但它却是真实的,这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吗? 王之风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存有的一点藐视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发时就一直关注这边的状况,听过“狙击之神”这回事,说实在话,很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是失败者为挽回颜面而找的托辞而已, 整个宁越就因为一个人被搞得风声鹤唳,也太无能罢。 不过在王之风印象中,付标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怎会让情势发展成这样? 来到白夷山后,将手中力量撒出去,终于收获到时来新的踪迹,派来的部队还是表现出非常高的效率,让他也挑剔不出什么来。 付标指挥及时应对得宜,有一代名将的风范,但到了作战阶段却是意外频出,一架武装直升机的损失都换不回一个人来,完全颠覆王之风的认识,正常说来,一架武装直升机对上没有导弹在手的步兵,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是数量可以弥补差距的。 乃至看到时来新当众出演的这一幕生死追逐,他终于认识到,单兵的强悍原来可以强到这种程度,别说暗地里还有一位“狙击之神”的存在,看来那些关于他的传说很可能是真的。 屏幕上的大戏仍在继续,在场的众人看得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是希望机枪把时来新干掉,还是期待他坚持得更久一点。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分多钟,既短暂又漫长,平常不够抽几口烟的时间,但在此处,那个矫健的身影在死亡刀尖上打滚了不知多少回。看到这里,要问诸人的观感,发自内心的一句,应该是:好看。 可不是吗,在漆黑的夜里,机枪子弹在纯黑色的底衬上划出一道道亮红色,犹如一泓光雨,挥洒向大地,有一个人在前面引领着,动作舒展,像是一场展现力与美的舞蹈,子弹撕裂空气汇成的交响乐,竟成为最合拍的伴奏。 负责操作设备的通讯兵手心在出汗,他决定了,这段视频一定要想办法拷出来,留待以后慢慢欣赏,太珍贵了,当然,这是违反规定的,不外流、不让人知道就是,这反而增加了它的稀缺性,个人独享的好东西,也许它大概率要被销毁的吧。 不过这场戏也要接近尾声了,时来新还能坚持一会儿,倒是轮转机枪要撑不住了,接近两千多发的高速射击,使枪管温度极高,光是这个倒还是没有问题,枪管尚不到极限,但温度传递到机枪的供弹输送装置,那些精密咬合的组件会产生膨胀,引起供弹的卡顿,随着射击的不间歇进行,卡顿概率极大提高,再使用下去就会必然性地出现。 这一点负责控制射击的机师很清楚,但他没有办法停下来,一旦给目标一点空间,有了喘息的时间,就有可能脱出控制的范围,况且他有那样的身手。同时,如果发生停顿,机枪就需要重新校准,也许就此失去锁定目标的机会了。 可根据他的经验,故障很快就会发生,搁在平时无所谓,卡住一两颗子弹而已,现在这节骨眼儿可不行,只能希望它越晚到来越好。其实他还有一个选项,马上发射空对地导弹,对目标进行合剿,但导弹的瞄准准备时间比机枪要长,而且导弹在这种距离上的飞行速度太慢,能够指望的是靠爆炸的威力造成面杀伤,波及到目标,有点像中彩的感觉,因此他没有采用,留待一个更适当的时机。 当事人时来新就很难理解那些浪漫的错觉,他数度险死还生,被那挺机枪折磨的欲仙欲死。肩膀上的伤由于动作过大,再度被撕开,血不住地流,体力不断在消耗,怀中有女儿的存在,有一些动作不能做,对他的影响非常大,在这种巨大的生死压力下,他只有不断地压榨自己,勉力去维持这场人与战争机器间的生存竞赛。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轮转机枪果然发生了卡顿,光雨戛然而止,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消失,他精神上的压力突然减轻下来,身体都好像轻松许多。他立即往前面窜去,那里是他一早看好的隐蔽地点,在离小溪不远的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他取水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刚才一直没有机会靠近而已,此刻正当其时。 就在如愿滑进陷坑地带,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时,一枚导弹就猛然从后方寻踪而来。 原来直升机机师在感觉到机枪供弹链被卡住时,马上就激发了导弹,籍此填补火力的空白,待缓过数秒,机枪就可以再度发声。 导弹带着特有的“呲呲”喷射气流声音,稍有些弧度地自后袭来,时来新则是刚刚入坑,并非依靠听觉,而是凭着对危险的感知,身体奋力向下方滑去,并且在百忙中完成一个拧身背朝上的动作。 “轰隆”,烈焰四起,导弹擦中凹地上方的突出部位,立刻引爆,就发生在他的头顶上方,他被剧烈的震荡波及,脑袋“嗡”地一声,耳朵出现短暂的失聪,眼前发黑,灼热的高温透过空气的阻隔传递到他的背部,被衣服吸收,布料大块面积被烧焦,化成灰飞扬起来,同时背上的灼痛使他闷哼了一声。 强忍身体的晕眩疼痛等不良反应,咬紧牙关挺住,他要立刻还击,脑海中的画面一直都在,他终于可以分神联上泡影,对准直升机上的机师激发出子弹。 “雳喇”“雳喇”………… 两声音爆响过,泡影绝对是可靠的,只要有一线的机会,它就不会让人失望。两名机师相继中枪,整片区域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指挥部的众人尚未缓过味来,只看到直升机停止了射击,导弹发射出去,发生炫目的爆炸,然后一切沉寂下来,大家的视线还在屏幕上搜寻,看能不能找出战果,不料却看见一条身影从下陷的坑里站立起来,动作有些迟缓,脚下蹒跚,身上衣服烂成一片一片,但他毕竟站起来了,在火光中头脸被照清楚了,不是时来新是谁?这都杀不死他,真是祸害遗千年。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心中在呐喊,继续开枪呀,干掉他! 第193章 剧本 时间过了一秒又一秒,但直升机却没有任何动静,有反应快的人感觉到不对了。没过多久,屏幕上的画面渐渐发生偏移,接着剧烈翻转,看得人眼睛很难受,头晕目眩,然后有一块铺着雪的地面出现在屏幕上,镜头与之飞速接近,直到最后一片漆黑。 战场识别系统显示,这架直升机进入战损名单。 指挥部里的众人一片默然,付标、付跑父子对这种场面已经经历过多次,承受力要强得多,确认损失之余能够马上调整心态,可王之风不行,他在震撼中一时无法抽离出来。 在屏幕尚可以看清画面的时候,他隐约见到,时来新扭头看了这边一眼,虽然在黑暗中,眼神依然明亮,这是交手以来,他第一次看清楚时来新。壮硕的身形,情状狼狈不堪,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怀中还拱起来一大块,那里面可能就是他的女儿。 原来他是一直护腋着那个小女孩,在生死一线的攻防中,一刻也没有放手过,这难度可不是一般般的,居然还被他护住了。 说起这个女孩,王之风已经久闻大名了,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是宁越眼下混乱局面的导火索。围绕着对这个女孩的争夺,就王之风得到的情报来看,可谓惊心动魄。就是为了女儿,时来新怒起杀人,多少人成为枪下亡魂,多少人惊惧难眠。 原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见面更胜闻名。 王之风死死盯着镜头里的时来新,似乎想要把他刻入脑海里。 王之风自己也有孩子,作为一位父亲,他对时来新心怀敬佩,但作为对手,只会寝食难安。对此人的评价,他一再拔高,他认为,这个敌人必须要毁灭。 能够成为隆江军区的谋主之一,王之风当然不缺少才智,亲眼目睹了时来新的表现后,此前的许多疑惑被解开,但又增加了一些新的不解。 首先是时来新和“狙击之神”的关系,他们是雇佣关系?还是同一个团队?抑或隶属于一方势力? “狙击之神”至今还未在人们的面前出现过,准确地说,他与时来新两人没有一起亮过相,但他总在时来新的附近,一次次辅助时来新,就像是时来新的影子。 是的,影子,王之风认为这个比喻很准确,时来新在明处,他则永远躲在暗处。 两个人合在一起,做下这一系列令人震惊的事情。要说这几天双方密集交手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己方搞清楚了,由始至终只是两个人在和所有人作对。 让宁越天翻地覆的始作俑者只是两个人,这个内幕消息传出去可能要震倒一批人。 王之风仔细分析所有的情报,觉得这个结论也是最合理的,时来新的基本人设是出身草根,没有任何势力背景,始于个人恩怨,接着阴差阳错,做下不少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甚至不是为了钱,没有具体的利益,不涉及政治,归根结底此人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至于“狙击之神”,王之风推测他也许是时来新的一位至亲,只有这样的理由,才可以解释为何他甘愿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帮助时来新。 总括来说,时来新是一个异类,一次意外,在世俗权力重锤之下仍无法消灭的怪物。因此不能用惯有的、大家视之为理所当然的方法去处理,从现在开始放下傲慢的身段,学习着去对付这种敌人吧。 战场上一直没有新的画面传来,大家只能在沉默中等待。 过了不到五分钟,一架无人机先到达现场。 现场只有两架坠毁的直升机残骸,木屋的火焰犹在熊熊燃烧,有一些树木枝桠上的余烬还在冒烟,时来新早就不见了踪影。 “时来新会逃往哪个方向?”付标向现场所有人提问,现在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 “他只会逃往北方!” 王之风突然主动发言,这时候是应该出来说说话了。 “哦,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王先生。”付标有些意外地问道。 “据我手头上的情报分析,结合今天的战况,我得出一个结论,时来新很可能是昆北间谍组织的成员,甚至是主要成员。” 哦?! 第一次听到这种论断,在场的人耳朵都不由地竖起来。 “以宁越为中心的经济发达地区一直都是昆北间谍比较活跃的地区,昆北战略情报中心还单独在这里设立了宁越地区分部,起码有五十年的历史,而且从未被大规模破获过,所以发展得比较完备,人员众多。大家想想,一群潜伏数十年的间谍,在这里成家生子,创业谋生,多么根深蒂固,要对付他们相当困难。” “经过多年的经营,这个宁越分部拥有了一支武装力量,实力不弱,做下不少的大案,谋杀、颠覆、扰乱治安、刺探情报,情况一度非常恶劣,被相关部门视为大敌,因此二十年前才在宁越成立联邦调查局的行署,专门对付这个组织,才保得前些年的平稳。” “但是在近几年,相关部门不太得力,联邦调查局几乎没有像样的建树,使得昆北在宁越的间谍活动再度活跃起来,在许多事件的背后都隐约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 付跑在听到这些叙述后若有所思,听起来,王之风对联邦调查局是怀有不满的,就是不知道,这是否代表隆江军区的看法。 “在今天,发生在白夷山区边缘这里的战斗,战况非常激烈,我们遇到大量武装人员的抵抗,还造成一定的损失,但这些损失是值得的,所有迹象表明,我们终于将昆北间谍组织隐藏在山区的武装力量挖了出来,原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此前真是无法想象,实在太隐蔽了。” 大家从王之风的话语里听出味道来了,有些人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可以这样操作。 付标心里点了个赞,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沉稳地点头。 “时来新就是间谍武装力量的一份子,他直接参与了今天的战斗行动,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他的身份被揭露后,联系他刚在宁越做下的大案,我们可以确定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有政治目的的恐怖活动,他们袭击了宁越地铁总站,造成重大伤亡,手段极其残忍卑劣,应该让人民知道真相,谁才是幕后的黑手!” 付跑暗想,高,实在是高,让民众的不满情绪转移,这连宁越的麻烦也解决了。 “虽然代价不菲,但我们紧紧咬住眼前这支武装力量,不敢说全歼,但起码铲除了他们的窝点,缴获烧毁了大量的武器,将这些不安定因素驱逐出了辖区,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至于这伙间谍人员逃生的方向,我认为肯定是北方,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出路可以选择,往北走更靠近昆北地界,想办法渡过隆江回去,说不定那里还有他们的秘密通道,由于我们手头上的力量也有限,必须要有重点。因此,付将军,我建议在北面有所侧重,也可以通知边境驻军小心提防,早作准备。” 听到这里,王健君也松了口气,这是他迄今为止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剧本了,之前伤透脑筋想出来的几个方案,都觉得不稳妥,现在好了,这个说法照顾到方方面面,最容易为各方所接受。 如果照此安排,一切矛盾迎刃而解,王超的身后哀荣甚至有国士的规格,这就很好。 付标也知道在场的人各有心思,四周看了看,挥挥手让大家各自去忙,只和王之风走到一角,低声问道:“你真的认为时来新会往北边去?”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看过,我们在南面和东面封锁的很严密,但最薄弱的地方在北边,相信他也觉察到这一点,所以我推测他最终突围的方向是在这里。” 白夷山地域不小,人手毕竟是有限的,付标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必须有所侧重,既然时来新暂时逃脱,就要安排力量去堵截,用在哪个方向就很重要了。 想到这里,付标不经意地看眼王之风,此人身份特殊,有着类似隆江军区特派观察员的角色,现在被派到白夷山来,有些监督的意味,另一方面也是在评估与王家的新合作。 说实在的,付标这边也缺这么一个人,他自身的政治手腕还存在不足,军区的大佬也比较了解他,特地派来这位,这手玩儿得不错,关键时刻显示出了他的价值,即使在战场上拿不到的,通过政治的手段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所以在付标心目中,对王之风的评价有所提高,下一步的行动也愿意多听取他的意见。 王之风正专注地在面前地图上,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上面画了几笔,然后请付标过去看。 付标凑近去,见地图上画出来一条路线,线段从山区的北面出去之后,分出来几股,其中有一股拉伸到了六横浦,然后从这里通向隆江。 “如果时来新真的想去昆北,很可能会走这里。”王之风手点着这条线说道。 付标神情有些疑惑,又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王之风的眼睛,道:“这都是你猜测的?” 王之风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到外面我是不会承认的,你也可以当没听过这个想法,军区下面的部队里,我们没有掌握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194章 蜂群 从木屋区域脱身以后,时来新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战果,即刻又重新上路,没有时间再供他喘息了,不用多久,敌人的飞机和武装人员就会像狼群一样扑来,他能做的,就是加快脚步,能有多快跑多快,在被发现之前,争取跑得更远。 木屋的火光已被甩在身后很远,不过在黑暗的山陵中仍然显得非常显眼,想要不去注意都很难。从泡影的视线中可以看到,武装直升机已经在第一时间聚拢过来,数量超过十架,还有众多的无人机,在火场附近盘旋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散开来,要找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难事。 他心中推测,这些飞机应该都是有夜视器材的,在茫茫山野当中,自己这么大的一个热源,能不能藏得住,他没有把握。泡影他倒是不担心,在宁越地铁维修厂里,他用夜视仪测试过,用这种检测手段,泡影同样是隐形的。 他决定调整策略。他跑的再快,也不是飞机的对手,山势与林木可以帮助他隐匿踪迹,只要找个比较好的地势,躲过去并不难,但问题是他还要赶路,女儿的病情不能耽搁,必须要尽快赶到“白夷山鹿湖旅游渡假酒店”进行治疗,在不停的移动中,相信很难瞒过来自天上的监视。 因此,需要把这些天上讨厌的眼睛灭掉。 他决定猎杀一切靠近自己的飞机。 他将泡影的高度升至数千米的高空,居高临下俯视自己头顶空域,这样算起来,周围方圆五公里都在泡影的射程范围内,它甚至都不需要移动,就可以进行狙击。 木屋战场的搜索圈不断在扩大,在付标的指示下,直升机逐渐散开向各个方位,而无人机更是这项工作的主力,它们以一个极低的飞行高度穿行于山林之间,有一些身形小的更是无孔不入。 每组无人机的后面总有一到两架的武装直升机坐镇,作为火力支援,这就是军方的蜂群战术,一种最适合清剿行动的战法。最早是被艾瑞肯军方所采用,他们在与恐怖分子作战时形成,而后被各国军队模仿。 这种战法的核心是飞行编队之间的作战指挥链,作为大脑的有人驾驶飞机,通过高度智能的控制软件指挥作为僚机的无人机群,无人僚机可以自主执行任务,也可以被单独控制出来遥控执行任务,甚至可以进行自杀式的袭击。 这套战法发展到现在更加复杂化,被嵌入到战场指挥系统中。作战指挥部,也就是最高的指挥单元可以越级进行遥控,有人驾驶的主机则作为节点存在,如果出现战损,僚机可以通过敌我识别系统重新加入到别的组群。 而大型无人机的加入让这套战术有了质的飞跃。 大型无人机可以作为预警机使用,专门应用在这种低空域的陆航编队战场,对战场的感知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平,马上就能将战力提升几个档次。 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能够编入大量的察打一体无人机,智能控制系统进一步得到发展,这种作战模式会具有极强的发展潜力,完全可以视作未来战争形式的雏形。 隆江军区的这支编队当然远未达到这种水准,算是在摸索阶段,略得其形,编入的无人机比较杂乱,大部分还是专业商用型号的改版,只能作为测量、侦察、靶机来使用,自身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不过这也使得时来新有些眼花缭乱,在泡影的画面里,只看到这些小型无人机化作的小点,散布到茫茫丘陵山区之中,哪里都有,到处乱窜,要想逐一找出来都是一件头痛的事。 有两架小无人机往他所在的位置靠近,被他接连打掉了,也不影响他继续往前飞奔。 而在指挥部的付标一众人,马上就感觉到了异常,接连损失两架无人机,这边肯定有问题,立刻便有更多的无人机扑向出事的区域。 时来新有些弄巧反拙了,这些无人机本身就是一片监察传感网,弄掉其中一个节点,反倒是向对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霎时间大小无人机在前,武装直升机在后,漫天地涌过来。 前期乘运输机进入的山区的几队地面部队,此刻也受命向着这边靠近,在泡影传来的画面里看得清楚,他眼看又将会有被包围的危险。 既然不是直接看到自己,凭着坠毁的无人机的来确定位置,那就未必不能应对。 时来新的办法也很简单,他指挥泡影向着另一个方位的一架无人机瞄准,这已经是去到泡影射程的边缘,然后激发子弹,“雳喇”一声,那架无人机毫无悬念地掉落下来。 不愧是有高度人工智能的系统在控制,其反应类似于生物神经系统,所有在编的无人机立即同时改变飞行姿态,齐刷刷转向出事的方位,倒是有人驾驶的那些武装直升机要慢上好几拍,反应迟缓得多。使得时来新所在地域的天空空出来一大片。 时来新见到有效果了,便接着射击,不停猎杀无人机,要彻底将对方的指挥搞乱。他每次瞄准不同方位的无人机,被击落者都相隔甚远。 他还特地挑选一些比较大的家伙,相较于数量庞大的商用专业无人机,军用侦察型无人机的体形大的多,但数量稀少,两者就像小蜜蜂和大马蜂的差距。 山间里泡影的射击声不断,“雳喇”一声就有一架军用无人机也应声坠毁。指挥部一干人有些凌乱了,时来新到底在那个位置? “干扰视线而已,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区域,时来新应该就在那里暴露了。”王之风给出意见。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付标也赞同。天空中的战斗编队又是一个集体大转向,回到最开始的坐标。 对手在忙乱当中折腾这么几个来回,时来新也趁机从这个区域脱身。 他不再选择在地势较平缓处前行,弯弯曲曲地依着山势走,而是恢复到最初进山时的直线前进状态,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这么干非常消耗体力,而他受伤以后也不在巅峰时期,虽然在木屋里补充过水份,吃了不少红薯干,失血后的虚弱还是显露出来。此时他觉得双脚比平常沉重了许多,呼吸变得急促,汗水流了不少,速度也自然降了下来。 不过,与普通人比较,他跑起来还是相当快的,仍能轻松征服那些地势比较陡峭的山头。 山中的气温比较低,漫山遍野的树木枝桠都在这个时候结上霜冻,他于奔跑当中不时蹭到一些,发出“咔咔”的声音。脚下的泥土也被冻得结实了,踩上去脚下给力,对提速有不少的帮助。 他用受伤的左手托住怀里的女儿,右手依旧提着狙击枪,双腿保持着一定的速率摆动。露在外面的双耳抵受着呼呼寒风的侵袭,冰冷的空气随着呼吸灌进肺部,换出来嘴里一道白色的蒸汽,他清晰感觉到胸腹间一团温热,女儿的体温像个小火炉一样,显然女儿仍处于高烧的状态,这是一个坏透了的消息。 他需要尽快到达那个湖边渡假酒店,就不能保恤体力,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又不得不维持住身体状态,真是非常矛盾。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加快速率,赶路的速度上来了,但体能的消耗随之大为增加,这样下去体力见底的时间点大幅度提前,功耗过大,非常不划算。 他想起来在“导引术”中有一式,叫做“劈手踏步进廻龙”的基本桩式,是整套功法里少有的动功,可以增长气血提升耐力,只是这个桩式要求两只脚呈奇怪的外八字角度,有些怪模怪样的,平常并没有太用心练,因此仍未得其妙。 眼下他在奔跑中试着用起来,两只脚自然照桩式摆开外八字,突然来了灵感,在膝盖处随着这个角度也轻轻一拧,只听到两边的关节骨骼发出“咯咯”两声轻响,有一股子暖流从脚底返回膝盖,然后继续向上,消失在腹股沟处,脚步觉得轻盈了一些。同时,脚下以这种外八字的状态踏到地面上,好像特别有力,胯部传来一阵阵轻松。 效果好像不错,保持着这种姿态奔跑,身体在不断自然恢复,体能消耗减缓了。 刚开始时不是很习惯,和平常的走路方式不同,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地就体会到了诸般好处,姿势虽然怪,实际上赶路并不慢,让他发现一种新的脊柱用力方式,非常的微妙,周身气血运行得更加顺畅。 一个无意中的尝试,使他状况改善不少,心里不由感叹,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真是不简单。 不得其门而入时,好像都是些迷信加无用的东西,听上去神神叨叨,让许多人觉得都是虚无缥缈,属于唯心的臆想,实际上没有什么效用,大多数人都有这种经历。而那些少数仍坚持相信的人,又都是沉迷于自己的主观想象,其实并没有领悟其中真髓。 有泡影的经历打底,时来新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神秘传承的真实性,只不过它们实在太过随性,太需要机缘,所谓玄之又玄,就是在变化之中找寻真实,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很绕,很矛盾。 在这种近乎苛刻的条件下,千百万人群中可能都难以找出一个可以领悟的人,不过,这也暗合天道,狭窄的道路注定只容得下极少数的探索者。 第195章 酒店 时来新想,如果他没有泡影的帮助,他也可能是那绝大多数中的一员。有过被“质能”洗礼的经历,才有机会获得导引术中的有效体验,甚至那些进入体内后,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质能”,就是进入神秘世界的先决条件。 没有这个基础,任何努力都是枉然。 时来新一直奔跑着,原本焦躁的情绪变得冷静,脚下异常有力,仿佛他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时光,在砀山的云雾里奔驰。那时候他像是可以飞起来,享受单纯的、在原野中撒野的快乐。后来遇到的事情多了,每日里如履薄冰,疲于应付各种挑战,使他忘记了,在云雾中与泡影对视时,感到激动的那种初衷。 那是对生命本身的探索,那时他才晓得,寂寂世间还有这许多精彩的部分。 他现在每日里挣扎求存、蝇营狗苟,逐渐迷失在现实的压力里,没有精力继续追寻下去,是因小失大,实在有些不应该。 有时他扪心自问,人到世间所为何事?名利、地位、情义,一切在世俗社会中的追求,其实都是人们为自己所订制,在物质以外虚构出的意义。同时,生命本身就有许多精彩的未知,等待着人们去探索。 感觉到身体状态在回升当中,他有所明悟,这种恢复不是无缘无故得来,是某种消耗换回来的,只是他不知这种耗费可以支持多久,他的代价又是什么。 一边跑动着,他还不忘给对手添乱。大批的无人机还在刚才的区域里打转,仍是不歇地搜寻,照这样的力度,如果他不是先一步离开,早就被找出来了。 他抽空就狙掉一架无人机,使无人机不断在坠落,这种损失的状况,反倒让对方错以为他还在那个区域,于是仍然重兵囤守在该区,久久不肯抽身他往。 在这段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宝贵时间里,他急速穿行在山野里,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与时间进行赛跑。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那个山中的湖泊,平静如镜的鹿湖,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是白夷山中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型湖泊,汇集了多条山脉间的溪流,水质清冽,后期经过扩建深挖,湖水面积被扩大,形成一派湖光山色,风景绝佳的所在,成为白夷山区优质的旅游资源,早早就被圈定下来搞旅游度假酒店,经营历史已经有数十年,多年累积下来,旅游度假区的建设颇为成熟了。 泡影早被时来新收回来往这边打前站,对酒店的格局已经有一定的了解。酒店走的是休闲疗养路线,主体建筑规模并不太大,除了几幢客房大楼以外,都是独栋别墅,散落在湖畔的各处,利用各种植物和景观进行区隔,照顾到了私密性,还相当的幽静,居住环境非常不错。 时来新的目标是医疗中心,就在其中一幢客房大楼的一层,也不难找,让泡影到酒店的大堂里稍微转转,在当眼处的有一幅平面介绍图,上面标有医疗中心的位置,按图索骥就行。 到达酒店区域后,他并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入。 整个酒店渡假区占地甚广,可能是为了营造良好的环境氛围,没有建设围墙护栏之类的设施,完全敞开式的布局,让时来新这类不速之客进出起来非常方便。 采用这种布局并不等于说安保设置就会稀松,相反,它会有更加严密的安防手段。 时来新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在不惊动安防系统的情况下进去,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慢慢找方法绕过去。 他选择沿湖边进入的路线,由侧面直接深入到度假区的腹地。时值深夜,湖岸边早就没有了人影,整个区域只有稀少的灯光,绝大多数的建筑都浸没在黑暗里,时来新化作一道黑影,在当中穿行。 他没有特别掩藏形迹。 他知道这样做作用不大,只要进入到这个场景里,说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的摄像头以及传感器,第一时间就会被触发,向安防系统发出警讯,监控中心很快就会做出反应,因此,与其躲躲闪闪,还不如大大方方直奔目标,争取在最短时间里解决问题。 医疗中心是度假区少有的、夜间亮灯的地方,有医务人员二十四小时值守,也是山区渡假酒店的必要安排。 值班的是一位不太得志的中年医生,虽然从医多年,仍庸庸碌碌,和大多数同行一样打滚在中下层,在公立医院里混过日子,不敢称有何建树。 后来他选择进入渡假酒店工作,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非常清闲,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例重症,多是些头疼脑热和一些外伤,稍微经验多点的护士都可以搞定,而且待遇也还不错。这比仍在公立医院里,整天累得像条狗的同辈,好得太多。 今晚轮班轮到他值守通宵,照过去的经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情找上门,只是换个地方睡一觉而已。 在酒店的工作太闲,人就会找些事情做,酒店里多的是女服务员,平常无事的时候不免到处去闲聊,一来二去,总会兜搭上几个谈得投机的,眉来眼去一番。年轻的比较难下手,那些年纪处于虎狼之年的就容易聊得来,互动起来就比较强烈。 白天上班的时候人多眼杂,干不了什么,晚上值班却是黄金时间。 今晚的班是他特地调的,和相好的那位约到一起,大晚上的,客房方面没有多少事情,医疗中心里也就他一个人,安静舒适卫生,环境没得说。 相好的过来了,一番耳鬓厮磨,半推半就间成其好事,轻车熟路之际,医疗中心的大门却被一脚踢开,脚步声蹬蹬蹬,有人走了进来。 中年值班医生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在当地,倒是女服务员清楚得快,忙推他出来应付。 来人见外间没人,便向里间闯,中年医生裤子都来不及穿上,只披一件白大褂就从拉帘后面出来,那衣衫不整的样子,看得来人一阵皱眉。 医生也瞧清来人的样子,不由愣住了。只见来人身材魁梧健硕,身上的衣服烂的不像话,都要看不出原来的式样,脸上被烟熏得乌黑,还沾了不少的泥土,简直好比乞丐,胸腹间鼓鼓囊囊凸出来一大块,手上却提着一支很长的枪,比电视上看到的枪都要大,浑身杀气腾腾,如地狱出来的杀神一般。 见到来人这副造型,人生经历还算丰富的中年医生,知道这肯定不好惹,来人绝非善类,丝毫不敢造次,话音在喉咙里晃荡了几下才出得来:“你……请问……有什么事吗?” “先把衣服穿好,哦,让里面的也收拾好出来。”时来新一摆手,没兴趣理会方才什么破事儿,只想着不让女儿见到这不雅情状。 两人在帘子后面磨叽了一会儿,才重又出来,抖抖索索地站到跟前,时来新打量了一眼,那女的穿着酒店的制服,看上去像中下层的员工,上围颇为丰满,嘴唇多肉,眼睛里带层薄雾,此刻正低着头,一副做错事受训的样子,却又偷眼在看他。 中年值班医生要镇定些,只是不住点头讪笑,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时来新把胸前的的衣服拉开,露出里面的女儿,连同防弹衣一起抱在手上,对两人说:“孩子在发高烧,你给看一看,吃点药把烧退下去。” 说着,他把女儿放到了病床上,回头看了眼中年医生:“只要你认真看病,把事情做好了,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中年医生正要上前,时来新伸手拦住:“你们俩把手洗洗。” 洗完手,医生给小女孩检查,时来新在病床边坐下来,解开衣服,露出里面受伤的肩膀,血哧呼啦的,衣服被浸湿了一大片,看向那女服务员:“会包扎吗?” 女服务员点点头。 “行,先用酒精给清洗一下,再上点消炎药。” 女服务员忙活起来,她似乎对医疗中心的布设很熟悉,找酒精、拿纱布棉花、取药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很快就把东西找齐了,而且从戴手套、消毒的动作看来,是有受过训练的,大概是酒店的服务技能之一吧。 时来新由她剪开肩膀上的衣服,将酒精倒在棉球上,用镊子夹住,轻轻擦拭着伤口附近,等血渍擦去以后,就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深洞一样的伤口了,伤口上还不断有些血丝渗出来。 女服务员改用碘酒冲洗伤口,这个过程刚开始,就把时来新疼得一个激灵,“啊”的一声,忍不住痛呼出来,然后不断倒吸凉气,钻心的疼痛随着女服务员的动作不断传来,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扭头看向中年医生这边。 中年医生手上的常规检查已经做完,量出女儿体温三十九度八,正好看见时来新转过来,便报告说:“她是受了风寒,感冒了,身体十分虚弱,口服药见效太慢,我建议皮下注射或者输液。” 第196章 治疗 “皮下注射吧,”时来新考虑一下,输液需要的时间太长,怕是等不了这么久,“再来点口服葡萄糖,现在就给灌下去,对了,还要十天剂量的口服药包起来,带着路上吃。” 中年医生赶紧去准备。 这时,女服务员洗完伤口,正要给他包扎,他突然摆手止住她的动作,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起身来到窗前,单手提起手里的狙击枪,伸到窗外,对准某个方向,砰砰砰,开了三枪,吓得屋里的两人抱头蹲下,女的还尖叫起来。 “外面的人听着,不要靠近这个房子,在千米以内我见到一个杀一个,刚才只是警告,下次我就是来真的。”时来新朝外面大喊。 泡影一直在外面警戒,见到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员,正偷偷往医疗中心这面靠近,应该是收到安防系统的报警之后,过来查看的。 时来新方才的几枪打得很有威慑力,堪堪打在了几人头顶的墙壁上,溅起来的砂石刮到脖子生疼,吓得几人抱头鼠窜。只是几个枪都没有打过几回的小保安而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惊吓之后再也没敢露头。 时来新看看蹲在地上的一对男女,喊道:“都起来,继续。” 他重新在位置上坐下,瞅着两人开始忙活,医生取出针筒和药剂,准备进行注射,女服务员继续给他包扎,举止间更多了几分小心。 他从未想过把这两人当作人质,他们只是毫无关联的人,凑巧赶上了而已,要不是自己实在需要帮助,也不会采取这种胁迫的方式差使他们。 虽说手上的人命已经不少,但那些都属于局中之人,不管自愿还是非自愿,立场不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可以冷血下狠手,心理没有任何负担,但面前两人就不同,除非他们有暴起攻击的行为,否则他还真下不了手。 他一直都在暗中留意他们,包括刚才女服务员在剪开衣服的时候,会不会趁机给他的咽喉来一下,中年医生在给女儿治疗的时候有没有动手脚。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两个普通人而已。 在杀王超的时候,他没有一点迟疑,虽然当时王超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就像一条柔弱的小猫小狗。 王超确有取死之道,一直隐瞒体内的芯片,给他造成极大的麻烦,逼迫他造出更多的杀戮,想想都恨。另外,他怀疑王超有可能会意识到泡影的存在,毕竟有两回在使用泡影的时候,并没有太避开他,而且长时间跟他在一起,他的行动都落在王超眼里,被猜出些什么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泡影这个终极秘密怎可以暴露,他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风险,一个塑料袋了却许多烦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度假酒店区在枪声响过之后,一片风平浪静,似乎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时来新却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 远远近近的一些独栋别墅灯亮起来了,但又很快熄灭,客房大楼里的住客和一些工作人员被有秩序地疏散开来,大家都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不过这一切都被泡影看在眼里。 现在是旅游淡季,度假酒店里的客人比较少,撤退出来的人群不多,不大的功夫,酒店的大片区域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酒店里的安保人员当然不会只做这些,每个安防中心都有直通警局的连线,报警是必然的,换言之警察很快就会到来。对此时来新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依然是在和时间赛跑,既然来到这里,就是要把治疗的时间争出来。 他暗暗将警觉性提到最高,让泡影升到高空,观察四方,留足预警的空间,随时应对危险的到来。 他没有催促面前的两人,给他们压力会更让他们手忙脚乱,出岔子的可能性就越大。压力可以让少数人脱颖而出,却可以把大多数人压垮、使表现打折。 敌人来得很快,他们本就在山区,接到报告马上过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先到的还是那些讨厌的无人机,时来新这次没有动它们,免得打草惊蛇,放任它们在鹿湖区域活动,到处乱窜,泡影则一直悬停在空中,没有动弹。 直到看见天边出现武装直升机的灯光,泡影立刻就动起来了,迎将上去。大概前出了五公里,以泡影的速度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从它传回来的画面里,时来新看清楚了武装直升机的全貌,这个方向来了三架。 在时来新的作战字典里,发现也代表着摧毁。他面临最大的问题是泡影的载弹量,一次只能解决五个目标,然后就是补给的难题,他要提前做好布置,才能保证泡影的战斗力。 敌人太多,以致每回在战斗的时候,子弹都不敷使用,同时他也总要留下一手,不敢把子弹用尽,不然本尊在遇险时就束手无策了。 武装直升机有两位机师,虽然时来新不太了解这种飞机,但他猜想如果只有一位机师出现意外,另一位是可以接手飞机的控制的,所以一架飞机要分配两颗子弹才行,因此,他一次只能对付两架。 这意味着会漏掉一架。 他不久前才体验过,在木屋战场那里被这种直升机连番攻击,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要快,在最短的时间里攻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补给,还有就是以本尊的战斗力作补充。 女儿的皮下药物注射已经完成,现在嘴里正塞着一根吸管在喝葡萄糖,头上敷了冰袋,看上去精神要好了不少,此刻也不再睡觉,睁开眼睛在好奇地四处打量。 倒是时来新自己外伤处理着比较麻烦,因为是贯穿伤,伤口很深,里面深层肌理组织的还做不到彻底消毒,这也不是女服务员能够完成的任务,效果如何,会不会发炎化脓只能看运气。 中年医生忙完女孩这边,就转过来给女服务员搭手,一下子将效率提高不少。 时来新就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享受着两位医务人员的服务,咬牙切齿忍着剧痛的同时,控制着泡影进行攻击。 “雳喇”“雳喇”…… 四声音爆接连响起,中间的间歇都不到半秒,在寂静的山野中,传出去很远,很有穿透性,甚至坐在医疗中心的本尊耳朵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武装直升机的驾驶机师们,其实早已把这次任务的危险警戒指数提至最高。就在上半夜,同一编队的两个机组被击落,注意是被击落不是坠毁,他们只是在国内执行任务而已,这里也非战场,居然出现战损,真见了鬼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指挥部立即命令改变战术,全员行动遵循作战守则,这里被视作战区,必须保持高度的警觉。因此,他们一直处于战斗编队状态,并不轻易脱离高空,时刻提醒队友与危险区域保持距离,把抵近侦察任务完全交给无人机,武装直升机只负责高机动的突击任务。 小心翼翼地戒备了半夜,就在刚才,他们接到命令,目标出现在湖畔渡假酒店,无人机的侦察也证实了这一点,于是距离最近的这组战斗编队第一波赶往现场。 距离渡假酒店还有不到五公里左右的时候,领头的那架直升机突然机头一歪,飞机呈失去控制的状态翻滚着往下栽去,耳机里也没有听到任何呼叫,就这么失去了一组伙伴,飞机头顶螺旋桨巨大的噪音,掩盖住了死亡召唤般的“雳喇”音爆声。 噩梦仍在继续,相隔不到一秒,接着是靠左边的一架直升机,两名机师被相继击中,后面出事的这位还来得及在通讯频道里喊出来几个字:“啊,这是,狙击之……” 然后同僚们在耳机里再也听不见他们的消息,飞机侧着横移一段之后,也逃脱不了坠毁的命运。剩下的一架直升机努力地做各种躲避动作,急升、侧飞、盘旋,以最大的速度继续往前冲,试图摆脱敌人的瞄准。 由于子弹不足,时来新并没有让泡影继续激发,见到这架唯一漏网之鱼扑过来,他立刻推开身边的两人,也不管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快步移动到窗前,眼盯着某个方向的天空,那里已经肉眼可见到隐约的直升机机体反光。 第197章 对撼 数公里的航程,对于直升机来说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机师通过作战数据链已经将目标定位,只待进入空对地导弹的射程就马上发射,屏幕上代表目标的那个框,与代表准星的绿点渐渐重合在一起,边上还有一溜的提示信号,“发射距离不足”。 这个攻击机会来之不易,是在战友的牺牲掩护下才获得的,以牙还牙的时候到了,喜欢看漫画的机师自动把自己代入了某种角色当中,在中二的情绪中热血沸腾。 泛出寒光的黑影越来越近,已经狰狞地露出獠牙,时来新不再那么潇洒地单手持枪,而是中规中矩地采用立姿、以手为依托进行瞄准,只不过这个姿势也并非规范的狙击动作,他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稳定地握紧枪身。 准星大约地套住目标,因为大部分的机体融在黑暗当中,眼睛无法识别,一切只有凭感觉行事。 他稍一瞄准就马上扣动了扳机,简单、粗暴,他独特的快速连狙手法,脱靶没关系,他还有泡影在直升机的附近充当观察手,帮助他在射击中进行校准,子弹一定比导弹多,这是他的优势。 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他的第一发子弹就击中了目标,打在机腹下面的金属挡板上,“哐”地蹭出一溜小火花。 泡影传到脑海中的画面,实时在线地将射击结果反馈给他,他立刻轻微摆了一些角度,第二发子弹发出,打到了机头凸出位置的上方一点,第三发调较的过了些,打在螺旋桨上,第四发终于击中了驾驶舱的玻璃,这块挡风玻璃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其防弹性能只是相对而言,完全防不住狙击枪的大威力子弹,被子弹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然后击中前舱机师的肩膀,使这位痛呼出声,通过通讯频道传输出去,被各个作战单位听到。 时来新一息不停地快速连发,双腿紧钉在当地,雄浑得像一座山,在狙击枪强烈的后坐力撞击下仍是纹丝不动。 他在击中目标后发挥得更好,越打越有,之后连击连中,整整十发的弹夹打完,把武装直升机的挡风玻璃彻底打花,前舱机师中了两弹,后一发被打穿了心脏,当即身亡,后舱机师被一发子弹击中了脖子,鲜血狂飙,却还短暂清醒着,在失去知觉之前,一股执念支撑着这位机师,手中按下了导弹的发射键,导弹被激发,从发射架脱离,带着尾焰从正在坠落的机身前呼啸飞出。 导弹直瞄着医疗中心飞来,时来新站在窗前,见到一道火虹带着些弧度俯冲下来,直向自己所在处疾扑,因为距离已经很近,似乎已经无处可躲,吓得他往后急退,口中高呼“卧倒”,身体才来到女儿病床前,只来得及护住女儿瘦小的身躯,导弹就已经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整栋建筑经历了一下剧震,空气把震波传递到他的后背,把他的身体硬生生推得往前半个身位。 由于缺少了末端控制,导弹的准确度受到些影响,稍稍偏出一米,击中了医疗中心的上面一层,却也将中弹一侧的外墙摧毁,使医疗中心室内部也受到波及,屋内的陈设东倒西歪,零零碎碎的物件掉了一地,不知道碎了多少玻璃,看外面,从楼上还不断簌簌往下掉着水泥砖块,一片狼藉惨象。 中年医生和女服务员本是看着他和直升机对撼,被他狂野的射击动作镇愣住,及至他大叫“卧倒”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傻呆呆站着,被爆炸时的气浪正面冲击,仰面八叉地撞倒在地。 中年医生摸着后脑勺坐起来时,仍是一脸的懵懂。 时来新看看自己身体保护下的女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松口气,心知道此地已不可久留,于是转过身来,拿起一卷纱布给自己的肩膀缠上,发现单手操作实在不好使,转头见医生没什么事儿,已经站起身,便喊他过来帮忙。 医生过来给他把纱布裹紧,扎得相当专业,时来新很满意,一边打开一瓶口服葡萄糖,仰头咕嘟咕嘟喝下去,喝完对医生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走得越远就越安全,去吧。” 医生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退开,还不忘把相好的搀扶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离去。 见两人出去了,时来新隐蔽地撒了一些子弹在桌面上,控制着泡影飞进来补充子弹,同时一心二用,将防弹衣重新裹在女儿的身上,女儿一直醒着,导弹爆炸倒也没有吓着她,见时来新抱她,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 将药品收好,衣服和背包整理妥当,女儿再度揽入怀中,逼着她又喝下去小半瓶口服葡萄糖溶液,剩下的全倒进自己口中,提起枪,回头看看面目全非的医疗中心,他再度踏入了茫茫夜色中。 …… 付跑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打翻一杯浓茶,茶水流得到处都是,连桌上的地图也遭了秧,边上两位参谋赶忙动手收拾残局,把勤务兵的活儿都干了,却不敢露出一点不满来,开玩笑,得罪大公子可不好玩儿。 付跑没空管旁人的这些小心思,他很生气,怒气勃发,因此很想发泄一下。有心理学家认为,恐惧和愤怒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两种情绪,恐惧与厌恶达到了某种程度,人就会产生愤怒,从另一层意义上看,愤怒其实是对恐惧的一种掩饰,或者说一种取代的解决方案。 心理学家的研究是有价值的。实时了解到鹿湖那边的战况,付跑首先感到的,其实是害怕恐惧。这种情绪最近一直存在着,不断地滋长,在深夜独自看地图时,在疲劳休憩时,突然跑出来,将他惊醒,然后心慌意乱,久久不能平息,那根黑洞洞的枪口,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似乎藏在某个角落里,正瞄准着自己、父亲、还有家人。 这很丢人。 于是他便变得很易怒。 其实在场的人,肝火都很旺盛,数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烟一根接着一根,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不安和焦躁的情绪不断在人群中累积。 最后王之风不得不进行干预了,告诉后勤人员,只供应浓茶,免得大家火气太旺,而且指挥部值班人员进行轮值,让大家得到一些睡眠时间。 同时他把指挥部的搭建规制进行改动,征调所有的步兵战车供指挥部使用,在指挥部所在地,首先布置由六辆战车组成的环形防御,利用战车巨大的车体和厚实的装甲,为里面的人员提供城墙般的庇护,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拉起帐篷遮住顶部,六辆战车顶部的可旋转武器塔,全部瞄向外部。 而且指挥部建立在地面平坦的区域,远离所有制高点,最大程度消除狙击手的威胁。 在这种布置下,指挥中心的安全性不亚于坚固的工事,一旦有事,重要人员都可以转移到战车内,并且马上进入反击状态,那几座武器塔可是恐怖的战争机器,连山峰都可以削掉几个。 这样做大大提高了指挥部人员的安全感,看来像上一次那样,被“狙击之神”在部队心脏部位逞威的可怕情景,是不会再发生了。 王健君也一直撑着,陪着付标他们熬夜,虽然精神萎靡,面容苍老了许多,仍旧不肯下去,只是下令让王家的人员都抽了出来。他这样做付标也理解,王家的人再在白夷山里面呆真不太合适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省得被外界诟病,而且他们和军中士兵混在一起,双方建制不同,作战方式不一样,指挥起来也很麻烦,很容易出问题。 现在白夷山就是战区,一切都是按照战争的方式在运作,需要的是专业的军人,其他武装力量派不上太大用场。 另外,联邦调查局剩下的那几十号人,也被调走了,是联邦调查局总部直接下的命令,接任邢边峰的补官正从首都赶来,这会儿也不知道抵埗没有。而邢边峰本人被专机运走,成为任期最短的一位行署主官,两度碰上时来新都倒了霉,运气真的很背,按照那位局座的脾气,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跟他短暂共事的几人,不免有些唏嘘。 让付标更加头痛的是,陆航大队的士气相当低迷,关于“狙击之神”的传言也在大队当中流行,本来这个“传染病”只在地面部队里有市场,但现在已经传播到了天上行动的飞机上。 也并非事出无因,本来完完整整的一支陆航大队,十二架武装直升机开到白夷山来,现在只剩下半支,损失掉的机师和飞机居然是被狙击枪打下来的,无一例外,这就非常的伤士气。 大家甚至连那位神秘的“狙击之神”的面都没有见过。 第198章 预期 不过这话有些不准确,最后一个被击落的机组,是时来新自己亲手干的,所有人都在无人机发回的视频里看见,时来新站在窗前狂暴连狙,与直升机对撼的场面,最后把直升机狙掉,这个结果好像并不比“狙击之神”亲自出手给人的感觉要好,打击似乎更大一些。 也许站在不同的立场,还会觉得那种热血场面让人震撼,不由自主要追星。 陆航大队很不幸,成为这段传奇最大的背景板。 是的,地面上损失的人手再多,也比不上飞机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武装直升机从行动的主力,变成需要重点保护的目标,这种变化很让人意想不到。 在战术安排上,付标只把武装直升机作为火力突击的力量,把侦察任务交给无人机,原本极为重要的区域控制任务,由于武装直升机的失能,形成空白,联邦军事装备中严重缺少察打一体无人机,不然也不用付标如此窘迫。 而地面上的武装力量基本上没有派上用场。早一步布置在山区里的人手,一路都在疲于奔命,受限于移动速度,当他们赶到战区的时候,战斗就早已结束,别处发现敌情,他们又需要重新出发,结果又是一遍无用功,实在让地面人员沮丧不已。 考虑到这种不利的局面,付标一咬牙,把地面部队化整为零,打散成一个个十人小队,分别部署在山区当中,呈网状分布,形成多个节点,主要任务变成固守与布控,不再需要进行移动。在这些节点之间,是无人机的侦察区域,两者结合形成一张严密的网。 这样做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是人手问题,偌大的山区,要完成布点的话,还要增加大量的人手。另外一点就是,这种十人小队安排本身并不稳妥,以时来新和狙击之神合起来的战斗力,可能分分钟要被团灭,带来的伤亡会非常大。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些节点又可以看作是“人肉传感器”,节点的毁灭就是预警,其他单位就可以据此展开行动。 以小的损失换回有效的战略布局,是值得的。俗话说慈不掌兵,将军就是下棋的人,棋局是建立在每一个棋子的牺牲上的,如果爱惜每一颗棋子,不能全局性地牵制、兑子、下诱、对杀,回家干点别的算了。 对于这种配置,付标也不是完全没有抓手。他的这支部队训练科目中偏向于山地作战,尤其是夜间执行任务的能力,因此大规模地配发了夜视装备,是一支相当精干的特种战队伍,开战以来的被动只是因为没有用在他们擅长的领域而已,非战之罪。 时来新、狙击之神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颗子弹就可以结果的事情。通过不断运送兵力,现在山区中的地面部队人数已经接近两百人,付标坚信自己的部队不是花架子,一定会体现出他们的价值来。 鹿湖渡假酒店那方面,战斗已经尘埃落定,除去三架飞机和机组人员的损失外,再没有任何人员的伤亡报告,部队进入酒店时,时来新早已离开,尚不知道他逃离的方向。 他在医疗中心劫持的两个人质被找到了,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医生,女的是酒店的服务员,事发时两人正在深夜聊天,没有受到半点伤害。部队人员向他们了解过详细情况,证实时来新确实是受伤了, 医生将其伤情描述的很清楚,肩部贯穿性外伤,没有残留子弹,曾经大量失血,不排除出现炎症化脓的可能性。而女孩则是感冒、高烧,身体极度虚弱,如果发展下去,就会有肺炎和其它并发症,考虑到她还要和时来新继续在恶劣的野外环境中停留,那这种恶化的可能性就很大。 时来新的恶劣处境,就是付标的福音,至少他知道对手的日子不好过,即使从现在开始一直都找不到时来新的踪影,只要把他困在山中,也一样可以把他拖死,时间对于付标一群人来说是有利的。 这当中当然有邢边峰的功劳,大家一度认为他关于击中时来新的说法,是想多了,从时来新的行动中表现出来的利索劲看不出这一点。现在从侧面证明了他的作用,也是到目前为止,这个集体在行动中取得的唯一战果,是他用一只手换来的,总算没有白费,祝他好运吧。 鹿湖渡假酒店发生的战斗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到处侦察的无人机没有新的发现,地面部队的各个据点也都平安无事,这段时间过得实在太过于平静,王之风认为,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证明时来新有能力避开那些密布在山区的侦察力量。 付标也同意这种观点,咬咬牙决定了,把后续空运到山区的人手,全部布置到北面,代价就是其它的方向不会再有新的力量加强进去。山区面积实在太大,如果没有重点,到处撒胡椒面式的布防,付标部仍力有未逮。 付标决定相信王之风的判断,将力量集中到北面,实质上就存了赌上一把的心思。 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同王之风对时来新的猜想,起初是有种天马行空的荒谬感觉,视之为文过饰非、应付各个方面的说辞而已,但现在是品出味道来了,如果时来新不是昆北方面的间谍,许多事情就无法解释得通。 处于议论中心的王之风本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死死盯着地图的某处,生怕会漏掉些什么似的,良久之后,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画了几笔,仔细叠好握在手中,起身出来找付标。 付标和付跑、王健君在一起,见王之风神情严肃地过来,知道有事,见后者把手里的纸摊到桌面上,便围拢过来。 纸上简单把白夷山的地形用起伏的线条表示,出了山区范围,在不同的方位拉伸出三条线,三条线的尽头分别画着三个圆圈,圆圈里的字分别是江堰、丹扬、六横浦三个地名。 王之风看到诸人眼中的不解,解释道:“我想时来新很有可能去这三个地方。如果他脱困了,不知所踪,我们还可以赌一把,反正已经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吧?我并不确定,为什么这样怀疑,恕我也不能说出来,就当是我的直觉,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王先生你的人手可以先一步放到往江堰的这条路上,说不定可以兜住时来新。同样的,付大队长你也可以让你的队伍布置在往丹扬的路上,我带人去六横浦,我们分工三管齐下,机会还是很大的。” 付标皱眉道:“你就这么不看好白夷山的行动?” 王之风点头:“如果一直这么安静,就十有八九被他逃出去。” 王健君和付跑尽管心中有些狐疑,但也照王之风的意见安排下去。 待旁边的人都走开了,一直疑惑的付标才问王之风:“你真的认为时来新是昆北的人?” “假如你是昆北的间谍组织。会怎么看时来新这个人?” “大概,奇货可居吧。”付标耸耸肩膀。 “我们对他越是重视,采取的行动越庞大,在他们的眼里,他就越具有价值。而且,时来新身上还有着别的秘密,据我所知,联邦调查局这么热心地加入到行动中来,为的就是这个秘密。” “时来新过去和昆北没有关系,不代表现在没有,将来更可能有。” 付标若有所思地点头。 王之风补充了一句:“付将军,你不会真的没有怀疑过,那些无人机是怎么会被击落的,难道是超自然现象?” 不错,王之风说出来了这个最大的BUG,狙击手是怎么瞄准无人机的,无人机通常处于超过两到三公里的空中,超过了正常射程,就算真有狙击之神也无法办到,说明有一种他们并不了解的武器在参与这场战斗。 都涉及到这个层面了,除去昆北方面,付标真的想象不到,是哪方势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接下来,众人就在守护得密不透风的指挥部里等待。 首度传回来的消息,是在离鹿湖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时来新和一队正在寻找埋伏地点的地面武装人员遭遇,他首先发起的攻击,武装人员仓促应战,付出三人死亡的代价后,双方脱离了接触,准确来说,时来新主动离开了。遭遇战的幸存者们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增援的人手到达,才敢冒出头,但目标早就不见人影。 大家看了一下这处的位置,果然如王之风所说,在山区北偏西方向。 又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在场的人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有消息回来。 第199章 出山 负责无人机驾驶的团队报告,就在刚才有一架无人机失去了联系,众人立刻调出三维地图查看,输入无人机最后发回信号的坐标,得出的位置,是在白夷山山区的正东方,那里已经非常靠近山区的外围。 付跑看向王之风,这明显与他之前的推断有出入。 王之风再度陷入他招牌式的沉思中,还不停滑动手里的鼠标,打开不同的三维地形图,看了一会儿后,才轻叹一口气,抬起头来,见到大家都在看着他,颇有些意味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时来新应该已经脱离了白夷山山区,而且他的目标跟我预想的很可能一致。” 说完这话,他来到地图前进一步向大家解释,他拿红色小射灯,点着屏幕说:“这些绿点都是我们地面部队的驻扎地点,一个连着一个,形成一张网,锁住时来新往北走的路……” 他晃动红点在绿点上划过,来到正东方向,恰巧是绿点带的边缘,“但让我们料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可以完美地避开所有的这些布置,找出离他最近的一处漏洞,就是从这里他挣脱了我们的网。” “他是如何做到的,没有人协助他,准确地说,没有空中的支援,这是不可能的。是谁在协助他?其实不用说,我们也猜到是谁。” “我想,如果现在用RT359,向这个方向照射,肯定会有所收获,可惜我们做不到。” RT359是南昊军方最重要的远程预警雷达之一,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雷达,核心部件和技术都来自于艾瑞肯国,而且一直都由该国派出的人手专门操作这台机器,南昊方面只共享情报,平常就算想摸一下都不可能。雷达监察防御的方向一直是昆北一侧,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来改变机器的运行。 怪只怪南昊联邦的空中力量太过孱弱,许多时候要求助艾瑞肯这条大腿,是感到憋屈,但也这么多年了,大家早习以为常。 昆北的空军相当强大,他们的飞机进入南昊联邦的领空进行侦察,属于家常便饭了,他们从来不把那条边界线当回事儿,只要不进入到南昊领土的深处,军方拿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里离隆江边境不远,昆北空军即使派轰炸机来投弹,也是其能力范围之内。 “恰好是这种行动,佐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时来新想往北去,即使是为绕过障碍改变了方向,他的目的地也不会变。这个目的地不是他随机产生的想法,而是一直在他的计划之内。” “因此我认为,时来新已经或者正在离开山区,我们留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了,我建议,按照我们之前的安排,丹阳、江堰、六横浦,这三个地方都可能是他的目标,我们可以在那里张开口袋,等待他进去,说老实话,城镇区域更适合我们对他进行抓捕。” …… 时来新远没有王之风说的那么轻松,拥有泡影就等于是开了地图不假,可对手都是久经磨炼的精锐,拥有上佳的战术素养,他们要是有心隐藏起来,其他人想要发现就很不容易。 离开鹿湖渡假酒店区没多久,他就几乎中了一个特战小队的埋伏,要不是依靠泡影的黑暗视角察觉到,有一处灌木丛左右摇摆了几下,令他起了疑心,让泡影降下来,钻进林叶深处查看,才发现里面居然隐藏了快有十号人,差点就大意了。 找准位置后,他主动攻击,击毙了其中的三人,余下的人很有经验,躲在隐蔽位置不肯出来,这伙人也太怯战了,致使他没法进行瞄准,又不欲过度使用泡影这张底牌,想想便作了罢,不声不响地离开这片区域。 他是有所不知,狙击之神这个名号的威慑力,在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员中已经树立起无可匹敌的形象,只要听到那招牌式的音爆,立刻万马齐喑,是条龙也得盘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即使再勇敢的战士,也不会拿自家的性命不当回事。 这狙击之神非人力所能抗拒,还是先保存自己再说。 接下来,时来新在赶路时加了十二倍的小心,泡影在高空上观察已经不够,还要在山野林木当中穿行,才可以发现藏在黑暗深处的威胁。 这使得他的行进速度大受影响,每一段路程都比原来估计的要艰难数倍。 渐渐地,他悟出规律来了。对方的布置都是在北边,而其他方向则是防守稀松,甚至是空城计的感觉,难道对方猜出了他往北走的意图? 因此,果断地改走其它方向,借此扰乱对方的视线,另一方面,继续走北面需要步步为营,花的时间太多,倒不如舍近求远,牺牲距离抢时间。 他摸一摸怀中的女儿,体温已经降下来一些,正是药物在起作用的时候,但长时间呆在野外,始终不是个办法。为女儿的身体计,短时间走出山区还是第一要务。 时来新改走东面,擦着对方织好的围捕网绕行,果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让他可以发挥出最大的速度,赶了两个小时的路,就来到山区的边沿地带。在这里,他发现了一架无人机,此番他没有再躲开,而是一枪将它打落下来,告诉对面,他已经出来了。 从山区的东面出来,有一个好处,这里最接近公路网,二级公路与县级公路纵横交错,地势平坦,散落着一些村镇,到处都有民居和建筑,再没有太难走的路,如果从这里取道往北转进,会有许多选择,即使对方确定他从北方走,也没有先一步拦截的可能。 他抱着女儿继续往前赶,面前的地势起伏变得越来越平缓,大小山丘都被他留在身后,远处肉眼可见已是一马平川,隐隐约约有一些建筑的房顶出现在地平线上。 此时天色又见微亮,冬日的早晨悄然到来,他又在亡命旅途中挣扎了二十四个小时。 第200章 天明 根据泡影给出的高空俯览画面,他选择好一个方位走过去,那里有一处民宅,孤零零杵立在荒野与村落田间的过渡区域中。 生活在边缘处的人们,总不会是太如意的一群人,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地理位置上的。 这处房子外表就相当破败,与村落中心位置相比较可以看出,那边的房子要漂亮得多,换言之社会地位高些的都在另一头。 吸引时来新的,是停在小院子里的一辆不知开了多少年的摩托车。 站在摇摇欲坠的木栅栏外,时来新打量着眼前的院落,这房子几乎是不设防的,院门虚应故事地反扣着,他怀疑稍用些力,门枢就会脱落。唯一有些戒备意味的,是里面的一条菜狗,身上毛脏兮兮的,警惕地看着院外的不速之客。 看上去,这狗的心气也不高,换别的看家狗早吠上了。 时来新不想磨蹭,一脚把院门踢开,门应声倒地,倒把狗子吓了一跳,倒着退了几步,面容仍保持着龇牙咧嘴的凶模样,发出呜呜低沉的声音,像是在为它自己壮胆多些。 外面闹腾了这么一会儿,里面的房子主人终于露面了,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身上穿着也许本来是白色的圆领衫,胸前和肚腩位置有污渍,闹不清是茶水还是菜汁,黄黄绿绿的,让人不忍卒睹。 “你……你谁呀!?”邋遢中年男努力从眯缝的眼帘里射出目光。 时来新上前两步:“我想跟你买些吃的,还有这辆摩托车。” 邋遢中年男畏怯地退后着:“我我我……不……卖……行不?” “那由不得你了,”时来新摊出一只手,“把车钥匙拿来。” 中年男此时也彻底清醒过来,两边看看,笨拙地迈步冲向院子的一角,那里靠着一把泥铲子。把铲子抓到手上后,整个人的气势就上来了,“啊——”,他张嘴大喊着,尾音拖得很长,高高举起泥铲,作势要拍向时来新。 时来新站在原地看着中年男去拿铲子,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待到他虚张声势地过来,才一脚踹去,“砰”,闷响一声,踹了个结实,中年男倒退着摔个仰八叉,手里的泥铲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中年男捂着肚子哼哼着,一时起不来,时来新走上前把他拖起,然后半拽半拉地进屋。 屋子里不出意料地凌乱,家具也不多,有的也都是些破旧货色。 把中年男扔到一张旧藤椅上,时来新问他:“家里其他人呢?” “没了……就我一人。” 时来新四处打量了一下,又问:“车钥匙在哪儿。” 中年男眼睛不由瞟向旁边的一张小桌面,然后摇头:“丢了吧,我没找着。”小动作早就被时来新看在眼里,他上去拨开桌面上的杂物,露出来一串钥匙。 接着他也不再和中年男废话,随手找出一条绳子,将中年男和藤椅绑在一起,绑好后,捡起钥匙,走出院子来试车。 他来到摩托车旁,见这车子外表也是脏脏的,许多油污没擦干净,插进钥匙一拧,车子便“洞洞洞”地发动起来,听声音还算正常,看油量还是满的,刚加过油的样子。 车子还能开,时来新给了一个评价,然后转回屋里。 中年男被五花大绑,嘴巴并没有被堵住,依旧一声不吭,只有眼睛一直跟着时来新的身影移动。那条狗子刚才在主人遇险时躲起来了,现在出来围住主人在转,表现特别不安,见到时来新进来,又往别的屋子跑。 时来新来到厨房,先把开水烧了,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找吃的东西,这懒汉的厨房除了杂物垃圾以外特别干净,他找了半天只翻出几盒方便面、几个鸡蛋,院子里有一洼小菜地,也没长出什么蔬菜,只胡乱种了一点葱姜之类的东西,他顺手拔了几根。 姜正好用得着,用菜刀剁烂了放进开水里煮姜汤,厨房里红糖倒是有的,多搁一些在汤里,等汤翻滚了一会儿,最后打进去两个鸡蛋,冬日里简易版的暖身汤就好了。 让滚烫的汤凉一下,趁这个空,他摆弄起快食面来,把面饼取出来,都放在一个瓷盘里,放调料包、撒葱花,倒开水进去,用锅盖盖住闷一会儿,香味便飘散出来,虽明知道这香味很虚幻,却依然能勾起人的食欲,一段时间不吃还有点想念。 把女儿解下来,让她靠在沙发上,时来新开始给她做按摩。女儿现在不能走路,长时间不动肌肉会萎缩,因此给身体理疗保持肌肉的活力,是每天必需做的项目,在军医院住的那段时期里就是这样。 这两天一直忙于逃命,把这个功夫落下了,现在有机会他赶紧给补上。 女儿在他奔跑赶路的时候倒是可以睡着觉,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却会醒过来,不耐烦地动一动。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抱过女儿,心里曾经很是念想,这一回连续几十个小时,一次过抱个够本了。 时来新的手劲儿大,怕弄疼女儿,收着力度轻轻揉,反而有种力量透进去的感觉,加上他手心暖烘烘的,理疗效果不错,不一会儿,女儿小脸上出现了一些血色。 二十分钟后,女儿精神恢复过来,时来新便开始喂她喝红糖姜汤,大冷的天用这种热辣辣的流质,最是合适不过,女儿喝得也算满意,喝掉一整碗,吃了一个鸡蛋,让他很是高兴,胃口也大开,在边上呼噜呼噜把满满一瓷盘的快食面扫进肚子里,连汤汁都不留,接着连女儿喝剩下的姜汤也喝掉。 吃完稍坐两分钟,热量从体内发散出来,身上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似乎连室温都被他影响,提升了一点。女儿昏昏欲睡,蜷缩着身体,不住地往他这边靠,感觉到他身上有如暖炉一般。 时来新还是先喂女儿吃了药,才让她睡去。 他自己也阖上眼睛,照着导引术入定,养精蓄锐。 天已经大亮,远处的村落从沉睡中活络过来,隐约可以听见鸡鸣狗吠之声。有早活儿的人要出门了,彼此打着招呼,机动车发动起来,闹嚷嚷的生活气息开始蒸腾。 PS:两百章了,和大家扯两句。 再次重提,这书不是按需定制的产品,因此不在任何套路之中。 原稿比大家现在看到的要阴暗沉郁一些,当时发出来后,许多书友反映说受不了,因此情节被大量删减。 这样导致两个后果,一个是我没有存稿了,二是关风、文慧提前谢幕。 文慧的最终命运我其实在前文里有过比较明显的暗示。她谢幕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书存在一些女书友,但知道的时候已经被骂了。 看来关风这个角色塑造是成功的,大家都不想他往生。 时来新的命运曲折离奇,我先不剧透,接下来的故事,只要大家愿意听,我会好好讲述出来。 第201章 布疑 中年男的这所房子地处偏远,被冷落到一边,旁观着别人的日子,却融不进这幅画面当中。 尽管这里离山区还很近,不排除付标他们从后面追出来的可能,但他还是决定留下来休整一番,是有些冒险,可不得不然。 他已经几天几夜持续处于逃亡的状态,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停地作战、逃跑,体质再好也抵不过长时间疲劳,何况他也负着伤,真想现在就躺倒睡他个昏天黑地,可惜不行,精神松懈掉的后果很严重,要再紧起来就难了。 最让他担忧的是女儿的身体,这一场遭遇实在凶险,她被劫持后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救回来后就奔波个不停,陪着自己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连强壮的孩子都顶不住这样折腾,别说她身体本就不好。 女儿现在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她体内的生命之火虽然柔弱但极为顽强,即使面对残酷的环境,耐受力还胜于成人,他不禁要自豪地夸上一句:我女儿真是不简单。 人总是有个限度的,什么“杀不死我的只会使我更强大”,都是屁话,如果可以的,最好不要经受任何考验,生活中找虐实在太容易,安稳喜乐才是最可贵的,不信去问问,有几个真的见过? 尽快结束这段危险的旅程,让女儿回到平静的生活里,去治愈一切伤痛,才是此刻他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这种希冀看上去是如此简单,每个普通人都应该拥有的,于时来新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起码在南昊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这个国度没有一块地方是安全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就潜藏着索命的暗手,随时对他进行攻击,无休无止,直到他不支倒下,再扑上来吸食他的血肉。 希望的大门在六横浦,距离这里只有百来公里。 休息了大概一个小时,时来新站起来,做动身前的准备,首先他想换身衣服,原来的这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而且破得那么暴力,在人群中太过惹眼,很容易被往逃犯之类的方向联想。 打开中年男的衣柜,里面没见到什么好衣服,找了半天挑出一件七成新的军绿色大衣,看上去很宽大,穿上也合身,记得在宁越为躲避戈战夫的追捕,曾经在菜市场也买过一身,普通、常见、低调,非常贴合眼下的需要。 试衣服时往镜子里照了照,发现满脸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把自己吓了一跳,怪不得这造型能把狗子唬成那样,赶紧找来水洗脸。 将肩膀上包扎的绷带检查一遍,又拿了中年男一件非常厚实的秋衣套在身上,把大衣穿好。 他无意中在卧室里看见一个相框,照片是中年男和他的三口之家,原来他也有一个女儿,现在却是独居,邋遢潦倒,他也一定经历过些什么才成为今天的样子,时来新也无意探究别人的过往,谁没有一些因由? 把女儿弄醒,她睡得正香,睁开眼睛脾气就很不爽利,时来新用热水给她擦了把脸才好些。 时来新来到中年男跟前,后者眼神里露着害怕,手脚都颤抖起来,大概侦探电视剧看多了,以为接下来该杀人灭口了。 “别害怕,把你绑起来是担心你不合作而已,说过只跟你买辆摩托车,”时来新从包裹里拿出一叠钞票,塞到中年男怀里,“这些应该能够了,多的就算是住宿的租金吧,哦,还有精神损失费也在里面。” 中年男很依然害怕,现在连嘴角都抖起来了,身体诚实的反应,怎么都止不住,“我……我……”,重复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时来新想,还是赶快走吧,不然,中年男怕不要原地爆炸? 看看都准备好了,他抱起女儿出了屋,不一会儿,发动摩托车的声音传来,“洞洞洞”的声音逐渐远去,中年男胸脯剧烈起伏,竟然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胡子滴落下来。他既怕,又感动,好些年了,第一次有人给他这么多钱,好温暖呀。 正在驾驶摩托车的时来新,浑不知自己把人家都惹哭了,继续为逃亡大业在奔忙。 他并没有朝北边走,故意绕了一大段路,打算在前面的洛溪镇留下些痕迹再改变方向,当然他也需避开面前的村落,胯下的这辆摩托车也许会有人认得,避开一点为妙。 洛溪镇是个不大的小镇,人口不多,更不热闹,只有一条店铺多些的商业街。从山边小村落来到这里,时来新用了半个小时,从距离上来看,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离六横浦越来越远了。 这个时候正是早点摊最旺的当口,街旁摆放的小桌椅板凳坐着不少人,空气里蒸汽缭绕,各种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 食客最多的是一家胡辣汤铺子,一路过来数它最热闹,桌子被占了七八成。时来新吸吸鼻子,汤里的鲜辣劲逃逸到鼻腔里,弄得酸酸的,口腔不自觉分泌出口水,好有食欲。 懒汉中年男的快食面再来十个都喂不饱时来新的肚子,此刻他又饿了。 胡辣汤各地的做法有些差异,共同点是都离不开肉汤和胡椒,胡椒才是胡辣汤的灵魂。这家店的口味更接近北方的风格,用的是鸡汤,还加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汤白而粘稠,入口味道相当浓郁,胡椒的香辣味后面才上来,很是过瘾。 配胡辣汤的当然是水煎包,还要牛肉馅的,咬一口,牛肉汤汁就进到口腔里,包子底部煎至金黄的脆皮,被牙齿咬得“格滋”作响,然后就一口胡辣汤,时来新由衷叹一句,这才是生活呀。早餐就吃这么好,接下来怎么办? 第202章 路检 胡辣汤喝了三碗,煎包子要了二十个,时来新成功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看,大胃王来了,要不是没有对着手机,还以为玩儿直播呢,人家真就是吃顿早饭,纯私人性质,不过这更加让人敬佩吧? 期间,香味引得女儿都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但这么油腻的东西,不是她的菜,马上又缩回去。 吃完今天的第二顿早饭,他很满意,七成饱,这样有益于健康,结过账,在众人的目光里推着摩托车刚走几步,前面有一间旅店,正打算找个歇处,就进了这家店。 要了个房间,用的是一张假身份证,店家没看出什么,只是对他带着个小孩有些警惕,怕是拐卖小孩的,还多盘问了几句,时来新见他叽叽歪歪,有些不耐烦,说不行换一家吧,省的让你为难,店家被点中穴位一样,马上没意见了。 房间乏善足陈,也没细看,能睡觉就行,现在他要抓紧一切机会休息。 解下女儿让她床上先睡,他依然保持着谨慎的习惯,让泡影在楼下盯着店家,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行为,才放下心来,靠导引术恢复精力。 这一觉过了中午才结束,起来后,让女儿再吃了一次药,摸摸额头,烧是彻底退了,看来这两次休整相当必要。 将行囊和衣服重新打点好,他要离开了,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很危险。下楼见到店家,只说是去吃午饭,没提其他的,押金就便宜店家吧。 午饭时来新无所谓,关键是女儿必须要吃些东西。找一家像样些的饭店,叫了几个清淡的菜,还叫厨房煮了粥,可女儿没胃口,碰都不想碰一下,没办法,平常就娇惯的厉害,现在病中更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他随便填了肚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赶紧买单出来,找到一家比较大的超市,在妇婴专柜买了婴幼儿奶粉,连奶瓶奶嘴也包了。 超市这里服务不错,给他提供了开水和消毒柜,将奶粉浓浓地冲到奶瓶里,塞给怀里的女儿,她居然喜欢的不行,抱着奶瓶大口喝了起来,看样子很是香甜,很快喝完一瓶,他又给冲了一瓶了,这回她肚子不饿了,只是抱着不时品尝一口,弄得他相当无奈,安慰自己说,等病好以后再慢慢教育。 从超市出来,他的行囊里增加了奶粉和奶瓶,他又回到了奶爸时代。 他骑着摩托车上了一条县级公路,找到一个比较热闹车多的路段,就放弃了摩托车,将之藏在一片小树林里,然后徒步到路边等待合适的野鸡营运车。 他先上了一辆东去的大巴,也没管终点站到哪儿,乘坐了有数十公里的路程,下车换了一辆真正往北的中巴车,打算接下来随机再换乘一次,这样频繁换路线,对手再厉害也不可能追踪上来。 这样一路无事,他在车上还真正睡了一觉,让售票员到地方叫他一声就行,这种场合反倒最让他安心。 下午四五点的样子,他从酣睡中醒来,拿起手机给安华玉发消息,安华玉秒回,问他到哪儿了,时来新告诉他,正在外面兜圈子,很快就可以到六横浦,安华玉再三叮嘱要小心,不要暴露了目的地,他早就到六横浦候着了。 跟安华玉打完招呼,时来新确认了自己的方位,他所在的地方叫渠乡,离六横浦八九十公里,运气好的,找到直达的车子,两个小时就到了。 就在他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时候,从前方的公路上驶过来两辆国产轿车,看上去很普通,上面也没有任何的标记,一前一后匆匆而来。 到了离时来新所乘坐的野鸡中巴车大概五百米的地方,两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当中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下车后,他们立即把迎面而来的车辆截停,后面下车的几个同伴则开始布置路障,十数个红白相间的塑料交通标示桶摆开在路中央。 这时候路上的车不多,当下有三四辆车被堵在路上,其中就包括时来新坐的这辆。 前头的一辆是货车,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上前跟司机解释了几句,旁边就有同伴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可能是照片,看样子是在比对着,还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完事后扬手就让司机开车离开。 野鸡中巴车的司机有些不耐烦,嘴里嘟囔着几句话,都是些家乡俚语,外乡人很难听懂,大概是“快点,别碍着老子少跑一趟”之类的,车上的乘客也相当不解,有些人还把头伸出窗外去看。 坐在座位上的时来新通过泡影看得很清楚,对这突发的情况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让泡影靠近这些拦截人员的身后,小心地调整着角度,避开反光的影响,正好看到那人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上面赫然是一张女孩的图片,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女儿的照片。 警方和联邦调查局手里关于时来新的照片不多,他见过,最近的也是三四年前拍的,他本人的外形变化很大,如果不是熟人,光凭着照片很难认出他来,只要稍加掩饰,他自信可以混过去,除非是用到人脸识别技术,但在这乡郊野外的,对方也没有这个条件。 但用上女儿的照片,通过女儿来找自己,这一招刚好打到七寸上。 对方很了解他的行为模式,他必然是跟女儿在一起的,目标就很容易辨别,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再加上女孩的照片,只要遇上就不可能错过。 看来是混不过去了。 他迅速观察对方的人手配置,一行七个人,两个穿着警服的,但从佩带的标志看还不是正式警察,是辅警,其余五人样子颇为干练,肋间鼓鼓囊囊地,肯定是佩着枪,胸前不太起眼的位置都别着一个小徽章,从样式上看,应该是他的老对手:联邦调查局。 人员构成里,没有军方的人,是联邦调查局和警方的联合行动? 时来新轻叹一口气,新一轮的战斗要开始了。 第203章 流窜 眼见这些人行动也很利落,前面几辆车他们基本看一眼就让过,没有过多的留难,两名辅警纯粹是打酱油的角色,只是站在路上拦车,真正盘查核对的工作,都是由联邦调查局几个人负责。 时来新看得仔细,这几人动作之间,有意无意地手都在腰腹之间,可以随时方便拔枪的姿势。 面前的这种组合,像是警方和联邦调查局临时拼凑起来的。也许是资源调配紧张,连警车都没有开过来,让时来新有理由推断,这是一场大面积撒网的行动。 对方并不知道他就在这一路来,更不是锁定他乘坐的这辆野鸡中巴,只是预测他有可能会从这个方向走,也许在很多路线上做了相同的布置,无疑需要动用大量的人手,这边的各级公路网非常发达。 时来新一直不是运气型选手,还碰巧让他们逮着了,如果早走一步,说不定就过了。 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向着面前的轿车司机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朝后面的中巴招手,中巴车很配合,缓缓从后面驶上来,他看了眼身边的同伴,他们都聚精会神盯着车子,带头的特工正对着耳机在说着什么。 他只开了两秒钟的小差,抬眼再去看中巴车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起突然从驾驶座的另一侧,在侧窗中伸出来一条手臂,由于有反光,挡风玻璃里只见到模糊的人影,而那只伸出窗外的手上,却紧握着一支手枪,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那几个更专注一点的特工已经在喊,伸向怀里掏枪的手则更快。 “砰砰砰”“砰砰”…… 黑洞洞的枪口冒出火光,以超越任何人反应的速度开枪。 手枪的枪法时来新没时间专门去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实战,他对枪械的亲和度直线上升,到达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高度,狙击枪他单手使来已经很稳,并且取得过不少战果,小巧的手枪更不在话下。 手枪以极速的效率在发射,肯定达到使用理论值的上限,在数秒之内将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倾泄出去,那点后坐力在他手里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早就在观察对方几人的位置,心中几乎是本能地算定目标的顺序,默记下每个目标的定位,还有几分钟时间的酝酿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闭上眼睛盲射,他也有把握打个七七八八。 实战中的五发子弹在常人的耳朵里听来,像一串连发的炮仗,简直是毫不间歇地射向目标。 回到五秒钟前,中巴车司机刚踩下刹车,正准备应对外面的检查,这时身边就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将手伸到车窗外,对着外面射击,当他反应过来,才知道要恐惧的时候,那个开枪的人已经打完收工。 五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距离最远的一个也不过八米左右,近的只有三米,难度不算高,时来新一出手就觉得手感不错,直觉很有信心。 子弹打完,当即有四人倒在当地,不过还是不够完美,最远的那名特工被击中后仍有活动的能力,滑溜地滚到一辆车的后面。那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方才正在打电话,此刻耳朵上仍挂着耳机,通话内容变成,“我们被枪击!发现目标,请求支援!……” “雳喇”—— 音爆声响过,这位特工失去了头颅,把一滩放射状的血迹留在轿车的一侧。 时来新快刀斩乱麻,启动了泡影,迅速解决了战斗,没有发生驳火的场面,是他因为胸前还抱着女儿,他需要尽量避免这种危险。 整场战斗在十秒钟之内结束,两名辅警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愣在了当地,做不出反应来,他们身上没有带枪,因此时来新并没有将他们视为威胁。 中巴司机是在场人中算比较快缓过来的,这是他人生经历的第一场枪战,就这样发生在身旁,也就这样结束了,他像做了一场梦,甚至有些怀疑其真实性。 但车前马路上躺着的尸体,鼻端闻到的硝烟味道,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让司机更感压力的,是那个制造了这一幕的汉子此刻正站在他的身边,体格强横,犹如一座大山。此人在半道上车时,不显山不露水,想不到是名冷血杀手。不过还好,看样子是专业的,应该不用担心他会劫道。司机边脑子在胡思乱想,却将目光躲闪在一旁,不敢直视这人。 “开车门。”时来新开口了。 司机老实照办,他走下车,手里的手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来,换上了狙击枪,把包在枪身上的布抖开,来到两名辅警跟前,辅警仍是保持着无害的站姿,让他找不出动手的理由。 其实辅警虽属低阶,但也是有耻感的,留在原地不躲、不反抗的原因,是被吓愣住了,但清醒过来后更加不敢动了,怕让那名枪手产生误判,继续开枪,这种程度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他们甚至都没有正式军训过。 “你们属于哪个部门?”时来新语气平淡,有些像初次见面的问询。 “我们是……渠乡警署里树村派遣所的。”辅警表现配合。 “你们来了多少人。” “其他地方的我们不清楚,我们所六个人全都出来了。” 时来新指指地上的尸体:“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们只知道他们是联邦调查局的,上面的命令是只要配合就行,不许多问。” 时来新问完了想知道的,就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两辆轿车,走近看了看,钥匙都还插在上面,便选了一辆,开门上车,熟悉了一下操作,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把一地的狼藉、慌乱抛在身后。 从渠乡去六横浦,走最直接的路径,要经过驻马、新源、潘家集三县,这个地区水网密集,中小型的路桥非常多,换言之设卡封闭也比较容易,既然自己的行迹已经暴露,再选择走这条路,就不够明智了。 况且这样也容易让对方知晓,他的真正目的地是六横浦,不如舍近求远,作出流窜的样子,多换几个方向迷惑敌人。 主意打定,他开始离开大路,专往一些小路上走,不管是田间的黄泥路、还是颠簸不平的村际小径,不用考虑就往里面钻,反正天上有泡影在引路,他也不会有迷路之忧。 第204章 徐欢 就在时来新的驾驶着车子奔驰在乡间的时候,徐欢也接到了渠乡手下遇袭的消息。 徐欢算是临危受命,非常突然地空降到宁越来。也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宁越行署产生关联。 稍早一些时候,通过中高层联席会议,他知道一些宁越方面的情况,现任的行署负责人邢边峰出事了,身受重伤,不得不从火线上退下来。 综合起来看,宁越行署在最近称得上是多灾多难,上一任的负责人戈战夫被杀事件也才过去没多久,尸骨未寒,匆匆接任的邢边峰紧接着出事,看来宁越要出大乱子。 联邦调查局是保密部门,许多的事情不会摆出来说,大家也就知道一个结果,因为这些是瞒不住的,缘由和细节则深藏到秘密卷宗里,或者在多年以后才会浮出水面,有一些甚至不会被记录在案,只存在于局座的脑子里。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听过通报后,徐欢也没有兴趣深究下去,只是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是个大麻烦。 不料会议结束之后没多久,局座就找他去谈话。 局座跟他在办公室单独见的面,开宗明义就让他去宁越主持工作,局座的风格向来霸道,说一不二,非征求意见的话就是命令,决不允许抗命和讲价钱,听后徐欢纵使千般不愿意,也不敢说“不”,只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顾虑。 但用局座的话来说就是“事关重大”,即使在百忙当中,局座也耐心地把其中的关节向他细细道来,谈了好长时间,徐欢在局座麾下效命这么长时间,两人之间的对话,前后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多。 让徐欢颇感振奋,这是要被重用的节奏呀。 同时,他也了解到宁越行动的重要性,以及当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且第一次听到了时来新这个名字,他才知道,前后两任宁越行署负责人,都栽在了此人的手中。 此人以一己之力,几乎把宁越行署的脊梁打断。在宁越更是大杀四方,所有与他敌对的势力,没有不吃亏的,纠缠得越深,伤得就越重,协会组织就是很好的例子,这个协会现在处于停摆状态,还有不可一世的王家,落得一场损兵折将、不可收拾的局面。 军方的介入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此刻双方在白夷山区斗得天昏地暗,据传回的可靠消息,军方出现重大损失,连最高指挥官付标也曾经受到性命要挟,有至少一名高级军官丧命,而时来新只是受了些伤而已,不过他这伤也是邢边峰的功劳,和军方没有关系。 邢边峰很幸运地没有死掉,一只手永远失去了,不能再拿枪,他在联邦调查局的职业生涯也结束了,如果他没有被治罪的话。因为他还惹下了另外一宗大麻烦,他是宁越地铁调度中心灾难事故的直接责任人,造成近百人的平民伤亡,在联邦内部已经被通报的重大事故。 他在白夷山区与时来新的单独对战中致残,此时却成为宁越这次未完成的联合行动中唯一的亮色,只有他伤到了时来新,虽败犹荣,这是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得不到的战果。 有了这一笔,局座的护短属性蠢蠢欲动,有保他的想法,即使外界的压力很大,但这确实成为邢边峰的护身符。 时来新原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徐欢还听到了“狙击之神”的称号,还有种种未证实的和谣传的事迹,让徐欢倒吸一口冷气。神的称号在网络上有被滥用的趋势,但“狙击之神”那些不可思议的战绩,真的近乎于神迹。 接受局座的面授机宜之后,他还专门去见了一次邢边峰,了解得更为详尽,疑惑却也更多,对宁越之行深感压力巨大。 徐欢有自己的本事,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同样是靠一次次艰巨的行动打出来的,论战术能力他比不过邢边峰,那个变态是局里有数的高手,但论地位,徐欢比邢边峰高上不少,他一只脚几乎要跨上高层的行列了。说明什么,他徐欢是脑力型选手,脑子好更重要。 供职于首都的联邦调查局本部,过得顺风顺水,上司赏识,工作也做得有声有色,只要不出意外,官途将一路平坦。 这个时候意外来了,去宁越将是一次高危的行动,成为升迁路上的重大考验,避无可避,除非他不在联邦调查局系统。 不对,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不行,只要在这个特殊部门工作过,知道的秘密太多,身上就会留下烙印,始终都会有一只眼睛盯着你,想要非正常脱离,他没有见过成功的例子,局座不会放过逃兵。 徐欢下去宁越行署属于高配,代表着局势的严峻,他只有不到五小时的准备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要完成对宁越的战略布局。抵达这个战场,他就要出现在关键的位置,马上能改变战局。 他不可能再慢慢去熟悉地方行署的环境和人手,而且他认为那里的人员已经不堪用,因此他需要带人去,数量可观的人手。 局座没有将他在总部的职务卸掉,以一种兼任的形式履职,一方面是代表着支持重用,另一方面在做加法,实实在在扩充宁越方面的力量,保证行动的顺利。 这意味着他获得了极大的资源调配权,其他各个部门将会默认他的跨部门征召,当然仅限于目前的行动,更精确地说,是在他出发前的这段时间,过期作废,以后不会再有这种好事。 他动用了大型运输机,共有三架联邦最大载重量的运输机供他使用,把急需的人手和装备投放到前线,后续的慢一些也可以接受。 在他踏上运输机之前,宁越方面的那部残兵也先行动起来了,他下的命令,要求他们化整为零,在白夷山山区外的北部地区大范围游弋,重点集中于各种路网进行盘查,不需要规律,不需要定点,而且要求各地的警方力量进行配合。 第205章 北顾 “时来新的背后一定有人。” 这话是邢边峰说的,经过多个事件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似乎寻常,他与邢边峰面谈之后,才了解到,该结论得来几经周折。 毫无疑问,邢边峰曾数度自我否定。 不了解时来新的人,在看到表面上的情报时,都会认为,此人是必定是某些势力推到台前的人物,专事搞风搞雨,颠覆旧有的秩序,籍着他所造成的混乱获得利益。有这些势力作为他的幕后保护伞,暗中保证他的安全,不然早被碾死了。 可深入研究过时来新的背景,一步步追查他所做过的事情之后,才惊讶地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草根,还是独到没人理的那种,他是被迫自保再加上一些巧合走到今天的,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势力为他背书。 这人就是个意外,上位者最讨厌的那种不正常个案。 但这种概括非常不完善,因为他身上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谜团,他的身手,他的作战能力,只有这些真相解锁,假设才成立。 随着矛盾激化,冲突的暴烈程度加剧,屡屡出现大场面,人员伤亡、经济损失不断上升,时来新使宁越成为了战场。邢边峰更要将推测藏在肚子里,这时说出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邢边峰连自己也投身进去之后,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他产生根本性的动摇。 他告诉徐欢,有三件事情彻底推翻他的想法。 第一,是“狙击之神”的被发现。他总是和时来新一起出现,以致此前不为人知,直到时来新在宁越建业区装饰材料市场被王家包围,人被堵在仓库里,外面的“狙击之神”开枪镇压当场,才被外界注意到他的存在。 此前古斯塔夫的死、戈战夫的死、在墓园灵堂外对拔哥的狙杀等一系列事件,都被大家张冠李戴,安到了时来新本人的头上,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接着,宁越地区上空的无人机接二连三被击落,引起了邢边峰的注意,因为这不合理。无人机尤其是军用的,通常都是保持在三四千米以上的高度巡航,地上的狙击手是怎么进行瞄准的?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有效狙击距离。但“狙击之神”还是弹无虚发,一打一个准。 邢边峰推测,有一种外界尚不了解的武器被投入使用,它很可能是在高空中,可以避开雷达的探测,专门对付无人机。 猎杀无人机的武器,在军事研究界,这不算什么新闻,各国都有在投入研发,被某个国家首先制造出来也不意外,因为其中并没有不可逾越的技术障碍。然后秘而不宣,偷偷投入实战,也属于正常操作。 只是从侧面佐证了,时来新的背后不是没有势力,而是这个势力太大了,有可能是一个国家。题解到这个程度,可选项不多,当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隆江对岸的宿敌——昆北。 最后的佐证就没有前两者这么起眼,时来新那位秘密情人瑞芬,于海月突然失踪,在严密的监视下发生,与此同时时来新本人却在宁越和王家进行绞杀,事后查证,瑞芬是大摇大摆地从正式渠道离开联邦国境的。 邢边峰知悉后扼腕叹息,他低估了瑞芬对时来新的重要性,本来很好的一张牌,白白错失掉,这同时也证实了一件事,有势力在身后帮助时来新。 邢边峰后来也曾追查瑞芬离境前的每个细节,细致到她在户口所在地办的护照是怎样拿到的,旅行社的手续由谁操办等等,对方做事很严密,没有留下什么漏洞,不过也有些成果,给瑞芬送货的那个司机被查出来了,但也仅此而已,根据司机提供的线索往下查,追到后面就断掉了,查不下去。 据徐欢所知,邢边峰曾与时来新有过两次直接交手,这也是绝无仅有的,被时来新攻击过的人当中,只有他活下来了,而且是两次。 他问及邢边峰的感受时,邢边峰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力量。” “在肉搏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他有多少技巧,甚至像没有受过训练的小白,可是力量非常恐怖,一力降十会,就是蛮不讲理地硬干,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毫无办法。” “我是被硬生生用拳头砸晕的,他没要我的命,很丢人,也很毁自信。第二回用枪,我先攻击,由于他速度快,快得不像一个正常人,我瞄准得很不顺,结果应该是击中了,但我没料到‘狙击之神’就在附近,立刻就遭到还击,我的手……相比其他人,我运气还不错。” 从邢边峰的病房离开,就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点,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还有局座的嘱托,他登上了运输机。 在飞机上,他苦苦思索,当飞机在离隆江防线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军用机场降落时,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三个地名,江堰、丹扬、六横浦,和王之风的推测惊人地一致。 运输机到达后,卸下设备与人员集结需要花点时间,他就在机场里等待,这时渠乡的消息来了,宁越行署有五人遇袭身亡。 徐欢忙唤秘书当场展开地图,在上面细细查看起来。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消息,徐欢心里有些小兴奋,和表面上的严峻截然不同,事情发生在渠乡,这说明什么,他猜对了,时来新正想方设法往北面走。 他一直认为时来新的逃窜是有目的的。 他分析过时来新的战斗,了解时来新的特点,他不认为进入白夷山是其最优选择,尤其在带着一个女孩的情况下。 时来新的目的地在北面,那里一定有些什么吸引他去,在那里他可以获得安全。事情看穿了就是这么简单,后来在山区发生的战斗也隐约证实了这个猜想。 为什么是北面?也不复杂,因为接近昆北。这样,推理的链条就完整起来,时来新是昆北的人,徐欢假想出发的原点就在于此,所以他要北去,能够连接上昆北的地方有三个,江堰、丹扬、六横浦。 第206章 小店 徐欢身在联邦调查局,内幕还是知道不少的。隆江防线存在着勾连昆北的黑手,不是今天才有的消息,多年来局里都在追查这件事,但里面黑幕重重,数度发动都是无功而返,以局座之能也是无可奈何。 把宁越行署的人手都派出去,不指望他们有大的收获,只要能打草惊蛇就够了,现在很好,一点点小牺牲,换来整个布局的落实,不像之前悬而不决,那情形才让人揪心。 宁越的第一步不错,他来了就触碰到关键点,即刻入局,没有任何的拖延,运气跟他一边。 “所有人便装,驾驶民用车辆,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纪律部门标识泄露,以最快的速度,换成各种身份进入隆江防区外的公路网,重点是江堰、丹扬、六横浦外围,以这三个点为中心散出去,发现目标,格杀勿论。” “再次重申,必须乔装成平民身份,不限制使用任何武器,保持小队组织行动。” 徐欢当即在机场召开了动员会,现场发布了上述的命令,给手下行动人员松开爪牙,只问目标,其余不设限制。 “虎!”,超过两百人的队伍在他下面轰然应诺,声音齐整,显示出高等级纪律部队的铁血本质。好些人眼里闪出异样的光芒,他们已经领悟到了命令的潜台词。 这根本就是在敌后行动的感觉,可以不计伤亡,当然这指的是平民的伤亡,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这种任务太爽了,行动人员的暴虐因子被激活。 开完会,徐欢走向自己的指挥车,里面早就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在车里换装后,跨出车厢时,他已经变身供电部门的检修工作人员,身着工作服,外表普通平凡,跟寻常在村镇间随处可见的“同事”没什么两样。 车也换了,是从供电部门借来的检修车,徐欢和手下上了这几辆车,飞快绝尘而去,其他的行动队员早就星散,偌大的机场安静得能听到野猫叫,几架大型运输机仍停留在跑道上。 …… 时来新一整天都在小路上颠簸,原来缴获的国产轿车不可再用,车子又换成摩托车,这辆车子大概经过五手了,只有车牌是六七成新之外,余者皆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 在一家路边修车店买的它,经不起老板一番真诚的忽悠,在路上颠了一段儿,就开始有散架的迹象,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时来新叹口气,希望它能坚持到下一站——环沟县城,网上查到那儿有个线下租车点,在那里再换辆车。 今天都是在绕路,他打算兜一个大圈再到六横浦,要是在地图上标示出他走的路线,肯定是七拐八弯,让人摸不着头脑,无从猜测他下一步的去向。 他和安华玉联系过了,告诉他:外面狼太多,近不了家门。 安华玉也有些焦虑,说已经派人出来接他,你们最好能接上头。 时来新想想也好,就定在环沟县城吧。 摩托车的状况比预想的还要差,发动机空鸣几下之后居然熄火了。他四周看看,幸好不是荒郊野外,前面不远正好有一溜建筑,靠着路边排开,最显眼的是有个“森淼集团小卖部”的招牌挂在屋檐下,看样子是家苍蝇小店,名堂却不小。 路边建筑前也有几个人,有位农民打扮的人蹲在路边,穿着半旧的蓝色棉大衣,身旁放着一担干菜腊肉之类的咸杂,看样子是在摆摊卖货,棉帽子的护耳垂下来,露出大半张脸,不过皮肤皱纹不深,年纪好像不大。 担子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穿一身臃肿的棕色羽绒服,五年前大规模流行的那种货色,短发叼着烟,边抖腿边和农民聊着什么,似乎在砍价。 小卖部前的小凳子上也蹲坐着一个年轻人,咬着吸管喝酸奶,眼睛在溜溜地转,好奇地看着身边一切事物,连推着车子正走过去的时来新,也遭到他视线的多次光顾。 坐镇小店的是位老人,眼睛定定地望着店外的虚空,不看电视、不听曲,好像不发一言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店外停好车,时来新走到柜前,问道:“请问有维修工具吗?我想租。” 老人很冷漠,摇头。 “附近有修车的地方吗?” 老人还是冷漠地摇头。 时来新寻思,这个摇头是代表听不见吗?年纪大了也正常。买点东西吧,兴许就听得见了。 走进店里,里面靠墙摆着几列简单的货架,看有什么可以买的。 怀里的女儿也动了动,探出头来,扭着脑袋四处打量起来。 女儿已经不发烧了,精神头见长,在怀里一直很不安分,时间稍长一点就乱动。婴儿奶粉似乎真的有作用,女儿胃口变得很好,一天要喝上十瓶,还是冲得很浓的那种,小脸圆了一些,也红润起来,整天抱着奶瓶不放手,用其它的杯子装还不愿意。 时来新的按摩也有很大的功劳,他用上了导引术里学到的手法,把手中的热气导入女儿的体内,想象着这是一种能量的输出,没想到还真有效果,每次按摩完后,女儿身上暖融融的,血气运行得不错,身体状态明显在向上走。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自由活动一下,在温泉里游游泳,会更好,只可惜…… 所以,尽快结束这摊子事儿,时来新又一次下决心。 这时,他习惯性在脑海中换过来泡影的视野,过上一眼,这一看……咦,等等,有些不对劲。 从细长弯曲的道路那头来了几辆小电动车,一共是三个人,都作乡间寻常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伙的,保持着相同的车速,走起来小心翼翼,似乎怕发出的声响太大惊动到谁。 几人来到小卖部前十几米远的地方,一起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见到他们过来,原本蹲在路边谈价格的两人也站起来,两拨人很有默契地齐刷刷面向小卖部,脚下轻轻移动起来,走出了一个弧形包围圈。 第207章 乔装 喝酸奶的年轻人死死盯住小卖部的里面,动作有些僵硬,右手摆到了腰间,那里凸出一坨来。 坐在柜台里的老人看得很清楚,见有这么多人围拢过来,知道要出事,面露惊恐,却被当头那人摆手、皱眉、严厉地打眼色,老人被镇止住,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几秒钟功夫,小卖部外的人都已拔枪在手。 当头的那位把手掌拢到胸前,其他人都用眼角留意着他的手势,拳头握起时,就是攻击的信号。 就在众人屏息准备的当口,却突然从小卖部里响起了枪声,“砰”“砰”“砰”,喝酸奶的年轻人首先遭殃,头部中弹,翻到在地,酸奶瓶乒乓掉到地上,竟没有碎,在地上清脆地磕了好几下。 后面响起来的几枪,子弹都射向屋外,由于角度的问题四枪只命中两个人,剩下的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也没有时间瞄准,就往屋里疯狂地灌子弹,一时间三支手枪打出来小规模遭遇战的效果,砰砰砰……,枪声有如爆豆。 屋里的时来新刷完手枪里的子弹后,机警地就地一滚,顾忌着怀里的女儿,动作有些笨拙,却也及时躲到了屋内的死角处,避开了紧随而来的反击,子弹小雨一般落在墙壁上、货架上,物品纷纷掉落下来,转眼间落了一地。子弹直射打不到他,但跳弹却在他头上险险擦过,逼得他死死抱紧怀里的女儿,用身体将其包住。 “雳喇”“雳喇”“雳喇” 泡影魔幻般的音爆声响起,直接结束了战斗,三个大活人立在跟前,想要打歪都很难。 这场遭遇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全过程不到两分钟。 确定外面的人都站不起来后,时来新才从屋里出来,检查地上的几具尸体,从他们的身上找出来联邦调查局的证件,其中有一位是少校队长,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衔头,他们带的子弹时来新刚好能用上,全都搜刮出来。 干完这些活儿,觉得漏了些事情,一回头,看见柜台里的老人歪倒在一旁,走近前去看,老人胸口中弹,不知道何时被击中的,此刻已经没有了气息。 无论军方还是联邦调查局,行事都没有了底线,肆无忌惮,完全不考虑会祸及无辜平民,这些人都疯了吗?时来新暗叹口气,有些怅然地回头,重新扫视一番现场。 这条路远没有到头。 没有办法,不杀人就只有等着被杀,别人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真怪不得他。 我只想活下去,这能有什么错? 也许将来还有许多不忍之事发生,他必须硬起心肠来。这个现实世界已经错乱,代表正义的人滥杀,身为逃犯的他倒是有恻隐之心。 收起这些念头,看着手里的联邦调查局证件,不由感觉到一阵头痛,现在这些人不走寻常路,都乔装打扮起来了,以后还怎么去甄别他们。 本来靠着泡影在高空,然后俯视大地,军方的人、警方的人都是穿着制服的,敌我分明,可以一目了然,能够预警绝大部分的威胁。 联邦调查局的这个变招,大大限制了他的隐藏优势,从此他需要警惕怀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可谓陷入了草木皆兵的不利境地,而他的特征又太明显,让人很容易就辨认出来,原来是敌在明我在暗,现在完全翻转。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些人也带来些好处,时来新看看停在路旁的几辆小电动车,交通工具倒是意外得到解决了。 挑了一辆比较新的,试试手感还好,简单易用,发动走起,小电动车稳当地走在路上,别的不挑剔,就是速度太慢,赶到环沟的时间要推迟了。 骑驴找马吧,找到地方再换。 泡影再度升上高空,监看方圆数十平方公里的路网,没有发现路上出现成群结队的移动迹象,对方的侦查力量并不严密,他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转移。 一天前他距离六横浦差不多一百公里,绕路走了一整日,到六横浦还是一百公里左右。电动车走这些崎岖不平的道路很不擅长,使他的进度越发慢起来,走着走着天色黯淡下来,面前的路也不会有什么路灯,在往下走快要看不清楚路况,该找个宿处歇脚了。 由于怀抱着女儿,在野地里露营根本不要想,住店无疑有被发现的风险,但这风险不冒还不行。 前出五百米左右有几幢建筑,孤零零立在路旁,几盏彩灯忽闪忽闪地装饰着一块大招牌,“餐厅客房”,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 用泡影看过周围的情况,除了这家店别无选择。 电动车来到店前,门前是一块空地,水泥地面,还算平整,稀落地停着七八辆车,有几辆还印着供电公司的标志,店门大开着,不过也不见有人迎客。把电动车随便停好,他抬腿就走进饭店,迎面是个小前厅,店家兴许是节省电费,只亮了一盏小灯泡,弄得暗沉沉的,再往里面倒是比较亮堂,听得到几声碗碟磕碰的声音。 绕过屏风,眼前就是正式的餐厅,摆着十来张桌子,只有两张桌子坐了客,加在一起不过四五人。 没有服务员的人影,时来新自己先找个位置坐下,等了一会儿,一名男子两手各端一盘菜走进来,也没穿店服什么的,就是日常打扮,给两张桌子上好菜,抬眼见到来了新客人,忙走过来招呼。 “这位来了,看吃点啥。” 说着递给时来新一张薄薄的纸,接过来看,就是简单的菜谱,上面写的菜品加在一起也没有十样,都是些“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之类的家常菜,他将就点了几个菜,饭要了一大盆,还要了一壶开水。 开水先上来,正好给女儿冲奶粉。 女儿满足地吸起奶瓶的时候,第一个菜端上了桌,时来新按照自己的习惯,就着米饭香喷喷吃起来。 第208章 遭遇 八碗饭吃下去,菜碟也夹干净了,六七分的饱腹感,差不多了,他放下碗筷,招来那位服务员,其实叫服务员不准确,咨客、传菜、买单全都是他一肩挑。 时来新一边结账,一边问起客房的事情,那伙计听闻他要住店,更热情几分,立刻给他开了一个标准间,原来客房前台也由这位兼任。 时来新交过押金,拿到钥匙,既然住下了也不急,便在桌旁再坐了会儿,看着女儿把奶喝完,才施施然起身,准备上客房。 出了餐厅门往里走,就是上客房的楼梯,时来新正要到楼梯口的时候,楼梯上面突然热闹起来,那里应该是饭店的包间,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由于声音压低了,也听不清楚在说的什么,像刚开完闭门会议。说也奇怪,这种饭店的客人酒足饭饱后通常吆五喝六的,酒官司没完没了,嗓门大的要把房顶掀下来。 这伙人说话声不大,脚步声却密集,踢踢踏踏的,似乎人数有不少。 时来新本能地抬起头看,楼梯上的人也露出脸来,两边刚好打个照面。 下一刻,双方都僵住了。 来人一律都是精干的汉子,个个脚步沉稳、举手投足之间有矫健之姿,眼里精光四射。具体人数不知有多少,此刻在楼梯上露出来的就有四五个人,俱都身穿着供电公司的制服,却都不太像普通人。当中被簇拥着的那人,四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头发黑得发亮,眉宇间很有些威严,正是徐欢,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他居然与目标人物不期而遇了。 时来新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本能地感到极大的威胁感。 而徐欢这群人,几乎是从第一眼起,就肯定了楼下这人的身份。虽然他身上穿一身土得掉渣的棉大衣,头上盖一顶民工帽子,但怎么也遮掩不了怀里突出来的一大块,分明是个小孩。 实在太好认了。 大家都有看过时来新的照片,虽然失真度比较高,但总依稀有些感觉,看到本尊能够联想起来,更别说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中还提着伪装成长条包裹的狙击枪,那长长的外形轮廓,让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徐欢和手下一直念兹在兹的人,居然自己来到了跟前。 渠乡遇袭事件之后,徐欢就在地图上圈下了这一块,分派行动队任务的同时,自己也亲身前往。这就像是捉迷藏的游戏,他预测时来新会大范围地迂回,以掩盖他真正的逃亡路线,所以绝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会不断地移动。 要准确预测目标将出现的位置,几乎不可能。时来新在乱窜,徐欢的人在乱找,干脆以乱制乱。徐欢索性把自己也压上去,深入到第一线,更是延续他一贯身先士卒的风格,在这片区域转悠,凡事随机而行,以期增加收获的几率。 他早就知道无人机之类的侦查手段,对时来新不好用,时来新有一种特别的、预先躲避风险的能力,那些空中侦察的无人机,在此前的战斗中不知被他打下来多少,冒然使用,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因此他放弃这个常规手段,依靠乔装的人员进行搜索,也恰恰掐中时来新的短板。 他也仔细研究过时来新的所有行动,他推测,时来新从未受过专业的训练,在侦察与反侦察、如何隐藏自己这些方面,与特工相比时来新差得甚远。 得到路边小店的发生遭遇战的消息,徐欢就凭直觉往这边赶,路过这家饭店时,与手下们进来吃个便饭,只打算短暂停留,就没有设立外围警戒,想不到和目标一头撞到一起。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安排了警戒,时来新可能早就被惊动了,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让双方在此时此刻这种环境遇上。 两边相比较,时来新是孤身一人、逃亡在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徐欢一伙刚刚饱食,身上自然放懒,又人多势众没有危机感,正是最松懈的时候,在即时反应上,时来新领先一个拍子。 意识到这群人的危险,时来新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回转餐厅,凭他的身体素质,在众人眼里只是一闪人影就不见了,徐欢刚把人认出来,喊声还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啊,是时来新!” “追,快追……” “千万别让他跑了。” 徐欢的命令都还未出口,手下人里面年轻反应快的几个,已经越过面前的人,从高高的楼梯阶上往下跳。 “老吴,你带一队人到外面守好,其他人见机行事,格杀勿论。”看见自己的人已经追过去,徐欢落在后面审时度势,短时间里就计划好,把人手先分一部分出去,看住外围,以防被时来新逃脱。现在手上一共有二十人,分出去五六个应该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枪声已经从餐厅处传来。 时来新抢先开的枪。由于女儿在怀里的关系,时来新一直避免直接面对敌人,虽然有防弹衣包裹,仍然会相当危险。防弹衣能挡住子弹的穿透,但防不住子弹的冲击力,中了也会受内伤的。 因此他先脱离正面接触,返身进入餐厅时,已经拔枪在手,脚下仍然不停,接连穿过几张饭桌,估摸着后面追兵的速度,侧身回头抬手一气呵成,扣动扳机,“砰砰砰”,三连发,追兵也正好来到楼梯间与餐厅大门的空处,追得最莽的一个当即中枪,仰面重重摔到,啪,人已在地上抽搐。 稍落后半个身位的同袍们赶紧隐蔽,但也止不住还有一人肩膀上中枪。几人即刻散开,分别躲到两边墙角,还好,肩膀中枪那人仍能正常行动。 墙角暗影处,短短几息时间里,隐蔽中的几人对对眼神,都已经拔枪准备好,然后同时现身,一人负责正面射击,剩下两人贴地打滚,各自来到一张饭桌后面,借着它的遮挡蹲身下来,举枪向外找寻目标。 第209章 火爆 餐厅里原来的两桌客人还没有走,被时来新突然开枪的举动,一时吓懵在当场,还弄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待见到门口有一个人中枪倒在地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于枪战现场,避险本能生出,反应却是各异,有的躲到桌子底下,有的站起身往外面跑,桌上杯盘碗碟遭了秧,被乒乒乓乓碰落了一地。 负责正面佯攻掩护同伴的那位特工,举枪只是盲射,根本不知道目标人物在哪里,更没有时间瞄准,凭着感觉扣动扳机,对子弹的着点,半分把握都欠奉。 他脑子里对餐厅里的景象还在处理当中,视线中有人在跑动,下意识地枪口就移向那里,也是由于多年的训练所致,一切自然而然。 子弹已经发出,跑动的人被击中,小概率事件发生了,可惜的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人不是目标人物,但错已铸成。 目标人物时来新此刻已经跑进了通往厨房的门。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里,方才突进餐厅里的两名联邦调查局特工看到了他的背影,子弹立刻就追踪而至,不过都打在了空处。 经过一条短短的走道,时来新进入了厨房。 厨房面积不小,有七八十平米的空间,案板、灶头齐全,厨师已经不在,只见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洗碗,那人戴着耳机,瞄到有人进厨房,正抬头看来,双方视线正好对上,居然是那位熟悉的伙计,他连洗碗都客串了。 即使在百忙当中,时来新还是要吐槽,不会连菜都是你那脏手炒的? 时来新举起手里的枪,轻轻往外摆了摆,示意他离开,伙计脸上在短时间里上演了从迷茫到醒悟再到惊恐的丰富表情变化,然后如大梦初醒般,向另一扇门跑去,在外面还摔了一跤,他爬起来继续跑。 随着他跑出去,时来新这才留意到,厨房原来还有个小侧门,侧门直接通往楼外面。 他继续留在厨房里,也不急着出去,边举枪对准餐厅通往这里的通道,脑海里出现泡影的画面。 此刻泡影在大楼外面 从泡影的视野里看到,对方正有五个人来到外面,正各自在找寻射击位置,看样子是要把这幢建筑的出口封锁起来,防止时来新有逃脱的可能。 而在屋内,其余的人都已经进入餐厅,后面的人救护中枪的同袍,走在前面的人则围在通往厨房的门口外,互相打着手势,想要强行冲进去,但又担心遭到伏击。 似乎商量妥当,众人散开,各自有了分工,有几人双手紧握手枪蓄势待发,领头的那人伸出手指按照固定的节奏数数,一,二……,所有人等他数到三就一起行动。 可是这一切都落在窗外泡影的眼里,本尊也随之做好准备,连狙击枪都摆在手边,跟着对方的节奏调整呼吸,手枪的枪口牢牢锁定门口的方向,同样在掐算对方的节奏。 发令人竖起第三根手指,猫腰待命的几人即刻发动,有两个人以标准的战术动作从地上滑身进入,将身体送进门口的同时,手里扣动扳机,手枪也将喷出火舌,其余的人纷纷把手伸进门里,贴着墙壁任由手里的枪乱射。 可是,就在众人都按照既定剧本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第三根手指刚支起来,枪声就从厨房里传出来,而且接连不断,两名负责突击的特工等于是把自己送到对方的子弹上,子弹后发而先至,砰砰砰砰砰,两人身上中了不止一颗,手指扣在扳机上,最终都未能发射出去,就已经身死殉职。 门外的伙伴仍不知他们状况,等手枪里的子弹都射光方收手,这时才意识到出了问题,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动静传出来。 门外众人皱眉懊恼,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衣兜里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时来新在脑海里看得清楚,那是战术手榴弹,虽没有见过真家伙,但凭着外形就可以猜出来。 见对方居然掏出这种危险的玩意儿,如何能让他丢过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伸手提起一个灰呼呼的煤气罐,往门口扔去,成人需要双手才能勉强拿起来的罐体,在他手里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轻松地将它砸到门前的墙壁上,墙灰都被整块砸下来,然后哐当掉落在地上。 这一记扔罐子,在门外的特工听来声势相当吓人,起初听得有强烈的破空声,然后见到一个黑影出现在眼里,“洞”地撞到墙壁上,掉落下来的时候才看清楚是个煤气罐。 手中还攥着手榴弹的特工们见到这东西非常意外,有人醒悟得快连忙喊:“不对,危险……” “砰”,时来新手里的狙击枪开火,子弹打在煤气罐上,与金属外壳摩擦出火星,火星即刻燃着内部液化的煤气,恐怖的压力在罐内形成,在百分之一秒里完全撕裂罐体外壳,煤气早已转化成烈火与能量,迅速蔓延到整个空间。 特工们所站的位置,离爆炸的中心并没有多远,被暴烈的爆炸能量和火焰洗礼,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 “轰”,在爆炸巨响的同时,火舌舔舐过大半个餐厅,灼热和震荡在空间里传递,让每一个人惊怖,在场所有人眼前发黑,耳朵暂时失聪,有两秒钟的时间,失去反应的能力。 徐欢恢复过来后,看在眼里的是一幅惨象,餐厅与厨房间的门被炸成一个大窟窿,四周墙面上黑乎乎的一片,墙砖碎裂下来不少,有多具人体躺在地上。他数了一下,有六个人,全都被火烧得不成样子,有几人连身体都不是完整的。 外围一些的地方,有几个人还抱着脑袋在呻吟,爆炸对他们的影响仍未过去,原本就躲在饭桌底下的客人,有直接被吓晕过去的,但清醒的更不堪,早已是屎尿屁横流,他们也许还没有弄明白,本好好地吃顿饭,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经历了从人间到地狱的旅程,这到底是为什么? “时来新,我草泥马!我徐欢发誓,咱和你往死里磕!!”徐欢暴怒,憋劲喊出话来,就如野兽般哀嚎。 第210章 问话 也难怪徐欢发飙,他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刚和对手照个面,人手就损失掉一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面对这些丢掉的性命的手足兄弟,那一瞬间,他体会到那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情。 在楼外面老吴率领的几个人,蓦然听到爆炸声,只感觉连大楼的根基都晃了晃,被餐厅这边的惊人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也顾不上其它了,立刻往回跑,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时来新此时也出了厨房,来到外面,和老吴一行人隔了墙根,彼此看不见。对方不知道目标已经来到外面,时来新却是对他们的位置很清楚。 相对于屋里的人,时来新更想先干掉外面的这一队,有他们在放不开手脚。 “雳喇”“雳喇”…… 泡影开始攻击,老吴带领的特工们首度听到这种奇特的音爆声,代价是倒下的两个同伴,都是头颅被打没了。 “有狙击手!”老吴脱口而出地喊道。 “雳喇”“雳喇” 枪声继续不停歇地响起,老吴身边的人逐一被点名,转眼间就剩下他一个人。 免遭狙击手荼毒的办法只有很好地隐蔽自己、尽量减少暴露的面积,老吴已经算是很机警,一路滚滚爬爬,狼狈不堪地躲到一辆车的后面,光以战术动作来看绝对是高分。 凭着对同伴中弹的部位推算,他大致感觉到狙击手所处的方位,这车身后面应该就是狙击手的射击死角,在危险当中,短时间里能做到这一步,老吴可谓经验丰富头脑冷静。 在车身后面,老吴喘口气,使劲握了握手里的枪,酝酿着反击。 “砰” 枪声响起,老吴的胸口中弹,子弹却是来自侧面,老吴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往那面看去,见到了目标人物时来新,站在不远处,手里仍端着那杆长长的狙击枪。然后老吴才闭上了眼睛,不知他最后的想法是什么。 外面的枪声徐欢也听到了,密集枪声响过之后,周围又恢复了宁静,这座饭店所建的路旁,本就很荒凉,加上入了夜,连辆经过的车都少,这时所有人都没有响动后,沉寂得有些瘆人。 老吴在外面,他们出事了? 徐欢看了看聚到身边的人,现在能动的都在这里了,连他自己一起才六人。 “老吴,听到回话,老吴,听到回话……” 在对讲机里喊了几回,老吴当然不可能回应他们了。 连徐欢都没有意识到,攻守其实已经易势,困在餐厅里的几人,变成被狩猎的对象。 局面已经被掌握,战斗进入到时来新的节奏里,他反倒不急了。 他看出来点苗头,徐欢这人的身份不一般,看联邦调查局一干特工对他恭敬的架势,应该蛮有地位的,似乎比之前的戈战夫、邢边峰有来头。 他一直对联邦调查局存有疑问。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联邦调查局一直不肯放过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让联邦调查局一直锲而不舍,一任接着一任,都阴魂不散般跟在他身后。 想对付他的人多了,关风是因为刀刀团,拧爷是因为钱,古斯塔夫是为了报复,协会组织是因为古斯塔夫,王家是因为协会组织,军方是因为王家,外界那些大大小小对他满怀恶意的势力是因为詹毅那本贪污笔记,联邦调查局呢? 戈战夫当初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并不能代表联邦调查局。 心中一直带着这个疑问,机缘巧合之下,有如瓮中之鳖的几位联邦调查局特工落在自己手里,其中一位也许是某位大员,正好借机一解心中困惑。 餐厅里的徐欢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这个地方已成险地不可久留。他朝着剩下的几位手下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一齐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你们最好留在餐厅里。” 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正是时来新在隔空喊话。 但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徐欢领着手下回头就往话音传来的方向一阵乱枪,身影继续加速,往着大门跑去。 看来只有用枪说话了。 “雳喇” 徐欢身边的一个特工脑袋开花,扑倒在行进的路上,众人赶紧各自闪避,找个地方猫下来,先保住性命再说。 “狙击之神……这就是狙击之神。”徐欢躲在墙角里喃喃自语,在报告里一再提到的音爆声,原来就是这个,真是好特别呀。 “这就好,不听我的话,后果很严重。”时来新就像平常说话一样,并不用太使劲,在安静的环境里听来,就如同人站在面前一般。 “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叫戚朱虎,供职于联邦调查局……” “我不是问你。”一名特工主动自报家门,被时来新打断了。 徐欢心里叹口气,短短的十分钟,自己一伙人就从执法者变成了阶下囚,生死已操于人手。 “我是徐欢。” “职务。” “联邦调查局总署国家安全行动部部长兼宁越行署负责人。” “到这里的任务。” “抓捕逃犯时来新。” “罪名。” “故意杀人、对社会造成重大危害。” “有什么证据,我杀过谁?” “联邦调查局不是负责寻找证据的部门。” “哈。”真是太精辟了,他们的确不需要证据,时来新怒极而笑。 “你们对我这么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 “我们对你不感兴趣,你是个麻烦,我刚才说过,你对社会有重大的威胁,每位执法人员都不会放过你……”徐欢的气势仍是不弱,说着说着词锋竟犀利起来,上位者当惯了,像是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一个意外打断了他。 “雳喇”,泡影的音爆再度响起,又有一名特工中枪,从掩体中歪倒下来,头颅不见了,血沿着地板在流淌。其实他已经躲得很好,但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时来新一点也不懂得审问话术,对上徐欢这种专业人士,就是一只彻底的菜鸟,没有可比性,照正常走大概率问不出什么来,因此他只有用上了杀戮手段,以徐欢手下的性命做筹码。 第211章 阴私 徐欢怒形于色:“卑鄙,太卑鄙了!” “你们做的事就很高尚吗?”时来新说完,接着又是“雳喇”一声,徐欢身后的一位特工中枪。 “马上回答,而且要想好。” “不,你……好,我说,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时来新感觉,好像开始接近真相了。 “什么东西?” “詹毅保险箱里的东西。” 时来新有些明白了,詹毅的保险箱里除了账本,就是两段视频,一段是詹毅上司的办公室激情片段,另一段则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杀人记录。 难道是这一段? “你现在可以到网上搜一下,关键字是民主党侯铎。” 时来新沉默下来,开始用手机搜索这段关键字。 才录入这段文字,搜索引擎就列出了大量的相关信息,有着“民主党西盛省长候选人侯铎”的字眼,点开其中一段视频新闻,标题是“侯铎竞选巡回演讲精彩片段”。 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在镜头前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在进行演讲。在镜头前,这位叫侯铎的候选人表现从容不迫,用他的语言调动着观众的情绪,人们跟随着他的节奏、不由自主地欢呼喊叫,他的一个眼神、一句幽默,都能获得观众发自内心的回应,现场气氛热的不得了。 时来新却是越看心中的寒意更甚一分,因为这人他见过,他就是那个在视频里给受害者的脸上盖上枕头,直到受害人窒息死亡的那个凶手。 他居然是省长候选人?! 时来新震惊得一时不知要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网上关于侯铎的字眼仍在眼前晃动,“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的最年轻的省长”、“顺利赢得党内候选人资格”、“危急时刻接棒却用奇迹回报民主党的信任”等等。 再翻下来,他找到的东西更多,原来受害人也是民主党省长候选人,叫胡文标,年纪比侯铎大上不少,与侯铎一起组合参加省竞选,侯铎是他的副手,资格比侯铎老,党内地位比侯铎高,他才是正牌的候选人,他带着侯铎出道。 没想到在竞选前夕,胡文标突发心脏病去世,侯铎临危受命,担负起竞选的大任,而且表现出色,胜算颇大,可谓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明星,将来前途无量。 知道真相的时来新才明白,那所谓的心脏病意外,其实是出狗屁倒灶、男女三角关系大戏。演绎出来就是,胡文标与自己下属侯铎的女人出轨,饥不择食得可以,毫不客气把窝边草给吃了,也不知这种秘密关系维持了多久。总之,侯铎长期是胡文标的助手,表面上胡文标对他也不错,一手将他带到助理省长候选人的位置,眼看着也有一番功业了。 只是这时胡文标与侯铎女人的奸情突然被侯铎发现,光看视频猜不出来他是早就知道呢,还是才撞破,时来新估计是前者居多,他看其脸上情绪是愤怒的成分居多,意外吃惊倒是没多少,然后怒而杀人。 也许这种愤怒夹杂有许多其它的因素,一方面可能是长期隐忍积蓄下来的爆发,另一方面,这种隐私暴露出来,双方就不好再维持往日局面,彼此顾忌难以继续相处,胡文标很有可能会把侯铎踢走,与其被剥夺,不如取而代之。 冷静分析下来,也是有可能的。这种复杂的政治动物,时来新真没办法看清楚他们的心思,只像看到脏东西一样恶心。 时来新懊恼,他早该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里每日疲于奔命,关于竞选的新闻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自然就错过了这个唾手可得、解开心中疑团的机会。 面对将来的一位省最高长官有可能是一位杀人犯的事实,这个世界正如时来新猜想的那样黑暗,尽管他总在希望,那不是真的。 徐欢紧张地思考着,时来新始终还是着了他的道,被他反侦查成功。 此前联邦调查局还只是怀疑詹毅手里有那个视频,现在徐欢可以肯定,时来新看过这个视频,也就是说视频在他手里,这是个很有价值的情报。 过去为了保证秘密的不被扩散,在没有具体视频的下落时,局座的态度是宁枉勿纵,所有可疑的都要扼杀在萌芽状态,不得已而为之,当然不是最稳妥的方法。 现在通过徐欢的一番试探,基本可以弄清楚,视频最终着落在时来新身上,这件事情就可以接近收尾了。局座在临出发前的耳提面命,有一半是为了此事。 局座的嘱托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要考虑自己脱身的问题了。 时来新也料想不到,徐欢这种老牌特工的中枢神经是如此坚韧,到了如此不利情况下,还在为自身的任务谋算。 徐欢这个时候忽然动了,他站起身,抬手举枪朝着身前不同方向扣动扳机,“砰”“砰”,两声枪响过后,他仅剩的两名手下倒在血泊之中,至死闹也不明白,上司为何突然反水,向着自己人开枪。 面对着意外的一幕,时来新也愣了,惊诧过后才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有些秘密只有少数人可以掌握,他们可惜了,运气不好。” “杀了我岂不是处理得更干净吗?” “是的,只是我们办不到。”徐欢说的是老实话,由不得时来新不信。 “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完就该送我上路啦?” “我想不出其它的处置办法。”时来新还真有这个打算。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我给你说话的时间。”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哦,继续说。” “既然杀不了你,我们就合作。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包括你的女儿,无论你想去哪里,当然,也可以给你一笔钱。条件是把那个视频交出来,以后永远不要再提起。” “你们就这么信得过我?”时来新对这些人一点信任感也没有,徐欢要谈,姑且给他个机会听听而已。 第212章 破绽 “为了保证你能够履行承诺,我们可以这么办,你的女儿身体急需要手术治疗,这事就由我们来负责,我保证用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方案,让她彻底康复。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既然是自己人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也可以不加入,只要保守秘密,你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五年以后,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再送你女儿回到你身边。” 时来新心里跟明镜似的,真是笑话,说算了就算了?联邦调查局的人在自己手上都不知折损了多少。女儿交到他们手上,自己的生死行动完全被操控在这些人手里,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即使留下一条命,也就像夜壶一样,需要就拿来用一把,不需要就扔到一旁,恐怕生不如死。 这家伙老奸巨猾,都这样了还想着翻盘倒算,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你以为我会傻到同意这种条件吗,你想多了,还是实际点,想想用什么来打动我,留下你的一条性命吧。” “你觉得这不够吗?那我再加点价码。你有一位红颜知己现在在兰芳港,我的人已经找到她了,你认为加上她够不够?” 他们居然找到了瑞芬! 时来新心里咯噔一声,无法再淡定,语气急切:“不可能,你们找不到她。” “你可以打个电话,去证实一下。” 时来新翻电话本的手都急切得出现操作错误,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早就存好的号码,他也从未打过,他跟瑞芬约定好,这个号码只有在最危急时候才会启用。 电话拨出,时来新心里喊,快接快接,但提示音响了一下又一下,都没有被接通,他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电话不依不饶地响了很久后,才有一个男声接了电话。 “喂。” “你是什么人!”时来新几乎是用吼的。 “啪”电话被挂掉。 徐欢也想抹一把额上的冷汗。在邢边峰那里得到瑞芬这个线索之后,他直觉大有可为,他相信,奥里国绝不是瑞芬的目的地,她去哪儿其实不难猜,昆昊人会不知道兰芳港?奥里国和兰芳港就连在一起,有熟悉的昆昊人社会,良好的环境,宽裕的生活水平,奥里国完全不能比,不去才是奇怪。 他马上就动用了联邦调查局在海外的力量,在兰芳港其实一直都有联邦调查局的据点,这就不是邢边峰的那个层面可以知道的。而且作为一个世界性重要的金融及自由贸易区,调查局在兰芳港方面隐藏的力量绝对不弱。 时间非常仓促,他把任务下达之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去过问,幸好在兰芳港的人手能力超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瑞芬的居所。去将她秘密控制的命令才发出没多久,他也不知道成功没有,为了保命,急切间当作一张牌打出去,纯粹就是赌上一把,万幸这事成了。 他又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他感觉到主动权再次回到了手中,从时来新的反应看来,瑞芬对于他很重要,在他心中的份量越重便越好拿捏。 “相信我,我的条件你可要听好……啊!” 徐欢正要开始自己的攻心战,哪知道刚要张口,眼前蓝光一闪,整个人如被闪电击中,全身心地陷入麻痹的状态,瞬间失去知觉。是时来新这货行事没有任何顾忌,不走寻常路,根本就不容他口出威胁之言,先拿下他再说,让泡影把他电翻在当地。 时来新走进餐厅,餐厅里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粗略检查过一遍,只有徐欢一个活人了,使时来新意外的,是原来那几位在餐厅用餐的客人,竟然也殒命当场,他们也没有被爆炸直接波及,应该是能够活下来的。 仔细看过,这几人身上都是中了枪后被夺去性命的,泡影看得分明,只有一人被误伤过。毫无疑问,他们被灭了口。没有活口,自然就不会有误伤这回事,往时来新身上栽赃就是,这伙人的行事看得他心里直冒寒气。想起徐欢一点不犹豫地枪杀同袍,他只有感叹这些人实在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人一样狠。 因此他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对联邦调查局这群狼有任何幻想,半分妥协都不能有,就算他们用瑞芬来要挟,也不可以屈服,只要有所让步,自己完蛋不说,瑞芬也活不下来。 野兽是不会有底线的。 来到徐欢身边,时来新担心自己重蹈覆辙,吸取王超身上给的教训,把徐欢里里外外搜一个遍。 徐欢作为联邦调查局的高层,身上自然不缺一些精密电子的设备,设计得很小巧,他搞不清楚那是干什么用的,自然按照最稳妥的方法处理,将之砸个粉碎后冲进下水道里。 在徐欢的衣服里,时来新还找到了他的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居然还在录音,这家伙真是鸡贼,把跟自己的对话录下来,找个机会一按键就可以发出去,这里发生的事情就通知到联邦调查局的人了。 面对这些混老了的专业人士,时来新觉得自己真不够看,每每被人算计,不定在哪里就会露出破绽,要不然也不会被人赶得像条丧家之犬,无处安身。 接着就是他最讨厌的活计,给徐欢剥光猪搜身,平心而论他宁愿给徐欢一枪,一了百了,不用这样强忍着厌恶的情绪给一个男人摸索全身,眼下为了瑞芬的安全——忍了。 更不爽的事情发生了,给徐欢检查到半路,徐欢居然醒了。清醒后的他,第一反应是受辱后的惊叫,双手捂住要害,眼神像极了害怕被糟蹋的妇人,想反抗又无力的那种。 时来新后悔对他电得轻了。 好不容易检查完,让徐欢自己穿上衣服,然后再把他的手脚捆扎起来。经过刚才那一出,徐欢老实多了,像只小鸡似的任时来新摆弄。 这家饭店也不能久留了,既然已经暴露,就不需要再拘泥于隐藏前进路线了。 时来新决定尽快到达环沟。 第213章 哭吧 在出发前时来新联络了安华玉,告知安华玉瑞芬在兰芳港遇险的事情,把安华玉吓出一身冷汗,表示万想不到那边会出问题,他会马上安排人去解救。 时来新托请他先把瑞芬现在的状况弄清楚,如果确实在危险中,没有把握就先别着急救人,自己手上有他们的顶头上司,互相都是投鼠忌器,瑞芬还能暂时保得安全。 不过这样一来,徐欢这个累赘就不是一下子能甩掉了,时来新的逃亡路上只能一直带着他。 这方面的事情,时来新是仔细思量过的,他不知道安华玉的人在兰芳港的实力怎样,够不够和联邦调查局掰手腕,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妄的估计上,说实在的,他对安华玉也没有足够的信任,更谈不上信心。 目前他比较有数的是安华玉的身份,安华玉很可能是昆北的人,也只有他们有动机来主动帮助自己,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大概还有些价值吧,对于这些,双方都没有说破。 有价值就好,这样他才可以安心接受来自昆北的帮助,他仍旧不喜欢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 如果从眼前的泥潭中脱身之后,他更倾向于自己去兰芳港解救瑞芬。 要离开了,车是现成的,就用徐欢他们那辆涂了供电公司标志的车。过去摆弄过王超,有经验,时来新现在很熟练地就把徐欢绑在副驾驶座位上,女儿还是小心地放在后座,包裹着的防弹衣不会离开她的身上。 从这里出发到环沟,中间有数十公里的距离,一个小时足够了。 路上已经没有路灯,只靠车头大灯照明,在这种低等级公路行驶,路况又不熟悉,车速提不上来。幸好种了路边树,涂成白色的树身,让眼睛更容易辨认到路面。 隆冬将要过去,冻得硬实的路面多了一点点湿润,走起来不再那么尘土飞扬。 除了车灯照射到的范围,视线里的其它地方都藏在黑暗当中,只在远远距离外,偶尔会有几点灯光,太过单调安静的环境,让时来新都有些犯困,手中只是机械地转动方向盘,整个人木木的,仿佛身在半梦半醒之间。 徐欢被绑着动也不能动,时来新并没有堵上他的嘴,他也不愿意说话,一直沉默着。 开了长长的一段路后,时来新忽然听到身边副驾驶座上传来“嘶嘶”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发出来的,他侧过头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借着外面景物的反光,他看见在徐欢的喉咙上有一把锋利的小刀,缓缓在喉结下面一点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当即顺着划痕留下来,徐欢非常惊恐,面部肌肉扭曲着,想喊却又喊不出的样子。 而握刀的手来自后座,手很小,但握得很用力,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关节都紧绷到发白,手的主人不是静雪还有谁? 时来新看得愣住了,有好几秒钟的时间,脑子都是空白的,他不知要给出什么反应来好。 静雪还是人小力弱,还要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尽管很努力,手上的刀子无论如何再也割不进去,只是使得徐欢喉咙上的血不断地流,情状十分可怖。 时来新将车靠近路边停下来,打开车门,离开驾驶座,走到后面,这时静雪已经扔开了手里的刀,瞪大眼睛看着走来的时来新,小胸脯急剧起伏着。 时来新从车门里把她抱起来,她很抗拒,双手不断在挣脱,时来新不敢用力,只是顺着女儿的劲,任由她在怀里扭动着身体。 把女儿轻轻放到车尾箱上,怕她着凉,又在上面铺了一件衣服,女儿依旧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看着女儿暴露在寒风当中弱小身躯,必须双手撑着身躯才能在尾箱盖上坐住,同时上身佝偻着,仿佛在风中摆动的树枝…… 时来新不禁鼻中一酸,泪水模糊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他才有些艰难地道:“小雪,爸爸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过得很苦,甚至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好,但是相信我,这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一切是暂时的,很快,我就会把你送出去,去把身上的伤治好。到时候,你又可以上学了,可以到处玩儿,我再把你外公、外婆接来,我们一起住……” “我不要跟你说话!我要妈妈,可是妈妈永远也回不来了,妈妈是被你连累的,外公、外婆也是,还有我也是。”说这话的时候,静雪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来,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凄厉,“我不要理你,我恨你。那些都是害死妈妈的人,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杀杀杀,一个都不留!“ 静雪在连吐“杀“字的时候,小脸上居然露出一点狰狞。 面对着女儿,时来新已经悲伤得不能自已,喉咙里哽咽,只有上前紧紧抱住女儿,感觉到女儿在怀里不断地挣扎,他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下来,只是不断地重复“会好起来的”“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车子在路上重新行驶起来,车厢里陷入沉闷,没有一点声音。 时来新的心情很沉重。刚才他蓦然醒觉,他在女儿的面前杀的人太多了,一切都发生得不知不觉,在枪战里、在不顾一切的逃生路上,此前根本没有意识到,醒悟时却是晚了。 文慧的死在女儿的心中已经埋下仇恨的种子。 这颗种子是世间许多阴暗、罪恶、卑劣的恶行在女孩心中的投影,女孩长大,这颗种子便也会随着成长,搞不好女儿的一生都将生活在黑暗之中。 偏生女儿又有自己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父亲,在她面前生动演示了剥夺一个生命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而且他举世皆敌,惶惶不可终日,只有杀戮才能使自己苟延残喘,绝对是个坏榜样。父女俩不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生存,女孩的观念被扭曲,生出今天这种举动并不奇怪。 社会环境和自己给出的这种不言之教,才是最深刻的教育,从此女儿再也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样成长。 懊恼、悲伤、愤懑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时来新心头如巨浪一般翻滚着。 第214章 汇合 思潮起伏间,一股暴虐的杀意在时来新体内透出,斜眼看了下徐欢,“正是因为有这些人”,都该清除个干干净净,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后者被简单处理过伤口,正是有些惊魂未定,读出这一眼里明显不怀好意,心里再度打鼓,望天保佑这对奇葩父女不要又出什么幺蛾子。 幸好时来新看一眼后又转回去想事情,没做出什么举动。 时来新又开始畅想起到哪儿给女儿找个最好的大夫,要最出名的,一个不够,必须是专家会诊,几位顶尖的医生开会,拿出一个最适合的方案,一个专家主刀,一位从旁辅助,还有一位监督整个方案的执行。 不知不觉间,时来新把给女儿治伤看作是人生最重大的目标之一。 然而眼前路远夜长,怎地过了这关?想到这里他轻叹口气,回到和女儿相处这个难题上。接回女儿后,女儿跟他说的话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句,这还要算上刚才在路边的一幕。 是的,的确是自己连累的文慧,账没法记到死人关风的头上,女儿的伤,岳父岳母的出事,连锁反应的第一个环节就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没有刀刀团,没有洛雯,没有招惹贪官詹毅等等,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但是换个角度一想,如果没有刀刀团,也不会遇到文慧,没有关风的迫害,也许就没有泡影的出世,没有泡影不会招惹贪官,但可能随后被关风冤死,一切都无从谈起,今日的烦恼反而是一种幸运。 不对,时来新甩甩头,这种“假如”的想法迹近进入魔障,在一连串的假设条件下,才可能不发生的事情,那它就必然发生。 谁都希望有平静安详的生活,却在拥有它的时候毫无感觉,哀叹日子平淡,需要有目标,自问我的理想在哪儿丢了。 人都有些贱骨头。 悲天悯人,自怜自伤,自怨自艾,其实都是一种信号,不满于现状,但又无力去改变之。如果放在电脑里,这坨就是病毒,既占内存,又拖慢速度,读之又不知所云,理应查杀。 父女关系的问题,只有寄希望于时间,时间可以让女孩成熟,成熟到真正换一个角度去读懂这件难事儿,其余的强求不来。 时来新最重要的事情,是守护女儿的成长。 他胸中意气稍平。路旁的指示牌已经出现环沟县城的字样,还有两公里,这一路开得真慢,用了两个小时。 这道路开始有了路灯,往前再走一段,环沟县城的一片建筑出现在眼前,不过时间比较晚了,灯光稀稀落落。 前面路旁有一个加油站,通宵营业,倒是灯火通明。时来新没急着过去,缓缓让车子溜在路旁,并不完全停下,大灯闪了八下再八下。 数十息后,从加油站倒出来一辆国产轿车,让时来新很清楚就看到了车牌,车牌和安华玉说的对上了。其实时来新早就让泡影看过,心中有数,做个样子而已。 时来新迎上去,两辆车在阴暗处汇合停下,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身着风衣,似乎怕时来新看不清自己,故意用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火光照亮了来人的面容,是名留着短发的汉子,相貌粗豪。 他叼着烟狠吸一口,看着走下车的时来新,微微一笑,伸出手掌,两人握在一起。 “温健林。” “时来新。” “按照安先生和你说的,我们一起去六横浦。” “我这边抓到一个联邦调查局的部长,正不知道如何处理,还要请教你们。” 温健林借着微弱的光看看副驾驶座上的徐欢,若有所思,道:“这人是个麻烦,不过还是有些价值的,继续带上他?”安华玉向他提前说过这事儿,对徐欢还是有打算的。 “这方面你们是专业,我急需想知道的是兰芳港那面的具体情况,我的人在他手上。” “明白,一个联邦调查局的部长,身上总有些秘密的,交给我吧。” “我们还需要换辆车。” “已经准备了。” 两人各自上车,一先一后继续往前。没有进入环沟县城,而是绕城而过,接着走了一段乡间的路,来到一片野外的鱼塘,鱼塘边孤零零建着一个竹木结构的窝棚,棚外面有一盏电灯,光线暗淡,勉强提供了一个夜间辨识的位置。 鱼塘里的水不多,看来是被暂时弃置的。车子来到窝棚前停下,才见到这里早已停了一辆皮卡。温健林把车钥匙抛给时来新,然后从副驾驶座上揪起徐欢,把他拖进了窝棚。 时来新抱着女儿上了皮卡,打着火试了试车,他蛮喜欢这种车子,皮实耐用,不是那种薄壳的轿车可比,而且适合多种地形,宽敞、舒适度相当高。 这时从窝棚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是粗重的呻吟声,在夜里听起来有些瘆人。时来新怕吓到女儿,把车子开远一点,将车窗都升了起来。 这番拷问费了一些时间,前后花了一个小时,温健林才从窝棚出来,手上的徐欢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似的,软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温健林向时来新点点头,说兰芳港的情况问出来了,于是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原来联邦调查局在兰芳港有个联络点,本身具备一定的实力,借助他们在兰芳港多年积蓄下来的人脉、资源,迅速就锁定了瑞芬的位置,昨天徐欢才特地派出一组人员乘飞机过去,与当地的行动人员一起,找到瑞芬的住处,没费什么劲儿把瑞芬控制在手里。 根据制订好的计划,抓捕行动结束以后,此刻联邦调查局的人应该正躲藏在专门安排的安全屋里看守着瑞芬,等待下一步的命令,瑞芬暂时没有危险。 至于从徐欢嘴里问出来的其它消息,时来新没有兴趣要知道。 两人即刻把情报发给安华玉,安华玉很快确认收到,还叮嘱时来新赶紧出发来六横浦,因为刚收到消息,军方那边正有所行动,具体目的还未能知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怕迟则生变。 第215章 分开 此间事情已了,马上要出发,温健林负责清楚痕迹,他把时来新开来的那辆有供电公司标志的车辆沉到了鱼塘里,这样一时半会就不可能被发现。 时来新在旁边看着,也真体会到什么是专业特工,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处处都给敌人留下线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怨不得处处被追打。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各开一辆车,徐欢则是上了温健林的车,摸着黑连夜赶往六横浦。 环沟到六横浦有一百一十公里。从时来新走出白夷山区,曲曲折折走了个半圆形状,但从距离上看从来没有缩短多少。 这条路线并不算好走,有几段还是穿过田野间的小路,路况较差,保守估计需要三个小时。但从环沟出发后没有多久,时来新就发现往六横浦方向的路都出现了状况。 从先一步出发的泡影的视野里,他看到了必经之路上设置有路卡,而且不止一处,如果绕走其它的路,结果仍是一样,那里同样有相当密度的卡站。 时来新终于确认,前往六横浦的意图已经被对方识破,实际情况可能稍好一点,敌人并没有完全确定在某一个点,只预计到一个大概的区域。 他即刻给温健林打信号,两人再度停下来。获悉了时来新的消息,温健林并没有问时来新情报的来源,因为他知道时来新有自己的渠道。 走到这里回头似乎已经不可能,错过了六横浦的出逃机会,接下来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还有瑞芬等着他去解救,因此,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听到时来新硬闯的想法,温健林表现得有些兴奋,搓着手掌问:“那位狙击之神还在吗?他是要出手了吧!” 狙击之神是什么人?时来新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号,而且还和自己很有关系的感觉。 现在情报界都已经闹翻天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宁越发生的事情,“狙击之神”的大名不断被传播,与一件件他缔造的神奇战绩一起,被各国的情报部门获知。安华玉这边当然也是知道的,而且距离这么近,了解更多的细节,感受只会更加强烈,受这场造神运动的影响最深。 温健林这一层的特工,尤为佩服这种实战出来的高手,不免心中都有些向往,见到时来新的时候,觉得普通人一个,无甚惊人之处,身边也没能见到那位狙击之神,心中是有些失望的,碍于纪律没有表露出来。 现在见到时来新的不解,温健林一想也对,外面虽然沸反盈天,时来新一路基本与世隔绝,极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些议论,不知道也是正常。当下就给时来新简单讲述了一下,时来新才恍然,原来泡影不知不觉间混出这么一个名号,简直比自己都要出名。 这样也好,虚构出“狙击之神”这等人物,许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就此说通了,这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想不到被外界脑补出来了。 时来新绝对乐见其成,现在省心多了。 他马上顺着温健林的思路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就在附近。” 接着他把思虑再三的方案对温健林说了。闯关的事情就交给时来新,徐欢就放在他的车上,吸引对方的所有火力,同时让对方多少有些顾忌。 女儿则交给温健林照顾,远远跟在后面留在安全地带,在清除掉在障碍的前提下,伺机冲出去,先一步到达六横浦,没有机会就远远跟着,慢慢混过去,保证安全第一。 时来新考虑的因素比较多。首先他不愿意温健林为他过于犯险,说到底这是他自己惹的麻烦,让对方冲在前面他过意不去,而且暴力突击还是自己去比较有把握。 把女儿交给温健林,他是万分不舍,但女儿跟着自己上战场这类事情,还是能免则免,过去是没有办法。虽然对温健林的信任还未曾建立起来,但在这种情况下,难有再完美的方案,反正泡影有超大的控制范围,女儿会始终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当然这些他不会跟温健林明说。 再三叮咛过要小心,才把女儿交给温健林,后者知道这种托付的重量,非常郑重地接过。 将徐欢绑好在皮卡的副驾驶座上,眼睛蒙上,嘴巴里塞上东西,准备出发了。女儿在离开时来新的怀抱时,露出一点惶惑,但见时来新依依不舍地看过来,又把脸撇开一边,不看他。 皮卡率先冲出了公路,温健林则仍留在原地等待。 时来新往前开了不到十公里,就快要来到第一个路障关卡。 这个关卡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设置的,调集过来不少人手,有超过二十名行动人员,路障也做得很坚固,路障旁停着四五辆车子,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给过往的车辆通过,每次只够一辆车行驶。 借助泡影仔细观察过他们的装备,全部使用自动步枪,有两人使用狙击枪,短武器基本人手一把,配备了若干战术手榴弹,居然还有一具肩扛式单兵火箭筒。 看这配备,直接上战场都可以了。 时来新远远地就把车停下,避免落入对方的视线范围,把徐欢一个人留在车上,时来新自己则下了车。把怀里的女儿交出去后,他有种放开了手脚的感觉,肩膀上的伤痛感已经不强烈,在好转当中,不会太碍事儿。 他依旧把大包的子弹背好,手枪别在后腰,手里仍是端着狙击枪,轻轻地从路边起伏的土丘向关卡靠近。由于距离比较远,他一直没有被发现,但到了离关卡两公里左右的地方,便没有了像样的遮蔽物,关卡里的人凭肉眼就可以看见他。 时来新有听过突击手这种角色,大概知道是干什么的,他现在的战斗方式与突击手很相似,区别在于他使用的是狙击枪,进行的是超远距离突击。 这只能是独属于他个人的战斗方式,威力相当惊人。 他具有突击手普遍缺少的精准度,跟优秀的狙击手等量齐观,又同时具备突击手的输出密度,而且是超远程,敌人打不着他,他还可以不停地移动,随时改变着射击的线路,瓦解敌人的隐蔽防守。 第216章 突击 诸多因素合在一起,时来新就是一种不讲理的存在。 首先打响战斗的是泡影,对方的两名狙击手必须第一时间清除。 “雳喇”“雳喇”,泡影的两声音爆响过后,两名手持狙击枪的狙击手阵亡,两具滚落到地上的尸体,向队友发出了敌袭的警示。 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时来新的攻势立刻就衔接上。 “砰砰砰砰……”,时来新的快速连狙手法此刻正好用上,与其他突击手不同的是,他是横移走位并不急于突进纵深,踏着扇面弧形线路,这样不会太快接触到对方的密集射程圈,相反能够把狙击枪的射程优势一直保持住。 时来新快速连狙的准头一点不差,这得益于他恐怖的体能,依靠手部的力量就可以稳稳控制住沉重的狙击枪,克服掉后坐力。 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就把十发子弹完全发射出去,随手把弹夹换掉,也不用喘口气就接着继续射击。他没有使用那些加料的弹夹,二十发、三十发的,他觉得十发缓一缓是最好的节奏,可以把卡弹、枪管过热的风险降到最低,也给身体一个调整的时间,这样才能保持高强度作战的可持续性。 他的第一波攻击,除去那两名狙击手的尸体,在泡影的视野里,他明确地看到有六个人倒在地上。百分之六十的命中率,他自己觉得满意了,殊不知这个数据拿出去要把人吓住的。 隔着两公里进行攻击的突击手,命中率堪比狙击手,而狙击手是瞄一个打一枪累积出来的,他是一波就取得的战绩。 他估计接下来不会有这样的命中概率了,第一波是出其不意,敌人有了准备小心隐蔽后,就很难再取得这种成果。 果然,第二个弹夹发射完,地上只增加了三人。两波合计算起来,有一半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被消灭。 时来新继续走位,路边的野地还是蛮宽阔的,对方为了免遭暗算,特地选了这块开阔地设卡,倒是也方便了时来新的移动。通过走位,他可以射击的角度更大,对方的人根据射击线路计算躲避的位置,这下子又暴露出来。 此时离攻击开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凌厉的攻击使关卡里的人只能隐蔽求活,先保住自身的安全再说,有零星地朝外面开枪的,都是乱打一通,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现场的指挥者正在跟同伴喊话,要求各下里稳住不要慌张,但这时第三波的攻击又至,子弹在现场呼啸,到枪声暂歇,当场又损失掉一个人。时来新却不满意,都藏得太好了,十发子弹只能干掉一个。 恐怖的杀伤压制得对方不敢冒头,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处于被动。 一直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对方的指挥者冒险在掩体中将头探出去一点点,想要观察敌人的情况,照理说这种细小的角度,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时来新有泡影充当他的观察视野,对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近距离地掌握。 那位指挥者刚有一点的动静,时来新就察觉,手里狙击枪本能一般寻踪射击,他直接跳过瞄准的环节,完全凭着脑海中的画面计算角度,依靠感觉移动枪口扣动扳机。 “砰”,那位指挥者的帽子被打飞,当即吓得他亡魂大冒,冷汗湿透了背部。 这次冒险他只获得了看一眼的机会,他看见了移动中时来新,还有那超远的射击距离。 要还击还是得靠狙击枪。 他下达命令,“六号,用狙击枪还击。” 狙击手被击毙后,他们所持有的那杆枪掉落在地上,暴露在敌人的射击角度里,去捡枪有一定的风险,不过军令如山,那位六号只得想办法完成任务。 他用了一个标准的战术动作,就地匍匐前进,行动相当迅速,他本离狙击枪的地点也不远,只用了数息的功夫就伸手摸到了枪身。 接下来他打算做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身体翻滚,刚好转一周,趁势将身体调整为持枪瞄准姿势,连消带打,如果角度好的马上就可以发枪还击。 他的意识比身体快,大脑指挥身体翻滚,身体就如实执行,但在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大脑就失去了意识。 战友都看到,他的头颅没有了。“雳喇”,枪声过后,六号的身体依然在做动作,一周翻转过来,无头身体摆出持枪向前的姿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方还有一位狙击手!那突击手没有这样的射击角度,在场的人马上有了判断。 如果是这样形势将更加严峻。 在场这队人马都是跟随徐欢从首都空降过来的,要执行的任务简单明确,“解决目标人物时来新”,但相关信息却很少,大家都看过他的照片,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是他的女儿。 其它信息却有些语焉不详,只约略提到,可能有一位身为狙击枪手的同伴。 数小时前,所有行动单位都收到了通报,徐欢部长失去联络,他有可能和时来新在一起,让大家注意,要保证徐部长的安全。 为了有充足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行动单位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合并,减少游弋巡查的行动,改为在各关键路段设立关卡,检查从外部进入江堰、丹阳、六横浦三地的车辆,时来新必然会进入这些区域。 眼前这一支行动队,可以说运气很好,也可以说很不幸,第一个直面了时来新的攻击。 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听说“狙击之神”传说的机会,此时他们肯定了狙击手的存在之后,又是一惊,他们才发现己方在不知不觉中,大多数人都暴露在狙击手的枪口之下。 “马上移动换位!”,众人立刻调整隐蔽的位置,但是这又造成有部分人落入了时来新的射击角度,使不停移动中的时来新其视线里获得新的目标。 “砰砰砰……”,带着时来新独特节奏的快速连狙再现,一旦发动就连绵不绝,如同一曲杀戮之神的礼赞,伴随着鲜血和生命的逝去。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在这一波又倒下去三人。 第217章 搅乱 “各单位注意,我们在七十六号区域遇袭,目标人物时来新出现,出现很大的伤亡,现在请求支援……” 直到这个时候,为首的那位联邦调查局特工,向其他队伍发出了警讯和求援。 呼叫完毕,他清点一下人数,队伍里仅余下六人,真是前所未有的惨败。本该是以众凌寡的剧本,演绎成面对猛虎的羊群,数量再多也是菜,不断地减员,落得一筹莫展。 几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心里都有些慌乱。局面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几人进退不得,想要拼命都难有机会,好在有多年的训练和部门身份带来的傲骄,保住了一些基本盘,没在压力之下崩溃。 稍稍喘息了一阵儿,时来新的数轮攻击也让他们熟悉了节奏,领头的特工不断在心中默数着读秒,伸出一只手掌,久经配合的同伴马上领会他的意图:只要他的手握成拳头,就是一起进行攻击的时机。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搏,与其憋屈地等死,不若拼死出击,几人心意相通,都是豁出去了,情景有些悲壮。 可惜,时来新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毫无情趣地打破了某种叙事角度的美感。 “雳喇”,在几人已经听熟的音爆声中,头领和几位逝去的同伴一样,头颅没有了,血液四溅,身体依然站立,手中的拳头刚想要握紧。 时来新本尊的攻击无缝衔接,来得疾风骤雨一般狂暴,展现出较前更快上半分的手速。这时,几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还沉浸在上一刻的惊愣中。 几人接二连三地倒地,面容上还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十发枪声响过之后,场中只余下一位幸运儿还能站着。 幸存下来的这位特工,心中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眼见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他的心里只有绝望,每一秒钟都在增添一分,直到枪声沉寂下来,战场只剩下同伴的尸体,这种情绪却仍在累加。 最终他无法承受了,有些疯狂地大喊一声,一下跳出掩体,持枪横扫当场,也许在他心中敌人就在那里。他的枪口不断喷出火舌,脸上表情扭曲,向着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作最后的宣战。 “砰”,时来新没有动用泡影,用手中的狙击枪做个了结。那位特工眉心中央出现一个血洞,他静止下来,如同忽然醒悟,又仿佛卸下重担,仰后倒在地上。 接下来是时来新收割现场的时间,这回同时出现了几样他感兴趣的东西,单兵肩扛式导弹、战术手榴弹、对讲机。 确认过战场上的尸体,时来新把皮卡开过来,准备提走这几样战利品。 副驾驶座上的徐欢把眼睛瞪得像车灯一样大,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他每一个都熟悉,都是曾经并肩战斗的,他随时可以牺牲他们,但并不代表着对他们没有感情。 联邦调查局上下与时来新之间真个是血债累累!眼前又要添上一笔新的。 徐欢原本有些沮丧、疲惫的眼底,忽然又燃起火苗,偷看一眼在忙碌的时来新后,随即收敛起来。 时来新拿到车上的每样东西都不会用,肩扛式导弹和战术手榴弹他拍照上传到“爱国者家园”,向网友求教,而那个对讲机则放弃了,居然是个加密型的。 他给温健林打了个电话,让他继续隐藏,先不忙开动。 方才让泡影探查了上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得回的结果不容乐观。 也许在白天都不会有晚上此刻的方便,那时候车来车往,有很多藏在关键地点的敌人不容易被发现,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公路网上的所有节点都被一览无余,那些位置上的人车聚集,灯光的晃动,再明显不过地展现在眼前。 读取着脑海里的这幅画面,上面已然关卡节点密布,他越看越是觉得,这是一片精心织就的蜘蛛网,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即使再强壮的猎物,到了这层层叠叠的网中,不论如何挣扎,打破多少层网,最终都会力竭而亡。 如果自己一路这么莽下去,下场就是那只猎物,被包裹在网里,活活累死。 明知道是条死路,当然不能仍往里走。他心中模糊地有个想法,他曾经看过一部战争电影,电影里叙述了一位元帅面对强大的敌人,把手头上的部队化整为零,打散组建上千支分队,名为千队大战,和敌人绞在一起,犬牙交错,局面乱成一锅粥,元帅趁乱指挥部队将敌人分割包围,围点打援,最终取得胜利。 时来新的目光就落在围点打援四个字上面。 他也想要把局面搅乱,不乱他何来机会?把敌人扯动出来,这张网就会出现漏洞,为温健林创造出通过的机会。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把敌人最大限度地打疼。 刚才清除的关卡,只是节点之一,此刻其它的节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正在作出反应。透过泡影的视线,他看到十几公里外的一个节点有开拔的迹象,那也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他们正遗弃掉路障等杂物,发动汽车往出事的地点出发,在公路上形成一列车队。 行驶中的车队是最脆弱的时候,他最喜欢面对的敌情之一,更方便于他一口口吃掉。 他选择了一处狭窄的路段,路旁有一个地势拱起的土坷垃,算是不错的制高点,他决定在此地打伏击。 时间很紧迫,时来新把车藏好,徒步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那车队就出现在了公路的另一头,多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车队行进速度非常快,一行共有五辆车。也许是着急于救援遇袭的同袍,他们风驰电掣般来到土坷垃下面,在国内自己的地盘上作战,没有太高的警觉性,对于前面这种明显不利的地形,并未引起车上人员足够的重视。 首先攻击的是泡影。他与泡影进行了分工,泡影瞄准的是首车的司机,本尊则是瞄准二号车的司机,同时激发,然后本尊负责清扫首车、二号车余下的目标,泡影狙杀后面三辆车的人员。 第218章 分心 “雳喇”“砰”,两种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首车毫无悬念,司机突然爆头,失去控制的汽车直冲向路边,撞到路边的大石头才止住了去势,这一下撞得相当猛烈,发出“嘭”的闷响,车头几乎都要散架了,车厢里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 负责二号车的时来新也顺利取得了战果,司机被击毙,这辆车运气要差点,往前疾冲的时候,右边车轮碾上了路边半个车轮高的一块石头,整辆车侧翻在地,车身在地上还往前滑动了几米,难听的摩擦声刺激着人们的耳膜。 时来新见到这种情形,马上改变作战计划,优先攻击后面的三辆车。 前面两辆车出事后,三号车只来得及急刹住车身,震惊仍未过去之际,针对他们的攻击马上降临了。 “雳喇”,司机同样是爆头的遭遇,完成这次狙击后,泡影越过这个目标,继续瞄准四号车,余下车里的几个人就留给本尊。 时来新同时一心二用对精准度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泡影控制上,本尊的攻击就绵软下来。他对着三号车快速连狙,将整个弹夹在很短时间内打空,车身上留下多个弹洞,但确认击中的只有一个人。 那边的泡影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保持了一贯的水准,四号车司机被击中,轮到五号车的时候,车上的人都已全员下车,对方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实际上从开始攻击到现在,时来新轮番攻击几辆车,总用时不过一分多钟。 到这个时候,时来新也有些手忙脚乱。眼见着五号车上的人马上要散开,他控制着泡影顺手狙掉一个后,泡影需要补充子弹了。 在让泡影补充子弹的当口,他优先攻击五号车下来的几人,他认为这几人的威胁最大,要把他们先清除掉后,再腾出手来对付其它车上逃脱的。 “砰砰砰……” 狭窄的战场上始终响彻着这单调的枪声,这支狙击枪一旦发声,便如台风扫过一般,有把目标砸个稀烂的架势。 五号车下来的几名联邦调查局特工刚从车上脱身,就劈头盖脸地遇上了快速连狙的攻击,一轮下来,杀的他们连气都喘不过来。 这一轮他们又倒下了两个人。 不过经验丰富的特工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被动挨打之后,终于发现了一线机会:对方的攻击有明显的间隙。 他们当中头脑清醒的有默数过,十发,没错,对方用的是十发弹夹,他换弹夹的时候就是最佳的反击时机。与此同时,其他车上仍活着的同伴已经从车上离开,有人得了余裕,还有机会向各处的人打手势,相互联络起来。 时来新现在很忙,眼里的目标突然变得非常多,对方活下来的人都已经下车散开,找到掩体各自隐蔽下来,酝酿着反击。 他现在居高临下拥有地利,也不急着转移,泡影已经补给好重新上岗,它此刻来到了时来新攻击角度的反方向,自以为隐蔽好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全部在它眼里,一览无余。 有了泡影的补充视觉,时来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他改变了攻击节奏,不再使用快速连狙手法,老老实实地瞄准射击,隔一阵打一枪,风格大变,但更显得刁钻,使对手一下子摸不着头脑,还是保存好自己再说,更加用力地缩避 但不论他们躲得再怎么好,不知为何,总会被对方抓到机会,不时传来一声枪响,己方必然有人被击中,一条性命被带走,像是被锋利的小刀凌迟的感觉。 与时来新正面对阵的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无力感,被对方强大的攻击力威慑自觉心寒,想拼命又看不到对方在哪儿,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对方掌握,局势完全被别人摆布,性命任他予取予求,感到极端的憋屈。最后无法在沉默中爆 发,只有在沉默中死亡。 此时此刻,相同的遭遇在这支联邦调查局队伍面前再度演绎。 他们是有反击的想法,无奈一个个同伴被子弹点名,那个间歇的机会再也没有出现,显然对方提前换了弹夹。 没有其他途径,只有用伤亡来换机会了。 联邦调查局一方剩下来七八个人,很有默契地在同一时间露头,往时来新所处的高点射击,这一轮射击相当疯狂,他们有拼完枪里所有子弹的打算,而时来新的位置他们通过计算弹道,还是掌握得很准确的。 一时间,众人枪里的子弹汇聚成一场金属风暴,横卷过时来新埋伏的土坷垃高处,把冻得颇为结实的厚土都削去一层。 处于风暴中心的时来新却提前躲开了,拥有战场上帝视觉的他,自然占尽先机,这种对拼他当然拼不起,先避其锋芒再说。 联邦调查局的一众特工打了一轮,打得很顺手,虽然没有看见时来新,但心气上来了,当中有一人性起,干脆跳出掩体,一边射击一边朝高处发起冲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跳出来要冲击敌人。 敌人自己从掩体里出来,这样的目标太好抓了。其实在泡影补充子弹回到战场起,时来新就完全掌握了战场全局,失去泡影支持的时刻才是他真正的虚弱期,对方并没有抓住战机。 现在时来新是有意减少泡影的参与,让自己好好练练技能,学会独自应付战斗,不能老是依靠泡影。 见到对方都发起冲锋了,他可不想冒风险,彻底隐蔽起来,让泡影来解决战斗。 “雳喇”—— 先发起冲锋的勇士先一步倒在地上。 其他人没有为此有任何反应,仍旧往前冲,狭路相逢勇者胜,牺牲在所难免,队友用生命挣回来的机会,更要好好把握。 “雳喇”“雳喇”“雳喇”…… 但其后的发展让冲锋状态的诸人胆寒,随着不间断的枪声,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下,对方弹无虚发,有横扫现场一切生命的势头。 还要继续冲吗? 第219章 堵路 还要继续吗? 剩下的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只要有了这个想法,勇气就变得不值钱,人就会向着退缩的方向滑落。 队伍里有个人就地卧倒,他清醒了,害怕了,于是遵循着内心的呼唤,躺倒以躲避在头上打转的死神。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在短短几息时间内,现场再无站立的人,有的是被击倒,剩下的是自动卧倒。 时来新给泡影留了一颗子弹,他想自己解决剩下的人。 现场还有三个活着的。 时来新换了个位置射击,那几人卧倒的地方并不足以给他们提供掩护。 “砰”“砰”“砰”,时来新终结了这场战斗。 回到车上,他补水同时休息了一下,泡影继续在高空中监视下面广大的区域。 这场战斗也被其他队伍获悉,距离最近的一支,已经开始往这边靠拢。 时来新再度出发,但这次他的目的不是要去攻击他们。 皮卡一直往前行驶,他没有开太快,控制着车速,终于在一处道路交错的十字路口遇上了这支车队,完成了这次刻意制造的“意外”相遇。 早有准备的他,将狙击枪架到副驾驶座的车窗上,完全不去理会坐在座位上的徐欢,以及他送上的疑惧眼神,待到目力所及处,对方的车头大灯出现在眼里时,一波快速连狙发出,把为首的一辆车打得翻倒在地。 待到确认对方发现了自己,收回狙击枪,然后一踩油门,上了那条交错而过的公路,把这支混乱中的车队抛在身后。根本就无暇留意到面孔离狙击枪只有十几公分远的徐欢,五官被面门前的枪身震得要错位,血丝从眼睛里渗出来,情状实在有些惨。 时来新需要牢牢吸住对手的注意力,营造出一个被后面追兵紧咬不放的局面,以便引来更多的敌人集中力量围追堵截,这样才有可能大范围地调动敌人的力量,然后扯出空挡来,给女儿留一条安全通往六横浦的通道。 他现在去的方向是丹扬,这个地点应该可以迷惑住对手,并且很可能早在对手的怀疑名单中。 在一片广阔的公路网中*玩追逐的游戏,非常需要有空中的支持,时来新一直在留意无人机的踪迹,让他意外的是,联邦调查局竟然没有使用这件利器,回想一下,这样的状况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这说明,对方已经察觉到,空中隐藏着一件专门猎杀无人机的武器。因此联邦调查局的人才会放弃这种空中的侦察,派出大量乔装打扮的人员。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从“狙击之神”的说法,到对手对作战方式的改变,泡影已经被有心人所注意,所幸它太过匪夷所思,暂时不会有被看穿的风险,但远期来说,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 就目前来看,整块区域的参与者只有时来新是开地图的,就是实实在在的优势,这片道路交通发达、水网遍布的平原上,有足够时来新腾挪的空间。 在路上跑了一个小时之后,他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有五六支车队汇集在一起,在其它路上想要分进合击的则更多。 他不时会遇上挡在前进道路上的堵截队伍,都被他提前一步改道避过。敌人实在太多,不断有其他的势力在加入,车辆当中出现一些警车的身影。 追猎的人群围拢过来,原本开阔的路网,此刻也开始变得拥挤,时来新的倒后镜里看到的是一片闪烁的灯河,非常壮观。 在这种情形下,可供他走避的空间将会越来越小,逐渐地他已经没有拘泥于原来迷惑性的方向,基本上有路就走,无暇顾及选择哪个方向更合理。 几乎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被时来新吸引走,这个代价是值得的,温健林已经可以出发开往六横浦,一路非常顺畅。 见目的达成,他开始考虑自己如何脱身了。 他已经把皮卡开得飞快,但单凭车速很难将后面的尾巴甩脱,为此他有新的计划。 他进了另一条公路,方向和丹扬完全相反,面前的这个区域他用泡影探查过一遍,地形刚好合用。 公路走完一段以后,前面会经过一条小河,河面不宽大概只有四到五米,车辆来到这里必须经由一道路桥过河,除去这道桥,其它过河的位置就要到二十公里开外才有,算是一条交通要道。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依旧呈蜂拥之势,他突然换了这个方向,就如开了新图,是对方完全意想不到的路线,基本上没有布置现成的力量来堵截,追兵急切间只有紧咬住追赶,以至于出现了一些混乱。 时来新在路桥上急驶而过后,泡影骤然降低高度,俯视着下面的路桥,接下来他准备打一波以便封锁这条要道。 两分钟后,后面追兵汇集成的车龙到达桥头,车龙的龙头部位刚要驶上路桥,此时泡影突然发动,“雳喇”一声,为首车辆的前轮胎被击中,急速行驶中车身无端突然失控,司机踩下急刹也没有用,汽车在桥上急打了几个滚,碰到石砌的桥栏上才止住。 在对首车成功狙击后,泡影还接连击中了第二辆、第三辆车,都打在轮胎上,两辆车都步上了首车的后尘,不但翻倒在地还发生了激烈的相互碰撞,最终挤撞到一块儿难分彼此,车上的人员也凶多吉少。 这起袭击引发的意外堵塞了整条路面,后面来的车辆纷纷猛刹住车,还好勉强停住,没有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但去路已被断掉,光是急得跳脚也没有用。 后面的追兵暂时被挡住,时来新趁着这个机会急往前赶。 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加油站,这里就是他的目标。 时来新把皮卡停在了一个油表前,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徐欢,后者折腾了半夜,神色既疲惫又戒惧,发现时来新在看他,连忙把眼光躲到别处。 第220章 布置 时来新下了车,才见到负责加油的工人慢悠悠走过来,还打着哈欠。 “加满吗?” “嗯。” 时来新打量一下加油站内部,大品牌的连锁加油站,占地面积大,光是油表就有好几十个,连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都有,正值深更半夜,里外只有时来新这么一个客人。 他走到正端着油枪的工人跟前,指指停在一个角落里的摩托车, “那是你的车吗?” “是我的,怎么啦?” “卖给我了,多少钱。” “不卖……哟……”,脱口而出拒绝不卖后,加油工人才猛然看清楚了来人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杆枪,原本有的一些睡意全消,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这车我要了。”时来新懒得啰嗦,扔给加油工人一叠钞票。 加油工人手脚僵硬地搂住钞票,哆嗦着说:“钥匙……还…还在……车上。” “叫上你们的人都离开吧,待会这里要不安全了。” 醒过味来的加油工人如蒙大赦,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往收银柜那边跑,经过皮卡时多看了一眼,见到里面的副驾驶座上还绑着一个人,吓得赶紧低头不敢看,继续闷头跑。 他跑进了玻璃门,没多久,拉着一个女人出来,身上穿着一样的制服,脸带惊慌,两人用了最快的速度,要离时来新这瘟神远远的,生怕这人改主意,绕了个大圈儿跑出加油站,很快就跑远了。 见人都走光了,时来新开始计划中的布置。 他先取出那具单兵肩扛式导弹。起初他把事情想简单了,这具导弹的使用并不容易。在网上安华玉已经把导弹的使用说明发过来。正常来说了解这些操作说明后,还必须经过一定的训练,职业军人才有把握拿着它上战场,不然发射出去容易,要击中目标就很难说。但现在的情形是,他不可能进行实际操作练习,连长篇的说明书都没有时间去看。 战术手榴弹的使用倒是非常简单,图文并茂,就几个步骤,时来新看两遍就学会了。 他打算把导弹用在这里,当作引爆装置使,而这大油库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大炸弹。 他在加油站里走了走,最终选定了油库的输入端。其实加油站的油库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储油罐,输出装置就是那些油表下面的油泵。 加油站属于高度危险区域,为免出现险情,加油站的安全设计都比较严格,有不少的安全隔离设备,把危险程度减到最低,想要把加油站点着不是那么容易,虽然这里贴着不少严禁烟火的标识。 能把油表箱点着,不等于可以把储油罐炸掉。尤其是这种大品牌的连锁加油站,在安全方案上应该是下足了功夫。 给地下储油罐注油的输入装置,就是整个安全方案的弱点,当然,这里也有好几道的安全开关,但奈何时来新要使用的是爆炸力很强的导弹战斗部,足够把这些都炸开。 把单兵导弹固定好,把弹头战斗部对准输入阀门和油管的连接点,打开导弹保险,让导弹处于待激发状态,最后激发的工作就交给泡影了。 把这一切安排好也花了不少的时间,他脑海的画面中已经看到,追兵们把桥上挡路的坏车推进了河里,把道路清理开来。堵在路上一段时间的车辆,早就等得不耐烦,待道路通车,迫不及待就开动,此刻来势汹汹、正奔向他所在的加油站方位。 他回皮卡上取了东西,顺手往徐欢嘴里塞进一块破布,徐欢眼睛上蒙着布,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一定是充满恨意吧。他下车时还不忘关上车门。 背好身上的大包,时来新上了摩托车。这是辆外国货,一个比较出名的厂牌,动力强劲,七八成新,看来那加油站工人还是位玩家,当初也没细看,钱给少了点。 “洞洞洞”,发动机运行音厚重澎湃,载着时来新绝尘而去。 五分钟后,后面追逐时来新的车队终于追上来了。这支车队的车辆很多,成分也很复杂,最初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后来加进来不少其他方面的人,有宁越警方的、也有王家的武装人员,他们本来是在丹扬、江堰一带游弋,时来新在这一大片区域里造出的动静太大,把他们扯了进来。 一路增员,致使这支车队庞大臃肿,共计有上百辆车,从龙头一眼看不到龙尾,延伸开去差不多有两公里。人车很多,但效率并不高,加上指挥不统一,互相碍事的情况有不少,要是能够合理调配,早容不得时来新跑得如此轻松。 当然,这些人的想法也很不统一。联邦调查局的人最急迫,他们连总指挥都丢了,按照局里的家法,这可是一桩了不得的大错,搞不好多年都难以翻身,所以他们最积极,总是冲在最前面。 警方的人都是付跑的手下,他们的顾忌最多,不敢随便开枪,不能把车开的太快,怕误伤无辜,社会影响过于负面。而且这批人都见识过“狙击之神”的厉害,冲在前面的肯定死的最快,“狙击之神”的子弹从未有人能够逃脱过,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得很,自然是惜命为先,太危险的事情不到前面,反正有的是人。 王家的人最少,纪律也最散漫。王家的武装人员其来源是家族企业旗下的安保公司,也有承接外界的业务,但最主要的是负责家族的安保工作,性质和私兵差不多,纪律性和忠诚度则可想而知。 在追捕时来新的初期,王家的人员经历过重大的伤亡,地铁车辆维修厂的守护力量,都是出自于安保公司,结果一个都回不来。接着是在宁越市建业装饰材料市场,上百人包围时来新,一样落得伤亡惨重,时来新安然脱身,那个地方成为“狙击之神”传奇的起点,王家的人扮演的是背景板的角色。 最终王超的性命还是没有保住,王家的这家安保公司以其无能被传为一个笑话,连王家的脸上都挂不住,估计在这次事了以后,会有后续的整顿和重组。 第221章 烈焰 在这种氛围下,这群武装人员不可能再有多少士气,说不定都在想着怎么找下家。遇上行动出工不出力,远远缩在后面,车队里从后面数起来,都是他们的车。有战斗放几记冷枪敲敲边鼓,有他们没他们一个样,这些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大部队来到加油站附近,远处看过去,加油站灯火通明,时来新那辆皮卡大喇喇地停在当眼处,好像在专门等候他们到来的样子。 “不寻常呀。” 大家都提起了十倍的小心,不约而同开始慢驶。 隔着还有半个街区,车队的龙头就停下来,不敢再往前去。现在联邦调查局为首的人,是徐欢的副手朱觉司,徐欢失陷敌手后他就自然补位,成为行动队的最高领导。 他带着人下车,所有人都散开,各自找地方隐蔽瞄准。 他自己取出望远镜了望过去,透过皮卡的车窗他只看到一个人,五花大绑,蒙着眼,轮廓却看着很熟悉,不是徐欢是谁? 时来新呢? 望远镜的焦点不断游走,从车身到加油站的前前后后,再到小超市里面,朱觉司再也找不着半个人影。 他一挥手,联邦调查局的人手马上分成若干个小队,迅速把各个道口封锁,围绕这块中心,把整个加油站区域包围起来。他没去管那些警方和王家的人,只当他们是来凑热闹的。 关键是要找到时来新,不然没有谁会认为靠近加油站是个好主意。见不到时来新,可能还有一位“狙击之神”窥伺在侧,这就意味着谁先动手谁就可能遭殃,谁来做这个小白鼠? 其他两方的人马上躲远点,用行动表态,绝不做这个出头鸟。 朱觉司自然也不会指望他们,包围布置好之后,他试探着先把一个小队派了出去。 现在跟过来的人手基本上都是从首都带来的,他们尚未有机会接触到“狙击之神”的传说,更没和时来新直接战斗过,一直都是在撵着他跑,因此也不会有多少畏惧,既然上头指派了,作为纪律部队哪怕有危险也是要上的。 他们在实际行动中也是非常谨慎,没有轻易地就靠近那辆皮卡,即使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上面那人就是他们的头。 先把四周仔细搜过一遍,特别是各个加油表箱,都知道这些设备出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各处都没有发现异常,小队才开始走近皮卡。围着皮卡走了几圈,车底下小心地搜过,没有危险一切正常。接着是解决车门的问题,谁知道车门上会不会绑着一个炸弹。 他们隔着车窗仔细看了好多回,没有发现类似存在的装置,便派出一个人,身上穿着臃肿厚重的防爆服,走上前去开车门。 结果车门顺利打开,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站在远处一直紧盯住这里的朱觉司,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命令其他小队进去协助。 身穿防爆服的队员没有直接去动徐欢的身体,先把他的全身也搜寻过一遍,确定没有危险,才将他的蒙眼布和嘴里的破布摘取。 徐欢眼睛能看、嘴巴能说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大喊出声,可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极其嘶哑,以致于一旁的人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都在茫然中,他也很着急,浑身上下都在扭动着,头不停撞击着椅背。 朱觉司快步赶上来,顶头上司被解救出来,当然第一时间要争取好好表现一下。 他凑过脑袋去听,以他对徐欢的熟悉,终于勉强从徐欢的嘴里听出来,“你说什么……有…危险……?!” 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时正在加油站深处搜寻的一个小队,也发现了输油阀上的装置。 “啊?这不是导弹吗!” “这有炸弹,立即撤离,立即撤离!!” 在他们发出警告的同时,在摩托车上的时来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控制留在加油站高空的泡影,瞄准着拌在导弹扳机上的一个大螺帽,激发出子弹。 “雳喇” 子弹准确击中螺帽,螺帽被猛烈的撞击击飞出去,同时触动了导弹发射按钮,导弹点火激发,尾部喷出橙色火焰,白色烟雾腾起,弹体瞬间飞出,弹头撞击到近在咫尺的输油阀门,“轰”,加油站的这个角落发生强烈的爆炸。 虽然加油站输油装置的安全性达到标准,有水泥构成的保护层,阀门的钢材也厚达两公分,但这种单兵导弹是可以正面击穿坦克装甲的,轻易就把阀门撕裂,金属射流带着火焰进入管道,接触到里面蕴满的油料,油料当即被点燃,短时间传递至整个储油罐,油料分子结构被破坏,释放出巨大的能量,需要百倍千倍的空间来容纳,这些膨胀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产生可怕的巨大爆炸,加厚的储油罐钢板和数米厚的水泥层在它面前异常脆弱。 联邦调查局的人们在刚意识到危险时,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爆炸就发生了。 “轰”—— 强光在他们的脚底下透出,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在爆炸直接影响区域以外的人,都是眼前一黑,在那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加油站的整块地面在剧震下被推离到半空,包括地面上的一切人和物事,接着地面解体裂成大大小小无数块,让地底的大火球有机会腾升上来,烈焰当即充斥着一整片空间,焚尽一切。 爆炸对人们的伤害其实只是持续了一秒,炽热高温、爆炸引起的剧烈空气震荡、横飞的碎片转眼就过去了,现场却很难再剩下些什么。 即使在数十公里以外,人们都可以清晰目睹这个巨大火球升上半空的景象,包裹着浓浓的黑烟,照亮了半边夜空,红彤彤有如炼狱之火来到人间。 回看此刻的加油站地块,已让人完全认不出来,入眼一片焦土狼藉,上面的所有建筑化为乌有,到处散落着一些肢体和残铁,从什物堆里依然蒸腾出高温。 联邦调查局进入加油站的几个小队,被葬送在爆炸现场,靠得比较近的人员也受到波及,死伤无算。 第222章 军区1 付标和他的部队离爆炸现场只有六十公里左右。 临时军营驻扎在潘家集一片荒废的农田中,简单竖起了营帐。军营里集结了从白夷山转进而来的特战大队,连同那批步兵战车,避开无法穿行的山区,也千辛万苦绕道来到这里。 潘家集是一个小镇子,经济欠发达,物产也稀少,人口外流严重,丢荒了大片的失耕地,规模再大的部队都可以容纳得下,任由部队从容作营地之选。不便处是这里找不到足够几百号人的粮秣补给,还要费不少时间从数十公里外的城镇调集。 潘家集是白夷山前出后最近的休整地点,扼守着前往六横浦的理想路线——隆白公路,这条公路是附近区域中建造等级最高的,能够承受得起沉重的步兵战车碾压。沿着公路走,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大部队就可以到达六横浦,也是付标部选择这里的最大原因。 在潘家集停留的意义,就是要对准六横浦。 其实付标部当中有资格知道完整作战计划的人员,不免有部分对王之风的推断有微词,认为这里面有主观臆断之嫌,但付标还是决定在此基础上作一次冒险,对不理解的声音不做理会。 来到潘家集后,部队反而稳定下来,着实休整了数十个小时,并不急于继续推进,付标甚至下命令在营地里平整出一块直升机停机坪,勉强可以降落一架运输直升机,看上去有将这里作为前进基地的打算。 付跑也有不少疑问,趁着刚驻扎到潘家集事情不多,他和王之风之间进行了一次谈话。 “有些事情我搞不明白,问父亲,但他却让我来问你,真让我糊涂了。” “也许是他希望你获得寻找答案的这份过程吧,又或者,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跟在他那儿听到的不同,因为我不是主官,无需忌讳什么。” “这个道理我懂,就像我念书的时候,有些题目明明可以从父亲处得到答案,我却宁愿舍近求远回学校问老师。” “是的,我理解,父母身上获得教育远比不上社会给的教训深刻。” “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好吧,我就是要请教你,你是根据什么判断六横浦就是时来新的目的地呢?” “隆江防线在这一带其实是三个部队防区的衔接部位,三个部队分别是一零六独立旅,三十二师,还有就是第三集团军直属炮兵旅和七十一防空团的混编部队。” “这样的设置在外界看来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这种有些重复的设置容易造成多头管理,好像谁都能管,实际上容易形成谁都不管的局面。” “不过老实说,这样的布局是军区有意为之。”说到这里王之风翻开地图,给付跑指点着上面的位置。 “隆江防线一直存在着一条与昆北秘密勾连的地下通道,据可靠情报分析,这条通道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但传闻很多,却从未被证实。它究竟在哪里?联邦调查局为了找到它追踪多年,他们应该最有发言权。他们曾经的怀疑对象不少,换了一茬又一茬,几乎把隆江防线翻了一遍,结果仍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虽然没有最终调查出来,但被他们画圈圈最多的地方,相信还是包括丹扬、江堰、六横浦在内的这一整块区域。说实在的,其实这个区域也不大,但为什么联邦调查局就是拿它没有办法呢?” “是因为幕后的势力太大?”付跑插了一句。 王之风看了他一眼,这个问句去掉过程直奔结果,代表他真的不知道。 “何止势力大,他们是对上了整个隆江军区。” 付跑张大了嘴巴。 “有些话不能从你父亲嘴里出来,我同样也不敢说。到了这里我倒要问问你,怎样看待隆江军区和隆江防线的关系?” “关系?隆江防线全部由隆江军区负责,也可以说隆江军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隆江防线。” “你说的对,隆江军区的组建就是因为要构筑隆江防线,并为之而存在。联邦在建国之初,并没有分什么军区,为了维持昆北和南昊隔江对峙的局面,艾瑞肯国主导了这个历史事件。因为当时昆昊的分裂是世界上两大国家阵营的焦点所在,是冲突的中心,有演变成世界大战的可能,为避免激化矛盾,使所有参与国家陷入战火,核心领导国家艾瑞肯与对方领头的纳西亚国进行了不为外界所知的磋商,最终确定了这条防线,也保证了近百年的和平。” “隆江防线在组成的时候,许多国家都是出了大力的,出钱、出装备、出技术,连战区参谋部也是有多国的将领参与。那时候南昊联邦还弱、很落后,只能出人,对岸比我们也好不了多少,最终结果两岸新政权用昆昊人的性命为世界的强权国家,动员准备着一场战争。” “但同时南昊和昆北在有意无意之间利用这种南北对峙的格局,换来了外界的资源,稳固了自身的政治地位和施政的合法性,迅速恢复了社会的发展。而且战争到最后都没有发生,两岸利用这种无中生有的机遇,争取到了有利发展的环境,迅速在几十年中恢复了元气。隆江防线的重要性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话又说回来,当年隆江军区建立时,艾瑞肯国对四大家族怀有一定的戒心,或许是出于制衡的目的,军区所吸纳的人员,都避开了四大家族的核心军事力量,以北方军阀撤退过来的残部为主体,再揉合一些地方势力和建国前的小军阀,四大家族能插手的地方不多,也决定了隆江军区以及隆江防线的特殊性,从刚诞生的时候就没有四大家族的烙印,这种势力在南昊是很少见的。” “开国之后将近百年,到今天,四大家族不断往隆江军区掺沙子,隆江军区的局面也变得复杂和微妙,谁也不敢说哪一方是完全没有家族势力渗透影响,但四大家族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有哪一个隆江军区势力完全听命于己。” 第223章 军区2 说到这里,王之风深深看了一眼付跑,后者正专心聆听着。 “国际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大阵营相互敌视、颠覆、竞争、渗透,阵营内部也出现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不过隆江两岸百万陈兵的态势没有变,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打响过一枪。艾瑞肯国对南昊联邦的控制力一直是在下降当中,以致于近十年来,他们真正在隆江防区能插手的地方不多,主要集中在情报共享和装备技术的提供上。” “而在对岸,昆北的变化更大,七十年前,昆北当局与国家阵营中的大腿那西亚国闹翻,双方势同水火,几乎要兵戎相见,从此昆北走上了自主发展的道路,与艾瑞肯国关系有所缓和,那西亚也担心昆北彻底倒向对立面,不敢逼迫过甚,大家勉强维持一个面上光的外部姿态,实际上继续同床异梦。” “不过我们又不得不赞赏昆北方面,一连出了几位卓越的领导人,把国家带到了一个大国的位置,工业力量和军事实力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举足轻重了,而这些成就竟是在世界超级势力打压的大势下,于夹缝当中取得,让人叹服。”说到这里王之风脸上不由也带上些敬佩表情。 “咱们南昊也不错,充分发挥了国民优势,经济一直高速发展,增长率多年来都占据着世界首位,在经济方面的实力,让艾瑞肯国也感到深深忌惮,虽然在军事实力方面有比较大的差距,但我们有这么好的基础,只要去除掉一些积弊,斩断国际势力间的掣肘,联邦的真正雄起指日可待。”在说这些的时候王之风明显有点气弱,也许他深知困难实在非常多。 “你现在应该清楚了,隆江军区与隆江防线是有自己独立利益诉求的,它不完全从属于联邦政局,也不会跟着艾瑞肯等国外势力的屁股后面走,当然,外界更加想不到,隆江防线跟对岸的死敌有着某种默契与联系,远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关系,还包括很多你意料不到的方面。” “包括那条地下通道?”付跑插了一句。 “也许吧,”王之风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更加重要的,是你要了解隆江军区真正的治理架构。我猜这也是你父亲,希望你知道的。” 王之风有不少潜台词没有说得太直白,他相信付标是懂的。 自古以来,凡是国家控制力弱的军队,都会滋生出两个问题,一曰拥兵自重,二曰养寇自重,两者必居其一,或两者兼而有之。隆江防线这个联邦内部的另类,从出生就是野孩子,被四大家族为首的、代表主流的政经利益集团排斥在外,政治上没有地位,在军界中被轻视,连每年起码的给养都补不齐,靠自己摸爬滚打着长大,要说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是不可能的。 因此外部环境恶劣的情况下,隆江军区这帮人虽然良莠不齐,来源成分复杂,初创时完全就是个草台班子,却也能紧紧抱团,出人意料地团结。 他们也非常清楚,没有对岸军事力量的存在,就没有他们的兵权与地盘,他们是靠着昆北这个敌人活着的,价值也在这里体现出来。 因此,从隆江防线诞生的第一天起,这种复杂的敌我关系就出现在政治博弈的舞台上。 倚仗着艾瑞肯国政府的特殊考量,隆江军区源源不断获得新的装备,技术与性能的先进性甚至要超过其它军区。他们在自己的地盘里做生意,发展各种经济取得收益,保持军区军力的规模与训练质量,日子一直稳稳当当过下来。 这种不受制约的发展行为,几乎是必然地导致一番乱局,致使隆江军区的辖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各种非法的、地下性质的生意十分兴旺,黄赌毒、各种黑势力横行,社会治安异常败坏,俨然是联邦北部的一个法外之国。 那条传说中的、暗通昆北对岸的秘密通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小道传闻中。如果这条通道真的存在,毫无疑问会为隆江军区的参与者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 这番局面四大家族不会看不见,他们一直不闻不问,在有意无意间纵容着这些事情发生,或许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二十年过去,隆江防线外延区域的一些城市,终于成为世界知名的罪恶之都,每日里都在发生着不知多少不可见光的勾当,抢劫、斗殴、谋杀、火拼不断。终于在一次大规模的黑帮枪战事件过后,有大量无辜平民伤亡,在某些暗示和引导下,各国媒体都对这一恶性事件进行了报道,舆论一片哗然,联邦国内的风向突然转变,各界都在猛烈抨击和质疑,掀起一股要求靖清社会风气的潮流,把这些现象称为北部毒瘤,所有人的目光对对准了这些隆江军区庇护下的城市。 南昊联邦政府决定介入,也可以说四大家族已经等了很久,机会终于来了。 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行动,由副总统、议长、总参谋长、最高司法委员会主席组成的视察组来到隆江军区,同时其它军区所有部队取消休假,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南昊联邦政府向隆江军区的师长以上军官发出临时紧急调令,以总统的名义签署,要求接到调令的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首都最高军事学院参加为期两周的研讨班。 外界不知道在这二十四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有多少媾和、交易与博弈在进行,期间艾瑞肯国总统也派出了特使跟随视察组进入隆江军区,并且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位特使在隆江军区做过些什么,知晓的人并不多,极少数的知情者也是守口如瓶,难得地没有透露出些许来,这段行程被尘封在历史中,也许在秘密档案里会有些记录,在多年以后档案解密,才让后人知道一点零碎,再凭想象拼凑出史实的部分原貌。 第224章 触动 无论人们怎么猜测都好,这趟举世关注的隆江军区视察之旅,结果并不坏。 视察组进入隆江防线的驻军总部后就像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足足有十个小时,普通老百姓、包括那些喊得最起劲的政见分歧人士,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南昊联邦其实已经处于内战的边缘。 十个小时后,视察组再度出现在媒体面前,成员们面带平静的微笑,发言人表示,视察组一切进展顺利,此刻正准备深入基层,了解更多的情况,经初步的摸查,隆江军区各项工作都运转良好,部队的发展建设有条不紊,体现出很好的效率和面貌,让视察组感到满意。 同时,隆江军区所属师级以上军官遵照总统的命令,纷纷暂时移交手头上的工作,一起出发前往首都,参加最高军事学院的研讨班课程。 研讨班的课程结束以后,大部分的军官都返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履职,有一位将军被上调国防部,两位将军以身体健康为由辞去了军职,在很短时间里就办好了移民手续,阖家迁至艾瑞肯居住。 有一位负责内务的中级将领被查出有严重经济问题,直接被联邦调查局在首都拿下,从此就没有了消息,没有被公开庭讯过。直到八年后,经这位将领的家人不依不饶的上诉,最高军事法庭才同意开庭审议这桩案子,但在第一次开庭前,这位将领就因病去世。 首都的高级军事研讨班开课期间,隆江军区进行了有联邦政府、议会、独立大法官、艾瑞肯总统特使监督下的整改,彻底退出了对地方行政事务的干涉,许多与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组织、企业、帮会被切割,只保留下来少数的几家企业。 国防部空降了一位副总参谋长到军区任职,主持一系列的新政,地方上也开始了有力的打黑行动,使治安短时间就呈现出新的面貌。 最高法院设立有时效性的临时审判庭,专门审理相关地区的各种案件,刑事、经济、贪腐等不同性质的诉讼刑狱,多管齐下,终于使隆江防线在平稳中完成了过渡。 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历史,王之风就不会再向付跑多说了。 隆江军区的本土派与相制衡的外来力量共存的局面维持了数十年,互相掺沙子多年,利益关系纠葛繁杂,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虽然有派系的存在,但都面目模糊,连起码的政治立场也很难鲜明区分出来。 外来势力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融入到隆江军区,产生出利益的一致性,成为军区这块招牌下的一支利益集团,早就忘掉了他们前辈来到这里的初衷。 付标是根正苗红的本土派后人,本身有不错的能力,因此受到不少的关照,在隆江军区系统内一帆风顺,稳步升迁,成为少壮派、实权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老一辈的本土派将领对他寄予厚望,这一点,王之风作为参谋部的核心层非常清楚,派他来到付标身边,就有着让他辅助的意思。 当然,本土派内部也是有山头的,王之风就很有必要给付跑解惑。 “话说回来,一零六独立旅、三十二师、军直属炮兵旅和七十一防空团的组成的联队,一共是三支部队,他们的防区天然就重叠在一起,把这一带江防线的内防划归他们共管,不是多头管理,而是为了使这里的管控力度更强。” “一句话,互相监督,重复巡逻,有更多的眼睛在看着,时刻提醒那些使用与庇护地下通道、与对岸有染的人,不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目的不为取缔它,而是让它变得可控。” “通昆北者,三支部队必居其一,”付跑插话,故意试探一句,“你认为是哪一个?” “一零六独立旅的旅长是马开硕,这支部队是老番号了,从建立隆江军区时就有,三十二师也一样的老部队,师长古烈志,军直属炮兵与防空联队比较新,而且有部分技术兵从其它南方部队调过来,你来猜?” “那还用猜吗?你早就盯着六横浦,这是在三十二师的眼皮子底下呀。” “这话我可是不会承认的。” 话说到这一步也该打住了。 如果从派系上说,两人无疑和三十二师更亲近一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作自己人。但两人很清楚,三十二师的古烈志与付标背后的势力,并不是一个山头的,双方的行动与利益并不一致。之所以三部共管,这安排本身就是一种妥协与制衡。 时来新触动了整个隆江军区的神经,使付标部在宁越遭遇重大挫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大家愿不愿意,整个局势的齿轮被转动起来。 时来新来到隆江防线的这一带,很可能就是为了使用那一条传说中的秘密通道,这就注定了付标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的复杂性。阻止是要坚决阻止的,时来新不可能放过,但又要小心翼翼地与真正掌握秘密通道、与对岸有着不寻常关系,隐藏在三十二师背后的势力进行接触。 这种接触没有先例、没有操作手册,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一切皆藏在黑幕之中,不过付标没有选择,还是先展示自己的决心,告诉那些在暗中观察的相关各方,对时来新这个人他势在必得,并不介意为此付出代价。 付标率部驻扎在潘家集,是一步明棋,摆明态度,等待新一轮的博弈结果。 当然,驻地的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面前这块广阔而水网交错的平原,上面发生的星星点点的异常事件,这些情报最后汇集到指挥部的帐幕里,时来新和联邦调查局几天来的交手状况,都被还原出来,呈现在几位决策者的眼里。 首先他们都惊讶于联邦调查局的大手笔,除去已有的人手,他们还空降了一支行动队,人数过两百,还是总部的精兵强将,可见时来新在其心目中的重要性。 PS:写设定很烧脑的,可不是为水字数。 是有些影响阅读体验了,今天加更,补偿大家,下午还有一更。 第225章 阻拦 围绕丹扬、江堰、六横浦外围地区发生了一系列的战斗,都毫不例外被时来新逃脱,而发生战斗的地点,时而在东、时而在北,跳脱得厉害,没有规律可言,光从表面的信息上无法推测出时来新的目的在哪儿。 但越是这样,王之风就越笃定,他的判断没有错,以六横浦为中心画个圆,时来新的出现的地点,都不离这个中心,说明他是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此处,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意图。 接下来的发展远超乎大家的想象,新任的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负责人徐欢失手被时来新擒获,部属们发了疯一般在进行围剿,进展还不得而知。 就在刚才,远方某处发生的一次剧烈爆炸,连地面都感觉到震动,将营地里的人都惊醒了,付标父子、王之风、王健君和一众参谋人员聚集到指挥帐,试图从各种渠道了解爆炸的原委。 这次爆炸的威力有些吓人,在战场上极大当量的炸弹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和平时期发生在国内的腹心地带,本身就是一起很严重的事件。 各种情报也纷纷发送回来,众人才得知爆炸发生在丹扬外围三十公里处,距离潘家集有八十公里,爆炸前发生过一次中等烈度的战斗。 事发在一处加油站,可以确认是油站的油库发生爆炸所造成,具体的伤亡损失还未能获悉。 看完内容简单的情报,付标看看身边的王之风,王之风点点头道:“是时候了,我建议立即开拔。” 付标似乎也下了决心,环视一周身边的属下,慢慢走到地图跟前,有些郑重地说:“现在我命令,全体立即开拔,目标……六横浦!”说完一只手掌张开,覆盖到六横浦的名字上,仿佛要把什么抓在手里。 一声令下之后,整个营地就在深夜中沸腾起来,所有人忙着自己份内的工作,以期尽快完成开拔任务。在很短时间之内,营地上原有的数十顶大型营帐被拆除打包,全部物资装到了车上,原来密匝匝的地方转眼还原成空地。 两个小时后,全体整理停当,直升飞机腾空而起先行出发了,所有机动车分成了几个部分,卡车组成的运输车队先出发,其后是运兵的车队,步兵战车则是辍在后面,跟着指挥部一起出发。 黑暗沉寂的公路热闹起来,各种发动机的轰鸣声扰攘了小半夜,然后点点车灯有序地排布在公路上,一直延伸到很远。 付标在路上时仍不断有情报传来,基本上可以确认,加油站爆炸有重大的伤亡,整个地块被夷为平地,当时追捕时来新的联邦调查局成员,有部分被裹入爆炸当中,有数十人之多,包括一度被时来新挟持的负责人徐欢。 联邦调查局再度产生了一位最短任期的行署负责人,徐欢正式履职才几天,比他的上一任邢边峰还要短,结局与再上一任的戈战夫相同,殉职于任上。 付标不禁有些唏嘘,有种挥之不去的兔死狐悲感。 这时前队突然发回紧急报告,前方出现不明部队,去路被阻塞。 在付标的车队前面,迎头开来一支部队,全部由军用卡车与步兵战车组成,两支有相同军徽的部队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公路地段相遇,各不相让,齐齐停下前进的步伐,机动车发动机都熄了火,双方士兵冷面相向,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付标心里暗道,人也来得太快了一点,这才是刚上路,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他示意王之风先行上前交涉。 吩咐司机到前面去,王之风的车子从后面赶上来。来到两军对峙的地方,他放眼一望,发觉对方部队来的人员和装备比己方多上一些,列队出来的阵势也比较厚实,而且从对方的来路上隐约可以看到,还不断还有车流往这边聚集。 “我们是第七军特战大队的,请问对面的弟兄,你们的番号,烦请你们的主官出来搭话。” 打是肯定打不起来,但堵在路上让部队进退不得,这就很让人难以接受,王之风必须要会会对方。 对面有一辆加装了防护钢板的军用大型越野车从群里开出来,带着几缕黑烟,停在了王之风的车前,有位身穿少校军服的军官跳下车来,手上拉拉军装的下摆,挺挺胸,冲着王之风点点头:“我们是三十二师的巡逻部队,接到警讯,说有一支不明意图的部队正要开到我们的防区,因此特地来这里进行拦截。你说你们是第七军的,那请说说为什么到这里,我先声明,我部并没有在此前接到过任何的通知,如果你们没有正当的理由,而又冒然全副武装开拔到我们的防区,这将是一次非常严重的事件。” “我们特战大队奉命,在白夷山地区对昆北方面潜入我国的武装行动队进行围剿,经过激烈的战斗,有一小部分的残余人员往这边逃窜,我部尾随而至,由于事情紧急,敌情变化很快,没有办法事先知会你们,但军区最高指挥部方面我们是汇报过的,有关的指令应该随后就到。大家都是为了公务,一场误会。刚才我们收到命令,昆北的潜入人员制造了一场骇人听闻的爆炸,其踪迹已经被发现,我部正要赶往剿灭,希望贵部马上让出道路,不要延误了战机。” 王之风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上头给摆了出来,刚好发生了大爆炸,几乎人尽皆知,三十二师的这位少校其实是师长古烈志的副官,此刻也有些作难,但有师长的命令在先,人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去的,也不愿留下话柄,只有用上拖字诀,说道:“我也希望是场误会。照理说在我们的防区,就算是有昆北的潜入人员,也该是由我们来处理,你们进入是违反程序的,所以,除非有上头的命令,不然就真的不好意思,你们得要留在这里了。” 第226章 古城 王之风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多讲无济于事,对方口口声声说这里是防区,三十二师的防区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不过作为区域巡逻却是可以的,对方在打擦边球。 这时候多说倒弱了气势,干脆双手一插,两边就大眼瞪小眼僵持在了公路上。 真正解决问题的钥匙不在这些小兵的身上,而在军区的高层。这条深夜的公路上,指挥车的电波信号异常活跃,付标跟多位军区大佬进行了联络,搅扰了不少人的清梦。 大佬们没得睡,下面的人也就轻松不了,隆江军区的多个办公室再度亮起了灯,各种游说商谈迅速展开。 终于在忙活了两个小时后,付标的系统内步话机响了,传来一把粗犷的嗓音:“付军长,我是古烈志……” …… 时来新驾着摩托车摸着黑狂奔,甚至加油站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他都没有回头瞧一眼。 爆炸的确是厉害,隔得这么老远,震荡的余波还是能够通过空气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升上半空的那个大火球,瞬间把前面十数公里的路况都照得清清楚楚。 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尘土沙砾从空中掉落下来,像下了一场细雨,打在摩托车车身上发出“咯咯啦啦”的声音,他没有戴上头盔,脑袋上头发里被砸中不少。 路旁可见的建筑与民宅中,纷纷亮起了灯,都被这一下震动惊醒,人们在惴惴不安,往着加油站的方向望去,那里早已回复到一片漆黑的状态,如同静卧的黑暗巨兽。 时来新心情有点复杂,不忍回头去看。他亲手缔造了这一幕,虽然并不是第一遭,但感觉仍是非常不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他成不了佛,但也不欲成魔,他只愿、也只能做人,是人就会烦恼不绝。 渐渐远离了加油站区域,那里隐约传来消防车警笛的声音,再远一些,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已经凝固在时间长河中,不在世间留存。 前面还有雄关万道等着他去跨越,他没有精力再去回顾过去发生的事情,过去的对也好、错也好,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聚起全部的能量,迎接下一步的未知。 他加大油门,摩托车向着六横浦方向全速前进。 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让人的头脑清醒不少,泡影依旧在前路上指引着,深夜中的公路网保持着平静,往六横浦方向的路几乎一片坦途。机会真是难得,此前危机重重的路途,经过他一系列的铺垫营造形势,阻碍他的力量随着爆炸为之一空,现在终于被打通。 他决定,如果再遇上阻挠,就正面硬刚,遇神弑神,遇佛杀佛,不让任何人羁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摩托车马力强劲,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仍在公路上奔驰的他,就看到了六横浦古城墙上露出的飞檐,深夜里黑峻峻的,与其它的建筑模糊成一片,只依稀辨认出古拙的轮廓。 如果是白天,人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古体的“六横浦”三个大字,它们被铭刻在那里已经有上千年了。 这里是隆江在省内最大的支流,有六支大小河流汇聚在一起,因而取名六横浦,曾是一处着名的埠口,由于地理位置优越,水文状况稳定,在内航发达的时候是南岸重要的物流中心之一,建城有上千年的历史,市面繁荣,一直延续着发达的商业传统,被誉为依傍在隆江旁的明珠。 但在南北分治的格局形成之后,隆江成为战场的前沿,原本对昆昊内陆腹地极为重要的隆江航运被切断,随隆江蜿蜒两千多公里的江岸地区百业凋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许多原本兴旺的地区彻底萎驰。 六横浦也免不了同样的命运,在失去航运业的支撑后,这座千年古城以惊人的速度衰落,常住人口从巅峰时期的近百万,很快滑落到五十余万,而且人口外迁现象一直延续多年,到目前的二十余万,经济发展几乎一潭死水,与其它的普通城镇相比已经区别不大,只留下显赫千年的历史供后人缅怀。 六横浦古城另一项重要的文化物质遗产,就是那历经数百年建城的高大城墙,到今天也不见得如何颓败,将古旧的城区很好地保护起来,很有些特色,成为一项待开发的旅游资源。 不过在六横浦的年轻一代看来,这几面好城墙更像是监狱的四壁,将城市围拢得要窒息掉,受不了这里的古旧保守氛围,都想方设法要逃离到远方去,去宁越、去首都、去国外,反正不要在古城里呆着。 因此连六横浦古城里的人也认同这种行为,说这城的气运过去了,留不住人,有本事的、有力气蹦跶的年轻人都应该跳出去碰碰运气。 公路的尽头就是那道老城门,城门在建的时候就考虑得很周到,建得特别宽,到今天居然也还够用,两车道的马路直通到城里,两边还能留下窄窄的人行道。 厚重的圆拱顶在头上一晃而过,时来新终于来到这座城市,期间真是好一段波折。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谨慎习惯,早一步就让泡影在古城的上空摸查过几遍,对城内大致的道路与格局基本了然。 当然,来这里他更主要的是为找到女儿,提早获悉她的状况,确定她的安全,结果让他放下心来,安华玉还是值得信任的。 这次他冒了一个很大的险,让女儿离开了自己的保护范围,要不是形势所迫,他绝对不愿意那么干。 进入六横浦以后,城内陌生的道路难不住他,这条路他熟悉过一次,循着安华玉给的地址,摩托车丝毫没有迟疑,沉重有力的引擎声搅动着城内平静的道路,习惯了安逸夜晚的老城居民,沿途不免有些人被这点响动吵醒,爬起来在骂骂咧咧,“搞什么鬼?还让睡觉不!” 第227章 饭店 这座安宁已久的城市,习惯早睡早起生活规律的人们,此时尚不知道,突然在深夜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些什么。 浸泡在平稳生活中太久,有的人甚至可能会希望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时来新在付跑的眼里是灾星级别的,宁越市民最近所经历的、跌宕起伏的生活状态,有大半的原因可以归咎到他的身上,而处于社会上层的精英们,更是冷热自知,他们才是受影响最大的一群。 自带灾厄光环的时来新,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只感身上有些疲乏,而心早就飞到了女儿的身边。 他没有理会那些古旧拗口的路名,古城的道路也简单,基本就是三横四纵,城内的格局被分成一个个方块,就算是陌生过客也基本上没有迷路的可能,只是在城墙根上那一带的建筑群比较复杂,不进去就没事。 安华玉给的位置在城西边的一个街区,只要到了附近,地方就很好找,那家红灯高挂的酒家早就在泡影的眼中。 那是一家极富小城特色的娱乐中心,主功能餐饮和洗浴,也能K歌加跳舞加过夜,二十四小时营业,不论任何时候,只要走进店堂,你能想到的需求基本上都可以得到满足。到了这光景,在古城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还亮着热闹的霓虹灯,“大欢喜饭店”,招牌俗艳却热情。 时来新停下摩托车,心里居然有种到了家的感觉,把车子往路边一靠,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往四周张望一遍,不急不忙走向饭店大门。 好一夜的急赶,到了地方他反倒不着急了。 老城的道路干净不到哪里去,地上结了一些冰渣子,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个其实已经伤痕累累的男人,浑身上下仍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道,雄浑的胸膛依旧挺起,身上的大衣许多地方烂成乱絮,在冷风中飘着。 他不知道已经开了多少枪,杀了多少人,走到这里,他就已经化身血与火了。 红红的灯色,将他也晕染成一片红。他在走进那披下了防风胶片的大门时,肌肉也有些发软,因为他又闻到了生活的烟火气,那暖暖的、慵懒的气息,如同一锅冷掉的麻辣烫,混乱、暧昧、低俗,却是有着无以伦比的感染力。 呼吸着这种气息,过往的生活滋味又再次涌上心头,那些拥有过的,那些失去的,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有那么一刹那,他很希望一直都留在那儿,从没有走过来。 但很快,他就收起心思,把这些甩在脑后,伸手分开门帘,提步走进店堂。 时来新在外面打量店面的时候,店里的人早已也在打量他。 见此人健硕的身形,身着臃肿的棉衣,更显得象山一样厚阔。店堂里迎宾的女人已经受到嘱咐,知道今夜会有一位特殊的来客,心里就有所准备,不时拿眼睛瞄向外头, 听到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终于见着一位深夜孤身旅人出现在路上,不用问,九成是要等的那位。 时来新迎面就见到这位女性咨客,高叉的旗袍红得像新娘,同样猩红的嘴唇此刻带着职业的微笑。 “这位先生,欢迎光临,是吃饭呢还是先泡个澡?”咨客语带热情地问道。 时来新也早知这里是公众场所,这位工作人员一时没法把准她的身份,难说是不是安华玉的人,便说:“我找安先生。” “那里面请。”确定了来人身份,咨客连忙把时来新往里面引,眼睛却有些警惕地来回扫视着外面寂静的街区,不过似乎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或车经过了。 这段时间关于这时来新的传闻很多,更重要的是他通常不会一个人,还有一位神秘人物躲在附近的暗处,此时已经凶名赫赫,安华玉这边的人都多有耳闻,有些好奇是很自然的。 就在时来新进来之后,大欢喜饭店里几个不同的角落投射过来审视的目光,不过都很含蓄,起码没有引起时来新的注意。 咨客大姐领着时来新从大堂边上的一个小门进入,然后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外面是个露天的天井,穿过天井,再走上一道窄窄的楼梯,上到二楼,眼前豁然一亮,是个宽敞的大厅,陈设着些传统的旧式木家具,厅里只坐着几个人。 时来新眼里首先看到的是女儿。她正坐在一张轮椅上,盯住电视机屏幕在看,电视上放着卡通片,看上去精神还好,依旧一言不发的样子,手上还拿着盒牛奶。 边上有个人在陪着她看,正是安华玉。 安华玉留了胡子,下巴和上嘴唇一圈胡须茬子,外形上有不少的变化,原来的那种身为知识份子的儒雅被洗去,多了干练与沉稳,眼里精光四射,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学校老师是职业伪装,估计现在早就辞掉了,无需再装下去。 “你总算是到了,”安华玉站起来,满脸带笑,“静雪知道你要到,都不肯睡觉了,特意等着你。” 时来新二话不说,赶紧上前两步把女儿抱进怀里,不打算再松手了,女儿却少有的乖顺,并没有表现出疏离来。 他心里不禁暗喜,略有种苦心终被体谅的快意。接着他就近找张椅子靠坐下去,整个人才从紧绷状态中渐渐放松下来,从鼻孔里长长舒出一口气,身上的煞气压下去,人味儿回来了。 “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安老师还是其他什么。”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旧日的亲切感仍在,时来新别的都先不提了,有些打趣地问道。 “那只是为了隐藏身份的需要,我本名叫冯开诺,隶属于昆北统工部,在宁北这一带有些年头了,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过去的安华玉,也就是现在的冯开诺也很干脆,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相信时来新不会猜不到,只是大家默契地不提而已,为了下一步的合作更顺利,坦诚一些更好。 第228章 会面 时来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摇了一下,道:“你们已经出手帮助过我好几次了,一直没有机会致谢,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时来新对昆北并没有多少真正的了解,生活在南昊联邦的人,不免会受到些政治舆论宣传的影响,接触到的消息都是负面的为主,不过,就以冯开诺做事给他留下的印象,观感还是不错的,可见那些媒体上有意识洗脑和引导的言论大多信不得。 情况也是明摆的,自己受过对方的帮助,这个人情怎么也要还回去,看得出来对方也有需要到自己的地方,至于如何合作,他没有多少概念,就等着冯开诺开口。 “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再商量。眼下更重要的是,先安排你离开这处事非之地再说。”他边说边向着一旁的那位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点点头,后者马上起身,看样子是去准备茶水,“按照此前跟你说的,我准备送你到对岸去。在这里我们有一条秘密的通道,平常难得启用,现在加上静雪也没问题,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过来。” “兰芳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有些担心瑞芬的安全。”接到了女儿后,时来新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身在兰芳港的瑞芬了。 提起这个冯开诺的表情有些凝重,说道:“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兰芳港经营的时间很长,我们在那边的人手不多,实力远比不上他们。瑞芬大致的位置现在是锁定了,但要展开营救,一时半会还做不到,需要再调些人手过去。” “我想还是我自己过去一趟比较合适,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行,能够尽快安排吗?”时来新当然不会惧怕对方人多。 “也好,怎么过去我来想办法。我还想问一句,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冯开诺说到这里有些迟疑,“你身边那位狙击手也过来了吗?当然,如果不方便的,你可以不透露。” 到了这个时候,时来新也很有必要和冯开诺解释一下,不然就显得太信不过合作伙伴了。 “他和我是朋友,并不是从属的关系,他是自由的,一切行动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不错,他一直在帮助我,他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应该就在附近。”要把这个谎圆上,但又不能落下太多线索,只能尽量说得含糊一些,让别人充分展开想象的空间,以后才好继续操作这个子虚乌有的“狙击之神”。一个神秘的、永不露面的狙击手,才最有威慑力。 自己能够得到昆北组织的重视,这位泡影的马甲——狙击之神,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如果没有了狙击之神的存在,他的价值相信会打很大的折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是否可以继续获得昆北的帮助都难说。 接下来怎么操作这件事情,他有考虑过,化身为狙击之神的代理人,也是可行方案之一。 “那就好,有机会的,真想见见这位狙击之神,这段时间这个名字真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冯开诺一脸的赞赏和钦佩,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对了,在两个小时前的那场爆炸是你的手笔吧?” 见时来新轻点一下头,他继续说道:“据我拿到的最新情报,联邦调查局新的宁越行署负责人徐欢也丧身在这场爆炸里了。” 对于徐欢此人冯开诺当然关心,他所代表的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可是昆北统工部在宁北地区对标的部门,算是最直接的对手。 徐欢被除掉,联邦调查局被重创,当然是了不得的好消息,可以列入统工部在敌后的重大成绩。但又有些美中不足,徐欢本来就被时来新抓住,手下温健林还审问过他,活捉一位对手高层的功劳和价值,当然比一个死掉的高层大得多,只要再给点时间,从这人嘴里不知可以挖出来多少东西。他甚至想过把徐欢和时来新一起运回昆北。 “我也是没得选择,徐欢留下来就是个祸患,兰芳港那边的人就直接听命于他,他还幻想着以此和我讨价还价,那我就会很被动,干脆把他干掉,让他的手下失去指挥,造成混乱一时不知所措,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因此,我才急着想赶到兰芳港,就是想着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瑞芬救出来,不然瑞芬很危险。”时来新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瑞芬的确是他下一步的急所,女儿的安全没有问题了,救瑞芬成为头等大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刚才退出去的咨客大姐又进来了,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热气腾腾,还传来食物的香气。托盘放到时来新面前,是一大海碗面条和几盘小菜,正是时来新眼下最需要的,坐下来喝了两杯茶水,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道了声谢,他也不和冯开诺客气,拿起来就吃。 对时来新的吃相习以为常,冯开诺继续说他的话:“联邦调查局忌惮你,一直都在对付你,是因为你手上可能掌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那样东西可以交给我们吗?在我们手上,它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没问题。”时来新很是爽快,当即就从内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递给冯开诺。接过U盘,冯开诺脸上平静,其实有些意外,心中对时来新的评价更是提高了一些。 他将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看了看,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 “徐欢那个老狐狸,其实并不能确定你跟这事有没有关系,他告诉你关于侯铎的事,是为了试探你,结果你还真让他试出来了,日后要是让他脱离了你的掌握,你将永无宁日。也幸好最终灭了口,没有机会给他把消息传出来。” “靠,这种老特工真是麻烦,我是一点办法没有。那个视频在我手上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弄明白过,无端让我惹上这么多的因果。”时来新有些无奈。 第229章 微光 “录这个视频的是侯铎手底下的一个人,叫胡可,可能被欺负得厉害,心里对上司有相当多的不满,偷偷在侯铎家里装了摄像头,想把里面的腌臜事拍下来,然后要挟上司捞点好处,再不济也可以解解恨。” “谁知道拍下来的是这么一桩要捅破天的事,事后还让侯铎发现了那个隐藏在房间里的摄像头。也不知道侯铎跟联邦调查局是什么关系,要不干脆就是一伙的。联邦调查局开始秘密介入,调查这个事情,那时侯铎已经成为了省长,政治影响太大了,必须要把视频追回来。” “最终还是把胡可给查出来了。胡可提前一步察觉,知道要事发,立即就潜逃了,跑到一个叫柳河的地方,在那里引出了一个叫詹毅的人。” 听到“詹毅”这个名字时,时来新总算明白了,视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宁越。 “联邦调查局推测是詹毅杀了胡可,拿到了视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视频留在了自己的手上,我们也查不出来,两人是何种关系,胡可为什么要找詹毅,因为都只是怀疑而已。詹毅应该是你的熟人了,宁越的各方势力都知道你拿走了他的秘藏,因此几任的宁越行署负责人,都认为你有可能也得到了那个视频。” 对于詹毅,时来新是有些了解的,这个人就是喜欢收藏一些极为阴私的东西来作为自己的护身符,他的每一件藏品都足以要了他的命,看上去精明,实际上是蠢到家了。结果还没有轮到这段视频被发现,就已经殒命。 至于昆北方面拿到视频有什么用处,他懒得理会,他知道这东西无论在谁手上,只要实力够,都会有大用处,侯铎作为一个大省的省长,年轻的政治明星,会为这个视频付出极高昂的代价。 话聊得差不多,时来新也填饱了肚子,冯开诺让他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天亮以后就会伺机出发,前往到昆北的秘密通道。现在他还要安排到昆北以后,帮助时来新赶往兰芳港的行程。 临分头去休息前,冯开诺又示意时来新有话说,他将时来新让到阳台,把静雪留在沙发上看电视。 冯开诺习惯性地点上一根烟。 “我想跟你说说关于静雪的事儿,主要是她的伤。” 时来新一听,这是他最关心的,再累也精神一振。 “众所周知,昆北有一种独特的治疗手段,叫昆医,传承于古代的传统医术,对人体的经络治疗有独特的效果,静雪这样的情况也许会有帮助,只是……” 说到这里冯开诺看眼时来新,怕他有顾虑。因为昆医是昆昊族的传统医学,流传了有数千年,但并不被现代医学所承认,世界上大多数人认为,昆医就是一种巫术而已。连同根同源的南昊联邦都并没有把它视为一门确有成效的医学,只当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予以留存,陈列在博物馆里,束之高阁。 世界上只有昆北仍固执地保留了昆医,并将之融入本国的医疗体系里面。 冯开诺担心时来新不理解是有道理的,隆江两岸已经分离百年,南昊联邦的人对民族的古老传统医术相当陌生,像经络一类的说法完全无感,视同玄幻。 不过在时来新这里,他想多了,此时的时来新对这些古老的传承完全没有疑虑,相反还很接受。冯开诺继续道:“在首都夏城有一家昆医国医院,常驻了几位国手名医,对治疗经络很有经验,我们可以把静雪送去给他们看看。” 这等好事时来新当然不会向外推,对冯开诺和他背后的势力好感再增。 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还来得及休整一番。时来新先请冯开诺的人帮忙,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被带到一间普通的客房,条件还可以,有暖气叶片,洗澡间的水足够热,床铺被褥也比较干净。给女儿盖好被子后,他就先去擦了个身,用热毛巾好好搓了一遍,多日没有洗澡,从洗澡间出来后,整个人都舒坦了。 看了看床上,女儿已经睡着,换上服务员送来的干净衣服,他躺到床上闭目养神。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上有说不出的酸痛,连日来的逃亡惊险重重,就算是铁打的也有些受不了。 他进入了入静的状态,身体不断放松,脑海里只剩下一呼一吸,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时来新从静中醒来,习惯性地,他首先连上泡影。 泡影在高空中,俯视着整个六横浦古城,在它的视线里,老城里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仍旧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静卧在一片灰黑之中。 大欢喜饭店是其中的一个光亮处,泡影就在饭店的正上方,以这里为中心,城里城外没有一处能躲过它的眼睛。安静的街道上哪怕有一条狗在跑,时来新也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黑夜即将过去,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在微微发亮。但就在这时,时来新察觉到一点异样,城外远处,大概五公里远的地方,隐隐约约间,他看到了一些不对头。 …… 在公路上和三十二师对峙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付标的部队终于可以再度出发。 三十二师的部队并没有离开,只是让出了公路,留出条只容一辆战车通过的狭窄通道。简直是让人在武力胁迫下通过,这种行为有种浓浓的羞辱意味。 付标部的车队列成长长的纵线,一辆辆从两边的炮口下驶过,士兵们内心是相当愤懑的。 付标坐在他的指挥车里,看着外面的景象,似乎并没有多少触动,只是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在刚才一番高层们的斗争里,三十二师师长古烈志的处境,刚好与自己此刻倒过来。也难怪他要作出这种姿态,只是泄愤而已,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似乎见到对方不好受,自己就好过一点。 凭心而论,付标这一趟是有些跋扈。招呼不打就要进入别人的防区,虽然付标作为军长,军阶比古烈志高,如果见了面,古烈志还需要给他敬礼,此举终究是坏了规矩。 第230章 萧杀 三十二师进行堵截,理由是满满的,可以完全不给付标台阶下,如果不是付标本人在车队里,前往交涉的又是王之风,部队的主官被拿下也说不得什么。 双方把官司打到军区的核心高层面前,几方的大佬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到冰冷的办公室里为这事开会,那种恼火都可以想象得出来。 而开会过程里,一番唇枪舌战的结果,原本占理的一方,古烈志的上头,反倒做出了让步。 接完上司的电话,古烈志感到深深的无力。上头是如何进行妥协的他不知道,大概也被许了些好处,可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让他在全防区的部队面前丢了一回大脸。 除却面子上的问题,古烈志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忧。 隆江军区的本土势力肉眼可见地消沉,有种日薄西山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们才是势力最大的一群,完全把持着隆江防线的这片天地。但几十年下来,那只在暗中看不见的黑手,不懈地运作着,一点点地累积,就如温水煮青蛙,本土派慢慢失势。他们也曾经反弹过,每当这种时候,那只黑手就会稍稍退一步,过后又再重来,直到他们无法挣扎,承认现实。 那也许就是所谓的历史大势,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不过相较起来,向付标让步,总好过对其他人妥协,说到底大家的根是连在一起的,大多数的外部解读中,他们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一方。 付标部也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那个叫时来新的人闯下的祸太大,不解决掉他,付标都无法向各方交代了。 古烈志也清楚,付标无意插手防区的任何事务,也不会作出对那条通道不利的举动。 归根到底还是面子之争,但真正让人悲哀的是,他们现在充其量也就只能做些面子上事情了。 纵容手下人装腔作势,其实有些幼稚,但这个姿态不做还不行。 付标可以理解古烈志,如果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观感也许会更好一点。 古烈志是来要好处的,照通例该给他一份,不过这表现得也太猴急了些。王家的东洪产业基金会,向南部军区直属企业天祥股份有限公司转让股份的事情,传得出人意料的快,导致天祥股份的内部转让价格大幅攀升。 古烈志这个电话打来,开口就是要买一千万股的天祥股份,说什么以年度均价定价,这不是明着来抢钱吗?一番讨价还价,付标只许给他五百万股,古烈志难以满意,还喋喋不休,说当他是叫花子打发,那嘴脸恶心死个人。 看着外面仍旧剑拔弩张的士兵们,付标有些促狭地想,如果让他们知道坐在指挥车里的将军,关心谈论都是这种事情,不知要作何感想? 就在这个时候,布置在六横浦的眼线发过来消息,说就在十几分钟前,有一辆摩托车进入了古城,驾车的人是谁,尚不清楚。 时来新终于还是露面了,在信息不完全的情况下,付标作出了判断。 那部队的进度就拖延不得,付标当即下达命令,全员加快速度赶往六横浦。 军部所属特战大队的精英作战人员已经全数在编,超过五百人,分别乘坐着三十辆运兵车,另外调集了最新型号的步兵战车,共计二十辆。武装直升机部队暂时没法获得补充,具备完全作战能力的只有六架,还有大量的无人机。 除此之外,付标还从军直属炮兵旅调来了一个超配的中远程火箭炮营,装备着六辆二百八十毫米六联装发射车,此举让很多人想不明白,付标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向其他人多解释。 他的奇特想法还从其它方面可以看出来,他特地吩咐特战大队,将榴弹发射器配备到所有的五人作战小组。 这支武装到牙齿,足以进行一场小规模战争的部队,杀气腾腾地在公路上奔驰着,把发动机功率发挥到最大,往六横浦方向急赶。 终于在黎明之前,大部队到达六横浦城外五公里。付标选择在一个开阔的晒谷场进行分兵,指挥部开始择地驻扎,其余地面部队分成六支分队,正好对应六横浦六个出城的路口方向,有效形成包围圈。 分队各自开出,将在二十分钟之内进入各自位置,机械化部队展开非常快。而一边的王之风,则慎之又慎地在一处小湖的边上建立指挥部营帐,核心处依然是八辆步兵战车组成的封闭圆阵,车顶的武器塔把森然的炮口皆指向外面。 王之风推演过,这个古怪阵型是最安全的设置,基本不存在破绽,针对的假想敌只是一个人:狙击之神。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付标的参谋人员都已经做好了持久作战的打算,只要包围圈顺利形成,就不怕时来新会飞走。所虑者,是城内的数十万居民,要是激烈的战事发生在城内,就无法避免出现大量的死伤,这些居民就是士兵们最大的掣肘,很难放开手脚。 疏散城内居民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过针对这种情况,参谋部也是有预案的。 付跑已经在着手调集地方警力,到古城外围集结,建立临时营地,这些警方人员虽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在安置和甄别古城居民方面可以帮上大忙。 另外通过军区高层的协调和安排,一零六独立旅将听从付标的临时指挥,从原来的驻地开拔,到六横浦来增援。一零六独立旅除去一部分继续执行驻守任务,可以支援过来的部队在两千人左右,他们的到来将大大缓解兵力上的不足。 目前这种兵力不足的局面只是相对而言,偌大的古城,光靠特战大队那五百号人,是难以完成合围的。调来一零六独立旅,如无十分的必要,付标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参战,只需要他们控制好外围区域,把包围的铁桶箍得更扎实一些而已。 因此付标并不急于进入古城,首先把关键的出入口控制起来,保证时来新被困在城中,其后再图瓮中捉鳖。 不光如此,城内原本就有提早进入的情报人员,还有特战大队的便衣队,联同六横浦警方,都先后接到命令,在黎明前的这段时间纷纷行动起来,佩带着武器走上街头,着手控制一些重要的街道和路口。 这日早晨,沉寂多年的古城,天色未亮城内各处就传播出一种躁动,冰冷的空气里暗藏着萧杀。 第231章 转移 一直以来异常警醒的时来新,凭借着这种良好的习惯,再次在危机到来之际有所发现。 脑海中连上泡影的视线,从高空中俯瞰的画面里,明显有不妥的是城外几条公路,有如蚂蚁列队般的车辆在窄窄的公路上移动着,放眼望去几个方向都有,一个大致的包围圈开始形成。 时来新念头一动,泡影瞬间沉降到公路的上空,一辆辆的运兵车偶尔夹杂着步兵战车,从眼皮底下驶过。 这些都是军队! 他不由浑身打个激灵,从柔软舒服的床上弹起来,有些迟钝的头脑即刻清醒。 古城通向外面的所有道路,那些重要的交通路口,都被这些车队占据或正在接近,围绕着古城墙,可以见到这里一堆那里一堆,不规则地分布着这些部队的集结点,如果要走地面从中间穿过,也必然逃不过士兵们警戒的目光。 收回目光往内部看,城内也不安静。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在一些路段上,突然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这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巧合得不同寻常。 六横浦古城正在被包围。这个消息必须马上通知冯开诺他们。 时来新抱起女儿冲出房间。 在五分钟后,时来新见到了冯开诺。冯开诺身边聚了有六个人,其中包括他认识的温健林,还有那位女咨客,此刻她已经不再身着旗袍,换上一身的战术防护服,显得相当干练,他和两人互相之间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没人对时来新的消息抱有怀疑,尽管他也没有解释消息的来源。冯开诺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但凡是这种突发的预警,最好的处理的办法就是相信它,因为肯定没有时间留给你去犹豫。聪明的办法就是马上采用应急预案,即使证明是虚惊一场,代价也只是虚惊而已。 大欢喜饭店里只有这几个人是昆北方面的潜伏特工,其余都是当地招聘的员工,看来冯开诺是把所有手下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他看了看身周的几人,这些都是他负责组织的成员,跟着他有一段时间了,此刻全部佩带武器。 其实在时来新走进打欢喜饭店开始,这个地方就开始变得不安全,冯开诺计划好要放弃的。此刻,大家都意识到这个联络点已经暴露,相关人员转移已刻不容缓,因此他们在房间里开始焚烧一些重要的文件。 冯开诺再看看时来新,后者如山一般沉稳,见不到一点的仓惶,让他不由暗自点头。 “走暗道吧。”他对撤退的路线作出了决定。 接着他又看向身旁的一位特工道:“无人机侦察。” “是。”那位特工领命,取出一副特别大的眼镜戴上,镜架特别粗大,镜片旁边安装有一个灰色凸起的微型投影仪,同时他的左手里攥着一个椭圆球状的东西,几个手指在不停按压,看来这就是控制器了,在移动的同时也不耽误对设备的控制,还能右手拿枪进行战斗。这套无人机的控制装备,实在是太方便了,让时来新也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一行人的步伐并没有放缓,依然保持脚下的速度,冯开诺边走还不时发出一些命令,领着众人穿过几个房间,走进饭店的厨房,大厨房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开锁推开后,原来是个小仓库,里面堆放的杂物不少。 时来新紧跟着大家的后面走,在一排货架的背后停下,前面的几人开始动手把那里堆着的面粉袋子清理开,一时间满屋子都是被扬起白色粉末。 时来新看看怀里的女儿,知道她早就醒来,只是依旧保持一声不吭,不叫不闹非常安静,偶尔探出头来瞧一眼外面。别看女儿平常爱闹脾气,但到了真正的紧张时刻,都很乖很配合。看来是跟着他的这段时间里屡历险境,把遇事镇静的心气练出来了,这一点即使是许多成人都比不上。 时来新此刻也恢复了来时的配备,背上一个双肩大包,手里提着那支狙击枪,只是衣服换成了巨宽松的一件黑色夹克和工装裤。 半人高的面粉袋很快被清理出来,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洞口,用一块钢板盖住,大小有半个平方米左右。把这块钢板揭开,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不用照明就根本看不出下面的情形。 一位特工率先跳进去,在里面按亮了手机的电筒,借着这个亮光,时来新看到那位领路的特工正弯着腰往更下面走,看上去这个洞穴挖得有点深度。 时来新是跟着冯开诺走的,进入地洞后,他才真正看清楚了,下面有个很狭小的空间,四面都是暗红色的泥土,脚下的每一级台阶都用红砖铺就,修得甚是简陋,没有几块砖是平整的。 越往下走,空间更小,时来新身形健壮,要顺利挤过去十分不容易,他干脆把背上的包取下来,用单手拖在身后,才勉强跟得上前面的冯开诺。 众人靠着手机的亮光往前走了大约一百米,脚下已是相当潮湿,遍布着积了水的土坑,多走几步鞋子上就沾满了泥泞。 空气也很糟糕,时来新估计这条地道要是再长一些,说不定就有缺氧的危险。 在他生出担心的时候,这地道也走到头了,前面的人大概是推开了一扇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使得大家不由感觉一阵轻松。 当时来新走出地道时,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为了保险起见,大家都没有开灯。他用手机随意照了照,看陈设这里应该是个住家的厅堂。 俗话说狡兔三窟,冯开诺安排的这个紧急通道,大概率是饭店附近的某所民宅。 一行人没有在这里作过多停留,只是每人取了一个长条包裹挎在身上,里面肯定有一支步枪。 从民宅的大门走出来,时来新一看,外面是一条安静的小巷,靠着头上的泡影给自己定位,这里果然是在大欢喜饭店后面,中间隔着小半个街区。 第232章 接战 冯开诺的那架无人机时来新也看清楚了。它飞在大约两百米的空中,体积不大,跟民用的型号差不多,黑不溜秋的不是太起眼。 负责控制无人机的特工冲冯开诺点头,冯开诺一挥手率先走出巷子,一行人往西面而去。 走这个方向没什么问题,时来新看得比谁都清楚,即使是有什么不妥他也不好开口,否则他无法解释信息来源,只有跟着走,到时再想办法。 现在城外的很多路口都被封锁,幸好发现的早,不少地方还存在缺口,并不是没有机会,从西面出城去,是他们最节省路程的选择。 泡影比那架无人机视野广阔得多,就这么走出去,在路上很可能还会遇上一些麻烦,对方布置在城里的人已经开始在街上游弋,碰上的概率很大。 果不其然,大家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奔行五分钟后,控制无人机的那位特工,突然顿住脚步,做了个有危险的手势。时来新并不意外,他早就看见有一个小队的武装人员正迎面走过来,双方很快就能碰上。 冯开诺示意大家在一个街转角停下,打算等这队武装人员过去后,再继续前进。 这队武装人员走近了,有四个人,都持有手枪。他们来到这边的街面后,并没有如冯开诺所愿,继续向其它街区移动,而是停下来,互相之间商量了一下,转头往时来新他们藏身的地方看过来,然后迈步走来。 冯开诺无奈立即带着众人转移,快步奔跑起来,但担心发出的声音太大,同时又要蹑手蹑脚的,弄得肢体动作相当怪异,险险在被对方发现之前,才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好不容易等这几人离开,大家重新上路,此时天空已经在微微放亮,古城快要到苏醒的时间了。 接下来的路走得很不顺利,那些武装巡逻的队伍好像越来越多,时来新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行进速度太慢了,照这样走到城外,黄花菜都凉了 冯开诺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转头向着时来新道:“咱们的速度必须加快,看来免不了要战上一场了。” 时来新当然认同,单手举了举手中的狙击枪,道:“冲吧,我来断后。” 其他特工们也战意昂扬,精神面貌相当不错,纷纷点头赞同个个眼神坚定。 接下来众人改变了队形,冯开诺亲自带头开路,时来新退到队尾担负起断后掩护的责任。 时来新主动提出到队伍后面是考虑的,他不擅长使用手枪,这在短兵相接的巷战中尤其不利,而且怀里还抱着女儿,在迎面的战斗中顾忌太多,站位在队伍的最后面,会更加有利于他的施展。 预想中的战斗很快到来。 队伍快速往西,赶到一处开阔的街区,这里有一块广场,是古代的小校场,正在众人快速通过时,冯开诺又发出原地准备战斗的命令,无人机的监视中发现有敌踪。 大家散开队形刚找好位置,严阵以待的当口,自街角处忽然转出来一队人,成员身着便装,手臂上缠着红色臂章作为敌我识别,手中长短枪都有,骤然见到冯开诺一行昆北特工,俱都一愣,有些反应快的,意识到面前就是要找的敌人,举枪就想扣动扳机。 冯开诺早提前举枪瞄准,待这队人一露脸,众人都不需要下命令,子弹就已经飞出枪膛。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打破了古城的宁静,这也许是百年以来,在六横浦的人们第一回听到枪声。历经千年以后,这座城市首度燃起的战火,居然发生在和平年代。 事发仓促,这队武装人员人数不多有八九个人,被动开打本就不利,对手还是经验丰富的昆北特工,根本毫无胜算,当中有两人人只来得及打响手中的枪,连瞄准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中弹倒下,自然无法给冯开诺一行造成任何威胁。 干脆利落解决掉这批人后,跨过他们的尸体,冯开诺不打算多作停留,继续往前赶路。 他回头看看落在最后面的时来新,见他缓缓侧身在后面走,并没有赶过来,于是冯开诺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快些跟上。 刚才在战斗的时候,时来新只开过两枪,是否中的也不太在意,他的主要任务是对后方的戒备,他甚至稍稍脱离队伍的队形,找到一个接近掩体的站位,避免受到可能冷枪的伤害。 在发生战斗的同时,在泡影的视野里,他发现正有另外一个小队的敌人也在迅速接近这里,队伍很可能会被他们衔尾追击,那将会非常不好受。而负责无人机侦察的队友,这会儿正全神战斗,无暇顾及监控画面,就这么一分心的功夫,这个小队迅速靠近。 既然前方的战斗进行得如此顺利,不如一鼓作气把后面也解决掉,这也许是个最适合的时机。 后面那个小队的敌人行进中也听到了这边的枪声,知道战斗在激烈的进行,明显加快了前进的速度,队伍一路小跑,上身保持随时可以瞄准发射的姿态。 就在冯开诺向时来新示意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战斗的敌方小队,正好在数十米开外的一个街口闪现出身形。 时来新没有时间回应冯开诺了,手中的狙击枪已经被扣动。 “砰砰砰”,又是一连串的枪声,急促而又带有一点节奏,队友们这才回过头来,时来新开枪时的每个动作,一点不少都落在冯开诺的眼里。 冯开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看到了非常不合理的现象,时来新在射击时居然可以无视狙击枪那强大的后坐力,上身没有一丝的摇晃,而且用狙击步枪打出了全自动武器的频率。他有所不知,这就是时来新自诩的快速连狙。 被狙击的敌人伤亡惨重,只要是暴露在时来新直线瞄准范围内的,全数被击倒,大口径子弹的威力足以把人体中枪处撕成烂布一样。这一轮射击打得又快又准,像大风刮过一样,时来新短时间就打完一个十发的弹夹,街口倒下一地的敌人。 那些没有击中目标的子弹也非常可怕,它们打到大街的建筑墙体上,像弹弹球游戏一样在墙体间反弹,毫无规律可言,也许会碰壁多次,让人无从躲闪,直到惯性力尽才掉落下来,给那些还没来得及走出来的敌人也造成了一定伤亡。 第223章 出城 在冯开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时来新换上新的弹夹,依旧瞄向街口位置,那边还剩下两个活的。他保持姿势,缓缓向后退,对面要是还敢露出头来,他会继续送上子弹。 隔了几秒,见对方似乎没有动静,他便加快脚步,朝队伍这边跟来,在彻底转身前,他冷不丁又开了一枪。 原来是对面有一人按捺不住,趴在墙角上,露出一点点脸向这边张望,也就是这么一小块目标,认为这边不可能会发现,因为没有角度。 可惜他对上的是时来新,泡影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没有角度照样可以杀人,时来新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子弹击中墙角,崩走一角墙砖,还有后面的小半张脸,新添了一具尸体在街角。 估计仅剩下的那个活人,是再也没有窥探的勇气了。 冯开诺向时来新竖了个拇指,表示佩服。 时来新微微一笑,他喜欢有队友的感觉。说起来,他算是个可怜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孤军作战,从未试过与人配合,能够把背后放心地交给别人。 既然开打了,一行人也再没有顾忌,放开手脚,在道路上明火执仗猛冲猛打,只要见到人影就开枪,因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一般人等还敢在外面行走,没有误伤平民的担心。 全城的居民都已被吵醒,即使是生活在和平时期,人们还是能分辨鞭炮和枪声的区别,离枪战地点比较近的区域,光凭鼻子就闻到那股浓浓的硝烟味道。 许多人在睡梦中被惊醒,在这个寒冷的早晨里,紧裹着身上的睡衣,心怀惴惴,也不敢开灯,摸着黑来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窥探,外面是灰暗的街道和空无一人的城市,这些都给不了他们答案,在疑惑和惊恐中,迎接新的一天来临。 城内的武装人员数量不足,而且战斗力不强,基本上没有和这一队训练有素的昆北特工相持的能力,在交火中屡屡吃亏,沿途战斗过的大街上留下了不少伤亡。 古城的警察们还是忠于自己职守的,为避免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警察局调用了所有的警车,通过车上的高音喇叭向居民喊话,让他们都停留在家中,不要上街,以免遭遇不测。 城内不时响起激烈的枪声,等同于戒严的道路封锁,还有政府发布的警告,构成了一幅如同末世的白色恐怖画面。 那些不用戒严也会一直留在家中的键盘宅们,歇斯底里般兴奋起来,坐在电脑旁,不断发消息,在网络上掀起一股波澜。 “要世界大战了吗?我们这边都不能出门了。警灯到处忽闪忽闪的,你们那呢?” “我靠靠靠,就在我家门外有好多尸体,谁能告诉我怎么办?” “家里连一件防御武器都没有,谁能卖我点,现在还能快递吗?” “我要爆料,刚和一位不能透露身份的朋友通过电话,他告诉我,我们这里已经被昆北的武装力量占领,大家做好战争的准备吧!” …… 时来新、冯开诺一行人继续向着西城外方向突进,期间发生过两次激烈的交火,低烈度的遭遇战有很多回,不过都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麻烦,只有一位特工受了些轻伤。 这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一路侵掠如火,行进速度飞快,给人一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 造成这种局面的,一方面是埋伏在城内的武装人员战斗素养不是太高,另一方面是冯开诺队伍里有时来新这一号杀神。 他手里的那支狙击枪玩儿得出神入化,既能进行精准点杀,又可以变成压制性武器,来一轮快速连狙,两种模式无缝切换,任何对手都要被打得喘不过气来。他一个人的有效火力输出,快要占到队伍的一半。 不过在战斗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的无人机突然失去了联系,意味着它被击落,在天空中的眼睛被黑掉。对于人数居于劣势,又身处于包围当中的他们来说,没有比这再坏的消息了。 冯开诺决定不能再在古城里耽搁,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去。 于是时来新、冯开诺一行人避免与遭遇到武装人员多作纠缠,边战斗边移动,很快就来到古城的西面城墙根。 在快速移动过程中,时来新的队后方掩护角色发挥出可怕的作用,那些衔尾追杀过来的队伍被他的狙击枪打得完全没有脾气。 在他的视线当中,凡是有直线射击角度的,没有人能逃脱他的子弹点名,原本打算随后追剿的队伍被巨大的伤亡所吓阻,只敢亦步亦趋地远远吊着尾,追的比逃的还要小心翼翼。 冯开诺等人作为队友,体会反而不会那么深切,听着那熟悉的狙击枪鸣响,砰砰砰,似乎有某种节奏在里面,枪响总有敌人会倒下,觉得很放心,放开手脚来在前面猛冲猛打。 城墙根这里依着古城墙搭建的房子很多,因此显得特别杂乱,地形比其它地方复杂得多。 昆北特工们特别熟悉这区,因为他们早就将这里安排作撤退的路线,都在计划当中,进入后大家都有松口气的感觉。 只有时来新特别担心,他在泡影的视野里看到城外的车辆和人员变得更多了。 其实古城墙大多已经年久失修,只有正城门那一带保持着光鲜,城西这一面最是破败,很多地方都只能见到地基了,依稀成为城里和城外的分隔线。 众人抬脚越过这道线,入眼是一片荒凉景象,砖、石、泥土、城市垃圾混杂成的野地,坑坑洼洼杂草长得老高,间或有一些断壁残垣,显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再往远处看,就已经有一片片的农田。 冯开诺一挥手,众人便随着他进入这城野结合部,按照预设好的方向前进,时来新不知道具体目的地,估计就是那传说中的昆北—南昊秘密通道。 其实前面不远就有军方的拦截部队,现在每个方向都不安全,包围圈已经初步形成,唯一知道态势的时来新也没有去提醒冯开诺,因为哪儿都一样。 第234章 强攻 昆北特工使用的无人机可以侦察的范围很小,仅能监视城中的一小片区域,城外的情况不可能顾及到。 从时来新这里得知城外有军队出现的消息,冯开诺是有所准备的,队伍一路来到城外,前行时警觉性很高,小心地依靠着地形与植被遮掩身形。 时来新不露形迹地观察身边同行的昆北特工们,看上去大家的状态都还可以,经历过一轮战斗后,有两个人受伤,都是轻伤不妨碍行动,只略显出些疲态。 其他人包括那名女特工,名字叫冯鸣的,都还是健步如飞,手里提着自动步枪,体能不错的样子。 时来新跟着队伍在野地当中行走,不紧不慢,保持着稍堕后的位置,让泡影密切注视着前面军队的情形。 曲曲折折又走了一段路,时来新估摸着已经进入到狙击枪的有效射程。他向冯开诺做个手势,然后在一个稍高出来的土堆上卧倒,使用狙击枪的瞄准镜来遥望敌情。 实际上他这样做有点装模作样,即便在瞄准镜里,现在也只能勉强观察到敌人一些模糊的图像,离正常的有效射击有些距离,不过对于时来新来说,他还是有把握的,因为泡影的画面能够帮他校准。 昆北特工们见他如此,即使目前他们还未能清楚看到敌人所在,但都选择信任他,经过一轮战斗,这种战友的感觉确实打出来了。 前面的军装部队大概有二三十人,都是全副武装,使用自动步枪,比较棘手的是有两辆步兵战车,每辆的车顶武器站配备有机枪与两组四联装导弹。 这种部队还不能选择绕过去,绕不绕得过去尚是两说,万一演变为追袭战就很可怕,人腿肯定跑不过车轮子,那时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发动突然袭击把这支部队生吃掉才是最好的策略。 在战场洞察方面,时来新他们这边反而是具有优势的一方。对手表现有点奇怪,他们并没有启用无人机侦察,时来新也特意寻找过,确实一架无人机的影子没有。 看来对手已经总结出时来新的作战特点,作了有针对性的布置,这也使时来新暗自警惕,他们还知道多少?后面说不定有阴招。 相对于武装直升机这种大杀器而言,其实时来新更头疼的是这些在地面奔驰的铁疙瘩战车。他与之对战的经验为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时来新卧倒瞄准,昆北特工们散开形成几个方向逼近过去。这是强攻的战术,有时来新作为可靠的主攻手,其余人趁机包抄穿插,抵近形成交叉火力网,最大程度杀伤敌人,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对方的阵地是以步兵战车为核心的,由于没有空中的支援,他们不知道敌人就在面前不远处,警惕性尚未达到最高状态,有些人不在隐蔽的位置,自然成为时来新首批的打击目标。 砰砰…砰砰砰 时来新的射击特点不追求太过精准,他追求的是速度,即使打不准没关系,还有泡影帮忙校准,下一波迅速就可以补枪,一浪接着一浪,有如疾风骤雨,丝毫不作停歇,让对手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时来新枪响就是信号,冯开诺带领昆北特工们也开始行动,矮着身向前突进。 攻击来得突然,有准头有效率,人在不断倒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难免有刹那的愣神,只是这一点反应空白时间,时来新就已经打完一个弹夹。 他手速超人地换上新的弹夹,根本就不费那个时间去瞄准,凭着感觉再度扣动扳机,又是一轮子弹撒过去。光从耳朵去听,完全听不出中间有太过明显的间歇,造成似乎有很多人在同时攻击的错觉。 连成一片的第二波攻击,把那些反应稍慢的人再度打倒好几个,至此,攻击方先手突然强攻的红利期结束。 此时对方的所有士兵都进入了隐蔽位置,接下来就需要精确瞄准找机会了。步兵战车已经启动发动机,排气管冒出白烟,车顶的武器站在微微左右调试,了望镜升起来快速转动着,开始找寻目标酝酿反击。 时来新换第三个弹夹,有泡影在对方头顶,也不愁找不着目标,他开始精准点杀,再不可能短时间内大量杀伤。 “砰砰”的狙击枪声没有停下,只是由热转冷而已。几枪打过,有人倒下来,战果不算大,时来新也需要移动了。就在他学着昆北特工的样子,在地上打几个滚换到新的射击位置时,突然在半空中出现一条白色烟道,一枚导弹带着红色尾焰歪歪扭扭地飞来,呲呲喷流声由远而近,然后一头扎进他刚才所处的土堆上,发生猛烈爆炸。 轰—— 与爆点近距离的时来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松软的泥土被大量扬起,然后下雨一般掉回地面,落得他满身都是。 “见鬼”,时来新吐出嘴里的泥土,惊魂稍定。毫无疑问,步兵战车开始还击了,时来新两轮攻击呆的时间稍长一些,被战车上的战场感知设备捕捉到位置。 几乎在同一时间,逼近敌人的昆北特工也开火了。密集的枪声再度响起,攻击和还击夹杂在一起,到处都是子弹横飞。 时来新在泡影的画面中看见,冯开诺他们靠着交错的优势射击角度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跟时来新先前的杀伤加在一起,起码有十多具人体在地上不能动弹。 看得出来,冯开诺特别关注那两辆步兵战车,他们随身携带不多的几颗手雷都在往车身处招呼。 轰…轰…轰 几声爆炸响过,手雷都在步兵战车旁引爆,战车摇晃几下,接着硝烟散去露出车身,只见到钢板上被熏黑了一片而已,对于战车来说都算不上损伤,倒是爆炸产生的弹片击中几个隐蔽在旁边的士兵,造成一些杀伤。 昆北特工们心里叫苦,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手段可以对付步兵战车。 战车武器塔上的大口径机枪终于亮出了獠牙。哐哐哐,机枪特有的低沉射击音效响起,弹雨朝着冯开诺一行人覆盖过去。 昆北特工们知道这种武器的可怕,连忙就地找地方藏身,可那些杂草土堆小树丛在机枪恐怖的火力下跟不存在一样,植被和泥土直接被刮去一片,接二连三有特工被击中,死状凄惨,身体都是被子弹撕碎的,血肉横飞。 第235章 围困 昆北特工遇上了开战以来最大的危机。两辆步兵战车火力全开,而他们的武器却威胁不到对方,这种情形下距离他们被团灭恐怕只有分与秒的距离。 大口径机枪肆虐当场,远处的时来新全看在眼里,心里急怒交加,知道此刻必须要拿出手段来对付战车,不然队友都会被杀光。 关于怎么打步兵战车,时来新不是没有做过功课。在杀出宁越地铁维修厂的时候,他就知道军方出动了步兵战车,只是对方的速度赶不上他,又因为车上有王超做人质,军方投鼠忌器没有开火,才幸运地没有对上。 事后他在“爱国者”网站上专门发过帖子请教网友,这个网站的网友们一如既往地给力,针对南昊联邦这个型号的步兵战车给出不少建议。 该型号的战车,实际上是艾瑞肯国军队装备的一款通用型战车在南昊联邦的翻版,联邦军方通过购买许可证生产的。这是一款成熟的老产品,使用范围很广,军事爱好者们对它都不陌生。 虽然改装衍生出的型号有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底盘不可能变, 基本功能构造还是那些。综合网站上的意见,关键有几点,单兵对付步兵战车最好的武器是肩扛式火箭筒,此外反器材枪也能凑合,需要找到并击中战车的薄弱点。 而这款战车薄弱点是在车长了望镜的下方一点,这里的钢板最薄,口径足够、射击初速足够的反器材枪是可以把它打穿的。 而且,反器材枪的子弹在击穿钢板后,会在车厢内不断反弹,就像弹弹球一样,在动力衰竭前不停运动,有效杀伤车组的成员和毁坏 车内的设备。 时来新暗自琢磨,泡影的射击初速绝对比那些反器材枪更高,这个方法完全可以尝试的。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供他选择,战场的危险态势刻不容缓,只好冒险一试。 他担心射击的效果不够,特地 让泡影拉近了距离,大概在一公里 左右,瞄准车长了望镜下方那一小块钢板,然后激发子弹。 于是便有了那标志性的音爆声再度响起。 “雳喇” 步兵战车的钢板上,泡影瞄准的地方出现一个弹孔,很不起眼,以 至于没有人意识到,战车已经中弹,车厢里面的情形尚不清楚,不过战车武器塔上面的机枪立刻停止了扫射。 果然有效果!时来新看的分明,接着是瞄准另一辆,战场上的人再度听见“霹喇”一声,剩下的那辆战车也同样哑火。 机枪疯狂扫射的声音骤然停下,所有人的耳朵根一松,可以听到其他声音了,仿佛听力才恢复一般,心理上的压力大减。 冯开诺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他和队友毫无遮拦地直面大口径机枪,活下来的人都在鬼门关前面打过转,死去队友身体飞溅 来的血沫都能沾到他们身上。 他还能站立着完全是运气,不知道为什么,机枪突然停了,他耳朵里听见了一下硬脆的音爆声,虽然第一次听,却是那么特别,在情报中他不止一次看到过对于这个声音的描述,他敢肯定那是狙击之神出手了。 没有人见过狙击之神,但他出手的声音有很多人听过。不愧是神一般的狙击手,甫一出现就制霸当场。 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特工,愣神只在一瞬间,还有不少敌人没有被消灭呢,现场的战斗继续。 剩余下来还在抵抗的士兵,人数上相较于冯开诺一行,仍具有优势,只是他们似乎已经明显缺乏战斗意志,反倒是处于被压制的一方。 不错,他们同样也听见了代表着狙击之神存在的音爆,受此影响,他们首先做的是尽可能隐蔽好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去消灭面前的敌人。那位狙击手威名显赫,有他在,绝不能暴露出哪怕一线的肢体。 时来新此刻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射击上,他忙着给泡影补给子弹。有队友并不完全是好事,多了一些顾忌,起码就不可以随时让泡影降落下来,让它把子弹吸入腹中。 一路下去还会有不少战斗,子弹补充就成了大问题,就像现在单独一人避开众人耳目的机会必然很少,只有见缝插针了。随之而来的是被迫降低泡影的使用频率,这样就很影响战斗力,他必须时刻权衡,把泡影的子弹留在刀尖上用,战斗起来会很不畅快。 只有多依靠自己手里的这杆狙击枪,幸好这段时间枪法算是练出来了。 给泡影补充好之后,时来新举枪加入到现场的清除余敌战斗当中。 军方士兵被压迫在掩体里各自为战,枪声零零落落时有时无,战斗已毫无悬念,最终被逐一清除。 战斗结束后,众人汇合到一起清点人数,有三名昆北特工阵亡,大家不免心情沉重,但时间紧迫,都知道需要尽快动身,这里发生的战斗,肯定会惊动到其他方向的敌人,也许他们已经正在往这边赶来,留给大家转移的时间不多了。 冯开诺依然沉稳,没有过多感情的表露,只是从同伴的遗体上拿走了一个徽章,大概是昆北特工的 身份编码之类的,然后头也不回 指挥着大家继续向前,只有那位女特工冯鸣,紧随着大家行动,紧紧抿着嘴,但有两行泪水流下来。 在肃清余敌之后,时来新有打开 步兵战车的车门检查过一遍,里面的几位车组成员都没有活下来的,车厢里一塌糊涂,到处是血迹,设备也被毁坏了不少。 泡影已经升到高空,他看到原本包围着古城,散落得到处都是的各大小队伍,似乎在同一时间接到命令,齐刷刷地动起来了,从天空看下去四面八方都有扬起的尘土。 冯开诺所选择的这条路线的确精心策划过,充分利用了六横浦平原上密布的河流,而这些河流又大大限制了军方部队的移动,只要能保持住速度,还是有可能提早一步脱离出包围圈的。 第236章 断后 “快,再快点!” 六横浦古城黎明时发生的战斗,到现在天边终于现出一些鱼肚白,却马上又见到厚厚的云层堆积,看起来快要下雨的样子,天空和大地都是灰蒙蒙一片。 时来新和冯开诺诸人在原野上发足狂奔,迎面而来是湿漉漉的空气,加上体表冒出的汗水,过量的水分增加了对身体的压力,使人脚下沉沉的,更加耗费体力。 追兵们都是机械化部队,使用越野车、步兵战车等各种车辆,使这场生死竞速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在泡影的画面里,广阔平原上有大量的车辆向着同一个焦点飞驰,途中遇到不少大大小小的河流,使得这些灵活的小方块拥挤到一起,然后排成一长串渡过那些架在水上的路桥。 速度还是不够快。时来新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按照自己的脚程,再加上怀里的女儿,他也有自信可以跑赢,但队友们做不到。 他们带着装备奔跑战斗了这么久,已经明显可见体力见底的迹象,虽然他们依然在坚持。 他们本可以不冒这个险的。 时来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这个想法,不是吗,他们至今流血牺牲,都为的是时来新父女可以安全撤离,也许这是他们的职责和任务,也许不是出于自愿,但时来新都要领下他们这份情。 对每一位裹进这件事里的特工,活着的、逝去的,他都心怀歉疚,他希望他们不会再有牺牲,否则会更加不安。 跑在前面的时来新放慢脚步,等后面的昆北特工们,回过头来见冯开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便开口问道:“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冯开诺艰难调整着气息,答道:“再往西北走三公里,河边有个小码头,附近隐蔽有一艘船,上了船就可以直达目的地。我们速度快不起来,体力要不行了,接下来你继续往前赶,我留下来阻击他们。” 看来他也意识到,照这样下去整队人会陷进包围圈里,留下人打阻击战拖住追兵争取时间,是最好的办法,前面的人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这等同于断尾求生,负责阻击的人肯定凶多吉少。不过留谁呢?这是个相当艰难的选择。 就在时来新要张口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那是在他脑海的画面里,某个地方的杂草不自然地动了几下。 有情况!他对冯开诺要说的话 才到嘴边,却张口就变成了“卧倒!”他率先侧扑到草地上。 这份警觉来的太是时候了,警示刚刚出口,枪声就已经响起,时来新听到头顶上“嗖”的一声,有子弹飞过。接着又有枪声响起,声音有差异,这次是冲锋枪,子弹从不同的方向袭来。但那第一声枪响是狙击枪的声音,他能肯定,而且瞄准的就是他。 有狙击手! 几位昆北特工猝不及防,虽然听从警示连忙就地隐蔽,但还是有人中弹了。 十时来新趴在地上不露头,靠着泡影去侦查。泡影降落到射击的来源地,迅速搜索了一圈儿,发现那里埋伏的应该是军方的一个野战小分队。 这个小分队共有五人,有三人使用冲锋枪,埋伏在靠前的掩体里,此刻正进行射击,保持着较高的输出密度,对这边进行火力压制。 而队伍中的狙击手和观察手则离同伴比较远,足足错开了四十五度的射击角度,距离目标昆北特工们超过一千米。在开过第一枪后,狙击手并没有急于补枪,而是在慢慢瞄准等待。 不愧是专业的特战部队,就这么几个人,明暗火力合理配置,始终掌握着战斗主动权,观察手身边还放着一具轻型单兵肩扛式导弹,适时使用可是无坚不摧的。 战斗开始到现在,昆北特们基本上落入彀中,已经有人倒下,在正式战场上他们还是难以匹敌职业军人,如果没有时来新,他们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狙击手是可怕,但只要掌握其位置,也是可以对付的。 杀狙击手永远是战斗中的优先选项,时来新也遵循这个原则。那狙击手与时来新相互在射程范围以内,同样也是把首要目标放在时来新身上。 时来新不打算用泡影,想要凭实力和对方来一次对决。他这做法看上去似乎有些豪气,但其实他有欺负人家之嫌。有泡影这个作弊器,他只需要瞄准射击而已,省略了狙击手之间殊死对抗的斗智斗勇、隐蔽和反隐蔽,那才是最困难的部分。 对手隐蔽得很好,在瞄准镜内 也无法精确判断其位置,以至于时来新难以将他瞄准。 依靠着泡影的画面进行校准,瞄准镜的十字星牢牢套住了那个精确估算出来的点,手指扣下,“砰”,狙击枪激发,那狙击手头部中弹浑身一颤,就不再有动静,泡影确定了这个战果。 旁边的观察手被惊起,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位置,马上进行紧急移动,这个目标时来新都不需要重新瞄准,凭着感觉,“砰砰”两枪,一创一补皆击中身体,把他也结果掉。 另一边,那三名使用冲锋枪的突击手仍然打得非常热闹,子弹不断撒向冯开诺几人的所在,尚不知道后面的队友已经出事,而他们的结局,也已经注定,时来新的枪口瞄向了他们。 把所有敌人解决之后,大家检视战场,有一名昆北特工身亡。 至此,冯开诺的队伍里只剩下温建林和冯鸣两人,人手折损已经过半,冯开诺神情越发的凝重。 时来新理解他的心情,一个多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现在大部分都离去了。 而且,经历过这次持续时间不算长对战之后,追兵们已经大大拉近了距离,光凭着肉眼都可以看到,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代表着车辆的斑斑点点。 是时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冯开诺了,时来新暗下决心。 “你说的对,我们必须分兵,不过还是我留下来吧。” 时来新伸手制止住冯凯诺的反对,没有让他话说出口。 “这个我是考虑过的,要说留下来我应该比较有把握,撤退的时候我跑的比较快,应该可以追上你们,而且…”说到这里,时来新迟疑一下继续道,“我还有帮手。” 冯开诺没有再说话了。的确,时来新留下来会比他们有把握的多,最重要的是,还有狙击之神在一旁协助。 说实在的,在某个角度上说,他们的速度还拖累了时来新。要是他自己独自行动的话,也许他早就脱险了。 与其说是昆北特工在救援时来新父女,还不如说是时来新在三番四次拯救这支队伍。 冯开诺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从开战到现在,实际上是时来新在照顾他们,经过几轮战斗之后,他才明白这一点的。尤其是那位从未露面,幽灵鬼魅一般的狙击之神,简直是战场上的杀神,连步兵战车都可以打趴下。 第237章 独战1 “我不希望再有牺牲了,而且你们这份情我也记下。” 听时来新这么说,冯开诺心里觉得熨贴,一片苦心被理解的感觉。同时也清楚时来新留下来的确是正确的安排,便不再提出异议。 时来新将女儿交到几人手中,纵有万分不舍,还是不得已送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分开后即使自己这里出事,女儿还是可以逃出去,那么哪怕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 女孩从厚厚的衣服中探出头来, 发现父亲又把她移交了,明显很不高兴,头一甩,一副懒得理你们的样子。 冯开诺知道这嘱托的份量。她慎重地将女孩用绳子缚到身上,仔细缠绕几圈,生怕照顾不到位,因为他学不得时来新那般潇洒,怀里抱着女儿还能轻松行动。 特工们把身上的子弹分出大部分集中在一起,连同自敌人那里的缴获的装备,都交给了时来新。 而时来新在临分别时塞给冯开诺一张字条,冯开诺展开一看,里面是一串账号还有密码,他朝着时来新重重一点头。意思他明白,万一事有不谐,这就是时来新留给女儿的活命钱。 经历过上一场战斗,倒是给了昆北特工们喘息的机会,几人的体力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恢复,跑起来又有劲儿了。 时来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长长出一口气,又要去战斗了,不知自何时起,他就与暴力杀戮结缘,好像再也离不开了。 从宁越到这里,他走出一条杀路,这条路被鲜血和火焰浸染,促使他的灵魂发生着一场巨变,之前的那半辈子都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冯开诺选择的路线太好了,顺着这个方向走,水网更加密集,河流湖泊纵横交错,只靠一些桥梁连接起支离破碎的平原。即使他有着泡影,怕也算不清楚究竟哪一条路径才是最佳路线,有如数学题里着名的“七桥问题”,弄得人头皮发麻也搞不清楚最优解。 对于敌人来说,难题都是一样存在的,在泡影居高临下的画面里就看得很清楚,不少军车在地面上乱窜着,被复杂的地形搞瞎,偏生他们就是不用飞机侦察,成就了时来新单方面的战场优势。 如果要施行阻击,这一片区域非常理想,是横亘在目的地前地形最复杂混乱的所在。 时来新个人阻击战的第一枪并不是发生在身后,而是在冯开诺他们前进的方向,那个方向上的敌人完全有可能迎头拦截住这支仅靠双腿奔跑的队伍。 时来新需要做的,就是把那支车队阻挡在河对岸。 和队友们分开,时来新去掉了束缚,可以敞开使用泡影,同时怀里没有抱着女儿,完全释放出了他的战斗力。 有太多的敌人要咬上来,有太多的方向需要照顾,时来新需要心分二用,开辟出不同的战场。 眼下他本尊的作战方向与泡影形成背道而驰的局面,泡影向前飞,本尊面向着背后的追兵开始构筑阻击位置。 攻击敌方车辆,阻塞敌方的前进路线,这活儿他干得很熟,也是一个人能够对抗整个战场敌对力量的关键。 泡影转眼间来到冯开诺他们前进路上的一处路桥,一队军车刚好要上桥,到得正是时候,时来新不能容它们漏过去一辆。 头一辆车是辆军方通用型越野车,车身特别宽大,驶到桥上就显出来这路桥的狭窄,本来民用车辆可以并排通行,现在仅仅能过去一辆军车。 泡影首先瞄准的不是人,而是军车的前轮。 “霹喇”,军车马上失去平衡,车头一歪撞上桥的围栏,整个车身斜挡在桥面,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然后泡影连开四枪,将车上的成员全部结果,一时间四记音爆声传过对岸去。 时来新这么做是为了立威,要彻底吓阻敌人,让他们失去越过河岸的勇气,如果对岸部队化成散兵硬是要过河,他就很难控制住局面。 实际上五枪打完,泡影就已经迅速回到时来新身边补充子弹,一来一回用时也不超过一分钟。泡影回到路桥上空时,对岸士兵还处在各自隐蔽的混乱中,本来整齐的车队一片东倒西歪,暂时没有要过河的意思。 看来狙击之神的名声是有威慑力加成的。 而本尊这边则要遇到挑战了。 本尊负责的防守面要复杂得多。他依旧选择一条河流作为阻击的依托,这是条流量较大的支流,河面比较宽阔,流经他面前的这块呈现大圆弧状,把土地分割出一个钝钝的半岛。 这一带原本只有一座桥,后来为方便另一个方向来的车辆渡河,当政者又新建起一座桥梁,两者遥遥相对。这种地形苦了时来新,使他眼下很有些作难,要同时防守两座超远距离的桥梁,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担忧。 幸好敌人的到达是有先后的。 左边桥梁那边已经出现一支车队,迅速地接近桥梁,而另一座桥还比较安静,最靠近它的部队仍有一段距离。 现实已经替时来新做了选择,他狂奔向左边,手上还不忘提着刚才缴获的那支单兵肩扛式导弹。 当他接近桥梁时,军车的轮子已经接触到桥面的水泥路,一辆接着一辆有秩序地准备过河。 时来新不能直接使用泡影的战法,狙击枪打击车轮是达不到那种效果的,子弹速度所带来的侵彻力远比不上。 对此他早就有打算,准备用上那具肩扛式导弹。 这种型号优点就是简单易学,时来新跟昆北特工现场一场教学,很快就掌握了使用方法。 估计已经进入有效射程,他眯缝起一只眼紧盯瞄准具,跟狙击枪比起来,手上这具武器就有种傻瓜机的体验。 导弹有一定程度的自动寻的功能,只要砸中目标就保证摧毁,在精确度方面有足够的冗余,特别适合打移动目标。 时来新扣动按钮,导弹点着火,耳边听到“嗤嗤”喷流声,肩膀一沉感受到躯体被带了一下,接着一松,导弹喷着橙色火焰脱离载具,带着长长的白烟一路飞向前方,飞行中略微地自动调整姿态,然后一头撞上桥驾驶在前面的第一辆车。 第238章 独战2 “轰” 桥面上腾起一团火球,被击中的军车上半部分被完全炸裂。 时来新的导弹首秀就获得了战果,后面紧随而来的军车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措手不及,连忙急刹车被迫停下来。 扔下手里的发射筒,时来新又端起了狙击枪,开始瞄准对岸的有生目标。此时的距离实际上相当远 ,但对于时来新手中的狙击枪而言,还在有效的杀伤范围之内。 他没有使用快速连狙的手法,眼前有足够多的瞄准目标,需要追求的是准确打击。 很快战场上又响起了狙击枪的 声音。对岸的士兵大多都还在车里,只有被前车爆炸后堵在桥上的车辆进退不得,车上的士兵小心翼翼地下车来查看,时来新的首要打击目标就是他们。 “砰”枪声响起,桥上有士兵应声倒下,余下的人大多立刻都躲到了车后面,或者就地卧倒,依靠桥边的围栏来进行隐蔽。 不过对于时来新来说,可以射击的目标很多,接下来狙击枪枪声不断响起,枪响过后,必定倒下一人。 虽然杀伤在持续,对方所有人 暂时都不敢有动作,不过战场上 始终只有一杆枪在发射,也让对方窥探到虚实,他们能判断对面参与阻击的人不多,甚至只是一个人。 所有的士兵都在寻找对方的狙击手,数十道目光在对岸的原野上扫视。 根据中枪人的伤口推算射击的角度,他们大致找到了时来新所在的区域。 长久酝酿的反击立刻启动,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大雨瓢泼一样覆盖过去。可惜距离有点远,而且,时来新不断地在换位,打几枪换一个地方,始终保持着距离,发挥狙击枪在射程上的优势,对岸这种自动武器为主的射击,要打着他只能靠运气。 眼下这种形势迫使对方明白,要拔除障碍,必须要先渡河。现场的指挥者马上拿出了应对的措施,首先桥上被摧毁的军车要想办法拖走,立刻就有士兵把钢索连接到报废的车身上,一辆军车开足马力往后拖。同时,把人手撒出去在河边展开,做出试探水深要强行泅渡的样子。 对方的应对措施令时来新很头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可以不断点杀在桥上拖车的人,但是对那些远远地在河边 、躲在射程以外要渡河的散兵们,没有太好的办法。 正在时来新发愁鞭长莫及的时候,右边桥梁的方向,也出现了车队的踪迹,他意识到需要泡影去补位了。 泡影现在主要盯着的,是冯开诺一行前进方向上的那一路敌人,他们在开始的恐慌过后,也有一点蠢蠢欲动的迹象,看来需要在抽调走泡影之前,给他们一个警告。 “雳喇”,泡影下面立刻倒下一个人,原本有些想冒头的冒险者又缩回去了,狙击之神的阴影,再度笼罩了他们的心头。 泡影转身飞至本尊缺位防守的桥梁上空,再度打翻了一辆军车,暂时堵住了这一处。 忙完这些事,时来新回过头来看自己面前的战场,远处的河面上 已经有人开始泅渡,而他目前只能控制住桥上这一段。 于是他决定改变防守的状态,寻找下一个阻击点。他往半岛的中线位置跑去,无可避免地经过一处泅渡地点,有不到十人的一个作战小队正在渡河。 他们使用的渡河工具是一艘充气式橡皮艇,体积并不大,因此单次的装载量比较少,八九个人加上装备大概需要三趟,渡河的效率不算高。 艇上的士兵们,伸出两只小巧的划桨在水面拨弄着水花,速度也快不起来。艇上的几名士兵暴露在河面上,躲无可躲,这么好的目标时来新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他决定顺手解决掉。 他提起狙击枪一波快速连狙,几个活靶子就血溅河面,至于留下的皮划艇还在水面飘,而对岸等着过河的士兵也失去了渡河的工具,急得在河边跳脚。 时来新没时间跟他们耗,既然已经没有威胁了,便不再管他们,加快速度继续跑去。 不过,可以纵观整个战场的他知道,几处在桥梁受阻的部队似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命令,都沿着河岸展开了兵力,同样采取分散泅渡的 方式强行渡河。 更让时来新放心不下的,就是冯开诺一行仍在一路奔跑,但还未能通过前方那支部队所威胁的区域,而该部队的士兵看样子也在准备渡河,如果任由他们过来搞不好就会被堵截住。 他本尊直面的这部分敌人,由于多处同时发力,已经有人成功登岸。 时来新只得先把泡影调回到前方去。而他自己单独面对如此宽广的登陆展开面积,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往后面撤,退到半岛地形收窄的区域,在那里继续阻击汇聚过来的士兵。 六横浦战场最高指挥权在付标手里。刚才让部队分散渡河的命令,就是由他发出来的。 付标部队的临时指挥所设立在 一个小湖边上。这里离六横浦古城有十几公里远,远离开公路,附近都是纵横的河道,环境相当僻静,应当是比较安全的。 指挥部两面环湖,加上王之风设计的那个步兵战车摆成的阵势,将防范工作做得相当细致了。 这种过于谨慎甚至有些怕死的做法,却在大家看来理所应当,和时来新、不…和狙击之神战斗必须考虑周全,部队经不起再来一次斩首行动。 付标父子和王之风还有王家的王健君等人,就在这里遥控着战场的局势。 付标由于要顾及到在地方上的影响,不敢公然把军队部署进入古城,只是指挥身着便衣的武装人员,在古城里配合警察进行前期的搜捕,但这些人战斗力不行,没有能遏制住那一群突然出现在古城街头的武装暴徒。 那都是些什么人?不用问肯定和时来新有关。而他由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恰恰也说明了他其实是有背景的,他是对岸的人,那群暴徒很可能就是昆北特工。 这也恰恰证实了王之风在较早时候的猜测。那时候他在刚抵达白夷山前线时,当众说的那番话,是政治作秀也好,找借口也罢,反正现在是完全贴合上了,参谋部的人不禁都要竖起大拇指,说声“服了”。 这群一直潜伏在隆江防线附近的特工现在自己冒出头来,反而是件好事,使这场战斗名正言顺的 成为了对昆北特工进行清剿的一次重大行动。因此动静弄得大一些,是可以被容忍的,联邦隆江军区高层中某些人被揪住的心放下来了。 不过古城里的局势控制不住,也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疼的问题,里面的战斗非常激烈,城里可是有数以十万计的居民。据报告,参与战斗的武装人员伤亡比较大,而这场战斗的情况也被民间通过网络扩散出去了。 第239章 见证 前线指挥部里,付跑、付标父子觉得晦气,跟时来新这家伙对上,每次都是惊天动地。 网上的舆情很夸张很恐慌,有人认为南昊和昆北开战了,网民发布的信息里有图有现场报道,真实感满满,谣言开始被传播,一时惹得人心惶惶,国际社会也把关注的目光聚焦到六横浦这座城市,倒是意外让古城名扬海外。 国家机器开始运作,启动的也是高级别的危机处理办法,制止恐慌继续蔓延。 在国家政府的层面,多年敌对的南昊与昆北并没有直接沟通的渠道,南昊联邦驻“国联会”大使紧急联络昆北驻“国联会”联络处代表,质询有关这起严重的事件,昆北方面是否要不宣而战。 而昆北方面矢口否认与这起事件有关,称这只是南昊联邦国内的人民起义,是南昊政府多年实行的暴政所致。 本准备要对方难看的南昊外交部门反被将了一军,虽然有昆北暗中插手的事实,但拿不出直接证据,无法在国际社会争取到明显的支持。 因此联邦政府给了隆江军区很大的压力,要求务必把昆北特工一网打尽,最好抓几个活口,给昆北一些颜色看看,同时还不得闹出太大的负面影响,在国际上落下口实。 上头再把这些压力往下压,付标是直接承受者。他忙活钻营了这么长时间,今天这件事情办好了,或许就可以如愿上一步,如果搞砸了,在军中他的下场可能就是靠边站,拿份闲职等退休。 六横浦城里搞不定这伙暴徒没关系,实际上大家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城里那些孱弱的武装力量身上,城外早早就开始布置,包围网越织越密,就等着猎物投身进来。 可惜暴徒们出现得太早了一些,人员到位还不充分,要是能再有多一点时间就好了。 包括时来新在内的昆北特工攻击非常锐利,很快就杀出古城,迎头撞上特战大队的一个作战分队。 分队个个都是精锐,还有两辆步兵战车,这种配置充分考虑过对手的强大攻击力,从人手、防护到攻击力都是最高的作战标准。 结果…消息传回来,这支作战分队团灭,两辆步兵战车被生生打穿,对手有可能使用了反器材枪——又是一个违反常理的难解之处。本应轻装上阵的逃命队伍居然会装备这么沉重的武器,让人想不通,但它就是发生了。 暴徒们有损失,但并未失去战斗力。这场遭遇战只耗用了不到十分钟,好强大的战斗力。这支被团灭的分队拿到正式的战场上,只要不是力量太悬殊,可以和对手相持很久。 狙击之神肯定就在队伍里! 收到现场报告,指挥部现场所有人精神一振,大家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的出现。 古城内外的安排,其实一定程度上是在诱敌,在六横浦的行动如果只逮住时来新一个人,就算不上成功。 大家就等着见一见狙击之神的真面目。 坐在地图前的付标此刻抬起头,看着营帐外面五百米远的一架庞然大物,那里正在隐隐约约地发出 “嗡嗡嗡”的声音。 那是一辆防空雷达车,这个型号在联邦军方最先进、功率最大的移动式战场雷达。为了避开它的电磁辐射,付标特意把它 安排到远离指挥部营地的一处高地,它的探测距离可以达到400公里。 原本这个型号的雷达车集成有专用的发电机组,不过由于发电机组的噪音非常大,放置在僻静的旷野上很容易会引来注意。因此,考虑到指挥中心的安全,付标特意选择了体积巨大的电池组,整合在一辆集装箱货车上,两者加在一起体积相当庞大。 有了这套设备以指挥部为中心,对上万平方公里的空中情况可以做到了如指掌。 付标大费周章调来这套设备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军区要搞清楚所谓狙击之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狙击之神是时来新身上最大的谜团,他来无踪去无影却又无处不在,有超远程的攻击距离,能够攻击所有的空中目标,但从来没有人见到他出现在时来新的身边。 以王之风为首的智囊团对此研究推敲了很久,提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狙击之神恐怕不是人,它可能是一件武器,无人驾驶或者有人遥控,它应该是飞行在空中的,就好像无人机一样的存在。 有了这个灵光一闪的假设以后,其它的推理就顺理成章。这样一种飞行器技术难度很高,在世界军事尖端装备中从未出现过,但细究下来大家认为这不是不可以实现,并没有隔世代的技术难题存在。 如果时来新是昆北的人,昆北倾举国之力进行研究拿出来不是没有可能,那些世人不知道却在实验室里秘密制造出来的黑科技产品非常多。 昆北那边出现这样一件新锐武器,性能如此出色,实用性又是这么强,频频狙杀目标于无形之中,想想都让人后怕,怎么可以不去把它查个水落石出,甚至得到它,尤其现在确定它是在联邦境内。 于是便有了这次有双重目标的狩猎行动,干掉时来新是其一,拿下这个神秘的新武器也同样重要。 为了配合行动,付标没有安排任何空中的飞行器,无人机、直升飞机一件都没有派出,其它单位的飞行器全部禁飞,将这片天空清空,让所谓的狙击之神暴露在防空雷达的扫描图像之中。 雷达从开机始,就牢牢锁定六横浦方向,数百公里的天空中就算是一只鸟都可以被找出来。 古城里的战斗打响,大家的眼睛却都关注着雷达反射信号屏幕,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偶尔掠过一些细小的斑点,专家解释说那些也许是蝙蝠,如果真有飞行器不可能躲过雷达的眼睛。 随着激烈的战斗展开,尤其是城外分队与昆北特工遭遇之后,雷达操作人员开足了功率,睁大眼睛观察面前的设备运转。 聚集在指挥部里的人也紧张地围拢过来,一起看着面前的屏幕。屏幕显示却平静如常,没有发现任何目标! 难道狙击之神没有来六横浦? 不可能!他一定在那支逃亡队伍里。 王之风这回失算了,大家看着屏幕意兴阑珊。 忘掉先前的猜测吧,狙击之神不是一件武器,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此刻众人心底里并不反对他被神化,他值得被敬佩,方才他又创造了个人狙掉步兵战车的记录,他已经无所不能。 指挥中心里那些年轻的参谋们心情很复杂,他们宁愿那是一件神秘的武器。可是他们亲眼见证世界战争史的一个传奇,自身却成为衬托传奇的背景板。 正因为有神,与神作战的一方显得如此的无力。 第240章 屠神 “或许它是用我们不知道的物质制造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王之风自己都在摇头苦笑。 即使是有隐身性能的飞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留下影迹,只是反射面积变小而已,在这种距离上依然会被雷达捕捉到。 而通常意义上所说的普通雷达对隐形飞机没有办法,是因为飞机在超音速状态下,当雷达能看到时已经晚了,根子上是距离的问题。 狙击之神是人或者是神,但绝不是一件机器,搞清楚这个问题也不错,至少看来他和时来新都已经落在包围圈里面。 说不定今天就有屠神的机会! 想到这种可能性,指挥中心里许多人的眼里都冒出了绿光,空气中无端有股躁动的味道。 战斗仍在继续,负责合围的与追剿的队伍同时遇到了难题,关键位置上的桥梁被堵塞,兵力输送不过去。 没有了空中的侦察,指挥中心对战场的感知能力大幅下降,很多时候是靠卫星定位来掌握部队的动向,王之风在地图前面看着几座桥梁的坐标,相互间很有些距离, 明显不是一个人可以控制,所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分兵了。 以那种恐怖的准确度来看,拖后负责阻击的肯定有狙击之神。 由于速度较快的关系,能在较短时间内赶到作战区域的都是军用越野车,步兵战车都还在后方赶路,能用上的火力不强。 问题是军用越野车在狙击之神面前就像送菜一样。 王之风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说道:“他兼顾不过来的,我们的人只要化整为零,划船也好,游泳也好,各自想办法过去,目标太多反而让他找不到目标,没错,尽可能增加渡河点,将军,请下命令吧。” 的确是个好办法,付标一声令下,几支遇敌的部队立刻执行命令,所有士兵分散渡河,这下就迫使时来新只能往后撤退。 由于战斗重心已经渐渐远离了六横浦,古城池里的疏散和戒严工作都已经停下来了,但城门等出入口仍不允许自由进出,六横浦平原上的所有公路都被封锁,非军方的车辆不被允许进入。 几乎所有的部队都随着目标的移动而转进,除开一支神秘的部队。 这支部队总共有十几辆车,但都体型巨大,跟在大部队后面不紧不慢,然后又脱离开大部队,悄悄来到距离六横浦五十公里左右的一处地势平整的地带驻扎下来。 他们把车辆底盘上的支架放置到地面,上面黑洞洞的六联装管口斜指向天空,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泡影再度来到前方,对岸这支部队已奉命开始渡河,几条皮划艇在河面上漂浮,船上的士兵拿着船桨拼了命地划。 泡影的的第一轮攻击是让他们雨露均沾,“雳喇、雳喇、雳喇”,三艘艇上在划船的士兵各有一人爆头。 剩下的人不由抱头趴倒,但想起来在船上根本就没处躲,都怪起运气差来,被狙击之神这么一直盯住,动就成为靶子,不动就是抗命,真让人为难。谁都是惜命的,不想成为被点名的下一个。 河面上的局势就这么尬住,三艘皮艇在水上自主漂起来,顺着河水的流向往下游而去。其中一艘运气不好,越漂越往河边靠,眼看要不费任何力气完成渡河任务。 音爆声突然响起,这船上其中一名士兵爆头,“这都不行?”余者尽皆愤然。 难道要主动把船撑开去?但任谁都没有胆子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怯敌的行为。 船上一名幸存的士兵机灵,装作保持不住小艇的平衡,暗自用力使艇身大幅摇摆,造成艇翻人落水的景象,顺利到了水里,这就好办多了,自己有了操作的空间,水下猛蹬几脚,渐渐远离河岸,在河中央继续漂起来,下决心随着河水走下去。 这边时来新给泡影补充好子弹,然后在一处小土堆旁隐蔽,准备猎杀渡过河来的敌人。 此时对岸河边已经有不少的部队到达,大批的军车一溜顺着岸边摆开,河水比较深不适合人员泅渡,只是苦于手里的皮艇太少,没法一次性地多送人过来。 而那些过了河的士兵也不作停留,马上往时来新这边追。 时来新靠着瞄准镜一直在监视,只要有目标进入有效射程就马上扣动扳机。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进行精确瞄准,他都采用的是快速连狙手法,一打就是一片,一枪不中没关系,凭着直觉继续延伸射击,偏生他的命中率还相当高,能够直逼百分之五十,基本上每轮射击总要倒下几个。 而且他换弹夹的手速快得远超常人,让他的射击竟然难以听出明显间歇,局部能打出压制的效果来。不过饶是如此,视野中的敌人还是越打越多,随着器械的增加,对方渡河的效率不断在提高。 时来新聪明地利用了狙击枪的超远射程,每进行一轮射击都要主动往后移动一段距离,使自己刚好能脱离在对方的射程以外, 所以虽然听到对方的射击很密集,实际上作用寥寥,远没有达到威胁他的程度。 另一边的冯开诺一行昆北特工,一路奔跑不停歇,已经来到那个泡影控制的区域,对岸的部队正被泡影镇压得一筹莫展,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人顺利通过。 原本冯开诺几个看到面前有一支部队存在,也被吓了一跳,但早前听到泡影的枪声,知道这里有狙击之神在保护,都放下心来。 见到他们继续前行,时来新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就此把泡影撤回,依然监视着前面的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险。 付标的指挥中心里正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焦虑中。下面的部队缺渡河的器械,想办法在六横浦城里调过去一些,使渡河的速度得到加快,过去的部队迅速增加,没有陷入那种添油作战的被动局面中。 但时来新实在太难缠。 从部队的回报当中可以看出来,时来新并没有和狙击之神一起作战,两人是分开的,这一点可以确定,狙击之神特有的射击音爆任何人都分辨得出来。 但就是在时来新独自作战的这一面,部队遭遇到很大的伤亡,他展现了一种新的、足以写入特种作战教材的战斗方式。 一个人使用狙击枪,利用射程的局部优势,保持与对手的距离,造成巨大的杀伤。 大家似乎才想起来,时来新也很强。 和狙击之神的强不同,时来新的强是可以看得见的。他在白夷山和武装直升机周旋的那段视频,被大家看过无数遍,都是叹为观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段电影大片。参谋部的人员私下传播着,几乎是人手一份了。 好在付标三令五申,禁止这段视频泄漏到外面,不然时来新就要成网红了。 第241章 毁灭 此时此刻的平原上,时来新利用他超人的体能,不停猎杀追剿他的士兵,伤亡每分钟都在增加,可是士兵们却捕捉不到敌人的踪迹,无法进行还击,这种被动最让人崩溃。 损失的一部分人手是借调过来的,这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本来嘛,借用一下部队,在行动中敲敲边鼓,呐喊助威几下就完事了,又不是上战场,基本不会想到有什么危险。 但实际情况太让人意外,他们毫无思想准备地加入到一个高伤亡率的行动中。 这批人的士气不用看肯定相当低落,连付标都感受到那种畏战情绪,意味着他们可能出工不出力,已经不可寄之以信任,能够保持勇敢作战的,还是嫡系的特战大队。 与时来新的战斗杀伤在持续,没有人可以像他那样拿着沉重的武器还可以作迅速移动,他的战术无法被复制。 他可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对方人好像不少,真正往前来欲跟他接战的人却不算多,这种莫名其妙来的态势,让他即使是孤军奋战仍应付得来。 他身上负重比对方想象的要多,最主要是子弹,他肩上扛着有一大包,这些铜制的东西非常沉重。 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子弹补充,他就可以一直杀下去。泡影和他的子弹消耗量也非常大,狙击枪的枪管都已经烫手,他都担心这枪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行了。 在时来新忧虑消耗要供应不上的时候,付标却对伤亡的忍耐度达到了极限,他要怀疑这样持续下去特战大队那点家底迟早要拼光。 逼近——后撤——杀伤,战场上无休止地上演着攻防战,士兵手里的武器打不着时来新,跑又跑不过他。而时来新身后还有广阔的空间,供他与敌周旋之用,换言之付标的痛苦还远没有到头。 王之风在地图上还是看出来一些东西,他指着地图的一个湖,对付标说:“他们的目的地也许是这里,饮马湖,湖边有码头,如果有人在这里接应,他们上船走水路,就有很大的机会摆脱我们。” 付标一看,可不是吗,饮马湖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湖,水深湖面宽阔,连通着隆江的多条支流,昆北特工们从这里逃走有着相当大的活动空间,而且从他们撤退的路线看,很有可能就是瞄着这里。 王之风的确是看穿了冯开诺的企图,他在饮马湖安排了接应的船只,时来新也是一直在往那边靠近着。 付标表情迟疑,似乎有多般考量一时难以决断。 随着时来新不断接近饮马湖,他后面积累的追兵数量更多。追兵是在前面被打疼了,知道如果咬得太紧,狙击枪的子弹就会马上射来,不断倒下的战友使他们不敢轻易越过雷池。 其实他们当中也有别的想法,认为只要将这人重重围住,迟早可以把他逼死在某个角落里,现在犯不着拼命。 王之风却知道,现在必须要作出决断了,不然时来新有很大的机会脱困。他看向付标,后者尚在犹豫中,两人对了一下眼神,王之风不易被察觉地点点头。 付标知道王之风的意思,他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暗叹自己顾虑太多,都到这个时候了,仍在想避免出现那大场面,殊不知放纵了时来新与狙击之神的后果更是灾难性的。 铁血是军人的本质,为了胜利不惜付出代价,这职业是可以名正言顺以生命为代价、视牺牲为荣誉的。况且阻挠他下决心,使他患得患失的,不是士兵的生命,是那些虚幻的名誉与政治影响。 “我这是在往政客的方向转变吗?”付标问自己,这种苗头有违一个军人的本心。 这个决策可以挽救士兵的生命,它玉石俱焚,它能够换来胜利。 坚定了思想后,付标回复冷静,不可一世的将军归位。他举起右臂手掌伸张,正如他一贯的、发出重大命令时的习惯,“我命令…” 所有人都期待又凝重地看着他,“我命令,所有的部队后撤一公里,立即执行。” “我命令,炮营输入目标坐标,发射准备,等候命令。” 主官的命令立即得到执行,以秒为单位时间扩散开去,部队纷纷行动起来。 “报告,所有单位撤退执行完毕。” “炮营待命。” 付标空中的手掌握成拳头,然后用力往下一挥。 “发射!” …… 时来新这一仗打得酣畅,他骨子里就是喜欢这种战斗。暴风骤雨一般的射击,枪械的后坐力不断揉按着手掌,一跳一跳的,他完全掌握着这种结结实实的律动,然后敌人如麦秆一样倒下,充满暴力的美感,就如他当年打游戏的角色体验。 消失在他枪口下的人,仿佛不是真实的存在,虚幻和现实混淆在一起,反倒使他更容易超脱,无需背负上某种道德的羁绊。 他大汗淋漓,不时在自言自语,“靠,跑的还挺快。”“我看你怎么躲。”“酸爽了吧?”…… 他面向着敌人,身后不知不觉在不断向湖岸靠近。冯开诺他们已经登船,正迅速远离岸边,自己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就在这时,敌人的部队好像有异动,几个方向上作战的士兵都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刚才响彻四面八方的枪声突然消失了,登时让人很不习惯。 然后时来新发现这些部队在往后退,这不对吧?他怕自己看错,在泡影的画面里仔细观察,不会错的,他们是在撤退。对面的部队后队转身开拔,前队撤的稍缓一些,一直保持着面向自己这边,标准的撤退队形。 什么情况?时来新知道敌人一定有新变化,只是猜不出是什么招数。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寒意在脊背上爬。 他让泡影飞往高空,将观察的视野尽可能扩大,但仍看不出异样的地方。 究竟是哪里不对? 战场也实在太安静了,时来新浑身绷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仿佛这样做会安全一点。 咦?!在泡影的视野里,他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几条短的白色烟柱,再看清楚些变成是有十几道,再眨眼又变得更多,而且不断在迅速拉长,烟柱的顶端都有个黑点。 时来新看明白了,那是火箭弹,他在纪录片里看过,非常恐怖,每次发射都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火海。“靠!这难道……” 此时他已经无暇有什么想法,只知道转身狂奔,子弹不要了武器也不要了,所有妨碍逃命的东西都扔掉,他发挥出来的速度可以让世界短跑冠军汗颜,跑起来的风把他头上的帽子都刮走。 但似乎还不够快,在他背景的天空上已经密布着白色烟柱,有若垂天之云,不知道有一百道还是两百道,这些烟柱几乎在同一个高度上触顶拐弯,划出一道道弯弯的弧线,指向同一个目标,朝着时来新所在区域落下来。 第242章 绝处 时来新看不到身后,也没有时间去看,生死只在呼吸之间,他用尽了平生之力去逃离这片死地。 耳畔响起火箭弹张扬的呼啸,如兽群在低吼,交织在一起后越发恐怖。 湖岸已近在眼前,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嗵”的一声,声音沉闷,那是弹体在砸入地面,紧接着是“轰”的爆炸声,地点估计离他不远,直要把他的耳膜震破,爆炸所引起的空气震荡从背后撞击着他,连后脑勺都在生疼。 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给他留下,更让他亡魂大冒的事情在发生,“嗵嗵嗵嗵…”,火箭弹体砸地的声音密集得如同豆子落瓦盆。 他遵循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猛扑,身体大鸟一般跃起,双手张开竭力划拨着空气,仿佛这样可以为他多争取一点距离。 剧烈的爆炸在身后再度响起,接二连三最后密集成一片,时来新头上直接挨了一记闷棍,然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听觉短时间内被震至失聪,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眼前发黑,四周光线一暗,紧接着火焰轰然出现,满眼都是火红色,自身后蔓延到身前,顷刻间他已身处火海的囚笼中。 时来新身体处于滞空状态,身后强烈的爆炸又助推他一把,生生把他在空中的时间延长两秒。 此时他的状态很不好,脑袋在发蒙,所有感官都是麻木的,但仍能感觉到烈焰在燎掉他的头发后,继续灼烧他的脸颊,他只觉得热不觉得疼。 在短短几秒钟里,时来新像做了个梦,进了一趟阿鼻地狱。 所有的难受与喧嚣在离他而去,他重又回到黑暗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瞬间或者是一个小时,时来新在一片刺骨冰寒中恢复了知觉,睁眼所见全都是水,而水中的寒冷也从他眼球这个最敏感的窗口灌进大脑,他浑身打个冷战,彻底清醒了,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水底。 时来新在短暂的昏迷中完成了原来的计划,就是借水而遁。 没有人会知道时来新的水性非常好。他原本是个旱鸭子,凭借着泡影的亲水属性,在介里滩海边开发出了自己的新能力,在水里的行动非常自在,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水性评级,他无法量化地知道自身的等级程度。 这也是他的秘密武器之一,只要到了水里,他自信可以甩掉追兵。 只是…他没有料到敌人的疯狂程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平时期在联邦国土上使用这种巨大杀伤的武器,一轮火箭弹简直毁天灭地,让他几乎没有机会逃遁。 不过湖水还是为他提供了一个避祸的环境,将烈焰火场和高温隔绝在外,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火箭弹仍在不停落下,炸到水里的远没有陆地上密集,但威力绝对不小。每颗弹体在水里爆炸都能掀起一股巨浪,稍近一点的鱼类生物被撕的粉碎,透明的湖水里清晰可见到处有一股股的血水。 时来新运气好,爆炸都离得比较远,但依然如同被重量级拳手全力一击,每一次爆炸就吃上一记。 他不敢妄动,静静地呆在湖底,身体蜷缩起来,等待炮击的结束。 泡影仍在高空中悬停,它的画面中见到,火箭弹乱飞的时刻已经过去,火箭尾部喷射气体和硝烟的痕迹在空气里凝而未散,劫后的世界异常沉寂。 再没有新一轮的火箭弹飞出,正是离开的好机会,时来新浮上水面换一口气,然后深潜下去,在水底下灵活得像一尾游鱼,选择一个隆江支流的方向前进,先离开饮马湖再说。 饮马湖湖面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不少被炸死的鱼虾,刚才撤退的追兵们重又返回,踏着被火箭弹犁过一遍还保留着灼热温度的泥土,三五成群地搜寻这片战场。 为了获得更快的速度时来新顺流而下,他顺利出了饮马湖,到达支流的河床才上浮换气。因为散布四处的追剿部队已经作出搜寻的姿态,之所以选择这条河道是这里暂时没有敌部到达,他还有换气的机会。 时来新潜游了有半个小时,河道弯弯曲曲不好计算距离,不过的确是远离开饮马湖了。 泡影溯流而下,将下面的河面扫过一遍,没有侦察到有威胁的存在,估计是由于军事行动的封锁,连民船都没有见到一艘。 时来新此时已经发觉,他正背离着与冯开诺约定的地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决定且先走着,待走到安全区域再说。 咦?泡影这个先头部队有发现。 时来新所在支流的下游经过一个小型湖泊,本是一个比较冷僻的所在,在湖边出现一些营帐和车辆,虽然经过伪装,却是瞒不过泡影的眼睛。 泡影降落下去探明情况。 抵近之后呈现在眼前的布置居然有些眼熟的感觉,进入到营帐里面时来新见到好几副熟面孔,首当其冲是付标、付跑父子。 真是有缘呀,时来新暗叹。这回他再次摸到了敌人的指挥中心。 难道自己注定是这帮人的克星?误打误撞都可以遇上他们的老巢。 回想起来今天的战斗,敌人的所有指令都在这处发出,尤其是那用火箭弹洗地的绝户手法,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有点运气,他几乎在劫难逃。 “那大家就再会上一会。”时来新加速往这边潜行。 付氏父子、王之风、王健君几人都聚在主帐里,紧张地阅读着从下面部队汇集过来的消息,参谋们进进出出,好一派繁忙景象。 众人本来胸有成竹,战斗结束就该是获取成果的时候了,没有人可以在那种环境中存活下来。 部队都撒出去地毯式搜索,最后确认一遍战果,大家唯一所虑者,是怕炸得太碎,不好收拾出来而已。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前方部队仍无收获,焦躁的情绪开始在众人心头蔓延。 付标在其中最不一样。唯独他没有那么笃定,即使在大家一致的乐观情绪下,他仍保持着谨慎。他与时来新打交道多了,总觉得这个人没那么容易死。 但战场上的长时间搜索未果似乎在验证他的想法,尽管他也很希望自己是错的。 大家的不安与怀疑在累积,连付标都无法保持淡定了,接连几回训斥下属办事不力,要调换部队进行重新搜索,将军风度几近破功。 见到主官心情不好,下面的人都谨小慎微,唯恐触霉头,只好装做很努力做事的样子,使得指挥中心看上去更忙乱几分。 这时有手机铃声隐约响起,开始时环境太嘈杂,谁都没有在意,手机一直响着,渐渐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力,付跑才想起,原来是他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一看号码,脸色却“刷”的白了,神情变得非常凝重,他的异样落在大家眼里,使得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付跑高举起一只手,拳头已经紧握,反映出他内心的紧张。 “是时来新。”他说出一句在所有人心头炸鸣的话。 第243章 凶名 “你们劳师动众的是在找我吗?”手机里传来时来新那令人憎恶的声音。 …… 时来新爬上岸边时身体刚离开水,浑身上下就传来剧痛,爆炸时所受的伤害现在显现出来。先前是在冰冷的河水里,封冻住了他的痛觉神经,现在回到陆地后马上如山倒般压下来。 他重又躺倒在地上不住喘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势,还好没有大碍,都是皮肉伤,头发和眉毛被烧掉大部分,脸上有烧伤,依旧在火辣辣的疼。 他爬起来,找一个稍微避风的地方,迎着冬末的寒冷,将穿在外面的厚夹克脱下来拧干,发现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接着是里面的衣服,然后再重新穿上。他强横的体质开始发挥作用,体表的温度在升高,衣服冒出微微的水蒸汽。 他掏出手机来看看,还能用,在泡影的画面里继续观察一阵,见营帐里的那帮人一直忙得热闹,于是拨通付跑的电话。 付跑听到时来新的声音,心情异常复杂,竟一时语塞,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挤出几个不知所云的音节,忙干咳调整一下,“嗯…呀…咳,你…想干什么!”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也显得太怂了。 “我还在,你们很意外吧,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时来新还在,那狙击之神很可能也在。 突然遭遇意外的失态过后,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上一次的遭遇,同在指挥中心,同样是这人来电,真是一个要命的电话。上次事件已经成为禁忌,军中不可以提起的。 有过经历的人顿时不敢言不敢动,仿佛已经感觉到有枪口在瞄准着自己,新来的人被现场的诡异气氛弄得陷入迷茫。 “这游戏你们玩儿得过份了,还带打炮的,亏你们想得出来,我们之前是捉迷藏,抓不着我就该我出题了吧?” “雳喇”,熟悉的音爆声再度响起,座中的王健君头被爆掉,血和脑组织溅得满桌都是,王家的人和时来新已经是不共戴天,早就嫌他们碍手碍脚,这次干脆就先清除掉,就当是他在宣示游戏的严肃性。 好了,不用猜了,狙击之神果然在,付跑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呻吟,不,应该是在场所有人的。 “这个游戏叫做‘谁都不许动’,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受惩罚的哦。” 时来新这话说完,营帐里的人马上都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真就和小时候玩儿过的游戏一样,只是心情差得很远。 “大家听他的,都不要动。”付跑向众人补充了命令,代表着他父亲的态度,付标现在真不适合说任何话。 营帐外面有一名低价军官,应该是车长之类的,他不信这个邪,心想自己在外面也不起眼,这古怪电话里的人,管不了那么远吧? 他偷偷挪向他的步兵战车,进到车里就安全了,距离也很近,不觉得有人能阻止他。 “雳喇”,狙击之神标志性的枪响,这名军官爆头,离着他的车还有半步。 “这就是违反规则的下场。真以为进了车我就奈何不了你?” 王之风也知道,步兵战车挡不住狙击之神的射击,此刻他眼睛骨溜溜打转,想来想去指挥中心真没有安全的地方。 这回王之风终于亲身和狙击之神对上,此前到处搜集第一手资料,和有经历过的人谈话,甚至画下精确的立面图量度角度距离,一次次摹想还原当时的场景,才得出上一个研究结果,狙击之神是一件飞行器。 不过今天已经挨了事实的嘴巴,他有些不甘心,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狙击之神离他不远。 王之风有一半心思放在了琢磨这事上。 见到指挥中心营帐里的人都这么听话,时来新反倒有点扫兴,因为他找不到理由开枪了。当然他不可能把这里所有人屠掉,他们并没有用武器指向他。 好吧,斩首行动只诛首恶,也没有必要再拖时间,接下来还要去和冯开诺汇合,就这么处理了。 “大家都很合作,恭喜你们,再多坚持半小时,游戏就可以结束,不过最好记住我的提醒,时间不到不要动。” “付跑,接下来就说咱们的事,我拜托你的事情,你一件都没有办好,还转过头来抓我。也没什么,各有各的立场,你要是真公事公办,我也不会专门对付你,上回就是这么放过你的。谁知道你父子俩勾结王家,纵容王超绑架我女儿,这事就很不地道,冤有头债有主,王家的人我已经杀了,现在就是你父子俩付出代价的时候……” 时来新这番话还没说完,付跑就已经汗毛倒竖,这是要杀自己与父亲前的宣判词吗? “时先生,请容许我说句话好吗?”付跑不想坐以待毙。 “哦,我为什么要让你讲,给我个理由。” “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关于你父母的。”付跑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拽住救生圈,他秘密调查多时的事件,此刻拿出来希望可以救命。 “说吧。”时来新很意外,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这真得要听听。 “由于办你的案子,我一直在研究你的卷宗,上面记录你父母是在多年前的一宗车祸出事的,而肇事司机逃逸,一直没有找到,我觉得有些疑问,于是就派人去调查。”其实最早开始查这事的是戈战夫,付跑当然不会说出来。 “结果查到一个让我很意外的情况,当年因车祸逃逸的肇事司机庄智,竟然死在了康杭省。他的尸体是在一片工地上发现的,这里准备盖楼挖地基时他被挖出来了,距离车祸发生时已经过去近十年。显然这是非正常死亡,死因是谋杀,法医鉴定估算的死亡时间,和车祸发生后他逃逸的时间相吻合,当然这不能做到十分精确,也就是说庄智逃逸后没多久就被杀了,并被埋尸,多年以后才被发现。” “这是个很大的疑点,所以…”,说到这里付跑顿了顿喘口气,为了使时来新不怀疑,他必须交代详细些,说了一大通,人又高度紧张,还真需要调整一下,然后他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 第244章 旧案 付跑这句话如同又放一个炸弹,时来新内心刹那间翻江倒海一般,当年的劫难苦楚再度涌将上来,他曾经以为会渐渐淡化,现在回头相顾却依然是那么清晰。 发生车祸时警察介入调查过,得到的结论是纯粹的一场交通意外,起源于肇事司机的粗心大意,车祸发生后还逃逸了,人一直没有找着,至于时来新父母死因,结论是没有可疑。 时来新当时还是一名高中生,没有足够的阅历,对警察的调查结果当然提不出什么异议,事情就这么混乱潦草的过去。 “我记得警察一直是把这件事情作意外处理的,也没告知我有这些后续。”时来新若有所思。 付跑连忙又道:“因为是陈年旧案,庄智的死亡案件一直都没有头绪,只是因为DNA鉴定出来,才确定了他的身份,所以一直是桩悬案。因为案发地点在异地,也可能是一些未知的原因,车祸案与庄智死亡没有被联系到一起,只是两地各自查证,也没有并案处理。” 实际上也只有联邦调查局才有能力动用如此多的资源,短时间把相隔多年的两桩关联案件挖出来,戈战夫功不可没。 戈战夫去调查这件事的出发点,也不是什么为案情的水落石出、伸张正义,他迫切需要解开时来新身上的疑点,好将他抓捕。 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仔细再勘察一遍车祸的发生地点,力图把多年前的情形还原,结果认为这场车祸很可能不是一场意外,是被刻意安排的。 正要进一步深入调查时,戈战夫被时来新狙杀,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的所有工作都停下来了。从此进入一个自顾不暇的混乱阶段,关于时来新父母这个车祸案自然也就没人去跟进。 直到付跑的介入。 付跑在戈战夫被狙杀的现场,看到了这两个案件的卷宗,以他敏锐的直觉,推断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于是付跑也派出了人去查这件事情。 循着联邦调查局那些人已经初步打开的路径,付跑的人又有了新的发现。 “你可有什么证据能够推翻当年警察的结论?”时来新一直有在提防被付跑忽悠。 付跑这时两边看看,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继续向着电话说道:“时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提条件了。 放过这父子俩也不是不行,得看付跑接下来交代的东西值不值。 时来新略一沉吟:“你独自开一辆车出来,动身前把身上的武器都拿走。” 付跑心里一松,知道这次有望过关了。他把腰间的手枪摆到桌面上,咯吱窝下面藏的那支也取出,他不觉得在狙击之神面前玩花样会有意义,然后拿着一条车钥匙走出营帐,手机当然要带着。 开着免提的手机里还传出时来新简短的语音,声调不高:“半个小时。”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半个小时之内指挥中心里每一个人不要有动静,付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挣命,挣他自己的,也挣他父亲的。 时来新的凶名使他平淡的一句话都有足够的威胁。 付标临走前深深看一眼父亲,两父子有眼神交流。付跑相信父亲能看懂,千万千万不要妄动。 付跑听着手机里的指令,开着一辆敞篷的军用吉普离开指挥中心的营帐,往北开了才两分钟,就听手机里传出时来新的声音:“停车,下来。” 付跑表现非常顺从,马上刹车,离座打开车门下来时还把双手高举过头顶,不敢让对方觉出丝毫的危险。 时来新从路旁的野地里走出来,形容相当狼狈,衣服上满布着破洞,扔出来估计乞丐都不要捡,脸上红一块黑一块大面积肿起,几乎要光头了偏还有几撮头发留着,非常难看。 这是时来新吗?付跑虽然见过他,眼下确实不敢认。 时来新坐上驾驶座,熟悉一下车子,才说道:“上来吧。” 付跑小心翼翼地坐到时来新旁边,车子就发动起来,“呼”地继续向北边驶去。 营帐里依然一片死寂,没有头的王健君还坐在桌边,大家继续保持开始时的姿势,站着的继续乖乖站着,无人敢有异动,即使哪里痒了也不会去抠,像在演一出可笑的默剧,大家都煞有介事,在孩子们看来这才是最搞笑的地方。 王之风也陪着大家不动,但脑子里想的事情最多。付跑去见时来新,狙击之神有跟去吗?他很想试探一下。 聪明人动口不动手,他向边上的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唔,那手下没看懂,眨巴一下眼睛,一脸不解。看到手下没有领会,微表情表达不能到位,王之风便神情夸张地给嘴形,“动一动”,这次是群发,面向那一帮参谋和副官。 有一名资历比较浅的参谋,有要立功的心思,不学身边那几位在装糊涂,他举起手挠挠头。王之风的动静大家都在看在眼里,此刻更是齐刷刷盯住那参谋,等待后续来临。 时间过去十几秒,没事, 气氛一下子就松弛不少,众人心思活泛起来。那参谋见效果良好决定继续试探,轻轻地、慢慢地伸出一只脚去,着地然后稳稳跨出一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事,众人心头俱都一松,看来狙击之神很可能不在了。 敞篷的军用吉普车上,付跑接着说起了他掌握的情况:“我们反复琢磨案情,结果发现有一条线索被所有人都忽略了。你父亲时伟有件饰物一直不离身地佩戴着,是一件其貌不扬的玉圭。车祸发生后,这件玉圭却不见了。” 时来新当然知道这件玉圭,它的确不起眼,不太像通常的玉石,接近于灰黑色,脏脏的旧旧的,却是祖父送给父亲的家传之物,父亲从小就戴着的。 当时的车祸调查人员没有太重视,时来新接受遗物的时候就不见这件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他也就算了。 时来新点头道:“我知道这件玉圭,遗物当中确实是缺了它。” 付跑继续道:“我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你父亲的一张照片。他当时就职在出租车公司,人事档案留的简历里有这么一张个人照片,半身照,胸前就露出这件玉圭。” “前去调查的人,试着找这件玉圭的资料,结果有不寻常的发现。” “在十多年前,艾瑞肯国的海岸缉私队在查获的一起走私大案中,起出的赃物里有一件样式差不多的玉圭。关键不在此处,半年后的一次拍卖中,有位神秘买家以过千万的出价把这件玉圭买走。” “我们将两件玉圭的照片放大,摆在一起一看,可以确定两个物件之间的关联,虽有些细节略不一样,从材质到样式都能看出它们来自同一个源头。那可是一件价值千万的饰物。玉圭的失踪马上就成为车祸案里最大的疑点。” 听到这里,时来新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245章 通道 付跑一直留点小心思在时来新的反应上,说到这个节点,时来新开着车还是惊讶地扭头看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话被采信了。 “由于是陈年旧案,调查取证困难重重,但我的人还是在光州找到了你父亲当出租车司机时的几位同事。其中有一位与你父亲关系特别好的,据他说曾经听你父亲提起,有人想要买下那件玉圭,但被你父亲拒绝了,买家找他好几回,出价还相当高,但你父亲在这个问题上很固执,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将来要传给儿子,不能卖掉。” 说到这里,就连付跑自己脸上也露出深深的疑惑,眉头紧皱地继续说道:“我们查到这就没有新的进展了,但我们有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玉圭买家是通过谁知道你父亲身上有这么一个物件的?能够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非常熟悉的人。你父母两夫妻作为城市外来人员,还是开出租车这样一种职业,在当地的社会关系应该相当简单,除了几个倒班的工友,熟悉的人不会太多。经过调查,几位工友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那还有谁呢?这个作为信息源头的人我们暂时找不出来。” 付跑这时加重了语气:“我相信找出这个人就可以找到突破口。” 时来新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他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谁是那个信息的源头! 只不过他这人应对刺激时,只要超过一定的阈值就会脸瘫,连付跑坐在旁边也看不出深浅来。 付跑把他掌握的说完,两人没再说话,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如是过了一会儿,突然一记熟悉的枪声从身后传来,“雳喇”,距离有点远,大概也就是指挥中心的位置。 狙击之神又开枪了?付跑吃惊地看向时来新,在这当口,“雳喇”,又是一声枪响。 枪响过后时来新依旧开着车,扭头看看付跑,平淡地说了一句话:“有些人总是不守规矩。” 付跑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狙击之神还留在指挥中心,那…这边,是不是可以…… 见到时来新似乎对自己防范不深,付跑在这一刹那有了想法。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及时想起上回参与戈战夫围捕时来新的行动,被野蛮打击的经历,那力量是他无法匹敌的。 时来新嘴角微微翘起,他能猜到付跑在想着什么,他在等着付跑自己做选择。 爆出父母车祸案的疑点的确是够份量了,付跑可以买回两父子的命,这点时来新觉得没问题,而且还可以让付跑继续这个案件的侦破,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其实付跑也一直有在暗示着这层意思。 付跑若是真动手,他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看不透这些,以后合作也难,现在就帮他一了百了。如何选择,看他的造化。 刚才第一枪,打的是那个被王之风支配的参谋,他们弄出的小动作时来新没空理会,后来发展到公然走出营帐,挑战时来新立的规矩,干脆杀之。 第二枪把王之风的手臂打碎了,他不想付标父子一点损伤没有,算是个警告,而王之风是除付标外还有资格列席会议桌边的人,碎掉脑袋的王健君不算,警告的份量够了。 等了一会儿,付跑还没有动静,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时来新知道他放弃了,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于是停下车子,对他道:“你可以回去了。我希望你把案子继续查下去,直到出个结果,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我对抗,但你们的命我随时能够取走,不信就试试看。” 真是人狠话不多,付跑不敢看时来新,动作别扭地开门下了车。 “我会联络你,你的行动要快。” 话音落下,车子就驶离,时来新走得干脆利索。 付跑看着时来新的车子远去,心中茫然,命虽保住了却没有多少喜悦,此后他们父子仕途之路堪忧,也许再也没有资格和底气与时来新对上。 将付跑等一众军方势力抛在身后,时来新驾车迅速向北走,他甚至没有掩盖行动的意图,散布在六横浦平原上的部队已基本陷入停滞,这是指挥中心失能导致的后果。在付标恢复指挥之前,时来新还有些时间。 根据泡影的指引,时来新沿着一条河流继续前进。花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前面见到又一个大型湖泊,整体呈橄榄球的形状,面积还在饮马湖之上,在冯开诺口中称为“果核湖”,是个典型的深水湖泊。 应该就是这里了,时来新下车来走到湖边,打望四周,只见湖水粼粼没有任何船只的踪影,他有些疑惑。泡影在高空监视着,即使更远一些的地方,也见不着有人活动的踪迹。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时来新着急,凡涉及到女儿,他总是关心则乱。 在等待的烦躁刚有些上头的时候,他忽然见到湖水中出现一条白色水线,有根黑色的杆子伸出水面,是它破开了湖水。 接着又有几根管子现出来,时来新有些明白了,直到垂直的舰桥完全露出来,还有圆滑的壳体稍后也见到了。 那是一艘潜艇。 它是缩小版的,常规布局,比时来新在视频里见过的那些同类要小得多。他也彻底想通,昆北——南昊之间的秘密通道原来是一艘潜艇。 很有想象力的方案,没有看到之前觉得匪夷所思,知道后又觉得很合理。 有了它就意味着秘密通道没有固定的路线,却更安全和隐蔽了,它可以停靠的地点很多,甚至不需要码头。 这秘密通道已经存在数十年。以现在的军事技术,就算在茫茫隆江水系当中,要把它找出来也不难,因此重要的不是载具,而是默契。 小潜艇往外扔出一个橡皮小艇,在水里迅速自动充气成型,然后向岸边驶来,原来还是无人驾驶的。 时来新顺利登上了潜艇,进到船舱后发现这艘船空间非常狭小,以他的体型呆在里面时间长了恐怕会有些憋屈。 他如愿见到了女儿,冯开诺和温健林、冯鸣也都在。 大家见到时来新都很吃惊,那场恐怖的炮击他们是知道的,隔得远远地在船上看到的过程,当时大家心里都凉了半截,很难想象时来新能在这种火力打击下幸存下来。 不过大家还是坚持到约定地点等候,希望可以有奇迹。 当大家在潜望镜里看到时来新,都喜出望外,冯开诺更是佩服得不得了。 第246章 加盟 潜艇速度不快,在隆江水域静静潜航,顺利穿过南昊联邦控制的范围,应该很快就可以到达对岸,众人总算脱离险地。 大家重会自然是一番热闹,连静雪也没有板着脸,时来新找身衣服换过,就立刻和冯开诺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 这次谈话的氛围跟一天前又大有不同,共同经历过一场战斗,大家互相信任性命相托,这种经过血与火洗礼的交情非寻常可比。之前双方更多是从立场和利益出发实现各取所需,昆北方面是有招揽之意,但并不迫切,甚至在合作目标的排序上可有可无。 昆北特工组织也就是冯开诺说的统工部,主要盯着的是时来新手里掌握的秘密,认为那有重大价值。 上头同意解救时来新,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南昊联邦方面太过重视这个人,敌人眼里的急所,自然就具有了战略价值,把时来新运作到昆北,然后在新闻上报道出来,即使是恶心一下老对手也值了。 但随着时来新与南昊各方势力的冲突升级,时来新的个人能力被充分展现,连续多日的恶斗,杀得天摇地动精彩纷呈,各国特工组织的目光被牢牢吸引,都在追踪这件事情。 狙击之神这个名字从多个渠道传出来被各方所关注,突然成为情报界顶流。 “时来新能做到这个地步,关键是背后有狙击之神。” 冯开诺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和时来新经历过共同战斗之后,被他超强的战斗力所折服,其份量在冯开诺心里越来越重,简直是上天赐予昆北的礼物,天予不取必遗其咎! 他把这一场战斗的经过完整向总部报告,希望获得上面对时来新的重视。 上头的答复是:全力争取。 “虚的我就不讲了,我先说公事,我受昆北统工部委托,正式向时先生你提出邀请,希望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共同战斗。” “我很愿意接受你的邀请,不过我自己的私事儿比较多,恐怕不能如同其他人那样一切行动听从指挥,遵守统工部的纪律,这也许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见冯开诺一本正经,知道马虎不得,他本是个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惯的人,对特工工作也一窍不通,怕自己守不了人家的规矩,搞得到后来不愉快。 “你对我们这种组织还不了解,其实我们并不僵化,工作方式很灵活的,这你以后就会知道,况且把你安排到所谓的纪律部门去,每天打卡汇报也发挥不了你的长处。以后会有很适合你的位置。” “那看来是我多虑,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人,能干的事情不多,现在在南昊也无处容身,托庇于贵方,也欠着你们不少的情,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哈哈,大方向我们就定下来了,具体的任命和工作,我们下一阶段再详细安排。”冯开诺显得很高兴,对时来新的反应满意,也不再绷着,含笑继续说道,“接下来主要聊两方面的事情,首先是兰芳港那边营救瑞芬的安排,路线和运送都准备妥,时间也紧急,潜艇一靠岸就可以出发。怎么样,还决定要自己去,你还能连续作战吗?” 时来新点头道:“没问题,我自己去可以搞定。” “我们在那边的力量比较薄弱,能帮忙的人手非常少,原先对你不了解,说实在话我并不看好这个行动,现在看还是有把握的。”在兰芳港力量不足那是真的,因为这些年没有着力去经营,冯开诺是实话实说。 “其它的我不担心,但徐欢的死会不会导致他派去兰芳港的人狗急跳墙,提前出手害了瑞芬,我一直害怕着这个局面,你帮我分析分析。”双方关系已发生质的提升,时来新胸中的疑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我是这么看的,瑞芬在徐欢死后她的价值不是失去了,而是更重要了,”冯开诺给时来新开了一瓶饮料,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接着说道,“联邦调查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了解你、对付你,手里掌握着瑞芬是多么有价值的一张牌。你基本上不用担心那些在兰芳港的人会胡来,伤害瑞芬来给徐欢报仇,他们是正牌特工,不是帮派人员。奇货可居,他们只会看得更紧。” 冯开诺也希望能帮助到时来新,他即将要面对新的局面,但缺乏特工经验是很大的硬伤,见这番话令他放松一些了,才继续道:“现在所忧虑的,是联邦调查局的反应速度。你杀掉徐欢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算是联邦调查局高层,惊动到的层面非同一般,因此他们的动作绝不会慢,兰芳港那边会更被重视,力量将得到进一步加强,甚至可能成为针对你的陷阱,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不过他们加强布置也需要时间,你去得越早越主动。” 时来新点头,深以为然。 “还有就是对静雪的安排,到岸之后我带着她去首都夏城,部里已经约好专家给她做诊断,以后基本上就留在首都,等身上的伤病有起色,再说上学的事。专家方面绝对是相当厉害,给首长们看病的。” 时来新还有些不放心:“那个费用方面不要省,我这有。” “诶,这你不要操心,部里已经打过招呼。” 谈话过后没多久,潜艇靠上码头,时来新第一次踏上昆北的土地,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由他去细看,有辆军车在等着他。匆匆别过女儿和冯开诺后,军车把他送到一个军用机场,让他登上一架小型螺旋桨运输机,随后这架飞机便冲上蓝天,向东边展翼。 时来新在飞机上往下看,隐约可以见到远处的隆江,水道曲曲弯弯气势恢宏,原来这飞机的航线紧贴着江岸,换言之一路过去都还是战区。 就在时来新昏昏欲睡的时候,飞机降落了,他需要在这个机场进行换乘。 这次换乘的是比较大的一架运输机,除他之外还有几个乘客以及大半个机舱的货物。 同乘的几个人都身穿昆北某家国营建筑工程公司的工装,时来新和他们互相没有搭理,而飞机上的货物都用大木箱封装着,没有印刷看不出装着的是什么。 飞机飞行了一段时间,外面伴飞的泡影已经看到东面的大海。此刻时来新是真的很想睡觉,他记不得有多久没休息过,但他不可以,一旦真的沉睡,他就可能与泡影失联,怎么苦也得要先挺住。 第247章 兰芳 运行导引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精力恢复,虽然不能完全替代睡觉,但也不无小补,关键是即使在入静状态中,还能保持着他和泡影的联系。时来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不会有多少休息补充的机会,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时来新闭目端坐一段时间之后,听到有人在机舱里走动,他睁开眼睛,见到助理机师来到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他是来给乘客分派餐食的,他递给时来新两包压缩饼干、一个苹果、一瓶水,其他人也一样。 见到几样简单的食物,时来新才记起自己也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条件反射地咕咕叫起来。 这么点东西肯定填不饱肠胃,于是找助理机师再要来一些,然后狼吞虎咽吃起来。旁边的乘客看着都略带惊异,压缩饼干有那么好吃?这位一块一块地不停往嘴里塞,自己吃着却觉得难以下咽。他贫困地区来的吗? 吃饱喝足后时来新在座位上发呆,脑子里想着被付跑突然揭开的陈年往事,父母车祸案那深藏的背景,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当付跑说起在寻找视为突破口的那个人时,时来新马上想到了他是谁:他的远房堂叔时逵。 他在最近一次回乡时还拜访过这位堂叔。 堂叔那时候也在光州讨生活,这些付跑团队是不知道的。当时时来新全家在光州市只有这么一门亲戚,因此来往是比较密切的,时来新自小就经常见到堂叔。 难道真跟这位堂叔有关?堂叔是肯定知道父亲有这件玉圭的,因为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记得上次返乡,一起吃饭时堂叔特意跟他提:爷爷给他留下的老物件,说不定还值些钱,要不在里面找找,拿过来给他瞧瞧,帮着掌掌眼,别被人骗了。 他还记得堂叔特别慎重的神情,当时以为那是堂叔关心他怕他吃亏,难道别有隐情? 时来新又不由想起因父母离世回乡的时候,那个晚上发生的怪事。当时祖父正要把装泡影的铜匣子交给他,外面看家鹅突然骚动,他出去巡查时似乎看到的一个黑影。 现在回想,当中是否有着某种关联?是不是在那时候已经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中凝视着他? 这个情况他没有向付跑透露,因为他还没有想清楚。玉圭是他家泡影以外出现的另一件古物,也许拥有一件是意外偶然,但再度发现就不简单了。 那玉圭不知道会不会如泡影一般有神奇的能力,但就凭有人出巨资求购,它就绝不普通。玉圭和泡影牵扯出背后的时氏家族,照此看来,家族的传承就不止三千年、五千年,甚至有可能可以追溯到神的皇朝。 因此时来新相信家族是藏有大秘密的,如果由于查时逵的事情而引来外部势力,顺藤摸瓜,弄不好连泡影的事情也要泄露出来。 没有保守秘密的把握,他就不会贸然借付跑的手调查这件事情。不过父母的意外刚捅穿一层黑幕,他也非常急切地希望找出真相,但现在他逃亡昆北,一切悬疑未定,只得耐着性子等待机会。 “南昊联邦,我始终要回来的。” 时来新透过舷窗,目光寻找南昊所在的方位。 此时飞机已经离开大陆,在茫茫大海上飞行,天色渐暗,时来新不禁疑惑,难道要夜间在海面上飞? 不过很快飞机开始降低高度,前面海域中的岛屿星罗棋布,有的岛屿面积甚至看不到边堪比大陆,这里应该就是浩特列岛,时来新精神一振,兰芳港就要到了。 兰芳港是个有故事的小国。 多个世纪以来,浩特列岛都是昆昊族主要移民地域,在朝代更替国内大乱的时候流亡到此的昆昊人更多。他们在此开枝散叶,逐渐融入到各岛原住民的社会中,而且由于勤劳聪明,积累下不菲的财富,出现许多巨富世家富可敌国,甚至把持了浩特各国的经济命脉,也由此与原住民为主体的当地社会产生出矛盾。 数百年来昆昊人与原住民的冲突重复上演,主要原因是社会财富的分配,但更不可忽视的,是到此殖民掠夺的白人国家,他们暗中导演了这段血腥黑暗历史,分化当地社会各阶层,使他们互相仇视,是稳固其自身殖民统治的最佳手段。 也由于列强的瓜分,也使浩特列岛产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列强退去,民族国家的主体被继承下来,昆昊人与原住民仍旧共存,但矛盾却依然。 昆昊人因为富有被仇视,尽管进入近代的文明社会,民族冲突杀戮仍屡有发生,因此每个在此存续的昆昊家族,都有悲伤的过往。一次次的收割,一次次的自保,反使得部分昆昊人醒觉主动抱团,办出一些大事。 兰芳港便是其中的一个大手笔。 郜蓝沙岛是浩特列岛中最大的岛,总面积有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正好与顿那耶岛包夹出一个浅夸海峡,此处是恩得洋与达菲洋的交通要道,更重要的是石兰登运河出口也在这里。 在历史上郜蓝沙岛的主权国家杰捷西兰国政府发动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反昆昊族动乱,本意是消灭政敌洗劫财富,但最终失控演变成内战,岛东端的几个昆昊大族被迫背水一战,在超强大国艾瑞肯国的帮助下,成功割据一方,最终走上建国的道路。 兰芳港国是典型的小国寡民,直到现在人口也不过数百万,国土面积不超过一千平方公里,主要依托的是天然良港兰芳港,扼守着石兰登运河这条关键水道的咽喉。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兰芳港把港口的生意打理好便好生兴旺,然后又靠着自由贸易的优势,大力发展金融业,成为世界上数得着的金融中心之一。 今天这个国家昆昊人仍占着大多数,但更认同西方文化,与南昊联邦交好却没有和昆北建交。因此时来新乘坐的飞机不可能直接在兰芳港降落。 运输机俯冲下去,目标机场在一个小型岛屿上,时来新甚至无法在地图上找出它的名字,只知道它是下面密密麻麻在海面露出的黑点之一。 降落前他看清楚了这个岛屿,其实也不算小,有不少的建筑,岸边海面上飘着很多船,这有一个镇大?他大陆居民的惯性思维展露无疑。 机场建设马马虎虎,跑道不太平整,降落时颠簸得厉害。走下飞机,入目最多的是那高高的椰子树,在晚霞中展现出一丛丛剪影。 第248章 潜渡 机场早已有人在等候着时来新,那人是个微胖的年轻人,外形普通个子不高,同样也和机上同乘的几人一样,穿着某国营建筑工程公司的工作服。机上下来的人都没有分开走,一起上了一辆十座面包车,车身上也印着公司的标志。 来接他的年轻人叫陈平,两人聊了几句,原来这岛属于独立城邦,具有自治权,叫作达卡哇邦,这样的岛邦在浩特列岛非常多,恐怕有上百个。 而这家建筑工程公司在岛上有昆北政府援建的一个工程项目。 虽然敏感的东西大家都没有提,时来新也明白了,这就是昆北在浩特列岛海域的落脚点,所谓常驻的项目建筑公司身兼多重属性,可以视为半公开的官方联络处,冯开诺借用这个渠道来运送他就很正常了。 先把那几位正儿八经的建筑公司员工送到驻地,时来新看了一眼,原来这里在建的是一座水库。 面包车继续上路,单独送他和陈平。这时两人一改刚才的闲聊模式,都有点严肃起来。 “时先生,部里下令让我安排你到兰芳港的事情,我现在跟你说一下。”他放平一排座位当桌子用,摊开一张地图,时来新凑近一看,那是张局部放大的海图。 “达卡哇岛离兰芳港的直线距离不算短,有两百多海里,我们采用的是海上偷渡的方法过去。待会儿有艘渔船在码头送你出发,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风险,只是到达兰芳港领海时有遇到海岸警卫队的可能,越是靠近岸线概率就越高。所以要事前跟你了解,比如你有没有受过潜水泅渡训练,持续里程可以达到多少。如果没有受过训,我们就要启用其它方案,但花费一些时间是免不了了。” “一般比较理想的状态是离岸多远开始泅渡?”时来新问。 “二十海里左右吧。” 时来新吃一惊,那可是相当远的距离,将近四十公里了。不过到了水里时来新照样很有自信,只要别人可以的,他也一样不惧。 “行。” 车到码头,这里已停靠着一艘渔船,船不是太大,样子普通六成新。 两人一起上船,陈平跟船长打声招呼,就领着时来新进船舱,他打开一个长条木箱让时来新过目,里面有一支狙击枪,时来新一直使用的同款,一把手枪和五颗手雷,还有一把匕首,子弹和弹夹若干。 东西基本上够了,其实时来新会用的也就这几样,拿别的再先进也没有意义。 然后陈平又交给他只小手机,说:“抵达后拨打里面唯一的号码。” 时来新接过,陈平使命完成,两人握手道别。 船长是位中年的昆昊人,脸上的海风洗礼之色做不得假,不知道特工工作是他的兼职还是正职,渔船注册地在达卡哇,连船上的帮手都是昆昊人。 船长二话不说下令开船。此时天已经全黑,不过此刻海上依然到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极目远处的海面也同样如此,看来夜航问题不大,这里靠海吃饭的人都这么干。 时来新在船边上站立一会儿,看着来了也才不到一个小时的达卡哇岛渐渐在视野中远去。同时脑海里检视着泡影的画面,发现夜间的海面上除了灯光之外,真没有多少东西可看。 他转身回到船舱,开始整理和熟悉刚到手的武器,没多久船长进来了,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是潜水时用到的装备:一身潜水服,一个推进器,一个装东西用的浮桶。 时来新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趁有行家在连忙请教,船长很意外,“你居然没有学过?” 他还是耐心地教时来新怎么穿潜水服,推进器是怎么用的。时来新听了才明白,普通人带着武器能够泅渡二十海里原来是靠着推进器的帮助。 “你真的可以吗?我们可以更改计划的。”船长临出舱还不放心。 时来新当然说没问题,为这点事耽搁真没必要,他相信自己即使没有推进器徒手也可以完成这二十海里。 确定环境是安全的,接下来是要好好地休息了。他算过时间,渔船的速度是十节左右,要花大概二十个小时的时间在路上,足够他好好睡上一觉。 时来新将泡影收回来,降落到驾驶舱的顶板上,泡影不在天上他才能安稳地切断和它的联系。一切都安排妥当,他调好闹钟,然后几乎是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质量很高,一阵闹钟把他叫醒,入睡的时候天是黑的,醒来依旧不见天光。起来一看时间正好,舱门口的桌上已经摆放了食物,几个巨大馒头一锅海鲜粥,还有一大盘炒鱼虾。见到这些东西他胃口大开,好久没有吃过如此实在像样的一餐了,他坚持一贯的风格,全部吃个干净。 离预计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开始穿那身潜水服,虽然临时学过,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穿好后别扭了好一会儿,如此贴身显线条的衣服他好不习惯,看着女孩们穿养眼,自己穿在身上就不是味道。 接着把武器装备等放进浮桶,最后子弹究竟是不能都放进去,他觉得可惜,以他的作战特点,所虑者多是嫌子弹不足,因此要准备得满满的,才觉着心安。 都收拾完以后,过了一会儿,船长进来,把时来新前前后后审视一遍,没看出有什么遗漏,暗自点头,顺手递给他一小瓶酒,说:“下水前暖暖身子。” 时来新甩着脚蹼跟船长来到船边,做了一轮热身运动,肢体活动开,将酒一饮而尽,戴好潜水镜、湿式呼吸管,朝船长一点头,然后顺着临时放下去的绳梯逐级而下。 此刻海上风浪不大,但以渔船的吨位还是摇晃的厉害,待脚蹼碰着海水,时来新向着上面一挥手,“扑通”一声浮桶先被放到水里,有一根绳索连在他的腰上。 同一时间里,沉重的推进器被缓缓放下来,时来新先一步进到水里,伸手抱住推进器借着它的重量一起沉到水面以下,按下开关将推进器发动起来,然后调整好方向向着海岸线前进。 船上见他行动顺利,待他前出数十米后,把一直照射着他的探照灯关闭,时来新立刻陷入到海水的黑暗里。 第249章 登岸 海面波涛起伏,下面要平静得多,而且在水下耳朵里能听见的声音很少,周围世界处于一种异常静默的状态。 其实在水里入静可能会有不错的效果,如果不是现在没空,时来新都想试上一试。 泡影带给时来新亲水的属性。在水里他不自觉地喜欢这里的环境,皮肤、肌肉、感觉神经都处于活跃的状态,主动地甚至是欢快地接受水流的冲刷。 他身体各个部分对水分子压力的变化异常敏感,不知道这种感受力是怎么来的,奇怪的是,在久居其中的空气里身体却没有这些感觉。 大概鱼儿就具有这本能,虽然他不希望自己和鱼儿并论。 得益于这种异常,时来新很轻松地在水里畅游,不需要特别去控制身体,不去考虑用蛙式还是狗爬式,自然而然就游动起来,呈现出来的协调与灵动连自己都惊讶。 本就游得不费力气,再加上手里的推进器,这段旅程其实是比较轻松的。 泡影忠实地在上空指引方向,其实到了这个距离,海岸线方向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光带,在黑夜里璀璨生辉。 时来新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黑暗的海水里并不是完全无光,在全黑这个底板上,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灰色,当然这是在一定范围之内,再远一些还是会归为漆黑一片。也就是说,在没有光源的海水里他的肉眼还是可以看得到一定范围里的物体。 他此刻的视觉和泡影给出来的黑白视野很像。他不知道这是广泛存在的生物能力,还是泡影赋予他的。 正因为还拥有一定的视觉,他才知道冷清的海水里实际上还是蛮热闹的,他看到了喜欢聚在一起的鱼群,那些小鱼还没有他的小手指头大,但越是小的鱼儿组成的鱼群就越大,密密麻麻的还看不到边。当时来新被推进器带着一头撞进去,鱼群并不慌乱,只是在他附近的鱼儿淡定地一个转身,对闯入者稍作避让而已,那齐刷刷扭过身体的动作有如是电脑控制着,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居然还有海豚。它们体型要大的多,并不怕人,或者是觉得人不具有攻击性,主动游到时来新的身边,环绕着他转圈,久久不愿离去,一副要伴游到底的架势,不时用侧鳍碰碰他的身体,相当顽皮。 但当时来新身伸手要摸回去,就吓到它们了,手尚未碰到,它们就像触电一样逃开,然后远去。 时来新还遇到了鲨鱼,关于鲨鱼杀人的影视作品很多,凶名赫赫,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心里非常戒备,抽出藏在潜水服里的匕首,泡影也可以随时瞄准打击。不过鲨鱼好像对他兴趣不大,只是远远瞅他一眼,路过然后走开,也许是他被潜水服裹得太严实,没什么味道散出来,很不可口的样子。 一段本想很沉闷的旅程,也不是完全平淡,不知不觉到了尾声,前面海岸的灯光已经可以看得越来越清晰。 水里的光线更加丰富,可视范围在扩大,不过水里垃圾也多了起来,其中最多的是塑料垃圾,漂浮在海水的表层,时来新没办法躲开全部,不时有几件撞上来,他暗叫晦气,因为当中很大比例是那些人类枕边游戏后的抛弃物,在水里形状仍保持饱满,相当恶心人。 终于,时来新的脚已经可以碰到沙子,兰芳港的海岸到了。 他特意选择了一处平缓的沙滩登陆,这里的礁石特别少,同时远离热闹的公路,在一段范围里见不到建筑物和灯光。 泡影先一步降落下去,找到最近的一个路牌,使他可以即时掌握自己所在的位置。 时来新走上沙滩脱离海水,此处虽然没有灯光,但在时来新的眼睛里仍是看得清楚。他先将推进器和潜水服藏到礁石当中,身上仅穿着短衣短裤,把浮桶中的空气放光,正好变成一个大包背在背上。 拿出陈平给他的那只手机,拨出里面唯一的号码。 电话很快有人接听。 “喂,我是陈平的朋友,他让我给你带来两条咸鱼。” “他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取吧,你在什么位置?” 时来新说出暗语后把现在的位置告诉他。 兰芳港就那么点地方,二十分钟后一辆休旅车来到这段冷僻的公路,在一个路牌下面停车,车前大灯闪了三下。 时来新就藏在路边,车里的人拨打电话。 “我到了。” “好,我出来。” 时来新其实早就用让泡影侦察过来车,上面只有一个人,没有问题。 于是他依然身穿短衣短裤,出现在公路上,迅速往休旅车跑来。车里的人此刻也下车,迎上来几步,走到车灯范围里,让时来新也能看清楚他。 来人三十来岁,样子黑瘦短寸头,长相很像这边的人。两人走近,相互握了一下手。 “我叫孙雷,是部里安排在浩特列岛的联络人,这次奉命在兰芳港协助你营救被南昊方面抓捕的那位女士。” “我是时来新,刚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请你给我说说,她怎么样了。” “先上车,咱们路上说。” 上车后孙雷递给时来新一套衣服,原来那身太过显眼。衣服明显有些窄,时来新勉强换上,扣子都扣不上去。 “有点小了,到地方再换一身。” 孙雷边说边发动汽车。 “我们在整个浩特列岛地区力量都比较薄弱,兰芳港一共只有两个人,我还有个同伴,他在盯住南昊来的那帮人,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见他。” 时来新听冯开诺介绍过,说昆北的特工组织在这边没有发展起来,现在看也真是弱了点,就这点人手,能够找到南昊特工藏匿的地点,已经很不容易。 “南昊联邦调查局一向比较重视兰芳港,这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又是金融中心,多年前就在兰芳港建立有一个外设机构,由于两国是建交的友好国家,所以兰芳港政府默许他们进行一些情报活动,因为这里本身也是世界情报交易中心之一。” “由于国家阵营的不同,我们在兰芳港开展活动就很难,处于一直被打压的状态,也就是今天你所看到的样子。” “这次的事情他们的做法不同寻常,特别地小心,没有把那位女士关押在原来常驻的地点,而是选择了九号码头,消息封锁得很好。” “我们本来负责的联络点不在兰芳港,平常都是在杰捷西兰活动,突然接到命令,我们才到的这里。费了一番功夫再加上点运气,才在九号码头找到他们。” 第250章 码头 休旅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公路的前方就见到了兰芳港耸立的建筑群,可能刻意设计过整体的夜景灯饰,显得这个城市无比辉煌繁盛,屹立在海边,如同一颗海中明珠。 “九号码头和兰芳港港口不在海岸的同一端,水文和地理环境相当优越。它其实有一部分不在兰芳港国土上,所以是杰捷西兰国与兰芳港共同拥有主权,不过牵头出资建造的一方是南昊联邦。因此九号码头有三方股份,由南昊控股。” 由于要给时来新介绍情况,孙雷车速不快,去九号码头无需进入市区,车子上的是绕城公路,途中在加油站的超市进行补给,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时来新顺便换了一身衣服。 “市区里我们租下来一个房子落脚,但很少去,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九号码头附近蹲守,我和戴宇,哦,就是我那同伴,我们轮着休息。” “这个九号码头说是三方共管,实际上兰芳港与杰捷西兰国都不管事,处在一个主权和司法的模糊地带,主营业务又是保税仓,大多数货物不经过两国海关,南昊方面要的就是这种局面,当初为了拿下这个地方就曾不惜代价,这码头实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联邦的一块飞地。” 车子到达城市的另一端,这边要荒凉多了,兰芳港美丽的夜景被抛在身后,漆黑的海边只有九号码头那一块是光亮着的。 这时候孙雷驾驶的休旅车离开公路,关掉车头大灯,借着公路路灯那点投射过来的余光,在崎岖不平的野地里前行一段,直到眼前看不到任何景物孙雷才熄的火。 孙雷拿出一个很小的LED手电筒,有点像儿童玩具的那种,他还特意在上头裹一块布,这样小手电的光才能柔弱到如同荧光一点,不至于被远处察觉。 两人就是靠着这么一丢丢光线继续赶路。 时来新自己不需要这个也能看得着路,但也只是不做声地跟在孙雷后面走。倒是孙雷走得有些跌跌撞撞,几次几乎被绊倒。 时来新察觉到两人正在走上一个小山坡,坡度很陡又完全没有路,孙雷走得艰难,不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呼吸粗重到几米外都能听得见。 幸而山坡不高,估计快要走到顶了,孙雷停下脚步,将荧光手电筒在空中画出几个圆,这时就在对面不远处突然地也出现同样的一点荧光,画的是字母“Z”。 “小戴,是我。”孙雷低声说,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倒能听得清楚。 “老孙,人接到了?”对面回应。 “接到了。” 几人在黑暗中凑到一块儿。“这位是时来新,”孙雷给两人引见,“今天什么情况?” 戴宇黑暗中冲时来新点点头,大家也不多礼,直接说事儿。 “今天不对劲儿,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又增加一批人,不是从船上下来,外面进来的,估计坐的民航客机。” 戴宇说着引时来新来到小山坡面向九号码头一侧,俯瞰过去码头如同一只巨兽卧在面前。有了码头那边投射过来灯光,这一侧比背光侧视野好多了,时来新还看见灌木丛里支着一架高倍电子望远镜,那长筒都有手臂长了,天文望远镜也不过如此。 几人没有走向望远镜,而是来到旁边一个矮塌塌的小帐篷,帐篷太小容不下他们几个。戴宇掀开一块篷布,三人趴到地面上半身拱进去,里面的睡袋上只有一块掌上电脑,亮度被调至最低,显示的画面也是黑白的。 电脑屏幕上被划分四格,原来他们不止有一个望远镜,还有三个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 “我们总共在监控四个地点,”戴宇点开放大其中一个格子,“这里是大门区域……” 时来新仔细一看,这个镜头对准的是九号码头大门的中远景,能够俯视半个码头区,大门上挂着九号码头的西文招牌,里边高耸的龙门吊都可以看得相当清楚。在这个画面里,主要监视着码头的陆路进出状况。 “…这里是船舶停靠区……”戴宇点开下一个画面。该区域是货柜起卸的作业区,也是整个码头的核心位置,所有货物和都从这里进出,而时来新几人更关心的是船上下来的人。 当然码头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当属仓储区,大片大片的仓库建筑群铺满大半个码头,不过这些就不是需要监视的区域了。 “那位女士被关押在这个区域……”戴宇打开的画面显示的是在码头办公区的后面,那里有一小片楼房,既像车间也像宿舍,其实两者皆是。 戴宇最后打开一个画面,是一幢二层小楼,他说道:“这是她具体所在的房子。” 二层小楼被包围在区域建筑群当中,小楼的出入口坐着两个人,身穿码头工人的工作服,而二楼的窗户都被下了窗帘,外面的视线不可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们为什么可以确定里面有人,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戴宇调出一张照片,镜头对准放大着一扇窗户,房子里面的灯光正好把一个女人的剪影投射在窗帘上。 时来新紧紧盯着照片,这轮廓太熟悉了,是瑞芬没错,他可以肯定。 “但是就在今天下午,我看到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进入码头区。”戴宇说这话的同时也打开了照片,照片拍了有许多张。 照片里的人都身穿便服,看神情和行动时的站位很像纪律部队,数量上有十多人。相机拍下了他们的车在码头大门前下车,与码头守卫接洽的过程,然后他们被放行,他们的车直接开进了码头。 然后是他们走进那个宿舍车间片区的画面,他们熟络地和原来守在这里的特工们打招呼,为首的那人是位精干的中年人,气质和戈战夫、徐欢他们很类似,照片拍到他走上二楼为止。 通过这组照片,几人基本上可以肯定,联邦调查局已经开始了对这边力量的加强,非常重视被关押着的瑞芬。 他们反应真快,和时来新也就是前后脚的差别。时来新吃亏在不能直飞兰芳港,数次辗转才赶到这里,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孙雷、戴宇两人惋惜地摇头,在他们看来想营救瑞芬难度太大了,时来新孤身一人前来,而且统工部上面也不会再派人来,料理这边事情的就是眼前这三人,勉强行动都是作无谓的牺牲,不免心里有些嘀咕,上头的命令很有问题。当然,此时两人不可能知道时来新在南昊的战绩,想象不到这杀神可以把事情闹得多大。 第251章 禁锢 宁越事件中真正扬名国际、在各国情报部门留下记录的还是狙击之神,因为太有传奇性,人们喜欢那些容易留下印象的东西。 孙雷和戴宇知道南昊联邦的宁越地区出过大事,却没有和眼前这人联系上。 “有码头的平面图吗?”时来新问。 孙雷和戴宇当然准备了的,递给他一份手绘的图纸,时来新当即就趴在帐篷里,用手电筒照着细细看起来。 时来新这样做一方面是真的需要了解码头的基本情况,另一方面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他在使用泡影。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泡影直接飞到那幢二层楼。一楼的楼道口仍然是由两个人警戒,这两人虽然在自己地盘上值守,并没有稍显懈怠,一副注意力很集中的样子。 泡影绕着二层楼飞一圈儿,发现守卫不止这两人,露天场地上还有两人来回走动着,这算移动哨,其他的地方有没有安排暗哨就难说了。 二楼的窗户依然落着窗帘,一楼倒是没这样,窗户大多敞开着,泡影从外面瞧进去,看到有些房间是住了人的。 看完一楼的布局,时来新大致可以估摸出二楼的情形。 时来新一直对让泡影入室心存顾忌,这样泡影有被隔断在密室里面的风险,不到万不得已他都避免采用此策,不过现在确实是不得已了。 泡影是直接从有人把守的楼道上去的,其中有一位特工人特别敏感,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打身边过去,但用眼睛使劲搜索,又没有任何发现,只得在不解中放下此事。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入眼是一个空间狭小的饭厅,厅中央摆着一套餐桌椅,椅子当中坐着一名女子,却不是瑞芬,她留一头短发身形线条有些硬,腰间还别着武器,身份不用猜了,应该就是看守瑞芬的女特工。 时来新松一口气,看来联邦调查局不算太下作。 女特工正在看手机,左侧的一个房门敞开着,坐在餐桌这边可以把房间里看个一目了然。 泡影稍作移动,房中的情形就呈现在时来新脑海里。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瑞芬。 此刻的瑞芬靠坐在床边,眼神空洞,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 就在几天之前,她的生活还是很充实、很平静的。兰芳港这个地方环境很不错,风景优美生活便利,而且治安也好,周遭也是以昆昊人为主,说着一样的语言,风俗习惯饮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她觉得比在南昊联邦还要舒服。 帮助她逃离南昊的人连住处都帮她租好,各样不缺,花费方面有时来新打过来的一笔钱,足够她用度不需要操心。这里物价挺贵的,生活成本远高于南昊联邦,只要钱方面不成问题,便是自由安乐的。 看够了风景,逛完了兰芳港所有的街,平常没什么事情可干,她开始学瑜伽、外语、钢琴、插花、煮咖啡等等,没有压力只是喜欢她便去了,这也许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或者说长这么大她开始学习生活。 一切都很好,唯一的不足是时来新不在身边,而且他似乎还陷在一桩巨大的麻烦中,不然她不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避祸。 从海月逃出来,那过程她并没有真正遇到危险,反而还有点小刺激,但是她知道时来新分分钟都可能有性命之忧,因此她知足,丝毫不提那些闹心的事,不给他增加麻烦。 直到那个傍晚,她上完课回到家,家里不知怎么就进来几个陌生人,他们强横、野蛮,二话不说将她挟持了,来到现在这个地方,她没有过多反抗,她知道反抗也没有用。 在这个狭小的关押场所里,她没有受到手铐捆绑之类的束缚,这可能跟她柔弱到没有任何武力值有关,不过她没有隐私,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有人盯着,幸好对方有女人。 这些人还不停在审问她,开始她不合作,什么也不肯说,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只会是冲着时来新来的。 可他们用疲劳战术,不给她睡觉,无奈之下她只得配合,去应付那些无穷无尽的问题,他们问得特别详细,让她尴尬得很,包括问她和时来新做羞羞事情的情形,最近发生的时间。 开始的时候她很害怕,后来又觉得怕不了这许多,她要吃好睡好,等时来新来解救她的那一刻。她对时来新有种盲目的信心,她认为他一定会来的,就像过去那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同神兵天降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丝毫不怀疑,因为这种信心是据一回回的经历建立起来,时来新就是她的守护神。 瑞芬还留了心眼,在回答那帮人问题时,故意把时来新描绘成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大的能力。对方问得那么仔细不就是想要了解时来新吗,那就误导他们。 在她心目当中,隐隐约约知道一点时来新的不寻常,似乎有种神秘的能力,好像能够掌握一切,知道遥远地方发生的事情,即使他跟那里没有联系。 在湖山镇她伤痕累累的时候,当她在电子厂被围攻的时候,他都能及时出现,仿佛他本就知道所有的事情。 时来新的神秘之处瑞芬没有想过去探究,她从来不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也不想变得聪明,只要跟着时来新这个男人,笨笨的就够了,笨女人比较容易获得幸福。 而且时来新好能打,瑞芬不认为有谁可以打得过他,通常打架他只需要一只手,她太崇拜了,这让她有无比的安全感。 眼前这帮人,先让他们横吧,等我家男人来了,有你们受的。只是她没有想过拳头硬和枪械之间的区别,反正我男人厉害就对了。 一连几天,那些人审问到连自己也乏了,今天就没有再来骚扰她,她也乐得清净,自个儿在房间里发呆,一会儿想想时来新,一会儿想想时来新的老婆和女儿,正好给泡影看见一个孤单的背影。 两个苦苦思念的人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见面了。就在时来新痛惜之情涌上心头时,从下面走上来一位联邦调查局特工,他是来给女特工送消息的:“上头刚下命令,今晚,最迟明早,会有船来接我们回国,你预先做好准备,她也要拾辍一下,船一到就走,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话语声不小,瑞芬听得很清楚,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妙的感觉。 第252章 机会 人在小山坡上的时来新只见到那特工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从帐篷里钻出来,时来新脑子一直在超负荷运行,因为很伤脑筋。他身在异国他乡,无法像在宁越那样放开手脚,整个码头区域其实就是个独立王国,对外完全封闭,正面强攻不可想象,面对的武装力量不光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还有九号码头本身的守卫。 “联邦调查局到底有多少人在里面。”时来新问。 “前后两批人加在一起有二十人。”戴宇回答。 “那码头的守卫呢?” “有一百五六十人,不过真正持枪的没有这么多,只有一部分。” “有办法可以混进去吗?”时来新觉得很有必要换个思路。 “比较有可行性的办法是伪装成进去拉货的司机,开着货柜车进去,这个方案我们曾经有做过推演,依然觉得可行性不大,人手太过单薄,除非是超人。”孙雷面露难色。 戴宇也补充道:“只有超人可以有这个能力,不惊动联邦调查局的严密守卫,把那位女士带出来。” “到时候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不过伪造司机的身份还有弄辆货柜车的事,麻烦你们帮忙解决,对了,还有提货单、报关单之类的文件要造出来。”时来新知道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的身份是客,并没有指派他们做事的资格,所以征询地看向两人,继续道:“如果把人救出来了,还要准备撤退的方案。” “你说的这几样准备起来要花些时间,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办到,不过……”孙雷犹豫地看看时来新,“你不觉得风险太大吗?他们还不知道九号码头已经暴露,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但只要出手必然惊动他们,如果失败就再无机会。而且你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孙雷说的是事实,并非畏难的托词,他们短时间内能找到这里,说明他们是有能力的,今天看到其谨慎周密的行事作风,时来新也很赞赏。 以寡敌众向来不是时来新畏惧的事情,他这些日子经历的,没有哪回不是地狱难度。 “里面那位女士是我的女人。”时来新说出了自己必须去做的理由。 两人虽然之前也有所猜测,现在得到时来新亲口承认证实。虽然不智但还是很让人认同,两人也无法去干预时来新的决定。 孙雷是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见劝不住时来新,就希望多给点办法:“其实我还有两个问题没能想清楚,其一,联邦调查局为什么在这个节点上增加人手,看得出他们来得很匆忙,是发生过什么,促使他们急着要走这一步,我估计应该是出了对他们很不利的变故,使被关押的这位女士变得更重要了。” “其二,他们会一直在兰芳港九号码头呆下去吗?这有何意义?我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一点,既然人已经在手上,又是如此具有价值,为何不转移到更安全的国内去?往这里加派人手,保证这位女士顺利地被送回国内,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时来新暗道佩服,孙雷许多情况不掌握,但并不妨碍他把大致的真相还原,分析得丝丝入扣。 “他们有一位高层叫做徐欢的被干掉了,下手的人是我。”时来新觉得有必要把更多的信息交代出来。 “那就对了!联邦调查局估计到你会过来营救,但不知道我们会动用多大的力量,心中没有底,虽然加强了九号码头的力量,却缺乏守住的信心……”说到这里孙雷有些兴奋,一拍大腿继续道,“没错,我有很大的把握,我认为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撤退……” 戴宇追问道:“有多快?” “说不准,明天?后天?今夜也不是没有可能。”孙雷摇头,又道:“在撤退的时候他们会从窝里出来,就可能出现一个营救的好机会。” “没错,太好了……但是,他们会从哪里走?”戴宇兴奋搓掌。 “两个选择,空中或者水路。乘飞机需要离开码头,穿过兰芳港市区,对于他们来说变数太多,不稳妥。很可能是走水路,坐船回南昊联邦,这样他们可以直接在码头内部上船,零风险,然后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也不需要担心,时间虽然长一点,但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孙雷思虑通透了因此更笃定。 “我们立刻就此展开准备?”他问大家的意见。 时来新和戴宇俱皆点头。 “首先我们需要一艘船。”戴宇说。 “对,他们的撤退动作会很快,只要接他们的船一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孙雷已经预感到时间的迫切。 三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时来新在此处留守,继续盯住码头,孙雷和戴宇则分别去筹备。 “照理说联邦调查局不应该这样呀,和他们一贯的强势做法不同,这次他们明显将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不寻常。”临下山前,孙雷还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诶,不想了,出发!” 孙雷和戴宇先离开,小山坡上只剩下时来新一个人。 房间里的瑞芬开始变得不安,如果今晚就离开这里,时来新来救自己的时候不就要扑个空吗?那可怎么办。 她的这种变化连监视泡影画面的时来新都感觉到了,他看到瑞芬不再安静坐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惹得外间的女特工都来到房门前盯紧住她。 时来新看了好久还是不得要领。然后,他干脆又把正面强攻的方案推演一遍。 小山坡到九号码头的距离远远超出时来新狙击枪的射程,单靠泡影是无法完成营救的,它只管杀戮。时来新必须亲身进去,就要面对码头的守卫,人数实在太多,他连自身都怕难保周全,因此把握真的不大,更遑论后面还有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特工。 更难的是他得提防着对方在关键时刻把瑞芬推出来,用她的安危要挟他,这个局面他就没有办法应对。 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当时王家的一名杀手用女儿的性命威胁他,他靠着泡影在背后电击才过的关。如今面对着一群特工,又受制于不能过度暴露泡影的能力,因此很难有胜算。 总结下来时来新知道自己的两大弱点,其一,投鼠忌器,其二,行动不能失去突然性,两者都是要命的。 第253章 上船 反正等待也是无聊,熟悉完地理环境后,时来新便拆卸清理枪械,给泡影准备子弹,一直忙到快半夜,这时他发现瑞芬没有睡,那女特工更是在外间坐得笔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让泡影到外面察看一遍,外面的特工们也同样没有躺着的,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来新警觉,难道他们今晚有行动?他若有所悟,很可能如孙雷所料,在今夜就做出撤退的举动。也许这机会到来的时候,已经不容自己这边做好准备。 孙雷和戴宇他们在外面筹措肯定尚需时间,昆北方面在兰芳港的底子太弱,做到目前这样的程度不容易了。 时来新还是保持着较早前和冯开诺合作时的心理,不想昆北方面的人员有牺牲,说到底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因此在他的计划中,都是独自展开行动,孙雷和戴宇负责接应转移就够了。 在水上展开营救起码要有一条船,如果联邦调查局抢先一步行动,那么时来新连一个预案都无法成立,到时候就是见一步走一步,凶险倍增。 现实就是你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从外海方向驶过来一条远洋渔船,舷号刷的是南昊联邦一家渔业公司的标记,船上打着停靠信号,九号码头这边也在进行着调度指挥。一艘渔船停靠货轮码头这个举动本身相当突兀,只不过在黑夜中不被人注意而已。 这艘远洋渔船吨位有两千五百吨,在渔船中很大,但在九号码头动辄数万吨的货轮当中就如同大象旁的小老鼠,不起眼到极点。但即使这样它还是占用了一个泊位,偌大的位置空落落只停着艘小船。 这艘船靠岸的消息,马上就被传递到驻扎在九号码头的联邦调查局负责人那里。 邱辉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 最近一段时间与宁越有关任务,没有人愿意沾手,包括兰芳港这边,谁都知道兰芳港的事情只是宁越风波的延续而已。 联邦调查局在宁越遭遇重大挫折,戈战夫、邢边锋、徐欢,每一个名字都是局里有能力的少壮派,绝非泛泛之辈,即使这样,宁越行署负责人的任期越来越短,最短的一个是徐欢,从任命到丧命只有几天。 这个位置可能是受到了诅咒,自从那个人出现以后,历任都没有好下场,戈战夫被狙杀,邢边锋失去一只手后精神已经不太正常,接替他的徐欢与副手还有数十位探员一起被炸上了天。 在宁越损失的人手已近超过联邦调查局建立以来所有行动损失的总和,局座称之为“奇耻大辱”。 连联邦总统都在关注这个事件,日内有专门召对过局座,局座的政敌们趁机到处抹黑联邦调查局的形象,联邦议会有一批人质疑局座的工作能力,暗中串联弹劾动议,希望借着该势头把这个黑幕重重的组织的负责人换上一换。 外面一片山雨欲来之势,局里面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事情挽回形象。 邱辉是被局长会议点的将,尽管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有谁敢说个不字。 前面折戟的几位,每一位都比邱辉有名望,他目前也只是个副职而已,被委派来有点越级重用的意思,但在任命书上却是什么“行动总指挥”,这算何级别,遮遮掩掩的很不爽快。 邱辉没有欣喜,更别说斗志,总指挥?总背锅更贴切一点。不过他没敢耽搁,心里别别扭扭地就赶来兰芳港。 徐欢还是蛮厉害的,人在宁越百忙当中,仍不忘在这边下了如此重要的一手。初看是闲棋,现在用好了却有翻盘的可能。对徐欢他是佩服的,可惜英年…… 徐欢不简单,干掉他的那个时来新会是等闲之辈?匆忙上任,邱辉没有时间看完所有的卷宗,但对时来新做下的种种事情他还是熟悉过的。 场面太大,杀性太重,要对付时来新,他自问一点把握都没有。幸好兰芳港远隔重洋,应该没有对上的机会。 听说时来新和部分昆北特工安全脱离军方包围圈后,最终消失在六横浦地区。不用问,这又和那条秘密通道有关。也太明目张胆了,这都能把人放走,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干,真是细思极恐。 局座这次决定不再姑息军方的某些败类,具体怎么干,在邱辉的层级还不够格参与,只知道联邦调查局必须要有行动。 邱辉也不去操心这些遥远的事情,他只想平平安安把兰芳港这一趟走好。 他把时间掐得很准,和手下们飞过来到达九号码头的当晚,临时安排改变航程的远洋捕鱼船就能够及时靠岸,当真是一步都没有差。 接到船到岸的消息,邱辉心头一松,兰芳港这里能够少呆一个小时都是好的,风险就减一分。 他一挥手就下命令:立即登船。 特工们遵命而行,即使在九号码头这个自己的地盘里,依然非常小心谨慎,保持着很严密的战斗队形,有前出、有边巡,核心位置则是瑞芬这位女犯,邱辉自己拖后,他最喜欢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全局。 步行到码头的路线也是准备过的,虽然不远,没有人为此掉以轻心。 一路顺利到达码头,远见到那艘渔船已经接上了舷桥,一群人到达船边,前队先上去,其他人散开警戒,邱辉目送着瑞芬被送上渔船,紧随着他也上船,与船长交接了两句,然后他就成为这艘船最高指挥官,他下令:开船。 为保持低调,渔船没有拉响汽笛,只是启动发动机,烟囱冒出黑烟,信号灯忽闪忽闪,船体轻缓地离开泊位。 邱辉回转头看向九号码头,心里觉得满意。只要离开陆地到了海上,对手就没辙了,那个可怕的狙击之神来了也是白搭,茫茫大海上,他也只能望洋轻叹。 搭乘渔船只是个跳板,撤离方案的第一步,到了外海后还要对接另一艘船。他早就跟海军方面联络好,有一艘驱逐舰来接应自己一行人,由于军舰不能靠近专属海域,只能在外面游弋。 只待上了军舰,邱辉觉得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不知何时起,海上泛起一层薄纱般的雾,码头上的灯号罩上一团光晕,预示着几天来的好天气要结束了。 第254章 渔船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出发前的准备动作惊动了时来新。 那女特工进房来催促瑞芬动身的时候,时来新知道有变,就让泡影到外面来,升空一看,恰好见到那刚刚靠岸的远洋渔船。货运码头突然进来一艘渔船,他马上意识到孙雷估计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个人在小山坡上呆这么久,这种局面也不是没有料想过,他在手机已经写好一段信息,此时立即发送出去,背好精简过的武器背包,起身就飞跑。 时来新顺着坡度往下面飞奔,这条路线他探查过,路上有些草木,并不算茂密比起别处要好得多,遇到几乎有成人高的小株灌木,他便双手护住头脸,直接撞过去,一路上摧折了不知多少草木,身上相应也添上一些伤痕。 跑下山坡后接下来都是野地,他瞄着九号码头的围墙跑,脚下深深浅浅有土坑有泥泞,即便以他的身手也是跌跌撞撞,摔过好几跤。跑到海边后那里的滩涂更是难走,地面上海水混着泥土,简直就是个大泥潭,搞不好半个人要陷进去。 好不容易到达海里,污浊的海水从脚面到膝盖,他仍旧继续跑,管不得水花四溅了,待水面淹到胸口才松口气。 在他往深处潜游时,又碰到了新的拦路虎——礁石,别看它们只是偶尔在水面露出一角,但在水底下形状千奇百怪,身处当中如同迷宫一样,左兜右转水性再好也总是绕不过去,最后他只能直接在水里翻山越岭,走直线翻越过去,比起在陆地上,在水中做这种运动难度很高消耗大十倍。 这种地形大大拖慢时来新的速度,他发誓下次一定要让泡影进到水里探查清楚,不然这种区域绝不进来。 尽管艰难,终于还是过来了,时来新可以在深水中全速前进。 这个时候联邦调查局的特工登船完毕,渔船开动,邱辉还在甲板上志得意满地站了一小会儿,怎会料到水下有一条人鱼般的泳者,直向渔船游来。 离岸的渔船走的是弯道,时来新取的是直线,这让他刚好迎上渔船,这不是靠运气偶然,是他计算好的,不然错过之后,在后面追赶渔船,他可没有信心能够追上,当渔船速度起来后更加不要想。 两千五百吨的船体在海水中破浪穿行,带起的涡流冲击着时来新,使他的身体在水流里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顶过去这一阵后,涡流却又产生吸力将他卷过去。 这艘远洋渔船已经持续航行了很长时间,船底长满了贝类和藻类,他一伸手就稳稳抓牢它们,止住了身体的转动,恢复了对身体控制,就这样被船身带着在水里继续前行。 接着他手扶着船体上的这些寄生物向上浮,直到头颈升出水面,他才静止下来不再动作。 身体得空后脑子里专注下来,他重新控制着泡影飞到轮船的上空,开始进行侦察。 甲板上有几位船员忙碌,已经见不到联邦调查局的人,大概是进入到船舱里了。 泡影在船上到处飞行,了解这船的布局。 渔船的上层设计非常紧凑,前部主体是三层高的舱室,最上面一层是驾驶舱,下面一层是工作活动舱,活动舱下面是半封闭的空间,底部与甲板平齐,甲板中段空置,有几个略凸起的盖板,这应该就是冷藏舱的入料口。船后部有一个低矮的设备舱,里面都是卷扬机等捕鱼工具。 生活舱室在甲板以下,入口在哪儿时来新暂时搞不清楚,估计在活动舱室的下面。 他开始寻找爬上去的途径。泡影围绕着船身搜寻了一圈儿,终于在船的尾部看好一个地方。 那里是安装推进桨叶的位置,流线形收束的船身在此处有个凸起,这凸起的上面不远处有个排水孔,如果攀上孔洞一抬头就是尾部甲板垂下来的一根铁链条,顺着爬上去就能登上甲板。 于是时来新松开抓握船底附着生物的双手,任由水流把他带到船尾,眼看旋转着的桨叶就要到脚边,再次抓紧船底稳固住身体,然后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前段可以踩住附着物借力,但在水线上只有上了漆的船身钢板,粘上海水滑不溜手,后面大概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全无依凭,行动异常困难。 时来新硬是抠着钢板的焊缝一点点往上挪,即使以他的体能也得竭尽全力才勉强攀将上来。 当他的脚终于踩上了那个凸起部位,人才算是松一口气。 稍事休息,时来新继续向上,相对而言,接下来的行动要轻松不少,他双手扣住排水孔洞引体而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抓牢铁链,两手交替使劲,只消几下就来到船边的围栏。 这时船尾没有人,他趁机跨过围栏,双脚落实到甲板上以后,伏低身形继续观察船上的情况。 那个联邦调查局带队的人此刻在驾驶室,时来新看过照片所以认得他。 那人也就是邱辉,他正和船长在交谈,边上的通讯助手使用电台和外界联系,与身处外海的驱逐舰连接上后,邱辉亲自拿起话筒和对方说了几句,时来新不了解他在说什么。 泡影往下降落,这里是工作活动舱,透过几个圆形的舷窗往里面看,这里集中有十数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却不见瑞芬在其中。 瑞芬应该在甲板下面的生活舱室。时来新犯了难,甲板下的舱室空间必定非常狭小,再用泡影侦察就不合适,只有本尊亲身下去,那样遇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他对自己的信心还不足够,确实是个对他临机处置的考验。 时来新打开背包取出里面的武器,狙击枪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手枪,匕首也贴身藏好,稍想了想后把两个手雷也放进兜里。 甲板上没有别人,他弓着身摸到活动舱下面的那个半封闭空间,这里其实是渔船的船员进行作业的地方,堆着缆绳、渔网等物,散发着浓烈的鱼腥味。 在这里的船拦边,时来新看到一个甲板上的出入口,有一道扶梯通向下面。 就是这里了! 找到出入口时,时来新略一迟疑,但也正是在这个刹那,扶梯下方传上来“噔噔”的脚步声,有人正在上来。 第255章 开杀 泡影现在对于时来新,就是他的另一双眼睛,他在体外的一个器官,长时间的战斗配合下来,他已经习惯于对环境的全感知,这种信息优势对他帮助非常大。 现在没有泡影的预侦察,他不免心里打鼓。 对于从甲板下面有人上来他竟然出现一丝愣神,幸好他马上恢复了常态。 来人是一位联邦调查局特工,顺着扶梯爬上来,扶梯很陡,脚下用力蹬了几下,脑袋就在甲板下面冒出来。 这位特工骤觉得眼前发黑,全身一轻,双脚不听指挥的离地,整个人没有了着力的地方,同时喉咙一紧,已经不能呼吸,想要喊却又喊不出来,于是双手想往后抄,摸到一对钢铁般坚硬的手臂横锁在咽喉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掰,如同蚍蜉撼树,那双铁臂纹丝不动。意识飞快离他远去,两条腿在空中乱踢腾,不过只是徒劳,接着整个人就软瘫下来。 时来新胳膊里夹着他的脑袋,力度再保持了几秒,将最后一点气息余火摁灭,然后轻轻提到甲板上,拖到渔网杂物堆里。 刚才还是弄出来一些声音,那特工的脚踢到了铁扶手上,难保不会被下面的人听到。 藏好那特工的尸体,他知道不能再耽搁,立即提步下扶梯。 扶梯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以时来新的身形,几乎是挤下来的。紧接扶梯底部的是一条同样窄小的通道,两侧分布着多个舱门。 瑞芬在哪一个舱室? 时来新轻轻走进通道,目光来回扫视,难道要一间一间进去搜? 有了,他垂下眼睛看到通道的地板,地板上有脚印,深深浅浅的、有些还相当清晰。 渔船上的船员一直在船上,鞋底没有机会碰到泥土,应该会比较干净。而刚上船的联邦调查局特工们,在码头上走了一路,鞋底会脏的多,脚印必定是他们留下的。 而且他们作为客人,船员们会腾出一点舱室给他们使用,但肯定不会多,要知道船上的住宿环境是很拥挤的。 通道里亮着几盏小灯,光线不强,不过要检查脚印还是够用的,因为印迹比较明显,有两间紧邻的舱室,其门口的地上显出斑斑的印痕来。 就是这两间。 选好目标,时来新伸手去试着推其中一个舱室的门,手还没有触及门把手,斜对面的那间舱室突然打开,一个船员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那间舱室里的热闹人声同时也传出来。 那名船员见到时来新愣了一下,开始以为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多看一眼却觉得不对劲,这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外形狼狈且好生奇怪,特工们没有这样打扮的,他明显不是其中一员。 不过船员始终脱不开普通人的反应,还迟迟疑疑地问一句:“你…是什么人?” 时来新见被发现,也不去理那船员,使劲猛然推开面前的舱门,舱门大开,他的身体也随之扑了进去,他要在失去突然性之前,尽可能扫清障碍。 他运气不好,这间舱室里只有两名特工,瑞芬不在这里。 舱里的两名特工还处在猝不及防的状态,瞪大眼睛吃惊地向门口看来。时来新的这一步跨得很大,如同在踏空扑来一般。 这舱里的面积狭小,一大步便距离过半逼近到特工身前,时来新借势出拳,拳头打出正中其中一名特工的面门。 打脸拳的威力时来新是历练出来的,试验品无数,中者立刻失去知觉是最轻的。 那名中拳的特工鼻梁处咔嚓一声,满脸血污伤的很重,仰身便倒飞出去,掉落地上不知死活。 时来新压根不知道舱里的布局,只顾悍猛地冲过来,力度毫无分寸,打倒目标后收势不住,胯部撞上了两名特工当中的那张小茶几,而船上的家具都是固定住的,他撞得结结实实,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茶几上那些杯子杂物落地的声音,“乒铃乓啷”动静弄得很大。 剩下的一名特工已经反应过来,从坐处跳起来,手伸向腰间要拔枪。 这时门外面的那名船员才晓得喊出声来:“有坏人!” 时来新被撞得龇牙倒抽冷气,但也知道没空喊疼,强忍着几乎让半边身体瘫软的剧痛,不忘狠狠劈手递向面前的特工,已顾不上任何招式, 两者间距离极近,他五指箕张下一瞬便握住那特工的脖子,样子看上去特别邪恶,有如恶魔伸出的魔爪,一下便制住目标。 特工非常顽强,手已握住抢柄固执地要拔出来,不料那只把握住他脖子的大手一发力,他脖子连着脑袋被扳向一边,身体失衡手便自然要张开找凭依之物,武器没得空去顾及,“哐”,特工的脑袋撞到架子床的铁制圆管上,意识马上处于断片状态。 时来新仍旧痛得不得了,借着动作好把痛感转移出去,因此显得特别狂暴。 手里提着那特工,时来新没有松手的意思,复又走到门口。外面那船员被一系列变化弄得目瞪口呆,见这强横恶汉提着个人出来,吓出语无伦次:“来人呀…有坏人!救命!”他身后增加了两位同伴,也是哆哆嗦嗦的。 时来新没空理他们,感觉身上伤痛稍缓,来到隔壁舱门前,知道里面必定是警觉了,除掉硬闯别无办法。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时来新把手里特工的身体抬高挡在身前,然后猛地撞向舱门,“砰”,舱门发出沉闷的回应,被这股巨力撞开。 时来新由于视线受阻,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耳朵里已经听见枪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尤其清晰,感觉到手里的人身体一震,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前冲撞,“砰”,又是一声枪响,对方在连续开火,子弹同样打在了特工的身上,也为时来新指明了方向。 他带着特工的身体直扑过去,两人的身体动能加上势能犹如泰山压顶,对方的枪口彻底被封死,枪声虽然仍不停响起,但都打在了特工早已毫无生气的肉身上。 不过两息功夫,特工的身体与开枪人亲密接触,连人带枪被砸到地上,枪手被尸体压个实在,手里的手枪磕在地上摔飞出去。 时来新这时才有机会看清楚舱里的情况。 第256章 重逢 时来新终于见到了瑞芬。 男人看女人不外乎那么几件事,但时来新看瑞芬已经有些脱离了低级趣味。他的关注点不局限在她的美丽动人,或者说他更关心瑞芬的下巴尖了,眼角流露出的那些隐约憔悴。 她睡得好吗,胃口怎样,没受委屈吧? 那些只有亲人才会念念不忘的琐碎问题,是时来新最想问的。 此刻瑞芬愣怔地看着他,仍未从一系列的剧变中回过神来。 就算是多么渴望着重逢拥抱瑞芬的那一刻,也得要先把敌人先解决掉。 时来新来到倒在地上的那名女特工身边,她正挣扎着要爬起来,他挥拳将她打晕,使劲不大没有血淋淋的,因为在瑞芬面前,他不想搞得太暴力。 然后他才上前抱了抱瑞芬,轻声道:“等我先把外面料理掉,你呆在这儿不要出去。” 瑞芬已经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男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不禁情绪上头,半身酥酥麻麻,眼里冒出雾气既想哭又动情,状态复杂得紧。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用劲儿朝时来新点点头。 时来新这时才从腰间拔出手枪,走出舱门。 外面站着的几名船员早作鸟兽散,而其它舱室里的船员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还有枪声,也都知道大事不好,纷纷跑出来,一时间狭窄的通道里人都挤到一块儿。 他们按照各自的理解,有的缩回舱室里躲起来,有的想往甲板上跑,混乱之下绊倒的人不少。 联邦调查局借用这艘船进行中转而已,船员是普通雇员没有战斗力,也跟这件这件事情没有直接关系,在时来新眼里不是威胁,可虑者都在甲板上面。 泡影在上面盯住联邦调查局那帮人,他们的反应时来新需要第一时间掌握。 特工们都训练有素,听到枪声当即就判明来源,是来自甲板下面,那女人就被关押在下面,难道…… 他们都不用等命令,马上取出武器,冲出活动舱往下一层跑,见正有几个船员从下面的扶梯涌上来,船员们看到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就如同见到救星,高声喊:“下面有坏人,他开枪杀人。” 这时邱辉也下来了,他见到场面太混乱,下面不断有人上来,由于通道狭窄,自己的人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决定先稳住阵脚。 “不要乱,先看好出口,等人都上来再说。还有,分两组人把甲板上搜一遍,千万要小心。”邱辉大声下命令,他的手下立即照办。 敌情不明,到现在他都有些想不通,敌人是怎么上的船,当然先要搞清楚他们来了多少人。邱辉其实还有另外的担心,怕敌人用船员做人质,出现那种局面,也是相当难以处理。 时来新面对的也是乱纷纷的场面,通道里仍有人在乱跑尖叫,没头没脑地向他身上撞,他一连制服两个,不想多啰嗦举枪指住,把他们逼回到舱室中,通道里才安静下来。 见到甲板上联邦调查局的人开始进行搜索,而他给泡影准备的补给点在船尾,怕有闪失,便决定让泡影出手。 邱辉见没人再冒上来,自己带着十来人把甲板出口团团围住,俱各举枪严阵以待着,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雳喇”,一声响脆的音爆发出,像在大家的耳膜上抽打了一记,站在邱辉右侧的一名特工脑袋凭空爆掉。 在场所有人都在一刹那中失神,眼睁睁看着鲜血与组织溅到四处。 众人中有两位特工是从宁越那边调回来的,他们听过、见过、经历过这种情形,可怕的记忆被唤醒,马上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 因此这两位特工反应最快,立刻用最夸张的战术动作进行隐蔽。其他同伴像受了传染一般,各自散开找地方卧倒,转眼间包围甲板出入口的人一个站立着的都没有。 一位宁越回来的特工在隐蔽的同时,还不忘对身边的邱辉喊一声:“是他!”表情中带着惊恐。 “是他?”邱辉嘴里复述着,先是不解,但在下一刻醒悟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心里一紧。 “雳喇”,又是一声音爆响起,在另一边甲板上搜索的几人当中,再有一位被爆头。 “全体卧倒!注意隐蔽!”邱辉狂喊。 停留在上层甲板的几名船员也被吓得趴倒在甲板,身体筛糠一样发抖。 “所有人听着,都呆在现在的位置上,不要有任何的动作,这艘船由我接管。”从甲板下面传上来时来新的大嗓门,“我命令,立刻关闭发动机,如果不照办的,马上就会知道后果。” 接着是一阵沉默,甲板上的人没有一个敢有异动,但船上发动机仍在嗡嗡作响。 “雳喇”,枪响过后,驾驶室那边传来几声呜咽干吼。邱辉握拳,低声喃喃道:“见鬼,驾驶室听不到他的话。”大家才想起,驾驶室离得远噪音大,又比较封闭,是听不见那人警告的。 “赶紧关闭发动机,我是邱辉。” 邱辉的话起作用了,发动机很快被关闭,船上立刻安静下来,众人耳朵里只有海浪的声音。 时来新把每个舱室巡查一遍,里面见着的都是惊慌的船员,警告他们老实呆着就没有危险后便没再理会。 他还特地检查那几位不知死活的联邦调查局特工,以免闹出个被反杀的笑话。除去身中多枪的那位,余下那一男一女还活着,时来新不想在瑞芬面前杀人,绑起来也就算了。 至于甲板上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在他的射程范围以内,他完全处于支配地位。 “甲板上的所人听着,把身上所有武器全都扔到地上,听好了是所有的,敢有私留者格杀勿论。”时来新再度向甲板上扬声。 十几个联邦特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开始摸枪,数那两位宁越回来的特工动作最快,扔出来两支手枪,有他们打了样,其他人噼里啪啦地把手里的武器交出,不一会儿地上搁了不少枪。 不过时来新知道有一个特工躲在角落里,别人扔枪的时候他没有没有动,以为这边看不到他。 “都交出来了吗,你们可要想好。”时来新挟知而问。 又有几个人把武器拿出来,这次连匕首都有。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时来新的声音继续传来。 没人再有动静。 第257章 下海 “雳喇”,那名抱着侥幸心理的特工被爆头。 “舱门旁边的那个,你起来,对,说的就是你,”被时来新点名的是一位船员,“你把地上的武器都捡起来,然后丢到海里去。”船员从不解中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邱辉等一伙人,越来越感觉到奇怪,时来新明明人在下面,却对于甲板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他在甲板上装了摄影机,有这个必要吗,他有同伙在上面呀,却偏偏一声不吭。 他那同伙不说话,又使联邦特工们无法找出狙击手的方位,就只有一直受制于他,实在是高明。 那被点名的船员不敢不听从时来新的指挥,无奈地看看联邦特工们,他们都还趴在地上,姿势各式各样,心想这怪不得我,你们不也是一样没办法? 船员捧起地上的各种枪支,主要是手枪,来到船边一松手,全都掉到了海里。 邱辉心里叫苦,没有了武器想要翻盘希望就更加渺茫。本来还带着一些步枪等武器,都放在下面的舱室里,却不可能拿的到。 “所有人听着,一个一个有秩序地起来,记住是每次只能是一个,如果同时有两个人,我就开枪打掉一个,起来后进入驾驶舱下面那个活动舱里。”最简单的方法是开枪清场,不过时来新见到瑞芬心情好,不想多作杀孽。 “你留下。对,是你。”轮到刚才把枪扔到海里的那位船员时,时来新将他喊住。 活动舱不大,人都进去会相当挤,不过联邦调查局的人都很老实,没人敢造次,很守秩序地逐个起身挤进舱室。待甲板上的人都进了活动舱,时来新才继续指挥那船员。 “把舱门封闭起来。” 船员很能干,找来铁链子在舱门上来回扎了很多道,人在里面决计是很难打得开。 看到甲板上安排得差不多了,没有任何的危险,时来新和瑞芬才走上来。 时来新指了指甲板尾部停放的救生艇。 “你把这个放到海里去。” 然后他一直看着船员操作,使用绞索把救生艇放到海里。 “回到下面的舱里,然后千万不要出来,性命才会有保障。” 把船员打发下去后,时来新来到驾驶室,这里躺着一具尸体。他把一颗手雷拉去引线,扔到控制台上,然后快步离开。 “轰”,控制台被彻底摧毁,这船在海上不可能再动弹。 干完这事,时来新站在船边看着在海中随着海水摇摆的救生艇,仅靠两根缆绳保持着和渔船的连系。 他身处的这片海域早已不能使用手机,无法和孙雷、戴宇他们联系,出发前发给他们的短信里只能笼统告知开始行动的信息,但到底去什么位置接应,还真没法说得清楚。想来孙雷和戴宇在弄到船后,只有在茫茫大海上搜索碰运气,真要能找到时来新,概率接近于中奖。 如果是别人,这种冒险行为实不足取,但在时来新身上却没有大问题,因为他有泡影,比卫星导航还好用,他永远不用担心迷路。 即使救生艇在海中还比不上一叶小舟,但他自信可以一桨一桨划回陆地。 时来新唯一要担点心的是瑞芬,怕她晕船、怕她掉水里或者着凉。 给瑞芬穿上防水服,其实就是渔船上船员们开工时穿的水着,可以包裹全身,防范的还算严实,时来新仍不放心,在防水服外面再绑上救生服,在水上会漂的那种。 能用的办法都用上后,他在瑞芬身上扣上绳索,教会她怎么解开后,他在船边扎稳马步,双手抓牢一根绳索,缓缓将瑞芬吊下去,直到将她放到下面的救生艇上。 瑞芬也不是笨拙的人,虽然体力稍逊于男性,在时来新小心翼翼的护持下,也是无惊无险地安全到达艇上。 时来新一直在一心二用,泡影的重点在关注被闭锁的活动舱,提防着里面的人要出幺蛾子。活动舱侧面开有一个圆的舷窗,安装着舰艇专用的厚玻璃,看风景不大好使,但遮风挡雨防震裂,圆舷窗不大,但也勉强可以进出一个人。 这伙人果然不是安份的,封锁舱门后没多久,就有人在开始搞小动作。有几个人挤到窗前,用头脸遮挡住整个舷窗,不让外面看见里面,不知在搞什么。 时来新懒得跟他们计较,在他离开时造不成影响就行,驾驶室被毁,即使他们出来也控制不了这船,就算他们能找到办法,也得时来新同意才行,泡影随时可以出手弹压。 他拽着船上吊下的绳索也到了救生艇上,大船换小船,在海中更让人觉得自己渺小。 时来新割断和渔船连系的绳子,把救生艇划开,眼看着与渔船的距离越来越远,渔船上有灯光,在漆黑的海上再远都能看得到。 救生艇上有一盏充电式的LED灯,时来新将它打开,可以勉强看得到近处海面的状况,而身后海面上的渔船灯光这时已化为一粒豆点,小到不能再小。 照着泡影指引的方向,时来新把船向陆地划去,他的臂力足够,救生艇的速度其实相当快,只是在大海当中没有参照物,小艇好像在原地没怎么动过。 接下来要去搜寻孙雷和戴宇他们了。这两位刚认识的队友,时来新印象还不错,相信他们一定会尽快找到一艘船,而且不遗余力地在茫茫大海中努力寻找时来新。 不知为什么,这种信任就已经建立起来,像是不需要理由,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跟时来新的之前的生活体验有很大的不同。他已经习惯同伴之间互相提防的状态,只有利益是可信的,其他都可以商量,勾兑、售卖、妥协甚至背叛,这些都不是难以饶恕的罪行,或者可以接受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眼前这种人际关系他很喜欢。他奇怪过去怎么没有遇到过,而现在,他接二连三地经历这种可贵的东西,从冯开诺他们身上,从孙雷、戴宇身上,他仿佛感受到这种共同的烙印,这就是昆北的方式吗? 因此时来新对昆北开始有期待,到目前为止,他只在昆北的国土匆匆而过,谈不上一星半点的认识,但是在它的特工身上,他找到认同感。 郜蓝沙岛这个巨大岛屿的东端,兰芳港对出的海面上,即使在黑夜中也还是有一些航船的灯光。这些发出灯光的船也许相互间相隔很远,但在泡影的眼里这片海面其实算是热闹的,现在时来新首先需要在当中找到孙雷他们。 第258章 海雾 时来新忙着操桨划船,瑞芬裹得像个粽子坐在他的对面。刚开始瑞芬还很不习惯忽高忽低的海浪,有点晕船,一会儿才缓过来。 见时来新一声不吭地在紧张操作,以为他急于逃脱,要离那帮人远远的。她也很想帮忙,拿起一支桨,学着时来新的样子划将起来,但却不懂其中要领,除溅起不少水花外没有多少助力。 时来新看她急吼吼的样子,不禁失笑,她感觉到了,嗔怪地白他一眼,选择继续徒劳。 作为普通传统的妇道人家,瑞芬对自己刚刚经历完的这场暴力事件,缺乏一些基本的阅读能力。 她到现在都是糊里糊涂的。时来新如神兵天降,忽然就凭空出现在底舱,原本待她凶神恶煞的几名特工,在他面前纸糊的一般,被他摧枯拉朽团灭。 接着发生的事情,她呆在舱室里断断续续听到一些,知道时来新在跟甲板上的人对话,不知怎么搞的,他们就从了自己的男人,可能是知道他的厉害吧,也不错,不用大家打打杀杀,讲道理嘛。 使得瑞芬更崇拜自家男人,一张嘴就能把这群有武器的坏人说服了,比小时候看的戏文里舌战群儒的古代谋士还厉害。 最终和气收场,他们绑架关押自己的事,就揭过去不提,不跟他们计较了。 她没有留意到,在身后远远的那一点灯火忽然黯灭。 远洋渔船上的蓄电用完,渔船陷入一片黑暗。活动舱室里挤着的人开始骚动,外面已经长时间没有动静,敌人离开了吗?舱室里人多空气差,非常憋闷,大家都渴望脱离这个尴尬境地。 “有照明的东西吗?”邱辉的声音传出。 “我有火机。” “啪”,大家眼前一亮。 “前面的人让开,开始撞门。”邱辉继续下令。 几个联邦调查局的人刚才偷偷摆弄,东拼西凑,用舱室里的凳子做出一个撞门的东西。 大家让出一条道,两名比较壮的特工使劲往舱门上撞去,“砰”,沉闷的撞击声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很明显。 “停!”撞击几下后,邱辉喊停。 他等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任何反应,估摸着敌人已经离开,他改变了目标。 “撞窗户。” 厚厚的舷窗玻璃禁不住两下子,就哗啦碎裂开,外面的新鲜空气涌进来,众人的呼吸马上顺畅多了。 “先爬出去几个人,试试看能不能门打开。” 舷窗虽小,身材小巧的人还是勉强过得去,当下就有人去尝试,还真是出去了,脱困在即,大家不禁欢呼一声。 就在众人感觉不错时,渔船面前的海上出现一个黝黑的巨大身影,那是一条八万吨的油轮,正要进入兰芳港停靠,非常不巧的是,在油轮的前进路上有一条随波逐流的渔船。 而这条渔船和漆黑一片的海面混在一起,当油轮上的灯光照射到航道上有障碍物的时候,已经是无法进行有效的躲避,船上舵手尽力扭转油轮的方向,但收效不大,两船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渔船活动舱里的人终于是出来几个人,他们摸着黑正要想办法打开舱门,忽然船身一阵剧震,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得稳。 救生艇上,瑞芬使劲划船以至粉脸都憋得通红,认为自己还在逃亡路上,丝毫不敢放松。 时来新依然心分二用,让泡影一路在搜寻海面上航行的船只,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在一艘小型游艇上找到孙雷和戴宇,两人正有些盲目地在海上乱转。 让时来新苦恼的是,怎样才能使他们的游艇和自己的救生艇“遇上”,时来新是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无奈两人不配合,但速度又比时来新快得多,使得时来新多次调整方向来迁就他们。即使这样,在茫茫大海上安排这场偶遇还真不容易。 他知道急也没用,船划得再快帮助不大。干脆让瑞芬歇下来,她当然不肯,于是便逗她说话。 时来新开始说他返回宁越后的经历,从关风的伏诛到静雪的受伤,再就是和付跑的交易,到文慧的不幸去世,一路跌宕起伏,即使经过时来新有意的修饰,当中的凶险也足够让人窒息,听得瑞芬都忘了手里的桨。 这时候海面上的雾气已经相当浓厚,船上小灯的光线打在上面,好像是凝固在四周的围墙。 时来新讲述到碰巧知道了联邦调查局邢边锋的计划,立刻拜托朋友把瑞芬送出国,才有了兰芳港之行,但在这当口静雪却被王超绑架了,时来新去营救后又和军方对上,然后与昆北的特工们走到一起,正是有了他们的帮助,他才顺利地来到兰芳港。 瑞芬这才知晓自己被联邦调查局绑架的来龙去脉,在听到静雪受伤不能正常行动时,她眼泪也哗哗往下淌,说道:“好可怜的孩子。” 等时来新说完,瑞芬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叹一口气道:“这些人怎就这么坏呢,咱们想过些安生的日子都不行。” “其实回想起来,没有谁是无辜的,和关风结仇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我的私欲,拿贪官的那笔钱是由于我的贪心,其他人被裹挟在里面,文慧、静雪还有你,你们的灾难是我造成的。”这番话在时来新心里已经藏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我不许你这样说。家里的老人跟我说过,狼总是要吃羊的,坏蛋总是要祸害好人的,被吃掉的那只羊只能说运气不好,却不可以说责任在它自己身上,狼是替天行道吧,那也太欺负人啦。” 时来新惊讶于瑞芬朴素的智慧,把绕成乱麻一样的因果打理得这么清楚。 由于方向正确,两人划了一段时间之后,海岸线上的微光已经越过重重海浪,弱弱地落到他们眼里。瑞芬悬着的心放下来。 “诶,你说,唔……我和静雪能合得来吗?”看得出来瑞芬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和你都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已经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只有爱情。在正常的生活环境里,只有相信爱情男女才会结合,长辈在祝福他们的时候,又何尝不知道,有一定的概率会落空。” “千万不要去考验人,人是经不得考验的,长辈在祝福里头最重要的,其实在平平安安四个字,希望孩子们不要去经历那些考验。事实上,没有考验的生活才是最幸福圆满的。” “我们的生活是特例,我们每天都在经历考验,所以身心都是累累伤痕,所以不能用那些一般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的感情,别人定义过的幸福不适合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定义幸福。” “静雪的不幸,是我平生一大憾事,我会竭尽所能去弥补。你不要担心,即使相处不来也只是暂时的,等她长大她就会明白的。” 海岸上的灯光越发清晰,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汽笛,兰芳港永远不需要入睡。 第259章 瑙越 孙雷他们的游艇终于和时来新的救生艇“相遇”,俩人都觉得运气真是不错,瞎找一通居然还给找着了。 时来新和瑞芬放弃救生艇上了游艇之后,一问两人才知道,这游艇是他们偷来的。 俩人三更夜半里确实没有搞船的地方,只有到游艇码头去搞一艘,戴宇有一手电子技术,这种型号的船可以开锁驾驭得了。 既然是偷来的船,就不敢大摇大摆地在兰芳港海域航行了。兰芳港就那么丁点儿大的国家,航向稍偏移一些,就可以进入杰捷西兰国的领海。 杰捷西兰这边才是孙雷和戴宇的主要活动地,基础要比兰芳港好得多。 游艇在一个简陋的渔船码头靠的岸,码头上渔船都是附近渔民的。几人上岸后就把游艇留在原地,看哪家运气好把它捡到。 孙雷在码头外面谈好一辆小型货车,把几人连同原本要运的渔货一起运到城里去。 到了这里才真正感觉到了异国他乡,见到的所有人都是黑黑瘦瘦的原住民,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土话,只有孙雷能够连说带比划地跟这里的人交流。 车上聊起来,时来新才知道,杰捷西兰本来也有不少昆昊人,由于排外后来走了不少,留下来的都主要聚居在首都瑙越,而昆北特工机构在杰捷西兰的据点也定在瑙越。 到达一个小城镇后,他们一行人换乘长途汽车,往瑙越进发。这个国家基建比较落后,公路的状况很差,长途汽车年事已高,一路颠簸把瑞芬折腾得不轻,好一段漫长的旅程。 一天一夜之后,这辆车才到达瑙越,时来新与疲惫不堪的几人首次踏入这个国家的首都。 瑙越也是个繁华现代的巨型都市,杰捷西兰的精华都在这里。孙雷和戴宇是地主,时来新跟着他们走就是,见到一路的高楼大厦颇有气象,丝毫不弱于兰芳港,他上网查查资料,才了解到这里的金融业也很强,尤其是博彩业异常发达。 这时是大早上,城市里的道路非常拥挤,堵车也是瑙越的一大特色。开车来接他们的,是孙雷两人的同伴,也是常驻在杰捷西兰的一位昆北特工。 大伙在车里被堵得没脾气,干脆就利用这时间处理事务。 那位同伴带来一个卫星电话,首先联系上的是冯开诺,冯开诺和孙雷说了几句后,孙雷就把电话交给时来新,耳朵里传来冯开诺的声音。 “时兄,嫂子可是接到啦,够快的呀,时间一点都没耽搁。不过你这风格能不能改改,每次搞出的阵仗不小。” 时来新没明白:“不对吧,我这次只是轻轻弄了一下,没出什么大事呀。” “你没看新闻吧?” 时来新接过戴宇递给他的平板,顺手点开新闻,就看见醒目的新闻标题:“兰芳港突发严重撞船事件,巨型油轮损伤严重,疑与南昊联邦间谍行动有关”。 都撞船啦?时来新很意外,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开船的也太不小心了。” “挺好的,联邦调查局的那帮人这回大大丢脸,国际上都传开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哈哈。”冯开诺心情不错。 “对了,还有事情跟你说。第一个,是静雪的事儿,好消息,首都的专家已经给静雪诊断过,说治愈还是很有希望的,具体方案在敲定当中,争取拿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时来新喜形于色,这是他最渴望听到消息。“好呀,好……那个,好!”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另外一个事情,上面研究过了,希望你能在杰捷西兰先工作一段时间,帮助当地的组织打开局面,委托我先问问你的意见。” “这当然没问题,上面的要求我照办就是了。”时来新毫不犹豫说道。想想又加上一句:“我想先回去看看女儿,这可以吗?” “这绝对是要的,我也是这么安排的,你回来一趟有些事情可以当面说。你赶紧回来就是。” 跟冯开诺通完电话,路面也恢复了畅通,车子再走了一段路,就到达孙雷他们的据点。 这里是个住宅小区,入目都是联排的二层小楼,看上去建筑外观蛮精致的,就是有点单调,小区里的房子和格局都一样,一列列排开,典型的中产社区模样。 昆北驻杰捷西兰的联络站拿下整整一排共计八栋房子,也是特殊机构在浩特列岛的总部。 表面上挂着两个牌子,一个是“昆北民主共和国对外文化交流中心”,带点官方色彩,昆北与杰捷西兰没有正式建交,但私底下的交往多年没断过。另一个则是“力高国际贸易公司”,为的是资金、人员与物资流动有个对外的说法。 从昆北国内调过来的办事人员有数十名,当中特工所占比例很少,连孙雷、戴宇一起不过五个人。因此在兰芳港的行动能派出的人手只有两人,算是倾巢出动了,并非不重视,是实力使然。 孙雷给时来新和瑞芬安排了住处,然后大家先进行休整,别的事情稍后再说。 瑞芬是累坏了的,多日里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连夜渡海加上长途汽车的颠簸,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回到两人的房间,躺下就睡着了。 时来新更不用说,虽说体魄超人,连续转战多日,精神极度紧绷,也是累得不像话,现在环境安全了,人一旦松驰,疲劳像大山一样压下来,立刻睡得不省人事。 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瑞芬醒来他都不知道,瑞芬也不叫醒他由着他睡,结果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他才自行醒转。 时来新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什么地方,听见他醒来的动静,瑞芬从外间进来,笑着看向他。 她身穿薄薄的家居短裙,把一对骨肉匀婷的臂膀露出,隐隐透着光泽,引得人想用发烫的掌心去体会那光滑的、凉沁沁的手感,他心头一热食指大动。 瑞芬手里还捧着个托盘,盘子里摆满食物,香味散出来撩的他肠胃咕咕乱叫,四十八小时没吃东西,同样也是食指大动。 鱼与熊掌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于是他…… 第260章 任命 几个小时以后,时来新吃饱喝足也洗过澡,走出房间来找孙雷。 说实话孙雷真是久等了,老早就想见他,但时来新实在能睡,足足候了他一天。 孙雷带他去拜见杰捷西兰名义上的领导,昆北共和国驻杰捷西兰联络处代表、对外文化交流中心主任,林播文。他是个精力充沛过早谢顶的中年人,他在的办公室里接见了时来新。 对话比较公式化,都是些场面话,他给时来新在“力高国际贸易公司”留了个职位,衔头是业务副总裁,一听就是烂大街不值钱的那种,也无所谓,只是在明面上的一个身份而已,日常工作林播文不会管,凡是特殊部门的事情,都由国内对口部门直管。 见完主任,孙雷和时来新回到部门里再进行正式的交流。 孙雷他们原来人少,没有进行太细的分工,现在上头有意把浩特列岛这边的实力增强,着手进行扩充,调动时来新过来只是第一步,现在需要把架构建立起来。 上头发过来的命令是,孙雷任情报组组长,时来新任行动组组长,时来新暂时是光杆司令。 时来新对新任命感到新奇,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干上了特工。不过他这位新任组长很不称职,对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没有一点头绪。 “反正有什么活用得上我的,就尽管说。”时来新对孙雷说,他乐于给他打下手。 孙雷很期待,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时来新出手,但能够孤身到敌营走一圈儿,毫发无伤,还轻松地把女人救回来,这就是本事。以后有这么一位行动高手在身边,做事就有底气。 然后是说时来新回昆北的事情。时来新暂时是没有身份的,杰捷西兰这里没有他的入境记录,就目前的条件看,还是从达卡哇岛乘运输机回昆北比较稳妥,就意味着首先还要坐二十多小时的船到达卡哇岛。 时来新本来是想和瑞芬一起回昆北,瑞芬同样也没有入境记录,路途如此周折,他还是决定自己过去,瑞芬先留在这边。 昆北在这里的能量比较小,连一个身份问题都不能搞定,该是要好好发展了。 这边准备的船定好两天后出发。 回转住处见到瑞芬,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她,瑞芬很不高兴,两人刚见面就要分别,还不能见到小静雪,要知道,她可是为了和静雪见面做了很多准备的,连买什么礼物都想好了。 为了哄瑞芬,时来新祭出了逛街大法,带着瑞芬走出驻地,去瑙越各处景点游玩。瑙越本就是浩特列岛着名的旅游城市,吃喝玩乐的地方很多。 反正时来新在联络处也是闲人一个,便陪着瑞芬玩了两天。以后要在这里常驻,他也有意多了解这个城市,特地跑到瑙越最有特色的赌场去见识。 这个城市藏在繁华下的另一面也开始呈现在时来新眼前。 杰捷西兰是个贪污盛行的国度,政府官员收受贿赂是常态,去政府机构办点事不给钱肯定是办不成的。上面有上面搂钱的办法,小公务员也有一套分肥的成规,很多是统一收取统一发放,和昆昊古代的冰敬炭敬之类的差不多。 越到下面基层乱象越是严重,黑警横行,到杰捷西兰的游客,不少都被警察勒索过,相对应的黑社会就更猖獗,犯罪率相当高。 时来新没敢带瑞芬往那些品流复杂的街区走,只是到光鲜靓丽的中心区转,这些地方通常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没有人敢乱来,肯定是安全的。瑙越值得去的地方,也都在当中。 瑞芬对瑙越饮食特色中的香辣风味很欣赏,这里的餐馆最擅长把海鲜与之相融合,香辣蟹、香辣虾、香辣石斑鱼等等,万物皆可香辣,正好对上瑞芬的胃口,两天中吃遍了瑙越有名的香辣风味餐馆,两人非常尽兴。 在瑙越最大的赌场,时来新玩了几把,小赌怡情一番,离开时有些遗憾地看向赌场旁的标志性圆顶建筑,那是搏击馆。 世界上最着名的无规则格斗大赛就是在这里举行的,以无规则、无级别、比赛残酷而闻名世界。 赌博总与比赛联系在一起,格斗比赛的爱好者们和赌徒们从世界各地往瑙越下注,使瑙越成为世界性的赌城。 时来新是久闻其名,无规则格斗比赛因为过于暴力,外界是不作画面转播的,要看只能亲身到赌场搏击馆,买昂贵的门票进去。 而私下里举行的非公开赛事更多,场面更加血腥,只在圈子里造成影响,有不少的游客专程来观看这种比赛,据说每场比赛的投注额相当惊人。 时来新是有心想要见识一下的,但不可能带着瑞芬看那种东西,只有另外找机会了。 除此之外瑞芬也大大采购一番,说是要弥补时来新老不陪她的遗憾,不过她买给时来新的东西最多,还买了给静雪的礼物。 两人没有带任何行李来的瑙越,也确实需要添置各种衣服用品。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暂时的,等闲下来再解决房子的问题,公家会有宿舍或者补贴,如果看到有合适的,时来新不排除在这里置业。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时来新动身的时间到了,在瑞芬不舍的目光中,他上了一艘渔船,暂离这个仍旧陌生的国度。 走了几百海里海路,再度登上达卡哇岛,还是陈平来接应他,现在时来新也知道他是隶属于杰捷西兰联络站的特工。 陈平在通报中获悉时来新的新身份,时来新在级别上比他高,见面连忙向他行礼。 时来新对此是不习惯的,连还礼都做得很不规范。接他的飞机还没有到达,时来新趁这个机会向陈平了解达卡哇岛的情况。 在岛上设点的意图主要是维护和保障从昆北到浩特列岛的运输线,这也是唯一的线路。达卡哇岛位置偏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经济与军事价值,但只要它和昆北挂上勾,在敌对势力眼里就有盯防的必要,甚至摧毁也是选项之一,只有陈平驻守此处,力量太过于单薄。 要加强昆北在浩特列岛的存在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第261章 夏城 其实地理位置偏僻也有好处,达卡哇岛这个地方比较闭塞,外界很难即时掌握岛内的情况,如果在这里藏一支行动队连同大型一点的武器准备都没有问题,以这里为支点,有需要就出击,可以支持整个浩特列岛地区的武装行动。 纵观浩特列岛,昆北民主共和国还真没有哪个关系好的国家,基本上连正式建交的都没有,大家分属两个不同的国家阵营。 只不过昆北与浩特列国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又都是各自阵营中的边缘派,私底下会有些接触。 因此昆北在达卡哇岛搞些小动作,浩特列岛各方都在装不知道,但要是动静再大一点,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时来新私下里有这些思考,并不代表他就读懂了当中国家间的博弈,那个层面的东西也不是他能置喙,光从战术角度看,他想的东西还是合理的。 等飞机的时候没其它事情,时来新看着手里的浩特列岛海图,脑子里在胡思乱想。隆江上昆北与南昊之间秘密连接,靠的就是一条小潜艇,如果在达卡哇岛也装备一艘呢? 时来新这个不成熟的小念头闪了一下光,是呀,那不就很多问题都解决了? 速度、隐蔽性、安全性都有了。 看这片海域里数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简直是这小潜艇最佳的战场,到时候解决了人员运送的问题,还不是指哪打哪? 略有兴奋的时来新自嘲笑笑,自己能想到的恐怕早就有人在尝试,相关的攻防也许已经上演过,只要有利益,没有哪儿的水是不深的。 飞机是下午到的,时来新乘坐过的那种中型螺旋桨运输机。他也特地了解过,这飞机来往并不算频繁,航行不定期,运送的都是有一定价值的东西,或者执行上面安排的任务。岛上建筑公司的员工平常的来往,基本要乘船绕道到有民用航班的机场,毕竟运输机来去一趟费用不菲。 像上次时来新来的时候,同机有几名建筑公司的人,其实他们是沾了时来新的光。 这回飞机也是专门执行运送时来新的任务,其它都属顺带。 时来新算了一算,不禁感叹特工行动真是费钱,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感觉给人家添麻烦了,他刚加入昆北没几天,还没有完全脱开客居的心态。 飞机在浩特列岛上空飞的并不是直线,这次时来新留了心,运输机实际上走的是外线,在列岛海域的外围绕了一个大圈,然后改变航向飞往昆昊大陆。 时来新不懂这样走的意义,却知道这么走航程增加可不是一点点,而且很可能是昆北自行开辟的航线。 运输机的航油载量不足以把他送到目的地,在走完海上航程以后,刚登上昆昊北大陆之际,飞机就在一处机场降落了。 这是个地处偏僻的军用机场,远离城市与人群聚居地,在此他还需要等待另一架飞机。 他发现原来的手机已经不能上网。这个世界是割裂的,不光国家疆土与政治阵营,互联网也是。 互联网在艾瑞肯国兴起,迅速席卷全世界,这个时候所有的根服务器都在艾瑞肯,它主宰着整个互联网,艾瑞肯的精英们意识到,世界未来的发展离不开这个大杀器,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互联网产业,将会被时代抛弃,因此艾瑞肯并不接纳敌对阵营的国家接入网络。 处于敌对状态的另一个阵营,为首的纳西亚国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看到互联网在对面发展得如火如荼,带动着其它产业脱胎换骨、升级换代,知道大势不可违,决意要大力发展,加入这一场世纪竞争。 纳西亚阵营起步要晚得多,不过也有后发的好处,他们采用的是一种更加开放平等的网络协议,分布式的根部架构,与艾瑞肯根部资源垄断的做法区分开。 事实证明纳西亚的互联网发展政策是正确的,其国家阵营内的互联网发展极为迅猛,不断往前追赶。 艾瑞肯凭借着垄断优势攫取了大量利润,实现国家经济的再度腾飞,但在随后的竞争中,垄断究竟是不如开放,被对方阵营逐渐接近到并驾齐驱的局面,起码在技术上已经没有领先多少。 时来新是一直浸泡在艾瑞肯建立的网络世界中成长起来的,和很多人一样,此前并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向艾瑞肯缴纳着“网税”。后来获悉这个世界的真相后,却也已经习惯了。 在机场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一片崭新的互联网世界。 两个互联网世界之间的鸿沟是如此之深,一切的硬件与软件都不能兼容。做到如此彻底,是有原因的。 纳西亚互联网发展启始阶段,当然要依赖对方的资源,利用镜像服务器技术,实现另一种层面的虚拟连接,艾瑞肯也为将对方引入彀中任由其发展,但最后发现对方成长太快,呈现尾大不掉之势,才决定锁断全部虚拟连接,并且在硬件方面严格执行自己的一套标准,与盟友一起把对方阵营的一切彻底脱钩。 因此时来新手里的手机,由里到外都不适合在这边使用。 站在这道鸿沟上面,时来新才知道,一个世界,两套系统,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时来新这次等待的是班机,定期飞往昆北首都夏城的运输机,等的时间长了一点,快到傍晚时候才登机,三个小时过去,他终于到达夏城。 飞机降落在夏城远郊的一个军用机场,下飞机后已经有一位身着军装的人在跑道外等他,他敬个礼作自我介绍,原来他是冯开诺派来的,专程来接时来新回夏城。 冯开诺今天本想亲自过来接他,不巧部里有会议走不开,于是改派了人过来。来接时来新的是辆军用越野车,载着他直往夏城而去。 将近深夜的昆北首都夏城并未向他展露真容,就他路过的一点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巨大的广场、宽阔到超乎想象的道路,气势巍峨的大型建筑,令人叹为观止,远处古老宫殿的飞翘瓦檐,又显示出深厚的历史底蕴。 时来新突然生出想法,很想仔细去看这座城市,内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他。 虽然同是昆昊人,由于种种原因,过去关于这里的信息被隔绝掉大部分,只是在历史书籍当中偶尔看到它的名字,但对于它的了解甚至不如一些国家的城市。 今天来到这里,他体内有某种因子被唤醒。 第262章 连接 车子把时来新送到一个统工部所属的招待所,位置在这个超大型城市的东北角上,四周有不少挂着政府牌子的机构。 冯开诺很重视,时来新刚住进客房,电话便打了过来,说明早过来接他,让他今晚先好好休息。 这么晚了时来新当然不会乱跑,况且他在昆北连身份都还没有。 一夜无话,时来新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到餐厅吃早饭,招待所供应的食物比较简单,豆浆、油条、包子、麻花,典型的昆北地域传统早点,很地道。 吃过饭回到客房,身上没有任何可用的电子设备,有种与世隔绝的不自在感,于是打开客房里的电视,转了几个台,最终选择了看新闻。 有一则新闻吸引了时来新的注意,昆北国家中央银行准备发行数字货币,即将在一些地区进行技术测试。 步子迈得好快。 据他所知,这是世界上首次有一个国家发行数字货币,准确来说是加密数字法币。 数字货币在互联网科技界被讨论了好久,区块链货币、多种虚拟货币也已经出现多年,都属于算法生成代码、或者是私人资本发行的代币符号,与政府行为无关。 就连时来新自己私人的全部资产,都是放在一种区块链货币上,这给他带来了许多方便,免受监管,自由兑换。而且在最近这一年,区块链货币与法币的兑换价不断飙升,使他获利不菲。 不过他现在才想起,自己是在互联网鸿沟的另一端,原来网络世界的那点钱,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接过来,也就是说他的财富在这里是不被承认的,成了彻底的穷光蛋。 他后悔没想到这一步,如果早点兑换成法币,哪怕是兰芳港的法币,说不定还有机会兑换过来,现在可好,他真是身无分文了,早前懒得上街,现在是不敢上街,哪怕上个收费厕所都为难。 难道说昆北发行数字货币的其中一种应用场景,就是解决类似现在这种状况? 时来新的金融知识有限,看不出当中的关联。不过至少可以知道,北边的互联网金融也丝毫不落后于艾瑞肯主导的互联网世界。 过了一会儿,冯开诺来了。他也有了新的任命:统工部海外局副局长,分管浩特列岛。也就是说,作为浩特地区行动组组长,时来新受他直管。 对于时来新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排,换个人来做他的顶头上司,还不知道怎么相处好。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好长时间,冯开诺认真地听取了时来新营救瑞芬行动的详细过程,期间还好几次提问,为的是想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话题结束的时候,冯开诺特地提起了狙击之神。时来新对他在其它事情上相当坦诚,但唯独这件是时来新的核心机密,不可能说真话。在行动叙述里就没有提所谓狙击之神的参与,就说是自己独力完成的。 同时他也察觉到统工部方面对狙击之神的兴趣很浓厚,但这本身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因势利导用来圆谎的,怎么可能拉出来引见? 时来新考虑到自己接下来肯定有不少不合理的行动要搬出狙击之神这个人物来自圆其说,因此必须含糊其辞,把狙击之神建构成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关键时刻他有可能会现身帮忙,但在统工部的行动里不可以将之视作计划内的力量。 时来新还是沿用之前的说辞,狙击之神是他的至交,但绝对不愿意透露身份,只在时来新有困难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帮忙。狙击之神是自由的,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指挥,也不可能参与到统工部的计划中来。 不知道冯开诺是否真的相信,但就他外表表现出来的,是他信了,时来新暗松口气。对方不过分控制,不执着于归根究底,才是自己与统工部能够合作下去的基础,不然,以时来新身上这么多秘密,如果事事黑白分明、纪律森严,他在这个架构里没法混得下去。 冯开诺表示,时来新此行算立了功,联邦调查局成员乘坐的那艘远洋渔船和油轮相撞,大吨位的油轮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油轮半残还有部分的原油泄露,渔船干脆就沉没了,还是油轮上的人把落入海中的众人打捞起来。 这起大事故没法掩盖,兰芳港方面是知道这些人身份的,没出事前各自心照不宣,出事之后被媒体一曝光,主权当局就被迫向南昊联邦提出抗议,要求合理的解释。南昊联邦既要道歉还要赔偿,不大不小是个国际事件,丢脸是肯定的。 人救回来不止,顺手给对方一记耳光,作为直接对手的统工部又赢了一个回合,自然给浩特列岛联络处记上一功。时来新刚来就给一个组长,有点不合常规,得这个功劳挂在一起,显得名正言顺许多。 看还有不少事情要聊,两人一起在招待所吃午饭,冯鸣也被叫过来。她现在身份是冯开诺的助手,接下来时来新的事情有很多都要靠她帮着处理,比如静雪的治疗就是她跟进的。 三人相处时间不长,但一起经历过残酷的任务,算是生死相托的战友,都不会见外,自动省去客套。 冯开诺早前跟他说起过静雪的治疗挺顺利的,详细的还得问冯鸣。 冯鸣一进门,时来新见面就问起女儿的情况,冯鸣笑说本来想给他惊喜的,又怕他心脏受不了,就提前透露点,静雪治疗情况不错,具体的下午跟着她一起去看就知道了。 时来新听了很高兴,连说这份情他记下了,以后就看他的表现。然后胃口大开,食量把冯开诺、冯鸣两人吓到。 席间,时来新还把自己资金方面的困境给冯开诺说了,问他可有办法。 冯开诺说日常花费什么的他不用愁,已经给他安排了,待会儿冯鸣会领他到财务处办工资卡,以后薪水、津贴、奖金之类就直接打进去。因为他是常驻海外的,所在国的关联银行还会给他开户头,里面的钱也可以支用,都出的公账,有限额,也需要补凭证报销。 国内这部分从即月起医保、社保、养老金都办好,而且还有特工部门才配备的特殊职业人身意外险开始缴纳并生效,国家另有抚恤金制度,他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时来新听着觉得暖心,统工部保障工作做得到位,也不知道冯开诺有没有从中特别关照过,就他个人来说,归属感大增。 冯开诺接着介绍起关于海外资金的事情,说有两个途径。 其一,昆北方面与艾瑞肯主导的互联网之间还是有物理连接的,但这是一个相当机密的事情,秘密连接本身就是两边情报部门的主要较量攻防的要害所在,昆北这边只有一些关键部门在使用,这条途径暂时来说用不上。 另一个办法是可以通过首都夏城的“尧伽鲁银行”代办,冯开诺介绍说,这是唯一一家可以在“鄂卡里条约组织”成员国设立分支机构并开展业务的外来银行,而且这家银行的总行并不在两大阵营成员国中的任何一国。 这家银行声名不显,时来新之前没有听过,但就冯开诺所暗示的,它很可能是两群敌对国家间唯一的资金往来通道。 光这一点就很不得了。 第263章 资本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权力在资本手里,全天候并且不分国界。 时来新在研究他的盒饭经济学的时候,就窥见了资本的真实嘴脸。 在他的盒饭经济学2.0版本里,研究并预测到这个领域如果有资本的加入,一切秩序都会被摧毁。 盒饭代表着自由市场经济当中,社会商品定价体系的底线,意味着草根工薪阶层能够以最优的性价比获得基本生存所需。 时来新在他的经济学研究里,简单粗暴地对社会阶层进行了划分:以一周五天计算,一年以上长期观察周期,每周吃四~五天盒饭的人群就是所谓的低收入阶层,每周吃两~三次盒饭者就是中产,一周当中都不会吃上一顿盒饭的,是富裕阶层,他们也就不会了解盒饭对普通人的意义。 如果资本进入到这个领域里,在渡过为占领市场份额的竞争红利期后(这个时期可能会出现免费午餐),普通消费者将要付出高得多的代价才能吃到过去那种便宜实惠的盒饭,因为资本的魔爪已经攥住了这个市场。凡是被资本控制的市场,价格必定是昂贵的。 在这个消费基石重新洗牌后,会出现消费大降格,中产阶级变成会每周吃四~五天的盒饭,资本最擅长干的就是消灭中产阶级。资本先是扩张,然后内卷,这又是一次典范般的基本操作。 那些吃不起盒饭的人怎办?时来新估计会出现一种有别于盒饭的餐食,价格会比盒饭便宜,但相应的质量会大幅缩水。 有人会问,比盒饭还要简单的是什么?最近十年市场推出了品类繁多的人造肉,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代餐食物将被大量采用,一块人造肉的烹饪方式有无限种可能,人造面粉、人造米饭其实也没有太多技术上的障碍。 时来新展望,城市里将会出现一些规模巨大的食品加工厂,专门每天供应廉价的工业化食品,购买者就是消费不了盒饭的人群。 他发现了更加悲观的未来。那个时候的房子已经不需要厨房,房价太过昂贵,房子将会缩减到只能有睡觉的功能,面积非常狭小,并且都是标准化的,每种特定人群用的房子可能都是一样。也许不会再有中介领着看房子这种事。 及至时来新看到3D打印房子的新技术,它简直就是为这种远景准备的技术,房间成为建筑的一个组件,像积木一样按需嵌入框架,真是够无趣的。 城市草根们将挤在这些小格子里,吃着人造食物,那是个多么令人绝望的画面。这画面很有可能会发生,地产业本就是资本深度介入的一个行业。 看到这灰暗的前景,不免让人让人怀疑,文明还在进步吗?社会还在向前? 因此时来新对资本深怀戒惧,究其本质,它起码不是一种正面的力量。 在南昊联邦,餐饮外卖平台已经出现好些年,大部分的订单就是盒饭,随着平台介入的时间推进,平台的话语权不断在扩大,那些做盒饭的夫妻店、苍蝇小店最终会成为平台的附庸,接着内卷,被迫以更低的条件与平台合作,盒饭被标上更高的价格,这就是资本控制的苗头。 昆北首都夏城的这家“尧伽鲁银行”实是非同寻常,游走于两大敌对阵营之间,成为受到共同信任的第三方,等于可以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一介平民很难想象那会是多大的资金规模,动辄以万亿计,这家银行做着国家的生意,即使是简单的汇兑、借贷业务,那手续费也是海量的收益。 这绝对是出于实力和地位才能做的生意,背景深不可测,但可以肯定的,这背后一定是可以与国家政府平起平坐、甚或被仰仗的资本力量。 时来新甚至怀疑,自己这点钱找人家够格吗? 这事也不忙。和冯开诺、冯鸣两人吃过饭,冯开诺还有会先离开,他和时来新有不少话没说,反正时来新会留一段日子再走,另找时间谈就是。 冯鸣先领着时来新回趟部里。 统工部所在离招待所不远,两人走路去都可以。冯鸣开了车来,就停在招待所院里,去完部里就直接出发看静雪,所以还是开车。 统工部大楼是幢老式建筑,楼体上方外墙嵌着大型的国徽,可能与保密工作的特点有关,这里并没有把机构名称公开亮出来,只在进了门的地方有“统工部办公大楼”的标示。 入职的手续要跑几个地方。先到人事组织处填表交档案拍照片,还和处长有简单的训诫谈话,接着是到法务处,签署了保密纪律法诺书,其后到海外处也就是时来新工作关系所在的处室领取证件。 打开工作证件的红色封皮,看到上面自己盖着钢印的照片,时来新不由感叹:终于有个正式身份了。 接着是财务处,拿到了工资卡,里头已经打进去一个月的工资和津贴,时来新有些不好意思,才来没几天就拿钱。 最后一站是后勤处,这里办理申请宿舍的手续。时来新自己的情况有些混乱,女儿是在这边,但一直住在医院里,出院以后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看来宿舍还得申请,杰捷西兰那面也要有个住的地方。 冯鸣说派外的住处自有联络处安排,这边的宿舍必须要有。宿舍条件不错还安全,她也正住着一间,争取可以做邻居,她熟门熟路的就先帮他把申请表给填了。 后勤处的人还说,同事家属小孩上学的事,部里都是安排好的,有挂钩的学校,像静雪这种情况可以选择在学校住宿,学校也是市里的名校,环境良好、升优率靠前。 说好两天后过来拿钥匙,时来新走的时候也没空手,提着几套夏冬季的制服,还有一大袋部里发的福利,里面是些食品和水果,可以送去静雪的病房。 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里,驾驶座上的冯鸣递给时来新一个包装盒,时来新一看是只手机,正好他是急需的,连说“还是你仔细,没这东西还真不方便”,连忙要把钱打给冯鸣,冯鸣白他一眼,说“少婆婆妈妈的”,然后又递给他一张电话卡,给他解释说电话卡是部里配发的特殊专用卡,加密信号其他人无法监听。 这话时来新听懂了,其他人无法监控,但部里面和相关部门可以,不要傻到用它干些不适合的事情,而且这个卡肯定也具定位功能,上头如果有必要可以随时掌握特工的精确位置。 时来新也不客气,即刻拆开包装把手机捧在手里,外观上和原来那边用的差不多,手感要重一些,特别厚实,看看说明,原来可以防水防震,倒是很适合他的职业特性。 插好电话卡,时来新马上就上网,急着要领略一下这边的互联网。 第264章 医院 冯鸣的车子直接开出城,来到一个叫东山的地方。这里开始有连绵的小山,山间密密覆盖着绿色的植被,看上去郁郁葱葱,相当养眼。 时节刚到初春,大地一片生机,略带潮湿的空气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脸部的皮肤仍然觉得有些凉。 冯鸣边开着车把车窗关上,瞥了眼一旁的时来新,他正聚精会神地看手机。 “医院快到了。”冯鸣提醒。 时来新连忙放下手机,打起精神来,似乎想提前做点准备。 看个女儿这么紧张,这对父女够可以的,冯鸣暗想,她可是见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称的上杀伐果断,两相比较反差很大。 这几天都是冯鸣在照顾静雪,这小女孩给她的印象算不得好打交道,聪明、瘦弱、沉默,她似乎能看懂身边的一切事情,却懒得说一句话。 冯鸣见过有自闭症的小孩,那些小孩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而小静雪则是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她费了点功夫才习惯和静雪的交流方式,她向静雪说话,静雪基本不会回应,不过每句话都听在耳朵里,行动上其实也会配合。 静雪也不是一句话不说,有什么要求不会憋着难为自己。 冯鸣不计较,面对一个被伤痛折磨、行动不便的小女孩,谁能没有一点同情心。 车在弯曲的山间公路上缓行,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夏城国医院”的建筑群,医院建设者很会选地点,这里空气好、安静、环境优美,相当适合康复疗养。 走近国医院,发现这里有些年头了,院墙上爬满了枝蔓粗砺的老藤,此时已能绽出一点点新绿。 医院守卫严密,外人要进去手续相当繁琐,幸好时来新有新鲜滚烫拿到手上的特种证件,做好登记就让进去了。 进入大门,里面的情景不像一所医院,倒像一个疗养院或者山间别墅区。 穷孩子出身的时来新觉得自己的确是缺乏想象力。医院给他的刻板印象,就应该是公立医院那样人来人往,动辄有排不完的队。 冯鸣领着他在花园式景观中穿行,来到一幢数层高的小楼,牌匾上题着“康复中心”几个字,楼外面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在那里,时来新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 夕阳下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身形婀娜,矮的那位身着显得宽大而又臃肿的病号服,袖口和裤脚都需要卷上两卷,外面还套一件粉色的羽绒服,正背对着时来新,看不到脸,但时来新怎会不认得自家女儿? 这个场景使时来新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因为此刻静雪自己站在草地上,轮椅搁在几米外,静雪有些站立不稳,但仍努力地抬起一条腿往前迈步,面前的护士伸出殷切期待的双手,正鼓励着她。 一只条腿放下,另一条腿抬起,静雪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虽摇摇晃晃,但还是站住了。 一步……两步…,在迈出第三步时,静雪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往前倾倒,护士这时出手稳稳将她扶住。 时来新也终于恢复了呼吸,胸口起伏情绪非常激动,他默默地在流泪。 他有些蹒跚地走上草地,夕阳下多出一个壮硕的剪影。 时来新上前去将静雪抱起,抱的很紧。静雪发于自然地挣扎了两下,也意识到抱她的人是谁,便安静下来。 冯鸣在草地外看着两父女,不愿意去打搅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汉子流泪,她居然感觉不错,她更喜欢跟有血有肉的人打交道。 静雪依然一言不发,纵在此刻见回父亲。也不知她心中有没有记挂过,有没有多一些谅解,不过她眼中还是有暖意传递出来。 时来新去拜见了静雪的主治医生,医生叫卢路伟。冯鸣给他解释过,卢医生属于住院医生,具体负责静雪的日常治疗和康复,是一位执行者。前期最重要的昆医手术实施和治疗方案的制订另有其人,那位就是昆医国手张剑。 国手张医师早已名声在外,经他手妙手回春的案例非常多,现在已经轻易不会出手,收治的病人也是很小的一个群体,能说动他来给静雪亲自诊治,实在是静雪的运气。 听冯鸣说,张医师来国医院亲自给静雪探诊,花了一天的时间考虑,第二天就确定了治疗方案,马上开始熬药施针,先解决经络的堵塞,然后缓缓疏导,辅以特制昆药,分几个阶段完成了第一步。其中的精妙厉害冯鸣是说不出来,反正在张医师手术之后,静雪的受损经络很快就有了知觉,直喊痛和麻。 接着每天热敷结合推拿,日内数度用药,效果相当好。 大家在主治医生办公室里,卢医生就介绍得更详细一些。 “静雪第一次接受的创口手术做得还是不错的,虽然改变了伤处的状态,但起码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我们就在那个基础上进行治疗。难度当然不像我说的这么容易,也只有张医师可以在这种术面比较复杂的环境里进行细致的施针,那针术已经是国宝级别的。” 时来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说想当面给张医师致谢。 卢医生告诉他,张医师明天会来给静雪复诊,到时候可以见个面。 另外卢医生还说,静雪这么快能够站起来走路,也是得益于张医师很有针对性的康复方案。 张医师认为,静雪年幼生命力很强大,在术后越早开展行动康复,治疗效果越好,这和成年患者的康复需要保守谨慎相反。 结果静雪的康复非常良好,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站起来,今天居然能迈出步子来,堪称非常成功的一个案例。 当然,以后的康复也还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暂时不能判断静雪是否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时来新知道卢医生在善意提醒他,不要一下子把期望值定得那么高,反遭失望。 就目前取得的效果看,时来新就已经感激不尽,没想到在海外几天回来就看到女儿走路的一幕,到现在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怕醒来失去这些。 这次欠下的情是够大的,他时来新都记着,将来一定有报答。 统工部但有差遣,他敢不用命。 还有张医师,他要钱,时来新厚货为报,他有危险,时来新必定保得住他。 第265章 施针 在医院食堂简单吃过晚餐,这一晚时来新就在医院住下,在女儿的病房里加了一张小床,冯鸣则连夜赶回市里。 送走冯鸣后,时来新继续了解女儿的康复状况。晚间正好有一次康复治疗,先是按摩医师到病房来给静雪进行肌肉的舒缓,毕竟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用过那些肌肉群了。 时来新之前也给静雪做过类似的按摩,便多了几分留意,在一旁观察医生的手法,看下来也有些收获。 康复按摩医师的专业手法里,首先要对身体局部的着力点进行认准。时来新对这些点也是知道的,他练过“导引术”,书里称这些点为穴位,而穴位之间通过经络连接,遍布人体各处的穴位,被这些看似杂乱交错的经络分割成一个个不同的组群,每个组群对应不同的功能。 为学习“导引术”时来新了解过这些穴位的位置,也能把医师针对的部位认出来几个,其中的医理他不懂,只是觉得医师把穴位找得准,但所使的劲好像不如自己手掌里发出的那种微微热力好。 康复按摩医师操作完,额头也是微微见汗,女儿的背部肌肤在热身后有些许膨胀,接着是卢医生来进行针灸。 许多根五厘米长的细针扎进静雪的背部穴位,让时来新认知到什么叫精准。南昊早已没有用这些传统医术治病,大家基本都没有见过,国外的人还把昆医视作巫术。 过去时来新全凭网上的资料才知道穴位大致在哪个位置,图上囫囵的一个点怎及得上细小的针尖,这才是认穴的真功夫。 金针的一部分没入皮肤,据说只有厉害了得的医生才敢把金针尽可能地送进穴位。 静雪的背部已经布满金针,接着卢医生点燃艾叶灼烧金针的尾部,可以想象到,针上的热力正源源不断透入穴位,在那些玄之又玄的经络联系间传递,一组组穴位被外界来的热量串连起来。 经络是无形的,而热量是实实在在的,这时候的经络到底算不算实质存在? 时来新突然有些明白了,此前他学习的穴位是在一个平面上的,而在卢医生眼里穴位是有深浅的、立体的,同理,经络也应该是立体的。 时来新的观念瞬间被改变。 康复按摩医师没有办法把力量送入穴位,但卢医生的金针可以,时来新手上的热量也可以。 不就是等于…他也可以动手给女儿治病?当然,前提他要学习医师的手法。 一套康复流程做完,静雪也相当疲劳,很快就睡了过去。时来新在床边看着女儿,内心百感交集。 山间的早晨总是比城市来得早一点,国医院里的病人基本都起得早,早睡早起是养生之道,大家趁着这个时候走出病房,在优美的环境里面活动腿脚,医生护士们也只得围着他们转起来,因此这时候在一天当中最热闹。 时来新也把女儿推出来,边呼吸新鲜空气边在花园里转悠。 “咳…,静雪,爸最近去了趟杰捷西兰,那是个巨大的岛,四周都是汪洋大海,海里还有好多鱼……”时来新想逗女儿说话,从见面到现在两父女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女儿没有回应,他继续努力,“……我在海里游泳的时候,有一只海豚赶过来跟我比赛,我哪里游得过它,它就得意洋洋地绕着我转圈圈,还用尾巴拍我的屁股。” 女儿眼里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考虑这是否合乎常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时来新已经用上悬念转折,小时候给女儿讲故事时惯用的伎俩。 “不远处游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是一条鲨鱼,嘴巴还微微张开,锋利的白牙露出来闪着寒光……” “切,你就编吧!”女儿别开脑袋一副不屑于搭理的样子。 时来新又讨了个没趣,天理良心,这真是他的经历。尬聊无果之后,时来新推着轮椅再走了一段,又开始别的话题。 “杰捷西兰的首都在瑙越,爸爸现在在那边工作,应该要呆一段时间,那边气候温暖,风景很美,海豚和鲨鱼可都是真的,爸爸不会骗你,等你伤好的差不多,我们就一起过去,让你亲眼看看。”时来新一直有这个打算,把静雪接过去,和瑞芬三个人一起生活,顾虑的只是静雪的康复状况。 “爸爸在瑙越有个好朋友,是位阿姨,她很喜欢你,这次还托我给你带来了礼物,我们过去就找她玩儿……” “我不要过去!”静雪很生气的样子,“妈妈才走多久,你就在外面有女人了,还要我去跟她住,门都没有!” 说完这话,她在轮椅上跺着脚要起来,脚把地踩实,人却没站稳,眼看往前要摔倒,时来新眼明手快连忙伸手扶住,静雪才没有倒在地上。 时来新有点责怪地看着女儿,女儿也瞪着他,他一时语塞…… 时来新一直等到下午,终于见到了昆医国手张剑医师。 张医师古稀之年白须飘飘,面色却很红润。医院方面相当隆重,有一大票主治、住院医生、实习生跟随,病房里相当热闹。 张老在病房里给静雪搭脉检查过后,又问了一遍康复的情况,点头觉得满意。 他让静雪离开病床在地上走了几步,观察过后,在原来的药方上增减了几味药,嘱咐要注意饮食配合、坚持做康复理疗。 张医师的诊治告一段落,卢医生瞅着有空,赶紧给时来新引见。 两人见面先难免客套一番,时来新连说感谢之辞,之后着重说一句:“我是个粗人,工作也比较奔波,身上只有几把子力气,能耐也就这些,以后张老有什么差遣,遇到危险疑难,尽管吩咐就是。” 张老的态度却是出人意料,他似乎对时来新本人很感兴趣,上下左右打量着时来新,时来新身上好像有什么让他觉得新奇的东西。张老还请时来新坐下,为他把脉。 张老把完脉,坐在座位上闭目沉吟一番,然后睁眼,看向时来新道:“时先生,你是一位奇人。” 众人俱都一惊。 第266章 周天 听了张老突兀的一句话,时来新有点慌:难道自己的秘密被看穿了? “绝大多数人身体里的经络分布都是不完整的,而时先生你的经络要比一般人丰富,而且非常清晰,像你这种身体状况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张老语出惊人后,给时来新解惑。 见不是自己所担心的,时来新才松口气,但他还是没有听明白张老的话,依旧有些懵圈。 “根据前人所总结的,人体共有十二条经络,但只是人体这门大学问的起点,大家所熟知的这部分经络位于最表层,甚至还不完整。” “在更深处,人体有更多的经络和穴位没有被认知,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去开发这些内部的宝藏。” 张老说到这里,病房里的医务人员全都找好自己的位置,或坐或站,有些人还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卢医生更是紧张,知道今天有运气,能亲身聆听张老讲述医道,生怕听少一个字。 “大家也不要那么严肃,权当是聊天就行,”张老感觉到大家的紧张,笑着插了一句。 “所以说人体是座宝库,有待我们去开发。” “但是,开发的方法在哪儿?这是相当遗憾的事情,因为昆道与昆医探索研究数千年,仅找到一些粗浅的应用,比如说我们的针灸术。” “本不该这样的。在传说中,远古时代的人们能做到超人一样的事情,也许就跟他们充分开发了体内的经络有关。我们今天对穴位和经络的认知,肯定也传承自他们。道理很简单,对于我们不能触动的东西,我们就不可能发现它,数千年以来每一代的探索者,都面对一样的困境。” “人体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但又为什么我们无需用到它?”张老说这句话时,更像在反问自己,声调不由自主提高了。 “大家有很多这方面的想象,在昆昊人的社会里,各种武侠电影、修仙小说很流行,其实代表着人们对此的向往,因为你我都想知道,这些神秘的经络打通后会是什么样子。” “刚才我初次见到时先生,就感到很惊讶。作为一位老医生,我对人体的熟悉程度应该是比较高的,而且干的是昆医,本就有望、闻、问、切四项基本功,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我其实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个七八成。” 听到这里,时来新心里又开始有些发毛。 “时先生你体态矫健,肌肉密度明显强于普通人甚至运动员,印堂穴位置明显有些凸起,这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才有的特征,我怕看走眼,才给你把脉,结果我发现时先生的脉搏极其缓慢,体内的经络光我所知道的,都是畅通无阻,并且能够连成一体,各种支脉更数不胜数,让我也大涨见识。” “因此我断定,时先生不是普通人,很可能就是那些难得一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顶尖高手。” 说到这,张老伸手止住欲要开口的时来新,“时先生你不必说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你是特殊部门的人,更应该保密,这个我懂。” “我刚踏入昆医行业时,就听说过一些关于内功的事情,医武不分家嘛,医生不一定懂武术,但练武有成的人一定知道一些医术。”张老像在回忆起过去的青春岁月,眼神飘向远方,当思绪收回来时不禁一笑,“哈哈,当年我也有照着那些经络运功的图谱修炼过内功,结果什么都没有练出来,倒是胃口特别好,饭量大增,师娘每月买米得要多花费不少……” 屋子里的人都随着笑起来。 “有练成的么?”不知谁问了一句。 “我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凡是我所认识的练家子都问过一遍,其实我这个习惯是挺讨人嫌的,逮到人就问你练成了吗?人家都挺尴尬的,哈哈。”大家也笑了。 “还是有些收获的,练气运功都有周天一说,只是各个流派在线路和顺序上有所不同,我知道有几个高手是练成小周天的,我指的是在我们这个年代,过去应该也是不少的。” “至于练成大周天的,那就很难得碰到了,我隐约听说昆昊在这百年来应该有一位。” 那也太难了吧,大家倒吸口气。 “那位高手还在吗?”这回是卢医生在问。 “说不定还在的,打通大周天的人其能耐不可想象,长寿是肯定的,只要不是碰上什么意外,应该是健在的。”张老略有感慨。 “其实练成小周天的也非常了不起,这种高手是确确实实存在着,已经是脱离掉一般练武的范畴,可以在更高的生命层次上进行探索。也进一步佐证着那些关于生命神秘力量的存在,并非子虚乌有,小周天可以有,那大周天也肯定有,那大周天之上的大能之士也不是传说,这才是科学论证的态度。” “最近百年,基础科学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取得巨大成就以后,开始自满固步自封,只认同一种角度探索世界的实证主义,其它的通通都是虚无,忽略意外和另类,对昆医、经络这些学问视而不见,白白辜负了这些传承下来的人类瑰宝,是很可悲的,现在连我们昆昊人自己也这样,看看对岸……”张老很感叹,但适时收住了话题。 这时时来新把目光投射过来,两人眼神交错,张老颇有深意地看着他,微微点头,时来新若有所悟。 “至于这小女孩的情况,比起我之前较好的预计还要乐观一些,到目前为止康复的进度超乎一般类似的案例,这也许跟女孩本身年轻的体魄恢复能力强大有关,也不排除有其它因素。” “女孩还接受过西式外科手术,此前我都相当头疼这类情况,因为往往昆医在中途接手后,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究其原因,很可能是与经络受到切割破坏有关。” “女孩在外科手术后肌体仍能保持一定的活性,这很难得,也许进行外科手术的医生也是一位高手,基本没有给我们造成麻烦。” 其它因素?时来新边听边琢磨。首先要庆幸瑞芬花大价钱请来名医主刀,外科手术没有影响康复。其次,自己在逃亡过程中仍坚持给女儿做理疗,虽然是在瞎做,但在直觉上感到这对女儿应该是有帮助的。 莫不是真起作用了? 想到这,时来新心眼又活起来:自己亲自出手效果说不定更好。如果要做得到,拜师学艺是少不了的,眼前就有一位好老师。 时来新的眼神不由更是热切,和张老又再对了一下,张老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又是微一点头。 至于周天的问题,听完张老一席话,他才明白过来,他在练“导引术”时已经懵懵懂懂地跨过了大小周天两个槛。 第267章 禁区 “老师,我也有练过一下,我就是想知道,怎样才叫成了?”卢医生再度发问。 “这问题问得好,走这条路的人很多,但走到头的人太少。我也没有成功过,所以没有亲身的体验。我问过其中一位高手,他告诉我,在积累到一定程度,某个契机就会来临,体内有种东西在川流不息,非常奇妙,成功了自己自然就会知道。”张老又放出来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次张老的巡诊结束了,各人散去,张老则答应了时来新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张老身边的学生都有点诧异:张老向来不耐烦应酬,估不到这么给面子予此人。 在国医院请客吃饭只有在食堂这一个选择,不过这食堂的环境布置也不差就是。 时来新要了一个小包间,只有他和张老两个人。 “小时,有个问题我本不该问,但止不住好奇心,如果不方便,你就直说当我没问过。”张老应时来新的要求改了称呼,两人相处显得更随意了。 “什么问题,您问就是。”除了关键的那一点事情,时来新其实也没有多少忌讳。 “你学的是哪一派的法门?” “老祖的导引术。”这没有隐瞒的必要,时来新一直自学的就是这个。 张老愕然,想不到居然是这一门:“小时呀,请恕老头子无知。这本书我也看过,流传甚广,一般认为是比较基础的吐纳法,出不了功夫,比较适合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修身之术,但……你确实只练了这个功法?” 时来新肯定地点头,道:“我是从南昊过来的,那边我能接触到只有这种东西,便跟着瞎练,没想到还挺好。” “原来是这样,”张老眉头紧锁,“就算是普通的功法都可以练成,那就是说功法只是不同是路径而已,关键的是……是天赋。” 张老神色中带点兴奋:“小时,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个阶段?” “我也是刚才听您说才知道的,应该是小周天。”时来新不敢说实话,怕张老拿他去做实验。 “看来可以基本确定了,我认识的一位小周天高手也是这样,他门里数百年来就他一个人练成了,想教给别人也是教不来。”张老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其实我也有不少问题想请教您,我只是糊里糊涂地自己在练,很多事情都不懂。”时来新这是真心话。 “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丢得差不多了,现在也许只有像我这种老家伙还抱着不放。因为我们的传承里有了不得的东西,一直不被承认和挖掘。远的有古代神朝遗泽,近的有不少的奇人异士,现代科学界的主流对此都视而不见,让这些好东西继续尘封下去,搞不好就被湮灭在历史当中了。” 时来新从张老嘴里再度听到神朝的事情,心里又是一动,莫不是张老知道一些什么内情? “那些话说得有点远了,不过昆昊这几千年传统中的道和武,跟神朝的遗留也有莫大的关系,道和武两个体系俱都继承了一部分远古修行的法门。” “道和武的法门中都有着吐纳导引的修炼功法,很相似又不尽相同,但已经足够证明它们来自同源。” “要往上追溯,越是基础的东西就越有价值,但这条寻根的道路很难走得通。我们并不是仅有的有这个想法的人,几千年来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遮挡住我们的视线,把神朝的真相与我们隔绝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昆昊人离这个秘密更遥远了,甚至不能确定它存在过。” “源头找不到,往前去的路又没有了,真是急煞人呀。到头来我们还得要借助现代科学来还原神秘事物的本质,期望从中总结出规律来。” “比如,经络究竟是什么东西?” 确实,即使是如此基本的问题,想要得到答案,也是难如登天。 张老一脸的深思,继续道:“穴位又是什么,还有,在经络中流动的东西,是物质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是物质它处于什么状态,基本粒子态吗?”张老其实是在问自己。 张老在提起基本粒子时,时来新不禁想起在云雾中修炼时所感应到的那些“质能”小点点,以及体内容纳小点点的那条线,好像能对上了。 “我有过一个大胆的设想,经络就是人体的电路图。”张老提高了声调。 时来新完全被张老的讲述吸引,这时不由精神一振,他感觉受到启发。雷电交加的夜晚、包裹泡影那蓝莹莹的电光、在梦里见到雨云当中的一汪电浆,这些画面急速闪过,然后叠加在一起,他好像隐隐抓到了些什么。 张老继续道:“我在前些年看到过一则科学成果报道,说科学家们找到了宇宙的脉络,附上了一张超级计算机演算出来的图片,上面是模拟出来的,纵横交错、像神经线一样的东西,一丛一丛分布得并不均匀,科学家声称找到并利用这些脉络,可以进行距离最短的宇宙旅行,或许就像进入了虫洞一样。” “我长时间看着这些脉络,忽然发现这不就是宇宙的经络吗?和人体经络是一样的!” “其实经络这东西万物都是具备的,星球有磁场、磁力线,人体也同样有磁场,经络就是人体的电路分布,在里面运行的是量子态的基本粒子或者电子。” “我或者可以称之为人体内部的电磁效应。有了猜想,我开始进行实验,联同其他专家一起,研究这个课题。” “比如针灸,在科学界的解释其实是在人体浅层的能量传递现象,因为热量进去是没有指向性的,本应该是往全方位传递开去,这才符合科学。但遇到传说中的经络时,热量的传递忽然变得有序起来。” “受到这个现象的启发,我们改用电子束,循着针尖进入人体,再用电磁感应仪器观察,结果真的观察到电子沿着经络在移动,所以我们越发肯定,人体电路图的想法是正确的。也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发明了微电子治疗仪,其疗效也是确切的。” “但我们在观察修炼状态下的人时,却遇到了困难,修炼者入静呼吸吐纳,存想气在穴位经络间运行,仪器却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修炼者完全在靠着臆想运行所谓的内息。” “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位小周天高手,同意来帮助我们的实验,我们研究中心上下都非常期待。” “我们准备很好的环境,小周天高手也很配合地运功,但结果让我们很失望。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小周天高手居然运功失败了。起初大家以为是环境变化造成的心理作用,多试几次就行。” “高手在实验室里每次运功都失败,后来险些走火入魔伤害到根基,他再也不愿意配合实验了,奇怪的是他离开实验室在别处运功都是成功的。用他自己的话,就是道祖不喜欢人们窥探到当中的秘密,所以降下的惩罚。” “这种情况在科学家眼里,又是另一种解释,他们提起着名的双缝干涉实验,在有观察设备的情况下,发生量子态坍塌,被观察的量子即刻表现出另一种状态。” “同样有观察设备的存在,量子态坍塌与小周天高手运功失败同出一辙。” “实在是有些玄乎呀,实验进行不下去,我们暂时熄了这个想法,或者是我们触及到了上帝的禁区吧。”说到这,张老无奈自嘲一笑。 第268章 培训 时来新在张老提起做实验的时候,隐隐有些担心,生怕他邀请自己去参与,时来新无论如何不敢让别人来探究他身体上的秘密。 “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做了无数的试验,只证实了一件事情,修炼功法可能影响到的是量子层面的微观世界,人的意志居然可以做到这一点,本身就不可思议,已经打破了科学界的共识。如果这个推论成立,我们视为神话的那些古代传说,那些移山倒海的大能人物,也应该是合理存在的。” “小时,珍惜你的天赋吧,如果有那么一天,等你成为大周天高手,就有可能帮助我们把研究推进到另一个阶段。” 两人边说边吃,到这时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趁这个机会时来新把想要拜师学艺并治疗女儿的事情说出口,张老立刻就同意了,让时来新先跟卢医生学着,把基础的东西掌握,然后就可以跟自己学,只要时来新有时间就可以来。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张老才领着一帮学生离开医院。 在送走张老后,当晚时来新还接到冯开诺的电话,让他明天到部里去一趟,有事情要说,冯鸣会来接他。 时来新在女儿晚上作康复理疗的时候继续跟在旁边学习,卢医生也早接到张老的指示,知道张老重视,所以教得颇为用心,一边用针一边给时来新讲解。 第二天早上冯鸣很早就来了,还开着她那辆车。时来新跟女儿交代几句,就随着冯鸣离开医院,出东山回首都。 到达统工部海外处的办公室,冯开诺早就在等着他。 看得出来冯开诺最近很忙,整天都在开会,不知道上面又布置下来什么任务,部里面一片繁忙景象。 两人见面,冯开诺也赶时间,立刻递给他一份盖了红章的公函,内容是关于时来新的,令他尽快到“夏城国际政治学院”报道,参加一期名为“学习、思考与提高”的研修班,为期两个月,时来新看了有些懵圈。 “你刚从南昊那边过来,对国内和国外的很多事情都了解不够,甚至历史观因为受到多年的片面教育也不够客观,很需要补上这一课。你个人的能力我赞赏,但在统工部这个特殊部门,思想意识形态方面也很重要,趁这个机会去洗洗脑子。这也是每个进来的同事必须修的课程,浩特列岛那边急需你回去开展工作,但这个程序也不能少,就来个短期的班,本来课程还要长的。” 时来新对课程也不抵触,干这种敏感的特殊工作,对忠诚度要求较高,更需要坚定的立场,对方能够这么信任自己已经难能可贵了,毕竟他来自敌对阵营,在思想上进行一些必要的教化是应有之义,换着他来做上层也会这么做。 根据公函的意思,是要求他立刻动身去报到,冯开诺告诉他,培训班其实已经开课了,他是临时插进去的。 时来新没别的问题,就是女儿那边放不下,把情况跟冯开诺提了,冯开诺考虑一下后跟他说,那就申请一个走读,课后就回医院,反正“夏城国际政治学院”离东山不远,还说给他弄辆车,出入方便一点。 时来新离开办公室时,冯开诺的秘书就递给他一条车钥匙,说车停在院子里,效率还挺高。 照旧需要冯鸣领路,两人一起出来,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半新的越野车,那就是给时来新准备的座驾,用冯鸣的话说,部里对他那么好,她都要妒忌了。 她特地跟他解释,“夏城国际政治学院”的培训班可不是容易去上的,去上学的人一般都是有了升迁的机会,在赴任新岗位前学习提高,几乎是个前置的程序。 两人各自开车,一前一后,走的还是那条东出首都的路,已经走过两趟,时来新对路况比较熟悉了,车上还有导航,卫星导航系统用的是昆北自己开发的“天罗”,不像在南昊,大家用的都是艾瑞肯的“FKP”。 “夏城国际政治学院”是在往“夏城国医院”的同一条路上,只是在岔道口拐向另一头。 学院建在首都的卫星城,有不少的大学在这里,所以也称为“大学城”。 车到校门口,冯鸣跟他打声招呼就回转,部里的事情很忙,不能多耽搁。 时来新自己慢悠悠在门口给门岗看证件做登记,完事后开车直接进校门。 学院占地广阔,根据路牌的指引,他停好车又走了快十分钟,才找到学院教导处。 上楼找负责培训班的副校长林曙光教授,他不在,他的助教接待的时来新。 林教授还在上课,助教受过他的嘱咐,知道有新生要来,发给时来新一摞教材和课程表,然后就领他直接去教室。 教室在中区最大的教学大楼,大楼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铜像,是昆北的伟人达仲维,铜像下面的大理石底座上刻着一句话:“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 时来新虽然来自南昊,达仲维的名字他也是听过的,他是昆北的开国元勋,一直到今天在昆北民众的心目中依然拥有崇高的地位,即使在世界范围内,敬仰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时来新对这位伟人所知也有限,南昊联邦的教育里,对这类敌对阵营里的历史人物永远语焉不详,即使这样南昊当局也不能把他在抗战中的功绩抹掉,只用春秋笔法,却不敢毁损半分。 那句达仲维的语录,也使时来新颇受启发,在脑海里品味了好久,竟自牢牢记下了。 他仰望铜像,只见达仲维留着大胡子,身材瘦削并不算英武,眉间深锁像在思考着什么,人在他面前会觉得自己很渺小。 这尊铜像的存在,使得周围的环境氛围严肃了许多,人们进入大楼不自觉地会压低说话的声音。 时来新的教室在二楼,能坐大概百来号人,上课的人只坐了三分之一。跟大学课堂有区别的是,如果人太少空座位太多,学生们就会乱坐,东一丛西一丛,看着比较混乱。 但眼前上课的人,坐得很规矩,以教授为基准,正中间一个横面展开,坐满十个人后换第二排,凑成一个方块,算起人数来很方便。 光看这个细节,培训生们就像是一支纪律部队。他们都不是学生年纪,一眼望去有些参差,不过也都算是在年富力强的范围内。 第269章 授课 今天正好是林教授的课,他负责教授的课程叫做“关键的历史节点”。 助教把时来新带进教室,安排他在方块的最后一排坐下。他的出现也惊动到正在上课的同学们,使得他们纷纷回过头来看,都显得很是好奇。 上面讲课的林教授被学生们的不专心影响,干脆停下来,说道:“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不如我们就先把新同学介绍一下。” “那位同学,请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时来新被点到,只得站起来道:“各位同学好,我是时来新,时间的时,来自统工部。打搅到大家不好意思,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林教授示意时来新坐下,然后继续讲课。 时来新一看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大字:四大家族的兴衰与南昊联邦的崩解。 时来新看着课题有点不习惯,他才从南昊联邦过来,在那边四大家族的话题本身就是一个禁忌,从来不会拿出来讨论,他一下难以调整过来。能够肆无忌惮地讨论此等话题,也只有在昆北的国土上才可以。还涉及到南昊崩解的预言,时来新真有兴趣要听上一听。 “南昊四大家族陈、李、王、张,第一次崛起的机会,来自于末代皇朝庆朝的没落。” “在庆朝倒塌的废墟上,军阀、门阀与财团或者三者联合体获得充分的发展机会,甚至出现畸形的繁荣,一边是民众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但另一边是这些手握重器的利益集团攫取到巨大利益,迅速发展壮大的时机。” “庆朝衰败已成定局,北方军阀联合逼迫末代皇帝发退位诏书,允许皇族保留财产,并有充分的行动自由,庆朝以一种比较文明温和的方式落下帷幕,退位皇帝与皇族稍后流亡海外。“ “随即昆昊大地陷入一场军阀混战的乱局,时间持续了十多年。十六家较有实力的军阀先后宣布自治,割据一方。其中就有在南方各自偏安一隅的四大家族。“ “昆昊的混乱衰弱,早引起他国的觊觎。世界强国利用各种方式插手昆昊的事务,扶植控制代理人直接谋取利益,昆昊陷入历史上最混乱黑暗的时期。” “垂涎已久的邻国,呙普终于按捺不住野心,悍然出兵入侵昆昊。这是一场灭国之战。” “十六家割据集团被迫联合进行抗战,组成抗战统一战线,军队进行整合,军费与资源统一调配,将士军民顽强与敌作战才勉强稳住阵脚,两方面侵略军的进军步伐被遏制。” “与此同时,四大家族又获得了一次发展的良机。南昊的四大家族本是经过多年竞争淘汰剩下来的门阀,有着巨大的财富和政经势力,本就控制着不少土地和人口,国家的乱局使四家看到了机会,抱团结盟然后伺机而起,最终取得了南方政府的控制权。” “早期以实力排序应该是陈、李、王、张,陈家实力较强,其他三家单独拎一个出来与之对比,都要低一个档次,因此陈家隐隐有盟主之势。当然这种联盟关系到哪里哪个朝代都一样,有合作也有暗地里的竞争。” “直到抗战胜利,南昊联邦成立以后,拥有了一国的权利,四家联盟的心思自然也会有转变,这种博弈一直在进行,更是无日无之,不会有终止。” “不过总体来说,四大家族很好地克制了自身的权力欲与控制欲,南昊联邦并不是搞独裁统治的适合土壤。” “立国之初,四家实力并未到独大的程度,需要联合许多地方上的势力,确实是实际意义上的联合政府,再加上艾瑞肯国对南方政府的渗透,对四家权力制衡的警惕,使南昊联邦得以用一种比较均衡民主的方式治理,国家发展迅速,尤其是经济实力强劲,直逼阵营内的老大艾瑞肯,使其不得不进行打压,以防丢失经济的主导权。” “南昊在政治上有些像跛脚鸭,经济发达,但在国际政治上的话语权比较低弱,这与艾瑞肯百年来的强力控制有关,使这个国家的许多关键领域,都有着艾瑞肯插手的痕迹。” “四家相互间的盯防得也很紧,彼此都很注意维持着一种表面均势,有许多暗规则存在,互相提防,轻易不敢做一些过线行为。” 林教授说到这里,可能嘴巴有些干,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道:“不过均势向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总有些意外会发生。接下来我要跟大家讲一段有些八卦的历史,也可以说是像野史的正史。” “四家核心成员是不通婚的,数十年来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不光是这样会破坏四家关系上的平衡,还有外界也很警惕四家会通过联姻坐大出一个新势力,打破现有的权力架构。”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陈家一代家主的长子爱上了王家的一位嫡女,上演了一出狗血爱情剧。他们的确是真爱,足以对抗全世界的反对。然后,强拆、禁足、断联,也可以视作对这对小情人的爱情考验,有了爱情作背景,有些残酷的事情居然就变得很浪漫。” “过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在关注这件事情的人也以为已经过去,不再注意时,这对男女私奔了。” “一时之间石破天惊,从圈子里的热议,再到一些媒体曝光,此事竟然弄得街知巷闻,而且民众舆论一边倒,都是支持浪漫的爱情,痛斥腐朽的包办婚姻。” “小两口跑到艾瑞肯,低调注册结婚,但还是被有心人查出来,世界上很多媒体都在跟踪报道此事,因为全世界的有闲人民也在看这件事的热闹。” “既然民意如此清晰,他们又在推崇自由的艾瑞肯国,连该国总统夫人都在祝福他们,小两口等同有了光罩护身,再也没有人能动得他们,从此过上恩爱幸福的日子。真是幸福的一对,如果故事只是停留在此的话。” “他们生下两个儿子,在多年后终于返国。在既成事实又天下皆知的情况下,相关各方将之视为特例,可一而不可再,当是成全一段伟大的爱情罢了。不联姻仍是暗规则的红线。” “可是……”林教授郑重地说出来一个转折词。 第270章 弱质 “可是,这对夫妻在共同生活十多年后,感情却出现了状况,陈家长子出轨了。他犯的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王家嫡女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况且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而是多次,她忍了很久了。” “一对金童玉女示范性的爱情故事出现问题,他们最终还是离婚收场了。” “两个孩子各领走一个,从此形同路人,幸福爱情转成闹剧,大家看完,以略带灰色的心情继续生活,然后淡忘,如果闹剧就此落幕的话。” 怎么会这样?时来新现在知道林教授说的是谁了。陈积舒与王霜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大家都是熟知的,有多少人视为爱情楷模,在南昊家喻户晓。玩笑开大了吧,敢情大家知道的只是故事的前半部分,自己还真以为王子和公主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究竟是谁在误导大家? “陈家长子从此收心养性,专注做事,最终接过父亲的位置成为家主。王家嫡女更是一位巾帼英雄,能力超强,辅助家主父亲理政,当了大半个家。” “两个男孩长大,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都非常出色,随着年岁渐长才华与能力显露出来,各自在家族事业中如鱼得水,直到光芒四射,谁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陈家家主有意把权位传给长子,这也是顺理成章,长子的能力有目共睹,家族内部没有异议出现,这位接班人逐步从父亲手里接管事务,自身羽翼日丰。” “但过了一段时间,王家传出来一个有意思的消息,陈家家主的那位改姓的儿子也很可能被立为家主的继承人,只是内部有些反对的声音,王家要做些说服工作。” “反对的原因也就跟这孩子的出身有关,他姓王,但也姓陈,将来心里向着谁不好说。但问题是这一届候选人里,他比别人优秀得太多,乃至大家都认为他不能成为将来的家主是种损失。” “其实呢这个儿子对父亲很仇视,和兄长从无来往,这也是众所周知的。王家上下还未扯清楚,陈家这边就来问题了,陈家有不少人突然意识到一个将来可能出现的可怕局面,陈家家主与王家家主是一家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反对的声音来自外界,其他两个家族最着急,他们不能接受这种局面,其他的势力也同样见不得这种变化。” “陈家家主是比较刚愎的一个人,陈家虽然一直比较低调,但实力摆在那儿。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插嘴,家里那些人谁敢说不,我逮一个灭一个。” “刚硬的态度摆出来,长子继承权位的事铁定了。” “王家嫡女此时已经是一位铁娘子,谁见到她都要让三分,偏女人天生护犊,为扶儿子上位可以不顾一切,谁来说都没用。” “这件事从家族内部闹将出来,然后慢慢发酵成大事,席卷整个南昊的上层建筑,那对离婚夫妻横起来,让大部份人都束手无策,这局面更提醒了其他势力,南昊内部的权力架构实际上还是缺乏制衡,陈家太强了,之前还没有发现。” “最后惊动到了太上皇艾瑞肯国,艾瑞肯国表面上是被拉出来做和事佬,实际上是打定主意要削弱陈家。” “艾瑞肯出面后,一切似乎云淡风轻,但暗藏杀机,陈家接受调停后,才知道来者不善,陈家这下有难了。此时陈家即使屈从,不再固执己见也没有用。” “后来陈家突然爆出大变局,现任陈家家主卸任,和儿子一起带着一众手下,以及一部分陈家的资产,破门而去,陈家实际上是分家了,而且被迫转让了一部分核心产业给其他家族,从此被大大削弱。” “剩下王家成为众矢之的,也被迫出血,破财挡灾,实力勉强排在四家的末位。” “这源起于一对夫妻合而后分的剧情,却对南昊联邦产生深远影响,直到今天,四家实力排名是李张陈王。” 林教授讲完这一段历史大八卦,时来新都有些听愣了。只缘身在此山中,过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四大家族与昆北的政治格局的脉络如此清晰。 而且可能培训班的教授和同学都不知道,座中有一位同学和与四大家族中王家之间的仇怨,已经大到不共戴天。 上面的林教授继续说到:“在梳理了南昊核心利益集团的基本分布之后,我们进入今天的另一个课题,就是关于南昊政体的崩解。” “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些耸人听闻的论断,也曾有过不少昆北崩溃论的杂音,这个国家不行了,那个国家要破产了,世界大战三年后打响等等,绝大多数都不会发生。” “我们不去争论南昊会不会崩解,我们只是假设,如果它倒下,会是出于何种原因。下面我想请大家自主发言,各自谈谈看法。” 下面的同学们显然都有备而来,举手很踊跃。 “我认为四大家族的内斗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只不过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最终必然显现在人前。我认为五到十年后吧,我们就可以见到南昊政坛出现政治上的分裂,地方政府与国家政府对立。”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胖子。 对这位同学的发言,林教授不置可否,而是点了下一个人。 “南昊的终极矛盾是在于艾瑞肯与既得利益集团的矛盾。当局要继续发展军事实力,取得在国际上与实力相应的话语权,而这些关键点的按钮都被艾瑞肯牢牢锁死,这种冲突的可能性与日俱增,直到爆发出来。” “赞同刚才同学的论点,南昊人口超过六亿,是艾瑞肯的两倍,国内生产总值在五年前已经超过艾瑞肯,如果不是由于南昊百年来都表现出一个政治与军事矮子的特质,在阵营内早就可能取而代之,成为头领国家。” “其实我觉得光是从南昊最得意的经济方面去分析,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外资在南昊经济中的占比非常大,据去年的数据,南昊进入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有三分之二是外资背景,而这些五百强企业在国内经济中的产值占比超过四成,也可以这么说,南昊的经济其实是由国外资本所控制。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因为黑幕太多水太深,外界也无从知道,占大头的,绝对应该还是艾瑞肯的金融寡头。把这些遮羞布去掉,南昊经济会露出孱弱的本质。” “我想分享一些关于南昊存在的社会矛盾。南昊最突出的社会矛盾是贫富差距,百分之八最富有的人掌握着社会财富的一半,刚才提到的世界五百强,它们获得的利润额是全社会企业总利润的百分之六十,这是一个惊人的占比。另外,失业率高企,医保仅覆盖到总人口的四成,社会保险就更少,只有百分之三十五,而且贪污受贿严重,教育资源分配不公,上升通道受阻,民怨在累积,我认为这是在南昊诸多的定时炸弹中最先爆开的一个。” …… “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南昊地方军阀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众所周知的,南昊隆江战区在建立之初,其军人主体是抗战中被打残剩下的北方军阀,在艾瑞肯的支持下取得了战区的控制权。在这里插一句,北方军阀与四大家族是有旧怨的,彼此免不了互有提防,加上在武器装备上有艾瑞肯的直接支持,其实对当局的依存度不高,关键时候很可能会阳奉阴违,听调不听宣。”发言者是位瘦高个的同学,头发梳理得很溜滑。 林教授听这个发言后微微点头,有点意思,于是他开口补充道:“说得不错,我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两个节点。其一,刚才那位同学说的军阀死灰复燃。南昊成立政府之后,曾经有一个时期,隆江军区是游离于政府管治之外的,有些军阀割据的苗头,这是旧军阀的老习气了,他们直接插手战区附近地方的行政管理,经营出一个国中之国,搞得乌烟瘴气的很不像话,也不符合太上皇艾瑞肯的利益,最后还是艾瑞肯出面,把战区的高层换掉一部分,很大程度上靖清了战区的风气,把军阀割据的苗头彻底掐灭掉。” “其二,关于北方军阀与四大家族的旧怨。在抗战战事吃紧的时候,南方军队出工不出力,北方军阀为减轻压力,收缩兵力故意让出南去的道路,使呙普军轻易南下,李家、张家的故地直接暴露于兵锋之下,造成极大损失,这段仇怨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因此有着深远的影响,直到今天仍是一些人心里的阴影。” PS:今天三更,下午还有一更。 第271章 观点 时来新听着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南昊的弱点数了一个遍,他都没想到南昊潜藏着这许多的危机,似乎很快就要凉凉的样子。 林教授又点几个同学起来发表看法,最后他的眼光落到时来新的身上。 “这位新来的同学,虽然刚到,也可以谈谈看法。” 既然教授已经点到自己,推辞是不可能了,他不想怂,站起身来道:“我认为,昆北军队只要跨过隆江,就是南昊当局崩解的时刻,除此以外,我觉得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南昊自己垮掉。” 话一出口,课堂“轰”的一声热闹起来,同学们议论纷纷,赞成的有反对的也不少。 “安静。今天的课先到这里,下节课要准备的新课题助教会发给大家,好,下课。”林教授径自离开了教室。 “你好,时同学,我是班长周惠民,我代表全班同学欢迎你,希望大家都相处得愉快,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你可以来问我。”刚才发言时那位瘦高个梳个油头的那位同学走过来,原来他就是班长。时来新看清楚他的正脸,皮肤白皙,长得很周正的一个人。 这时也有几位同学过来主动跟他打招呼,其中就有一开始发言的那位黑框眼镜的小胖子,他叫裴重名。 “时同学,你的发言好激进,好战派现在不讨好,真要传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你。”裴重名挺开朗一个人,很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样子。 “这的确是我真实的想法,昆北主攻,南昊主守,百年来一直是这样的态势,昆北隔岸展开的军队,无时无刻不是悬在南昊当局头顶的一把利剑。同时也正因为这种强大的压力,才迫使南昊各方扭成一团,反倒形成一种平衡的局面。”时来新看眼面前几人,见他们听得很专注,其他同学都匆匆离开,课室里很安静。 他继续道:“如果昆北仍没有淡忘理想,就应该决然打破这种平衡,南昊那些松散利益集合体就自然会分崩离析。我认为只要过了江,这场仗输赢没有悬念,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走这一步代价好大,先不说艾瑞肯方面可能会直接出兵,甚至组成多国联军,我们是否应付得来。连背后的纳西亚持怎样的态度,我们都难有把握,一个处理不好,我们就是完全被孤立的下场,到时候再撤回来也晚了。”周惠民明显持的是反方立场,在场的同学中有人点头表示支持。留下来的同学不知不觉围成一个圈。 “我们昆北已经和平发展了近百年,再给我们几十年,我们完全有机会超越艾瑞肯、纳西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周惠民的观点也相当有说服力,时来新这两天上网,看到不少这类言论,即使对政治不太敏感的他,也感觉到这已经算是主流意见了。 “我们有了那样的实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更好的战略吗,不要急在那点时间,可以避免生灵涂炭,善莫大焉!”周惠民这个结论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因此他说得很有底气。 裴重名这时开口了:“可不是请客吃饭,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想化局面,只见小说里有,不打一仗不可能自动成为最强大的国家,你看历史上的先例,艾瑞肯、纳西亚有今天也是靠打出来的,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超越他们吗?不可能的事情,不是我们选择了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我们,我敢断定,数十年内必有一战。” 他说完也有人表示支持,看来同学们也分成了两派。 接着大家又纷纷发表意见,还争论了几句,热烈但并不尖锐,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把握分寸。 双方理由都很充分,结果当然还是谁都不能说服谁。接下来大家交换过联络方式,叙过各自的来处,原来周惠民来自外交部,裴重名是中央银行的。 时来新婉拒了同学们一起吃中饭的邀请,说还要去林教授那边申请办走读的手续,以后可以再聚。 时来新再度来到林教授的办公室,刚才在课堂上已经认识过,许多客套都免了,时来新说起走读的事情,林教授也同意了,只说这样有些可惜,来培训班的同学来自各个部门,本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不过时来新情况特殊,照顾家人也很重要。 临结束谈话前,林教授语重心长地道:“你来自南昊,这个出身背景很不一般,如果发挥得好这是你的一大助力,多看、多听、多想,好好融入昆北这里的社会环境,将来不可限量。今天在我课堂上的发言就很好,角度非常独特,而且言之成理,把这些想法运用到工作中,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可以多给你的领导一些意见,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时来新其实一直有些担心,担心这边的人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平常都有多留个心眼,自己如此敏感的身份,很可能会有一只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 林教授主动跟自己提起,显得很磊落,感觉舒服许多,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另类,也会有特别的留意,但都会显在明处,不搞暗地里的那套。如果自己太过于谨言慎行,就有些着相了,显得满腹机心的样子反倒不美。 谢过林教授出来,助教把教材、出入证、饭卡交给他,他提着东西转身就去食堂。学校师生们大多都用过餐了,食堂没几个人,他匆匆吃过迟来的午饭,看时间表,下午还是有课的。时间还有一些,学校人生路不熟,不知道呆在哪儿比较好,决定还是回医院看女儿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时来新过得繁忙而充实。 白天上午下午都有课,他从未上过大学,一直引为憾事,这次让他过足上学的瘾。晚上回医院陪女儿,跟卢医生学习理疗手法。女儿在众人的悉心治疗和照顾下,一天天好起来,每回都可以独立行走十几分钟,看来康复治疗的效果很好。 这段时间他对达仲维这位昆北伟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图书馆借了不少关于他的书,闲下来就研读,把达仲维的生平事迹了解个遍,深入学习他的思想,将他着名的语录倒背如流。 知道得越多,时来新对达仲维愈加崇拜,这段学习的过程使他终生难忘。 第272章 生非 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后,时来新初步掌握了康复治疗手法,开始自己动手给女儿理疗。他在自己身上模拟了很多次,手上的热量是可以渗透进穴位当中的。 那热量本身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似乎具有某种实质的存在,丝丝缕缕,很听话,可以用意识控制,从他的体内出来,钻入到女儿的背部穴位,然后就跟他失去了联系,这股能量不再属于他。 接着肉眼可见,女儿的背部患处开始发红,全身发热,据女儿反馈,感觉旧伤处发麻、发痒、生疼,但过后十分舒服,如被清凉的泉水洗过一般。 自从时来新接手了女儿的理疗,静雪的康复速度加快,每次下地走路的时间增加到半小时。如此快的康复速度,令卢医生也觉得很意外,静雪这个病例回异于通常病人的康复,一般的康复曲线都是开头进展比较大,以后就是水磨功夫,进展会比较缓慢。而静雪开始的势头很好,接着却会突然加速,比开头时还好。 因此卢医生对静雪最终的康复状态是非常乐观的。 时来新当然不会主动和卢医生说,只在暗地里窃喜,给女儿做理疗时更加自信了。 在课余时间里,时来新除了醉心于对达仲维生平的研究外,与同学们也有些交往,其中和裴重名最是合得来,两人不少见解都一致,共同话题很多。 裴重名没有架子,开朗幽默,时来新看透世态什么都无所谓,一来二去这份交情就结下来了。 此外还有几位同学跟裴重名走得近,五六个人凑成一个小圈子,时来新和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这天晚上裴重名约时来新外出喝酒,说是要带时来新领略夏城的夜生活。他是少数几个知道时来新来自南昊的人之一,因此他表示他有义务对时来新进行正确的引导。 裴重名约的地方也是时来新蛮感兴趣的,是一个在古代皇都内城中建的酒吧,那里的建筑都是曾经达官贵人们住的大房子,时来新一直没有机会进入这些房子的内部参观领略,这次可以好好看看。 他先安排好女儿,把今晚的理疗工作先做过,然后独自驱车进城,来到酒吧所在的古老建筑,停车后先不忙进去,在院墙外就先打量起来。 相传这里是一位庆朝世袭亲王的宅邸,而这幢建筑本身,又是庆朝前一个朝代辉朝某位宰相的官邸,在庆朝亲王手里扩大翻修过,是非常有历史价值的一幢建筑。 昆北首都夏城中的古老建筑都保存得很好,面前这座大宅子…不对,按照其规制应该称为王宫更准确一点。整片建筑占地面积广阔,有一部分辟作博物馆,面向内城内街这一部分的房子属于王宫的一角,租出来被改成逼格很高的一家酒吧。 时来新看着面前的院墙,光是这个部分都相当可观,虽然经过岁月冲刷外貌老旧斑驳,墙面的雕刻被整体保留下来,已经有些风化模糊,画面中的事物还是能看个大概。 酒吧为了烘托气氛,每隔几步便安放一盏大红的宫灯,把墙壁照的很清楚外,还罩上一层暧昧妖娆的暖色,出来一种别致的质感,看得人身上懒慵慵的。 其他客人开着豪车到来,然后熟门熟路往里面走,只有时来新行径有些奇怪,在院墙外参观起来,加上开来的是辆便宜破车,身上穿着也普通,丝毫不像来消费的客人,酒吧布置在外面的几位保安,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点警惕。 时来新正对一幅壁雕产生兴趣,院墙上的壁雕都取材于神话传说,当中一幅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面像龙又像蛇的一尊神兽他看起来非常眼熟,他自然就把它跟自己梦里见到的蛇兽比较起来。感觉上似是而非,干脆就拿出手机拍下来。 就在他拍照的时候,他边上驾来一辆豪车,嚣张地把大灯照到他的身上。 时来新看看自身所处位置不是停车的地方,便没有理会,继续自顾自地拍照。 但这辆车好像就看上了这处地方,见时来新不理他,毫不客气地按起了喇叭。 时来新见来人好生无礼,更是不为所动。 隔了一小会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小子,说你呢,马上挪个地方。” 时来新侧脸一看,车上的人下来了,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是高档货,配上豪车,都像在向所有人宣示,我是有钱有势的二代。 时来新一点搭理他的兴趣都没有,仍然在悠哉悠哉地拍照看雕像,将二代视为空气一般。 “来人啊!”二代火大了。 “辉少,什么事。”有个保安跑过来,似乎与这“辉少”相熟。 “这人占了我的车位,狗胆不小,你来处理一下。”二代见有腿子来援,态度更不可一世。 “你聋了?叫你挪窝呢,听到没有。”腿子说话比主子还要嚣张。 这保安是有些底气的,酒吧主人有背景,不然也拿不下这里,店大便有了欺人的心理基础。辉少是主家的玩伴,平常还巴结不上,今天正好有机会。 看时来新的身世不像是客人,他也就不需客气,把腰间的塑料棍抽出来,走到时来新身边,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来新仍是不作反应,认真地把壁雕拍完,还换了几个角度。 保安来气,居然不理老子?!在辉少面前又立功心切,一咬牙,将坚硬的塑料棍挥出,抽向时来新,用劲很猛,还带着风声。 时来新怎么可能让他打着,见塑料棍袭来,手一伸格挡在他的手腕上,将塑料棍崩得不知飞到哪里,然后向前一步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保安只感觉到握棍的手砸在一块巨硬的石头上,手腕以上失去了知觉,接着脖子上一紧,身子一轻,两脚居然离地了。 时来新单手就把保安提起,顺势带着他再往前一步,把他摁到了那辆豪车的前盖上。 “砰”,保安的后背结结实实磕到了前盖,惨叫了一声。 摆弄完保安,时来新回过头看向那辉少。辉少被刚才那下惊到了,心里害怕,但又很要面子,不愿当众塌了台,指着时来新叫嚷:“你…你等着,待会儿我、我叫你好看。”说着就往兜里拿手机。 时来新本对这些二世祖没有好感,在南昊和大家族、大势力斗个翻天覆地,早就将之视同粪土,见他嚣张,把心里那股火勾起来,抬腿走到他的面前。 时来新这一阵杀的人多了,身上自然而然就带上很重的煞气,逼近辉少的时候,辉少只感到一尊凶神站在跟前,其身旁闪现尸山血海,不由得浑身打颤,想要说话但上下牙乱磕,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接着他腿一软,瘫倒在时来新的脚下,这会儿能喊出声了,却是:“救命……” 时来新看着他的行为有些奇怪,怎么这么怂?浑没想到自己其实挺吓人的。 辉少这表现让时来新都不好下手,让别人见到还以为他在欺负小孩,心中那股火下去了,反而觉得好笑。 他轻摇摇头,看时间差不多了,撇下辉少,往店门口走去。 经过其他保安跟前,保安们纷纷低头或看向别处,仿佛刚才的事情他们也有份一般,心里怕怕的,不约而同地不敢面对这人。 此外,还有两组人看到这件事情。 一伙小年轻,男男女女开着几辆豪车来泡吧,下车后正在呼朋唤友,被人簇拥在C位的那位帅哥,扎着马尾却不娘炮,拿着根电子烟在嘬,用斜眼在看戏。 那辉少他也认得,但不是一个圈子的,待见保安挥出棍子袭击,本以为那人这回白受欺负了,谁料那人厉害,干脆利落解决了保安,还把辉少吓成那样。咧嘴笑骂:“缺蛋蛋的家伙。”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接着一群人走进酒吧。 在另一边一辆国产车里,前排坐着两位中年人,也正想停车,刚好看到保安在动手打人,那根塑料棍子“啪”掉到车前,然后骨碌碌滚到车底下。 “好强!”两人异口同声说到。 驾驶座上那位,脑门秃着,身材微胖,看一眼同伴:“这人劲好大。” 身形雄壮,留着短寸的同伴却说:“这人杀过人,啧啧,沾过多少血腥才得回这一身杀气?” 两人惊异地互看一眼。 辉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起身,那保安没有帮上忙,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舔伤口。他恢复过来,看到豪车前盖上略有些凹陷,心中开始愤愤不平,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咬牙进店找酒吧的总经理去了。 第273章 不欢 时来新在酒吧的一间包房里见到了裴重名。 几个常见面的同学也都在座,说他晚到起哄要罚酒,那点酒精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大大方方连饮两杯。大家见他能喝,反倒不敢招惹他了,掉过头来对裴重名使劲,原因是他酒量一般,但行起酒令来不服输,之前的酒局有不少都是他先败下阵来。 酒过数巡,包间门忽然被打开,进来一个身穿时款西装的男子,后面却跟着个油头粉面的人,时来新一打量,还认得,就是刚才在大门口瘫地上的那位。 “裴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特来解释一场误会的。”来的是酒吧的大佬、总经理老袍。 老袍不认识时来新,但裴重名却是知道的,很有背景,虽不至于怕他,也属于不要轻易得罪的那种人。 时来新好像没多少斤量,也不知和裴重名交情有多深,但他是裴重名请来的,要顾忌到其面子。 今晚这事有些麻烦,辉少可是老板的好朋友,居然在自己地盘受了欺负,就必须要管。 老袍向着时来新拱拱手,继续道:“这位兄台,刚才在门外辉少有点失礼,不知道兄台是裴哥的朋友。造成一场误会,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说的就是咱们这种,待会儿一起碰一杯,话说开,大家都是朋友。” 辉少现在缓过来了,一脸愤恨地盯着时来新看。 袍哥说完话从跟随而来的侍应托盘上拿起一瓶名贵红酒,就要往杯子里倒。 “我说那谁,等等……”裴重名被搞得一头雾水,侧过脸去询问时来新,时来新三两句就把大门外的事情交代清楚。 裴重名听完,嘴角一翘乐了,然后有些玩味地看着袍哥说:“你跟我说是一场误会,我看够呛,你有什么想法。” 别看裴重名平常乐呵呵没有架子,一旦端起来较真却不是好打发的,此刻他才显出京少的本色。 “有裴哥在,我哪能让您为难,要处理也简单,这位兄台给辉少道个歉,外面那车被砸了,开张支票意思一下。这位兄台手头要是不宽松,就先从我账上支,立张字据就行……” “靠,”没等老袍说完,裴重名一拍桌子,“我这人一向是先讲道理,我这朋友在外面拍个照而已,这是皇城根儿,不是你家呀,用得着你们同意?还动手打人,这账咱们没来得及算,你们跑来要赔礼拿钱,当我不存在吗?” 袍哥在自己地面还真没怕过谁,裴重名虽然背景深厚,但袍哥后面的老板更不弱,见裴重名态度不善,他自觉面子已经给到,也就这样吧。 “其实裴爷发话,搁别的事,我就照您的吩咐给办了,但这事不行,我看就按照我们的规矩,做到足,辉少,你过来……”袍哥将身后的辉少叫到跟前,“我们一起敬裴爷一杯,待会这位兄台自己来我财务,将手尾处理干净。” 辉少连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了句:“先饮为敬。”他觉得自己的事情完了,走到一旁。 裴重名被气乐了,看看时来新,后者面无表情,看不出他什么态度,再看看几位同学,几位同学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突然拿起桌上那瓶酒,抡起来带着风狠狠砸到袍哥头上,“哐啷”一声,酒瓶粉碎,里面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一缕鲜血从袍哥头上淌下来,接着流个不断,顺着下巴往下滴。 “你的人打了我朋友,他一个纨绔上不得台面,我也懒得理会他,我就认你了,你砸我一下,我也砸你一下,咱们扯平,你要是气不顺,可以找你的主子,让他来跟我聊。”裴重名气势很盛。 袍哥一时被打懵,怔愣了两秒,感觉到疼痛时已经冷静下来,虽然疼的咧嘴,还是撑住了没失态,很是不简单。 “裴爷,这瓶酒赏得痛快,老袍我毕生难忘呀,那此间事也了了,我先告辞。” 来人都退出去,几人也被搅了兴致,没开始时欢快,同学们不由又聊起刚才的话题,时来新也对裴重名说:“其实小事一桩,我没什么损失,都不想再提起来,犯不着得罪人。” 裴重名出手后稍觉有点过,但他对时来新这位同学相当看重,值得多拉拢,大咧咧一笑:“没事儿,这个老袍人五人六的,早看他不顺眼,他主子不就是容任厚吗,我怕得罪他不起?他有意见?我就等着他了。喝酒,喝酒。” 这时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扎着马尾的硬派帅哥,正是方才在门口的目击者之一,他进门就喊:“哥,你怎么来了。” 裴重名笑骂:“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来来来,我给大家伙儿介绍介绍。我弟,裴源敬,除了玩儿,屁事不干的家伙。” 几位同学过来见过,裴源敬看到了时来新一愣,想不到他居然是堂哥的同学,心里有些佩服,连忙伸手跟时来新握在一起。 待裴源敬出去后,几位同学又喝了几轮酒,聊了会儿天,看差不多就准备散了。 几人走出门,正商量着谁来负责开车,看状态还是时来新最好,喝了快有一瓶,外表一点看不出来,跟平常没有两样。 问题是谁都不愿意认怂,争着要送别人回家,裴重名脚步都有些浮还说没事儿。 走到大门外时几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有两伙人正在对峙,几乎全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打扮都挺入时,分两边站着,有些人手里还拿着家伙,有些拿木棍、有些是铁管子,杂乱无章拿什么的都有。 两群人也不闹,一句话不说,但气氛很碜人,同学几个都是有阅历的人,如果是吵吵闹闹的乱成一锅粥,这架一般打不起来,但这种架势的,通常人狠话不多,打起来很容易就见血,后果挺严重。 两边有一方明显人要少得多,处于弱势地位,酒吧这面也没人管,原本站岗的保安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源敬,怎么是你,这咋回事儿?”原来有些醉眼昏花的裴重名见这阵仗,酒马上醒了不少,还见到人少的一方为首那人居然是自己的堂弟,不由喊出声来。 “哥你别管,让我教训这帮狗东西!”裴源敬见到堂哥,等于自己又多了盟军,更是气焰高张。 同学中有人掂量一下形势,仍是敌众我寡,便悄声向裴重名出主意:“还是报警察吧,咱们人少兴许要吃亏。” 对面带头的是个又黑又粗的家伙,外形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手里握着根老粗的铁管,看得人冒寒气。 裴重名能动嘴当然就不会动手,开口道:“这哥们儿,先慢动手,这年月谁怕打架,你看我的弟兄基本都是退役特种兵,我怕伤着你们……靠……他喵的……兄弟们狠揍呗……” 那粗黑家伙都不等裴重名说完,立刻就上手,铁管砸向裴源敬。 裴源敬早就在提防,向边上一躲,闪开了,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那粗黑家伙却撇开裴源敬,直接冲到裴重名跟前,动作比刚才还快了几分,粗铁管往他头上抡去,速度快若闪电,眼看着就要砸到裴重名的头顶。 第274章 事非 裴重名是搞金融的好手,一直养尊处优没多少动手能力,打架斗殴绝非所长。对面那黑粗家伙身手不一般,不知为什么舍去作为对头的裴源敬,向着他出手。 铁管子带着风声打下来,裴重名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脑壳子将要开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重名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力,他被这股力量拽到一边,让他刚好避过那根要命的铁管,铁管子擦着他的右肩膀落下,耳朵里听到“霍”的破空之声。差之毫厘,裴重名躲过一劫。 惊魂稍定,他侧过头一看,时来新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的身边,不用说是时来新救下了他。 见粗黑家伙一出手,他的那帮人也跟着扑过来,举起手里的器械劈头盖脸向这边的人打来。 虽然实力相差悬殊,裴重名的小伙伴们毫不示弱,动手打起来噼噼啪啪有来有往,裴源敬看来是打老了架的,油滑得很,在场子里到处游走,瞅准了狠狠来一下,打不过就马上溜。 方才差点吃亏,裴重名火冒起来,招呼一声同学几个,也冲上去动手。无奈几位同学都过了打架的黄金年龄,只能凑个数,对局面改观不大。 当然也因为时来新没有认真打,这种小孩群架在他看来真没有多大意思,摆个样子而已,见到有同学遇险才真出力撂倒一两个。 他的注意力大部分在那个粗黑家伙身上。那小子身上有股杀气,刚才给裴重名那一下,能要人半条命,不像普通小混混,而且老是盯着裴重名,让时来新觉着蹊跷。 这会儿那家伙打得也不专心,有意识往裴重名身边靠,使得时来新对他越发警惕。 危险逐步向裴重名靠近,他还懵然不知,粗黑家伙瞅准机会,几步就转移到他身边,再度悍然出手,铁管子又加了几分力度,奔袭而去。 一直关注着他的时来新也到了,粗黑家伙眼前一黑,出击的那只手被一把铁钳子般的东西握住,动弹不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压迫到面前,连光线都被遮挡住,接着感觉面门生风,时来新的打脸拳首度在昆北上线。 粗黑家伙满脸开出桃花,顿时失去知觉,瘫软在当场。 首恶被制服,小伙伴们精神为之一振,本来的劣势又被扳回来一些,时来新也不留手了,冲上前去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功夫,对方的人就倒了一地。 裴重名和几位同学都看呆了,知道时来新来自特殊部门,应该有些战斗力,但也估计不到会猛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战神。 时来新打完收工,走到裴重名跟前,迎面而来是一片小年轻们崇拜的眼神,没办法小孩儿们就是这么肤浅。 “这人有古怪,”时来新指指还在地上瘫着的粗黑家伙,“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裴重名点头道:“我也觉得蹊跷。”他走上前,看着那家伙的脸,他脸上都被各种液体糊成一团,看不出来太多特征,但裴重名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裴重名回过头看着裴源敬问:“怎么招惹上的?”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裴源敬和伙伴们多喝了几杯,自己晕乎乎去外面上厕所,这酒吧的厕所安排得比较远,得要经过两个庭院,后面有两个女孩绕过他看样子也往厕所去,走着走着其中一个女孩回头递给裴重名一张大纸巾,似乎是搞错把他当成同伴了,裴源敬出来玩儿也不会太正经,说:“这东西我已经很久没用了。” 两女孩一听来劲了,嘻嘻哈哈伸出四只手要拖他进女厕所,裴源敬觉得有意思,借着酒劲实行反抱,几人拉拉扯扯乱成一团。 这时两个女孩的男同伴不知从哪儿就过来了,见到这个场面,还得了?马上就和裴源敬起了冲突。 两边的人差点当场就干起来,酒吧的人来干涉,两边转到外面大街上来,谁知道对方的人越聚越多,裴源敬看着势头不对,不敢轻易动手。两边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裴重名和时来新出来,对方立即动了手。 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粗黑家伙故意在等待,等着他们出来似的。 “把他抓回去审审?”有个同学建议。 “不错,是该看看谁在背后使坏!”裴重名拿起电话就要打,其实大家心里已经有个谱。 可就在这时候,警笛声传来,警察很不合时宜地来了。裴重名不打算违规,本想联系自己相熟的警察过来,让他们将混混们带回去好好审问,至少把那粗黑家伙的背景查出来。 来的这些警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早不来晚不来,大家控制住局面的时候出现,不由裴重名不疑心。 眼下的事情就没办法,警察名正言顺办案,大家只有配合的份。 警察来了之后,把现场该送医院的送走,遗留的凶器搜集起来,竟然也不作甄别,裴源敬和他的小伙伴与混混们一样的待遇,一起拷回去。不单如此,他们还想把时来新和裴重名几人也戴上手铐,视作滋事份子中的一员。 几人都拿出开证件,表明身份,都是有背景的,这些警察也不想造次,但还是要求几人作为目击证人一起到警局协助调查。 裴重名本就不放心堂弟,怕他吃亏,因此几人自己开车,跟着警车一起到警局去。 车上裴重名一直在打电话,请托了几个关系,还算顺利,应该都帮得上忙。时来新在昆北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关系都没有,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 裴重名又打了几个电话,放下电话时满怀歉意地对时来新说:“我也才知道,容家有一个人在统工部做副部长,这事可能会对你不利。” 时来新当然不能怪裴重名,因为这事的根本原因是裴重名要为他出头,只能说时来新自带多事光环,喝个酒都能招惹事非。 他刚到统工部,人都没有认识几个,更不用说副部长一级的高层,好吧,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没有办法评估这个事件对他在统工部的前景影响有几何,以后长呆在杰捷西兰,能照面的机会几乎没有,兴许眼不见就不用心烦。 在警察局里案件的审理有出乎意料的转折,几乎所有的混混们都被时来新的铁拳招呼过,印象特别深刻,都一齐指认时来新故意伤人,况且案中唯一正住院治疗的伤者就是他下的手,监控摄像头里也拍下视频,证明了这一点,那个粗黑家伙到现在都不知道脱离了危险没有。 因此时来新被定性为伤人案的主要嫌疑人,被当场收押。于是时来新在昆北面临牢狱之灾,他在南昊经历过的困窘,有可能再度遭遇。反倒是裴源敬和小伙伴们交保后放被出来了。 这算什么事?裴重名与几位同学大眼看小眼,一下难以接受这个转折。 第275章 领导 看着眼前的关押牢房,时来新摇头叹息,天下的牢房都差不多,南昊的和昆北的没多少区别,牢房里奉行的都是极简主义,除了几面原生态墙壁之外别无长物,当然铁栏杆是标配,昆北的要比南昊的稍粗一些。 昨晚进来之后,没有任何人打搅他,似乎还有些优待,这间牢房只单独关押着他一个人。 墙边垒起来的水泥墩他一个人独占,完全可以躺下来睡觉,他也的确是这么干的,这世上能够影响他睡眠的事情已经不多。 期间被吵醒过那么两次,都是对面牢房弄出的声音,一次是警察提审嫌犯,有人在喊“冤枉呀,放我出去!” 另一次是睡到下半夜,对面的啼哭声传过来,时来新醒来瞧过去,见是有条汉子哭得正伤心,临时牢头呵斥着他,“死别处去哭丧,像个男人吗?” 新人初哥吧,以后有经验就不这样了。时来新想,之后又接着睡。 统工部那边消息知道得很快,第二天一早冯开诺就来了,要将他接出去。 办好手续到车上,一直很严肃的冯开诺问他:“上哪儿?” “回酒吧取车,待会儿还要上课。”时来新如实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冯开诺终于不想再绷着脸了,说了句:“你呀你呀,怎么说你好,太能惹事了。” “完全是无妄之灾,确实不是我想惹事,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我只有接着了。”时来新无奈地笑笑。 也确实是,冯开诺是昆北最了解时来新的人,昨晚事情的经过他大致也了解过,时来新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搞事,也真难怪他。 冯开诺叹口气,这人从南昊那边就这样,从不主动挑事儿,但最后总能弄成惊天动地的局面。 现在这种属性还是没改过来,看来把他留在国内也难安生。统工部招揽这么一个人,是对还是不对? “你在部里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冯开诺问,他在昨晚就得到过上级的指示,让他一定要严肃处理。“我也替你想过,觉着也不会呀,你来才几天?没机会招惹别人呀。” 话说到这里,时来新就明白了,得,上趟酒吧就把高层得罪,统工部这份工看来也堪忧了。 他不想把冯开诺扯进来,就没说实话,只讲:“该罚的罚,该处理的处理,你不要为难。” “也没什么,顶多记个过,被你打伤的那家伙也没出大事儿,放弃起诉你,也就这么着吧。” 时来新自己下的手,知道轻重,顶多难受一阵,这家伙心里也有鬼,哪还敢走法律途径给自己找事儿。 拿回车子后,时来新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先回趟医院看女儿,昨晚没回去睡,不知道女儿会不会不习惯。 回去看过女儿,女儿没表现出异样,恐怕对父亲缺位这事情,她老早就习惯了。 在病房的卫生间洗过一把澡,开车回学校,见到裴重名几个,他们担心一整晚,今天还在想怎么把他弄出来,结果一问才知道人早走了。 一同经历过患难,几人关系又近一层,见面特别亲热。 “我说,老时,要不把你调别的部门?留在统工部那边可能会有些别的压力。”裴重名拉着时来新到一旁,说起调动的事。 时来新是真心感谢,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帮你想得这么周到。“没事儿,我待在昆北国内的时间不会太长,过段时间就要动身。” “诶,巧了,我过段时间也要外派,你去哪儿。”裴重名问道。 “杰捷西兰,我会呆一段时间。”时来新有身处特殊部门的纪律,不过他只是个假冒的业余特工,哪守得了那么多规矩,裴重名又是不错的朋友。 “好啊,有几个地方让我选,浩特列岛是其中之一,就选它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啦。”裴重名高兴起来。 这些官几代就是不一样,工作可以任意挑。 接手女儿的理疗以后,时来新手法突飞猛进,连张老都被惊动,特意又来了一趟,亲眼看着时来新在他面前操作,看完之后沉吟了好久,才对时来新说:“手法生疏,认位不准,力道控制的也不好,可是偏偏效果很好,可能跟你体内发出了劲儿有关,那是取得这些效果的根本。” 时来新当然也有自知之明,自己除了体内的那股能量,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过几天吧,我有个医案需要你帮忙,到时候来接你。”张老发出了邀请。 旁边的卢医生一伙人羡慕得不行,可以跟着张老出诊,这是多大的福分呀。 这天时来新还在学校上课,张老就来了电话,说下课后来接他。 接时来新的车子是辆少见的国产礼宾车,司机穿着没有领章的军服,热情服务,见面敬礼后特意过来给时来新开车门。 车子一路回城,来到夏城内的一个大湖——京都湖边,即使对首都地理还不太熟,时来新也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来的,是政府高层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湖边有一个守卫森严的码头,时来新下车后就在这里搭乘一条画舫,从码头驶向湖心的岛屿。 到了岛上,时来新觉得环境怡人,到处是绿植,明显比外面要暖和,时来新看看脚下,说不定整个岛上都是有地暖的。外面尚在早春,这里要走快几步,已是春意盎然。 大人物的安排礼貌周到,岛上码头早有个秘书样的人在等他,兜兜转转将时来新引带到岛上的一幢古典建筑前,小院门头有字:极道阁。 张老早在里面落座,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他对面,光头胡子花白、形貌不怒自威。 “叶部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时,手底下有活儿,现在统工部工作。”张老赶紧给叶部长介绍完时来新,朝他一招手,“小时,来,见过叶部长。” 时来新对昆北的高层领导还没有认全,不知道这位叶部长是哪个部的领导,只跟着张老称呼。 “叶部长,我是时来新,刚到统工部不久。”时来新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尽量中规中矩。 “小时,听说你是才从南昊过来没多久,过得还习惯吧。”叶部长显然事前就了解过时来新,这也正常,能够来到高级领导的面前,安全部门必然事前会做很多准备。 第276章 部长 “谢谢部长的关心,我在夏城没什么不习惯的,南北同文同种,部里安排得也很好,暂时主要在夏城国际政治学院参加一个研修班,准备过段时间派驻到杰捷西兰。”时来新回答都是大实话,除了酒吧那件事情他在昆北没有可挑剔的。 “那就好,以后像小时这种情况的会越来越多,各部门都应该重视起来,尤其在生活上,要多给些关注,工作上要注意扬长避短,统工部安排得就很不错。”叶部长似乎心情不错,脸上挂着微笑,“张老可是在我这里说了你不少的好话,说你的潜力很大,身手也很不错,你可要把握好一身的本事,争取多为民族、多为国家多做些事。” 寒暄过后,开始给叶部长做理疗,张老拿起早准备好的一个微缩版人体经络穴位模特,在模特身上指指点点,介绍部长身上的病灶区域。 叶部长由于多年伏案劳作,脊椎上胸椎以上大部分有较严重风湿骨痛,并有肩周炎、颈椎病,也都是多年的老毛病,过去一直是张老使用针灸附加电疗缓解病情,但针灸治疗的效果会随着时间与频率下降,到现在已经不明显,所以张老才想起借用时来新的手法来试一试。 鉴于时来新对经络与穴位的定位比较不准确,张老请叶部长脱去上衣,用笔画出点或线,在相应的位置标示出来。 时来新牢记住张老教的次序与手法,沿着张老画出的线路运功,将手掌心的热量缓缓注入穴位,先皮肤然后是肌肉筋膜,最后汇聚到玄而又玄的穴位,使每个相关的穴位都注满能量,接着通过揉动经络线路,将穴位之间贯通,最终让能量在经络间流动起来。 叶部长只感到一股暖流在身上各个患处流动,这是前所未有过的,像泡在温泉里,接着渐渐发热发烫,患处酸麻疼,五味杂陈,但偏偏又觉得很过瘾,热力渐渐褪去,原来发热之处又遇到清凉的甘露,舒服得不得了,僵硬麻木疼痛被一扫而空,状态竟是非常好。 理疗做到这里,时来新负责的部分就完成了,张老来接手。 张老下手一摸不禁叫一声好,他感觉到手里的肌腱不再僵硬,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非常健康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已经解决了九成的问题。趁着这种状态,张老赶紧给骨骼和关节复位,没有了不听话的筋腱影响,这些复位工作都很顺利,在张老手里啪啪啪几声响起,叶部长更是感觉豁然而通,各路小血管没有了阻碍,血流无比畅通。 理疗结束,叶部长坐起来伸个懒腰,感觉很畅快,先前种种不适全都不见了,竟然有了几分年轻好动时候的想法,想到院里走走,想去打一场球。 叶部长脱离了病痛,精神头很不错心情也好,特地把张老和时来新留下来吃晚饭。 晚饭菜式不多但很精致,口味比较清淡,叶部长特别喜欢吃家乡风味的一种灌汤包子,让厨房多上了几笼给客人尝尝鲜。 时来新虽然初次和大领导一起吃饭,却一点不扭捏,菜式口味不重要,主要先把肚子混个饱。 他拿出来五成的饭量,张老跟他吃过饭不意外,叶部长算是大开眼界,眼见时来新风卷残云一般把面前的灌汤包吃完,使他自己都胃口大开,忙叫厨房再上十笼。 离开时张老和时来新同坐一辆车,叶部长亲自把两人送出来,看得出叶部长对治疗是相当满意的。 时来新已经偷偷查过手机,知道叶部长是昆北商务部的部长。他和张老聊天说起他将要到杰捷西兰的事情,怕与接下来的疗程时间上有冲突,张老表示可以和统工部方面打声招呼,把出发的时间调整一下,做到两下里都不影响。 临分手时,张老隐约向时来新透露,叶部长接下来会有职务上的调整,可能会是副国务卿的继任者。 过了几天,冯开诺约时来新吃饭,时来新欣然前往,到地方见到冯鸣和温建林也都在座,在南昊一起战斗过的战友都来齐了,大家很高兴, 白酒喝了两瓶都不够。 席间说起来,温建林现在也呆在国内,和冯鸣一样在总部任职,原来统工部有个没有列在条例里的规定,凡是外派的人员必须在驻外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国内工作一段时间,然后才考虑再度外派。 当然这条规定同样也适用于时来新。 饭后一起离开餐馆,冯开诺说和时来新一起走走,冯鸣、温建林也知趣地先离开,冯鸣临走前还递给时来新一串钥匙,说分给时来新的宿舍落实了,之前说想跟他做邻居,因此调了好几次,拖了点时间,约他找天过去看看。 时来新与冯开诺两人在人行道上散步,边走边聊。 “老时,看不出来嘛,原来你还会治病。”冯开诺上下打量时来新,好像要重新认识他。 “跟着张老学了几下,胡乱瞎蒙的,千万别当真,将来你受伤了,我可没有本事给你治好。”时来新知道自己的斤两。 “去去去,别咒我,”冯开诺哈哈一笑,“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把你上次酒吧那件事情的影响对冲掉了,上面本来说要记个过的,现在也不提了。” “看来也没白给张老打下手,想不到能够曲线救国。”时来新也笑了。 “你千万别小瞧这次的机会,张老是有真本事的,真能学到一点,受用无穷。而且张老还给不少大领导看过病,积累着不少人脉,你要是成了他的关门弟子,那就……”冯开诺说到这就适可而止了。 “浩特列岛那边的发展计划,上面已经拟出来了,很快就要实施,你研修班的课程也差不多了,张老那边的事情办完你就回去。”冯开诺开始说工作,面容也严肃起来。 “孙雷那边已经拿出来一个具体的方案,很有想象力,他们盯上了瑙越的无规则格斗拳赛。” 点上一根烟,冯开诺盯着宽阔得有些出奇的马路上那川流不息的车辆,边思索边说着话。 “我们在浩特浩特列岛上的实力太弱了些,但能够派去的人手也不多,孙雷的想法是向当地的黑社会组织渗透,争取可以控制住一部分,那么人手的问题等于是间接解决了。” “他这个想法的支撑点有两个,其一,列岛上有一些黑社会组织是昆昊人在主持,我们参与进去相互进行良性合作的可能性相当大,至少他们不会有排斥。” “其二,在浩特列岛各国的核心黑社会组织基本上传承百年以上,能耐都很大,是当地社会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有些甚至可以影响所在国的政局,而列岛各国政府都属于小政府,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一些家族和金融寡头势力手中,这些势力通常都是政、商、黑几个领域的结合体,互相很难分清楚,黑社会组织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锲入点。” “而瑙越又是列岛涉黑势力最猖獗的地方之一,而支撑这些势力的核心产业就是拳击博彩业,借着这个产业,瑙越黑势力甚至可以把爪子伸到世界各地。” 第277章 双杀 “借瑙越格斗大赛介入黑社会组织,控制然后进行改造,使之成为我们实力的一部分,孙雷的计划有些激进,但却具备较高的可行性。”冯开诺说到这看看时来新,然后继续说道:“上面已经首肯,接下来就是尽快地实施。” “目前我们开始在国内物色搏击好手,要选择顶尖的,已经初步圈定了一些,再优中选优,最后派出两人到瑙越。” 时来新插问了一句:“人选有把握吗,那里可是无规则比赛,通常的职业搏击选手也许适应不了。” “这个问题我们是有考虑的,那些在各种技击比赛冒头的顶尖选手,比赛习惯已经养成,很难改掉,因此选人的范围框定在那些比较野路子的技击高手。这方面我们昆北应该不逊于其他国家,我们的传统武道可是博大精深,民间仍有不少传统武道门派,人才很多,在里面选就是。” “所谓的小周天高手?”时来新好奇。 “这你都知道,”冯开诺感到意外,“哦,也是,你经常跟着张老学习,医武不分家。” “不过小周天高手可不是大白菜,在国内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他们上拳台在人前格斗,对于他们来说是掉份的事情,没有一位愿意来的,请不到啊!”冯开诺很无奈的样子。 “跟我分说这么详细,是跟我有关的吗?”时来新这句话一直想问。 “当然,你是行动组的负责人,这些事情由你具体负责,到时候选出来的人选需要你来带队,去瑙越参赛,孙雷在那边已经着手筹备了。” “那么我负责赢就是。” “是的,你负责赢,一定要拿下,不然这个开局不利,我们在浩特列岛的步调就被完全打乱了。”冯开诺斩钉截铁,纪律部队没有模棱两可,完不成任务可是有严厉的内部纪律处分的。 “我还有些疑问,为什么是浩特列岛,为什么这么着急?”时来新在冯开诺面前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 冯开诺暗自点头,时来新不是那种执行任务的工具人,是有自己独立想法的,这种人特别适合去实施一些需要创造力的任务。 如果换成冯鸣或者温建林,他们不会有这么多想法,执行任务就是。 像瑙越这个任务,计划实现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偶然性太大,让有想法的人去干,才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机会。 “这跟国际大环境有关。”冯开诺再点上一根烟,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古代门楼前。 相传这里是古代皇帝进行阅兵的地方,门楼前有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场,皇帝就坐在门楼上检阅帝国的军队。千年过去,这里依然是气势恢宏,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场面,让人悠然神往。 “这几年有许多国家都先后发生了恶性的通货膨胀,像传染病一样,在各国间传递,两个国际阵营里的国家都不能幸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连我们昆北也受到很大的影响。累积下来终于诱发出国际性的经济危机,而经济危机的终极形态是货币危机,货币危机的最终结果就是国家破产、政府的倒台。”说到这,冯开诺像是想考考时来新,“政府倒台又意味着什么?” “分扛得住和扛不住两种,扛得住的换一届政府就是,扛不住的很可能发生两种情况,分裂和战争,通常两者是同时发生的,军事力量强大一些的可以向邻国开刀,把国内的矛盾转移到国外去。”时来新稍作思索说出这番话。 “不错,你也应该看到了一点端倪,每次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其根源都是和货币有关,各国法币的价值互相勾连在一起,处于强势地位的法币总是把危机转嫁给弱势地位的法币,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承接方,最后是强势法币自身崩塌。”冯开诺对经济危机的理解也很深刻。 时来新接续道:“凡是货币都具有原罪,因为创设它的代价太小、太容易了,当它比星球上的海水都要多的时候,就是它自我毁灭的时候。” 冯开诺点头表示赞同:“每次危机的起因都不一样,国内的智囊团总结出来,本次已经现出苗头的危机,其实是源自于粮食。” 时来新倒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 “世界上高产高效的粮种其实是垄断在少数几家种子公司手里,其中最着名的,是艾瑞肯的陌山塔公司,估计全世界百分之二十的农业收成与他们有关。” “他们的技术很超前,可以精准控制粮种繁育的次数,也就是说购买陌山塔公司产品的买家,种植成长后可以自行留种,但能够繁育的次数是有限定的,超过限制种子就会退化,造成大幅度减产。” “但是很多购买陌山塔公司产品的都是穷国,产品价格非常昂贵,因此在购买第一代产品后,都打的自行繁育的主意,并且不断扩大育种的规模,一变二,二变四,呈几何级数的递增,同样地,种植面积也被极大扩张。” “到最近两年,这个定时炸弹爆炸的时候到了,到期的种子越来越多,今明两年应该达到最高峰,粮食将会有大面积的减产。” “陌山塔这家公司其实也不会太在意卖种子那点收益,他们在其他地方赚的钱才是大头,比如他们会在早几年前就会在期货市场买入远期的看涨合约,然后年年加码,直到他们预计的时间点到来。” “此外他们还有更骚的操作,每年动用大笔资金,注意这些资金以受害国本币的形式借入,然后买入这些国家粮食,一方面使国际粮价稳步上扬,使人们看到市场如此畅旺,更是加大粮食种植量,致使危机加速加大力度到来。” “然后他们经过各种金融衍生品的操作,等于在爆雷后再高价卖回给这些国家,再把贬值到不成样子的这些国家的本币还掉,几个层面的收益使到这些公司盆满钵满。” “然而留下的烂摊子,他们就管不了了,粮食大面积失收后,粮价飞涨,接着饲料跟着涨,牲畜价格飞涨,最后百物腾贵,通胀的链条周而复始不停转动,最终可能引发经济危机。” “专家们这次看法很悲观的原因是,粮食危机引起了石油供应上的危机,为什么会这样?大部分的产油国都在干旱地区,粮食危机迫使他们加大粮食种植面积,以求安然渡过危机,避免国民饿肚子。” “但扩大粮食种植缺水,于是那几个紧挨在一起的干旱国家为抢夺水源,发生了战争,战争又使生产停滞油价上涨,整个世界经济面临着粮油双杀的局面。” 第278章 现实 “大宗商品的交易价格不断攀升,原本几个坐在火药桶上面的地区,随时有爆发的危险。” “我们昆北在这场危机中也不可能独善其身。首先是我们的粮食安全受到挑战,国境内适合耕种的土地面积较少是不争的事实,由于纬度位置的关系,绝大多数的耕地只能一年一熟,加上我们的人口已经超过五亿,因此需要每年大量进口粮食,这跟南昊的自然条件远不能比,南昊耕地面积广阔,水热条件优越,即使人口有五亿,都能够向外出口粮食。” “我们主要的粮食购入运输,进口石油的主要航道就经过这个海域,这里变成了我们重要咽喉位置,如果不能保证安全,我们将非常被动。” “因此接下来我们必须加强在浩特列岛的影响力,是上头已经定下来的战略决策。这将会是多方面、跨部门的一场联合行动。” “老时,你在国外时刻不要忘记,我们是有敌人存在的,而且是一群实力强大的敌人,凡是我们支持的他们就会反对,凡是对我们有利的,他们就一定会破坏,况且瑙越绝对不算是我们的主场,环境并不友好,一定要时刻提防来自黑暗中的冷枪。” “在国际上我们的敌人远多过朋友,那些所谓的朋友,其实不值得我们信任,要注意,千万不要把我们的意图暴露他们面前,只要朋友知道了,敌人也就知道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来新点头,心里却在想,昆北在国际上的处境不就像自己前段时间在南昊一样,举世皆敌。 联想起之前裴重名和他提到过,即将调任浩特列岛的事情,看来其他部门确实也在行动,甚至包括了金融部门。 冯开诺继续道:“你不是跟我说过在达卡哇岛设立秘密基地,并派驻小型潜艇的事情吗?这个想法就很有创意,上面基本上也同意了,在那边埋伏一支小部队,整盘棋就活了。那边另有人在负责,听说在建设当中,你暂时不用管,相信不会过多久,你们就可以用上潜艇了。” “这件事的保密等级很高,因为主意是你出的,我才会告诉你。你一定要注意,绝对不可泄露出去半个字,敌人或者可以容忍我们设立办事处,加强实力,但绝对不会接受我们在那边有秘密军事基地,他们会千方百计摧毁那里。” “敌人的敌人会是我们的朋友吗?比如说那些对艾瑞肯怀有敌意的组织。”时来新提问道。 “不要相信这种鬼话,这些组织不能够沾,今天你可以因为他们得到便利,很快你就会碰到更大的麻烦。那些组织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但是,敌人的朋友倒是可以打些交道。”冯开诺这个转折让时来新很意外。 “哦,为什么呢?”时来新适时奉上捧哏。 “经济危机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你是艾瑞肯的朋友而不会找上你,相反,艾瑞肯还会想办法将盟友也拖下水,然后他们会向艾瑞肯发出求助,艾瑞肯不会白白帮助他们,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可能是一些核心资产,也许是被迫通过一些法律或者国际条约,严重者会是一部分主权。反正他们会比以往更紧密地绑在艾瑞肯的战车上。” 冯开诺摇头一笑:“平常没事要认购艾瑞肯的国债,要帮他们分担超发的货币与通胀压力,遇到危机还会被转嫁,发起战争还要派兵帮忙,做艾瑞肯的朋友何其不幸!” “其实纳西亚和他们主导的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正能够独立自主,不去依附强权的国家非常有限。好在我们昆北就是其中之一,但这种独立自主得来不容易,要牺牲很多眼前利益。” “艾瑞肯的朋友说不定早就满腹牢骚,在遇上世界性的危机时,大家更加务实,我们之间是存在合作空间的,你在实际行动中要注意甄别。要知道谁都不会是傻子,艾瑞肯那边除了少数几个铁杆,其他多是摇摇大旗敲敲边鼓的角色,只要有利益,他们会不惮于暗地里出卖艾瑞肯。” 两人在首都夏城宽阔的街道上走着,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 今晚冯开诺非常健谈,在时来新眼里又再度把他与南昊砀山的安华玉老师重合在一起。 人这个东西相当有意思,当冯开诺恢复自己昆北特工的身份后,身上出现许多截然不同的东西,沉稳了许多,话也说得少了,但此刻却见到了他潜伏时期的伪装人格,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的一面?或者都是。 时来新心想,也许自己干特工这行久了会变得跟冯开诺一样?他又否定了,要扮演另一个人格,他真是做不到,幸好他是干行动的,说白了就是打架杀人偷盗抢劫而已,看来冯开诺给自己的定位是准确的。 冯开诺再度点上一根烟,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有想着把静雪接到杰捷西兰那边去住,而静雪不愿意,对吧?” 时来新点头。 “静雪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强扭的瓜不甜,不能硬来。况且我们从事的职业是有些危险的,跟你一起驻外,你考虑过安全方面的问题没有?” 时来新叹口气,再度点头。 “还有,我们这些国家特殊部门有些规定你可能还不知道,原则上部门所属,有任务在身的特工人员,其直系亲属必须有一人留在国内。”这句话冯开诺说得很严肃。 时来新听言一惊,后脊背微微有汗湿:这不就是相当于……人质? 冯开诺此时脸上严肃的纹路舒展开,笑笑道:“不要想的太多,统工部里所有人都一样,包括我。” “张老的治疗很见效果,估计再过一段时间,静雪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不用你操心,部里会安排妥当,学校学位已经定了,能够接受住宿的就住校,老师们会把她照顾好,不想住宿就让冯鸣带她。” 昆北统工部对时来新的信任不是无缘无故来的,一则是他彻底与南昊决裂,和南昊内部势力不共戴天。二则是,他所有的亲人包括静雪、瑞芬都在昆北的掌握之中。 所谓特工,特种务工人员面对的世界与平常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被他忽略掉的一些细节涌上心头,比如为什么冯鸣一定要和他做邻居,起先他没有在意,原来统工部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容拒绝。 像这样的事情绝不止一件。 第279章 选人1 时来新哑然,过去一会儿,随即恢复了常态。统工部的做法其实也没有特定针对的意思,对于这个特殊行业来说,做得再过分的都有,他很快就释然,这并非不可以接受。 而且冯开诺说的不无道理,把静雪接过去,那边很快就要掀起大浪来,怎么保障她们的安全?念及这一点,他都有将瑞芬接回昆北的打算。 “部里安排的挺好的,我没有意见。”时来新适时表态。 听得时来新这样讲,冯开诺很高兴,用力拍拍时来新的肩膀,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是上课和照顾女儿的日常,时来新还跟着张老到极道阁几次,继续为叶部长作理疗,效果非常好,虽不可能恢复如初,但对日常工作和生活已经没有影响,如果能注意保养,复发的可能性不大。 一个疗程结束,时来新回杰捷西兰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这天冯开诺又把时来新叫到统工部,两人一道出发,来到位于首都郊区的军事体育学院,这里正在举行着一场秘密的格斗比赛。 军事体育学院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落着一个格斗馆,外观已经相当陈旧,一砖一瓦都传递出岁月洗礼过的灰色。 比赛日子选在一个阴郁的天气里,没有阳光,格斗馆依然把所有的窗帘布放下来,遮挡住外面的视线,显得非常神秘。 不断有人进去,不断有人被抬出来,甚至有些人直接被抬上早已等候在此的救护车。 如果有人从附近经过,尽管看不到馆内的情形,但仍然可以听见里面不时传出来的怒吼声、沉闷的击打声,甚至惨叫。 其实比赛已经进行了三天,比赛的组织者不爱看过程,只看重结果。赛制是挑战与守擂形式,谁认为老子天下第一就可以站上擂台接受挑战,不服者就上去。连续三场守擂成功者晋级,晋级者之间再进行一次与上雷同的挑战与守擂,把选材的范围一次次缩小,最后留下两名最强者。 这个赛制不是主办方独创,而是沿用了瑙越无规则格斗大赛的赛制,两者一模一样。 规则也与瑙越搏击大赛看齐,只要徒手不使用身体以外的任何器物就行,无规则、无禁忌,就算用牙咬也可以,能够攻击身体任何部位,仍然站在拳台上的唯一选手为胜者,最后一位站在台上的参赛者为冠军。 时来新随着冯开诺进入格斗馆,见到里面建起四个拳台,姑且唤作拳台,因为它与普通拳台有非常大的差异。 正式的拳台一般为六平方米,用拦绳围绕。而此刻眼前的拳台不用说也在跟瑙越看齐,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八角笼,栏内面积有数十平方米,起码比普通拳台大六七倍,看架势可能叫斗兽场更贴切一点。 每个拳台里都有人在格斗,同时有四场比赛在进行,馆内没有观众,每个围栏外面都有几名裁判或者观察者在观看。 场面虽然冷清,但战斗却进行得火热,每对选手都打出真火。在这样的规则下,没有人敢留手,稍有不慎就受重伤,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击倒对手。 时来新随便选了一个场地,走到铁丝网边上,以便近距离观看比赛。之所以选这对选手,是两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壮,从体格上对比势均力敌,时来新喜欢看这种比赛,两边差不多才有看头。 场边挂有选手的名字,红裤子的那位叫方敏华,黑裤子那位叫魏虎山,牌子上只能看到选手名字,参赛单位或者门派什么的都没有,主办方似乎在有意回避门户之别。 这是第三天的比赛,剩下来的都是强者,像这种规则的比赛,非常粗放,主办者也都不知道今天冠军能否出来,也或许在下一刻就出现。因为伤残率太高,守擂成功的选手即使胜利,也有可能没有能力再战,不能再去挑战下一轮的对手,仍能站着的唯一那人就自动成为冠军。 不过这种赛制选出来的胜者会明显比同侪的选手高出一筹。拳赛的观众其实最喜欢看的不是那种艰苦作战老半天,仅险胜一招半式的比赛,他们喜欢碾压式的场面,要赢得很拉风,那样才会出现明星般的格斗家,调动起人们的追星热情,个个慷慨解囊疯狂下注。 试想一下,一位三场比赛都轻松漂亮取得胜利的格斗家,大家会更期待他在下一轮的表现,有悬念,大家不由自主地追更,总所关注,这样的比赛才有含金量,真金白银的含金量。 瑙越用的这一套,是人家多年累积下来的、最适合他们的运营方式。 “他们是怎么来的?”时来新问刚走来的冯开诺。 “军方出面搞了一个陆军武术总教头的遴选活动,对外宣传是一切以实战出发,以战场规则也就是没有规则来要求陆军的士兵,要求教授的是一击致命的杀人技。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就是要选出最强者来做这个总教头。练武之人一听说这等事情,哪里忍得住,就算不一定想做总教头,但都想拿个第一。我们就搭上这个顺风车,为瑙越那边的计划物色人选。” “真有这么一个活动?咱们不是在骗人家吧。”时来新惊异于统工部的操作。 “这活动真有的,陆军真想聘一位有真材实料的总教头,所以采纳了我们的建议。”冯开诺补充道。 时来新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妥,眉头紧皱着。冯开诺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再道:“只是这几天的比赛伤残率太高,有不少人不习惯,退赛了,留下的人还是占着大部分。不过有些可虑的,是那些我们看好的选手,他们都还不知道需要到瑙越参加那样的比赛,后期还是要做些思想工作。” 时来新一听心想,得,后续还有不少麻烦呢。 场中已经开打,拳来腿往,两人出手的速度都非常快,两人用的是何种流派的武术,时来新完全不懂武道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两人的抗击打能力都相当强,各自中了对方不少拳脚,都好像没事儿一样,不过时来新眼力好,还是能看到,两人身上被击中的地方都泛出青淤,可以想象到两人攻击力量很重,看来胜者将是更扛得住的一方。 时来新还看出来另一个问题,选手下手都不够狠,攻击都下意识地没往要害去,到他们意识这一点有意打击这些要害时,又显得过于刻意,与瑙越的格斗者们相比较,也许会如同专业与业余之间的区别。 想到这一点,时来新不觉有些担心,自己上次把话说满了,到时候靠什么赢? 场中两条硬汉砰砰砰打得激烈,不是不想躲,是躲不开,干脆敞开了打,时来新也看出来了,两人应该是练了某种硬功,一般的攻击伤不到根本,两人只注意保护眼睛和脖子这些比较脆弱的地方,其它的就硬扛。 时来新和冯开诺看得正是紧张,忽闻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音甚是凄厉,挺瘆人的,众人连忙回过头去看。 第280章 选人2 时来新转过头,发现声音来自众人身后的那个格斗台。台上正在进行比赛的两人,一位是人高马大的壮汉,一位是个瘦小个子,两人身量比较之下相差悬殊,但此刻凄厉的惨叫声却是从壮汉嘴里发出。 只见得那壮汉仰天惨呼,犹如受伤的野兽,一缕鲜血从眼角流到腮边,眼球已然看不到了,众人只看见一个血洞。 他的对手,那位瘦小个子的武者,贴地低桩立马,手呈鸟嘴型,几根手指头沾满鲜血。 “认输下场吧。”说话的是小个武者。 壮汉仰天惨嚎完毕,并不理会劝告,反而鼓起浑身气劲,猛扑向小个武者。 见这边打得惨烈,大家都围到这边来,时来新也丢下原来的比赛走到这边铁丝网前,还特地留意一下牌子上的名字,小个子武者叫费玉。 费玉武术走的是轻灵路线,不住在场中跳跃,壮汉扑得再猛也是抓不到他一点衣角。 看着费玉的身法时来新特别留了心,发现他的转身比常人快了一倍以上,脚下小碎步腾挪起来又快又稳,每次都像刚好避过了对手的攻击,险之又险,时来新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那绝对不是运气,是费玉对距离的控制远胜于对手,这场格斗结局已经注定。 壮汉鼓起最后的余勇,连续施展扑击,但无济于事,费玉接连躲过,在场都能看出来,他留手了,在稳赢的形势下,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下最后的杀手。 时来新却有些失望:还是不够狠。这种武风与瑙越搏击大赛的风格不兼容,在那种格斗家的眼里,没有适可而止这回事,要在最短时间里置对手于死地才是正路。 尽可能不让对手使出最后的反扑,以免陡生变化,而且他们还要保存体力应付下一场挑战。 壮汉最终还是支撑不住,伤势的影响此刻爆发出来,人也力竭倒地,救护人员立即进场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接着用担架抬走伤者,费玉则在一旁坐下养精蓄锐,等待挑战者上台,他可以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方敏华和魏虎山之间的比赛,也到了决胜负的时刻,魏虎山突然加重了出拳的力度,几记重拳把方敏华打得节节后退,硬功已经不足以应付对方的击打力量,单膝跪地捂着伤处无力再战。 时来新摇头还是不满意,保留实力是怎么回事?明显是受主流正规比赛规则的影响。那些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还有回合制度,这些措施都帮助了弱者,使比赛更趋向于平衡。 这种正规比赛的流毒彻底影响武人的观念,在生死战场上就需要把自己最强的立刻用上,没有隐藏和调整策略的必要。 时来新并不是武术爱好者,他现在武力值应该挺高的,但高到什么程度,他自己心里没数。 体质改变以后,在徒手的情况下,他没有输过任何一次打斗,最狼狈的就是和邢边锋在黑暗中搏斗的那一次,他其实不懂武术,所凭恃的只是超人的力量而已。 光看现场这些武者对打,他也看不出他们的水平怎样,打得精彩不一定就是高明,看起来局面沉闷的也许水平很高。 估计冯开诺也差不多,他一开始就明确了目标,到最后站着的就是要找的人。 余下的两场比赛也分出了胜负,共有十六名武者晋级到最后一轮,预计产生冠军的时刻不会超过明天。 看小说电影里的格斗场面观众会觉得很精彩,但走进真正的赛场,会显得有些沉闷,但不包括瑙越式的搏击赛,里面会有很多血腥刺激的画面,观众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场比赛也许还不等你感到厌倦就结束了。 因此在瑙越的搏击馆里,一晚上可以容纳很多场比赛,主办方也喜欢短而精的比赛,那样意味着更大的投注额。 那些消极的、搂搂抱抱的正规比赛已经满足不了观众的胃口,有资料显示,格斗博彩业是仅次于足球博彩投注额的存在。 谁都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利益有多大。 时来新有点信心不足,问冯开诺:“还有没有另外的渠道弄人?” 冯开诺安慰他:“昆昊的武术博大精深,这样比赛挑出来的人会错得了?瑙越那些黑社会找人能有我们这种条件?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两人接着看比赛,剩下的十六名武者,再度开始守擂模式,大家对这种赛制都熟悉了,敢于上去占擂台的都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强的。 费玉和魏虎山不出意外地各占了一台。费玉先遭遇挑战者,跳上台来的是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武者,肌肉和身材都相当匀称,摆出来的是八卦掌的起手式,而费玉摆的拳势是咏春,不过这家伙学的很杂,是一种迷惑手段也说不定,冯开诺带来了一位会武的讲解员,因此时来新才知道这些门道。 其实时来新虽然没有武术功底,但他眼神锐利观察入微,他感觉费玉的腿功特别厉害。 络腮胡子的武者叫段乐民,他的身法也相当了得,也许他看过费玉前面的表现,靠的是过人的身法,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克制住费玉。 八卦掌的功夫有一半在步法上,擅长卸力和借力打力,攻击的方位往往出人意料,费玉遇到他果然有些施展不开,对方游走不定的身影恰好把他转移的路线封锁住,在逼迫费玉与他面对面硬怼。 费玉格斗经验丰富,对这种情形当然也有应对方法,他首先攻击的是段乐民的腿。时来新看的没错,费玉的功夫大部分在腿上,使出无影脚闪电般偷袭段乐民的前足。 段乐民的脚从“乾”位刚转到“震”位,即使反应也相当快脚往回缩,但还是迟了,被踢中胫骨,顿时痛得要立足不稳,费玉的攻击连绵不绝,下一刻手化为爪向段乐民的眼睛剐去,让大家想起他在上个比赛正是用的这一手,剐掉了对手的眼睛。 在这危险的一刹那,有一只手掌出现在手爪面前,费玉能看到这只手掌泛出黑色,应该是具有铁砂掌一类的掌功,自己的手爪虽也有奥妙,但总是抵不过手掌,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费玉的手也没法变招,手爪与手掌硬对了一下,“啪”,费玉食指一痛,他知道受伤了,马上退开身法用的飞快,使段乐民后面补上来的一掌落空。 一个照面,两人各自都吃了亏,在时来新看来,段乐民吃的亏更大一点,他的步伐马上就受到影响,无法像开始时那么灵便。 此消彼长,费玉在身法上的优势又回来了,围绕着对手不断变换着攻击方位,段乐民脚下受影响,就把掌上的功夫发挥出来,于方寸之间腾挪,绵绵密密,把所有攻击化于无形,八卦掌的守势也相当了得。 第281章 选人3 两人在台上以快打快,打起来煞是好看,其余三台都没有这边精彩,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费玉已经用出了真功夫,无影脚,顾名思义,利用过人的身法速度,围绕着段乐民不断游走,施展快若疾风的腿法攻击他的空档。 段乐民第一次碰到这么快的腿法,普通武者出一脚的功夫,费玉可以踢出三脚,而且他腿上的力量很重,纵使段乐民的掌上硬功也甚是了得,硬碰硬的也讨不了便宜。 费玉的无影脚还有一样厉害,就是跟手一般灵活,可以中途变招,这两条腿等同多了两只手。 段乐民的压力非常大,开始拙于应付,双掌的守护范围再次缩小,浑身汗湿,心里只希望这种攻击不能持久。 就在这个时候,“啊”,段乐民痛呼出声,他原本就有些带伤的左腿又吃了一记无影脚,他被费玉阴了,费玉这一连串的攻击都是为了迷惑对方,实际目标还是对方那只痛脚,费玉成功了。 “卑鄙”,段乐民嘴里骂了一句,但伤上加伤的脚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再无法支撑身体,被迫单膝下跪,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他的应变能力也非常强,八卦掌的功架不散,双掌翻飞再度把防护圈守牢。 但在场面上看,段乐民已然陷入绝对的劣势。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下场认输的,他却仍在坚持,难道他还有办法不成? 时来新觉得费玉比上一场有进步,比赛时无所不用其极,积小胜成大胜,不在乎武者那些冠冕堂皇的规矩,他在暗黑的道路上升华了,更适合瑙越的风格。 段乐民此刻单膝跪地,比平常人还矮了半截,使得费玉的爪击更加顺手,本来矮小的他难得地取得了居高临下的优势,爪子疾风骤雨一般向对手攻去。 段乐民的确还藏有一个杀招,他相信只要用出来就可以反败为胜,他现在是在等待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到来,就是在费玉攻势最密集的时候,也正是招式用老之际,段乐民变化骤起,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非常出人意料,却使费玉的攻势落到空处,一时收不回来,属于段乐民的反击到了。 段乐民那一滚是一门地躺拳的功夫,本就是败中求胜的招式,真正发出攻击的是他的腿,没有受伤完好的右腿。 段乐民这一滚正好来到费玉侧面,两人体位错开,但他的那条腿诡异突兀地猛然弹出,其迅捷不在无影脚之下,这一招叫做“黄狗撒尿”,最适合偷袭的腿法,取的方位很低,刚好是人的下阴处,若是中招真能要人半条命。 这招是形意拳里面的杀着,对手一定料想不到,他这位八卦掌大家,居然突然使出地躺拳加上形意拳的怪招。 费玉当然也非常意外,因为他在同一时间也放出了他的杀招,一记凶狠到极点的膝撞,用出来的时候身体处于半凌空的状态,全部力量都用在了膝盖上,不管对方有多少层防守,都一往无前全部都打穿。 双方同时放出大招,是巧合也是必然,都不想耽搁怕迟则生变。 于是当场形成的状态是,费玉的放手一搏的膝盖在半道遇上段乐民“黄狗撒尿”伸出阴险的一条腿,两边碰个正着。 运气在费玉一边,如果他不在这个时刻用出杀手锏,就必然躲不开那一腿,但两者相遇,优势则是属于费玉。膝盖曲起来,就会是人体最坚硬最有力量的部位,段乐民伸展出来的腿在这个膝盖面前显得有些孱弱。 段乐民感觉到自己的脚踢在了铁板上,再也伸不出去,还被一股巨力压下来,然后“咔嚓”一声,巨大的痛楚传来,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起效,他立刻痛晕过去。 时来新和其他观众看得很清楚,两人经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换招后,尘埃落定,费玉半跪在台上,膝盖下是段乐民的一条腿,这条腿已经折断,断掉的骨头从皮肤中穿刺出来,血流满地。 冯开诺摇头叹气,这人两条腿都完了。 接下来自有人前来抢救,时来新和冯开诺转到别处去看比赛。 最后一轮的十六位选手,两人都了解过一遍,现在看的都是比较有针对性。 有三人是时来新和冯开诺比较关注的,除去费玉、魏虎山,还有一位名叫程佩八极拳大家,明显比其他参赛者搞出一筹。如今这三人都各自占据了一个擂台。 冯开诺告诉时来新,程佩是最接近小周天高手关口的一位武者,最有可能获得冠军的人,但同时他答应去瑙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此应把关注点放到别的选手身上。 两人分析过,费玉缺点和优势同样明显,身法与腿功厉害,手上也有杀招,但力量与真正高手相比是明显不如,只有靠前面的两项优势弥补,但时来新还是比较看好他,因为与其他昆北武道高手相比较,他够狠、够阴险,很适合无规则搏击赛的赛制。 另一位高手魏虎山则是没有明显的短板,要力量有力量,身怀高深的硬功,普通的攻击对他无效,任谁碰到这样的武者都会相当头痛。 至于缺点,从表面看来,他缺乏一锤定音的杀招。不过这都是昆北武者的秘密,有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藏着掖着在关键的时候再用,免得被对手提前有所准备。 时来新承认这也是一种不错的策略,不过他又觉得,杀招要是被看一次就不灵了,那本身就份量不够,有缺陷存在,费那么大功夫练出来只能用一次,性价比也太低了,不练也罢。 这会儿两人转到魏虎山的擂台边上,他正和一位挑战者打得热闹。 一般来说,敢于挑战魏虎山的武者,本身也有一定的身量,体格和力量没有明显的差距。武术说到本质上还是打架,实力通常和体格是成正比的,正规比赛一定要分量级就是这个道理。 挑战的武者比魏虎山要高半个头,身材比他还大一圈儿,魏虎山少有地在外形上处于劣势。 时来新和冯开诺更有兴趣观看这场比赛了,好好摸一下魏虎山的底子。 第282章 选人4 魏虎山用的是金刚拳,估计与他的横练硬功是一个路数,那硬功或者可以称为“金刚不坏”之类的。 他的对手是位自由搏击职业选手,擅长抱摔、鞭腿,还打得一手重拳,竟然也是一位全面型选手。 魏虎山一如既往地和对手“砰砰砰”打得有来有往,有意思的是无论是何种类型的对手,在与魏虎山进行格斗时,都会打成这个样子。时来新觉得有意思,如果是魏虎山有意为之,造成这种局面的,那对他的评价也要有所刷新。 魏虎山所依仗的是他的重拳和硬功,这种节奏也正是他喜欢的,他的拳头比对方强,也不怕对手的攻击,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就掌握在他手里。 魏虎山的对手叫欧埃安,他的攻击套路很丰富,遇上魏虎山后却是抱摔摔不动,鞭腿被封挡,只得用拳头,表面上两人有来有往,比较起耐力来。 对于魏虎山的对手来说,他就像一个铁疙瘩,打不破砸不烂还硌手,又臭又硬,找不到特别有效的方法。 不过欧埃安作为自由搏击职业选手能够打进最后一轮,应该不止就这么一点实力,他的最强攻击还没有放出来而已。在进入自由搏击领域之前,他也是有门派的,而且是从小练起,在“擒龙手”上有二十年的苦功。 擒龙手是一门非常凶残厉害的擒拿技法,动辄非残即伤,欧埃安自然不能把这种手法用在正规赛场上,但眼前这种无规则比赛可以。 他一直在观察魏虎山,想把他的底牌引出来一些,因为魏虎山打得太简单了,来来去去就是一套金刚拳。 金刚拳法本就变化不多,非常简练,追求的是攻击威力,魏虎山轻描淡写使来,不带多少烟火气,看上去更加普通,但又无奈何他周而复始地用,硬是战胜了所有的对手。 被他打垮的对手场面上都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下,他仗着超强的横练功夫扛下来,堪堪地小胜对手,他浑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到了下一场又生龙活虎的上台。 魏虎山仍是老虎不出洞,将局面往自己喜欢的方向领,欧埃安见逼不出来,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肯定先见底,于是拳风一变,把擒龙手使出。 由于变化太快,魏虎山几乎马上就要吃亏。欧埃安化拳为龙手,看上去有些像张开的鹰爪,刚好魏虎山重拳打来,欧埃安双手一绕,刚好十爪攀住了整条手臂,用力扣住,身位抢进去一步,人忽然像矮了半截,刚好躲过对手另一只拳头,转身一拧,这条手臂眼看就要被扭成麻花。 魏虎山只觉得手臂一紧,接着拳头落空眼前一下失去对手的身体,知道不好,自然而然就用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太极拳。 太极拳中有一路“浑元手”最善于卸力和借力打力,它的简化版叫做“太极推手”,在民间大名鼎鼎,很多人用来强身健体,在公园里随处可见有两个人慢悠悠推过来推过去,走顺了可以把对手挥出去几米远,可见其厉害。 俗话说“四两拨千斤”就是形容的太极拳,不过,这句话有些误导的成分,正确的解法是:首先你要是力强者,你主导了对抗中力量的方向。也就是说要有千斤的力量,才有可能用最小的代价调动对手。 本质上仍是力强者胜。 用出太极拳后,魏虎山可以不用眼睛去看,单纯靠对力量的感觉就可以判断对手的意图。 他主动把手臂弯曲,不去和对方拧身的巨力相抗,并且侧身一靠,借机完成半个转身,彻底解除手臂的压力,接着双手成圆,形成标准的太极阴阳鱼,鱼儿立即游动起来,把附近一切卷入,包括欧埃安的力量,一卷之下借力把手臂脱出危险,这电光火石的两息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却是魏虎山多年苦练的绝手,将自己的力量加上欧埃安的力量一起发动,欧埃安也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机会失去。 魏虎山得理不让人,太极拳杀招源源不断生出,“揽雀尾”、“搬拦捶”、无一不是威力巨大,欧埃安像被投身在风暴的中心,连身体都难以保持平衡,每时每刻自己打出去的力量都被加倍送还回来,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可怕。 欧埃安知道必须要打断对方的攻击,这样下去迟早是败亡的结局,实在没办法只能硬来。他腾身而起勉强脱出太极圈的中心,同样借着原来的转势,踢出霸道无畴的旋风腿,数十脚只化作一脚去,再一脚化作几十脚,生生不息,无休无止。 时来新和冯开诺看到,欧埃安的双腿与魏虎山的双掌相碰撞有数十次,速度没有降下来,反倒是每次对撞后,旋风腿的速度都会增加一点,直到欧埃安发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脚。 魏虎山见时机已经成熟,使出另一个杀招“云手”,这一招在平常好像没有什么用处,攻不是攻,守也不像守,但用在此处就刚刚好,只见他双掌在空中虚拨,像是挥走一个羁绊,打开一个绳结。 身处半空中的欧埃安完全失控,不,准确来说他被自己旋转的双腿控制,被双腿带着,身体牵连着倾斜了将近四十五度,然后双腿变成向地面踢去,“啪啪啪啪……”大家都听到连续不断的脆响,足有十几下,动能加上势能,欧埃安的旋风腿硬生生往地面踢了十几下,那响声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时来新看到欧埃安的两条腿已经不成样子。 他不由对魏虎山刮目相看。藏得实在深,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靠着硬功打天下的糙汉子,但他其实是一位太极拳高手,真个是刚柔并济,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短板。 而且能装能忍,直到现在才“偶然”地让大家发现他的真实实力,也可以说心机很深。 时来新不怕他心机深,只怕他真是个莽汉,带着这等手段到瑙越去,应该会相当得用。 时来新看一眼冯开诺,他也刚从意外中回过神来,和时来新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 “他也许能和程佩相较量。”冯开诺低声说道。 第283章 选人5 时来新虽然是大周天的高高手,但他还是搞不明白所谓小周天高手和普通武者的区别,难道就是力气大一点? 程佩是一位无限接近于小周天的武者,时来新真的很有兴趣去见识,可惜的是,他独占的擂台到现在仍冷冷清清,没有人有把握去挑战他。 大半天过去,四个擂台已经没有挑战者,除程佩、魏虎山、费玉三人,还有一位擂主叫朱啸天。 四位擂主稳坐钓鱼船,除去程佩,其余三位都经历过一场到三场的挑战,此刻四强正式诞生。 四位武者稍事休息,争冠的场地被整理出来,偌大的格斗馆只在中央保留了一座拳台,观众席人还是不多,因为是内部的比赛,不会有外界的人员进场,比赛的内容、结果都不会向外透露,连参赛人员的名字都是保密的。举办方是希望透过这些措施,打消各门派的疑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者要是输了是很损声望值的。 时来新与冯开诺占了个好位置,有些兴奋地等待比赛开始。 一声锣响,坐擂环节开始,四位选手互相望了望,程佩大大方方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走向擂台。 看样子几人之间对敌我实力对比是有一个客观估计的,大家都默认程佩是最强者。 接下来是挑战者表态,根据编号先后顺序,朱啸天第一个站起来,他有些犹豫,目光在现场游走了一圈儿,最后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接着是费玉,费玉倒是很光棍地摆摆手,干脆利落表示放弃。 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时来新和冯开诺很有些失望,眼巴巴看向剩下来的唯一一个挑战人选。 魏虎山果然是冲着冠军而来。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擂台,走得很缓慢,走过时来新附近的时候,时来新灵敏的耳朵听见极细碎的“噼啪”声,是魏虎山体内的骨骼在蠕动热身,横练功夫达到很高深程度的表征。 而且由于距离比较近,时来新看得清楚,魏虎山的印堂微微凸起。 这处有凸起是武林高手的特征之一,张老跟时来新初见面时就是这么说他的。事后时来新自己也有照过镜子,张老不说他自己都没有留意,他的印堂穴不知道自什么时候开始就明显凸起来了。 程佩距离比较远看不清楚,而魏虎山的额头在注意看时就会发现该处有略微凸起,只是没有时来新那么夸张。 进行比赛的两人面对面在台上站定,互相拱手致意。程佩比魏虎山略高半个头,四肢修长身体匀称,看皮相与肌肉分布,体脂率相当低。 而魏虎山则肌肉贲起,似乎埋藏着爆炸性的力量,可以和玩儿健美的职业选手有得一比。 一个外在,一个内敛,两位高手站在一起,比较出两种类型来,程佩更类似于昆昊的传统高手。 光从长相来看,如果让普通观众来选,程佩的粉丝肯定比魏虎山来得多,魏虎山样子太不像好人了,一脸凶相粗黑粗黑的,还在头顶挽一个道士髻,就是扎的比较草率,永远有几缕长发不听话地落下来,画面让人不忍细看。 因为是决赛,观众又陆续增加了一些,大多穿着军装,而且还是高层。 这次总教头选拔,有些虎头蛇尾,开始时寄予厚望,向各地门派广发英雄帖,要办成武林盛事的架势,可人来以后,知晓了赛制和规则以后,马上自动劝退了一批。开赛以后,产生了超高的伤残率,使得不断有人退赛,结果使总参赛人数减半。 不单如此,外界逐渐也知道了这个特别的选拔赛。军方原本是以对外不公开为原则,参赛单位与个人也签署过保密协议,仍是被退赛的人员散播出去。这个比赛以其残酷的比赛场面,医院里躺着一批伤员的事实,被外界媒体所诟病。 转眼来到决赛,军方大佬们是松口气,总算到头了,他们承担的压力可不小,伤残还是很多,幸好没出人命。但下回要是想办些事情,那些民间门派也许就不那么配合了。 回头一看那个出主意的统工部,倒是在秘密挑选人手,却不用麻烦缠身,于是便对他们没好气,即使在赛场遇到了,都不过来打招呼。 人家不过来,不代表冯开诺可以不过去,人家的级别摆在那儿了。他只有尴尬地上去打招呼,换来一片冷脸,他心知肚明,可不是吗,难怪统工部的高层都不过来,就是为了躲开这种场面。 决赛在一片冷清中开打。 谁都想不到,两人会保持对峙姿态那么的久,足有两分钟,没有试探,没有装腔作势的佯动。 程佩与魏虎山身上体现出宗师的气质,岳擎渊峙,各自拿捏着最熟悉的起手式,稳稳站在拳台上,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眼里只有对手。 台上安静又紧张的气氛,使得馆内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没有人在这个当口说话,仿佛觉得如果这样做了,就会产生意料不到的后果。 “开始吧,不然大家都要着急了。”说话的是魏虎山。 “那就来吧。”程佩淡淡一笑。 魏虎山一记直拳打出,“金刚拳”里的一式,程佩也同样一拳击出,两只拳头在半途相遇,“啪”的一声,两人各自震开半步。 两人是第一次放对角力,但“八极拳”与“太极拳”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对战,作为两个知名度相当高的拳种,相互间没有秘密,一招一式都被审视过无数遍,两者同修的也大有人在,包括魏虎山和程佩,两人都练过对方的拳术。 双方都太了解、出手每个细节都熟极而流,“噼噼啪啪”,眨眼间就换了数十招,甚至有些像同门师兄弟间喂招。 接着,双方几乎在同时拳风一变,所用的招式似是而非,看得出是太极拳和八极拳的拳理,又似乎作出了比较大的改动,明眼人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两个门派的秘传部分。 外界能接触到的招式其实都是简化版本,每家门派都不会把所有家底都亮出来给大众去观摩学习,大部分师傅在教徒弟的时候也都会藏起来一些杀招。 现在正是观摩秘传的好机会,武道中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生怕错过了那么一丁点。 打法一变,两人之间的均势也告打破,魏虎山接连中拳,有一拳相当重,直打得他后退两步,不过靠着身上硬功撑住,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战斗,看样子程佩实力仍是要高出一线。 程佩得势不饶人,攻势如潮不断朝魏虎山涌去,寸截寸拿、硬打硬开 ,把八极拳几种势“挨、帮、挤、靠、崩、撼”发挥得淋漓尽致。 开打前光看两人外形一刚一柔,程佩主柔,魏虎山主刚,打到这时候,两人恰好倒过来,程佩力发刚猛,似一尊怒目金刚,魏虎山则柔和轻灵、刚柔并济。 第284章 选人6 时来新眼里的这场格斗可能跟绝大多数人不一样,因为他看的角度比较独特。 此前听冯开诺说过,程佩是所有参赛选手中最接近小周天的高手,他想找出小周天高手和普通高手间的区别在哪里。 时来新没有看招式,其实他看了也不懂,也不关心谁胜过了谁,他看的是最基本的东西,力量、速度、神经反射效率、肌肉密度等等。 程佩的力量对比魏虎没有太明显的优势,他比魏虎山强的地方是速度,这种速度优势是全方位的,肌肉控制、神经反应的速度、大脑对肢体运动的处理能力,都要比对手好上一筹。 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大家形容快用“眨眼的功夫”来表达,但其实每个人眨眼的速度不一样,程佩有着连眨眼都比别人快的身体。 时来新的确看到了区别,他一下子找不出适合的字眼来形容,搜肠刮肚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词——进化。 在时来新看来,小周天高手似乎代表着某种生命层次上的提升。而魏虎山的抗击打能力是很强,这算不算是一种进化?时来新认为这也是进化的一种形式。把两者摆到一起比较,区别在于一个是主动的一个是被动的。 魏虎山的形式更贴近于这个星球上普遍的生物进化,受环境的影响,重复地接受特定的刺激,从而逐渐产生自体的变化,究其根本是调整自己适应环境。 程佩的形式可以归类为突变,物种自己选择进化的方向,依靠智慧不完全地服从环境、或者改变环境来完成自体的变化,这似乎更高级一点。 回到场中,程佩已经占据了上风的位置,让魏虎山接连吃亏,靠着身上硬功扛住对手的重拳,并没有表现出不济的迹象,但他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被动挨打最终会达到自己的极限,他亲身体会到程佩的攻击力度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魏虎山招式一变,重新祭出了金刚拳,回复刚猛的路子和程佩对攻,但出拳的速度已非前几场比赛可比,他拿出了真本事,金刚拳像冰雹一样砸向程佩。 两人以快打快,场面变得非常火爆,拳头多次在空中相交,发出砰砰闷响,两人的策略都是重攻轻守,连程佩都是接连中招,而打到魏虎山身上的则更多。 比赛好像又回到了魏虎山熟悉的节奏中,互相伤害,看谁可以扛到最后。 这种局面是程佩不能接受的,他可不愿意打得鼻青脸肿地收获胜利,那种惨胜也太不像高手所为。 程佩又换了一种拳法,还是很像八极拳,但把主要攻击面放在了肘骨和膝盖骨,这是他参考泰拳的强力打法然后融进了八极拳的架式里,使打击力量倍增,对手再是能扛,也不可能抵受得了如此残忍凶猛的攻击。 程佩很少把这种打法用在实战里,一方面很容易对对手造成重大伤害,另一方面,也没有对手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今天也是凑巧,有这么一个耐打扛揍的对手,让他可以放手施为。 魏虎山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重击,接连挨了好几下,痛得他龇牙咧嘴,腾腾腾后退几步以便卸掉程佩的力量。 程佩怎容他脱离攻击范围,迈步跨上前,逼住魏虎山,把力量全部发挥出来,铁膝往上,“砰”,撞到魏虎山的小腹上,让魏虎山把身体弓成一只熟虾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幸好他见机极快,立刻拉近与对手的距离,采取抱摔的招数限制住程佩的一边胳膊,下盘抵住程佩的双腿,欲把程佩绊倒。 在自由搏击比赛里,抱摔战术通常是处于下风位置的选手采用,是攻击力不及对手的选择,往往有扭转局势的效果。 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比赛就变得很不好看,如同回到年少时候的街头干架,一点高人的风范都没有。 程佩可不愿意进入这种节奏,能动的半边身体半转过来,甩起手肘回旋摆向魏虎山的头部,登时打得魏虎山眼冒金星,鼻腔一辣,鼻血流下来。 他心道一句“不好”,更不敢松开程佩,紧紧抱住程佩,看上去两人好像异常亲密的样子。 程佩使的是连续技,肘击未竞全功,接下来双腿立稳马步,这个马步可是灌注了他数十年的苦功,紧紧钉在地上,像长了根一样稳,然后双肩抖动,这招叫做“霸王卸甲”,立即就将魏虎山缚着的双手抖松。 魏虎山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给程佩松缚,即使身体几乎要被程佩甩出去,仍是顽强地重新抱紧对手的身体,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程佩身上,在观众那边看来,魏虎山像赖在程佩身上一样,场面有些不堪。 程佩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现在他身上像锁压着一座大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如果不尽快摆脱,最终要把他压倒。 程佩使出八极拳的绝活,身体一靠,接着一崩,两势接连用出,魏虎山感觉到胸腹之间被一股巨力撞击,喉咙感觉一甜,有血要涌出,他紧咬牙关把血咽回去,双手依然紧锁住程佩,双脚也没有闲着,往前一蹬,用太极心法将程佩那一崩的力量借过来,连同自己的力量一起加诸到程佩身上。 这股力量非常强,连程佩也禁受不起,于是两人一起倒在地上,魏虎山仍然压在程佩的上面,居然掌握了优势,从摔跤运动的角度来看,魏虎山现在是先手,甚至已经得分。 魏虎山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样的局面,连忙手脚并用,将程佩锁死在地上。 程佩也终于露出了他最大的短板,他在摔跤方面比较弱,在过去的比赛中,他也无需用到这些技术。他对魏虎山在地面的锁势暂时还是束手无策,经过好几回的挣扎,仍然被魏虎山牢牢锁住。 两人就在趴在地面上进行来回角力,由于比赛是无规则的,一方彻底无法站起来,另一方才算是取得胜利,魏虎山即使把程佩压在地上再久也没有用。 魏虎山要把优势转化为胜势,他瞅准一个机会右手攀上程佩的脖子试图要锁他的咽喉,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难免双腿对身下的压制松了一下,程佩敏锐地感觉到,立刻双脚对地面猛然一推,八极拳里面的“撼”势用出来,将下盘推起,与上身形成九十度角。 盘在他身上的魏虎山马上被甩起,双手使出全力抱紧程佩的脖子才勉强稳住,没被甩下来。 程佩哪会放走这个脱困的好机会,两手撑住地面,双腿再度一蹬,带着魏虎山的身体一起凌空翻了半个筋斗,两人身体的处境立刻翻了个个儿,程佩仰面躺在魏虎山上面,而魏虎山两条胳膊紧紧搭在程佩的脖子上,接下来将会是致命的锁喉技,魏虎山双手就要发力。 但在这时他却忘了,程佩的两只手已经解放出来,甫一翻过身,双手便握拳使出一记杀招“双风灌耳”,狠狠往自己脑袋后面的对手脑袋轰去。 第285章 转钱 魏虎山最终还是慢了一线,就在他扼住程佩的咽喉,想要结束这场比赛时,程佩的双拳已经直贯到他脆弱的两耳。 两耳是人体的弱点之一,如果被重击,很容易伤害到大脑,轻者昏迷,重则可能会脑死亡。 魏虎山被击中的当下,两耳只觉得“嗡”的一下,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脑部产生剧震,眼前一黑,当即昏倒在拳台上。 程佩险胜。 失去知觉的魏虎山情状非常惨,口中、鼻中、耳中都在流血,医务人员立刻冲上去,当场进行抢救。 刚爬起来的程佩有些意兴阑珊,这一场他打的好狼狈,差点就要在阴沟里翻船。最后那一下他还是留了手,对手只是昏迷一会儿,应该很快就没事。 台下的时来新和冯开诺可能比医务人员都要着急,魏虎山是他们共同框定的人选之一,要是被打坏了可怎么办? 幸好在抢救之下,魏虎山很快醒过来,在台边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蹒跚着走路了。 决赛的四强都进入了统工部的视线,其中程佩最强,是冠军热门人选,最终赛果也没有爆冷。只可惜此人珍惜羽毛,参加当前这个比赛已是疑虑重重,曾两度想要退赛,虽然勉强完成了比赛,但要想他到瑙越去打那种格斗,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他的格斗风格也与瑙越那帮亡命之徒格格不入,硬要勉强他去,也很可能发挥不出水准。 四强中还有一位朱啸天,年岁大了一些,水平也比其他几人稍弱,因此也把他剔除出去。 剩下的魏虎山和费玉就是比较合适的人选。魏虎山超强的抗打击能力是最亮眼的地方,连程佩这种高手都难以破防,再加上他坚韧、死缠烂打的比赛风格,是令所有对手都头痛的。 费玉优缺点都相当明显,矮小的身材是一大短板,缺乏和对手相持的能力,但他又有非常锐利的武器,身法移动迅速,打不过的完全躲得过,还有腿功与爪功很突出,在比赛中已经不止一回挖出对手的眼睛,手段残忍阴狠。 在这次比赛里他已经得罪不少人,估计比赛结束后不跑路都不行了,部里把他谈下来的希望最大。 “魏虎山那边还有待去接触,程佩也再去努把力,朱啸天可以作为后备。”冯开诺三言两语就把接下来的工作定下基调。 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军方组织了一场简单的颁奖,军方代表副总参谋长亲自向冠军程佩颁发了聘书和一张奖金支票,代表比赛正式落下帷幕。 时来新也是有所收获的,他看到了最接近小周天的高手,如同在心目中刻下一个标记,搞清楚了自己的实力定位。当然遗憾还有不少,真正的小周天是怎样的?这种生命进化是全方位的吗?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跟张老请教,如果能亲眼见一见小周天高手则更好。 至于大周天,暂时不去考虑,他自己也许就是世间唯一存在的大周天。 接下来时来新回到原来的生活节奏中,给女儿做理疗、每日去上课,然后再去关心瑙越格斗比赛的事情。 时间过去一个星期,研修班的课程快要结束,回瑙越的时间点在临近,他开始托部里后勤处给女儿办学籍的事情,只待女儿的康复疗程结束,就马上去上学。 这天他还特地跑到了冯开诺介绍过的“尧伽鲁银行”。 时来新提前一天和该银行预约过,下午四点他准点来到“尧伽鲁银行驻夏城分行”。 银行不在闹市区,也不在CBD,却在一片古旧的老建筑区中,藏身于皇城根下。 相传尧伽鲁银行在昆昊的第一代分行就在这个地方,几个世纪以来,这里被战火洗礼过,被政府取缔过,但它终于还是回到这里,固执地坚守它的经营宗旨:远离政治,信守承诺,永远为用户保密。 时来新特地了解过这家银行,才知道如此低调的一家银行,有过这样辉煌的历史。一家经营数百年的企业,规模巨大根深叶茂,这不奇怪,它牛的地方在于,它不会向任何一个强权、或者政府透露有关自己客户的任何资料。 为此它曾付出过沉重的代价,被打击、被驱逐甚至高层被拘禁,在数百年的经营历史当中,这种事情发生过多次,但都不能使它低头。即使在今天,它仍在面临多起有关的诉讼,对手甚至有艾瑞肯政府的身影,部分资产被冻结,它依然坚持着既定的经营方略。 商人没有祖国,资本也没有国籍,银行家其实只会忠于资本。这个星球上有两百个国家,当中隐藏着一个资本的国度,它没有疆界,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暗中影响着一切。 尧伽鲁银行夏城分行的大堂非常宽敞,入目所见传统但绝不陈旧,整整齐齐摆着十数张办公桌,办公桌非常宽大,快要赶上半张大床大小,桌子之间都留下五六米的空间,简单用矮屏风进行间隔。 大堂内保持着适度的阴暗,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盏明亮又造型传统的台灯,光线透过淡橘红色的灯罩为每个会客区圈定一个区域。 时来新属于普通客户,因此被安排在大堂内会见银行的业务经理。 接待时来新的业务经理姓邵,此前两人通过一次电话,时来新坐下后就直截了当告诉邵经理他的需求,首先要把存在境外互联网钱包的资金转入昆北的银行系统。 邵经理先看了看手边的电脑屏幕,说句恭喜了,原因是时来新持有的区块链货币这周以来刚经历一波大幅升值。 时来新借用邵经理的计算器,按照最新的成交价算了算账,最初从古斯塔夫那里搞来价值一亿艾瑞肯币的区块链币,从那时起到现在区块链币升值了百分之四十,可惜此前他陆续转出去大概一半的区块链币,用以支付建立委托基金和一些花费,现在钱包里还有将近七千万艾币价值的区块链币,他决定先汇三千万艾币到昆北。 听说这个额度后,邵经理笑得更殷勤了,三千万到哪里都不是一笔小钱。 按照程序时来新应该先在尧伽鲁银行夏城分行开设账号,邵经理请时来新稍等,他马上给办手续。 出乎时来新的意料,尧伽鲁银行开办账号的手续比一般银行繁琐得多,邵经理忙进忙出一个小时才给办妥,还双手奉上支票本和一个加密U盘,请时来新留了签字字样。 然后,邵经理把时来新引到了一间有数重安保措施的密闭房间前,把时来新让了进去,他自己却留在房门外等候。 第286章 结业 时来新进入房间后一看,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台普通的电脑,而放置在它旁边大概是调制解调器的机箱,却有一台笨重的主机大小,邵经理给他介绍过,分行这里是使用专用卫星与数字鸿沟另一端的国际互联网连接。 时来新在电脑前坐下,屏幕上是熟悉的界面,一切都是那么普通正常,只有时来新这种过来人才知道这个普通正常得来多不容易。 他熟练地点开浏览器,打开自己的Web钱包,把一部分区块链币划入邵经理交给他一个账号,操作便完成了。 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迎面而来邵经理,他刚才确定区块链币已经到账,问是否立刻兑换成艾币,时来新点头同意,两分钟之后,时来新的手机就收到短信,确认他在尧伽鲁银行夏城分行的账户上有一笔约三千万艾币款项到账,同时产生一笔汇兑的手续费,时来新暗想,速度真快,但手续费真高。 时来新满意度颇高,接着跟邵经理谈了下一笔业务,他老早就想着在昆北这边也成立一个委托基金,就如同他在南昊宁越那边成立的委托基金性质一样,主要内容是保障女儿日后的生活。 首先是女儿继续康复治疗的费用,前段时间在医院的所有费用都是统工部解决的,但下一个阶段的费用就该他自己付了,这可能是一个长期的事情,也许可以在昆北的医保部门报销一部分,但大头可能还是要自己解决。 还有求学的费用和每月的生活费用,时来新自己从事着高风险的职业,朝不保夕,他需要确定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可以让女儿衣食无忧,安稳地过生活。 同时,宁越那边的委托基金一直都在运作,每月都有给他报告,但他现在是鞭长莫及管不了,这样时间长了很容易会滋生问题,于是他打算把两个基金整合一下,让尧伽鲁银行担任一个监管的角色。 邵经理马上表示接下来会竭诚地提供服务,他将会出一个方案,为时来新协调好这部分的事情。 钱真是个好东西,时来新从银行出来,心放下来大半,有时候这种商业关系比亲人朋友都值得信任。 邵经理他们忠于的是金钱,但往往这种忠诚度要吊打一切信仰。 隔天,研修班结业了,数十位同学约好出来聚餐,班长周惠民负责组织,他把聚餐地点安排在夏城颇为出名的一家饭店,把授课的教授们也一并请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一顿散伙饭。 其实来参加研修班的同学,一般都是有更好的任用之前进行一下过渡,可以算作仕途得意的一群人,因此大家都很注意在班里头搞好人际关系拓宽人脉,互相刻意结交的结果就是一群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一片将来要常聚的山盟海誓。 聚会的气氛很好,副校长林教授代表校方发言,总结了一下研修班的学习状况,殷切期望同学们在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学以致用,要知行合一,切实地干出一番成绩来。 聚餐在一片热烈的气氛里结束,裴重名约了时来新搞第二摊。在同学们互相依依道别后,时来新和裴重名还有几个比较谈得来的同学一道,跑到一家场子比较热的夜店私聚。 夜店在大学城附近,来往有许多学生和白领,也有不少混得肚满肠肥的其他人士出圈到此跨界游。在时来新的认知里这种红得莫名其妙的场子,其实就是正儿八经的把妹场,没有其它不正经的东西。 常在夏城混的同学几个当然知道这种底细,都在起哄说裴重名今天是要老牛吃嫩草了。 时来新就觉得还不错,来来往往这么多小妹甚是养眼,总比看见失足妇女强。 两杯啤酒下肚,大家自不免提起上次在亲王府酒吧的遭遇来。一说到这事儿,裴重名来劲了,他掏出手机来,打开一个视频后递给时来新,时来新接过来一看,手机里出现一个人的面孔,这张脸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的,依稀能够辨认出来,这人他曾经见过,正是那家酒吧的总经理老袍。 接着镜头摆向下方,对准老袍的双腿,一根铁棍在他的膝盖以下比划着,隐约听到老袍的求饶声,难听而且带着哭腔,那根冰冷的铁棍却没有就此停下来,镜头里这根铁棍举起,往下狠狠一抡,老袍的一条腿被砸中,那条腿在铁棍下变形,隔着手机里传出那尖锐的惨叫声,几乎要把喇叭喊破。 铁棍不依不饶,再度举起,往下又是一砸,老袍的另一条腿也遭了殃。 时来新放下手机,交给几位同学去品评,然后说道:“一个小脚色而已,没多大意思。”看裴重名一眼又问:“你安排的?” “我能干这事儿?”裴重名依然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弟裴源敬叫人弄得,我也说他们,没啥意思,算账应该找他主子,不过容任厚这小子我暂时拿他没多大办法,也够丢人的。不好意思了,兄弟,没法给你一个交代。” “哪儿的话,我还要劝你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就算了吧,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时来新劝慰道。 “还是兄弟你厉害,关系都能走到未来副国务卿那儿去,容家人干瞪眼,也是难奈你何呀!”裴重名不愧是京圈儿子弟,消息特别灵通。 这事儿聊过,大家继续唱歌喝酒,有位同学办法多,出去转一转,马上带回来几个正妹。 她们都是些附近上班的白领,下班后过来轻松的,进来一看,见都是比较年长的,看起来像是成功人士,心思便多起来,于是坐下和哥几个聊的挺欢,不多会儿就一口一个“大哥”,嘴巴甜得很。 有漂亮妹子加入后,房间里的气氛上了一个档次,时来新好久没有经历这种场面,人也特别放松,和坐过来的一个妹子行酒令,玩儿得不亦乐乎。 过没多久房门打开,进来的是裴源敬,还带着些人。原来他早前接到他哥的电话,怕这边没有妹子场子太冷,让他带几个过来,没想到哥哥们威武,自己已经解决了问题,进来就是一顿吹捧。 他对时来新特别恭敬,简直是有种见偶像的感觉。 自从在酒吧干架,见到时来新一个打十个猛得一塌糊涂以后,裴源敬这位尚有些浪漫情怀的青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见到偶像本尊,哪有不表现一下崇敬之情的道理,立刻坐到时来新身边,新哥前新哥后的,好不亲热,弄得时来新都有些烦他,被搞得不能专心和妹子行酒令,连输好几把。 大家正玩的高兴,房门又被推开了。 “就喝几杯黄汤而已,吵这么大声,哟,还好开心,吃屎啦?” 人未看见,声音先传进来。 第287章 结怨 房间里众人一听,都觉得不对劲,来人嘴巴这么臭,判定是恶客无疑。裴重名更是听得出来来者是何人,脸色马上就变了。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一头卷毛,身材瘦的像一根竹竿,一脸的阴沉,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我说嘛,本来玩儿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臭气熏天,原来是你来了,真他喵晦气。”裴重名话说出口毫不客气。 “这就晦气啦?你可要当心,接下来有得你不舒服。”来人咧嘴阴笑。 “容任厚,人如其名,脸皮就是厚,我说过请你进来吗,你可真不懂客气。”裴源敬忍不住发话。 听裴源敬喊出名字,时来新这下明白了,那位幕后主使出场了。 “我就进来了,怎么着,去告我喽。”容任厚撇撇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里可忙得很。”裴重名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 “今天可不是碰巧,我就是来找你的,我的人被打折了两条腿,不用说我都知道是谁干的,今天我就来掰扯掰扯。”容任厚身后的人不知哪里弄来一张凳子,他翘着二郎腿坐下来,手指夹起一根雪茄,马上有人把打火机凑上来,他深吸一口,长长吐出来。“怎么着,敢做不敢认?怂包。” 裴源敬是沉不住气的主,“打条狗而已,用得着到处宣扬吗,就是要给这狗的主子看看,难道你有什么看法?” “哟,好厉害呀,动手的英雄站出来了,我好怕怕,呸!”容任厚把嘴里的雪茄吐到地上。“告诉你,姓裴的,我的人不是你能动的,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这一点认识我的人都知道。” “这件事情是你的人不守规矩在先,居然敢使黑手弄我?要不是我运气好,早着了他的道,没有把那对爪子砍喽,已经是客气的。”裴重名一脸严肃。 “如果事情没问详细,我不会来,我可是知道的,是你先用酒瓶砸的人,你说他要弄你,怎么弄的你,你有证据吗?”容任厚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丫的不用在这狡辩,我做事也不需要证据。坏规矩的是你的人,本该你来给个交代,你一直不来,那就没意思了,只有我自己来取。”裴重名口里一直提着的规矩,是二代圈子里的约定俗成,平常大家在生意场上可以竞争、可以耍手段阴招,各凭本事,大人们不会管,但有一条不能碰,就是不可以危害到人身安全,如果犯了这一条,就会犯了众怒,后果就很严重。 “你的意思折了我的人就算白折了,你找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为所欲为啦?”容任厚脸上开始现出些狰狞。 听着容任厚在胡搅蛮缠,裴重名也怒了:“杂毛厚,你的狗我就是打了,你要怎么着吧?” 听到裴重名重提自己小时候的浑名,容任厚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来,把许多酒瓶震倒在地上:“姓裴的,我就没觉着你丫会好好说话,今天我就是来通知你的,你搞我的人,好,我不坏规矩,我就搞你的人。”容任厚走两步来到时来新面前,“时来新,是吧,听说事情就是你挑的?别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就算人在国外,我也有的是办法。难道说,你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人留在国内?你运气不好,这是赶上了,要怨就怨你这位哥们儿,我是不能弄他,就冲着你来了,以后您多担待。” “什么?!”时来新开始冒火,容任厚一出手就碰到了时来新的逆鳞,成功激起时来新的怒火。 “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因为凡是威胁过我的人,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时来新说的是大实话,这段时间以来被松弛生活熄灭掉的杀意,又被激活。如果冯开诺、冯鸣他们在场,就知道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实是包含着非常严重的警告。 是的,时来新的确起了杀心,在南昊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以杀戮来消除威胁。容任厚当场说的这一番话,时来新心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杀了他。 这股冷冰冰的杀意笼罩着房间,有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冷战。 容任厚也感觉到了,但嘴巴还在硬气:“我好害怕哦,哈哈。今天实在太搞笑了,居然有人反威胁我,哈,真是活久见。” 时来新不说话,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在手里搓揉了一下,然后扔到容任厚面前的桌面上,大家一看,那是个金属麦克风,刚才用来唱歌来着,现在它被捏扁掰弯了。 房间里的人们,不管哪一方,都不会说话了。这还是人吗? “你觉得这是个威胁,那就是吧。”时来新说这番话的时候轻描淡写,裴源敬和那些小妹妹眼里都要冒出星星来。 经过时来新这么一出,敌我双方好像都突然失去了兴致,对抗的气氛很快凉掉了。 容任厚折了风头,走的时候有些灰溜溜的。他带着来时的几个人,走到外面的大街上,坐上自己开来的汽车,然后驱车离去,头顶上的泡影跟着车子一路远去。 房间里有位同学拿起那个被搓揉过的麦克风,仔细瞧了几眼,道:“我说新哥,这真是你弄的?你还算是人吗?” 时来新翻白眼:“什么话,我当然是人。” 大家哄堂大笑。 聚会在凌晨时分才散,时来新送喝了不少的裴重名回去,其他几个同学挑好了目标各自寻欢去了。 裴重名一上车就变得很清醒,时来新怀疑这小子过去经常在装醉。 “你什么时候去杰捷西兰?”裴重名突然问。 “快了吧,过几天就走。” “这样呀,我也许比你晚几天出发,我这边已经定下了。” “哦,具体派驻到哪里?” “兰芳港,只会是这个地方,那是整个浩特列岛的金融中心,在世界上都排的上号。” “兰芳港就在杰捷西兰边上,我俩靠得近。” “那是,我要求去那个地方,不就是因为有你在关照着吗,你可得多帮我啊。”裴重名说这话时没有嬉皮笑脸,很当真的样子。 “什么话,那还用说嘛,只是…只不过你们金融界的事情我哪懂,我能派上什么用场。” “有你这句话就成,你还别说,我这次过去的任务,可不是单单忙活金融方面的事情,比较复杂,准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两人都知道工作保密的原则,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不能说得太清楚。 “看来在浩特列岛上面下的决心好大,不少部门都过去了。” “可不是,听说周惠民也准备要过去,有个国家跟咱们正式建交。” “不会是杰捷西兰吧?” “应该不是,很可能是兰芳港。” 时来新被这消息惊了一下。 第288章 放过 “怎么会是兰芳港?”时来新很意外。 兰芳港一向都偏向于与艾瑞肯交好,这项国策已经延续多年,现在竟然与昆北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算是个大新闻了。 “这在一些小圈子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而且兰芳港不会是浩特列岛唯一一个,接着还有,不排除有别的国家想做第一个。”裴重名说得很确定,他继续道:“能让他们改弦更张的还是利益。” “我们将在兰芳港建立一个昆币的离岸结算中心,并且批准一部分条件适合的企业到兰芳股票市场上市。” “在杰捷西兰我们投资了一个大型货运港口,与费古力还在谈一个海底天然气矿的开发,后面还有一批投资项目在跟进。” 时来新听着裴重名给出的这些信息,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之前冯开诺跟他说过那番话,此刻拿出来印证,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昆北对浩特列岛正在进行全方位的渗透。 仅仅是因为要应对地区性的紧张局势,为保护石油运输路线和粮食供给,而采取的预防措施? 这力度也太大了吧,就不怕用力过猛?也许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时来新有些脑仁疼,这些问题还是交给上位者去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思绪收回来,今天另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想惹事,但麻烦会自动找上门。 “那个容任厚什么背景?”时来新问身边的裴重名。 “他家是老京圈儿了,家里出过一任国务卿,现在吧除了你们部门那位,还有一位省长,封疆大吏。” “我跟他打小就认识,跟他不太对脾气,大院里一帮小孩打过不少群架,我和他是老对手,砸破过他的脑袋,那时家里老头子没少为这件事揍我屁股。” “长大一些以后,这些小孩事情就淡了,没怎么来往,出来工作后,他去了宣传部,也不好好干,整天出来搞生意。他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喜欢搞房地产,跟我一个哥哥的公司对上,抢地皮、搞价格竞争,弄得乌烟瘴气,我那哥哥损失不小。所以呢,我跟他更加不对盘。” “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小时候落下的病根,长大了变本加厉,弄过不少人,而且什么钱都敢赚,搞不懂他为什么就这么爱财。” “也许跟他在家的房头有关系,他爸就是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不受老太爷待见,他也差不离,所以没啥别的追求,就想着搂钱。” “刚才我还在考虑这个事情,评估了一下对你的影响。我觉得吧,影响会有,毕竟位居部里的高层,对你日后升迁之类的制造些障碍,都是有可能的。至于日常工作,你不在国内,他家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而且国家制订的战略摆在那儿,他们不敢使绊子。” “况且…况且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底……”说到这,裴重名看看时来新,把后面想说的完全隐晦下来。 时来新对升官发财什么的没有多少兴趣,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他最担心的事情不在这些上面。 “我无所谓,但我到杰捷西兰之后,我女儿一个人留在这边,我有些担心。” “如果他直接要搞你,那胆子得要长毛了,过去他不知道,经过今晚他再是迟钝也该知道,要是敢玩儿阴的,狙击之神的名号我也是听过的……” 他这话听得时来新眼睛一眯,侧过头看看他,他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时来新。 “靠,你怎么啥都知道。” “其实我都不敢相信,一个活着的传奇在我身边,那些事儿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找个机会我得到南昊宁越白夷山那边走走,瞻仰凭吊一下你的丰功伟绩。”裴重名眼里闪过与裴源敬一样的小星星。 “去你的,少来。”时来新笑骂。 离着时来新此刻的位置有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处环境安静的高尚别墅区,容任厚在其中一幢别墅里来回走动,手里拿着手机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泡影静静悬挂在半空。在时来新一个念头转过后,泡影动了,离开别墅区向时来新的方向笔直飞去。 裴重名不知道,他在无意中救了容任厚一命,他是该高兴呢,还是失望? 送裴重名回家后,时来新照旧回医院过夜。第二天他起个大早,搀扶着女儿来到屋外草地练走路。 静雪现在已经走得很好,不需要借助器械,自己在草地上慢慢走,可以走半个多小时,偶尔有摔倒,不过在草地上不会伤着,时来新就由着她走。 看着她跌倒,有些吃力地爬起,情形好像女儿刚学走路那会儿。那时候时来新也是这么在后面照看,文慧就在前方充当航标灯塔,笑着朝女儿喊:“静雪好棒,快点,再快点,到妈妈这里来。” 时来新看着都有些走神,忆起在文慧的遗愿里,最希望的就是女儿能够康复,重新站起来走路,他好想文慧能够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找个机会,带女儿回到宁越,在文慧面前走一走。 在户外运动完毕,给女儿换过衣服,稍事休息,然后让女儿开始自学小学的课程。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只待医院的康复疗程结束,女儿就可以马上插班上课。 女儿在南昊那边就没有上过几天学,时来新担心她跟不上进度,就把所有教材带到医院,平常可以先预习起来。 研修班结业今天开始不用上课,白天空闲下来,正好利用这时间可以办些事情。 安顿好女儿后,时来新要到部里安排给他的宿舍去一趟,为此他还约了冯鸣见面,顺便吃个午饭。 时来新前段时间到宿舍去看过,房子不大,双卧室、厨卫大厅齐全,已经装修过,还六七成新,因此他决定不装修了,省得女儿接触到那些甲醛等的污染。 家具跟电器需要自己买,他计划了一下,在一家家装超市把家具和家用电器一站式全买齐,约好今天送过来安装。 宿舍在离统工部大约五公里的一处住宅小区,整个地块儿都是政府部门的宿舍区,封闭式的管理,安全性很高。 冯鸣和时来新在同一幢楼,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时来新才到自己的房子一会儿,冯鸣就来敲门了,紧接着家装超市的人也到了,立刻乒铃乓啷地开始安装。 看他们的速度,时来新估摸着他们还要搞个半天功夫,也不耐烦在这里等,于是和冯鸣去吃饭。 冯鸣把他带到附近一家家常菜馆,两人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彼此很熟了无需客气,随意吃起来。 时来新终于趁这个机会对冯鸣把事情说了。 第289章 信托 时来新想给女儿在昆北国内找一个监护人,恰好刚成立的信托基金也需要一个管理人,他多番考虑,觉得找不出一个比冯鸣更适合的人了。 首先女儿跟冯鸣比较熟,时来新没到昆北之前,她已经照顾了静雪一段时间,相处得还可以,时来新是知道女儿的臭脾气的,冯鸣能够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了,而且一位女性做女孩的监护人更合适一些。 冯鸣跟时来新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这个情分和信任非同一般,偌大的昆北,此时的时来新能够信得过又被女儿接受的人只有冯鸣。 时来新不想白麻烦人家,基金管理人的报酬是比较丰厚的,光依靠友情和信任是支撑不起如此长时间的付出的。有了这笔收入,冯鸣就算离开统工部也不用为生活犯愁,毕竟特工工作是极具危险性的,以冯鸣的年纪,还有身为女性的原因,干不了几年了。 现在面对面吃饭正好是个机会,时来新就把这些想法对冯鸣一说。冯鸣先是甩手摇头,说帮忙照顾静雪是份内之事,谈什么钱不钱的,太见外了,而且在外面兼这一份职,部里面说不定会有意见吧。 时来新对冯鸣的心态知道一点,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说道:“你是不愿意拿钱对吧,拿了报酬就是一份工作,和部里的要求不合,咱们不拿报酬就是咯,我在基金里面加上这么一条你看怎么样,在你退休之后,基金负责你的晚年生活还有医疗照顾的需要。你看这还行?” “容我考虑一下好吧。哎,有时真觉得你挺可怕的,对人心把握那么准。如果年轻二十岁,我说不定会看上你。”看来时来新是摸准了冯鸣心里的事情,她在南昊和时来新经历的这一段,应该就是她特工生涯的最后一次冒险,接下来她要考虑转变环境的事情,时来新的这个邀请,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冯鸣有点动心了。 话说到这儿,冯鸣手机响,她接了说两句就挂了,回头对时来新说道:“是温建林,听说我跟你在一起,就说要过来,他有事找你。”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冯鸣说:“我猜到个大概,他兴许是想和你一起去瑙越,他这个人坐不住,前段时间老听他说在国内呆着没意思。” “成啊,反正我在瑙越光杆一个,他来帮我也不错。”时来新忽然想起一个事又道:“对了,好像部里有个规定,他刚从南昊回来,必须在国内工作一段时间吗?” “现在是特殊时期,到处都在缺人手,部里的这个规定会暂时放宽,还要你同意,打个申请应该还是可以的。” 看来温建林还是蛮着急的,不一会儿他就风风火火赶到,坐下就说正好没吃饭,拿起碗就吃。冯鸣估计得没错,他吃完一碗饭抹抹嘴,就开门见山说要跟时来新到瑙越去,求他高抬贵手收留自己。 时来新一摆手说哪的话,你愿意来我倒履欢迎,正缺人呢,咱们立刻打申请。 两人一拍即合,温建林高兴得又干了两碗饭。 时来新也陪着他干了几碗米饭,心里还在奇怪,前面有一个裴重名,现在又来个温建林,自己这里怎么忽然这么香呢?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有几个对脾气的人帮衬着,自己更放得开手脚。 和温建林分手后,时来新又回到宿舍,先看看安装家具的进度,然后又到冯鸣家里去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基金的事情,冯鸣基本上已经同意做这个基金的管理人。 宿舍那边忙活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完成,时来新在屋里看了又看,觉得有几分家的样子,拿起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发到女儿的手机上,还准备回瑙越和瑞芬一起分享。女儿则是渺无音讯,时来新都有些习惯女儿的冷漠了。 没过多久他接到张老打来的电话,张老约他明天到家里去一趟。 第二天时来新从医院直接到的张老家。张老家在东城区的一个胡同里,近百年历史的老院子,门还是旧时的传统样式,扣响门上的铜环,门开启,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大婶,张老是老伴去得早一个人住,没和小辈们住在一起,这位大婶估计是照顾他日常饮食起居的保姆。 小院子里铺着旧青条石,院中央有一颗半大的米兰树一人多高,起码种下去有数十年。 时来新被引进堂屋,门槛垒得高高的,提步抬头就见到张老和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在下棋。 “来啦,好呀,小时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张老笑嘻嘻地站起来,那位和他对弈的老人也回过头来,时来新看清了他的长相,满头银丝,留着一捧长胡子也是银白色,而老人的脸色却是出奇的好,满脸红润,鹤发童颜形容就是这一种。 “这位是八极拳宗师厉孝严厉老前辈,厉老,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年轻人。” 听了张老介绍,那位厉老明显对时来新很感兴趣,边点头示意 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时来新。 “还有这位,厉老的弟子……”时来新目光随着张老的介绍移到另一边,不由一愣,旁边木凳子上坐着的赫然是刚获得军中总教头称号的程佩。 双方见过落座,时来新道:“厉老我是久仰大名了,这位程兄我在之前见过……”厉老就是张老此前提过的那位小周天高手。 张老奇道:“哦,你们认识?” “前两天我看过程兄在军事体育学院的比赛,恭喜程兄获聘为总教头,令人佩服啊。”时来新解释了一下,顺带恭维两句。 说起自己得意之事,程佩脸上带笑,但也谦虚道:“不敢当,有些运气而已。” 厉老却有些不以为然,微皱着眉头说:“这次的比赛有点过头了,伤残事故太多,过后恐怕有些人要离开武道界,不能再练武啦。如果这种比赛多举行两回,武道界的力量会被大大削弱的。” 听见师傅如此态度,程佩只是笑笑不好多说话。 厉老却不打算就此打住,继续道:“有关部门说是从实战出发,学真功夫,真要是这个目的,在原来军体拳的基础上加一些简单实用的杀招就可以,总教头能打能杀又有什么用,普通的战士你怎么教也不可能变高手。我看就是华而不实,绝大多数人就为这虚名去的,整个比赛走的歪路。” 厉老是武道泰斗,想到什么说什么,从他资格地位来说不需要顾忌什么。 第290章 互换 时来新只有尬笑了,因为他就是来自所谓的有关部门,说实在话,这事是统工部坑了军方一把。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昆北当局对浩特列岛地区的重视,为了打开局面,付出一点代价在所不惜,统工部得到的支持是空前的。 与此同时,时来新也感觉到统工部高层身上的压力,连军方都不惜坑一坑,军方居然也咬牙扛下来,虽有微词,但无不是在为大局着想。 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简单,这种预感时来新越来越强烈。 张老马上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别看小时年轻,他可是已经到了小周天境界,你们这些武道中人多亲近亲近。” 说起来,厉老和程佩师徒更想见时来新一点,如此年轻,但是境界却达到这种高度,不是亲眼见都不敢相信,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师徒俩很想试试这位小周天的成色。 时来新在昨天听说今天也许会见到一位小周天,本想请益一下,看人家是怎么练的,但看眼前这气氛,人家似乎有想伸量一下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厉老朝程佩点点头,程佩会意,向时来新一拱手,道:“时先生咱们搭搭手怎样?” 时来新暗里叫苦,他知道自己和武道完全不搭界,身怀着绝大的秘密怕在明眼人面前露馅,搭手?自己拿什么搭手。 扭头看看张老,张老眼睛贼亮,带着几分希冀,他心里嘎登一下,知道被张老坑了,说不定他比谁都想看到这一幕。 “要不我们掰个手腕怎样?”时来新灵机一动,选了这样一个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项目。 “好啊。”程佩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客随主便。他比谁都渴望找到进入小周天的路,但师傅给出的经验却帮助不到他,好些年了,他把功夫练到顶尖,却还是徘徊在门外,对比起师傅来依然是那么渺小,不进这道门,永远不知道那个玄妙的境界。 两人找张结实的小桌子,伸出单手互相握紧手肘固定好,然后半蹲下来,张老说一声“开始”,时来新翻手腕往下一用力,程佩的手就被掰倒在小桌面上。 程佩愣了,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是怎么回事,刚说开始自己好像还没能发力,就被干脆利落地掰倒,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莫不是对方偷鸡提前发力吧? 张老看出他的心思,忙在一旁说:“刚才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再来一次。” 两人重新恢复准备的姿势,这次时来新故意先不发力,待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放出来,才把手腕掰过来,又是一下子就把程佩的手摁倒在桌面。 程佩输到有些怀疑人生,掰手腕这事他以前没少干,被对方如此轻松地击败,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明白这绝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较量,从力量上讲,他比对手差不止一筹。 他开始相信时来新是小周天境界了,因为他强到不讲道理,这就是张老所说的生命层次上的差别。 厉老捋着胡子,看着眼前的情景沉吟良久,掰手腕虽然是种粗糙的角力,但也很能看出差距,那是纯粹的基础力量的展现,有时候还比花里胡哨的技巧对抗更能直接说明问题。 徒弟程佩的底子他最清楚不过,天赋异禀,自小臂力过人,在武道界单纯在力量上能胜过他的人不多。一般说来力气和个头成正比,身高体重倍于程佩,力量上胜过他很正常,但那种身材就失去了速度,在格斗家的眼里到处是破绽,并不难对付,所以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程佩在武道上能取得成就,跟他自身的身体条件有很大关系,身高、臂长、腿长都在黄金比例,力量与速度俱佳没有短板。 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佳弟子,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卡在了小周天这个境界面前。 时来新在身材方面并不算突出,只能说普通,却能爆发出这等力量,打破了一般的常识,就说明了他的肌肉密度已经远胜过一般人,这就是所谓的不同的生命层次。 “你真的是凭着这本书练出气感,并且达到小周天吗?”厉老把手里的一本书放到桌面,封面上的字是“老祖导引术”。 “是的,我不知道有气感这么一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练,而且我也不懂武道。”时来新说的是大实话。 接着厉老又问了时来新一些修炼中的事情,然后有些感慨道:“是天赋,跟是不是涉足武道没有关系,也难怪我这徒弟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我自己练了三十多年,而时小友却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程佩不禁心内一片黯然。时来新明白得很,他哪里靠着天赋,重要的是那些绿色小点点,更关键的,有泡影帮他吸引那些小点点进入到体内,靠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 人家厉老才是真正有天赋,而且没有那些小点点的帮助,靠着锲而不舍的努力,才入的门。不过借着厉老给的信息,他知道绿色小点点并不是唯一的途径。 绿色小点点是一种物质,他假定这是某种提升生命层次需要的物质,同理厉老也一定是摄入了其它的物质,却远没有绿色小点点高效。 张老忽发奇想,提议让两边互换功法练上一练,看会是个什么情形。 厉老稍有些迟疑,张老马上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八极拳门内的心法怎可以流到外面来,忙说:“厉老哥,是我考虑不周,这样,让程师侄换着练导引术,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厉老连忙摆手笑道:“老弟你误会了,老夫何曾是那种抱残守缺之人,如果时小友能够修炼我们的心法,说不定是我们的一个契机。也烦请时小友指点一下小徒。” 其实厉老在闻知时来新用这本烂大街的功法练出小周天以后,也试过按照里面的运功路线修炼,却是一无所获,但张老的提议让他眼睛一亮,既然时来新能够成功,能否达成小周天,跟功法也许有关系。程佩尝试练导引术不失为一种好的尝试。 对于门内的心法被外传,到了厉老这种境界,的确不会太当一回事儿,他更希望能借此摸索出一条新路,时来新更是一个关键人物。 第291章 压力 几人谈妥。由于八极拳门内心法是不着文字的,必须面授,现在也不是一个适当的时候,时来新和程佩互留联系方式,另外再约时间。 从张老住处出来,时来新直接回统工部。说起来他算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说是在部里上班,拢共没回去几次,只在有事时去露一下脸,实在很不称职。 今天要见费玉和魏虎山,他俩正式加入瑙越团队。 在一个会议室里,时来新见到了两人,魏虎山脸上的淤青还未褪尽,一脸的满不在乎,很是傲娇的样子,看上去很有刺头的潜质。 听冯开诺说,这位是不愿意来的,好说歹说,把征调命令都拿出来了,昆北在国内有一条无条件执行的国家征调法,他迫于压力才勉强答应下来。 费玉态度则要好不少。他也是没有办法,在比赛里面他起码取了两个人的眼睛,重伤好几个人,事主的亲朋同门怪他下手太狠,在赛后开始要找他算账,他到处找地方躲,最后在统工部的庇护下才躲开那些寻仇的人们。 到瑙越去要干些什么,他们大致知道,只是在争取他们来的时候,冯开诺当然是往好里说,避重就轻是免不了的,任务紧把人先骗过来再说。 到了时来新这里,丑妇终须见家翁,必须要让他俩了解瑙越的无规则格斗大赛是怎么一回事儿。 时来新手里有一批这个格斗比赛现场的视频,是部里通过各种渠道弄来。 在会议室投影屏幕上一放,视频里面残酷血腥的格斗还是把两人吓了一跳,眉头都紧紧皱起来。 其实时来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以普通人的视角看来,确实需要做些心理建设才行,不过现场的观众却是非常狂热,热闹得像在进行狂欢派对。 两人反应不尽相同,魏虎山越看眼睛越亮,后来居然摩拳擦掌,有下场干一架的冲动。 费玉则相反,看的过程中抖抖缩缩的,几次看向时来新想说些什么,后来又都忍住。视频看完,时来新赶紧做些疏导,不让费玉那家伙有机会打退堂鼓。 “我们这次在瑙越参加格斗比赛,虽然是以别的名义去,但实际上是为国效力,国家需要我们拿下比赛,具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出于保密原则,暂时不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只要知道你们两个的名字在有关部门已经挂了号,你们绝不会吃亏就是了,专心把比赛打好,比什么都重要。” “比赛产生的奖金等收益,会怎样分配?”估不到费玉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可以告诉你们,比赛的出场费和奖金相当丰厚,这些都归你们个人,而且部里还有一笔补贴给你们,比赛过后,国家会有更好的安排,好好打就是,完全不必有后顾之忧。” 时来新有些大包大揽,为了稳住两人,有些个承诺是时来新现编的,朝廷不用饿兵,过了这茬儿事后申请就是,即使公家给不出来,大不了自己解决。 给两人做完工作,然后把他们送到统工部在夏城的训练基地,在那里冯开诺安排了一块场地,还特地颇费周章请来一位教练帮助他们,这位教练可是专门训练无规则格斗的,本身也是从选手退役下来,经验非常丰富。 好不容易安排好魏虎山和费玉,时来新跑到冯开诺办公室,跟他说起温建林的事情,冯开诺说没问题,打报告就是。此外,时来新还说了两件事,想试探一下部里的态度。 第一件事,就是容任厚在夜店说过的威胁,可是有针对家人的意思,虽不能就此当真,时来新如何能放心,在女儿的事情上,他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冯开诺意外,说你这家伙太能惹事,之前还比较好转圜,这次是当面开撕,处理起来费劲多了。但他回应得斩钉截铁,静雪在国内请他绝对放心,少不了一根头发,他将会亲自出面跟那位姓容的高层谈一次。 相信那位高层对这种利害关系还是清楚的,虽然消不了时来新和那位之间的恩怨,但绝对可以保证静雪的安全。 时来新还说了裴重名调过去的事情,这涉及到跨部门合作的问题,冯开诺让放开手脚去干,多部门合作拿下浩特列岛是上头的既定方针,不要瞻前顾后。 临走时,冯开诺还郑重要求时来新:一定要把格斗大赛拿下,那边要迅速打开局面,还真是需要这个机会。 说实在,时来新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又不能照实说出来,徒令冯开诺增加烦恼,只能点头应下。 时来新走出统工部,忽然发觉自己空闲下来了,没有什么地方是必须要去的,想起刚才冯开诺的殷殷期望,决定还是去训练基地,把那两人操练起来,多增加一些胜算。 于是立刻回头找上温建林,他还在办公室写申请报告,时来新就把他拉上,一起前往训练基地,没有他做向导,训练基地的门往哪儿开他都不知道。 教练叫察阔青,国籍是杰捷西兰,本来属于当地一个昆昊人社团组织,本身还会说昆昊语,孙雷费不少功夫高薪请过来。 其实无规则格斗比赛为什么可以在杰捷西兰兴起,和他们的一项传统有关。 在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以前,杰捷西兰是一个多部落形式存在的巨大岛屿,部落之间的摩擦与纷争,多是以决斗的方式解决,每个部落都专门培养这种专业的战士,在有需要的时候,让他们在决斗场上获得部落想要的东西,也就形成了一种局面,拥有强大战士的部落就越加强大,反之亦然。 这种决斗当然非常残忍,没有任何规则,当场死亡的一方就是输家,但是这种血腥的机制,也有其文明的一面,至少可以避免战争,那样死的人更多。 这种格斗传统延续上千年,及至被废止,杰捷西兰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再不需要这种机制,到今天也不过百年的时间,但战士的传统不是说消失就会消失的,在民间还是保留下来,作为一种竞技赌赛重新兴起。 教练察阔青就是被作为战士从小培养起来,别的什么都不会干,只为日后走上格斗场,攫取金钱与地位。 杰捷西兰的这种有别于主流的格斗比赛随着时间推移,影响日盛,走出国门风行整个浩特列岛,然后在世界各地收获大批粉丝,终于进入到资本的视线之内。 第292章 临行 资本进入到无规则格斗比赛中,主要盯着的是当中博彩的收益。 首先瑙越的比赛被扩充为世界大赛,吸纳全球的高手加盟,因为有超级丰厚的奖金,也不愁没有高手前来。 然后将瑙越建设成一个赌城,吸引全世界的拳迷前来观看比赛,更重要的,是吸引他们的赌注。 在互联网时代,博彩业获得腾飞般的发展,资本更是不遗余力地搭建网上平台,使平台通往全世界,在星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方便快捷地投注,格斗博彩成为仅次于足球博彩业的存在,这还是由于瑙越的比赛过于血腥不被准许转播造成的。 时来新来到训练场时,察阔青正在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进行训练。他制作了两个跟真人一般大的橡皮假人,身体各个部位的尺寸都跟真人一致,在假人上用颜色标出要害的部位,让魏虎山和费玉放开手脚攻击假人,攻击到要害部位才得分,其它部位则不得分。 时来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察阔青向他介绍,这是针对正统型格斗家的一种特殊训练方式,在他们原来的训练中是要避开这些部位的,而在无规则的比赛中,这些才是最有效的部位,对手不会给你太多攻击的机会,所以才要瞄准这些部位打,最好一击致命。 但传统格斗选手往往很难把这些习惯改过来,在察阔青的经验里,如果不能把这些新的攻击习惯刻印到意识中,训练成一种本能,最好就远离无规则比赛。 察阔青还表示,瑙越的无规则比赛累积下来的平均用时每场不到四分钟,和传统格斗比赛动辄二十分钟用时大相径庭。必须要求选手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打倒对手,不做无谓的留手、试探。 对魏虎山和费玉这种半路出家的选手,他训练过不少,他们碰到问题都相类似,一开始就要越过潜意识造成的难关,所以就创造出这种奇怪的假人训练法。 这种假人看上去简单,其实里面是安装了感应器的,有电子设备在一旁统计他们在训练当中的得失。 时来新是真的不懂格斗,听察阔青的介绍不明觉厉的样子,或许是真的很有料,表面上装得煞有介事不住点头,糊弄一下场面。 时来新在场边看着他们训练,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行程。这边的训练其实也不太需要他在场,照正路子来安排,他应该先回瑙越在那里做好准备工作,等魏虎山、费玉过去就行。 时来新在昆北国内磨磨蹭蹭不愿意走都是因为女儿,想多跟女儿在一起,想多给女儿做几次理疗。冯开诺应该也能看出来,不过他对时来新也够意思,故意装不知道,非常宽容了。 现在轮到时来新不好意思,而且在瑙越格斗比赛这件事情上,冯开诺肩负着异乎寻常的压力,就差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时来新却感觉到没有把握,察阔青现在才开始从基础训练,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以这样的状态去瑙越参赛,实在不好说结果。 在再度遇上程佩后,他有想过再次劝说程佩,能够带上他到瑙越,胜算会增添不少,但回头一想,程佩现在已经是军中的总教头,身份不一般,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丢的是国家的脸,因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早点回去做准备或许会有所帮助,留在这边是白浪费时间,也该走了,时来新满怀不情愿地做了这个决定。 从训练场回去,时来新第一件事就是找“尧伽鲁银行夏城分行”的邵经理,他的工作效率相当高,早已备好信托基金的文件等他审阅,时来新过去把字给签了。 接着是找冯鸣再谈了一次,把基金管理人的事情敲定,有关的事项时来新已经比较熟悉,不过是把在宁越和向群的合作再重复一次而已。 差不多晚上的时候时来新打电话给冯开诺,把回瑙越的打算跟他说了,冯开诺当然高兴,早就是“固所愿也,不敢请矣”的状态,笑着说立刻给他安排,再次让他不用担心国内的事情,安心地上路。 时来新啐他一口,说话太不吉利。最后约程佩在明天见面,把功法的事情了掉。 跟程佩约的地方是八极拳门派在夏城的分部,其实就是一家八极拳武馆,时来新在第二天早上到的时候,程佩早在门口恭候。 此时程佩的身份已经是总教头,在军中的序列不低了,礼数依然非常周到,让时来新感觉到传统武道家的修养和风范。 不过这也是时来新有些小瞧自己的了,他有小周天高手的身份,武道界讲究“达者为先”,与厉老是平辈,程佩自然就是他的后辈,见他应该是执后辈礼。 武馆早就准备好一间静室,在这里程佩将八极拳门内心法对时来新口述几遍,时来新用心记忆,一篇心法不过数百字,他记得相当快。 待时来新记好,程佩开始端坐运行“导引术”的功法,时来新则在一旁指点,将自己的心得告诉程佩。 练习功法是一件长期坚持的事情,程佩练导引术也不能一蹴而就,他把时来新的经验记下来,作为日后印证之用。 时来新也试着把八极拳的运气功法运行一遍,却出乎意外地容易上手,把相关的经络走过之后,他感到两只手十指之间“嗖嗖”地似乎有气体要发出来,在十指交叉时更加明显,过后又感觉到双臂在发热,体验十分有趣。 程佩一脸的羡慕,因为他足足练了十年后才有这种气感,但人家第一次就有了,真是人比人气煞人。或许再过些时日,时来新的八极拳造诣要超过程佩也说不定。 因此程佩对时来新越发地客气。 从武馆出来辞别程佩,时间已近傍晚,时来新赶回医院吃完饭,争取离开昆北之前和女儿多点时间在一起。 不过到医院时,女儿的晚饭时间还是错过了,他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就回到病房。 先给女儿做康复理疗,这套手法他已经很熟,几乎闭上眼睛都不会错。 “小雪,一个人在医院里会不会很闷?” “嗯。”小雪含糊答应了一句。没办法,两父女住在一起说话的机会也不多。 “等这边疗程差不多,就上学去,学校我都联系好了,等咱再走利索一点,可以上课了。学校的图片我发给你了,有看过吗?是家不错的学校。” “嗯。” “如果爸爸长时间出差不在,你能照顾自己吗?会不会想爸爸?” “能。” “爸爸过两天要出差去,我请冯鸣阿姨经常来看你……” “你不就是想早点过去见那个女人吗?说这么多干嘛,你不在这里,我照样过得好好的,你快点走吧……” 第293章 抵埗 热辣辣的太阳挂在当空,瑙越的气温比夏城高出二十度,夏城的春天还没有结束,这里已经是夏天一般的景象。 时来新和温建林两人提着行李走出瑙越国际机场,远远看到孙雷和戴宇两人在东张西望,未等时来新喊出声,孙雷的小眼睛一亮,已经看到他了,忙往这边奔来。 温建林和两人见过但完全不熟,不免重新认识一番。 “上车再说,咱们走起。”孙雷见到时来新心情似乎不错。 “这边什么情况?”时来新在车上就迫不及待地问。 “事情关节比较多,容我慢慢道来。”就知道时来新这人急性子,孙雷特意不开车,让戴宇开着,自己则坐在副驾驶。 “和我们接触的帮会叫吉盛堂,是瑙越无规则格斗比赛的会员单位……” “等等,什么是会员单位?”时来新问题很多。 孙雷今天就是专门给时来新交代情报的,自然要详细给他解释清楚。 当年为使无规则格斗运动顺利开展,国际资本和当时的杰捷西兰政府在设计制度时,充分照顾各方面的利益,经过长时间商议和妥协,设置了二十二家初始的会员单位,共同组成格斗大赛的组委会,负责组织维护大赛的进行,并进行利益的瓜分。 这二十二家初始会员涵盖着多种利益群体,有相当数量是杰捷西兰老牌的武馆,都是经营百年以上,专门给大赛提供并训练参赛选手的,有些干脆就是黑社会社团,有政府官员、警察部门、军方、海关等要害部门委托成立的企业,也有一些国内财团门阀参与的实体,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因此大赛从一开始就是顺风顺水,发展得非常迅速。 而赌场和博彩网络则是国际资本的自留地,但也在每年的收益中拨出部分分配给大赛的会员单位,大家雨露均沾。 经过多年的发展,大赛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总赌注也非常惊人,带来海量收益,但二十二个会员单位已经没法满足外界对大赛利益的胃口,于是各方又再度坐下来商讨,结果是在二十二个固定会员以外再增加十六席流动会员,在利益的分配上同权,但流动会员每五年换届选举一次。不过选举的办法不对外公开,完全暗箱操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界逐渐知道了流动会员产生的规则。 流动会员的产生采用推荐制,由二十二家固定会员进行推荐,得到推荐最多的前十六名得到席位。 而固定会员进行推荐的准则,是参与推荐单位选送参赛选手的成绩,参赛选手的成绩好,推荐单位获得的推荐就越多。 这个规定使得所有利益相关方对参赛选手的挖掘都非常重视,从而保证了比赛的质量,然后吸引更多的观众,投注额进一步提高,大赛收益更高,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以至于后来有一个说法:这个星球最强大的男人在瑙越。 不管恰当与否,这个说法撩拨得那些真正强大的人,红着眼睛跨越海洋来到瑙越,争取那个顶端的荣誉——格斗大赛的王座,拳迷们称为天王。 天王虽只有一个,但每个选手都有不菲的出场费,比赛投注额高的还有比赛奖金,也是吸引选手前赴后继参赛的重要原因。 把这一段初始介绍说完,孙雷也有些口干,连忙给大家递水。 “吉盛堂是流动会员咯。” “是的,只是不算老资格,挖掘参赛选手的路子不是太多,它还是一个以昆昊人为核心的社团,这一点很难得。” “这么说来,它今年是遇上问题了?”时来新问。 “这你都猜到了,呵呵,吉盛堂最近几年被排挤得厉害,现在流动会员的资格也不稳当,维持得不容易,当然在客观上就给我们一个很好的锲入点,我们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孙雷表情有些兴奋。 “我们之间怎么合作?” “老堂主就是我们昆昊人,也知道我们背靠着国家,有足够的实力,成为我们的附庸也可以,将来告老还乡时回昆北去养老。” “要保住席位有什么条件?” “最起码要有个八强名额,如果拿个天王,那很长时间都不用发愁了。” “固定会员的推荐好拿吗?” “这得看对谁,对于吉盛堂比较难,因为它当前受到当中一些势力排挤,只得完全靠战绩说话。” “看来到哪儿都是要靠关系呀。”温建林插上一句。 “昆昊人在浩特列岛始终都是被欺负的一群,杰捷西兰更是如此,要不然当年兰芳港就不会独立出去。吉盛堂被看做是外人,不受待见不算意外,但近两年那个在幕后的国外势力隐隐透露出针对咱们昆北的意思,那些固定会员见风使舵而已。”孙雷对杰捷西兰非常熟悉,分析得也比较透彻。 几人说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驻地的小区。 见到地方了,时来新本想一起到办公室接着聊,谁料孙雷眨巴眨巴眼睛,“小别胜新婚嘛,我们还是识趣的。”说完就先领着温建林去住的地方。时来新一看也好,就先回家吧。 回到住处,想给瑞芬一个惊喜,悄悄拿钥匙开门,摸进屋里,客厅没看见瑞芬的身影,一直往里走,见到瑞芬正在厨房里,背对着门外,在埋头不知做什么。 时来新蹑手蹑脚进厨房,原来瑞芬是在做蛋糕,全神贯注,没有发觉后面的情形。 瑞芬此刻穿着薄薄的家居短裙,窄窄吊带、裙摆只到膝盖,露出肉光致致的一对玉臂,时来新按捺不住,忽然地从后面抱住她。 瑞芬在怀里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又马上意识到是谁,整个人便放松下来往后一靠。 时来新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鼻子闻着发端的香味,不由深深吸一口气,身体像是浸泡在温水里,说不出的舒服。 碰触到瑞芬富有弹性的腰臀,他不由得越抱越紧,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听着瑞芬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动情不已。瑞芬别过脸来,丰润的嘴唇在找寻着什么,热切的呼吸喷在脸颊上,他迎上去,然后是一个长到要窒息的吻。 第294章 功法 瑞芬在一个多小时后才能继续做她的蛋糕。做蛋糕是她最近学会的厨艺,知道他今天回来,特意做给他尝尝。 时来新现在才有回到家的感觉。男人离不开女人,小时候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长大以后妻子在的地方才是家。他现在确认,除了这里,其它的都可以算作旅途。 “我一直想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但问题是,我呆的地方马上又会变得不安全,”晚饭的时候,时来新跟瑞芬聊起这个他特别矛盾的现状,“说不定瑙越又是如此,这次我想吸取教训,先把你送到真正安全的地方,但在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出这个地方来。” 临走时女儿对他冷漠的态度提醒了他,他的心其实没有那么大,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各在一方,心被迫分为两半,哪一处都照顾不好。 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过了一遍,依然没有满意的答案,世界上好像没有既安全、又能容纳女儿和瑞芬的地方。 “瑙越就很好啊,只有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要,一定不要再把我送到别的地方,我就要在你的身边!”瑞芬很坚决。 见到瑞芬的态度,时来新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但脑子里仍时不时地转着一些念头。 第二天,时来新和孙雷几人又凑在一起,这次主要谈的是国内的准备工作。 时来新重点介绍了军方的选拔赛,还播放了一些视频,主要是魏虎山和费玉两人的。 孙雷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视频很久,眉头开始紧皱,等时来新说完两人的训练状况,开口道:“新赛季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开锣,我担心时间上过于紧迫,两人的训练效果难有保证。” 时来新明白他担心的所在,但事已至此,进度不是人力所能左右,唯盼魏虎山和费玉能再给力一点,尽快熟悉无规则格斗的打法。 孙雷他们又忙开了,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本想早点过来帮忙,谁料哪里都用不着他,他成了最清闲的人,整天在瑙越无所事事,瑞芬看着他都觉得好笑,叫他当心这样下去会被炒鱿鱼。 开头几天他带着瑞芬又把瑙越逛了一遍,后来连瑞芬都乏了,因为在他去昆北的这段时间里,瑞芬自己无聊已经跑了不知有多少遍。 时来新索性每天到沙滩游泳,没办法,泡影喜欢海上的环境。他更希望碰到雷电交加的热带风暴,上次在海月介里滩,泡影饱饮电浆之后,得到很大的进步。 而且在海边修炼效果也不错,那些绿色小点点虽然没有砀山的浓度高,对比在内陆好很多。 从这天起,瑙越海滩上出现一个海泳狂魔,整天在海里面畅游,也不见他休息,就是游个不停,一不留神他就远离了海岸线,去到防鲨网外面去,连人影都不见。 海岸警察有去干涉过他,这里的海边可是有鲨鱼的,一来二去,搞得他挺烦的,海边有这么多眼睛看着,干什么都不方便。 后来他干脆租了一艘小游艇自己出海。 驾驶小游艇其实并不复杂,他跟着老师开了两天就基本掌握了要领。老师带了两天后,他开始独自驾驶,每天他把游艇远远开出去,附近没有其它船只就停下来,关停发动机,然后跳到海里在水中做出盘膝的姿势,闭住呼吸整个人缓缓往下沉,等沉到海底,他依然保持着姿势不变。 此时,他让天空中的泡影缓缓降落到海里,整个浸没在水中,落到本尊身前,开始尝试运功修炼。 海水里同样有绿色小点点,不过远比不上砀山浓雾里的浓度,但又比在岸上好一些,而且水中寂静,人很容易进入入静状态,反而效率比较高。 此前时来新最担心的是水中的屏息问题,即使他现在能够闭气很长时间,他计算过,单纯在水里入静,可以不呼吸四十分钟左右。 当今水中屏息的世界记录是二十二分钟,时来新要比记录长一倍,而且记录保持者对水温十分挑剔,并在下水前有吸过氧气。 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支持时来新运功一个大周天了。 时来新把运功的过程分为两个部分,先是走原来的程序,让泡影吸纳绿色小点点,也就是他称之为“质能”的物质,把一部分引导到自己体内,然后按照“导引术”的路线运行这些小点点,这些小点点最终是会进入到那个容器内,到现在他仍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器官。 不过在小点点进入到那里之前,他可以驱动它们在经络里面运行,在运行过程里又会莫名损失掉一部分,他搞不明白那是被经络吸收了,还是散失掉了。 至于程佩给的八极拳心法,时来新会在回到船上时练。 自从第一次练时就产生气感,这套简短的心法一直都进展顺利,在时来新看来,这心法其实把全身的能量聚集在一起后再爆发出来的技巧。这种爆发可以让人使出平时数倍以上的力量,速度亦然,功夫越深爆发的幅度越大,他推测用到极限是可以得到数倍的增幅。 爆发的幅度构成了武道层次的分野,因为常人肌肉力量的增长是有极限的,到一定程度后,区别不会太大,像厉老的爆发幅度也许已经无限逼近三倍,而程佩也许现阶段只到一两倍左右。 修炼八极拳功法后,武道的功法于他已经没有秘密,导引术可比这类功法高深得多,堪称大道,可以修成大能,与之相比,武道功法算是小道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时来新没有如此逍遥自在地修炼了,修炼下来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本来修炼导引术时,运功到一定层次后,人会产生一种愉悦感,如饮甘露,如在云端飘荡。 时来新尝到这种滋味后,禁不住有些沉缅其中,因为实在太舒服,人生中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达致这种快美?怪不得传说中的那些高人能够常年累月静坐闭关,能够长时间沉浸在这种感觉中,真的没有其它追求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人生的其它事情已经无法引起这些高人的兴趣了,他们可能只愿静修下去,久而久之,人世间的一切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不就是出世了?这还算是人吗? 想到这些时来新又有些害怕。 第295章 逐雨 如果为了修炼连对亲人、爱侣的感情都没有了,那样又有什么意思。想到这些可能性,时来新禁不住警惕起来。 他不想过于沉迷,便采取动静结合的方式,在例行的功课做完后,跳回大海里去,在海水里游上好几个小时。 现在他彻底爱上了游泳这项运动,准确来说是潜泳,在海水里自由自在地畅游,而这个时候他喜欢让泡影落下来给自己伴游,可以幻想自己在空中飞。 让泡影落下来也是安全措施,较深的海里有凶猛的鱼类,鲨鱼是其中之一。 他曾遇到过一条鲨鱼,体长超过四米,看上了时来新这个猎物,远远吊住他兜圈。 而时来新则想跟这个海中霸王比比速度,于是他假装逃避,用最大的速度往前游,这条鲨鱼见猎物逃跑紧紧追上来,时来新的速度在人类当中算快,但比鲨鱼差得远,几下就被追上,接下来就要受到鲨鱼的攻击,在它那排利齿及身之前,他发动了泡影,一道蓝光闪过之后,那鲨鱼被电晕了,不住往海底沉下去,估计它这辈子都不敢招惹人这种生物了。接下来时来新在这片海域再也没有遇到过鲨鱼袭击。 又过了数天,天气越发闷热,天上云层不断累积,连太阳都被遮挡住,从早上开始就见不到它的身影,却还是把瑙越烘得像焖锅。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和雷暴,时来新一听就来精神了,等这么久终于来了。 到得下午时分,本来热得没有一丝凉风的沙滩,开始有阵阵大风吹来,海水被卷起一浪一浪冲到沙滩上,云层浓厚得像墨汁,天地间阴沉下来。见到这情形,沙滩上游泳的人纷纷往回跑,都知道大风雨就要来了。 时来新留在沙滩上,没有随着人群动作,不一会儿,偌大的沙滩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时候隆隆的雷声已经自天边传来,拍向沙滩的浪头更加高涨,时来新张开双手迎向天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噼啪噼啪,大颗的雨点从海洋深处一直覆盖到他的身上,很快雨的水线就连接起天地。 时来新闭上眼睛,泡影在云和水之间飞驰,在天边的远处,有一块区域密布着闪电,锯齿形的电光像是雷场的腿,朝着陆地的方向步步逼近。 对,就是那里。泡影生来就是为的追逐雷电。 那个地方太过刺眼,时来新索性不睁开眼睛,完全投入到泡影的视觉世界,任由雨水把自己浸透。 泡影一直往前飞,越过重重雨云,时来新再次见到了那既是水又是云的存在,这里应该快到最深处了,闪电越来越频密,每一下雷响几乎都在身边发生,能把泡影震得轻微地抖一抖。 接着泡影的周围出了一些小光点,开始时比较稀疏,而后逐渐变得稠密,直到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它们,和它们混在一起的是水,乃至本不相容的两者变成一汪电浆,既是光电又是液体,一种奇异的混合物。这种景象时来新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在泡影的梦中见过一回,介里滩又是一回,这是第三回了。 不出意料之外,泡影直接投身到电浆中去,立刻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时来新眼前一黑,从泡影的视觉里退出。 意识回归,时来新睁开眼睛,自己依然在滂沱大雨中,浑身上下湿透。 他抬眼透过疾风骤雨看向天空的某处,泡影就在那里,现在还无法唤醒它。 剩下的只有等待,对这种情况,他已经有些经验了。时来新守在沙滩,盘膝坐下,任凭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 一场豪雨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才过去,风停雨住,时来新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打麻木了。 这时候在脑海里,泡影已经张开眼睛,他再度联系上了泡影,入眼的仍是单薄了许多的云雾,于是便驱使泡影往回飞。 泡影似乎又有了些不同,但是他说不清楚泡影的不同在哪里。看看背后的沙滩,已经有些游客开始回来,其中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时来新今日收获满满,于是决定先回家检视一番。 回到家里,瑞芬到超市买菜去了,没人在家,时来新关上房门,让泡影飞进来,仔仔细细打量了泡影一番,并没有检视出不一样的地方,只好暂时作罢。 就这样一连多日,时来新每日早出晚归,沉浸在修炼当中,只可惜在浩特列岛这个季节雨下得比较少,一场大雨过后就再没有下过雨。 他专门去查过往年的天气记录,浩特列岛的大型热带风暴要再过一两个月才会较为频密。 瑙越无规则格斗大赛新赛季即将开始,昆北特工们明显感觉到整个瑙越都在进入一种兴奋状态中,与这个圈子相关的人们忙于筹备,密锣紧鼓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这天是魏虎山和费玉到达的日子,忙了好多天的孙雷难得今天闲下来,和时来新一道去机场接他们。 魏虎山是个大咧咧的性格,远远见到时来新,马上扑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其实两人没多少交情也不熟,倒是费玉机灵会说话,见到时来新就说:“时组长,我们向你报到,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请直说。” 这番话有点纪律部队的感觉,两人属于统工部特招的身份,在瑙越这个任务里应该算是时来新的属下,在瑙越的一切行动都需要听从时来新的指挥,时来新可是正儿八经的行动组组长,虽然手下的兵就这么几个人。 负责训练他们的察阔青也一同回来,在瑙越继续指导两人的比赛和训练。 和孙雷几个人引见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时来新特地安排察阔青和自己一辆车,故意支开魏虎山、费玉到另一辆车。 “让他们俩直接上场比赛,你看能行吗?”时来新这个问题憋了很久。 察阔青稍想了一下,说到:“两位选手都是非常好,基础底子很厚,也很有战斗力。不过瑙越这种比赛的偶然性非常大,也没有办法挑选对手,都是遭遇战,不敢说有稳赢的把握。” 这话没毛病可惜太官方,时来新并不满意。 PS:今天两章顺序发错,重发了。 第296章 比试 “你认为他们能够进入八强吗?”时来新追问。 察阔青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一句话:“这应该是一个不容易达到的目标。” 即使原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时来新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他们两人谁可以走得更远一点?” “费玉的特点或许更适合瑙越的比赛。”这有些出乎时来新的意料 本来他认为魏虎山更强。 时来新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到统工部特工的角色中,时刻感觉到肩上的压力,在格斗大赛的前景不乐观的时候,不禁心中生出焦虑。 一行人没有回驻地,而是直接去了“吉盛堂”的武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名选手都要隐去昆北的背景,不让外人看出一丝的联系。 时来新借着这个机会见到了吉盛堂的坐馆——宋飞利,人称飞利叔。 飞利叔祖上从昆北到浩特列岛讨生活,至今有五代,他已经是位土生土长的杰捷西兰人,为了堂口能够深深扎根下来,他还特地娶了当地土族的婆娘。 几辆车到达吉盛堂武馆时,飞利叔已经在门口迎接客人们的到来。 孙雷和飞利叔是老熟人了,两人热情拥抱,接着介绍同行的各人,着重介绍了时来新和魏虎山、费玉几人,跟在飞利叔身边的也都是吉盛堂的骨干,双方大致认识过,就往武馆里走。 察阔青就是这家武馆的教练,因此他走在前头领路,走进武馆,只见到人也不多,有几位穿着比赛短裤、选手模样的人在训练,其他的人看样子是教练或者陪练。 察阔青拍拍手,打个手势,场内的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后面有人搬来一些椅子摆在空地当中,飞利叔邀请时来新、孙雷几人坐下,然后瞧瞧孙雷,再把眼光投向魏虎山和费玉,又打量一番,最后放到察阔青身上,见后者轻轻点头,便开口道:“今天我们武馆参加格斗大赛的人算是凑齐了,很不错……” 时来新听孙雷说过,吉盛堂除了向统工部要人外,还有自己训练的几位好手,这次一同报名参加大赛。 “……那么在赛前,我们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看看大伙儿的准备情况,摸探一下底子,大家比划比划,希望都拿出真本事来。” 检验成色的时候到了,时来新心道。 老大一发话,其他人都忙着去筹备了,魏虎山、费玉俩人身上仍穿着坐飞机来时的衣服,于是由人领着到后面去换过,穿着比赛短裤出来。 场地也准备好了,标准的瑙越大赛场地,飞利叔和时来新、孙雷就坐在拳台下观看。 魏虎山和费玉两人各有一身厉害的艺业,也丝毫不怯场,知道这次的安排是特地来伸量他们的,有些兴奋,在场边做着热身。 察阔青过来禀报,上场次序已经排好,第一场魏虎山VS戴利。戴利是一名杰捷西兰传统斗技好手,身材高瘦皮肤黝黑,在武馆的训练时间超过三年。 杰捷西兰传统斗技凶狠凌厉,擅长膝击、肘击,并有一套别具一格的锁喉技巧,其攻击重点也在这里,在古代的传统赛场上,经常上演一击致命的情况。 到了现代的格斗赛场,这项古老的拳技有进行过一些改良,吸收了摔跤与泰拳的一些技巧,去除了部分过于残忍的拳式,但其本质上的危险性并没有大的改观,一直是瑙越格斗大赛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受制于人种的特点,杰捷西兰的选手在身高体力上一般处于劣势,他们便用他们的狠与忍来弥补,长期使用酷烈方式训练下来,他们一般都具有较强的抗打击能力,但在格斗生涯的后期一般会崩得很快,身体垮下来后,连正常生活都受影响。 魏虎山站在戴利跟前身材完胜,浑身钢铸般的肌肉对比下,对手显得细胳膊细腿。 先出拳的是戴利,长期进行无规则格斗训练的选手,都有着闪电般的拳速,这些光看视频是觉不出来的,魏虎山亲身对阵时才体验到,光是出拳的速度就要比国内比赛的平均水平快上一筹。 魏虎山刚开始就吃了一记亏,被击中左脸,幸好他耐揍,浑若无事,并马上进行调整,让对手接下来的攻击落在空处。 瑙越比赛的选手自有其特色,首先是得理不让人,只要把握住进攻的主动权就不会轻易交出去,后面的攻击会源源不断,简单、粗暴、直接,拳、脚、膝、肘、肩、头甚至是牙齿都会参与打击对手,完全不会有留下一手的想法。 魏虎山有点措手不及,在雨点般的攻势下被迫向后退,不过他的防守依然严密,别看戴利攻势如潮,却并不能真正破防。 几个照面后,魏虎山就调整过来,感觉对方的攻击力度并不太强,只是比较快而已,他开始找机会反击。 再过数息,他发现手上传来的拳劲略减,对方在回气。 魏虎山的金刚拳终于出闸,重拳出击,硬生生把戴利的攻击顶回去,双方手部的攻击位置不住地对碰,发出啪啪的声音,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最对魏虎山的特点,拳头间的对话,最终是魏虎山占据优势,戴利接连后退几步,躲避对手的锋芒。 瞬间,两人似乎对调了角色,魏虎山就像是一分钟前的戴利,主导着局面,发动起不停歇的攻势,每次出拳都是重拳。 对手的的虚实已经被他看透,除了速度快之外,攻击力度很一般,如果只是这点实力,比赛很快就可以结束。 果不其然,戴利依靠快速的闪躲,避开了半数的重拳,再凭着身体硬扛了五六下,最终还是连吃下了两记,魏虎山的重拳可不是那么容易抵受的,第一记被打得头晕眼花,第二记让他整个人窒息身体失去控制,立刻倒在地上。 见到戴利倒地魏虎山就住了手,毕竟不是正式比赛,适可而止。 接下来第二场比试,费玉VS可罗。 可罗是泰拳选手,但他算是半路出家,开始时学的是跆拳道,后来改学泰拳,因此他的拳路偏向于腿功,过半数的攻击来自于双腿。 先发出攻击的还是可罗,他接连踢出数脚属于试探性质,腿速很快,还带着一点风声,显示出力度不弱, 抬腿角度不高,方位刁钻,充分体现出泰拳腿法的阴狠来。 费玉身法非常灵动,轻松躲过对手的腿攻,接着却出人意料地退而复上,上的速度比退的速度还快。 第297章 针对 费玉的移动速度吓了可罗一跳,估不到他会如此地快,同时又见费玉做出挥拳的姿势,连忙双手高举护住头脸。 哪知道费玉只是虚晃一个姿势,根本没有出拳,反而是低抬腿蹬出来一脚,正好蹬在可罗前置的一条小腿的脚腕上。 够阴险!时来新是第二次见到费玉出这一招,在上回的军部大赛中费玉也是如此偷袭对手一脚,造就最终的胜利。 昆昊武道一向讲究堂皇大气, 而这一式蹬脚可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了,但都被几乎每个门派保留,因为实在是很实用。时来新曾经看过一段视频,这一招由一位高手使来,一下子就把对手踹出去几米远,小腿马上断掉。 和别国的武术不同,昆昊武道门派都会将扎马步作为最基础的入门功夫,是所有人的必修课,因此这一记偷袭的招术用武之地不多,只对马步不稳的对手奏效,但在与别国武术的对抗中,往往收到奇效。 可罗吃这一脚后脚腕剧痛立即受伤,虽然伤的不算重但也失去部分灵活性,使他脚上的功夫废掉一半。可罗如同野兽失去了獠牙,再也难以给费玉造成威胁。 费玉仅是采用快速的身法围绕着对手进行游斗,就已经令对手疲于奔命。再斗了几个回合,可罗被费玉的腿攻扫中头部,倒在地上,虽然爬起来后尚可一战,但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好了,今天就到这了。”台下飞利叔的声音传来,结束掉这次的比试。 随后,飞利叔把时来新和孙雷引到一间静室,三人分宾主落座。房间里早已备好一套茶具,飞利叔亲自给客人泡茶。 三人喝的是功夫茶,从茶具、水、还有泡茶的程序都非常讲究。飞利叔祖上是南昆昊移民,还是很好地保存了喝功夫茶的传统。 当茶香盈满静室之内,飞利叔才给两位客人递上泡好的茶汤。时来新还是懂一些的,接过茶杯,端详一下茶汤颜色,凑到鼻端抽吸一口气,就着茶香将茶汤分几次呷尽,才尽兴呼出一气,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带出点舒坦的气声,主家会更高兴。 “吉盛堂这两年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飞利叔开口就是诉苦,“纵观整个浩特列岛,昆昊人基础最厚实的地方还是杰捷西兰,就是这样,我们在这里能有话语权的地方也不多。昆昊人是比较富裕,可注意力都在赚钱上,在政治上实力非常薄弱。” “我办这个帮会的初衷,就是想大家抱成团不被别人欺负而已,我打小被欺负多了,那时整天有人对着我喊,昆昊小崽子。吉盛堂这几十年下来,我觉得干得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昆昊人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不用被勒索。” “在大家的努力下,昆昊人的处境有所改善,昆昊人也有了自己办的学校,议会里逐渐有了昆昊裔议员的身影。” “但到了最近两年,情况又有了变化,有势力在悄悄针对昆昊族裔,杰捷西兰民间的种族主义倾向有所抬头,昆昊族裔在不少的领域中有被遏制的迹象,就连我们吉盛堂也被针对了。” “瑙越格斗大赛的会员席位一向是我们重要的经济来源,最近几届的比赛,我们的选手都遇上强大的对手,很快就被清除出来,而且基本上都伤得很重,无法再参加比赛,使得我们青黄不接,一届不如一届,排位大大落后,会员地位岌岌可危。” “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对现状有点心灰意冷,这个烂摊子也很难再交到后辈手中,直到结识了贵部的孙先生。”飞利叔说到这里看一眼孙雷,后者轻轻一点头。 “孙先生为我们办了不少事情,还给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我心里是感念的。不过吉盛堂要继续办下去,会员的地位必须要保住,那时候我把吉盛堂交给贵部才有意义。” “魏虎山和费玉这两位选手,都是高手,比我们手头上的几个人要强太多,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训练的时间太短,而他们的比赛习惯又是多年以来养成的,要一下子改过来很不容易。”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了,赛季马上开始,没有多做准备的余地,希望他们能走得更远吧。”飞利叔眉宇间略流露出一丝遗憾。 和飞利叔见面后,时来新与孙雷告辞出来一同回驻地,魏虎山和费玉则留在了武馆。 “吉盛堂手头上的几个人处在一个什么水平线上?”车上,时来新问孙雷。 “吉盛堂比赛人才的来源被人掐住了,一直招不到好的苗子,目前几个人还是从国外弄回来的,他们要跟大赛高水平的选手比起来差得太远,没有可比性。”孙雷答道。 “对比试的结果,飞利叔好像有疑虑吧。”时来新道。 “是的,比试虽然都赢了,但在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飞利叔对瑙越的比赛是非常熟悉的,他应该是看到了两人对无规则格斗的生疏。”孙雷表情无奈。 “应该是与期望的有出入吧,目前这种状况对合作有影响吗?”时来新比较担心这一点。 “影响不大,我们毕竟有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在背后支撑着,资源几乎是无限的,而他考虑的更多是如何在杰捷西兰这些产业中脱身,交给我们从感情上、利益上都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丢掉了会员资格,吉盛堂在价值上大打折扣,对他退休后的安排有直接影响。”孙雷在接手吉盛堂一事上是最大的推手,自然对飞利叔的心理了如指掌。 从职责上讲,孙雷代表的情报组挖掘到在杰捷西兰发展机会,接下来就要靠行动部门,也就是时来新这里去实现这些构想,孙雷半边肩膀的担子已经卸下来,时来新就要将它扛起来。 时来新压力很大。如果魏虎山和费玉战绩不如人意,主要责任人就是他,还有就是在背后支持时来新的冯开诺了。 时来新可不敢忘记,他在夏城得罪过统工部的一位大佬,被抓住一个把柄,要吃的挂落将会更大。 时来新虽然无心在昆北走上仕途,但要是牵连到冯开诺就很不好。 真的就只有眼睁睁看着谋划好的事情败落吗? 倒也未必,时来新心想,实在不行…… “哦,对了,飞利叔提过的被针对,会是哪一方势力做的?”时来新转过话题。 第298章 日 “桌面上能看到的对手都是代理人而已,”孙雷显然对这个问题关注了很久,早已心中有数,“能够动用到社会各个阶层,整合如此复杂的力量对准一个目标的,恐怕杰捷西兰的当局政府都做不到,这个星球上只有一个势力有这种能力和动机。” 孙雷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名字,但答案已经昭然,那就是艾瑞肯主导的“飞卢海公约组织”。 记得在五年前,“飞卢海公约组织”曾经召开过一次特别峰会,这是个秘密会议,会议的内容没有对外界公布,在无声无息中落下帷幕。 昆北的特工组织想办法从不同渠道获得了一些消息,知道这个会议重要的议程只有一个,就是关于国力日益强盛的昆北,多国首脑在会议上达成共识,将在多领域对昆北的发展进行遏制。 会后没多久,公约组织各国都出台了一些措施条例,在经济、政治以及外交军事上针对与限制昆北。 浩特列岛以及杰捷西兰近年掀起的恶流与此有着密切的关系,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主导着这一切。 众所周知,昆北在所属的“鄂卡里条约组织”是一个边缘化的角色,组织内谁也没有当真把它视作自己人,因此昆北在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朋友,被敌对的“飞卢海公约组织”搞这么一下子,越发地显得孤立。 昆北也不会就此屈服,因为这数十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国际环境,不仅没有被限制住发展,还逐步成为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 回到驻地,时来新和孙雷还去主任林播文的办公室作了一次汇报。 林播文是昆北合众国驻杰捷西兰联络处代表兼对外文化交流中心主任,是昆北驻杰捷西兰人员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因此循例他们要给林播文定期汇报各自的工作内容。 一般来说主任只是听一听,了解过就算,不会过问太多,不过今天他破例多问了一些情况。 上头要经营杰捷西兰的决心已下,作为高层的林播文也要为这个整体行动保驾护航。 参加瑙越格斗大赛的行动计划他早已知晓,并且他近日也收到了杰捷西兰方面的邀请,将出席大赛的开幕礼做嘉宾。 因此他更加关心时来新和孙雷的行动,恰好他们来汇报工作,对许多具体工作问得更加详细,事情谈完,林播文递给两人一份名单,都是杰捷西兰昆昊裔的一些望族,并告诉他们,在关键时候,这名单里的家族可以信任,他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两人慎重接过,他们知道这名单的份量,这些都是林播文多年经营下来的关系网,为了共同的事业,他连家底都拿出来了。 两天后就是瑙越格斗大赛的开幕礼。 这天时来新穿了一套新西服,瑞芬特地给准备的,他一大早就带着温建林来到吉盛堂武馆和参赛队伍汇合。 一行人包括参赛选手、助手、教练、后勤医务人员,加在一起数十人,坐满了一辆大巴。 瑙越城居民把格斗大赛视作一个节日,重视程度甚于所有传统节日。开幕礼的这天,城市装点一新,市民自发走上街头,身穿新奇艳丽的服装,一路载歌载舞。 马路上挤满各种人和车,非常堵塞,武馆的大巴车慢得像蚂蚁在路上爬,不过大家也没有觉得厌烦,正好透过玻璃窗欣赏街上各种活动。 时来新见到,在这一天似乎所有人都有了些变化,平常冷漠焦躁好斗的陌生人们,今天变得友好和睦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似乎都可以一起跳舞聊天,即使磕到碰到谁都不会在意,可以一笑置之。大巴司机被堵在路上也丝毫不着急,让车子慢慢往前蹭就是。 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享受一次狂欢。 大巴车在路上花费了两个小时,才来到位于中心区的格斗馆附近,这里的路段早早就已经被封闭,大巴车凭着通行证才进得来。 大巴车来到一个巨大的停车场,现在这个停车场为比赛队伍专用,吉盛堂武馆一行到达时,这里已经停着过百辆的大型车辆,其后还有不少的车子陆续开进来,整个场地内熙熙攘攘,热闹得像个集市。 选手报到处在停车场旁边的一幢小楼里,吉盛堂武馆的人每年都来,一切都熟门熟路了,他们自去把手续都办妥,丝毫不用时来新操心。 接下来就是等待主办方的选手召集信号,这个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主办方要确定所有参赛选手都已到场,才会发出召集信息。 选手们需要保持充沛的体力,而且现在还不到热身的阶段,于是教练们要求选手在大巴上放松休息。为了不搅扰到车上的选手,其他所有人都到下面来等候。 时来新也跟着大伙儿下车。武馆的人对这种状况早有准备,随车运来许多折凳,甚至有几张简易茶几,时来新坐好后可以选择喝茶还是喝咖啡,相当周全。当地有一种饮料叫“加巴”,酸酸甜甜很爽口,武馆的人也带来了,时来新喜欢这一口,其它的就没要。 时来新喝着饮料,无聊中用眼睛到处乱瞟,把停车场当中的情况看了一个遍,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泛起一丝警兆,不对劲,有种被窥视的感觉生出。 他不由坐直身体,仔细地扫视周遭,眼睛最终定位到一个方向,那是旁边停着的一辆大巴车。这辆车只比武馆的大巴车晚到个几分钟,大概也是为了车中的人好好休息,与场中的其它车子一样,车上的车窗帘子都垂下来,隔挡住了时来新的视线。 也许就在这薄薄的窗帘子后面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他。时来新在拥有泡影以后,五官感应和直觉都相当灵敏,他在多次险境中锤炼得来,不止一次帮助过他,因此这种对危险的直觉他相信一般不会错。 在时来新看向这辆大巴车后,那不安的、被窥探的感觉就没有了,这辆车子里一定有问题。 时来新忽地站起来,接近那辆大巴车,双手插着裤兜,做出闲逛的样子,围绕车身走了一圈儿,同样见到了几个在车旁等候的工作人员,其它的没见到有异常,那几人见到时来新走过还打跟他了个招呼。 这辆车的车身没有刷任何的标记与名字,应该也是租来的。时来新装作没事一样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手里掏出手机给孙雷发了车牌号,让孙雷查一查这辆车。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到孙雷的回复,倒是大赛组织方的选手召集信号发出来了。 第299章 谋算 “所有的参赛选手请注意,请立刻前往报道处领取比赛号牌,第一轮的选拔赛即将开始……” 广播里大赛组织方的召集信息开始循环推送,停车场里等候的人们纷纷行动起来,一时间场内嘈杂非常。 大巴车上的参赛选手开始陆续下车,最先下车的是魏虎山,他伸着懒腰走下来,显得很淡定,接着下来的是费玉,然后是几位武馆选送来参赛的三名选手,看上去大家的精神面貌都还可以。 察阔青是这次比赛的领队,队员们跟着他往报到处方向走去,助手们手里各自提着东西也快步跟上。 让温建林也跟去后,时来新却不急着走,而是留在原地,眼里仍盯着旁边的那辆大巴车。 那辆大巴车里的人有些磨蹭,广播响起后十几分钟才下来几个,都是参赛选手的样子,其中有一位选手特别引人注意,西方人面貌,身形如同巨人,远超过常人,只见他很费劲儿、低头弯腰才从车门处挤出来。不过他们似乎都不是时来新要等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再有人下车,时来新知道对方是不愿意跟自己照面了,他才慢悠悠走开。 在到达比赛场地前,他接到了孙雷打来的电话,孙雷查过了,那辆大巴车是瑙越一家租车公司的,今天租给了一家名叫“多里格斗派”的武馆,也是一家老牌的流动会员单位。 这家“多里格斗派”在暗中窥伺“吉盛堂”武馆,其目的绝非善意,不光如此他们好像还盯上了时来新。 难道“多里格斗派”就是所谓的代理人,它的底子跟吉盛堂相类似?可以肯定,这不是一家纯粹的武馆。 初赛的场地在格斗馆的负一层,这是时来新第一次到格斗馆来。 这座圆顶的大型建筑是瑙越的标志性建筑,坐落在纸醉金迷的赌场酒店区的中心位置,瑙越全球无规则格斗大赛的所有比赛都在这栋建筑中举行,是全世界级别最高的比赛场地,所有格斗家心目中的圣杯。 瑙越无规则格斗大赛的赛制也是最复杂繁琐的,时来新在了解这个赛制时其实颇有疑问,不解的地方甚多,他请教过孙雷,孙雷告诉他的最重要一句话是:瑙越的赛制并不是为了比赛公平而设计。 后来时来新懂了,那看似复杂的赛制,其实最终都是为了组织安排比赛的可操作性,通过这种赛制,主办方可以调配比赛对手、甚至操控赛果。 虽说可以预见这种比赛会黑幕重重,不过也有其积极的一面,通过人为的调配,观众可以看到心仪选手间的精彩对抗,产生出成为经典的比赛。 整个赛季充满跌宕起伏的悬念,使得比赛取得更高的上座率,更重要的是引来大量的赌注。 瑙越无规则格斗大赛创立数十年,获得巨大的成功,主办方早已脱离了那种通过控制某场比赛结果来获取收益的阶段,他们更注重比赛在全球的影响力,比赛的话题性,偶像般的超级选手,这些才是真正利益的来源。 比赛在全球宣传中的广告语就很能说明问题:谁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 体育比赛产生冠军,拳击比赛产生拳王,瑙越却是在造神。 初赛也就是资格赛,一共有接近五百名选手参加,基本形式还是守擂和攻擂,全部选手通过抽签产生出七十二个组别,每组六到七人,也是采用三胜晋级制,连胜三场者晋级下一轮,每组产生一到两名晋级选手,胜场不足三场的获胜选手参加补赛,对手从败部挑选,这样也给败部选手一个复活机会,败部选手连胜三场同样可以晋级。 光从初赛的设置,就可以看到这种底层容量的确是世界级的大赛,吸引和收罗到这许多的优秀选手,保证了比赛的高水平和精彩程度,而且赛制还如此的有……有弹性,不愧能成为全球格斗比赛粉丝的一场盛宴。 时来新走进格斗馆的负一层,眼见这里早就准备好了十二座拳台。预计整个预赛将进行三天,这样算起来,每座拳台一天由两组选手使用,分别在上下午,魏虎山的比赛安排在第一天,费玉则安排在明天上场,时来新进来是为了看魏虎山的比赛。 时来新现在是教练员的身份,凭着胸前的证件可以自由进出比赛场地。 负一层里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杂乱,地方实在是大,一百多名选手加上教练助手,每个拳台都配有一组裁判,这么多人扎堆在一起,也不觉得场中拥挤。 时来新四处找了找后才看到魏虎山与助手,他们在一座拳台下作着热身运动,不知道魏虎山是否有签运,他被抽中第一个上台守擂。 时来新过去跟魏虎山碰了碰拳头,说了声加油。魏虎山状态还不错,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整个人处在亢奋的边缘,但考虑到后面还有几场比赛,还是不能过早地进入兴奋状态,要合理分配体力,察阔青在一旁提醒着他,他点头表示清楚了。 “叮叮叮”,这时从场地的另一头传来预备比赛的铃声。 选手们开始向各自的比赛拳台聚拢,时来新站在一旁四处打望,忽然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他定睛一看,竟然就是刚才在停车场处见过的那个巨人般的选手,来自于“多里格斗派”,此时正往这边走来。 时来新心里生出股不妙的感觉,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安排的,现在自己一方可能已在别人的谋算之中,魏虎山很可能会遭遇到强有力的阻击,那恐怕费玉也会是同样的遭遇。 时来新额头上微微出汗。 巨人选手走到时来新附近,一脸的凶悍,还瞄了魏虎山一眼,带着几分轻蔑。 这人来到跟前,时来新和周围的人才直观地体会到巨人的尺码,真的是远超常人,起码有两米二以上,比身边的人要高上几个头。他不仅高而且壮,体型能装下两个普通人,连那张脸都要比常人大一倍,垂下的双手犹如两把香蕉的规模。 高大不一定就能赢,但代表着很强。其他的选手都感到了威胁,都毫不掩饰地在观察这位对手,暗地里把此人认作最大的威胁。 魏虎山见到他也稍愣了愣,随即恢复了常态,他曾经的对手中比他高大的有不少,也有自己一套对付的办法,谁厉害打过才知。 第300章 比赛1 时来新看了眼巨人选手腰间的号牌,他的名字叫尤卡里。 下一分钟魏虎山已经站上了拳台。 格斗大赛初赛仍保留着古老的传统,想要上台挑战的选手只需要举高拳头即可。 台下当即有几名选手举起拳头,巨人尤卡里也举了起来,选手们看见他要上台挑战,又把手放下,都存着一样的心思,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两人的虚实。 裁判示意尤卡里上台。 尤卡里面无表情,抬腿便轻松跨过围栏绳,一般身高的选手都是在绳子当中穿过。他来到魏虎山面前,不经意把一片阴影带到魏虎山的头脸。 魏虎山仰头看着巨人一般的对手,不由把对手的危险指数再度提升一个等级,需要极度小心地去对付。 两人对碰一下拳头,然后各自退后几步站定,等得台下裁判喊到:“开始!”两人再度趋前,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上停住,摆出各自的拳式全神戒备。 魏虎山依旧是金刚拳的起手式,而尤卡里看上去似乎是西洋拳击的架子,拳头高举护脸,两条腿不住在虚实间转换重心。 时来新目测尤卡里的臂展应该超过二点三米,好可怕的攻击距离,这种身体禀赋光是刺拳都让人难以招架。 魏虎山有着丰富的经验,对付这种臂长的对手,不可以玩儿外线攻击,只能走内线,他在站位的时候已经有意把距离放到两米开外,这样各自跨前一步他就可以走内线。 首先攻击的是尤卡里,他打出左直拳试探,全神贯注的魏虎山后退半步使攻击落空,随即还以一下鞭腿朝着对手腰部以下踢去。 尤卡里不作避让,直接提膝封堵路线,魏虎山的腿踢到膝盖骨头上,有如踢到了一块铁板,硬邦邦的。 高大的人自然移动速度会有点慢,魏虎山决定再试一试,他收右腿马上又出左腿,继续攻击对方的下盘,尤卡里不跟他纠缠,不理会攻来的一腿,稍稍扭胯踏向前一步,左手刺拳出击,两人都选择硬干,以攻代守,尤卡里胯侧吃一记鞭腿,而他的刺拳打在魏虎山举起护头脸的双拳上。 “啪”“啪”…… 尤卡里浑若无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魏虎山却觉得拳头被震得生疼,人不由退后半步卸掉拳劲。 尤卡里力量相当强横,普通试探的一拳就厉害如斯,魏虎山心里稍稍一沉。 尤卡里丝毫不作停歇,一套组合拳打出去,拳速快得像一阵风,一点都没有体量过大带来的缓慢,他也不讲究出拳的角度和落点,一拳拳往魏虎山的拳架子上硬砸,反复用来,直拳、勾拳、直拳、勾拳……拳式单调却雨点般密集。 魏虎山挨了十几下,虽然都被拳架封堵住,但双拳疼得有些吃不消,他只得选择往后退却,以期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魏虎山退后,尤卡里往前逼得更快,他的移动速度其实并不慢,因为他那条远超普通人的大长腿,使他步幅惊人,紧紧笼罩住对手,不让对手有机会脱身。 魏虎山意识到自己碰到了难缠的对手,自己的长处跟对手是一样的,拳劲重、抗打击能力强,但无论哪一样对手都比自己强,打法上被克制住。 他步步后退,眼看快要退到拦绳边上,这时他忽然变了拳法,用上了太极“云手”,双手带着尤卡里的双拳往边上一引,要将拳上的劲力卸去,他也的确做到了,尤卡里被带得往前俯冲,向前两步才站稳步伐。而魏虎山虽竭力施为但仍无法把对方的力度全数卸走,脚下打滑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两人同时在台上立足不住,看得台下的选手们很是意外,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魏虎山甩甩双手,只觉得一阵发麻,没办法,对手的拳头太重了。 两人在台中央再度对峙,各自都多了一份小心,魏虎山刚才处在下风,加倍地谨慎自不必多言,尤卡里第一次碰到太极拳这种古怪的拳法也不敢怠慢。 这回是魏虎山先进攻,他大步跨进内线,为此他左脸还被对手的拳头蹭了一下,即刻火辣辣地疼,他也顾不上脸上的小伤,借着近身的机会抢攻。 进入内线后,尤卡里由于发力不充分,拳劲马上就下降,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消受,两人几乎是贴身作战,针尖对麦芒,同时都采用了以攻代守的策略,砰砰砰,打得拳拳到肉。 时来新在下面看的眼花缭乱,两人打得灿烂暴力,只不知道魏虎山的打法是否对头,与一个巨人对撼,在他看来有些不明智。 台上两人保持着这种态势有数十息,职业拳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出上百拳,以两人的拳速,比这种平均数字只多不少,各自都挨了对方多拳,实在太快,台下的人都数不清谁多谁少,幸好无规则比赛不计算点数。 魏虎山的心里在后悔,选择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可能是种错误,对手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他仗着一身的硬功撑到这个时候,希望看到对方先支持不住,然而对方完全没有这种迹象,而且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又撑过十数息,魏虎山抵受不住了,知道持续下去自己会先于对手崩溃,决定退出内圈,但这个时候退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脚下移动,手上自然会缓一缓,却被尤卡里瞅准机会击中一记勾拳。 沉重的拳头打在胸部下方一点,魏虎山有种要背过气去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左右摆了两下,到底还是撑住了从内圈脱身出来。 那边的尤卡里仍有余力,立刻追上前来,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两条大长臂发挥到极致,毫不间断地往他要害上揍。 魏虎山心道不好,他要再度接受重拳的考验,而且他发现自己的拳头打在尤卡里身上作用轻微,并不能给对手造成多大的杀伤,也许对手真的是天赋异禀,身体强到了极处。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魏虎山举起来护头的双拳上,几乎要把他的防守打散。 魏虎山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改变打法。拳头既然威胁不了对方,那就改用腿。 他咬牙抵住对手凌厉的攻势,突然打出一脚,直取对手小腹下要害。尤卡里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么耐打的对手了,一般对手跟自己走不到几个照面,甚至挨不了自己的一记重拳,而今天这位异乎寻常地能扛,尤卡里记不清已经打出多少拳,这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魏虎山出这一脚也在尤卡里的意料之外,已经尽力去压迫住对手,估不到他还有余力起脚。 第301章 比赛2 尤卡里侧过身,让开对手的腿攻,拳上的进攻稍停下来,魏虎山获得了稍喘一口气的机会。 借着这个机会,魏虎山立刻脱离与对手的接触,开始利用灵活的身法与尤卡里进行游斗。 接连好几个组合拳落空,尤卡里耐着性子和魏虎山周旋,眼睛紧紧盯着满场飞的对手,脚下步子也跟着迅捷起来。 几个回合后,魏虎山的活动空间被大大压缩,尤卡里将他往死角里逼。 魏虎山几次要越出对手的压迫圈,都被迎面挡回来。他双手作门户,用腿作主攻,对方攻得急了,他就伺机出腿来偷袭,也能让对方的攻击稍缓,但在场面上看,他已经完全落在下风。 时来新在台下也替魏虎山着急,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实在不好对付,而且他觉得尤卡里打得很有节制,翻来覆去都是几套组合拳,并没有尽全力的感觉。 活动空间越来越小,魏虎山频频出腿,持续十数息之后,又突然出现新的变化,就在魏虎山踢出一记鞭腿时,尤卡里也同样出腿,两人的腿在空中对拼了一次,魏虎山有如踢在一块石头上,脚上又麻又痛,心里更是惊讶:他居然也会用腿。 台下几位选手不由哗然,巨人会用腿,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腿的攻击范围要比拳头大不少,而且腿部力量不是手上能比的,尤卡里撒开那双大长腿,还是居高临下,一个灵活的巨人,谁能够抵挡得住。 台上的魏虎山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它事情了,他彻底被对手的长腿逼进角落,组合拳、抬腿踢轮番攻来,他必须把身体尽可能缩小,减少被打击面积,就像一个人形沙包,被尤卡里劈头盖脸地横扫。 这时尤卡里又出变化,他手上收拳,改用肘击狠狠打过去,一股巨力打散了魏虎山的拳架,在他摇摇晃晃之际,尤卡里猛地抬膝撞击他的小腹,他的防守已散,完全吃下了这一击,立即在剧痛中弯腰,暂时失去战斗力。 尤卡里得理不饶人,重拳、肘击、膝撞轮番上演,魏虎山是铁打的也顶不住,在又吃了十几记后,颓然倒地。 尤卡里获胜。 台下的选手长时间无法缓过味来,这个巨人太凶猛了!有什么他不会的?而且他还隐藏实力,突然使出来效果如此震撼。 之前大家一直认为尤卡里身上有的那些缺点,行动迟缓、智商不在线等等,都是体型巨大人类的通病,事实上他都没有,而且他还会装!好可怕的对手。 察阔青和助手们在不敢相信和震惊之余,还没有忘记把白毛巾抛入场中,如果没有这个认输的举动,对手会继续狂虐已失去战斗力倒地的魏虎山,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时来新心中凉凉,这才是第一轮呀!资格赛还没过,统工部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百分之五十。明天费玉说不好也会遇到阻击,可能性超过九成,如果连他也被黑掉,这个结果就难以让人接受,吉盛堂会创下一个最快出局的新记录,那简直在瑙越丢人呀! 把魏虎山救下场来,检查过,还好瞳孔没有散,只是昏迷,身上的外伤很多,可见尤卡里的攻击力度简直是非人的。 魏虎山下场以后,一度没有人愿意举拳挑战尤卡里,迫使裁判抽签抽出上场的选手。 带着魏虎山离场,时来新心里充满失败的沮丧,孙雷和飞利叔已经知道了这个坏消息,打电话过来问询, 都是相当的失望,只是顾及还有到其它的比赛,才没有过多表现出来,互相安慰“别发愁,明天还有费玉呢。” 费玉也是困难重重,时来新哪里能够乐观。思前想后,还是给冯开诺一个电话,将消息告诉了他。 “是时候拿一个替代方案了,我们要做好大坏的打算。”冯开诺最后是这样说的。 是的,未虑胜,先虑败,其实时来新一直有一个替代方案。 在安顿好魏虎山之后,时来新急匆匆来找孙雷和飞利叔。 “据我所知,会员单位有一个补报名额,立刻办手续把我的名字报上去。”时来新开门见山。 “怎会如此,你确定没有在开玩笑?”飞利叔其实对时来新有些不满,整天不见人的,现在关键时刻才来着急,又有何用。 “兄弟你成吗?我知道你能力强,但这事儿勉强不来呀。”孙雷对时来新的底细其实知道得不多,莫说是他,就算冯开诺以及背后的统工部都不知道时来新真正的战斗力。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替代方案,只是不料真要用上。”时来新说得相当坚决。 “有个事儿我还想问,我可以用假名,还有能够蒙脸上台比赛吗?” 经飞利叔解释,原来瑙越大赛还可以不用真名,许多选手用的都是假名,因为他们当中有很多本身就是亡命之徒,被通缉的都有不少,这些主办方一概不管。 至于蒙脸上台的事情就更不用担心,瑙越大赛有一任格斗天王就是蒙脸参加比赛的,一直到他加冕,他都没有露出过真面目,实际上蒙面选手每个赛季都有。 选手补报名是会员单位的福利,本就是为了应对像吉盛堂今天这种尴尬状况而准备的,但补报名资格只限于首轮预赛的赛程当中,首轮过后就不会再有。 时来新现在提出这个替代方案真是时候,不过在飞利叔看来,这样做没什么意义,既然你一定要上那就去,飞利叔只当时来新是畏惧上头的问责,做一个我已尽力的样子而已。 孙雷倒是有一点期望。他知道时来新的厉害,不过那种厉害跟格斗大赛需要的能力扯不到一起,但见到时来新如此有把握,心里又有些活泛了。不管怎么说,死马当活马医吧,要万一成了呢。 蒙脸匿名参加比赛,时来新是有不少考量在内的。当初在南昊联邦闯出的事情太大,对方一直在寻找自己,正愁找不着,现在本尊出现在大众面前实在不明智。 再者在下一个阶段他在浩特列岛会有不少的行动,一名特工成为公众人物真不是一个好主意,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在瑞芬和女儿那边,他也想把她们瞒住,这种比赛太血腥了些,他怕影响作为父亲的形象。 第302章 比赛3 用一个什么假名去报名?时来新还真考虑了一下,叫龙啊虎啊什么的威风一点,就叫云中龙吧,想起上回取名字还是在砀山,当时他发明了一道菜叫云雾藏龙鸡,在取名一道上,他真还没有多少创意。 飞利叔派人去办手续,时来新则回到武馆,看见费玉在大堂坐着,也没有去训练,估计他已经知道了魏虎山的失利,信心大受打击。这会儿魏虎山在医院养伤,估计费玉是去看过了。 他过去拍拍费玉的肩膀,说了几句打气的话,费玉看上去好点了,但就是有些小爱财,又跟他提起钱的事情。 不得不说,昆北国内这些格斗家们日子过得挺寒酸,大多数要再干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光凭着武道没多少收入,顶多是教几个徒弟,为了补充能量还要吃得讲究,往往入不敷出,古语说得很对,穷文富武。 在瑙越则要好得多,光是格斗大赛的出场费初赛每场都有几千艾元,每晋级一轮出场费还能提高一档,打赢还有奖金。要是敢去打黑拳,收入更高。 时来新当初答应他们统工部还会另发补贴跟奖金,费玉希望能及时兑现,时来新当然是拍胸脯说没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到了第二天,时来新陪着费玉一起来到赛场,昨天吉盛堂全军尽墨,只剩一根独苗,温建林、察阔青都跟到这边来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些教练和助手,弄得这边拳台特别热闹。 哪一个是来阻击的?时来新审视着那几位选手。费玉和魏虎山一样,都被抽到了守擂,这真是明目张胆的巧合。 铃声响起,费玉上场,几乎所有在台下的选手都举起拳头,看到费玉那个身材,谁都想欺负一下,还有一个选手手举的慢,缓缓伸出拳来,但其他选手见他要挑战,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拳头。 都这么有默契了吗?时来新眼里有些冒火。 上台挑战的是一位空手道选手,叫矶竿野,时来新看介绍资料知道他来自于钢体流空手道,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光看字面的意思就感觉不好啃。 这位选手身高在一米八零左右,全身肌肉深刻匀称,熊背蜂腰,臂展宽腿长,稳稳的黄金比例,要是不干格斗可以去当模特。 费玉站在对面立时显得矮小而猥琐,这种对比效果让吉盛堂的人老没意思,谁叫自家选手长这样呢? 时来新看眼旁边的察阔青,察阔青知道他的意思,轻轻说了一句:“很强。” 时来新连忙上网查资料。原来空手道还和昆昊武道有关,它的创立参考不少昆昊武道的杀手招术,揉合了一些别的武术流派而成,比如摔跤、擒拿等,有些杂,但手段丰富,手脚并用刚柔并济,又不失简洁实用。 矶竿野的钢体流,是把身体硬度锻炼到登峰造极,在空手道流派中出了名的训练残酷,因此练出来的人很少,偶然见到一个都相当厉害。 这几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对手,时来新心里下了判断。 又是这么的有针对性!费玉这个类型最善于抓对手的弱点,但自身的弱点也不少,矶竿野很可能就是那种克制费玉的打法。 时来新又想到一个问题,对手为什么可以把己方的情况掌握得如此准确,魏虎山和费玉从来没有公开亮相过,那些人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吉盛堂有内鬼? 细想之下,其实也不奇怪,这种层次的斗争,用上一些手段很正常,更证明对手不是普通的势力。 该要提醒飞利叔了,被别人渗透得如此厉害都还蒙在鼓里。 比赛才宣告开始,矶竿野就一记手刀劈向费玉,被费玉轻风一般的身法躲过,兼回敬一记侧踢,矶竿野手刀不改继续劈费玉的小腿。 费玉不硬拼,趁势换腿回旋踢,踢向对手颈部,被对手举起小臂挡住,这一腿劲力不弱,踢得矶竿野上身稍晃,而费玉是脚上生疼,果然是钢体流,非常硬扎。 费玉落回地面双脚刚踏稳,矶竿野的一脚高抬腿反击马上就到来,对手的速度这么快稍出乎费玉的意料,仓促之下举起双手格挡,两人实打实地对拼了一记,对手腿上的力量实在大,撞得费玉往后退了一步。 一脚得先,矶竿野祭出连环踢,一口气向费玉攻出三脚,一下比一下力度强,费玉咬牙挡下三记脚,手都在发麻,却借机脱出接触,稍得喘息,靠着身法的速度满场转移,不再轻易和对手缠斗。 双方力量对比有不小的差距,身体强度更甚,费玉仅于身法速度一项上有优势。 费玉擅长腿法,不料矶竿野腿法也非常厉害,甚至在攻击速度上并不逊于费玉,从第一个照面看来,是费玉胜机渺茫的局面。 费玉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仍在耐心寻找机会,因为他经历过的对手都有比他强的地方,他早习惯了。 矶竿野感觉到自己掌握了优势,对方打不开自己的防守,顶不住自己的力量,这场比赛他胸有成竹。于是放开手脚满场追着费玉打。 接着矶竿野发现,费玉这类型的选手挺讨厌,仗着速度快,就是不停地转移,不跟自己接触,纯粹的拖时间。他就不信,对手能够这样一直跑下去。 接下来,矶竿野完全不考虑防守,在后面撵着费玉跑。 费玉已经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拳台上到处都是他的身影,这时他暗暗观察,对手的防守已经有点松懈,再逗引一下,让他的轻敌与急躁上头,那时候就是机会了。 时来新倒是没有对费玉完全失去信心,因为他见过费玉的杀手锏,只是不见他用,估计还不到用的时候吧。 为了追逐这恼人的对手,矶竿野的动作有点变形,不再保持严谨的拳架,手刀、拳头、脚攻轮番上阵,打得非常开放,却碰不到对手的一片衣角,内心开始急躁,出手动作越发地大开大阖。 费玉知道差不多了,反击的机会就要出现。 就在矶竿野手足并用的一套组合攻击招式用老时,费玉突然蹂身而上,发挥出最大的速度,冲到对手的身前,手形如鹰爪,狠狠抓向矶竿野的头脸,快得有如闪电,感觉手上抓到些什么,如无意外应该就是眼球,他没有空去看,直接与对手错身而过。 第303章 败亡 “坳”,满场都听到矶竿野的吼叫。 费玉闪电般一击后马上就脱离接触,矶竿野只感到脸上剧痛,知道自己受伤了,他虽然是钢体流,但也练不到脸上来。上手一摸脸上,满手是血,好在眼睛没事儿。 刚才费玉突兀地扑过来,他就感觉到危险,他知道自己大意了,费玉的反扑他已经躲不过去,只能够将头稍稍一偏,眼睛避开了那最危险的一抓,但未能完全躲过,还是让鹰爪在脸上擦过。 矶竿野检查过伤势,眼睛下方的脸庞被生生抓走连皮带肉的一块,不算大伤,但毁容是肯定的。他可是被誉为空手道颜值担当的人物,经常被请去拍杂志封面,身上话题不少,有自己的粉丝群体,对自己的外貌相当重视,现在被这猥琐阴险的对手毁了,禁不住狂怒,发出一声怒吼。 多好的机会呀,费玉相当可惜,搓掉手上那一团血肉,任由那东西掉落地上。 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对手有了防备就很难再用。 矶竿野发泄完了之后,脸容一正,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朝着费玉鞠了一个躬,嘴里说到:“谢谢你的指教,让我们继续吧。”抬起头后眼里骄躁之气尽去,任由着面上的鲜血继续往下淌,摆了一个空手道的起手式,让人感觉到他全身心的冷静。 时来新倒吸一口凉气,这人难对付呀。 费玉的脑回路不同,只在心里骂一句:“你就装吧!” 两个人的战斗继续。 矶竿野稳下来后换了打法,开始限制满场飞的费玉,压缩他的活动范围,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捕捉到对手,而是为了增加费玉活动的难度,让费玉为之付出的体力更多,矶竿野这种打法只要不急于求成,可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费玉惧怕矶竿野的腿攻,作为空手道杀手锏的手刀他更是不敢尝试去接,他无法与对手正面交锋。 他的机会来自于偷袭,他不停移动的目的,一部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攻击意图,但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地保持这种高机动的局面。 费玉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每位格斗家都有自己的站位习惯,就算是同一位师傅教出来的,都会有些微妙的区别,究其本质其实就是收和放之间的取舍。 劲力外露多者,功架就显得非常扎实,举手投足之间充满劲力,有利于防守,劲力比较内敛者,功架就会比较松,却更利于进攻。不过这些又会因为对手的不同,格斗家感受到的压力,自然自发地做出调整。 另外,格斗家所属地流派也对这种待机状态产生重大影响。 钢体流空手道寓攻为守,是一种主攻的流派,矶竿野的站位姿势便呈现出明显的劲力内敛状态,身形拔得比较高,有些像正在拍照的模特,有点骚包。 这种站姿在运动中,后脑位置就是一个弱点。在别人看来,这种机会可望而不可即,无法去攻击到这个点,但在移动速度远超一般格斗家的费玉眼里,这绝对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费玉围绕着矶竿野移动了十几圈,已经数度观察到他稍微缓慢一线的转身。 费玉决定打这一个点,放出胜负手。在他再次回到矶竿野的正面时,非常突然地半转身发出了肘击,打向矶竿野的头脸,矶竿野第一反应就是举臂格挡,不料费玉是在佯攻,手肘未沾即收,猛然起跳在空中拧身,打出“无影脚”中的回旋踢,单腿踢向对手的后脑,劲力十足。 台下的时来新和身边的队友看着费玉这一记意外而来的狠招,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了。 谁都没有留意到矶竿野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微笑,不过因为他脸上挂着太多的血迹,掩盖了这个微表情而已。 他给费玉布了一个陷阱,那个后脑的破绽是他故意露出来的。这并非他自己一个人创造出来,可以说是流派招式里的一种设计,引诱对手上钩,他会有一系列的后手在等候使用上。 他听得脑后生风,身影一矮,扎出一个极低稳的马步,正好让过费玉的踢腿,同时充满力量的双手举起,正好拦住费玉的一条腿,然后往怀里一搂,把这条腿牢牢掌握,将费玉整个人从半空中摘下来。费玉在空中没了依凭,整个身体掉落在地上,变成被矶竿野倒提在手中,心道一声:“要糟!” 矶竿野接下来的动作已经不需要考虑,一切一气呵成顺手使来,仍然牢牢扣住费玉的那条腿,在原地转身一周,“额喇”,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传来,费玉的大腿连着髋骨的地方被生生拧断,几乎让费玉直接昏迷过去,但也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软瘫在地上任对手施为。 “不”! “快扔毛巾!!” …… 台下围观的队友们都炸开了,各种反应都有,时来新连忙抢过毛巾往台上扔去。 但,晚了一点点。 拧碎费玉的髋骨关节以后,矶竿野脸上的微笑更浓了,但给人的观感却是异常的狰狞。 他决定不放过费玉,这垃圾居然敢毁老子的容貌,以后还怎么泡妞?杀了他也不够解恨的。 费玉的那条断腿依然被他抓在手中,这位小个子格斗家此刻已经像一只断掉手脚的破布娃娃,完全任由矶竿野摆布。 矶竿野伸出一条腿踩在费玉的颈骨上,骨头在他脚下咯咯作响,现场宁静了十分之一秒,“快扔毛巾!!”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就是要杀了他!”矶竿野想到,脸上毫无表情,脚下一使劲,只听见“咔嚓”一声,这是费玉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同时,一条白毛巾落在矶竿野的脚边。 哇……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震惊了,时来新和几位队友急得跳上拳台,扶起费玉的身体试探鼻息,察阔青朝时来新摇摇头。 时来新彻底愤怒,冲向矶竿野怒吼般质问:“为什么要杀他,我们已经抛了毛巾,你是故意的吗?!” 矶竿野耸耸肩、一摊手:“我什么都没听到。”脸上犹带着邪恶的笑意。 “去你的!”时来新怒极出脚,一脚踹向矶竿野。 现场一片混乱,时来新的队友冲向矶竿野的团队,眼看要爆发冲突。裁判也连忙跳出来劝阻激动的人们。 时来新含怒而发的一脚速度非常快,但全神戒备的矶竿野还是用双手架住了这只脚,他还打算要接着教训这个胆敢向他出手的对方工作人员,但没想到有一股巨力向自己涌来,双手居然没有接下这一脚,防守被踢散,时来新的脚隔着双臂印在矶竿野的胸口,登时踢得他翻倒在地,矶竿野被这一脚惊呆了。 第304章 前夜 矶竿野被一脚踹在地上后,时来新本想撵上去的,他真的想杀人,可是几位裁判已经过来挡在矶竿野身前,严厉地对他说:“如果你继续动手,你们将失去会员资格!” 时来新也冷静下来,心想总不能众目睽睽在台上杀了矶竿野吧,于是便收了手。 在裁判的强力弹压下,两边的团队终究没有闹出大事,吉盛堂诸人各自心事重重地退出赛场,费玉的遗体就先运回武馆。 回到武馆,飞利叔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候在门口等他们,已有人请来当地教派的萨满为费玉做法事,自进门开始,那位萨满提着法杖,边跳着请神步舞,边口中念念有词,武馆所有人围成一圈为费玉哀悼。 仪式进行了一个小时,孙雷透过联络处联系了航空公司,稍后把费玉的遗体送回国去,等费玉的身后诸事有了安排,时来新、飞利叔、孙雷三人才有机会坐到一起开会。 离出事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三人都从焦躁愤怒的情绪中出离。 “费玉家里还有什么人?”孙雷问道。 “他妻子和一个儿子。”时来新刚问过冯开诺。 “费玉加入时间不长,但已经算是我们的人,除去国内部里的抚恤金,我们杰捷西兰这边也送去一份作慰问。”孙雷道。 “我们行动组这边也有安排。”时来新也表态,这其实是他自己掏腰包,他打算给费玉家里捎过去五十万。 “吉盛堂也表示一下,这边有一份帛金烦请贵部的人带过去。”飞利叔也补充。 “费玉的事情暂时先这样处理,我不会让他就这样白白送命,害他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这事我们行动组责无旁贷,我自会去安排。”时来新打定主意要矶竿野偿命,他甚至已经让泡影跟踪他们,矶竿野现在的位置他很清楚,只是他更希望在擂台上亲手把他干掉。 “这事情我赞成,不过请尽量干得隐蔽干净些,不要让外界有过多的关注。”孙雷在一边提醒,对时来新的手段他是有信心的,“对了,明天就该你上场了,准备得怎么样?” 初赛每组选手是六到七人,前两天都是七人组作赛,最后一天是六人组,而补报名的选手按规定是在这天加入小组比赛。 “我一直是准备好的,”时来新说得很有自信,但其实心里不是太有谱,“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时来新略有迟疑,但还是决定说出来了,“就是把武馆里的内鬼抓出来。” 听到这话,飞利叔和孙雷对视一眼,“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孙雷开口了,“我们俩这两天都在商量这事儿。你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把那个人找出来?” 时来新点头:“这是个机会,我补报名参赛这件事对方肯定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由什么人出赛,对方一定急于要了解,他们派来的奸细更不用说。” “飞利叔这边只要把消息放出去,说我在今晚将会到武馆来训练,到时等这人上钩就是。” 三人会议之后,飞利叔向武馆相关人员透露了一个消息,代表武馆参加瑙越格斗大赛的新选手,待会儿要到武馆来训练,不相关的人员就不需要呆在武馆了。 时来新果真就到武馆去训练,一来要引蛇出洞,二来他的确需要练上一练,不然一点经验也欠奉,临阵磨枪也是要的。 内鬼很快就被找出来,那是武馆里的一个工作人员,他本来可以下班回去,却找了借口不走,还往训练馆靠近,偷偷开着手机拍视频,很快就被飞利叔的眼线锁定,在他偷拍视频的时候抓获,人证物证俱在。 抓起来后一审问,他把知道的都倒出来了,其实是个小脚色而已。他在前段时间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债主有天堵住了他,要他把武馆参赛选手训练时的情形拍下来,然后发给债主就可以把欠债一笔勾销。 对手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顺着奸细这里的线索没法继续查下去,这条线断掉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把魏虎山、费玉的情况泄露出去之后,这个奸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吉盛堂飞利叔一伙人咬牙切齿,内鬼最遭人恨,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就对那人使用帮规家法,所谓的三刀六洞,惩罚手段非常残忍,对帮会里的人展示震慑一番后,才抛进海里喂了鱼。 时来新对帮会的事情不想多去理会,内鬼的下场凄惨,但也没有什么善心可发,他间接害死了费玉,光这一点就是死有余辜。 他和费玉交情不深,甚至不是太喜欢这人,但从费玉为统工部效力,跟随他来杰捷西兰比赛,就是他的同伴队友,结果折在了拳台上,那他作为负责人就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在给冯开诺报告费玉的噩耗时,他听出冯开诺话语中隐隐的责备,觉得脸上一直火辣辣的。 时来新下定决心,费玉的仇一定要报,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于明天的比赛,他是一点谱都没有,负责训练的察阔青头发都要挠掉了:“时先生,原来你一点也不会呀。” 当测试时来新挥拳力量时,他看着仪器上的读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直接怀疑设备出问题了。 再三确认设备没有坏以后,察阔青眼睛开始发亮,自言自语:“说不定还有机会。”他不知道,时来新其实只动用了六七成的力量。 时来新只有几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只够察阔青把最基本的动作给他展示一遍,其它的只能到赛场上随机应变了。 当晚时来新训练到十一点多,才从训练馆出来,见到孙雷站在外面抽烟,看样是在等他出来。 见到时来新,孙雷把烟盒递给他,时来新向来不抽烟,摆摆手,和孙雷两人坐到石阶上。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看来孙雷并不看好时来新参加比赛。“虽然这次大赛我们铩羽而归,但天塌不下来,我们输得起,机会还有不少。冯头那边也给我打了电话,他让我劝劝你,不要意气用事。这次折了费玉,我们上上下下是很难看,大家都身经百战,什么困难局面没见过,这些面子上的事,忍忍就过去,还有大把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 “其实,你和老冯更多是不理解吧,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去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死磕。”时来新微微一笑,姿态很轻松,“老冯应该比较了解我,我是打不死的小强,那些以为能够拿下我的人都吃到了苦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只要去做我就努力让它开出个结果来。” …… 同一时间,在一间静室里,飞利叔坐在察阔青面前,“哦,你确定没有出错?” 察阔青非常确定地点头。 “那样说来,我们也无需那么悲观咯,甚至……我们可以……” 一个漫长的夜晚后,时来新再一次来到了格斗馆的初赛现场。 第305章 首战 今天时来新是作为选手来的。 他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个形似虎脸的面具,这面具他是在街上随手买的,用剪刀略改了一下,杰捷西兰的小孩应该很熟悉这种脸谱,好像来自于某个当地的神话故事。 这张脸谱够大,完全遮住了时来新的脸,他这个举动除了孙雷、飞利叔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以至于武馆里的人见到都非常意外。 “四百八十九号,云中龙,是这里了,”时来新带着温建林、察阔青等一行人找到了自己分配的小组,恰好是费玉昨天丧命的那块拳台。 想起费玉武馆诸人又都把脸沉下来,每届大赛都发生过选手意外身亡的惨剧,伤残更不可胜数,这间格斗馆的每块拳台其实都是血迹斑斑。 比赛即将开始,一位选手已经站到了台上,这位选手是黑人,名字叫做依波,身材修长,皮肤黑得发亮,富有经验的察阔青在旁边悄声提醒:“这很有可能是一名泰拳选手。” 时来新第一次举起了拳头,旁边也有一位选手举起拳头,只是举起得稍迟,裁判判定时来新也就是云中龙获得挑战权。 走上拳台,来到对手依波面前,时来新对拳台的陌生感很强烈,注意力迟迟无法集中起来,裁判一声“开始”以后,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攻击呢还是防守,直到对手迅疾的一拳打来,他才回神清醒过来,但已经躲闪不及,面门上中了一拳,很疼。 察阔青在台下看得着急,时来新开始时不在状态,他很清楚,很多拳手第一次上拳台都会有些不知所措,与平时表现不一样,被称为新手陷阱,时来新明显就是遇到这种情况。 比赛刚开始时来新就中了一拳,还好他清醒比较快,而对方试探性的一拳不算太重。 这时时来新也想起察阔青所教的一些东西,连忙举起双拳架在头脸处,刚好挡住了对手接踵而来的攻击,十几拳全都打在双臂上,弄得他双臂有些发麻。 对手改用脚踢,泰拳的腿攻一般角度不高,这依波更是瞄着他的下腹踢来,时来新有留意到,有些毛手毛脚地躲开了,动作拖泥带水的,差一点险些就被踢中,让台下的队友又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对手这一脚倒是提醒了他,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对手的距离,不料他这一退,让依波接连的几脚落空,不知情的还道是他预判到了对手的攻击意图。 依波看到时来新许多业余的动作,心里不禁奇怪,这么严肃的大赛怎么会混进来这么一位,该不是诱敌之举吧? 依波疑神疑鬼之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这次他加入不少变化,肘击、膝撞等泰拳中凶狠的招数都用上了。 时来新彻底疲于应付,两只手到处招架,难免顾此失彼,下巴和胸口又中了两拳,但仗着身体强横扛过去了。 几个照面下来,依波认为自己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底子,很弱、但是抗击打能力超强,攻击力嘛,嗯,他有攻击过吗? 难道自己变这么强啦,令对手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时来新在连连吃亏中慢慢适应过来了,刚才一直靠着自己的反射神经在应付依波的快攻。逐渐地,他感觉到对手的速度似乎在变慢,在密不透风的攻击中,他竟然可以守住了,依波已经不能轻易突破他的防护圈。 应付下来犹有余裕,时来新开始有新的想法:我是不是可以进攻一下。 依波一轮进攻下来,体力消耗比较大,需要回口气,动作便缓下来,就在这时候,时来新突然有变化,他朝着依波打来一拳,动作很生硬,却让台下的队友兴奋起来。 时来新要反击了。 他出拳动作比较慢,依波很轻松就躲过去,再来一拳,同样被躲开。这时依波也回气完毕,手脚并用继续进攻,时来新重又回到被动挨打的节奏里。 两人在拳台上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在台下的选手们却看得有些气闷,两人明明强弱悬殊,偏打得黏黏糊糊的,在拳台上熬起时间来。 打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时来新渐渐适应了在拳台上的感觉,依波的出拳在他眼里显得越来越慢,不是对手变慢了,是他适应了。他准备再度进攻,脚下悄悄缩短与对手的距离,在觉得距离差不多时,他猛然改变守势,双拳抡起来,不管对方在攻击还是防守,我都一拳一拳打来。 两人的拳头在空中对撞了十几下,噼噼啪啪,实打实骨头对上骨头的声音,时来新双拳发麻,而在依波来说却是痛得受不了。 与此同时,依波感觉到时来新给予他的压力越来越强,令他不由一步步往后退,一对拳头已经收回来作防守。 时来新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拳头抡起来就没完,看上去有些笨拙,但依波就是没有办法,只有边退边招架。 时来新一气打了上百拳,打的人还没有累,被打的依波却是有些疲乏了,他喘着粗气,双臂被打得要失去知觉,而且对手的拳头非常沉,逼迫着他步步往后退,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拳台边,脊背靠上了拦绳。 时来新感到机会来了,更加疯了一般出拳,也不讲究什么角度或者部位,只是往着对手身上招呼,拳头雨点一样密集,大多数都是习惯性地往脸上打。依波竭力招架,终究是百密一疏,一个不小心,面上被重重打了一记,正是时来新最擅长的打脸拳。 时来新如今的拳劲就算是职业拳手也顶不住,鼻梁咔嚓一声响,立刻鼻血长流,脑子感受到一下剧震,人就晕厥过去。 在众人眼里,看到了一个很不专业的拳击场面,那个叫做云中龙的选手,姿势和流氓街头打架一般,两只拳头在空中乱锤,直往一处打,丝毫不讲节奏。 但对手的依波偏偏好像要顶不住,被逼到角落上,背靠拦绳两人还在乱打一通,不知怎么搞的,依波被击中了,太混乱太快,连裁判都没看清楚,只见到依波整个人软倒在绳子上,然后无法再保持站立,瘫倒在地上,人失去知觉,脸上隐约见到有血迹。 时来新见对手倒地就呆住了,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只是站立在当地,察阔青在场边大声提醒,“打呀,继续打。” 时来新听到了,但却没有动,依然这么站着,没有要上前补拳的意思,这时场边都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在地上的依波身上。 依波的教练本想要扔白毛巾,但见到时来新居然没有下一步动作,便也收起毛巾等待,好等依波能够自己爬起来。 全场安静等了好一会儿,依波依然没有动静,这时裁判发声了,“选手云中龙,胜。” 第306章 续战 时来新回到台下,他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察阔青和助手们完全想不到会是这么一种结果,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过了足有几秒钟,他们才“哇”的一声跳起来,抒发胜利的喜悦。 察阔青看着接受助手按摩的时来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技术角度来说,时来新这场比赛简直一无是处,注意力不集中、基本功严重欠缺、进攻和防守一塌糊涂,概括起来就是一团浆糊般的比赛,实在业余的紧,如果是别人或是别的场合,察阔青会劝他退出这个领域算了,但他就是偏偏赢了,很凌乱、很不合理。 察阔青苦笑,会不会因为有了这位选手,瑙越大赛的严肃性被大打折扣呢? 莫名其妙的比赛,有些搞笑的胜利,它就这么发生了。而且是吉盛堂的首胜。 剩下所有的选手都举起了拳头,看来大家都喜欢这么一位对手。 裁判选定的是一位西方面貌的对手,叫格鲁夫。据察阔青分析,他很可能练的是泰西柔术。 格鲁夫身高将近两米,光头、虎背熊腰,浑身肌肉虬起,像电影里的魔鬼筋肉人,站在时来新面前要比他高出一个头。 对什么泰西柔术时来新没有概念,只是听说和摔跤差不多,都是搂搂抱抱的,互相摁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要避免被他抱住,都是男人多恶心。 比赛开始,格鲁夫立刻就扑过来,伸出手来揪时来新身上能做为抓手的地方,如果被他抓住,比赛就很可能变成柔术选手最擅长的方式。 时来新闪开,格鲁夫再扑,他再闪,两个人好像在捉迷藏,情状有些搞笑,在比赛开始后的一分多钟内都是这个样子。 台下的选手们有些鼓噪,这是在浪费时间。 时来新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被对手缠上,只能一直躲,幸好对手的身法也不是太灵活,每次都被他堪堪躲过。 又过一会儿,裁判席响起铃声,“四百八十九号选手,消极比赛,警告一次。” 听到警告,时来新无奈停下脚步,如果不听警告接下来的惩罚就是取消比赛资格了。趁这个机会,后面的格鲁夫马上往前一扑,从后面抱住了他。 时来新感觉到像有一道铁箍锁住了自己上身,一股大力要把自己侧按到地上,他的身体立刻做出自然反应,双脚紧紧钉在地上,脊柱挺直,尽全力站稳。 尽管格鲁夫也是力量型选手,当场却扳不倒时来新。 接着时来新抓住对手箍在胸前的双手,奋力往外掰,格鲁夫虽然已经是双手紧紧扣牢,仍是被一点点掰开,格鲁夫感到震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说明对手的力量远胜过自己。 格鲁夫马上变招,主动松开双手,移动脚步一条腿伸直卡在对手的双腿前面,双手攀上时来新的头颈,欲把时来新锁倒在地。 时来新这次也颇为机敏,半转过身双手分两边拦住对手要攀上来的手,到得后来索性也箍住格鲁夫的上身,两人变成纯力量的比拼,如果只讲力量不讲技巧,没有任何选手能够比得过时来新。 只见时来新一发力,就把格鲁夫提的双脚离地,吓得格鲁夫连忙伸手抱住时来新的腰,才勉强保持住身形,没有被继续搬离地面。 直到此时,两人相互紧紧抱在一起,难以分开。时来新站直了身体抱住对手,而格鲁夫半蹲着身体,脑袋从时来新腋下穿出来,双手抱住时来新的腰部。 两人就保持住这个姿势定格在拳台上,时来新还占点优势,格鲁夫处于被动防守。 “勒他的脖子。”台下的察阔青提醒时来新,他清楚时来新是卡在那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察阔青嗓门很大,现场虽有些嘈杂,时来新还是听得很清楚。好,就这么办。 格鲁夫的头就在时来新的右边腋下,非常方便,他右手一滑,臂弯便夹住了格鲁夫的脖子,格鲁夫立即亡魂大冒,如果不马上挣脱,他就等同立于死地了。 他用尽平生之力,脚撑住地面,往前一扑,这股力量非常大,连时来新都无法站稳,被扑得坐到地上,但他右手仍牢牢锁住格鲁夫的脖子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时来新臂上一发力,格鲁夫就已经透不过气来,脸上的颜色发紫,手脚在地面上乱蹬,时来新现在完全可以拧断格鲁夫的脖子。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保持姿势,紧锁住对手的脖子。 过了不到两分钟,格鲁夫就已经闭过气去,手脚不再挣扎,时来新才松开臂弯,任由格鲁夫的身体掉到地上。 “选手云中龙,胜。” 格鲁夫仍倒在地上,时来新走下擂台接受团队的祝贺,心里还在嘀咕:“怎么还不起来,别弄死了吧。” 接下来要挑战的选手就要费些思量了,大家都看不懂,这云中龙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对上黑人依波时打得那么难看,后面的格鲁夫明显比依波要强点,他却赢得很轻松,难道他是故意的,装这装那为的什么?要麻痹大家吗? 其实时来新长于力量欠缺的是技巧,碰上格鲁夫这种依仗力量的选手,正好被他所克制。 高举拳头的人少了,只有两位,被选定的名叫高真熙,跆拳道选手。 跆拳道时来新听说过,据说是脱胎于空手道,只是更加强调腿法,好像较少应用于实战,在格斗场上算是一个稀有品种。 时来新很难想象一场真正的格斗比赛,选手可以用脚从头打到尾,弃更方便的双手而不用,那就是真矫情了。 选手高真熙的腿功的确厉害,比赛刚开始第一个照面,时来新就听得耳旁有风声,连忙侧头躲开,对手的一条腿就已经擦着鼻尖掠过,这还没完,马上又有一道黑影向面门袭来,吓得他立即跳开,定睛一看,刚好见到对手收腿换腿抬腿一连串动作,接着又是一记由上往下的劈腿来到跟前,他只有再度倒退半步,对方的腿脚快得像一阵风,变化让人眼花缭乱。 只间隔了一息,高真熙随着逼进半步,功架又变成了转身回旋踢,时来新躲闪不及,抬起一只拳头护头脸,回旋踢扫在了胳膊的外侧,发出“啪”的声音,腿很猛很沉,时来新觉得皮肉生疼。 他都还没有机会喘息,对手攻势连绵,又是一记侧踢打来,他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只能稍稍拧身,避过要害,又是“啪”的一声响,髋骨下面一点的地方吃了这一记,顿时使得他半条腿一阵发麻。 第307章 晋级 时来新大腿处的痛麻感觉还未过去,高真熙已腾空而起打出凌空回旋踢,单腿右摆扫向时来新头颈,他躲闪不及,左侧脸庞被扫中,虽然已经卸掉大部分的力量,身体倒退几步,脸上还是被擦破,血从伤口流下来。 时来新吃到开赛以来最大的亏,其实也只是皮外伤,但看上去血淋淋、惨兮兮的。 “用你的拳头。”察阔青在台下大声提醒他。刚才被打得昏了头,连摆架式都忘了。 高真熙正好逼过来要痛打落水狗,又是一记凌空回旋踢,时来新匆忙间双手提起来护住了头脸,刚提起来对手的腿攻也到了,踢在了手臂上。 高真熙这一脚踢不进去,见上有防守一时打不破,变招奇速,立即俯下身去一记扫堂腿,扫向时来新的下盘。 时来新眼见避不过,索性提起一只脚迎上去,“嘭”,两条腿在半空硬碰硬,高真熙觉得自己的脚是踢在了铁板上,一阵剧疼,时来新只是稍感有些发麻。 高真熙下面的攻势似乎被这一脚摁灭了,只能暂时收腿待脚上的痛感过去。 时来新见对手稍退,难得的机会出现,挥拳打向对手,依然是只对头脸其它地方不顾的打脸拳,这情形有些像打依波时一样,不同者是他使得更熟练迅捷了。 就在刚才出拳的时候,时来新突然灵机一动,在运拳的时候,加入了八极拳心法的一些内息运用技巧。程佩交给他八极拳门内心法以后,他修习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用于实战,前两场比赛他因为一时适应不过来,疲于应付,没顾得上用。 和导引术不同,八极拳的心法就是应该运用到实战中的。时来新感觉出拳更有力,劲力运用起来居然前所未有地顺畅。 高真熙接下时来新第一下进攻就感觉很吃力,他历来腿长于手、攻强于守,对手力大拳重,他需要不断后退卸去劲力,偏偏对手揪住了就不放,打法近乎蛮不讲理,光打面门一个点,却又使得他躲不开只能勉强应付,每一记重拳都打得他防守摇摇欲坠。 一拳、两拳、三拳……,打到第五拳时,终于把高真熙的防守打散,他面门吃了狠狠的一记,登时满面酱色,然后倒地不起。 “选手云中龙,胜。” 时来新赢下了第三场比赛,他晋级了。 台下的观众有些懵圈,刚才见到他被对手追着打,但一转眼他乱扑腾了几拳,竟然就赢了。 察阔青已经习惯淡定面对了。说实在话,时来新对上的三位选手,虽然不是一流好手,在参赛者中实力算是比较强的。尤其是格鲁夫和高真熙两人,明显比依波高一个档次,时来新一场场赢下来,用时逐场在减少,哪怕是更强的对手,也改变不了这种规律。说明了时来新在极快地进步,打一场就上一个台阶。 察阔青闹不懂时来新哪儿来的强悍身体素质,他也许是被耽误的天才型选手,本来就应该吃格斗这行的饭。 虽然时来新现在仍然是位初涉赛场的新人,察阔青有了更高的期望值。 在台下看热闹的选手们看了三场非主流的比赛,直到那位云中龙连赢晋级,他们仍是无法评价他的实力,他似乎每一方面都乏善足陈,但最终在难看的场面下逆袭,他是天选之子?还是有某种默契的比赛?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初赛是不开盘接受赌注的。 时来新得胜离场,和察阔青、温建林等一行人回到武馆,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晋级的消息传回来,令孙雷和飞利叔喜出望外,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见到时来新,孙雷马上过来一个拥抱,说:“可以呀,兄弟,看不出来你还藏的挺深。” “原来时先生是一位高手,我看走眼了,有眼不识泰山,这一次吉盛堂多亏有你呀!”飞利叔也很开心。 冯开诺专程打电话来祝贺,开玩笑式地数落时来新,居然有这等本事也不向组织汇报,害得大家兴师动众地到处选人。 时来新和孙雷、飞利叔再开了一个会,飞利叔在会上对最新形势作了一番介绍。 初赛过了今天就全部结束,取得晋级资格的选手大概有不到九十人,根据一直以来的赛制,这群选手之间的比赛将贯穿十个月时间的漫长赛季,总共有大量比赛吸引着全世界的赌注,每个晚上都将有比赛在格斗馆上演,各地拳迷和赌徒的盛宴每晚都不会落空。 因此时来新接下来每场比赛间的间隔时间会比较长,也给了时来新训练提高的机会。时来新在拳台上的不熟练大家都看得到,今天以后他要把部分精力放在训练上,努力提高,以期走得更远,而教练任务则交给察阔青。 对这个安排时来新没有意见,说这样自己起码有些事情做做,不用整天吊儿郎当地混日子。 孙雷笑骂:“你少来,你训练好了就是最重要的工作。” 飞利叔也说,之前对时来新这位行动组负责人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这么说,是心里还在怪他,待会儿再斟酒赔罪,看我的表现吧。 之前的一些疙疙瘩瘩抹平,几人一起喝了一顿酒,尽欢而散。三人心里都明白,因为有了这次的胜利,杰捷西兰这边才进入了一个良性的工作状态,几位关键人物真正团结在了一起。 回到住处,瑞芬一看到时来新就吃惊,原因是他面貌有些惨,脸上新添了一道明显的伤疤,红一块黑一块的,前两天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心疼之下凑过来细看。 时来新不敢说实话,说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纯属意外。 瑞芬知道他捡好听的说,白了他一眼,找出来药品,要给他再处理一下伤口。 他受伤的地方队医护理包扎过,但跟瑞芬的手法难以相比,瑞芬的那只手轻轻抚过伤口,他就有种被疗愈的感觉,实在是舒服,他觉得有这样一位全世界最美的医护触碰过的地方,至少康复的速度快一倍。 “好了,你不说,我也不问。每次你回来总是带伤,这就是你的工作,别怪我担心,也不需要专挑轻松的讲,总之你记住,我的心有一半放在你左口袋,另一半放在你的右口袋,危险的行动之前,都要想想我会怎样,少冒些险就够了。” 第308章 声音 女人这样的温柔,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 时来新马上把瑞芬抱在怀里,一番甜言蜜语,哄得瑞芬又有了笑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时来新每天都在武馆里训练。察阔青着手对他进行特训,训练的重点在于实战,多找一些格斗家和他打比赛,不同流派、各种类型的格斗家跟他喂招,这种方式对他的提高帮助最快。 而孙雷他们则是忙于对“多里格斗派”的调查。种种迹象表明,多里格斗派很可能只是一个代理人的角色,但并不代表就可以放松对他们的监控,起码需要知道他们下一步有什么阴招,为时来新未来的比赛扫清障碍。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统工部会不惜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如果能够搞清楚他们背后的主子则再好不过,隐藏在暗地里的敌人才最危险,把他们挖出来是必须的。 几天后,瑙越格斗大赛的正赛开始,主办方公布了新的分组情况,全部晋级选手分为八个组,仍然采取连胜晋级制,确定了守擂选手和每位选手的挑战顺序,依然有补赛和败部复活的赛制。 时来新在一个上场顺序比较靠后的小组,需要等待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登场挑战,正好给了时来新更充足的训练时间。 这样过了半个月,天气预报说有一场热带风暴正在酝酿之中,杰捷西兰以及附近的岛屿处于炎热之中,为了迎接这场风暴,时来新特地缩短了每天的训练时间,更加勤快地来到海边,以免错过风暴登陆时最重要的时刻。 经历了上一次雷暴之后,泡影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可能是这种变化积累得还不够,未能表现出来,很让时来新期待,因此对这场风暴望眼欲穿。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热带风暴将要登陆。天边有闷雷之声滚滚传过来,冲击海岸的浪涛一浪更比一浪高,沙滩附近的棕榈树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摆。 时来新逆着躲避风雨的人流赶到沙滩,泡影雀跃地飞出去,到远处寻找雷暴之源。 这是一个天气预报中给出等级十级的台风,瑙越这个海边城市在飓风面前显得毫无防备,固定在建筑物上的那些零零碎碎,广告牌、空调主机、雨篷、铁皮等等,被风吹得嘎嘎作响,稍有不稳当的就会被吹落下来威胁到市民的安全,因此市政府发出警告让市民留在家中,不过即使早有准备,这座城市每年还是会因为台风肆虐有所损失,大家都习惯了。 台风中危害仅次于风的是浪,那些飓风掀起的巨浪可以达到十几层楼高。时来新在海边被风吹得几乎要站不稳,他亲眼看到一个码头的防波堤被巨浪拍碎,变成一堆碎石。 独自一人站在沙滩上的时来新,直观感受到大自然的可畏。 泡影丝毫没有被这恐怖的天灾景象影响,它一如既往地稳定,在云层深处飞行,凭着对雷暴之源的感应调整前进方向。 风暴的中心离岸还有一段距离,泡影这次飞得相当远,在风云际会的核心处,终于再次见到了一汪雷浆,泡影投入其中进入休眠状态。 这场风暴的持续时间很长,时来新在风雨交加的岸边呆了有两个小时,台风才从瑙越过境,将这座城市蹂躏了一遍,他看看自己身上也是狼狈不堪。 这是和泡影断掉联系最长的一次,心一直揪在半空,直到再度和泡影连上他才长出一口气。 泡影飞回来,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泡影现出真身,时来新仔细检视过,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但泡影有变化的感觉却依然存在。 再细看一遍,仍是没有收获,于是他干脆让泡影再次起飞,一直往远方飞去,到了三十公里左右的极限位置,他突然发现泡影这回不同在哪里了,在这个位置上他居然没有产生控制吃力的反应,说明他对泡影的控制距离增长了。 时来新有意要试一试新的极限距离,控制着泡影继续往前飞,这次一直飞到六十公里左右,才出现控制吃力的状况,他很兴奋,泡影的控制距离足足增加了一倍。 开心了一阵后,他先回家换套干爽衣服,然后到武馆继续训练。 时来新和陪练打了两场,接着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沙包,在休息时突然发现不对劲。 泡影一直呆在武馆上空,时来新在训练的间隙时偶尔会在脑海里切换一下它的视角。这回他打完沙包后,往泡影那边习惯性地看一眼,却被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本地人,黝黑的皮肤,身形干瘦,穿一件圆领灰T恤,脚上穿一双白球鞋。上一回在泡影的视野里,时来新已经看到过他一次,这回再看见他,他出现在武馆的另一边,看他活动的轨迹,似乎是在围绕着武馆在转圈。 武馆这一片多是一些小工厂,没有什么消费的场所,更没有游览歇脚的地方,这个人以武馆为中心游弋,像是在观察监视着武馆。 时来新便一直盯着他。 这人围绕着武馆转着圈,手里一直拿着手机,说不定在拍视频。 时来新歇息一会儿后,跟察阔青打声招呼,换身衣服带上一顶帽子,就走出武馆,来到武馆门口时,他故意在门口稍作停留,还把帽檐拉低下来,遮住半张脸。从泡影的视角里看到那形迹可疑的人躲在很远的地方举起手机偷拍自己。 时来新上车,那人连车子也拍下来,然后跑向街道的另一边,原来拐角处停着一辆车,从武馆的角度是看不到的。 那人开门上车,殊不知泡影已经跟到了他的头顶。车上驾驶座原来还坐着一个人,看面貌是个西方人,那人匆忙上车,用艾语说:“快开车!”然后用力阖上门,眼见车子马上发动起来。 时来新正驾驶着车子,猛然踩下刹车,车子就这样停在路中央,“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时来新把刚才发生的回想一遍,那人上车说了一句话,“快开车”,接着是“砰”的关门声。 “是声音!!” 泡影可以听到声音了。是的,千真万确,居然就发生了,虽然那声音不大,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原来泡影的变化在这里!时来新兴奋地想到。 应当是接连两次吸收了雷浆造成的,原来总想不明白泡影的变化是在哪里,现在不光是控制距离增加了,泡影还恢复了听觉。 时来新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心地一拍方向盘,先将车子启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后视镜里已经可以看到那辆跟踪的车子,时来新决定把他们应付完再说。 第309章 搜索 时来新带着后面的“尾巴”在市区的街巷中穿梭,有心算无心,还有着泡影在天上协助,不一会儿,就把后面跟踪的车子甩掉了。 那两人突然失去了时来新的踪迹,好一阵气恼,无奈只得掉转车头。待得这车子开走,时来新立刻进行反跟踪。 这辆车子大约走了小半个城区,在一家坐落于主干道边上的三星级酒店前停车,酒店名叫“五月花”。两人进入酒店,进电梯上五楼,泡影不方便跟进电梯,围绕着五楼的窗户转一圈,便找到了两人所进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一位长着西方面孔的人,个子很高,他大概是在这里等待两人到来。瞧几人交谈的态度,这位高个子西方人应该是两人的上级。 他说话时面容严肃,似乎对两人有些不满。两人频频解释,耸肩膀摊手缩脖子,一副无奈的样子。 后来又演变成高个子讲话,两人专心聆听的状态。三人讲完话,高个子离座走出房间,留下两人在房间里。 此时时来新的车子也到了“五月花”酒店楼下,亲眼看见那高个子西方人走出酒店,上了那辆跟踪过时来新的车子,发动汽车离开了酒店,时来新立刻决定跟上去。 车子是在往市中心方向开,在离赌场酒店区不远的地方高个子西方人停好车子,进了一家高级酒店式公寓。时来新依旧没让泡影跟进里面,在建筑外面找寻,在十六楼的一扇窗户里,时来新发现了那高个子西方人。 这是间面积不大但布置得颇为精致的公寓房间,房间的床上还睡着一个女人,黑色长发露在被子外面。 高个子西方人好像来了兴致,脱得只剩下短裤爬上床去,才一会儿功夫就逗弄得女人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时来新对观看这场嬉戏没有多少兴趣,看看天色已不早,便发动汽车回驻地,泡影暂时留在这里。 回到驻地家中,瑞芬还在厨房做饭,要过会儿才开饭,时来新坐在客厅里琢磨开了。 这拨人监视武馆跟踪自己,目的绝非善意,他们很可能就是“多里格斗派”后面的那只黑手。自从把内鬼揪出来之后,对方一下子失去了消息来源,自己参赛并且晋级,等于把他们前面做的工作全部推翻,并且由于大家都有了警惕,再安插卧底显然不太可能了,只有派出他们自己的人来监视武馆。 对方一直隐藏的很好,如果自己不是有泡影这样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东西,还真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对方既然能够盯住武馆,那驻地这边呢?驻地并不是一个隐秘地方,很多人都知道这里跟昆北的关系。 像孙雷他们经常出入驻地,不就等于告诉有心人他们是昆北的人? 这样分析下来,这里的驻地已经不安全,看来是时候开辟新驻地了。 时来新有些担心地看向窗外,就在此刻,外面是不是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呢? 一想到这儿,时来新就浑身不自在,在战场上,被发现就意味着被摧毁,换上和平时期的背景,大家都似乎讲一点规则,摆在明面的东西大家互相不去动,但当斗争到一定程度呢? 特工们的世界是残酷的,时刻与杀戮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时来新不得不承认,昆北在杰捷西兰做得很不够。 吃过晚饭,时来新就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下来,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借口说要想事情。 实际上他的主意识正驾驭着泡影行动。 在驻地的数百米内都是低层的建筑,关于这些建筑里住的人,他们的情况,孙雷他们是有去掌握的,问题不大。如果要有视野比较好的地方,需要再往远处去。 时来新眺望四周,在一公里外有一些大型的建筑群,都是高层的住宅,如果在昆北驻地以外找一个监视点,那里是比较适合的。 看着高层建筑上面密密麻麻的窗户,时来新有点头大,那得花费多长时间?这纯是体力活,只有一个个窗户找过去,而且这活儿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干。 整晚上时来新就呆在书房里不出来,人坐在躺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质上在专心控制着泡影,在那些高楼矗立的地方逐个窗户探寻,试图从薄薄的玻璃后面找出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接着下来的几天时来新很忙,武馆不安全不能再去训练,要另外安排一个地方,同时反监视武馆外面对手的眼线,主要的精力还是花在那个高个子的西方人身上。 那位高个子出门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寓里和他的女人胡天胡地,不知他为何如此饥渴。 到了晚间时来新即使躺在床上,还要继续搜寻那些窗户。 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自然对他的训练造成些影响,注意力总难集中在一件事上,察阔青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着急,还找时来新谈过一次。 时来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兼顾到,便让温建林负责对武馆外的眼线进行反跟踪,那高个子西方人则还是主要由自己跟进。 在时来新的监视下,高个子又和武馆外面的两人见过一面,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单线联系的上下级关系。 温建林去查过两人的底细,发现两人是用的假身份住酒店。高个子的名字叫杰夫-多诺文,国籍是艾瑞肯,但估计也是个假身份。 和杰夫一起住的女人,是杰捷西兰人,时来新也调查了她,她是瑙越某个夜总会的舞女,不知道如何与杰夫勾搭上,看上去两人间应该是雇佣关系,女人几乎不离开公寓,也许是杰夫的需求太强烈所致。 晚上在驻地外的搜寻工作是个苦差事,而且有相当大的偶然性,因此好几个晚上过去,都没有任何进展。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时来新正想收工的时候,在面前的高层住宅楼上,有个窗户出现一个红点,那应该是电子监视仪器的显示灯,即使只有极微小的一个点,在黑乎乎的环境里相当显眼。 时来新连忙让泡影飞过去,凑近后发现这扇窗户落下了厚厚的窗帘,在窗帘的缝隙里伸出来一个可调焦镜头,那个红色小点就是这个镜头的显示灯。 里面的人很小心,窗帘只拉开了一点点,房子里也没有开灯,从窗帘掀开的那个缝隙看进去,只看到一点点人的影子,没办法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第310章 突变 参考镜头面向的位置,这里很可能就是一处监视地点。 在这个位置看过来,居高临下,基本上可以把驻地的建筑都收在眼底。 时来新记下这个窗户的位置,打算待到天明,再来探究窗户里面的情形。 他再三考虑过,还是决定把这事交给孙雷。他本有些担心没法交代这个情报的来源,后来一想,每位特工都有自己的秘密,对情报的来源保密也很正常,他身为特工小头目更有权力这么干,完全可以推给那子虚乌有的线人。 保障驻地的安全是急所,时来新不能耽搁,第二天他就把这个情报交给了孙雷。 孙雷的动作很快,隔天就查到了,来告诉时来新:“他们是纳西亚安全局的人。” “怎么会是他们?”这很出乎时来新的意料,有怀疑过他们来自艾瑞肯军情局,甚至可能是南昊联邦的人,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其实我们是老对手了,互斗了多年,我们在瑙越的驻地他们当然很关心。”这个对手孙雷很熟悉,明面上是一个国家阵营,实际上互相提防,互相拆台的事情没少干,如果昆北方面出点什么漏子,纳西亚安全局的人将会很高兴。“我查了他们租这房子的时间,也就是这两月的事情。” “难不成他们听到些什么风声?” “最近我们的动静比较大,也许惊动到他们了。”孙雷在其他地方也陆续收到一些消息,昆北在浩特列岛的行动,分分钟牵动不少人。“其实有利益在杰捷西兰,有动机和能力搅乱局面的势力只有三个,艾瑞肯军情局、南昊联邦调查局、纳西亚安全局,都是我们的老对头。” “驻地外面这个点要拔掉吗?” “暂时先不动他们。” “我建议立刻着手建立秘密驻地。” “我附议。” 意见一致后,两人立即去找林播文,把纳西亚安全局在附近设立监视点的事情前后交代一遍,而且不排除还有其他间谍机构已经盯上了驻地。 林播文听完两人的汇报后感觉头疼不已。建立新的秘密驻地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牵涉到新的财政预算,去哪里去弄这笔钱? 把操心钱的事情甩给林播文,两人马上开始寻找新驻地的地点。 建设新的秘密驻地,其实是把情报部门从昆北驻杰捷西兰联络处独立出来的一个步骤,随着大战略的改变,情报部门的确不再适合原来的安排,未知的风险太大,做起事来也不方便。 孙雷对瑙越比较熟悉,选点这种事儿就由他来主抓。 过不了两天,杰夫这边也有了动静,他难得地走出了他的公寓,这次却不是去见他的手下。他步行来到一家豪华的赌场酒店,没有进赌场,而是来到酒店里一家安静的餐厅,在餐厅里坐下,随意地点了一杯饮料喝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泡影监视中。 没过多久,一位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走进餐厅。他穿着很严谨,西服还打着领带,胡子修剪得很整齐,掺杂着黑白两色,形貌威严,自有一番气度。 两人隔得老远打了声招呼,握过手后,中年人在杰夫面前坐下,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杰夫交给中年人一个信封,中年人看都不看就塞进口袋里。两人交谈的过程大约半小时,期间中年人似乎很赶时间,几次看手上的腕表,后来中年人率先站起来,跟杰夫握手结束了这次会面。 中年人先离开了餐厅,杰夫可能还要再坐一会儿,留在座位里没动。 时来新决定先盯中年人。 中年人走出酒店,然后继续步行朝着格斗馆走去,这里离格斗馆只有数百米的距离。 进入格斗馆的大门,中年人没有进比赛场馆,而是绕着圆形的建筑外墙走了半个圈,走入办公区的大门,大门上方贴着有字“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 这人莫不是组委会的人? 泡影没有继续跟进,时来新此时还在训练,他连忙说声“休息”,然后拿起手机,进入“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的网站,在主要成员一页里,果然看到了那位中年人的照片,职务是常务副会长,名叫沙鲁。 他也许就是那只隐藏的大BOSS。 身为常务副会长,肯定有能力操控赛程,有针对性地安排选手去打魏虎山和费玉,这就说得通了,“多里格斗派”负责输送选手,沙鲁会长负责扫清障碍,要打击像吉盛堂这样的小会员单位,只在指掌之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在验证时来新的猜测,吉盛堂在一个小时之后,突然接到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的电话,选手云中龙因赛程安排被换了一个组,与一名选手对调了位置,他的比赛时间和对手有变。上场时间提前到本周五晚上,他的对手换成了巨人尤卡里。 周五晚上是个好时段,投注额比平常要高得多,通常安排的是被广泛关注的选手,巨人尤卡里就是这样一位选手,他在观众当中很受欢迎。 对手的效率很高,两人才见面接头,相应的赛程安排马上就出炉,打算让云中龙做尤卡里晋级的踏脚石,一举两得。 也许是对方迟迟不能取得吉盛堂武馆的有效情报,无法做更有针对性的安排,干脆用实力来碾压。 对于对手是尤卡里,时来新自己也没法做出一个太乐观的预测。 吉盛堂一直被针对,但自从时来新上场之后,情况就有所改观,这也许是对手也不敢搞得太过分。谁料组委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对手真的手眼通天了。 察阔青背着时来新苦恼地仰天长叹,感叹吉盛堂真是时运不济。 时来新亲眼看过巨人尤卡里的比赛,当时他并没有太费劲就把魏虎山击败,这是一个难缠到极点的对手,该怎么对付,时来新开始苦思冥想。 再怎么准备可能都是徒劳,三天后就要比赛了。 察阔青和时来新有过猜测,这位巨人本就是本赛季格斗之王的热门人选。吉盛堂的目标并不算高远,只求一个八强名额就差不多了,这个希望却被提前到来的强大对手扼杀。 飞利叔得到这个消息后,脸色也是非常难看,马上动用自己的关系来进行斡旋,拒绝接受这么一个不合理的突然安排。 他的那些关系委婉地回复他,更改赛程的决定来自于组委会最高层,除非直接找到并说服他们,否则其他人都会是爱莫能助的结果。 第311章 巨人 时来新对上巨人尤卡里已成定局。 吉盛堂武馆刚有些盼头,顷刻又被打回原形。察阔青本来在训练工作上很有动力,现在又开始患得患失,无法专注得起来。 时来新虽然心里没有底,但又不至于像旁人一样悲观,巨人虽然很有力量,他坚信没有人能够从力量上压过自己,同时自己的灵活性远高过尤卡里,胜机犹存,胜负当在五五开。他甚至想在自己身上押注,因为赔率相当诱人,现阶段是一赔七。 因此他是吉盛堂一圈人里唯一还笑得出来的人。孙雷看着他笑谈赔率的样子,佩服他有颗大心脏,心想:“这小子是境界高呢,还是没心没肺。” 冯开诺收到消息,也打电话来给他鼓劲,不过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有些担忧瑙越的现状。 随着几大间谍组织都把手伸进杰捷西兰,这里的斗争将呈白热化,对抗有可能会升级,一些外交上的潜规则将不被遵守,所有的斗争最后都会是这个样子。昆北在杰捷西兰的人员,不论是不是身在情报部门,都将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危险。 他再三叮嘱时来新,注意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到最后没头没脑还加了一句,“说不定你又会搞出什么大阵仗来。” “什么意思嘛,我很低调的好不好。”时来新被冯开诺的结束语刺激了一下。 时来新对自己的信心来源于他的训练,在得到八极拳的独门心法之前,他空有一身的力量,只能发挥出一部分,刚上擂台时,无法将力量发挥出来,就算是面对实力较弱的依波,有压倒性的力量却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八极拳心法的核心其实就是力量运用的技巧,十分的力量使出十二分来。 巨人尤卡里也许像一块试金石,测试一下时来新的成色。 几天时间在训练中匆匆而过,这天傍晚,时来新再度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往脸上粘贴那张虎头面具,粗大的手指干起这活儿来,居然还相当灵巧,直到本来面目完全掩盖在面具之下,云中龙再度上线。 然后他赤着上半身,只穿着比赛用的短裤,裹上那件比赛专用外袍,袍子的后背部位绣着吉盛堂武馆的名字。再让助手帮忙检查,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走出房间,登上专车,驱车直往格斗馆。 到达格斗馆,车子停在比赛选手专用的小停车场,这里有直通往后台的通道,门口有组委会的官员,验证过证件后放行。 刚进入后台,时来新一行人,就听到了外面观众席闹哄哄的声音,比集市还要吵闹几分,看来今晚又是一个爆满。 察阔青看看手里的计时器,说一声“开始”,时来新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养神,两名助手往往他全身涂抹上润滑剂,同时检查他身上每一块肌肉,如果有过于紧绷的地方就做几个放松动作。 十五分钟后,时来新站起来穿上护裆,然后继续穿着外袍开始做热身运动,把身上的筋腱拉过一遍,接着由察阔青做陪练,配合他做空击和快速移动。约摸过了十分钟,察阔青喊“停”,点点头,亲手把牙套塞入他的嘴里。 这时工作人员已经来催促上场,时来新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向上场的通道。 时来新迈出安全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连空气都似乎是热烫的,刺激得他皮肤上冒起鸡皮疙瘩,肾上腺素加速分泌,体内的血液奔腾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走上真正的比赛拳台。 察阔青连忙在后面低声提醒,“冷静,不要过于兴奋。” 时来新听从提醒,尽量使那颗躁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首层的格斗场中央只有一个拳台,观众席围绕在四周,此刻到处都人头涌动,坐了足有数千名的观众,即使比赛还没有开始,不少人已经兴奋地在大喊大叫。 对手巨人尤卡里已经站在拳台上,双手垂下正往这边看来,站姿气势很足,盯上时来新后,眼睛就没有移开过。 时来新跨上拳台,身前身后的观众爆发出比先前高一倍的声浪,吵得他双耳嗡嗡作响,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意识抽离出来,如在旁观一场梦。 他马上察觉自己注意力在发散,这种状态很不好,连忙咬咬牙,使自己清醒过来,“哗哗哗”,观众的声浪再度涌进听觉,他回过神来。 巨人尤卡里依然紧盯着他,居高临下,煞气满布脸庞,时来新毫不示弱,同样回怼,裁判在一旁重申赛前事项,两人都一直保持这个姿态没有变过。 “铛”,钟声响过,两人同时竖起拳架子,尤卡里嘴里还嚷嚷了一句话,时来新没听懂,就没有理会他。其实尤卡里说的是:“来吧,藏头缩卵的家伙。”想激怒时来新,但对手没听懂,这一番是白做作了。 时来新很注意保持距离,远远离开巨人的攻击范围,尤卡里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看上去有点怂,观众席的闹声再度吵起来。 尤卡里试探着出拳,结果发现对手躲得太远够不着,只有继续往前逼,他的超级大长腿往前一步,却不料在这一刻时来新出脚了,这一脚蹬在了尤卡里的小腿上,巨人感到一疼连忙缩脚,疼痛了一阵才过去,时来新这一脚力度不弱。 察阔青看着觉得眼熟,这不是费玉的拿手好戏吗? 时来新向费玉学了一手。 尤卡里吃点小亏,气得哇哇叫,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向时来新,时来新却再度退让,让他的拳头落空。在行动进退之间的速度,时来新是胜过尤卡里的,刚才几个照面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时来新依靠自己的速度,接连躲过尤卡里的重拳,让对手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尤卡里再度前出,手上一个假动作,却是出了腿,要知道腿可比手的攻击距离要远得多,这时大家才想起,尤卡里这巨人是有腿攻的,已经有不止一个对手吃过他的亏,包括魏虎山。 时来新的比赛经验比对手逊得多,吃了对手的假动作,以为又是重拳,不料来的是一条虎虎生风的大长腿,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踢向他的头部。 时来新这段时间的特训还是有成果的,在出其不意之下,他仍可以抬手护住头部,“砰”,前臂硬碰硬挨了一下,一股巨力涌过来,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强劲的攻击,就以他的力量,在仓促之间也被震退了半步,手臂又痛又麻。 尤卡里见一招打实,后面源源不断的腿攻来了。他的脚法不花俏,抬腿也不高,这是相对而言的,他的身高优势使他稍稍踢高一点就是对手的头部,特点是快和力量足。 第312章 反转 “砰砰砰砰”,时来新双臂上挡住了尤卡里七八记的腿攻,每一记都份量十足,被迫稍稍后退来进行卸力。他渐挡渐退,不知不觉间背后快到了围栏绳。 见对手退无可退,尤卡里换上了重拳,将长臂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拳头像雨点一样撒向时来新。 这是一轮实打实的攻防,就连坐在远处观众席上的人都可以听到一连串拳头撞击到一起的脆响。 不光主守的时来新压力山大,尤卡里也觉得双手发软,对手的超强防守愣是让他打不进去。这是他在擂台上首次遇到一位对手,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时来新似乎处境艰难。他有意识地全力防守,不去躲闪对手的攻击,想借此伸量一下自己的防守硬度,结果几乎要顶不住,尤卡里的攻势如排山倒海。这位巨人已经将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在一起。 一方放手肆意攻击,一方咬紧牙关苦守,看上去战况炽烈,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声浪像海啸一般。 时来新守得很苦,尤卡里的攻击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永无止歇,从开始到现在,这超强攻击的力度没有减过半分。 其实到这时候尤卡里也在咬牙坚持中,他不愿意看到自己赖以自豪的攻击力在这时候无功而返。 由此产生出一个难得一见的场景,台上两名选手一攻一守,保持着极高频率的攻防动作,过百息没有停顿,也没有减弱,体现双方惊人的持久能力。 但凡竞技比赛,都关乎技术、体力、意志三项基本面,瞬息间决出胜负者,靠的是技术,持续较量战局胶着者,就要看谁的体力好,巅峰决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这就是考验意志的时候。 尤卡里与时来新的这一番对抗,似乎也到了考验两人意志的时候。 一百息、一百五十息……,时间在格斗场上忽然变慢了,观众的声音不断降低,直到大家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去观看两人的较量,场下难得地出现安静的场面,连两位选手粗重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实际上两人战斗打到这种局面,天平在向着时来新这边倾斜。因为他是超常人类,早已不在普通人的范畴,其中也包括他的持久力——在他觉得尚能坚持的时候,对手尤卡里已经在力竭的边沿。 况且续航能力一般都是身材高大者比较弱的一项,这是普遍而言,尤卡里算是天赋异禀了,有高大的身材却不影响移动的速度。 战斗到某一刻,时来新感觉到手上压力稍稍一轻,对手的巨锤威力顿减,反击的时候到了。时来新姿势一变,不再是藏头缩颈的防守姿态,此刻抬起头来,挥出了这场比赛的第一拳。 观众一片哗然,特别是把注码压到尤卡里身上的人。 尤卡里余势未消,迎头遇上了对手的反击,拳头对上拳头,啪啪啪,几记连响,他发现自己的拳路被封锁,双拳遇到强有力的冲击,竟然被荡开。 时来新提步急进,切入对手内线,将尤卡里巨人般的身躯拉进自己的攻击范围。 尤卡里实在是长得高,时来新不想费劲仰攻,把攻击区域笼罩在对手的胸腹之间。 此时尤卡里也极需回气,立刻顺势转攻为守,不过变招稍微晚了一点,膻中位置被击中一记,顿时使得尤卡里有想闭过气去的感觉,对手的力量好猛! 尤卡里居然被击中了! “轰”,观众再度被刺激,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巨人被重拳击中,尤卡里有可能会输,这是他们第一次闪过这种念头。 场上攻守易势,尤卡里变作防守的一方,观众们好像才发现,原来那云中龙也很高大。 其实这是种错觉,因为巨人在尽量缩小受打击面积,把身体往拳头后面躲,对比起来便觉得云中龙长了。 这一轮打击下来,时来新已经击出不下数十记重拳,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毫无停顿攻击滔滔不绝而来。 场面彻底反转,依然是一攻一守,两人角色对调。 尤卡里发现对手的力量居然不在自己之下,似乎还要更强一些。他那几乎超过寻常人一倍的双臂,防守起来很给力,但此刻已经伤痕累累,在对手的暴力打击下差点要失去知觉。本想回过气后立即反攻,接着却一直处于压力下无法摆脱出来。 观众们已经失声良久,巨人尤卡里是大家看好的选手之一,在座的人里头绝大多数是他的支持者,他被外界认为是本赛季格斗之王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而这位名不经传的选手云中龙,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却把巨人打得无还手之力,这怎么可以?于是场下的观众开始给尤卡里打气。 “尤卡里”,“尤卡里”……许多人疯了一般叫着巨人的名字,希望他能振作雄起。 尤卡里似乎受到了鼓舞,奋力顶住压力,突然踢出了一记鞭腿,但由于分了心,上边的防守便出现一丝松动,时来新的重拳马上趁虚而入,击中巨人的下巴,疼得尤卡里眼冒金星,但还是坚持着把鞭腿送了出去。 时来新看这脚角度刁钻,往侧后让开,尤卡里趁着这个机会退后两步,脱离出时来新的攻击范围。 两人隔着老远重新对峙,观众席的声音快要掀翻屋顶。 “这是一位强大的对手,”尤卡里心内戒惧。从他采用的拳架就可以看出他的谨慎小心,再也见不到在面对其他选手时的嚣张。 时来新对自己还算满意,平时训练的东西进入实战后会大打折扣,现在大概拿出来了五成。 时来新慢慢靠近尤卡里,然后急速向侧面一个滑步,让开对手的正面,然后马上挥拳而出,尤卡里连忙调整自己的姿势,重新面向时来新,见到他挥拳立刻抬臂格挡,不料时来新这一下是假动作,为的是下半身出脚,踏向对手的小腿,和刚开场那一脚一模一样,目标也是同一条小腿同一位置,但力量要大得多。 尤卡里再度吃亏,脚上传来剧痛,好一阵都不消退,小腿负伤了,伤得不重,但对他的移动产生了影响。 他现在让时来新有所忌惮的,实际上是他的腿攻,势猛力沉,攻击距离远,但腿脚的不灵便,马上使他的威胁大打折扣。 第313章 黑幕 对手受伤,时来新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马上发动新一轮猛攻。 他调整了主要的攻击位置,上移到对手的头颈附近。尤卡里的身体非常强横,抗打击能力特别强,他对其胸腹部的打击很轻易就被接下来,带给对手的损伤不大。只有找出弱点,攻击才能见到效果。时来新猜,巨人的弱点很可能就是在头部和脖子位置,于是继续用重拳往这些位置招呼。 果然,试探攻击之下,尤卡里对这些位置守护特别严密,只有真正的弱点才会有这般森严守护,他的估计应该正确。 时来新的攻击手段并不多,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一双重拳,至于腿法、膝、肘等等,还没有时间去练。 现在他只有一根筋地抡起拳头狠打,一拳不行就十拳,十拳不行就百拳,拳头雨点一般砸向尤卡里。 尤卡里现在很憋屈,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原本在力量一项上,他自信没有人可以和自己抗衡,他经常利用这个优势去虐对手,但此刻情况变了,对手的力量比自己强,遇到这种克制,他慌了手脚,他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想质问对手,你的力量从哪里来的,这不科学。 时来新正是凭借力量压制着巨人尤卡里,在对手最强大之处击败对手。他在这段时间的训练里,最大的收获,就是要把自己最大的力量全部打出来,不光这样,还要通过调节肢体和技巧的运用打出增幅来。 增幅,他尚难以做到,尤其在实战里,打出增幅的概率很小,但把全身力量使出来,还是能做到个七七八八。 巨人尤卡里就是他最好的试金石、磨刀石。他不记得出过多少拳,两百拳?三百拳? 尤卡里的双臂本就伤痕累累,此刻再经受一轮摧残,基本上没有完好的地方,不是肿起就是淤黑色,有几处表皮破了在流血。他几乎感觉不到双臂是自己的了。 台下的观众又进入了失声期,看着这个明显矮小的人类狂虐面前的巨人,不知道要给出什么反应,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一轮超长攻击似乎要打到天荒地老。 时来新进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浑身充满力量,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拳拳轰到对手的防守上,反弹回来的力度居然让他觉得很爽,手感很不错,越打越有。比较起来,打掉对方的防守似乎是次要的了。 人力有时而尽,巨人也是人,一轮犹如金刚狂锤的攻击后,尤卡里终于力竭,双臂架起来的铜墙铁壁被打散,时来新的重拳长驱直进,下巴中拳尤卡里眼冒金星,脸颊中拳他大脑被震荡,面门和鼻梁中拳使他失去知觉,解决战斗的还是时来新的打脸拳。 时来新正打得性起,忽然眼前失去了对手,才想起来,原来对手不行了。一条白毛巾从台下扔下来,掉落到时来新的脚边。 看着巨人倒下,台下一片沉默,今晚人们当中也许没有赢家。又过了一会儿,才“轰”的一声,观众回过神来,不知谁喊了一句“有黑幕”,大家低头一想,对呀,巨人会输?输给这么普通的一个蒙面人,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作弊!于是更多的人振臂高呼“黑幕!” “黑幕”、“黑幕”、“黑幕”……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齐声高喊,都喊出节奏来了。 时来新站在台上有些尴尬,获得胜利后并没有享受到欢呼,反倒是这许多反对的声音。 “选手云中龙,胜。”裁判并没有理会观众的情绪。 但观众并不买账,不满的声音响成一片,有情绪过于激动的观众把手里的水瓶等杂物扔到台上,人们发现了泄愤的渠道,都有样学样,手里拿着的东西只要是能扔的,都噼里啪啦往台上扔,顿时雨点一样的杂物砸向时来新。 时来新狼狈不堪,双手抱头连忙往台下逃,期间身上不知中了多少件杂物,当中连玻璃瓶都有,砸得他生疼,更别提那些黏黏糊糊、像食物又像口水的东西,挂得满身都是。观众们不管,就是使劲扔,连还躺在台上的尤卡里都被殃及。 时来新在台下寻到察阔青、温建林他们,大家啥话都不说,先开跑再做打算,再留下来,那些暴怒的观众怕不要把人给撕了。 几分钟后,时来新一行人回到后台,喘息未定,组织方传来消息,说鉴于此刻情况特殊,胜者的嘉奖仪式取消,吉盛堂武馆相关人员先走特殊通道离开。 回到武馆,孙雷和飞利叔已经等在门外。他们此前收到了消息,赢下尤卡里本来应该高兴,但多了后面这一出,好心情变得不踏实起来,是福是祸都还不知道,见到时来新他们狼狈地凯旋归来,心情极度复杂。 几人又在一起开了个会,得出了一个共识,今晚的事情及其影响还没完,肯定会成为对手攻击的焦点,时来新战胜尤卡里的赛果还有被翻盘的可能。 虽然在历史上,瑙越格斗大赛从未有过赛果被推翻的先例,但纪录就是用来打破的,说不准这次就会开一次先河,只要对手有足够的能量,他们就一定会努力造成另一种局面。 会还没有开完,吉盛堂的一些关系和人脉就已经传来消息,今晚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连夜召开会议,现在正在闭门会议当中,没有收到有关会议进程的消息,但会议议题是确定的,就是紧急商讨今晚云中龙与尤卡里一战,被外界指责为有黑幕、赛果被操纵的问题。 还据一些知情人透露,会议争论非常激烈,外面的人能够听到会议室里的争吵声。 几人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就这样一夜过去,大家都没有离开,组委会那边的会议仍然没有结束。 到得第二日早上,媒体新闻的消息就先出来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消息都是关于昨晚那场比赛的内容。 “黑幕,蒙面参赛者后面存在的黑幕”。 “一场丑陋的比赛”。 “云中龙VS尤卡里,谁才是那个操纵赛果的人”。 “历史上首次,格斗大赛的公正性受到质疑”。 …… 有些消息的题目触目惊心,大部分媒体都抱有怀疑的态度,这个舆论风向可不是太好。 几人吩咐手下把能买的报纸都买过来,粗略地进行了一些统计,得出的结论是不容乐观,这些消息背后,大家都看到了对手在操弄的痕迹。 让大家还有些希望的就是,组委会的闭门会议未出结果,说明了还有不少反对力量的存在。 临近中午的时候,又有最新消息传来,由于组委会闭门会议没有得出统一的结果,现在马上召开会员单位扩大会议,凡是固定会员单位都需要派出负责人参加。 看来组委会的分歧已经大到需要所有会员投票决定结果的地步。 第314章 决议 收到组委会要开固定会员扩大会议的消息之后,时来新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站起来,对孙雷说:“林播文主任给的那份名单,要快,不然要赶不上了。” 昆北驻杰捷西兰机构的负责人林播文曾经跟他们提过,他多年经营下来,发展过一批关系过硬的人脉网络,交给他们一份名单,希望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得上忙。 两人当即赶回驻地找林播文,时间不多了,需要在扩大会议出结果之前,通过这些关系尽可能去影响投票人的态度。 林播文在得知他们所面临的困境后,也没有耽搁时间,马上逐一给那份名单上的人打电话,那些人中有不少代表着杰捷西兰的名门望族,多多少少会牵连到瑙越格斗大赛的会员单位,并对这些势力的选择发挥出不可低估的影响。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林播文也是一脸的疲倦。打探消息的人回报,扩大会议即将进入投票环节。 大家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都在焦灼地等待着最新的消息。 同一时刻,沙鲁坐在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的大会议室里,心情同样焦灼。 会议由沙鲁这位常务副会长主持。从闭门小会开始,他就一直态度鲜明,云中龙和尤卡里比赛的赛果必须推翻,向外界展示格斗大赛的公正性,不让这次的事件在大赛脸上抹黑。 他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组委会的执行委员有八位,沙鲁可以影响到其中的三位,持反对意见的有四位,双方的席位刚好持平,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种分歧其实也是对他这位常务副会长权威的一种挑战,让外界看到了他的掌控力出现问题,必定后患无穷。 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不该听从那位杰夫的摆布,不该在这个问题上揪住不放。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开启了这场纷争,就必须走下去,直到获胜,况且杰夫开出来的条件是他拒绝不了的。就算可以让他重新选择,他也一定会选择跟魔鬼做交易的。 他做不到在组委会只手遮天,说服不了反对者的后果,就要请出那位隐藏在幕后,不插手具体事务的真正会长出面了。 会长卡朋是位老牌的杰捷西兰国会议员,德高望重,充任这个相当于荣誉性质的会长职位再合适不过,但并不说明他甘心只限于此,他也许也一直在等待这种机会。因为大赛组委会代表着巨大的利益,他只是被管理章程所限制而已。 果然,卡朋出现在会议上之后,他并没有采纳任何一方的意见,而是使用了他几乎是唯一的权力,发出了召开会员扩大会议的动议。 另一边的杰夫也不含糊,通过外界的新闻媒体造势,早就把民众们注意力吸引过来,给组委会造成巨大的压力。 沙鲁的战场从闭门小会转移到有二十二家初始会员参与的扩大会议。 扩大会议的前半部分只是走过场,由会员单位负责人各自谈一些看法,最终要靠投票环节得出最后的决议。 凭心而论,如果没有杰夫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介入,他沙鲁是疯了才会提出推翻赛果的建议,只不过是一帮输了钱的赌徒在闹事而已,不管他们又能如何。 他相信那些在会议上表示同意推翻赛果的会员单位,也不是脑子坏掉了,只是受到那个庞大势力的关照而已,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谁也不希望和他们对着干。 沙鲁也没有兴致去了解,杰夫及他代表的势力为什么要针对那位叫云中龙的选手,还有他背后的吉盛堂。从初赛开始,他就多次安排了针对性的赛程,使吉盛堂颗粒无收。 不过那杰夫似乎是没完了,还要对付云中龙,沙鲁都烦了他们,硬着头皮再安排一次,结果就出事了。 二十二个会员代表在会议上闹闹嚷嚷了半天,也到了需要决议的时刻。就在投票开始之前,有位和沙鲁关系比较好的会员代表暗示,就在刚才有个颇有影响力的势力加入了游说行列,有很多位代表接到他们的电话,看来能量不小,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说动。 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沙鲁紧张地看着投票过程,会员单位代表进行举手表决,组委会连忙进行统计,共有三十位投票人,赞同推翻赛果的有十二票,反对推翻赛果的有十四票,四票弃权。 沙鲁脑袋嗡的一声,脸色无比苍白,但还要硬挺着宣布结果。 “会议最后决议,选手云中龙和选手尤卡里两人比赛结果有效。” 会长卡朋这个时候笑了,笑得很开心,让沙鲁看到里面明显的嘲弄意味。 “我宣布,会议到此结束。” …… 时来新几人在经受十多个小时的煎熬以后,终于迎来了理想的投票结果,大家扶额称兴。 “差距太微小了,这回有些侥幸,看来那份名单上的人,还是很有办法的。”时来新来了个事后总结。 “即使是有一个弃权票改变立场,结果就立刻翻过来了。”孙雷感叹。 时来新后怕:“对手的实力太强大了,即使这么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动议都差点被通过。” 孙雷和飞利叔齐齐点头,只要组委会有点脑子都不敢推翻赛果,这种头开不得。就像足球比赛,有争议的比赛多了去了,裁判有问题的裁决也极多,但有谁见过国际足联推翻过结果? 时来新在比赛结束后就没有闲下来过,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 按照赛程,时来新战胜尤卡里成为擂主,然后,他将在两周后迎接下一位选手的挑战。挑战选手已经出来,一名叫做叫做柏劳的本土选手,估计练的是杰捷西兰传统斗技。 在对尤卡里一战中,时来新获益良多,那是一个好对手,能够在力量上和他抗衡的选手真是非常少见,他可以尽情地把力量发挥出来。 而相对应的是,尤卡里被时来新所克制。巨人体型的选手如果在力量一项上不能取得优势,那他的短板就会暴露无遗,他的短板就是他的移动速度,尤卡里在这一项上已经算弥补得很好,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在对阵普通选手时不会成为其弱点,不过在对上真正高手的时候,力量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速度上的差距将会拖累他的表现。尤卡里可以轻松击败魏虎山,但和程佩一类的高手放对就很难说。 第315章 据点 战胜尤卡里的最大意义,是时来新树立起信心,可以向真正的高手发起挑战。 尤卡里是夺冠的大热选手之一,若说他的技战术水平已经站在所有选手的前列,那倒是未必。只可以说尤卡里的身体天赋使他有实力去冲击参赛的一流高手。 因此时来新完全可以不惧怕任何一位高手。 另一方面,随着对八极拳独门心法的修习,时来新在身体潜力的开发方面有了很大的进展。过去光会用打脸拳的时期,只是依仗着强横的身体跟人家干架,现在依靠着心法的运用,辅以针对性的训练,已经能发挥出大一部分的能力。这才是时来新最满意的地方。 如果从技术、力量、速度三种维度对时来新进行分析,他的技术是最短板,力量是最强的一项,速度则是最需要训练的。以一位格斗家的标准来衡量他,他的差距还比较大,因为就以技术来说,需要年复一年的训练,才能够掌握,他那临时抱佛脚式的训练,是弥补不上技术短板的,因此他也不会在这一项上投入太多精力。 时来新最佳的选择,就是在自己的优势上着力,尽量发挥所长。 在挑战成功尘埃落定之后,时来新又恢复到过去的节奏,每日训练,稍闲下来就通过泡影来观察那位杰夫.多诺文。 温建林那边发现有新的情况。这段时间他都在对杰夫安排在武馆外的两颗钉子进行反追踪,他刚刚发现对方的人手增加了,都是杰捷西兰本地人,装扮成沿街叫卖的小商贩,蹲守在武馆的大门附近。 对方加大了侦察的力度,当然是与在格斗大赛的失利有关,他们会更加希望得到关于云中龙的情报,绝对不会放弃对吉盛堂武馆的渗透。 而吉盛堂方面有过出现内鬼的切肤之痛,对此事的防范非常严密,不要说陌生人,就连吉盛堂的自己人也得到严厉的命令,无关人等不得靠近武馆。同时云中龙这个神秘选手的真正身份被严密封锁,即使是在吉盛堂内部,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限几人。 而时来新的日常训练其实已经换到另一个地方。孙雷通过在杰捷西兰的关系,在城郊找到一处因倒闭而出让的玩具厂厂房,本来打算改建为昆北在杰捷西兰的秘密驻地,在改建好之前,正好先用来作为时来新的训练基地。 同时为了迷惑对手,飞利叔照旧安排一些人在武馆内进行日常的训练,只是严查武馆的人员出入,坚壁清野,搞得很神秘的样子。 如是者过了几天,杰夫.多诺文方面突然有新情况。 尤卡里被击败后的一段时间里,杰夫都没有离开过住处,整天在酒店公寓里不知干些什么,这天他却出门了。 他来到上回的那家酒店餐厅,约的还是沙鲁,见面的时间很短,两人密谈了一阵,又分头离开。然后他驱车往城外跑,跑得比较远,来到乡间的一个庄园。 这庄园很安静,看上去比较普通,面积不算大,种植着一些热带的经济作物,棕榈树、橡胶树等等,这一带类似的地方有不少,很难引起外界的注意。 泡影跟着杰夫进入庄园内部,种植园地上密层层的植株深处,有一幢乡间别墅。虽然自打进来后这里见不到半只人影,时来新还是分辨出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摄像头,从分布密度上看,安保系统相当严密。 杰夫在别墅前的空地上停好车,这时从别墅里走出来一个同样是西方面孔的人,身穿一套没有任何标记的工作服,朝着杰夫打招呼。 “嘿,杰夫,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些急事来找头儿。” “他在里面,你进去吧。” 别墅里出来这人腰间有些鼓鼓囊囊的,显然佩戴着武器。 杰夫走入别墅,时来新看到这幢房子的空间比较低矮,就没有让泡影随着进去,为保险起见,就在外面进行查探。 别墅是个三层的小楼,泡影逐个窗户看过去,几乎每扇窗户里面都可以看到有人在活动,这所安静的房子里居然匿藏着不少人,而且随处可见到他们的一些武器,手枪、步枪、手雷甚至有便携式单兵导弹,使这房子看上去更像是一所军营。 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时来新见到了杰夫。 杰夫的对面坐着一位壮硕的中年男子,亚麻色的头发,留着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有几分威严。 杰夫在这人面前表现出相当的恭敬,坐在凳子上背却没靠着,身体向前倾,保持着一副认真聆听的神态。 络腮胡子中年人话说起来指手划脚,看样子应该是杰夫的上级,说着说着给自己点燃一根雪茄,然后继续说了一通,杰夫似乎领会了什么连连点头。 期间络腮胡子从外面叫进来一个人,还提进来一个箱子,当着他的面交给杰夫,杰夫接过,也没有打开来查看,拎着箱子站起身,向着面前的上级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两分钟后,时来新就看到杰夫走出别墅的大门,手里依然还提着那个手提箱。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庄园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杰夫,身上都有一种军人的味道,刚才杰夫还向络腮胡子敬军礼了,这越发肯定了时来新心里的猜测。 这种军礼很眼熟,在艾瑞肯国出品的电影里,出现军人镜头时经常可以见到,基本可以落实了这些人的身份。换个角度想,除了艾瑞肯还有哪个国家敢明目张胆在别国的领土上,建立起一个武装据点? 出了别墅的杰夫开车从原路返回瑙越市区,时来新想要知道他去哪里,因此暂时放弃在这座庄园进一步侦察的打算,跟着杰夫的车子回到市区。 杰夫驾车一路驶去,没有回他租住的酒店公寓,而是到了中心商务区的一家壁球俱乐部。他依旧提着手提箱进俱乐部,在更衣室换过一套运动服出来,手里只拿着球拍,做了一会儿热身运动,还和边上几位来打球的人握手打招呼,好像很熟络的样子,然后进入他早已订好的一个场地开始单人练习。 泡影也在俱乐部里面监视着他。一个小时后,杰夫满头大汗,走出壁球场再度进入更衣室,等他洗过澡换了衣服出来,手里却没再提着那个手提箱。 等等,手提箱呢?怎么没有了! 时来新差点要泡影按回放键,可惜它没有。 这家伙来俱乐部就是要把手提箱交出去,交给谁了?时来新拼命回忆刚才杰夫所接触过的人,他好像是跟某个人握手来着,但当时时来新没细看,只当杰夫跟熟人打招呼,把这个重要的环节错过了。 第316章 嘘声 时来新甚至可以想象着还原出杰夫是怎么把手提箱交接出去的过程。 杰夫趁着跟那人握手的时候把更衣室的钥匙隐蔽地交到那人手里,他在球场挥拍打球时,那人到更衣室里用杰夫的钥匙打开衣柜,把手提箱取走。 这是一个很巧妙安全的交接,如果有人跟踪杰夫,目光自然就会被他吸引到球场上,另一方面更衣室里面肯定不会有摄像头,取走手提箱那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时来新这是再次栽倒在老特工的手上。 他有些惆怅地让泡影在壁球俱乐部绕行一周,然后继续跟上杰夫的车子,可这家伙直接回了住处,进门就再度上演激情戏码,时来新真想揪住他问一问,你还会点别的吗? 杰夫这边没有收获,时来新决定回种植园那边再看看。 眨眼间回到种植园,这次是要花点时间蹲守,彻底把园内的情况搞清楚。 时来新让泡影在那幢小三层楼飞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两个小时后,他大致掌握了这个据点的情况。 人员数量大概在三十人左右,武器包括有手枪、突击步枪、榴弹枪、单兵便携式导弹筒、一系列的冷兵器,另外还有小型军用级无人机、轮式小型作战机器人。 几乎要武装到牙齿,这些人应该就是艾瑞肯盛名不衰的特种兵部队了。 艾瑞肯光是在这个据点的实力,就已经完全碾压昆北在浩特列岛的全部力量,可见两者之间的差距,要实现统工部立下的目标,只能说任重而道远了。 现阶段来说,在杰捷西兰的各方面势力处于有限对抗的状态,都还在潜规则以内,一旦对抗升级,各方寻求以武力解决问题,昆北实在是没有胜算。 时来新此刻很想联系国内的冯开诺,询问他关于达卡哇岛方面的建设进度,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就会用上。如果那边的潜艇基地建立起来,作战人员到位,那么昆北在杰捷西兰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那个潜艇基地的航程可以覆盖到整个浩特列岛,保证作战人员的高机动状态。 其次,杰捷西兰这边的人手确实需要增加了。瑙越的骨干力量拢共只有四个人,时来新、温建林、孙雷和戴宇,这么点人要应付目前的局面,早就捉襟见肘,连监控杰夫一条线索都抽不出人手来,全赖有泡影这件神器撑住。 光自己着急是不够的,经过一番慎重考量,时来新把艾瑞肯种植园据点的情报先告诉了孙雷,情报来源方面他还是推给了那子虚乌有的线人。孙雷获悉后相当重视,产生了和时来新差不多的担忧,这段时间他也在为人手的事情而头痛。 接着两人一合计,交换过想法,决定由孙雷牵头给国内统工部上层提交报告,正式要求增加这边的人员数量。 报告打过后,时来新又回到那种埋头训练的模式,踏踏实实为不久后的格斗比赛做准备。 在这期间瑙越又遇上一次热带风暴,时来新继续驾驭泡影再度经历了雷浆的洗礼,完事后其它方面没有发现变化,只是泡影的听觉稍清晰了一些,估计再有一些机会接触雷浆,它的这项功能就可以恢复更快。 这天又到了周末,时来新VS柏劳的挑战赛如期举行。 时来新照例贴好面具,装扮好以后和温建林、察阔青一行来到格斗馆。 今晚又是一个爆满的状态。观众席早早就满座,多出来不少人挤在过道上观看。 这场比赛的受关注程度很高,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云中龙这位选手,他受到外界相当大的争议。 在上一场与巨人尤卡里的比赛中,他的胜出被广泛质疑,不少媒体宣称那是一场不光彩的胜利,比赛的背后有黑幕,赛果被一些人操纵。因此,许多人认为云中龙没有资格接受其他选手的挑战。 时来新在进入赛场时就听到现场一片喝倒彩的声音,“嘘”声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连温建林、察阔青几人都感觉到灰溜溜的。而时来新本人戴着面具,看不出下面的老脸有没有为之一红。 大赛组织方对这场比赛预先做足了准备,在观众进场时增加了安检环节,所有人不得携带金属制品和玻璃瓶之类的物品。 有记者采访过这场比赛的观众,他们中有一部分参与过上一场比赛的投注,不同程度有些经济损失,今天是来支持云中龙的对手柏劳的,期待把输掉的钱赢回来,换言之他们是来看云中龙怎么输的。 时来新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有尴尬、不忿、还有些委屈,看着台下喝倒彩疯狂摆手的观众,心道:老子怎么你们了,怕输钱转押我啊。 这时前来挑战的选手柏劳走上台来。他浑身黝黑身材匀称,看上去柔韧度很好,他来到时来新面前站定,双眼紧紧盯着时来新,脸色不善,像是仇人见面,整个场子气氛一下炽烈起来,显然他很好取悦了观众,有不少人在下面大声喊:“干掉他。” “我会揍得你叫妈妈的。”柏劳瞪着眼大喊,他开始入戏了,话一出口更是带来一大波叫好声。 时来新听不懂杰捷西兰语,只是觉得这些人废话都忒多,上一场的尤卡里也是这样,不过就场下的反应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时来新喉咙里就回出来一个字:“滚!” “当”,比赛开始,两人各据一边对峙,柏劳拳架子摆得特别高,杰捷西兰传统格斗术的特点就是这样,察阔青研究过这位选手的比赛视频,他很注重对腿法的运用,并且速度很快,许多对手都吃过他下三路的腿攻偷袭。 “他就是攻强于守,防守其实并不太好,左手明显强于右手,从右边这扇门打掉他的防守。”这是察阔青给他的建议。 柏劳先发起进攻,非常突然地踢出一记低抬腿的鞭腿,速度很快,时来新注意力很集中,堪堪把这一腿让过去,正面对变成侧面对,复又踏向前半步,不经意地靠近对方的右手防区。 柏劳好像有些警觉,稍稍转身,变成再度以正面与时来新对峙。 “呼”,又是一记鞭腿偷袭,这次柏劳换了一条腿,更快更重,都能带出风声了。 时来新又是一躲,但这次躲得没那么干脆,左胯被擦着一下,有些疼,但对方也很意外地被他垫了一下脚,收腿不及,身体平衡被打破,轻微踉跄了半步,右边的弱侧露在了时来新面前,这是个机会! 时来新左手重拳马上击打出去,对手的右拳架只起到略略抵挡的作用,就被重拳打散,带着大概有一半的力量落到柏劳的侧脸上,登时让他眼前金星乱舞,身体摇摇欲坠,正面空门大开,时来新顺手就是一记右勾拳打向他的面门,快、准、狠,“砰”,柏劳无遮无挡完全吃下这记重击。 第317章 建交 柏劳鼻梁被砸断,脸上开出五颜六色,身体倒地,人也暂时失去了知觉。 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比赛才开始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有一方倒地不起。 刚才还是喝彩声不断的观众们齐齐失声,他们明明看到柏劳先手攻击时来新,但一转眼就倒在对手的一记重拳之下。 这个转折太离奇,大家要些时间来消化。直到大家都确定,此刻台上的确是一人站着,一人倒下。 格斗场内安静了片刻之后,“轰”地一声再次爆发出声浪来,到了这个时候,柏劳的教练才晓得把白毛巾扔出来。 “才一下就打趴下了,这也太假了吧!” “下回我还押你输,云中龙我跟你死磕。” “这云中龙好强,好像可以考虑……” 观众们各怀心事,倒是没有再齐声喝倒彩。 时来新没有料到对手这么不经打,打面门的重拳后,看见柏劳倒地,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上去补拳好还是该就此罢手,恰好见到白毛巾抛进来,省得他纠结了。 “选手云中龙,胜。”裁判席发声了。 云中龙再度获胜,而且胜得干脆利落,表现出碾压式的优势。 第二天,一直关注这场比赛的媒体都报道了此事,不约而同把调门压低,评论相当谨慎,第一次胜利是侥幸,第二次就是实力了,媒体们怕再度被打脸,表现得比较低调。 吉盛堂则是彻底扬眉吐气,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如此强势的选手,以致会员地位岌岌可危,如果时来新再拿下下一场比赛,挑战赛三连胜,就可以进入三十二强,离他们原定八强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和比赛同样重要的事情,就是昆北势力和吉盛堂的融合,这也是冯开诺最关注的一环,随着时来新在格斗大赛中取得的节节胜利,使得这一进程在加快。 吉盛堂是飞利叔的,但他的想法代表不了所有下属,始终会有一部分人不那么愿意看到昆北势力入主堂口,而时来新在擂台上的胜利是实实在在带给吉盛堂利益的,这群人也在这种发展趋势下出现分化,改弦更张的人越来越多。 具体代表昆北进入吉盛堂的人是孙雷,飞利叔正逐步把手中的权力移交给他,借着云中龙的威望值不断刷出新高,他的进展顺利许多,毕竟权力可以移交,人心是移交不了的。 比赛胜利的当口,冯开诺借打来贺电的机会,和时来新聊了一次,杰捷西兰这边提交的申请报告在统工部高层中已经开会讨论过,他告诉时来新,最近一段时期部里有大量的人手需要外派,人员紧张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一段日子,在短时间很难再给杰捷西兰这边提供支持。 其实吉盛堂的并入本就是壮大杰捷西兰方面实力的一步棋,因此他要求时来新和孙雷切实做好融合与掌控,把这支力量纳为自己所用,如果做不到就是你们两人的失职。 末了他掏心掏肺地对时来新说,杰捷西兰这边的条件算是很不错了,其它地方的工作开展困难更大,那些兄弟团队更需要帮助,如果把吉盛堂完全拿下,算得上是统工部在国外一个大胜利,把堂口经营好了还怕没有人手吗? 另外在达卡哇岛潜艇基地还在建设中,建成时间指日可待。 昆北国内的支持在近期是指望不上了,时来新和孙雷只有抓紧当前吉盛堂的移交。孙雷决定在近期拟出一个名单来,在吉盛堂内部挖掘出一批可用的人手,先进行审核筛选,把背景没问题、政审过关的找出来培养,之后作为外围人员先用起来。 和柏劳这场比赛之后,时来新会迎来一个休整的机会,下一场比赛安排在一个多月以后,时来新可以松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来。 他决定先给自己放两天假,杰捷西兰可以玩的地方还是有一些的,时来新带着瑞芬走出瑙越进行自驾游,瑞芬的身份问题已经通过吉盛堂解决了,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昆北外派机构的雇员。 在游玩之余瑞芬也有提醒时来新:“孙雷他们忙成那个样子,我们却出来玩,合适吗,会不会招回来一些不好的议论?” 时来新给她解惑:“我要是也像孙雷那么努力工作反倒不利于瑙越的局面,我和他在位置设置上是平衡的,没有谁领导谁一说,我要是太勤快了,瑙越就形成双头局面,到底应该听谁的?我退一步,事情反倒好办,默认孙雷的地位,我们现在可以通力合作,和我的处理方式是有关系的。我这个外来者的身份更适合这么干,这里面的名利对我来说也就那样,我今天在这里工作很大程度是为着报答统工部给我的帮助,以一个客卿的身份存在更适合我。” “再者说了,我不是一个专业的特工,他们忙的事情有些我还真干不了,不插手更好。” 时来新又玩儿了两天,就在准备要回去的时候,他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裴重名打来的。 “你现在哪儿呢?”裴重名问。 “我在杰捷西兰度假旅游。”时来新老实交代。 “你挺悠闲啊,兄弟,”裴重名乐了,“我现在在兰芳港。” “是正式调过来了?”时来新也不意外,在昆北国内时,裴重名跟他提过这件事儿。 “是调过来了,明天你看新闻就知道,我们和兰芳港正式建交。” “霍,真是憋了个大招啊。” “可不是,我们来了不少人,我在其中负责金融一块儿,到时候会签署一揽子协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货币和证券业务方面。”裴重名语带兴奋。现在他既然能够和时来新说这件事情,说明已经板上钉钉铁定了的。“忙完这几天,我到杰捷西兰找你,你可要有准备好好招待我。” “那是肯定,我就等你过来了。” …… 时来新接完这个电话就决定回瑙越。 第二天回到瑙越,时来新就看见在新闻媒体显着版面上刊登了昆北与兰芳港正式建交的消息,在浩特列岛造成一阵轰动。 作为浩特列岛首个与昆北建交的国家,兰芳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更重要的是在建交同时两国签署的一揽子协议,当中有两条特别瞩目,一是昆北将会在兰芳港建立一个昆元离岸结算中心,而是兰芳港证券交易所向昆北企业界开放,引进一批昆北企业在交易所上市。 从很多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双赢的决定,兰芳港建立昆币离岸结算中心,全方位向昆北开放融资渠道,是得了实惠。昆北在对立国家阵营中撕开一个缺口,将影响力投射到浩特列岛,本身就是外交上的一大胜利,况且还扩大了本币在国际上流通使用,同时可以在证券市场引入大量的投资,这其中的好处会渐渐在将来显现出来。 第318章 暴露 昆北与兰芳港建交的消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是一条新闻而已,转头就抛在脑后,但对于浩特列岛区域中的国家来说,这件事情的影响绝对不小,而且余音不绝,它开启了新一轮的外交博弈。 浩特列岛区域内的都是中小国家,小国注定要被大国所影响,每一个把手伸进这个区域的大国势力,都不是这些小国能够拒绝,它们可以做的只是怎样去适应这种变化,从中获取一份利益。 兰芳港带了一个头,选择与昆北建交之时,它和艾瑞肯等一系阵营中国家的关系又会有所损害,不知道它是如何去平衡这种关系的,但既然它作出了选择,当然是认为这样做的利益远大于损失。 兰芳港获得了好处,它的邻居们想法就会多,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周边国家也会开启与昆北的新一轮接触,有好处就合作建交,即便拿不到多少好处,合作告吹,也会在艾瑞肯那边得到一点补偿,这便是小国的生存之道。 这些事轮不到时来新来考虑,两国建交对统工部工作的影响是积极的,他们这些特工以及组织在浩特列岛也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环境更友好,腾挪的空间会更大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里,驻杰捷西兰机构的负责人林播文,频频与当地政要官员会面,接受采访给新闻媒体放送消息,把昆北与杰捷西兰建交的预期炒得火热。 杰捷西兰各界在看好这一趋势的同时,也有人表示不满,在浩特列岛诸国中,杰捷西兰与昆北的关系基础是最好的,很早以前就有一些互动,这点从昆北在浩特列岛唯一机构落在瑙越就可以看出来,为什么会让兰芳港占了先,率先建交捞足了好处,政府为何动作如此迟缓? 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统工部其实是不敢过于乐观的,昆北做出了与兰芳港建交这个先手后,接着就是艾瑞肯等其它国际势力应手及反制的时候,特工部门都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结果就像是呼应这种想法,时来新回到瑙越的第三天,孙雷突然来找他,告诉他一件事情:戴宇失联了。 孙雷这段时间给戴宇安排的工作,主要就是监视种植园中那个疑似艾瑞肯的据点。 从昨天下午起,孙雷开始联系不上戴宇,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特工们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偶尔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情,特工组织是纪律部队,不允许出现这种状况,万一出现了就一定有问题。 时来新一听也马上感觉不妙,两人立即赶往瑙越城外,到种植园去看看。两人在车上放了武器,以应付各种意外。 时来新第一时间就调了泡影飞往种植园,两人方才动身离种植园尚远,泡影就已经来到地方。 种植园内外已经空无一人。 情况不妙!时来新皱眉头,但还要装作完全不知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种植园,两人从树丛中潜入庄园内部,来到那幢三层小楼跟前,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人继续潜入建筑内部,里面被清理得相当干净,没有留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时来新和孙雷不得不假设,对方察觉到这个据点被发现,也许戴宇已经落入敌手,而且很有可能是对方发现了戴宇的监视才意识到这个据点的暴露。 那么对手对我们知道有多少? 戴宇被捕获有二十个小时,他经得住拷问吗?作为有经验的特工,孙雷虽然了解戴宇,但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忠贞上。 时来新马上想到了杰夫,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方会不会也意识到杰夫暴露了? 时来新立刻让泡影回头飞瑙越市区。不到两分钟,泡影就来到杰夫住的酒店公寓,透过玻璃窗户往里面看,时来新见到杰夫在收拾行李,他正往行李箱里面塞东西,屋子里原来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人影,如果晚一步,也许就要错过了。幸好,来得还不算太晚。 时来新和孙雷立刻离开种植园往市区赶。 在车上,时来新给温建林打电话,此刻他应该在武馆的外围监视那几个杰夫的手下。 “武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拨通电话时来新立刻问道。 “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今天我见不到那几个人,武馆外面安静得很。” “这边出事了,回来再说,你现在立刻脱离武馆位置,也许会有人盯着你,说不定有危险,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别让人跟踪上你。” …… 保险起见,时来新决定先往武馆去,接应上温建林再说,现在这时刻再小心都不为过。 两人一边和温建林保持联系,一边往他所在的方位飞驰。 在另一边的杰夫收拾完东西走出酒店,驱车要离开,泡影便在他的上空一直跟着。 “后面有一辆车在跟着我。”温建林终于发现了异样,向时来新报告。 “你现在保持速度向我靠近。”时来新回道。 过了一会儿,温建林再度报告:“他们加快了速度,不假装了,可能想要截住我。” “加速,我已经在靠近你。”时来新急道。 两辆车相向而行,很快在路上遇到,时来新远远就看见温建林的小轿车迎面过来,开得飞快,后面有一辆SUV穷追不舍。 孙雷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中央,时来新已经把狙击枪拿在手里,这个他使惯了。 孙雷动作也不慢,从后座扯过来一支突击步枪,还把保险打开,端起来随时发射。 “呼”,温建林的车子带着风从身边马路飞驰而过,然后一个急刹掉头,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黑色轮胎印。 那辆SUV也早已看见时来新的车子,这边意图太明显了,在百米开外就开始减速刹车,然后也停在马路中央。 双方隔着数十米的马路在对峙,时来新隐隐约约看见了对方的人在车里举枪的身影。 温建林掉头回到两人的车子身边,在车里掏出手枪,两车并排在路上。 两边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这样默默对峙,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双方都有所顾忌,不想在别人的国土上打枪战,那样影响太大。 约摸过了两分钟,SUV先有动作,它调转车头向反方向离开,时来新这边也没有要动,只是目送着他们远去。 第319章 杰夫 放弃追击,时来新几人是不得不然,双方都不想引来杰捷西兰相关部门的注意,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国际间的冲突,马上撕破脸对于大家来说都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戴宇已经落到他们手里,更令到几人不得不慎重其事的,是对手已经在全面出击。 三人没有马上返回驻地,而是先到玩具厂的新驻地,路上小心翼翼多番回头查探,以避免被跟踪。 孙雷第一时间向林播文报告这件事情,建议驻地那边马上加强安保措施,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把窗帘放下。 时来新仍把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杰夫身上,此时杰夫刚来到瑙越市区边缘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把车停好后走进一所房子,房子里没有其他人,他放下行李,看样子就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时来新估计这是他的一处安全屋。 三人回到玩具厂的秘密驻地,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分析过当前的局势后,列出几个工作要点,首先当务之急是要营救戴宇,因此必须找到对方的新据点。其次,找不到戴宇的所在位置之前,如果能抓到对方的人也可以,以牙还牙,实在没办法还能够交换人质。 在目前的局势没有改观之前,三人不能回到驻地去,怕会引去一些危险,但在驻地的外围必须安排有人,如果万一驻地受到攻击,可以立刻进行策应。 三人进行了分工,温建林负责驻地的安全,孙雷继续负责吉盛堂的融合与日常管理,时来新负责寻找对方据点及营救戴宇的线索。 温建林马上出发回驻地外围,时来新和孙雷又谈了一会儿,因为有些话不方便让温建林听到。 “新驻地这边或许也有危险。”孙雷说了一句让时来新吃惊的话。“因为戴宇也知道这里。” “哦,你的意思是他……”时来新不好再往下说。 “温建林的暴露也许是对手自己发现的,这个新驻地如果再出事,就证明戴宇的嘴已经被他们撬开了。”孙雷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虽然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也考核过成员的忠诚,但特工被捕获后,大多数人仍旧经不起严刑之下的拷问,包括孙雷自己,自问在那种情形下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那么启用我们的安全屋吧。”时来新建议道。 孙雷点头道:“现在我们非常被动,失去了对方据点的位置,也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我们的情况,一切都要小心。” 说完他递给时来新一个钥匙和一张纸条:“这个地方戴宇是不知道的。” 接着孙雷先离开玩具厂,时来新又呆了一会儿,把泡影调回来,在厂房的四周仔细搜寻过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到现在为止新驻地这里还是安全的。 对手这一番操作下来,把局面整个搞乱,要把断了的线索接上,目前只有着落到杰夫身上。 接着时来新也离开了玩具厂,车子都被开走了,他叫了个出租车往杰夫所在的城乡结合部去。 直到目前杰夫仍然老老实实在安全屋里呆着。 到了地方后,时来新往附近一家小旅馆走去,这个地方他是一早就看好了的。 他在小旅馆前台要了一个标准间,并没有立即上去,而是在旁边的一间小超市里先买些东西。买来面包、牛奶、方便面,纯净水也买了不少,把东西打成两大包,提着来到自己的旅馆房间,房间有一面窗户斜对着杰夫租住的安全屋。 时来新把窗帘拉上,只留下一条缝,把摄像镜头露出去,接上手提电脑的屏幕,开始了他的监视。 对于这个杰夫时来新一直委决不下,现在马上捕获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时来新又希望在他身上得到对方据点的情报,拿不定主意,就先把他监控起来。 接下来时来新每半个小时和温建林联络一次,昆北驻地那边风平浪静,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 两个小时后,孙雷打电话过来,他通过吉盛堂的网络查过了,曾经被作为据点的那个种植园,业主是国外的一家投资公司,看物业注册记录,种植园刚被购买下来不到三个月,而今又再度被挂牌出售。如果继续跟进那家投资公司估计没有多大用处,很可能是个空壳公司而已。 时来新把自己正在监视杰夫的事情借这个机会和孙雷说了,孙雷很高兴,连连夸赞时来新的效率超高。 挂掉孙雷的电话没多久,温建林就联系时来新,说驻地这边出现了一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员,尚无法肯定他们是不是对手的人,只待进一步监视。 再三叮嘱温建林不要放松后,时来新才结束和他的通话,驻地那边是时来新最担心的地方,现在出现状况,虽未经证实,已经足够令他坐立不安了。 他马上又和孙雷联系,孙雷很重视,他立即动用吉盛堂的人手,派过去一组人,虽然不是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但帮补一下安保工作还是可以的。 又一个小时过去,旅馆房间的门被敲响,打开门,来的是一个年轻人,快递小哥打扮,交给时来新一条车钥匙,他是孙雷派来送车的,吉盛堂的人,车子就在楼下停着。 收到车钥匙后不久,天就开始黑下来,夜幕降临到这个有些凌乱的城乡结合部,街上的霓虹灯迫不及待亮起来,俗艳而又零落。 这个区域此刻光景什么最多?失足妇女最多。岂不是正对上杰夫的胃口?怪不得要把安全屋安置在这里。 果不其然,屋子里的杰夫蠢蠢欲动。 他走出房子,到街上溜达,他西方人的面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杰夫从大街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在流莺们的面前经过,大致心中有数后,再回过头来到某个流莺处,用简单的单词和手势交流起来。 这玩意儿也是没有国界的,双方居然心领神会,没多久就手挽手走进旁边的一条巷子。 泡影在这对男女的头顶上紧随。 时来新这段时间被杰夫折腾的够呛,现在不免又要被迫营业。 巷子里俱都是一间连着一间的出租屋,两人消失在某一间的门后。 这就有些难倒泡影了,出租屋极少有窗户,从这所出租屋唯一的一扇窗户里,时来新看不到杰夫的身影。 怕把人跟丢,时来新只得本尊走出小旅馆,来到街上。那个巷口对过有家小吃店,他进去要了一碗米粉,边吃眼睛在附近不停扫视。 米粉吃了半碗,房顶上半空悬浮的泡影突然看到有个人影在出租屋的后头出现,那里缺少光线,一片黑乎乎中,时来新觉得有些像杰夫,每间出租屋都是连在一起的,他真搞不清楚那身影是从哪个屋子出来的,也才知道原来房子有后门。 杰夫要跑吗? 第320章 换岗 时来新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暴露了,立刻扔下饭碗起身去追赶。 杰夫趁着黑暗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小巷中急窜,泡影一直在他头顶上跟踪着,结果时来新发现这家伙对路也不熟,一头扎进一条死胡同,又不得不返身出来。说到拼速度他怎可能比得过时来新,数十息的功夫时来新就已经追到他身后十来米远的地方。 听见背后有人追来,杰夫明显大吃一惊,马上从怀里掏出手枪,猛然转身枪口指向身后,眼睛却看不见来人的身影,不由愣住,接着突然在黑暗中蓝光一闪,杰夫感觉到光从他的头顶上来,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全身被电流灌注,眼前一黑,整个人僵硬地倒在地上。 杰夫在掏枪的时候,时来新借着泡影的视角早已看到,哪里会让自己冒这个险,连忙身形一缩,躲到一处巷口的转角,让泡影用电击去对付他。 等到杰夫倒地后,他才走上前去把杰夫的身体从地上提起来,先把他的枪搜走,再检查他身上的武器,在他的脚上还绑着一把匕首。 接着时来新稍考虑了一下,把杰夫背到背上,扮成背着醉鬼的样子,才离开小巷走回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也许正是一天最旺的时候,城乡结合部本就是非常混乱的地方,时来新背着一个人在街上走居然一点也不违和,根本没有人留意这种事情。 把软成一滩烂泥似的杰夫扔进车里,顺手再把他的双手双脚捆上绳子,尔后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在大街上顺着人流慢慢离开。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孙雷的那处安全屋。在车上他打了电话给孙雷,让他也赶紧来一趟。 安全屋位置离这边的城乡结合部不太远,车开十来分钟就到了,也是一套二层小楼的出租屋。 打开门提着杰夫进了屋,时来新打量一下屋内,空荡荡的家具很少,找一张结实的凳子把杰夫绑在上面,用破布把他的嘴堵上,然后又等了一会儿,孙雷就到了。 孙雷说:“好家伙,这么快就抓回来一个。” 时来新说:“他突然想要跑,我没办法,只有出手把他先抓起来,本来还想着从他身上找到他们据点的位置。后来我才明白,这家伙可能是假装跑路。” 时来新回想刚才的情况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杰夫压根儿就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跟踪他,而是用假装逃跑的方式进行测试,看看自己有没有被跟踪,这些老特工花样真多,时来新又?栽了一次。 这会儿杰夫应该要醒了,或者已经醒了在装死。把杰夫交给孙雷,时来新离开安全屋,回到城乡结合部,先把自己在小旅馆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来到杰夫的那个安全屋,拿在他身上搜出来的钥匙开了门,把杰夫的行李等物品全部带上,然后开车回到孙雷的安全屋。 孙雷已经把杰夫弄醒了,杰夫一开始还在装,装言语不通,被掰断一根手指后,马上就变得会说艾语了,然后又装无辜,说自己只是一个游客,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弄到这里来,接着就又断了一根手指。 时来新对逼供拷问这些事情完全不懂,对被逼供反而有些经验,当初在宁越警察局里曾被两位警察逼得连小便都失禁,知道被刑讯是件相当惨的事情。 今天角色调换过来了,他干脆在一旁坐下来,向孙雷学习。 这一顿审讯几乎延续到天亮,连时来新都觉得有点累了,更别说和杰夫斗智斗手段的孙雷了。 这一夜杰夫断了五根手指,终于承认了自己艾瑞肯特工的身份,但其它的都说不知道。 时来新突然想起温建林好像也精于此道。时来新曾经抓到过南昊联邦调查局的高层徐欢,就是交给他审的,前后一个小时就让徐欢交代了。 把这事跟孙雷一提,孙雷连声说好,让温建林来接替,他可以休息一下。 温建林现在负责驻地的安全,需要时来新将他换过来,正好时来新也牵挂着那边的状况。 有着泡影在手,时来新可能是世界上最适合干监控活儿的人。他回到驻地外围,这块区域他当然是熟极了的,每一幢建筑,每一家店铺,他都了解。 如果他愿意,他躺在家里就可以把周围数公里的情况掌握,哪一棵树被风吹动过,急匆匆而过的大婶刚和哪一位小贩砍价。 让他最不习惯是在于离家这么近,都不能回去一趟。瑞芬现在在干什么?她一定在做早餐,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吃得很随便,自己也说过要注意饮食营养,但她总听过就忘。 时来新猜她今早会把昨晚的剩菜热一热,就着刚煮的稀饭吃上一碗。要不咱偷偷回去看看? 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止住这假公济私的念头。 时来新看着数百米开外的驻地建筑,那里所有的窗户都下了窗帘,看来各家都严格地执行了命令。 驻地的安保工作中规中矩,相对于一家驻外机构来说是够的,但对于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昆北势力来说,这远远不够。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窥视着这里,探究的、恶意的、觊觎的,那几堵薄薄的建筑墙守护不住。 驻地所在的社区相当照顾,这应该与杰捷西兰政府的授意有关,特地给昆北机构所占用的几栋建筑划出一块区域,简单用护栏围蔽起来,安保人员一前一后设立了两个门岗,每班有四个安保人员在值班,这些人员是从本地的安保公司雇佣的。 后来孙雷从吉盛堂调来一组人,也有四个人,穿着普通便装,他们不是固定岗位,主要是在驻地区域外围流动巡逻,凡有人靠近,他们就上去干涉。虽然他们不是专业的,也不得不承认,有了他们的身影,驻地的防守立刻显出厚度来。 时来新走进一家早餐店,老板是相熟的,相互打了声招呼,他面向门口坐下,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驻地的门岗。 他朝老板叫了一碗海鲜米粉,没办法,他也想吃点面食,可瑙越人大多只吃米粉,小店一般也只供应这个。 时来新打开手机看照片,温建林昨天说发现有些可疑的目标,他把目标拍下来,发给了时来新。 海鲜米粉吃完,这一带也开始热闹起来,白天是这片商务区人最多的时候。 第321章 袭击 时来新不打算在一个地方呆着,他开始在驻地外围游走,慢悠悠的速度不快,细致观察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泡影则悬在半空,给他提供一个俯视的全图,这样他就有把握发现大多数可疑的迹象。 经过这些日子时来新算是锻炼出来了,一般人被他看一眼,大致可以看出其心里有没有鬼,跟统工部的一帮人混的时间长了,特工们有的本事他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 时间一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不知不觉白天过去来到傍晚时候,远处大道上晃晃悠悠开过来一辆小货车,开始时时来新并没有太多留意,这种车子一天当中见得不少,来这边多是给附近商店送货的。 引起时来新留意的,是这辆车开得特别慢,让他觉得有点刻意了。泡影飞过去,把车内司机的模样看清楚,时来新吃一惊,这司机的长相他看到过,温建林拍下来的可疑人物里面好像就有他。 时来新怕认错,连忙打开手机进行比对,二十出头年纪,皮肤黝黑瑙越当地人模样,对,就是他。 小货车缓缓接近驻地所在区域,突然,车厢里的司机从座位下面拿出来一件东西,赫然是几根雷管绑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液晶计时器,这不是电影里面看到的土制炸弹吗? 司机的手指在疑似土制炸弹上按了一下,液晶面板上的数字开始跳动,然后加大油门车子加速往前冲,这时候司机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时来新看得很清楚,小货车正直向驻地撞去,车上有炸弹,必须阻止他! 时来新已经来不及有其它考虑,泡影正好面对司机连瞄准都不需要,千钧一发之际他激发了泡影。 “雳喇”,子弹在司机胸膛上开出一个大血洞,他双目圆瞪趴倒在方向盘上,恰好触动了方向盘,使得车子改变了路线向右侧驶去。 小货车的右侧有几家商店,都在营业当中,车子的速度已经起来了,风驰电掣一般撞过去,有两个行人躲避不及被撞飞,车子继续向前,在路牙子上颠簸了一下,然后冲上行人路面,一头扎进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乒铃乓啷的声音传出,车子撞到店内的墙壁上才止住了去势停下来,车身上挂上了不少衣服和帐幔。 路上的行人被刚才一幕惊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不知说什么话好,只懂大声尖叫。 一阵人声扰攘过后,周遭安静了两秒,还有胆子大的人趋前两步,往一片狼藉的商店里面张望。 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都猛然感到了空气在暴动,空气中一种强烈的震荡传递过来,把人们推离原地数米,然后仰面倒地,转眼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与此同时,暗红色的火光如同百条火蛇从商店里扑出来,舔舐着它能看到的世间万物。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区域内的人们如雷贯耳,短时间内失去了听觉。 空中的泡影清楚地看到,爆炸的中心就在那家商店之内,整座房子的上半部分被掀掉,剧烈爆炸形成的震荡波呈圆环状向外绽放,威力也由里到外次第减弱,爆炸中心以外的房子也被炸塌了不少。 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这片区域变成了人间地狱。 时来新本尊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另一头,中间隔着驻地建筑,算是离得颇远,依然感觉到强烈爆炸的震感。 身边的人都被惊呆住,只有时来新保持着清醒。当爆炸后的黑烟升起,被炸上半空的沙石簌簌落下,他拔腿就跑,向着驻地狂奔,不顾一切。 百米距离眨眼冲过,他跑到门岗,不理会仍处在懵圈状态的保安,越过门线扑向驻地的一栋建筑。 建筑表面的许多玻璃都被震碎,地上狼藉,一副劫后模样。他冲上楼,来到自家门前,门锁着,他连忙掏钥匙,手有些哆嗦,门锁上的钥匙孔塞了两次都进不去,他气急败坏地插进去第三次才算是把门打开。 门开处他就见到瑞芬站在客厅当中。她脸色苍白,正不知所措,表情有些惊恐,瞪大眼睛看着进来的时来新,才从连串意外中回过神来,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却已被时来新紧紧搂在怀里。 “刚才好可怕,外面是怎么了?”瑞芬像终于找到安全的港湾,浑身放松下来。 “一场意外,没事了,驻地没事,大家都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 警察总会迟来一步。瑙越的警方到达现场后见到这战争一样的场面,知道这起事件已经超出他们可以处理的范围,接着杰捷西兰国家安全局前来接手,甚至军方的人员也有参与前期的调查。 在官方机构到来之前,昆北驻地的全体人员都已进入一级戒备,昆北驻杰捷西兰机构的负责人林播文认定这是一次针对昆北驻杰捷西兰机构的袭击,是战争行为,目前还不清楚袭击的发起人是谁。 紧接着袭击案件现场的救援与清理工作随之展开,杰捷西兰官方的调查人员初步认定,爆炸起因是一辆装载炸药的小型货车,驾驶货车的司机目前尚无法确认身份,并第一时间向昆北方面和新闻媒体公布。 这起事件被新闻媒体广泛关注,他们在最短时间之内就派出了各自的特派记者,有些媒体人员甚至是和官方调查人员同时到达,很快就在爆炸圈外围聚集了大量采访人员。 采访记者抓紧时间采访那些滞留在现场的目击者,目击者们回想起灾难发生时的那几秒钟,情绪都相当激动,从他们的片言只语里媒体拼凑还原出一部分的事件真相。 记者们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们的受众,这起袭击案件针对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案发地点不远处的昆北驻杰捷西兰机构。 记者们转头就去接触昆北机构的人员要求采访,但在林播文的控制下,昆北机构很慎重,暂时拒绝了采访。而杰捷西兰的官方机构同样也没有发布任何言论,只是每天都召开一次记者会通报进展。 这起事件也引起国际社会的瞩目,大量境外媒体派员加入了现场的采访圈,在事件调查未有实质性的进展之前,外界有很多猜测众说纷纭,因此一部分媒体们便根据自己的理解调整各自的报道口径,当然也有一些有心人从中发挥影响,因此外间的报道在几小时后就开始变味。 “发生在瑙越的爆炸案是一起针对昆北的恐怖袭击。” “杰捷西兰部分民众用爆炸表达了对与昆北建交的看法。” “昆北的倒行逆施激起瑙越当地的民族主义情绪。” …… 第322章 逆流 时来新想起来都还在后怕,如果不是恰巧自己替换温建林,如果不是温建林已经发现那个司机很可疑,在照片里标定了他,时来新也就不会盯上他,要不是这样,待他发动后即使发现也来不及制止他。 驻地以及里面的人们非常幸运,看那爆炸的威力,小货车只要接近到驻地建筑群百米左右,就能够给昆北驻地以重创。 后来听说司机的身份无法确认,时来新心想这当然,都炸成那样了还怎么确认。 一天以后伤亡统计出来了,当局公布说死八人、伤九十六人,毁坏房屋数十栋。 多国政府对死难者表示哀悼,当中还有一些杂音,艾瑞肯政府发言人召开新闻发布会,强烈谴责昆北当局在浩特列岛开展的一系列颠覆活动,致造成这次炸弹袭击事件,昆北要为这次事件承担主要责任。其后,又有几个国家发表了类似的言论,世界舆论一下子把昆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时来新对这种颠倒黑白的操作叹为观止,一个国家居然可以胡说八道到这种地步,真是长了见识。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国际舆论的主流越见对昆北不利,反过来又影响到杰捷西兰本地媒体的看法,受媒体的引导,本地民众掀起了一浪反昆北的风潮,有些比较极端的民众上街示威,来到昆北驻地外面抗议,部分国会议员还提出要求昆北进行赔偿的动议。 昆北驻杰捷西兰机构负责人林播文这段时间忙得一塌糊涂,到处去灭火,心里觉得憋屈:我们才是受害人,但外界居然视我们为元凶。 舆论被引导走上邪路之后,爆炸事件的调查进展反倒少有人关心,杰捷西兰当局当然乐见这种局面,现在压力不在他们身上。 外面虽然风大雨大,统工部几个人没有去理会,因为在意也没有用,不如把自己的份内事做好。时来新、孙雷、温建林几个在审讯杰夫之余,还外加给自己一个任务,着手调查这起爆炸袭击事件的幕后黑手。 事件发起者的怀疑范围有点大,怀疑对象可以是艾瑞肯、南昊联邦,也可以是纳西亚,反而恐怖组织的可能性最小,因为昆北与他们实在没有利益冲突。 时来新几人不免慨叹,敌人太多,简直是举世皆敌,怪不得爆炸袭击事件中连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国家都没有。 杰夫的审讯工作也有进展。他承认自己艾瑞肯特工的身份,原名乔恩-桑德拉,隶属于军情局浩特列岛分局,杰捷西兰事务部负责人,直属上司叫坦森是分局局长。 据乔恩交代,从去年开始,艾瑞肯军情局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情报网络反馈回来,昆北所属的统工部等间谍情报组织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艾瑞肯方面对此非常关注,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昆北这样做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去年底到今年初的这段时间里,南昊联邦邻近隆江防线地区爆出一起特大间谍案,为了追捕一伙武装间谍,南昊方面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几乎赶上一场战争,在国际上造成轰动。 战火在隆江南岸的宁越、白夷山、六横浦一带燃起,却突然在一场战役规模的炮击后嘎然而止,昆北方面的重要人物逃脱从此失去踪影,后有情报说他们已经成功返回夏城,但又有情报反映这起间谍案的主要人物转移到了浩特列岛,似乎在兰芳港现出踪迹。 紧接着,在兰芳港就发生了一起莫名其妙的油轮撞船事件,肇事者是一艘突然出现在现场的南昊船只,外界觉得离奇,艾瑞肯与南昊两国是盟友关系,情报共享,自然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他们分析后认为,昆北的间谍机构在多年的低调之后终于要露出利爪了。 同时艾瑞肯的情报组织也截获到兰芳港和昆北在秘密接触,有可能建交的消息,而且进入实质性阶段。 艾瑞肯军情局立即下达命令,加强在浩特列岛的力量,密切监视在当地的昆北情报机构,不惜代价破坏昆北在浩特列岛策划的所有行动。 此外乔恩还交代,艾瑞肯在种植园的据点发现正被人监视,进行监视的一名特工人员被当场抓获。经审问后得知其身份是昆北方面的人,名字叫戴宇。军情局方面非常震惊,立即要求在杰捷西兰的人员放弃一切行动潜伏起来,种植园的据点也马上被撤销。 对新据点的所在乔恩并不知情,在潜伏期间他被要求每八个小时报告一次行踪。他对戴宇的状况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他被擒的消息大概率已经被军情局方面获悉。 温建林还特地拷问他关于袭击驻地的事情,对此乔恩一无所知。 至于对乔恩的处置,三人商议过,决定向艾瑞肯方面放出消息,用他和戴宇进行交换。 乔恩和组织联络的方式是通过一个隐秘的网络邮箱,温建林逼问出了这个邮箱号,向邮箱里发送了交换俘虏的提议。 发送信息以后,并未等到对方的回复,国内有新消息到了:冯开诺要来。 冯开诺乘坐的班机下午就到,这是个临时的决定,说明了上面对杰捷西兰局势的担忧。 温建林到机场把冯开诺接回来,直接送到安全屋,大家在这里见面。 冯开诺先是听取了孙雷和时来新的汇报,大概是很不乐观,眉头紧皱地思索,一会儿才说:“杰捷西兰这边情况比预想还要复杂一些,归根到底还是力量太薄弱,刚建起一所房子,四面都透风。但又不得不然,这几年将是我们战略机遇期,把握好了,国家崛起民族大兴,国际生存空间完全被打开。” 时来新觉得冯开诺分析得对,人手不足的问题是比较要命,戴宇为什么被抓获,很大程度是由于只有他一个人在进行监视,很容易被看出破绽。但不能因为这个困难就把步伐放慢,像与兰芳港的建交,这样的时机难道能放过? “所以咬着牙也要上。人手不够还将会困扰我们一段时间,但大家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窘况,国内是看到的,这两天会增派一些人手过来。”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大事,是要把驻地袭击案的线索找出来,不然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我们会越来越被动。至于戴宇的事情 你们的处理办法我赞成,虽然我们力量对比悬殊,但我们也能狠狠咬他们一口,乔恩可是他们在杰捷西兰的负责人,这个身份不低了,他们比我们伤得重。” 冯开诺还是很懂得驭下的,虽然有不利的地方,但对工作中的亮点抓得很准,很好保住了士气。 第323章 撤离 晚饭是时来新和冯开诺两人单独去吃的,两人有话要说,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香辣风味的菜馆。 “我问你一件事情,那小货车袭击驻地那天,你采取了什么措施,使它改变了路线?”冯开诺坐下就问。 时来新其实并不想提这个,在跟孙雷他们提起时只是含糊其辞,没有说是自己的原因使小货车走歪了路。还是冯开诺明察秋毫,一眼看出里面的关键 。 “是司机先中枪,车就改变了方向。”时来新回答道。 “那一枪并不是你打的吧,是谁?”冯开诺追问。 “是他。”时来新依然用了很含糊的措辞。 冯开诺先是眉头一皱,然后面容舒展开,像是找到了答案,喜形于色:“他来了吗?” 时来新点头。 冯开诺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又道:“这起袭击事件的策划者是谁,你有想法吗?” “我觉得这不像是艾瑞肯的手笔。”时来新第一次向外人说出自己的看法。 “哦,艾瑞肯可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对手,而且在借这件事大作文章。”冯开诺对这个回答很意外。 “大做文章是必然的,军情局也许在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遏制我们的发展,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时来新对这个猜测很有自信的样子。“倒不是说军情局不会下这个黑手,做间谍的哪有不黑的,他们比其他同行底线要高一些,因为他们最强大,手段比谁都多。” “而且他们和我们的对抗才刚开始,对烈度是有管控的,是一种有限对抗,用到恐怖袭击的手段已经是到你死我活的阶段了。”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许被杰捷西兰方面忽略了,发动袭击的司机,他采用的是自杀式的同归于尽吗?可惜现在已经无法搞清楚他原来的意图。” 冯开诺也认同地点头:“只有搞恐怖主义被洗过脑的人才会不惜生命。这一点如果能弄清楚,向外界澄清,也可以让我们不用如此被动。” “杰捷西兰方面对案件的调查,感觉上并不积极,是受到了其它方面的压力吗?现在我们两国建交的事情还在继续?”时来新问道。 “这边的国家其实都是一个德性,有利益时赶着上,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跑,非常善变,并没有一个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冯开诺苦笑。“现在外界压力大了,他们又会把价码再提高。相对来说兰芳港算是里头最靠谱的,哦,对了,瑙越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引起了兰芳港当局的担忧,刚刚才发了外交照会,要求我们在这段时间谨慎言行,尽量不要在民众当中造成误解。” “相较于外交的困境,我更加担心的是我们在这边人员的安全。这次我们运气还好,除了在舆论上被动点,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但对手就甘心这样的结果?我看肯定不可能,下一次的袭击或许就在酝酿中。” “因此我要正式向上面提出,请考虑把杰捷西兰这里的非必要留守的人员还有所有家属暂时送回国内,避免无辜地牺牲在敌人的袭击当中。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打一场大仗。”时来新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趁与冯开诺当面的机会把想法提出来。 冯开诺背往后一靠,叹口气:“在来的路上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听你这样说,我也更加确定了。”他再度摇头苦笑,“就像你所说的一样,那个未知的对手已经没有底线,我们之间是战争。” 饭吃完,两人在路上散步消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来新打算带冯开诺领略一下瑙越的夜景,特地绕了几条街,以便继续聊聊。 “你们在瑙越的人手一直紧缺,我是看在眼里的,但就是调不来人,你知道吗,原因其实在你身上。”冯开诺说了一句让时来新瞪大眼睛的话。 “在我身上,怎么会?” “归根究底还是你在夏城惹的祸,人事调动的大权在那一位的手上。” “是哪一位……”,时来新马上回忆自己在夏城得罪过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位,容任厚,不过遇上一位就够倒霉的了,他家长辈正好有一位在统工部任高层。 时来新恍然大悟,闹了半天问题出在这里。 “我个人对瑙越这边的进展是满意的,拢共不过四个人,就搞出这么大的局面,够可以的,况且你们还要面临这么多的对手,目前都没有落在下风,不错啦。”冯开诺这是心里话。 “人员紧缺的状况估计还会延续一段时间,因此你们要加快对吉盛堂的消化和吸收,让他们成为你们的助力,那样整个浩特列岛就稳了。”冯开诺继续说到。 “你不是很关心达卡哇岛那边的进度吗,现在是受限于土木工程的进度,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也没得办法,因为怕引起注意,只能小规模地隐蔽施工。” 在和时来新谈话后的第二天,冯开诺去找了林播文,两人在办公室里密会了半天,之后林播文就下达了驻地部分人员转移回国内的命令,家属则是全部都撤。 瑞芬不愿意走,时来新废了许多的口舌,再三答应她,等这阵风头一过在最短时间里就把她接回来,她才勉强同意。 转移的命令下达之后,相关人员分成三批离开,瑞芬磨磨蹭蹭地才决定跟随第三批走。 过了一天,包括瑞芬在内的最后一批人员上了飞机,时来新才松一口气,有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大干的感觉。 冯开诺答应调来支援的人手这天也到位了。一共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时来新还认识,就是那位在他初登达卡哇岛时认识的驻当地特工陈平。另一位叫莫甘华,个头不高但身材厚实,肉眼可见的强壮,他刚从特种部队退下来就被吸收到统工部系统,是位战术高手。 见到有新伙伴到来,时来新和孙雷、温建林几人很高兴。陈平与几人早就认识,在配合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被分到情报组。莫甘华有战斗能力,但对特工多方面的技能还没有完全上手,刚刚才接受过为期三个月的培训,他平常话不多,有些内向的一个人,被分配到行动组和时来新搭档。 也是在这时候,早前他们发给艾瑞肯方面的讯息有了回复,对方同意进行被俘人员交换,但是要求采取第三方介入的方式进行。 所谓第三方介入,就是请出杰捷西兰国家安全局做这个中间人,昆北和艾瑞肯都把手里的俘虏交给安全局,再由他们将己方人员送还。 对方谨慎得过了份。时来新本还打算在交换人员的时候顺藤摸瓜找出艾瑞肯的老巢,看来是不容易达成了。不过也未必没有机会,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 第324章 换俘 跟杰捷西兰国家安全局的接触由孙雷出面,他和他们打过交道。 作为一个主权国家,艾瑞肯和昆北的情报组织在杰捷西兰国土上搞出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这就是小国的悲哀,两国是神仙打架,杰捷西兰一个都惹不起。 不出意料之外,安全局方面乐意做这个中间人。若是要论一个亲疏厚薄,安全局方面当然是跟艾瑞肯军情局牵扯更深,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大家倒不担心安全局会与军情局联手做坑,讨好一个得罪另一个,安全局不会办这么笨的事情。 日子就定在一天后,时来新要亲自来操办这件事情。 第二天,时来新把捆好的乔恩,扔到车后座,和孙雷两个人一起往指定地点去。 指定地点在城市外围的一家废弃的工厂内,时来新提早就把泡影调到那边,对废弃工厂里的情况提前掌握了,此时已经有人守在里面,看长相都是杰捷西兰人。 到达废弃工厂,孙雷先下车,缓缓走近厂区。看到孙雷过去,厂房里露出两个人的身影,迎面走过来,双方隔着几米距离停下脚步,来人当中有一位孙雷是认识的,招呼打过以后,孙雷朝后面的时来新摆摆手,时来新就押着乔恩下车,向几人的位置走过去,他透过泡影的视觉看到厂房里面的情况,里面还隐蔽着十几个人。 把乔恩交给那两人后,孙雷和时来新倒着后退几步,孙雷还和认识的那人多聊了几句,然后才转身离开。 两人重新上车,车子往回开了二十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两人坐在车里等待。 泡影一直留在厂区,杰捷西兰安全局的人在接手乔恩后就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安置在一旁坐下,双方对话不多。 时间过去半小时,路上有一辆车驶进厂房,停车后戴宇被车上同来的三个人押着下了车。 杰捷西兰安全局的人迎上去,双方围在一起说话,看形势要比与孙雷之间熟络得多。 艾瑞肯方面的三人当中有一个是时来新见过的,上次在种植园和杰夫见面的那人,他很可能就是杰夫的顶头上司坦森,军情局浩特列岛分局局长。 两伙人说着说着表情开始不对劲,到最后大声吵起来,为首的坦森一把将杰捷西兰国家安全局的人推开,押着戴宇往回走,还朝着乔恩喊了一声,乔恩立刻跟上。 怎么回事,这军情局的人想要推翻协议? “你们不能走!”这时安全局为首的那人大声喊道,他的手下们齐齐举起了枪。 坦森几人也掏出手枪,看上去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们艾瑞肯想要抓的人谁也不可能把他带走!” 两伙人说的这两句话嗓门都很大,时来新都透过泡影听得清楚,不禁气得咬牙:这还得了,艾瑞肯的人果然是势大欺人,翻脸就不认人了。 军情局一方虽然人少,却丝毫不怵杰捷西兰一方,笃定他们不敢开枪,脚步也不停下来,直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安全局为首那人面容有点扭曲,艾瑞肯的人也太不给面子,但人家不给就是不给,你有能奈他何? 手下们都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不管对方是谁。 但眼看着军情局几人越走越远,他的命令始终都没有下,到最后把拳头一收,率先把枪揣回腋下。 时来新本来还指望杰捷西兰安全局的人可以制止住军情局的嚣张行径,结果都是一群胆小鬼,眼睁睁地就让对方离开。 时来新和孙雷都把艾瑞肯的人想得太好了,认为他们会对杰捷西兰安全局这位中间人有起码的尊重,结果是这种样子。 “如果不是我在,差点还就让你们得逞了。”时来新心想。 军情局几人走到车前,正要打开车门,突然间,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雳喇”一声脆响,声音远远传播开去,同时整辆车的车身一震,前轮的轮胎破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嗤嗤”的漏气声,轮胎立即瘪了下去。 “有狙击手!” 军情局几人反应都很及时,迅速各自找地方躲避,现场很是空旷,近处难以再找到掩体,只有面前这辆车了。 四人不约而同都往车身后面躲,只有戴宇还在原地直挺挺站着。 一辆车的车身虽然宽,但要同时躲四个人还是有点困难,于是四人紧紧贴在一起,俱都藏头缩脖,样子有些搞笑。 “雳喇”,这有点魔性的枪声再度响起,子弹打在一名军情局人员身边,准确说来是打在他身边的车轮轮胎上,擦着他的身体穿过,只有几厘米远。 怎么这一边也埋伏着狙击手?!几人已经被交叉火力锁定。 军情局四人没有一个再敢动一动。这一枪的警告意味大家都读懂了,只要那位狙击手愿意,他们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子弹去,附近实在已经无处可躲,四人完全暴露在枪口下,为了使对方不产生误判,大家都不能动。 杰捷西兰安全局一方旁观了这一幕的发生,吃惊之余心里都有些快意,看着军情局的人倒霉他们幸灾乐祸,打定了主意继续围观。 戴宇这时也醒悟过来,应该是自家的狙击手发威了。刚才被押回车上时的失望心情现在反转了,内心止不住地激动狂喜。 他努力地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一瘸一拐地走到安全局的人面前,把被捆起来的双手递过去,示意对方解开。 “你们可以送我离开吗?”对方帮他脱开束缚后,他问道。 对方耸耸肩膀道:“乐意效劳。” 躲在车身后面的军情局几人渡过了开始时的慌乱,心眼又活起来,瞄见戴宇要走,有一人忍不住要站起来:“不许走!” “雳喇”—— 这人的一条腿应声被炸飞掉,人也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一旁的安全局众人听闻,也不禁心有戚戚,不过这也止不住他们离开废弃工厂的脚步,只留下军情局几人在原地。 时来新和孙雷两人在十字路口等了许久,孙雷都要不耐烦了,时来新则躺下来装睡觉,直到把废弃工厂那边的事情料理完成才坐起来。 不一会儿,载着戴宇的车子也来到了路口,孙雷忙下去接人,见到他连走路都有点困难,想来在艾瑞肯人手里一定吃了不少苦。 而还在废弃工厂里的军情局几人,这会儿才敢给断腿的那位同袍包扎。 又过了十几分钟,四周再也没有动静,想来那狙击手也许撤了吧,几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把伤者抬上车,然后驱车离去。 第325章 敌对 当艾瑞肯军情局几人离开的时候,泡影立刻跟了上去。 时来新这边也踏上了归程,车开到安全屋附近,孙雷把车停下,而时来新则推门下了车,留下两人在车厢里。 孙雷要跟戴宇好好聊一聊,因为他需要知道戴宇在被俘期间发生了什么,向对方交代了多少事情,两人说这些话,时来新就不太方便在场了。 孙雷和戴宇之间的关系很好,可以说戴宇就是孙雷带出来的徒弟,孙雷当然希望戴宇能够过关。 被俘人员的处理向来是个难题,首先信任会被打折扣。如果要求被俘人员在严刑拷打下、甚至在生命被威胁下能够坚决不开口到底,那也太违反人性了,能够做到的不能说没有,绝对是极少数。 每位特工都受过被俘后的应对训练,除去心理建设和一些技巧,其中很重要的两条,一是被俘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要坚守住不开口,让组织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二是实在熬不过就交代一些相对较小的问题,让重大的秘密得以保存。 戴宇回去后是免不了要接受问询的,组织会对他作出评估。在此之前孙雷先和他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孙雷和戴宇在车内谈话之际,军情局几人把受伤的同伴送去了瑙越市内的一家医院,然后就没有再离开。时来新只得耐下心来,让泡影守在那边。 孙雷和戴宇谈完,三人回到安全屋,碰巧冯开诺也在,他叫上时来新和孙雷一起开会。 孙雷在戴宇那里已经知道废弃工厂里面发生的事情,在会上把他知道的作了汇报,时来新不在现场就装不知道发生过的一切。孙雷说完还在问:“那位狙击手是谁,为什么会帮我们?” 冯开诺看看时来新,眼里也带着问询,时来新点点头道:“我安排的人,也是为了保险起见,谁知道真派上了用场。”孙雷道:“你太深不可测了吧,居然偷偷安排了这么多。” 事关“狙击之神”,冯开诺知道时来新不想多提,就把换俘这件事情揭过,至于戴宇,冯开诺当场决定把他先调回国内,在国内先做过相关评估后再定。 时来新和孙雷都没有意见,这是个恰当的安排,调离对戴宇来说是件好事。 到了晚上,军情局在医院里的几人开始有动静。受伤的那位大概是伤势处理过后需要住院,剩下几人看看没有别的事情就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后的一路上,他们用了很多反跟踪的方法,在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以后,他们才出城来到郊外,进入一家占地面积很大的废旧金属回收场,这里可能就是他们的新据点。 回收场里到处都是堆成小山一样的旧车和废钢铁,在这些堆场的深处有一幢厂房,军情局几人在厂房跟前下了车,里面有几个人迎出来,每个人身上都配有武器,众人围在一起说了几句,然后就进入了厂房。 厂房建筑空间比较大,追踪而来的泡影就也跟了进去。 厂房里面的设备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中央处有一片空地,有数十人围坐在一起,见到进来的坦森一行,都立刻站起来敬礼。 为首的坦森阴沉着脸,示意所有人围过来,然后他大声说到:“今天我们遭遇到了惨败。里洛断了一条腿,手上的俘虏也没有了,过程中我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被恐怖的狙击手威胁着生命。” 他环视四周后,然后继续道:“我头一次这么有挫败感,被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压制得不能反抗,我觉得很屈辱。” “艾瑞肯的军人可以输,但不可以害怕战斗。我已经下了决心,我一定要雪前耻,把今天丢掉的尊严拿回来。” “我承认,我们轻敌了,在之前我认为昆北统工部只是一群杂碎而已,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我决定,我们要正视这个敌人,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我们一定要击败他。” …… 时来新的艾语不是太好,坦森的一篇慷慨陈词他连蒙带猜只听个大概,才知道自己又伤害了一个人的弱小心灵。 同时他意识到昆北统工部与艾瑞肯军情局之间的对抗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换言之对抗烈度会升级,斗争将更加残酷。 过去的一些游戏规则不再适用,在正式的敌对状态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对方下一波的攻击将会非常凌厉。 时来新叹口气,招惹上艾瑞肯这样强大的敌人,任谁都睡不好觉。 戴宇第二天就被送走了,接着冯开诺也离开杰捷西兰,他要到兰芳港去一趟,到时候是回来还是直接从兰芳港走再说。 冯开诺的瑙越之行对其它方面的工作还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驻地袭击案的侦查尚没有头绪,缺乏实质性的进展。 他临走前再三叮咛时来新和孙雷,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来。 送走冯开诺,时来新和孙雷就把大部分的人员和精力都放到了对袭击案的侦查上。 那位实施炸弹袭击的司机其身份终于还是被杰捷西兰方面找出来了,他是瑙越工业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平常思想就相当激进,对社会现实充满怀疑与不满,没有证据显示他与恐怖组织有关联。而且也查不出这一批雷管爆炸物的来源,这绝不是一个大学生可以搞到的东西。 那一车爆炸物品的组合串联得非常专业,因此爆炸威力很大,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是有某个组织在背后支持着他。 案件发生后到现在,并没有一个恐怖组织出来认领此事,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 应该是有某一方势力或者是组织在暗地里策划了此事。这个组织首先有足够的动机,然后有能力去实施。 时来新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有动机的组织可以有不少,艾瑞肯、纳西亚、敌对的国家阵营中的组织等等,把它们都列出来后,这时有一个名称触动了他,“南昊联邦调查局”,有段时间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 说起动机,没有那个组织比它更苦大仇深的了,时来新多次带给它伤害,理由已经足够。 现在它躲在哪里,是不是于某个角落里继续算计着自己和统工部。它在暗处,而自己现在对它一无所知。 时来新越想越发觉得南昊联邦调查局的可疑,这么长时间的无声无息,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的确,在联邦调查局时来新的身上它吃过太多苦头,累积伤害过深,以至于疯狂到干出爆炸袭击这种事情,不是不可想像。 第326章 旧人 换种方式来调查驻地袭击案,从南昊联邦调查局身上查起,在正常调查程序难以奏效的情况下,这样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现在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哪里?据之前的情报显示,他们大多都在兰芳港活动,手并没有伸到杰捷西兰来。 时来新把自己的想法跟孙雷说了。想要搞到有关南昊联邦调查局的最新情报,还是需要他这老手出马。 孙雷也觉得时来新的想法可行,立刻就安排去了。 至于军情局的新据点,时来新暂时没有告诉他,戴宇是前车之鉴,以手头上的人来看,去监视军情局是嫩了一点,还是让泡影来吧,自己多放些精力在上面。 再看看日历,格斗大赛的下一场比赛的日子临近了,时来新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训练,要尽快把训练恢复起来。他打电话给察阔青,察阔青的意见很大,说你老是不来训练,怎么保证比赛的顺利,请你赶紧过去吧。 时来新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每样工作都很重要,都不可以落下。 忙忙碌碌中过了几天,这晚废旧金属回收场那边有情况。坦森窝在据点一段时间后终于出门了,他带着两名手下开车往瑙越市区走。 坦森走得很小心,做了很多反跟踪的动作,简直是不厌其烦,从细节可以看出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不过他们不可能甩得掉泡影,有这个空中监视,做再多也不管用。 他们进入市中心区域,在一家夜总会停了车。时来新看到这,不禁心想他们不会是来嗨皮的吧。 夜店这种地方都喜欢把灯光搞得阴暗一些,泡影能进去。跟着坦森三人走进这家夜场,看见里面人气很旺,舞池里面挤满了人,穿过舞池来到VIP包房区域,坦森一位手下跟白雪公主打扮的小妹说了句话,小妹便把他们领到一间包房门前。 敲过门,里面有个人开门迎了出来,和坦森打声招呼,还伸出手来握手,时来新这时看清楚,这人只有一只手,另一边衣袖空荡荡的。 他握手时脸朝向外面的灯光,长相照得清楚了,时来新吃了一惊,这人好眼熟,稍回忆一下,原来是他,南昊联邦调查局的邢边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联邦调查局的人自己冒出来了,而且是时来新打过多次交道的老熟人。 其实时来新到现在都不知道,邢边锋的那只手就是被他打断的。在白夷山逃亡途中,时来新中过他的暗算,被打了一枪,幸好伤得不严重,时来新的反击把他的一只手当即打断。 包房门前邢边锋作了个邀请的手势,把坦森几人让进了包间,泡影不能进去,就在外面侯着。 虽然见不到包房里会面的情形,时来新也知道,联邦调查局和军情局搅和在一起,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昆北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而且他们本就是一个阵营的盟友。 他们会面为的什么? 时来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次会面的时间不长,不过四十分钟坦森几人就出来了,邢边锋把他们送出来后就又回到包房里。 时来新马上决定换目标,放弃掉坦森几人,改盯邢边锋。 邢边锋没有要走的意思,包房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坐了一会儿,又开门把一名小妹叫进去,不过几分钟,小妹就慌张地从房里冲出来,发鬓有些凌乱,公主裙被扯歪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两个打扮得很妖艳的女人进了房间,一个小时以后,两个女人离开,边走还边补着口红。 再过去几分钟,邢边锋才从包房里出来,脚下有些踉跄,还不忘把一张钞票塞进小妹的衣服里。 看着邢边锋晃晃悠悠走路的身形,时来新感觉这家伙没有以前壮了,瘦下来好多。 邢边锋走出夜总会,迎面而来的风一吹,真个夜凉若水,醉意往上翻涌,便跑到马路一角去呕吐,完事后人似乎清醒了许多,扬起仅有的一只手,叫来出租车上车离去。 出租车来到城东边一栋公寓楼停下,邢边锋开门下车,路走得很稳,看来醉意已经过去,他走向公寓楼的大门,一只空荡荡的衣袖在夜风里飘,显得很是寥落。 他掏出IC卡在感应器上一放,公寓楼大门打开,人走进去后门“砰”的一声关上,刚才时来新犹豫了一下,泡影没有跟进去。 泡影放眼整栋建筑,见到有一个窗户里面的灯光刚刚亮起,泡影飞过去,隔着窗户玻璃往里看,的确就是邢边锋的房间。 此刻他走到一张靠背椅前,身子软软地靠下去,仿佛非常疲惫。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些生活必须的一些家具,其它的装饰陈设一概没有。只是在电视机的那一面墙壁前,摆设着一张很大的活动黑板,在房间里非常显眼。 时来新记起来,这位当初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的负责人,在工作时有一个习惯,喜欢把在办案件的内容张贴在黑板上,就像电视侦探剧里演的那样。 也正是由于邢边锋的这个习惯,时来新在查探他在宁越的办公室时,在里面意外看到了瑞芬的照片,才意识到自己与瑞芬的关系暴露,而瑞芬则已经被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严密监控的事实。 才有了时来新拜托冯开诺帮忙救出瑞芬的后续,瑞芬也因此逃亡到了兰芳港。 其实在见到邢边锋后,时来新就已经在评估,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杰捷西兰。如果他得知时来新在这里,追过来复仇是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有别的目的呢? 因此时来新对那张活动黑板很感兴趣。 这时,屋子里的邢边锋站起来,拿起一瓶水,走到那块黑板前,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目光死死盯着黑板。 泡影在玻璃窗外面,距离比较远,房间里灯光也不好,黑板上的内容能看清楚的不多,只有一张比较大的照片能看到,照片上的人是林播文。 时来新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对林播文有想法。不过又一想,林播文是昆北在杰捷西兰的负责人,可以说是代表了国家,两国虽然没有建交,但林播文实际上就是驻外大使的地位。 像联邦调查局、军情局这些间谍组织,将林播文作为任务目标也是可以理解了。 第327章 谋划 邢边锋在黑板前站了很久,眼神时而迷离,时而闪动着精光,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松了一口气似地变换一下姿势,接着慢慢走回到靠背椅处,坐下然后闭上眼睛,就此睡了过去,久久不见动弹。 那块黑板现在毫无遮挡,时来新在脑海里使劲去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糊在一起,当中还贴着不少照片,照片上内容也同样看不清楚。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时来新早上起来之后,就有件事情委决不下,他该让泡影跟哪一头?军情局和邢边锋两处都要盯着,现在不比独自一人在宁越的时候,那时一个人要盯好几个地方,不得已而为之,须知现在的对手更加危险更加多变,他怕漏掉一些关键的信息。 不同的是,此刻他有队友可以依靠,应该相信自己的队友。 考虑过后,他决定把邢边锋的事情跟孙雷说,让他继续跟进这条线,毕竟邢边锋暂时只有一个人,危险性不比军情局那一伙人。 孙雷一大早就听到了联邦调查局的线索,很是高兴,对时来新说:“你的线人实在太厉害了,可以搞回来这么多一手情报,很不简单嘛。” “根据可靠的线报,军情局的坦森和邢边锋刚见过一面,具体谈什么事情尚不清楚,但两个组织秘密勾连已经是事实,我们需要警惕了。”时来新继续把有关信息透露给孙雷。 “一个军情局已经很让我们头痛,再加上一个联邦调查局,我们的压力好大。”孙雷摇头。 “我们还要有所准备,两伙人可能有共同的目标,或者会一起行动,我认为他们绝不会只是情报共享这么简单。”时来新希望孙雷能够意识到当中隐藏的危险非常大。 “我赞同,是该做最坏的打算。如果驻地爆炸袭击案,是这两个组织中的一个所策划,那么下一个行动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孙雷的反应也很快。 “这不能靠猜了,我只可以说,他们要发动的地方,不是瑙越就是兰芳港。首次行动没有得逞,不排除他们会把行动升级。”时来新说这话有引导的意思,他不能直接对孙雷说在邢边锋的房间里可能有答案,而且还可以看见林播文的照片。 “升级?一整车的炸药,要把我们一锅端了,还上升到何种程度?”孙雷的苦恼和时来新一样。 “他们想要行动取得更大的影响力,我们往这个方向想就对了。”时来新说道。 “真要让人挠破头皮呀,干脆把邢边锋抓起来,从他嘴巴里面撬。”孙雷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其实也是可行的,到了实在没辙的时候,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了。 时来新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但也有打草惊蛇的可能,这样就没法顺着邢边锋把他后面的人端出来。” 孙雷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紧张地站起来说:“要是他们在兰芳港和瑙越同时行动呢,这不就是他们追求的影响力吗?两个组织一个负责一边。” 时来新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被点醒了,紧张思索起来。自己的目光还是看窄了,总是小心着瑙越这点地方,现在兰芳港的战略地位比杰捷西兰重要,那边是正儿八经的建交国家,是有大使级的官员领衔的,而且刚刚组建,对外防范处于最脆弱的时候,如果敌人在那边动手……后果不堪想象。 “我们应该马上通知兰芳港那边,把戒备等级提到最高,不,不止这样,还应该立刻增加那边的安保力量!” 两人相视一点头,马上分头打电话,时来新打给冯开诺,孙雷打给林播文。 冯开诺此刻已经在国内,他也是才从兰芳港回去。他在电话里听完时来新的汇报,和时来新不一样,他对兰芳港那边的安保工作是知道的,普通防范可以,并不足以应对军情局、联邦调查局那种级别的出手。 冯开诺为此头痛,防守总是被动的,他不知道到底要多少人手填进去才行。只能分两步走,先通知兰芳港的自己人,提高警戒级别,然后从其他地方调人过去。 本来从瑙越调人最合适,但瑙越同样面临着威胁,显然不可行。 把部分烦恼丢给冯开诺后,时来新开始琢磨起邢边锋房间里张贴林播文照片的事情来。 如果说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在瑙越的目标是林播文,那么在兰芳港的目标会不会是大使梁泽辉? 不可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们需要加强林主任的安保,除了已有的安排外,在我们几人当中抽一个去吧,你觉得谁去合适。”时来新向孙雷问道。 孙雷点了莫甘华的将,时来新一想也合适,莫甘华虽然对特工的工作还不能完全上手,但在战术领域身手不俗,他来担当这个任务完全可以胜任。 接下来对邢边锋的监控,能够派出去的就只有温建林和陈平,有了戴宇的前事,两人都慎重许多,在这方面陈平也不算什么老手,还是温建林比较让人放心。孙雷一拍大腿:“派温建林吧,这事太重要了 我也去,跟他替换着来。” 孙雷能够亲自去当然最好,时来新举双手赞成,还提醒道:“你要能找到机会,潜入邢边锋的住处,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听了这话孙雷眼里神光一闪:“我说兄弟,你最近真是神神叨叨的,好像总能预知一些事情的发生,也太深不可测了吧。” 这话时来新不好接,只好干笑一下,道:“最近我的第六感比较灵验。” 孙雷很干脆:“好,我就信你了,找个机会到他房间看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时来新除了训练外其余时间都在监控着废旧金属回收厂。而在厂里的军情局特工们基本上没有其它事情可干,大部分都在进行日常的训练,分局长坦森没有再外出,但每天不是在房里苦思冥想就是和手下们对练,一派密锣紧鼓的景象。 时来新感觉到他们出动的时间点快要到了。 隔天下午,孙雷突然给他打电话:“邢边锋的住处我进去了,真有大发现,我发图片给你看。” 第328章 地点 孙雷把照片发到了时来新的手机上。 时来新一看,没错,就是那块活动黑板上张贴着的内容,孙雷把它放大拍下来。当中林播文的照片有不少,有他出席外事活动的、有他穿着便装散步的、有他和别人在交谈的等等,拍照片时的距离都不远,旁边的文字是林播文每天日常的安排,都是些有规律的日程,逢周几办什么事,精细到几点到几点到何处,都写在了黑板上。 除去林播文的资料,还有一部分是兰芳港大使梁泽辉的,照片夹文字,形式和林播文的大同小异,也记录得相当详细。 这个孙雷办事不含糊,手脚真是快,没两天就把时来新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邢边锋收集这些资料干什么? 时来新和孙雷两人的猜测被证实。 但是过了没多久,孙雷那边传来消息说,邢边锋失踪了。 “我已经是很小心了,进入他的房间之后,尽量不要落下一点痕迹,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还是被他察觉到了,现在一点人影都不见。”孙雷很郁闷,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现在又丢了。 时来新也懊恼,早知道就不怕打草惊蛇,直接把邢边锋抓起来。 懊恼归懊恼,时来新和孙雷立即见面,一起分析邢边锋的意图。 “他该不会是想绑架两位负责人吧?”孙雷说。 时来新也有类似的猜测:“那邢边锋和坦森见面,说不定就是要合作此事。” 邢边锋搜集了这么多林播文与梁泽辉的日程,肯定是有的放矢,在摸清了两位负责人的行动规律后,好下手绑架他们。而他去见坦森,无非就是合作干这一票,或者各负责一边。 显而易见,这样做可以打击昆北在浩特列岛刚刚起来的发展势头。 带来的问题同样也有不少,本来堂堂的两国国家情报机构,行这等下作之事,他们自身要担上很大的风险。规则底限被打破之后,意味着敌对方也同样可以使用无底线的行动,大家付出的代价都会是惨重的。 第二天的新闻却给了时来新和孙雷提示,有一个名叫“民族解放同盟”的组织,突然向外界发布消息,认领“昆北驻地袭击案”的责任,承认这起事件是他们发起策划的。 这个组织的名字大家都没有听说过,它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时来新和孙雷的联想则更多,它来得太巧了,很像是一个特意的安排,袭击案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现在才来承认有种黄花菜都凉了的感觉。 如果把这件事情和邢边锋的行为合在一起去联想,似乎就是为他们下个行动在铺排,让外界解读为这个恐怖主义组织在和昆北死磕的印象,对付林播文和梁泽辉的行动只是他们策划爆炸案的一个后续。 这个假设使时来新和孙雷都在捏一把汗。时来新越发倾向于把爆炸案的黑手锁定在邢边锋身上,这只黑手很可能就是联邦调查局。 这邢边锋就是一个疯子,联邦调查局对时来新的仇恨,使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邢边锋策划爆炸案在前,与军情局勾连在后,军情局刚好和昆北在换俘事件上结仇,坦森有着要报复的想法很正常。现在推出来一个子虚乌有的组织,只为了掩盖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假如他们假借所谓“民族解放同盟”,同时在两地动手,绑架林播文和梁泽辉两位负责人,然后狮子开大口提出各种条件,昆北无论怎么处理都非常被动,在浩特列岛进行拓展的谋划自然也大受打击。 对方已经完成了布局,他们会挑选何时何地绑架林播文与梁泽辉? 事实上在此前时来新和孙雷已经将对方的意图猜了个七七八八。 令人头痛的是邢边锋的失踪,说明他已经知道昆北方面对他图谋的察觉,给全局带来了新的变数,他可以调整他的行动方案,让昆北方面即使有防备,也陷入深深的被动,毕竟谁都不可能千日防贼。 在瑙越这边还可以控制住,时来新只要盯紧了军情局的据点,里面的武装人员只要有动静他立刻就会知道,但在兰芳港方面,他就鞭长莫及了。 时来新和孙雷还是把这个最新的情报通报给了冯开诺,让他提醒兰芳港方面的注意。 失去邢边锋这条线以后,时来新更加把精力都花在了军情局这一边,泡影是二十四小时都留在军情局据点的上空,他训练之余把心神放了一半在这上头。 格斗大赛下一轮的对手谁属已经公布出来,是一位纳西亚选手,名叫赛格洛夫,采用一种在在北易鲁帕洲广泛流行的格斗技——桑勃。 桑勃格斗技融合了多种传统的摔跤技术、以及柔术的一些技巧,有独具一格的拳技和腿技,手段丰富并凶残粗犷,多被军方训练所采用。 选手赛格洛夫实力相当强大,此前一路过关斩将。察阔青专门把他比赛的视频找回来观看,看后认为这位对手不好对付。 时来新这段时间在作针对性的训练,察阔青请回来一些摔跤好手与他对练,初步熟悉了这种特点的打法,但要说已经找到克制赛格洛夫的方法,还为时尚早。 这天下午,时来新刚训练完,调出脑海里的画面,正好看到坦森要出去,他带着几名手下开着一辆车进了瑙越市区。 他们来到中心商务区,下车后进入一幢综合性的商业大厦,名叫“新国贸”。坦森几人看上去像是在闲逛,在大厦下面几层的商场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逛了一会儿,几人又分头走,两人继续往更高的楼层走去,另外两人则走出大厦,在大厦的周围游荡。 时来新立刻打电话给孙雷问及林播文的日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不会有来这幢“新国贸”大厦的安排。 孙雷一查还真有,两天后杰捷西兰一家专向与昆北进行贸易的企业准备在“新国贸”开业剪彩,这家企业是昆昊人所创立,和林播文关系不错,主营业务又是和昆北的国际贸易,因此特地邀请他过来捧场。 难道这就是要对动手的地点? 观察坦森他们的行动,时来新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这里起码也是备选地点之一。 第329章 出动 这天下午坦森一行不止去了一个地方,除了“新国贸”大厦,他们还到了两处。一处是在昆北驻地外围的区域,他们顺着驻地到达附近一个海滩的路线走了一次完整的来回,这是林播文每天跑步的路线。 另一处是离驻地大概五公里远的一家咖啡店,在闹市区当中,林播文非常喜欢这里咖啡的口味,经常约人在这里见面喝咖啡。 时来新不得不承认对方工作细致,把林播文的日常摸了个透,但也不排除驻地内部有对方的卧底,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看来坦森是决定参与邢边锋策划发起的行动了,也正是冯开诺等高层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艾瑞肯与昆北正式进入敌对的姿态。 要是时来新能忍一忍,在换俘时不开那一枪,咽下去那口气,可能就不会恶化到今天这种境地,可惜没有如果,时来新要是再来一次,同样也会选择开枪。忍让是行不通的,对方会一直过份下去,你总有忍不住的一天。 坦森会选择哪一个地点动手? 时来新不想去猜,猜测的性质近乎于赌博,昆北可输不起。只要时来新一直咬定对方的据点,对于昆北来说,就是敌人在明我在暗了。 孙雷不知道这些,时来新也不能对他说,因此这几天他一直是忧心忡忡,总在担心什么时候传来不好的消息,以至于他每天都跟在林播文的身旁,亲自担起守护的责任。 也许是对方故意的,坦森看过几个地点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这种滋味是很难受的,既怕对方出手,又怕对方老不出手,每一天大家过得都是紧绷着。 时来新觉得很烦躁,都有立刻把军情局据点端掉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都有些表现太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招来夏城的那位高层的顾忌,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况且频繁让泡影出手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林播文很看得开,主张一切如常,总不能因为防范把所有工作都停下来吧?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嘛。 “新国贸”大厦的剪彩礼林播文照常去了,对方没有发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天就是格斗大赛开赛的日子,时来新需要上台接受新一轮挑战。 这场比赛也是被广泛关注着的,选手云中龙从开始时被黑幕传闻缠身,到第二轮比赛轻松击败对手为自己正名,一直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观众对他是两种极端的态度,一种观众在他身上大大地输钱,见到他就要喝倒彩,另一种则是在他身上发现了潜力,转过头来在他身上下注。 云中龙明天所对阵的赛格洛夫,也是一位被公认的高手,在前几轮比赛中展现出超强的实力,被视为夺冠热门之一,他本身就积累了大量的粉丝,因此这是一场争议选手和种子选手之间的对决。 投注的情形十分火爆,自一开盘到现在的下注金额就已经超过大部分的场次,被主办方视为重要的比赛之一。 所谓重要的比赛,体现在裁判的阵容和现场的安保工作上,主办方给予更高的规格,而选手的出场费往往是要翻番的。 时来新一直都在做赛前准备,开赛前两个小时,他照惯例贴好面具和助手教练一起来到格斗馆。 比赛前一小时,他在更衣室内开始做热身运动,在运动的间隙时间里,他抽空连上泡影,到金属回收厂的军情局据点看一眼。 谁料他这一眼刚好看到了军情局的人正要行动的样子。坦森带着手下的一群人,部分人手里拿着武器,分别上了四辆车子准备向外开拔。 不会这么巧吧,时来新刚要上场,他们就有行动? 时来新停下热身运动,在椅子上靠下来,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全副心神却都转移到了金属回收厂这里来。 军情局载满武装人员的四辆车已经驶出了厂区,往市区方向走,时来新让泡影从半空降落下去,透过玻璃窗观察车中的人员。 每辆车都观察过后,时来新统计一下人数,共有二十五人,成员配备了长短枪,腰囊里都是鼓鼓的,应该还带着手雷。 军情局的人要去哪里?时来新不担心林播文,因为他今晚并没有要出去的行程。 军情局的车队进入市区后一直往东走,越过多个街区,前后共开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中心商务区后头的一条街道停下。 四辆车停的很是奇怪,在这条街的首尾各停了一辆车,余下的两辆车错开位置停在了街中心附近,四辆车之间的距离都有点远,表面上看就像是随意停在了路边,互相并没有关联。 时来新却看出来,他们把这条街封锁了。 这条街闹中带静,外面是比较热闹的市区,到了街道里面却是比较安静,很少有行人走进来。 街道不长,两边的楼房里多是住家,稀稀落落地开着几家店铺,其中有一家的招牌上安装了射灯,特别醒目:“凯悦音乐教育中心”。 等等,这名字怎么觉得很熟悉? 时来新使劲回忆,终于让他想起来,在检索林播文的日常行程时,他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是林播文的小女儿常来上课的一家教育机构,林播文很疼他的女儿,经常亲自前来接送。 由于驻地所属全部的家属都已经送回国内,林播文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一项行程了,时来新和孙雷都没再关注这个地点。 就在这时候,察阔青走过来拍拍时来新说:“时间差不多,就要上场了。” 时来新回过神来,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就准备上场,恰巧这时脑海里的画面又有了新的情况。 有一辆车驶进了街道,这辆车看上去很眼熟,再看一眼车牌,这不就是林播文的专车吗? 林播文为什么会来? 时来新立刻在助手手里夺过手机,拨孙雷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时来新急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和林主任在外面。”孙雷答到。 “是不是凯悦音乐教育中心?” “是呀,你怎么知道?” “马上离开,有埋伏!快!” 时来新说完这话时,林播文的专车已经来到了“凯悦音乐教育中心”门前,司机把车刚停下,孙雷扔掉电话就大喊:“有埋伏,别停车,快走!” 这时林播文的专车上有四个人,前面的司机和副驾驶上坐的,是在瑙越安保公司聘请的保镖,后座是林播文和孙雷,本来莫甘华是要跟来的,孙雷自己来了,就让他留在驻地。 司机的反应也很快,立刻重新发动汽车,车身只在教育中心门口稍停复又向前开动,车子的速度还没有起来,迎面就见到有一辆车迎头驶来,行走在路中央不避不让。 第330章 窘迫 这辆车迎面而来,把所有去路都堵死,分明不怀好意,司机紧急刹车接着往后倒,哪知道后面同样有一辆车急驶过来,后路也被断掉。 “下车!”孙雷反应快,推开车门,伸手拉住林播文就要往外走。 “砰”的一声枪响传来,推开的车门上出现一个黑洞洞的枪眼,吓得孙雷头颈往下一缩,车只下到一半,只得半跪在马路上,把身体的大部分缩进车门的范围里,林播文更是整个人躺倒在车后座上,尬在那里进退不得。 前座两人刚把车门打开,就听到枪声响起,都抱着头矮下身子滚下车来,惶恐得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孙雷第一时间拔枪在手,稍稍伸出头前后两边探了探,见前后两辆车里都有人把枪伸出车窗,正往这瞄准,其后更见有车辆继续驶过来,想必是对方的援兵。 孙雷心道一句:“要糟!”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自己一方已经陷入绝境。 但毕竟经过多年的锻炼,还是保持住相当的镇定,大喊一声:“快还击!”话毕举枪往后方开了一枪。 这一枪没什么准头,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更多是为自己人壮胆,前面的两个保镖这时已经反应过来,都把手枪掏出来了。 孙雷猛吸一口气,依然矮了身体扎稳马步,然后双手握枪突然一拔身体,向着后方连开数枪。 “砰砰砰砰”,子弹打在后面一辆车的车身上,激起几串火花,吓得车上的枪手往里一缩。 对方的第一波回击从前面那辆车发起,噼里啪啦开了数十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打来,林播文的专车被打成筛子,车窗玻璃全部乒乓粉碎,两名保镖压根没法露头。孙雷只觉得有几发子弹“嗖嗖”从头上飞过,连忙把头再缩下来一点,还不忘一只手把林播文的身体更往下压。 这时“砰”一声,充当司机的那位保镖被击中,身体软倒在路面上,另一名保镖在尖声大叫,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忽然“雳喇”、“雳喇”两声硬脆的声音响起,响彻整片街区。 时来新被察阔青叫起来后,磨磨蹭蹭站起身,眉头紧皱像在思考人生,忽然又整个人定住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凝住,似乎是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边的人被他搞糊涂了,一时也不敢打搅他。只是他这一停,就像机器停摆,接下来没有一点动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大家觉得不对劲儿,又不敢说话,所有人都僵在当场。 还是察阔青先说话:“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时来新像在睡梦里挣扎出来一般,摇摇头,依然没说话,眉头犹在紧锁。 “前面在催啦,先上场,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察阔青再次催促。 时来新很不情愿地迈步往前走,任谁都看出来他的状态很不对,慢吞吞走着,有些像行尸走肉,灵魂处于出窍状态。 凯悦音乐教育中门前,两声特别的枪声响过,前后夹击着林播文一行的两辆车都遭到了攻击,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边的车窗碎裂,坐在驾驶座的两位军情局特工一位脑壳儿碎掉,另一位胸前出现一个大血洞。 前后两拨军情局的特工被打懵了,是谁打的枪,效果如此恐怖,特别是后面一辆车的那位中枪特工,整个脑袋没有了,体液跟组织撒得满车厢都是,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 所有人一窒,进攻便出现了间隙,孙雷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节奏的变化,趁着这机会拉拽着林播文跑向街边的“凯悦音乐教育中心”的大门,前面的那位保镖见到这情形也跟着跑来。 与此同时,“雳喇”、“雳喇”接连两声枪响再度响起,这次的目标是从街首尾扑过来的两辆汽车,两位司机先后中弹身亡,而汽车还在行进着,“嘭”,一辆车追了自己同伴车的尾,另一辆车头打歪,撞向了街边一家便利店,把橱窗撞碎,玻璃碎了一地,吓得里面的店员尖叫一声,却又捂住嘴巴把下面的声音咽了回去。 在出现这一变故的同时,孙雷已经拉着林播文进入了音乐教育中心大门,后跟上的那位保镖在跑动中只听得“嗖”“嗖”两声,有两颗子弹贴着他身体飞过,但还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大门。 接着又听“雳喇”一声,这次击中的是一名军情局特工,他正在车旁向着音乐教育中心大门方向射击,他的胸部开出一个血洞,颓然倒在地上。 瑙越格斗馆后台更衣室外,时来新突然向着一位助手吼:“我的包呢!”话没说完,就劈手将这位助手帮他拿着的包抢过来,然后噔噔噔紧跑几步,冲进更衣室外的独立洗手间里面,“砰”,门紧紧关上。 在场所有的人愣住:他该不是内急了吧。 这算什么事?比赛前要彻底放轻松?千万不要是拉肚子,不然还怎么比赛? 察阔青急得直跺脚,他的手机又在响了,主办方在催,他该如何糊弄过去? 时来新在里面把门锁好,然后去将洗手间的那扇窗户打开,两分钟过后,泡影从窗外飞了进来。他从包里拿出一把子弹头忙着给泡影装上。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你这是怎么了,主办方要求咱们立刻上场,不然会取消比赛资格,你……你倒是快呀?”是察阔青的声音。 洗手间门外的所有人都急得不行,时间在焦虑中一秒一秒过去,察阔青正要去砸门的时候,这时门开了,时来新从里面走出来,朝大家一点头,就大步朝外场走去。 赛场中,裁判席上几位裁判在看手表,时间都过去十分钟了,接受挑战的选手云中龙还没有到。 按照惯例,接受挑战的选手要先到场,然后在拳台上等候前来挑战的选手,但现在挑战选手赛格洛夫已经先到了场上。 台下观众席上人们开始不耐烦了,有人带头鼓噪起来,喧嚣的声浪逐渐响起。 裁判受到压力,只得大声宣布:“选手云中龙请迅速到场,不然按照条例将取消你的比赛资格,本场比赛判负。请你立刻到场!” 正在现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选手通道尽头的大门处出现了云中龙一行人。 “轰”! 现场声浪攀上高峰,有人说:“你还来干嘛,滚回去,我不要见到你。” 又有人说:“来得好,替我揍死上面那人。” 云中龙一如往常,脸上贴着面具,看不出面具下面的表情,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向台上走去。 第331章 苦斗 时来新刚走到拳台上,迎面就见到赛格洛夫,他眼睛紧紧盯着时来新:“小子,我会好好教训你的,替你妈妈教会你礼貌。” 赛格洛夫有着典型纳西亚大汉的身材,非常高大,看上去好像只比巨人尤卡里略矮一些,浑身上下的大块肌肉犹如铁铸一般。 时来新依然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目光有些放空,对赛格洛夫的挑衅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凯悦音乐教育中心门前,街道上经过一轮枪火的洗礼,遍地都是玻璃渣子,林播文的专车停在原地,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一位保镖的尸体僵卧在车身旁。 人数众多的军情局特工们都下了车,各自找个掩体就地隐蔽起来。经过行动刚开始时的忙乱,现在才算稳住阵脚。 倒下好几个同伴之后,大家才意识到对方有狙击手,中弹身亡的同伴身体上的枪创,只有大口径的狙击枪才能做到,还有那特别的枪声让大家印象深刻,但就算是经验丰富的他们,也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型号的枪支。 场中有几位特工、包括坦森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枪声了,上回换俘时就有这位狙击手在场,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那是一个非常黑暗的回忆,而现在是噩梦重临。 坦森气急败坏,这次行动已经脱离掌控,他统计过有五位手下丧生,都是那个可恶的狙击手造成的,但连林播文的一根毫毛都还没有碰着。更重要的,是可以支配的时间不多了,这条街道上的枪声传出去,瑙越的警方很快就要被惊动。 事不宜迟,他一摆手,喊道:“进攻!” “当”,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忍耐了好久的赛格洛夫当即挥拳打来,时来新好像蓦然惊醒一样,连忙抬手格挡,勉强挡住了面门前的拳头,人倒退了半步。 察阔青在台下皱眉,怎么注意力还是不集中? 赛格洛夫见对手有点不在状态,连忙抓住机会抢攻,左右开弓,直拳、勾拳雨点一样打来。 时来新失了先手,加上赛格洛夫的拳非常重,虽勉力格挡下来,人却在不断地往后退。 这时街道的上空,泡影早就到位,军情局的特工们不再顾忌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执行坦森的命令向着教育中心的大门包围过去。 其中一名军情局特工把手中的手雷拔去安全鞘,往着大门里一扔,黑乎乎、圆滚滚的手雷在地上滚动几下,然后爆炸。 “轰”——凯悦音乐教育中心的所有橱窗玻璃被震碎,到处一片狼藉。 接着门外的特工再扔进去一颗手雷,又是“轰”的一声,将教育中心大堂的天花都炸塌了下来。 这帮人不是要绑架林播文吗,怎么往死里炸?时来新惊疑不定。 赛格洛夫哪容得他分神,时来新马上在下巴中了一拳,把他打得眼冒金星连着退了好几步。 将现场的观众看得激动非常,好多人离座站起身大喊:“干掉他!” 察阔青急得在下面猛击拳台,“究竟怎么啦?一点状态没有,犯什么浑?” 赛格洛夫见到好机会,冲上几步突然俯下身体抱住时来新的腰,使出了他的拿手绝技——抱摔。 “砰”,时来新被一股巨力掀翻,重重地摔倒在拳台上,加上赛格洛夫的体重,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接着,时来新感觉到对手双手要攀上来锁他的脖子,他在训练时和好几位摔跤手交过手,经常碰到这一招。 他条件反射式地双手抵住赛格洛夫的双臂,不容他来锁住自己的脖子。 教育中心大门外,又有一位特工准备扔出手里的手雷,就在他将出手之际,“雳喇”声响起,这位特工被爆头,身体立刻歪倒在地,手里的手雷没能扔出去,安全鞘已经拔掉,骨碌碌滚到地上,同伴们见到吓得马上散开躲避。 “轰”,手雷在地上爆炸。 赛格洛夫发现双手怎么也递不上去,想收也收不回来,接着猛地传来一股巨力,双手立即被抬起,胳膊上的筋骨已经因为受力过于沉重发出“咯咯”声响,接着连上半身也被抬起,原本他紧搂住对手的腰身,现在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硬生生掰开。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但对手传来的力量简直不容抗拒。 两个男人在地上紧搂在一起,时来新很厌恶这种状态,看着对手近在咫尺的脸,正狰狞地憋住使劲,鼻端嗅到的气味非常难闻,想要尽快结束这难受的一刻,忽然来了灵感,头颅猛磕下去,对准了对方的鼻子。 “啪”,时来新震得有些眼花,前额一阵疼,但赛格洛夫受的伤害却更大,鼻子被撞瘪,鼻涕、眼泪和鼻血一起涌出来,那酸爽的滋味叫人难以消受。 对手双手登时软下来,身体被推开,时来新终于脱离了禁锢,一个翻身爬起来,正眼一看赛格洛夫,见他仍在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教育中心门前,地上的那枚手雷炸过后,各人散开到各处,既为了躲避爆炸也为了不让那狙击手瞄准。 “继续开火!”坦森下达命令,他自己躲得很好,以致泡影一时无法找到他。 特工们听到命令,再度开火,手里的长枪或者短枪往着教育中心倾泻子弹,这一波攻击子弹像暴风骤雨一般泼向大门里面。 时来新不敢想象里面的情况,泡影只剩下四颗子弹,敞开了打也不过能干掉几个,街上的军情局特工还有接近二十人,他决定还是省下子弹在关键时候用。 他的注意力放到教育中心那边时,其实是错过了一次取胜的机会。赛格洛夫鼻子被重击后一度失去战斗力,被时来新这么一缓,等于给了他一些时间,仅仅是数秒钟过去,赛格洛夫就挺过来了,恢复了战斗力。 “搞什么搞,好机会没了!”察阔青当然能看出来,惋惜不已。 拳台上两名选手再次面对面站定,准备开启新一轮的对抗。 军情局的特工们也对教育中心里的情形没有把握,一波密集攻击之后也难以评估出效果如何,如果子弹无法击中里面的人,那就用手雷的面杀伤。 “用手雷!”坦森指挥很有章法。 十几位特工纷纷从腰囊里拿出手雷,时来新见到马上觉得不妙,这些手雷能够到处弹跳,带来大面积的杀伤,数量如此多的情况下,还真的很容易被他们蒙到。 第332章 胜局 时来新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扔手雷。 “雳喇”、“雳喇”……接连两声枪响,街上再度躺下两位军情局特工,吓得特工们暂时放弃进攻,四处寻找掩体希望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一些。 狙击手的存在带给在场所有人巨大的压力。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杀了多位同伴,但大家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整个街区仿佛被这位狙击手的阴影所笼罩,每个人都活动在他的枪口之下,这种性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非常糟糕。 特工们只是凭着训练出来的服从,习惯性地遵从坦森的命令而已。对教育中心发起一次次的进攻,大家都把狙击手的威胁抛在脑后,身边的同伴仍不断倒下,幸运地子弹没有落在自己头上,但不能总这样。 “继续进攻,抗命者军法从事。”坦森明显也感觉到手下的情绪,但他认为还有一点时间,从开始行动到现在不到十五分钟,瑙越的警方不会这么快到达,终需要把林播文解决,绑架不到就取他性命,这也在早前的计划之内。 既然还有一点时间,就要尽量确保把计划完成。 再度有一枚手雷被扔进了教育中心大堂,“轰”,爆炸声传开来,使得时来新心急如焚。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懂,只要坦森还在发布命令,林播文和孙雷就难言安全,问题是他失去了坦森的踪影。 拳台上,赛格洛夫缓过劲来之后再度开始进攻,他不敢再使用摔跤的招术,因为他发现对手的力量比自己强,与其进行近身的力量对抗会吃大亏。 除了重拳外,他还使出了腿上的功夫。桑勃格斗术中的腿法着重于实用,凶狠的同时讲究力量,没有如跆拳道一般的花巧,赛格洛夫下过苦功。 由于被教育中心那边的战斗牵扯去注意力,时来新又回到了刚开始时心不在焉的状态,被对手逼得节节后退,不一会儿就被逼到了围栏绳处,退无可退的情形下更加被动,胸腹之间中了一脚,痛得他弯下腰,但没想脸上又捱了一拳,嘴巴里涌上来咸腥的味道,幸好手上的拳架没有散掉,把接下来的进攻都勉强招架住。 台下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些押注在赛格洛夫身上的人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教育中心门前,泡影在战斗区域的上空四处游走,寻找坦森的踪迹。现场仍不断有手雷爆炸的声音传出,过了不多会儿,时来新终于看到了坦森所在的位置,他狡猾地躲在了两根柱子的中间,离战斗的中心地带有一段距离,好不容易看到他露出来的一点衣物,才发现到他。 在坦森的指挥下,有两名特工迅速靠近大门,他们正在尝试进入已经是千疮百孔的教育中心。 不可以放他们进去,不然林播文就危险了。里面很久没有动静,估计孙雷他们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雳喇”、“雳喇”两声枪响,刚要进入大堂的两名军情局特工倒在血泊之中,一时之间没有人敢离开掩体靠近过去。 接着泡影瞄准坦森的位置,角度不是太好,泡影移动了几个方位,线路有了,“雳喇”……,但就在激发泡影的一瞬间,时来新本尊在拳台上又中了一拳,顿时被打的眼前发花,影响了泡影的瞄准,枪响过后坦森还是倒下了。时来新有些遗憾,这也许还要不了他的命,现在要补枪也是不可能,泡影没有子弹了。 “头中弹啦!” “局长倒下了,该怎么办?” 军情局特工们纷纷在通讯频道里惊呼。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警笛的鸣叫,由远而近,警察快要到了。 “撤……撤退。”频道里传来坦森断断续续的声音。 接到命令,特工们立即从各自隐蔽的位置撤出来,来到倒下的同伴身边,不管死活受伤都背将起来带离战场,回到车里,发动车子驶离,行动非常迅速,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拳台上,时来新形势已经非常被动,一波一波地挨揍,只能够勉强支撑着不倒下而已,幸好教育中心那边的战斗告一段落,他的注意力才收回来。 赛格洛夫打顺了手,进攻打得酣畅淋漓,重拳踢腿连连得手,对手只能够贴着拦绳勉强招架。打着打着他忽然眼前一空,失去了对手的踪影,原来时来新一个弯腰错步,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现在开始,我们来好好比划。”时来新不管对手是否听得懂昆昊语,刚才被动挨打,憋足了一肚子的气,要认认真真跟对手干上一场。 台下密切关注着的察阔青也发现,时来新此时就像是回了魂,精气神都与刚才不同。 这次时来新主动进攻,几下实打实的重拳向赛格洛夫砸过去,赛格洛夫抬臂格挡掉了,拳头出乎意料的重,几乎要把他双手的防护打散,他堪堪守住,但双臂被击打处钻心地疼。 时来新的重拳攻击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停下来,简单、粗暴、直接,完全没有技术含量,一拳一拳就这么抡过去。 赛格洛夫感觉对手不是一位格斗家,简直就是街头的混混,和自己在打一场烂架,但又偏偏拿他没有办法,自己空有一身技术都用不上,只好陪着他死缠烂打。 赛格洛夫本身的抗打击能力非常强,很抗揍,但在时来新这种毫不停歇的攻击下,终于还是顶不住,防守被破开,脸上、下巴接连被抡到好几拳,他立足不稳倒在地上。 见赛格洛夫在地上,时来新做了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冲上去骑在赛格洛夫身上,双拳仍是左右开弓,快到带着风狠锤,却没有一点格斗家的自觉,完全是街头作风。 赛格洛夫很惨,此刻他正在遭受一场蹂躏,双手想要遮挡住头脸,却完全是徒劳,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他被对手骑着,有被强暴的感觉。 “好丑陋的一场比赛!”下面有些观众在捂脸。 场上的赛格洛夫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身体已经不动弹,本已经打花的脸上更锦上添花,无奈之下,他的团队扔出了白毛巾,可落点没有控制好,正好盖到赛格洛夫的脸上,让一场惨淡的失败添上几分搞笑。 “选手云中龙,胜。”裁判的话音落下。 时来新又做出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动作,他从赛格洛夫身上站起,快步走到拦绳旁,一抬脚翻过去,然后一阵风般跑回后台,一点庆祝的意思都没有,让本来想要迎过去拥抱他的助手和教练愣在当场,场面有些尴尬。 “他走这么急干嘛?上厕所吗?”观众们不解。 第333章 侥幸 时来新赶那么急是为了要给泡影上子弹,但在别人看来他是急着上厕所。 在洗手间里给泡影续好子弹,再度飞临面目全非的“凯悦音乐教育中心”,那里已经停了一些警车,警察们正小心翼翼地走近刚才的战场。 时来新第一时间拨打孙雷的手机,提示音响了好几次,孙雷才接通了电话。 “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时来新急问。 “我们都没事,林主任受了点伤……是轻伤,瑙越警方的人来了,先应付一下,我们回头再说。”孙雷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时来新放下电话,立刻叫温建林把车开过来,接着连澡都没有洗,穿上一套便装就走,在车上才把脸上的面具揭掉。 凯悦音乐教育中心所在的街道离格斗馆不太远,十几分钟后时来新和温建林开车抵达。 温建林是才听说这事,看着现场战斗过后的场面连说“侥幸”。 时来新终于见到了孙雷和林播文。两人都是灰头土脸,林播文的右手臂被弹片划伤,用一块白布简单包扎着。 凯悦音乐教育中心里的人主要是工作人员,今晚来上课的学生很少,幸运地没有出现伤亡,最大的原因是教育中心的楼体建筑有一个夹层,平常作为办公室用,孙雷他们撤进来后立刻对人员进行疏散,全部躲进了夹层里,下面的爆炸再严重也伤不到他们,大家躲过一劫。 至于林播文为什么在没有行程安排的情况下,突然要来凯悦音乐教育中心,原因让时来新哭笑不得。 原来林播文在送女儿来上课的时候,结识了教他女儿的那位老师。老师年轻、漂亮、优雅,而林播文是成功人士,仪表堂堂自有一番气度,来往多了之后,两人便结下私情。 两人正处得火热,这件事关隐私的事情,在林播文身边的人都是装不知道,也不可能传到时来新和孙雷的耳朵里。最近由于安全原因不能随便走动,老婆和女儿也送回了国内,好几天没有见到情人的面,林播文很是牵挂,今天说什么也要去一趟。 因此也不得不佩服对手搞情报的手段,居然这件隐蔽的事情都能让他们察觉,还针对这个点展开谋划,要不是有时来新这个因素,说不好今天林播文已经危险了。 格斗大赛的结果孙雷也已知道,大大松一口气,只因为刚有位保镖丧生,不好表现得太高兴。 今天就为跟情人见一面,搞出这么多事情,林播文脸上有些搁不住,和瑙越警方的人敷衍两句就先回驻地,留下孙雷在现场应付警察。 警察初步勘察现场,得出持枪歹徒有十人中枪的初步结论,而被袭击的一方只有一名保镖丧命,战损一比十,警察看孙雷几人的眼神都不同,这些都是超级战士呀! 时来新和孙雷对袭击者是谁心知肚明,瑙越警方知道的可能性也很大,但说辞都是一样:袭击者身份不明。 记者们来得也很快,这种首都闹市区爆发大规模战斗的新闻,也是瑙越多年来首次。到场后得知,被袭击者居然是昆北驻杰捷西兰的首席代表,使这件袭击案更具有爆炸性,背后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挖掘。 这次的袭击案跟上回昆北驻地的爆炸案有联系吗? 袭击者的是同一个恐怖组织吗?如果是,他们两度铩羽而归,还会有后续吗? 昆北与杰捷西兰两国建交的计划有没有受到影响? 还有花边一点的联想,林播文这么晚出现在一个教育机构,导致这里成为战场,是否有内幕?等等。 媒体界的共同兴趣,导致这里直到深夜都可以见到大批记者来来往往。 时来新和孙雷向瑙越警方交代过后就赶回了驻地,驻地领导层连夜召开会议,讨论对这次袭击案的应对措施,两人当然要列席会议。 林播文有大将之风,会议刚开始,他就站起来向大家道歉,说由于他自己的私事造成这些影响感到非常内疚,他将会向上级坦诚汇报,并负上所有的责任。 会议的主议题是关于袭击案的应对,但在简单聊完这个话题之后,大家把主要的焦点都放在了与艾瑞肯等国家对抗升级的问题上。 毫无疑问,两国情报组织间的敌意,乃至两国之间的敌意,处于百年来的最高峰。最直接的表现是在军情局策划实施的袭击事件,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所有国际间的潜规则都被打破,接下来的斗争已经没有底线可言。 而且更加恶劣的是,上次驻地发生的爆炸案也很有可能与军情局以及南昊联邦调查局有关,这些都属于战争行为。 回击与对抗是必然的,但同时也意味着昆北在国外的这些机构,其安全都没有了保障,将会有许多人付出牺牲。 尤其是现在这种人手捉襟见肘的情况,驻外机构将不能从国内获得太多的支持,将很难有能力去应对敌对方的攻击,也许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大家要做好一切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对巨大的困难,包括自身的安危。 会议开完,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林播文感觉得到,马上给大家打气鼓劲,说大家看,我们就这么几个人,面对敌人的两次大规模袭击,都安然渡过,敌人反倒是损兵折将,这就是我们的成绩,咱们特工部的同事还是很厉害的。 大家回头一想也是,今天虽然凶险,也只是损失了一位保镖,还是外聘回来的,其他人安然无恙,驻地依然稳如泰山。相反军情局那边损失最少有十个人,双方力量和装备对比的差距是悬殊的,结果却成这样,实际上我们一直都是赢家。不是军情局弱,是我们强,实在是很强。 大家回过头一想,心情就轻松多了,看向两位统工部的同事,越看越是顺眼。 事实上,外界巨大的压力每一位驻地的同袍都感觉得到,但是在这种重压下,也使得同伴们空前团结,因为只有面前这些人是可以互相依靠的。 会议开完,已经是凌晨,远看去战斗后的街区,依然是灯火通明,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孙雷拍拍时来新的肩膀,说毫无睡意,不如抽口烟聊聊。 第334章 回响 “今天的情况可以说非常危急,对手精心设局,从一开始我们就陷于绝境。可就在这个时刻,我就听到那个枪声……” 时来新和孙雷一起在楼下闲逛,孙雷点上一根烟,说话时眼里带着些迷惑。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枪声,它那么特别,我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枪支发出来的声音。” “是这位狙击手挽救了我们,今天中枪的敌人都是他干掉的。也许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他了,上次在换俘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过一次,戴宇形容过那枪声,我终于亲耳听到它了。” “这都是你安排的吧?”孙雷看着时来新说了这句话。 “严格来说,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并不接受统工部的命令,当我有困难的时候,他就会帮助我 。他习惯一直躲在暗处,不喜欢跟其他人接触,我们可以把他当做一位外援。”时来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我们是搭档,对于你过去的事情我不应该多问,我听说几个月前在南昊联邦的宁越地区出现过一位恐怖的狙击手,大家称他为狙击之神。在瑙越共事一段时间了,我总觉得在你的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支持着你,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你不需要为此解释什么,”孙雷伸手止住要说话的时来新,“那是你个人的秘密,连组织上都没有打算深究的事情,我凑什么热闹,有机会的,你帮我说一句,谢谢。” 和孙雷说过一阵话,两人就分头回屋休息,在睡前时来新还接到了冯开诺的电话。 “今天还是多亏了你的那位老朋友,不然我们会有大麻烦。”这事果然瞒不过冯开诺。 “我担心兰芳港那边也会出事,两边是联动的。”时来新说。 “兰芳港那边一直都很平静,因此他们暂时还体会不到你们所背负的压力,这不是光提醒就有用的。”冯开诺有些感慨,事态的严重性他不止一次和兰芳港那边的人说过,但一直都是瑙越这边在出事情,自然在重视的程度方面依然还是差点。 放下电话,时来新躺到床上,把注意力放到了泡影这边,泡影此时正在军情局金属回收厂的据点。 几辆车从市区退回来,泡影就一直跟着,眼看他们自车里搬出来一具具同伴的尸体,摆在厂房中间,时来新隔着泡影也都能感觉到现场的凝重。 唯一受伤的人是坦森,他的右肩膀中弹,泡影射击造成的伤口都相当可怕,伤势看上去很严重,虽然逃过了一劫,但已经失去指挥的能力。 有人接过了这队人马的临时指挥权,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多是在频繁地对外联络。 一个小时后,有几架直升飞机来到回收厂,降落在厂房前的空地上,他们先把坦森送上飞机,然后是九具同伴的尸体,最后是剩下来的人连同装备也都上了后面的飞机。 直升飞机起飞后,整个厂区都空出来,没有一个人影。 泡影又跟上这几架飞机。 飞机向北边开,没有再经过瑙越市区,往前飞了十几公里,来到了海边,然后贴着海岸线飞,没多久前面就见到一个海港,码头边停靠的不是普通的船只,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艘体型巨大的航空母舰,航母上的跑道旁停满战斗机。 旁边还停泊有几艘驱逐舰,在巨大的航母旁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几架直升飞机抵近航母,夹板上有人不停打着信号,最终直升飞机都缓缓停在了航母的飞行夹板上。 这艘是艾瑞肯的航母。 一早就听说,艾瑞肯在杰捷西兰租用了一个港口作为军事基地,位于瑙越的附近,时来新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海港了。 时来新第一次亲眼见到航母,觉得很好奇,于是就在航母上四处飞,各处都好奇看个不够。 时来新这时忽然有个想法涌上心头,如果要打掉一艘航母该怎么干?眼看着这艘庞然大物,泡影就算开多少枪也打不沉。 坦森的队伍原本有三十来人,这次行动就减员三分之一,从通常意义上讲,这队伍被打残了,休整重组也正常。 暂时来说,军情局的势力退出了杰捷西兰,现在处于一个真空状态,少了一支重要的敌对力量,驻地的安全要稳得多。 时来新微微松口气,闭上眼睛睡过去。 第二天的新闻如期而至,各媒体都以重要版面报道了昨夜发生的这起闹市袭击案,这是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第二起针对昆北人员的袭击,媒体们纷纷对瑙越的安全状况表示担忧,由于少了一些暗中的引导,这一波的报道大多比较客观,任意引申评论的不多见,比起上次的爆炸案,舆论态势对于昆北来说要好得多。 由于袭击事件频繁发生在国土上,杰捷西兰当局的态度也发生重大改变,对案件的调查力度大了许多。杰捷西兰安全局也对某些势力发出了警告,类似的事件他们不希望再发生在杰捷西兰。 杰捷西兰方面更加关注昆北方面的反应。作为两起事件的受害者,昆北方面酝酿报复行动很正常,他们主动与林播文接触,在表达慰问的同时,也隐晦提出,希望有关的报复行动不要发生在杰捷西兰的国土上。作为回报,前一段时间暂时停下来的两国建交议程,可以立刻恢复磋商。 到了下午,那家“民族解放同盟”再度跳出来,声称对昨晚的袭击事件负责,不过激起的回响并不大,杰捷西兰当局更是没有就此发表任何言论。 云中龙昨晚战胜赛格洛夫赢得挑战赛,并取得三十二强资格的消息,被淹没在袭击案的报道中,在一些花边新闻中被刊出,非常不起眼。 飞利叔和吉盛堂的人着实为这件事高兴,但碍于袭击案的发生,不好大肆庆祝,给时来新打来电话,大大夸赞一番。还有就是察阔青,他也打来电话,却是劝他注意饮食的事情,说你昨晚拉着肚子还能战胜赛格洛夫,实在是侥幸,但下次碰到真正的高手就很难说了。 看来昨晚他拉着肚子打挑战赛的事情被坐实了,似乎又为格斗大赛的八卦添上新篇章。 第335章 任务 一天过后,国际间又爆出一条大新闻,就是昆北与艾瑞肯的军舰对峙事件。 起因是昆北的一艘驱逐舰“月光”号要进入浩特列岛外海,打算穿过这里往赫拉湾执行任务。途中恰好遇到一艘艾瑞肯巡洋舰“向日葵”号,“向日葵”号以“月光”号阻挡航道为由拦阻在“月光”号的前方,不允许“月光”号进入浩特列岛海域,两艘军舰进行了长时间的对峙。 直到新闻传遍各大国际媒体时,对峙事件仍在继续。 两国的发言人先后发表声明,都强硬指责对方的行为,皆声称己方的军舰是无害通过,对方要承担起此事的所有后果。 有些敏感人士觉察到,两国间突然势成水火,只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令两国关系恶化至此。 时来新、孙雷、林播文几个提起此事时,都有些忧心忡忡,担心自家的军舰会吃亏。“向日葵”号的排水量是一万一千吨,“月光”号只有七千多吨,吨位差这么远,舰载武器也肯定比不过对方,而且艾瑞肯在杰捷西兰有军事基地,后面有不少的帮手,“月光”号则是势单力孤,如果长时间对峙下去连补给都成问题。 结果是两舰对峙两天后,“月光”号改道通过该海域,无奈咽下这口恶气。 估计艾瑞肯这种行为更多的是一种宣示:浩特列岛我不让你来,你就来不了。 时来新和孙雷只得摇头,艾瑞肯横行霸道惯了,真的没有人能治它?时来新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给它一个好看。 又过了不到一天,时来新突然接到冯开诺的电话。 “兰芳港出事了。”冯开诺第一句话就把时来新惊了。 “大使梁泽辉被绑架,下手的人身份不明。”还是出事了,时来新心里叹气。 “那边需要帮助,你过去一趟,帮他们把大使救回来。”冯开诺交给他这个任务沉甸甸的。 “敌方有提条件吗?”时来新问。 “敌方暂时还没有来接触我们,一切都还在悬着。你可要注意,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凶险的程度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万事小心,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冯开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明白的,这件任务只有两个字,棘手,提醒时来新实在不行别硬来。 冯开诺没说让不让带人,时来新想想,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瑙越驻地这边的安全还是要保障的。 冯开诺的意思让他马上出发,因此时来新也不耽搁,考虑了一下路途,他决定走陆路,瑙越有直通兰芳港的高速公路。 他先和孙雷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让温建林开车送自己,这样他在车上还可以休息,养足精神到了地方好办事。 兰芳港至瑙越的高速公路全程五百公里,路途上大概要花六个小时,两人午后出发,接近黄昏时到达两国间的陆上口岸,本来时来新在过境手续上有些问题,不过因为这事走的外交途径,时来新很快就顺利过关。 关外已经有昆北驻兰芳港大使馆的车在等着接他。 时来新走出口岸大门,远远就见到有人在向他挥手,他定睛一看,来人瘦高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仪表堂堂,不由得乐了,这不是班长周惠民吗。 他乡遇故知,周惠民也是一脸笑意,三两步跑过来,两人紧紧握住手。 “我说嘛,看名字就知道是你,所以干脆把接人的活儿揽下来,果真没错。”周惠民还是那副说起话来温文尔雅的样子。 “真是有惊喜呀,想不到你也到了兰芳港。”两人虽然原来打的交道并不多,但能够意外在兰芳港遇到同学,时来新挺开心。 两人边叙旧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车挂的是大使馆专用车牌。 车在路上后,两人才谈起关于梁泽辉大使被绑架的事情,态度都不由得严肃起来。 周惠民先给时来新介绍情况。就在昨天,梁大使应一位兰芳港商界名流陈曦的邀请去打高尔夫,他的安保工作历来颇受重视,尤其在这段时间,在冯开诺的多次提醒下,人手也得到了加强。 梁大使去高尔夫球场时带了四名保镖,球场是会员制的,本身也有一批安保人员,实行封闭式管理,外人很难混进去,对客人的安全保障还是到位的。 男人上了点年纪,前列腺就不是太好,梁大使在打球的过程中得要去几趟洗手间。球场的面积广阔,国际标准的三十六洞球场,洗手间分布在球场的四周,他会选择就近的上,同时也会带上保镖。 这天球打到一半,梁大使带着人上洗手间,谁料他去之后就一直不见回来,时间太长,那位商界名流感觉不对劲,连忙询问高尔夫俱乐部方面,球场的安保人员找到了洗手间,发现四名保镖暴毙在里面,是被枪杀的,梁大使则不见了踪影。 大使馆方面收到坏消息后,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在知会兰芳港当局后也要求对方不要走漏风声。 梁大使显然是被绑架了,但目前仍不知道劫匪的意图,是求财呢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鉴于常驻邻国杰捷西兰的林播文主任前几天就遭受过一次袭击,现在梁大使的失踪很可能与此有关联,大使馆方面估计劫匪有政治目的,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立即向国内求助。 国内高层把这件事情交给统工部,说到在国外的行动,还是统工部最对口,而且在大使馆草创时,安保系统的建立统工部也是有参与的。 冯开诺已经从国内抽调人手,将在最短时间内派到兰芳港,参与梁大使的解救行动,他还特意从杰捷西兰调一位精兵强将过来帮忙,因为距离最近,能够最快到位。 所谓精兵强将就是时来新了。实际上冯开诺手上最强的牌就只有他,冯开诺对时来新的信任是建立在其过往战绩上的,有他在杰捷西兰时,宛如定海神针一样,虽然出的事多,却是从未吃过亏,最近还把艾瑞肯在瑙越的力量几乎要打残。 而且在救人方面,时来新也很有办法,当初就是在兰芳港,他单枪匹马把女友瑞芬给救出来了,而且毫发未伤。 眼下的大使馆群龙无首,其实已经有些乱了方寸,没有能力去独立处理梁大使的解救工作。 第336章 调查1 车子还在路上,裴重名就打电话过来了。他一早就从周惠民这里收到风声,知道时来新要来,估摸着人快到了,打电话过来问问。 早就说要见面,裴重名还准备到杰捷西兰一趟,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一直未能成行。现在时来新到了兰芳港,但在梁大使出事的当口,显然不是适合欢聚的时候。 时来新和裴重名简单聊过几句就挂了,还是办正事要紧,反正人都在兰芳港,不愁没机会见面。 车行半个小时后,时来新终于到了大使馆所在地。 位于使馆区的昆北驻兰芳港大使馆尚在建设之中,因此在市区内租用了一栋八层小楼作为临时过渡之用。 梁大使不在,他的职权暂时由政务参赞王刚摄领,具体负责梁大使营救工作的是武官林为民。 大家初次见面,王刚和林为民知道时来新是孤身一人来的,都不免有些失望,他们原希望能多来些人手,缓解这边的紧张局面。 林为民是从海军陆战队下来的军官,战训经验非常丰富,但要解开目前的乱局却非所长,心里没有底,所以特别迫切需要统工部的帮助。 几人一起开了个会,周惠民作为一等秘书也列席了会议。 林为民首先介绍了情况。梁大使出事以后,他去勘察过现场,沿着洗手间外面草地留下的几行足印,一路追踪,越过赛场的大片场地,直到公路旁失去了所有踪迹,这条公路正好环绕着整一片高尔夫球场,估计劫匪们挟持着梁大使在这里上了车。 同时高尔夫俱乐部方面也发现,当天来打球的另一组客人也失踪了,而这位客人是上个月刚购买了会籍,他留的资料事后发现都是假的,这组虚假身份的客人很可能就是劫匪。 劫匪能够轻易解决掉四名职业保镖,而且没有发出多少动静,表明劫匪的身手不一般,背景也非同寻常。 为了不造成负面的国际影响,不给营救工作增加困难,大使馆对外封锁了消息,知道兰芳港当局是瞒不过去的,就主动跟当局磋商过此事,要求当局暂时不要向外透露。兰芳港当局也非常配合,要求相关部门还有高尔夫俱乐部等知情人禁口。 这些都是权宜之计,营救梁大使一事不能指望别人,无奈大使馆没有这方面的人手,只有被动等待,等国内的增援,等劫匪露头谈条件。 现在终于等来一位时来新,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总是有专业人士来了。 时来新的一身本事都从泡影而来,实在不能算专业人士,听了林为民的介绍后,其实也给不出多少有用的建议,但见到几人的殷殷期望,总不好当场露怯,就说想去高尔夫球场再看看,不过现在太晚,只能明天去了。 时来新真正想去看的是九号码头。当初瑞芬正是被联邦调查局禁锢在这里,此地本就是是联邦调查局在兰芳港的据点。如果梁大使失踪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干的,那就有可能将人关在这里。 会议开完,时来新被安排在大使馆的客房里住下,周惠民送他到了房间才离开,服务人员还给他送来宵夜。 时来新吃过宵夜,洗完澡到床上躺着,合上眼主意识联通泡影,泡影此刻在大使馆上空,让它飞出去寻找九号码头。由于对兰芳港不熟悉,找了几个方向才找到九号码头的位置。 泡影先到达上回关押瑞芬的那幢小楼,小楼里有人住着,上下找过一遍,没有发现梁大使的踪影,只得到其它的建筑物去寻找。 码头区的占地面积很大,建筑有很多,时来新逐栋搜寻下来,时间都到了后半夜,仍是一无所获,他略有失望,决定先休息,其它的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国内增援过来的人手也到了,一共来了六个人,为首的是国内情报部行动司副司长肖升毅。时来新在昆北国内呆的时候没有跟他照过面,而根据冯开诺特意透露给他的信息,肖升毅是那个人派系中的。 因此在见面的时候,两人份属同部门却没有太多热情,只是平平淡淡打声招呼而已。同行的五人四男一女,都是国内部挑出来的精兵强将。 大家一起开了个会,武官林为民再次出来为新到的人员介绍了一遍情况,结果肖升毅居然有和时来新一样的反应,希望到高尔夫俱乐部去现场看看。 林为民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正好大家一起去,时间紧迫咱们说走就走,肖升毅和时来新对望一眼都没说什么。 安排好车子大家一起出门,不知为什么,肖升毅选择和时来新一辆车子。 “我在国内听说过你的事情,”大家在车上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肖升毅忽然开口对时来新说道,“包括发生在南昊联邦的那一段。” 时来新没有说话,摆出倾听的样子。 “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战斗力很强,但是你并非干特工出身,也没有接受过训练,因此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现在兰芳港的局面很不好,稍处理不慎就会出大乱子,能不能救出梁大使是关键,我们同属统工部,更应该团结。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我们慢慢磨合,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我来负责调配分工。” 这是索要指挥权了,这种事情时来新太无所谓了,不喜欢出头,也没想过要指挥别人,于是点点头:“没问题,你是副司长,级别本身就比我高,我接受工作调配。” 车行二十分钟,前面有一辆瑙越警方的车子在路旁等候着,他们是兰芳港当局派过来协助昆北调查人员行动的,兰芳港的公民并没有义务协助昆北方面进行调查,有这些警察在场,在法理上就说的过去了。 一行人来到高尔夫俱乐部,先到梁大使失踪的现场验看,大家仔细看过一遍没有新的发现,再沿着那条疑似有绑匪足印的路径走。 一路看下来,肖升毅认为当时梁大使应该已经没有了行动的能力,因为很难想象,如果梁大使是被挟持着走,横穿过这么大的一片球场,而不被其他人看见。 这个想法很快被验证,在转向俱乐部了解时,俱乐部的清洁部门发现少了一辆清洁用的推车,大家专程找来一辆看过,运垃圾桶用的车厢里完全可以放下一个人。 劫匪应该是用某种手段让梁大使失去知觉,然后放进推车里,直接推到公路旁,梁大使连同这辆推车一起被装进一辆来接应的车里,再被运走的。 第337章 调查2 弄清楚这一点也相当重要,在寻找目击者时将会精准得多。 这一次再来向高尔夫俱乐部问询,肖升毅把重点放在了填报虚假资料的同场客人身上。这位用假身份事后又失踪的客人,化名为黄列,已经基本上被锁定为劫匪。 每位新加入俱乐部的会员都有一位推荐人,推荐人的身份必须是老会员,这黄列的推荐人是一位叫邓国邦的老会员,身份是商人。 肖升毅决定立即去见一见他。其实在梁大使出事后,警察就去找邓国邦调查过,并没有把他列为怀疑对象。 邓国邦与黄列是在酒会上认识的,其后在夜总会等地方遇到过两次,这些巧遇应该是黄列安排的。两人同为昆昊裔,又都是商人,一起玩过几次后,就成为了朋友。由于近两年邓国邦的企业有些经营不善,非常需要有外界的资金引入,解决一点燃眉之急,黄列对此事也表现出了兴趣,使得邓国邦视其为救星,不惜多方奉迎,其中一项便是做了推荐人,将他拉进高尔夫俱乐部。 邓国邦在见到时来新和肖升毅一行人后,又把过程复述了一遍,之后不免摇头叹气,说运气不好遇上骗子,现在可好,寄予厚望的生意没做成,连高尔夫俱乐部都不好意思再去。 肖升毅在问过一些细节后,也找不到再多的疑点。 大家回到大使馆临时驻地后又碰到一起想办法。 有个疑问时来新在脑子里转了半天,此刻干脆把它说出来:“黄列通过打高尔夫来创造机会接近梁大使,应该是源于他们掌握了有关梁大使喜欢打高尔夫的情报,要知道这个并不难。但为什么会这么巧?黄列刚好和梁大使他们订到同一天的场地。 事实上怎么可能是巧合,问题不如改为黄列怎样才能订到和梁大使同一天的场地?” 肖升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时来新说下去。 “我们先来假设,第一种,邀请梁大使的那位商界名流陈曦在订场地的时候就通知了黄列,或者是走漏了消息。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不大。那咱们来看第二种,俱乐部里面有黄列的人,在收到那位商界名流的预订时,马上通知黄列,或者帮黄列立刻订下同一天的场地,这样的操作性是不是更强一点?” 听到这里,肖升毅一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走,我们再访高尔夫俱乐部!” 见时来新、肖升毅一行人去而复返,兰芳港当局是打过招呼的,因此俱乐部的人依然殷勤接待。 “贵俱乐部接受场地预订是哪个部门负责?”肖升毅问道。 “是行政部在负责。”负责接待的人回答。 “具体负责的人是……” “行政部经理卡美莉。” “可以见见她吗?” …… 不一会儿,大家见到了卡美莉,她面目姣好,身穿一套工作裙装,皮肤带点当地人特有的黝黑,也许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人有一些紧张。 “你认识黄列吗?”肖升毅问。 “他是俱乐部一位会员,我见过他。” “会员陈曦预订场地的消息是你透露给黄列的?” “我……没有。”嘴里虽说没有,卡美莉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你要知道,那黄列是一名劫匪,有非常严重的罪行,你要是替他隐瞒一些什么,那么你就是他的同谋!”肖升毅马上对她陈明利害。 卡美莉表现颇为出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点点头对肖升毅说:“陈总订场地的事情是我向黄列透露的,但……我是完全不知道他要干的事情……。” “他跟我说,想要找个机会跟陈总认识,谈一些合作上的事情,希望我能够提供消息,我发誓,我只是告诉他陈总订场地的时间,其它的我都完全不知情。” “事情办完以后他只是送我一套限量版化妆品而已,我没有收过他的钱。”卡美莉脸色变得煞白。 “是怎样的一套化妆品?”这时跟肖升毅一起过来的那位女特工焦艳突然插了一句话。 “那套化妆品还在我办公室里,我立刻把它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卡美莉就把化妆品拿来交给焦艳,看来卡美莉说的是实话。 卡美莉的问话结束后,大家就返回大使馆驻地。在车上,大家议讨论起案情进展,说好不容易找到卡美莉这条线索,但现在又查不下去了。 焦艳回头说:“谁说查不下去了,那套化妆品就是线索,你们男人就不知道了,限量版的化妆品和限量版的车一样,销售量都很少,我们可以到销售店去查,说不定可以查出一些什么来。”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焦艳刚才那么关心那套化妆品,原因是在这儿。 那套化妆品是国际大牌子,在兰芳港的店铺不会很多,在网上都能够查到,查出来结果是这家公司一共只设了两个销售点,事不宜迟,大家立刻分头去查。 限量版的化妆品价格昂贵,两家销售店一共也只是卖出去三套,昆北特工们马上调出店铺里的监控录像,经过一夜的筛选,把三个视频截取出来,要求兰芳港警方帮忙核对身份。 兰芳港警方动作很快,经过一天的时间,有两位顾客已经找出来,并核实过她们都是买回去自用,跟劫匪没有关联。只有一位女顾客查不到身份,她很可能就是要找的那一位。 整个调查似乎又被卡住了。 时来新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这段视频。那名女子留着长发,衣着很时髦,她走进品牌专卖店,来到柜台旁看里面陈列的化妆品,看得很仔细。 看出她很有购买的意欲,店员上前给做她介绍,不断从柜台里拿出化妆品给她看,挑了一段时间,最终从中选了那套限量版,结账然后离开专卖店。 时来新快进快放这段视频,然后又一帧一帧地慢放,盯着已经非常熟悉的画面,似乎要从中找出些什么来。 “咦?”时来新看到了点东西。 他把那名女子走出店门前的画面定格,将画面放大,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那是一个手挽的印刷纸袋,画面再放大,可以大概看出是某个服装品牌的纸袋,上面印刷着logo、名称和促销打折的活动信息。 这是一个有价值的发现,时来新认为。 他把肖升毅拉过来,让他看这画面:“也许在这个店,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第338章 追踪 肖升毅眼看着画面在思索,接着眼睛一亮,拍手叫大家围过来,“我们接下来就找这家服装店。” “也许我们只要找到化妆品专卖店附近的一家就可以。”时来新补充道。 大家马上出发去找,果然在那家化妆品专卖店所在的商业大厦里,找到了这个品牌的服装店。 在警方的协助下,昆北特工们取到了服装店的店面监控录像,首先从那名女子到化妆品店购物的同一天找起。 结果让人振奋,在这一天的录像里,大家果真找到了那名女子的身影,她的确是先逛了服装店然后再去的化妆品店。 接着有更好的消息,拿着这段视频去询问服装店的店员,店员认出来她是店里的VIP顾客,也就是说店里有留存她的个人信息。 把信息交给兰芳港警方,警方很快就找到了这名女子。她叫黄洁萍,昆昊裔,是兰芳港一家夜总会的舞女。 她独自一人居住,住在一套公寓里,每天晚上都到夜总会当班,每日迎来送往的男人有不少,属于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的一类人。 肖升毅立即制定了计划,首先不要打草惊蛇,严密监控她上班的夜总会和她住的公寓,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调查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统工部在兰芳港的特工一共有七名,包括了时来新在内,分成两个班次,轮流进行值守。 黄洁萍的生活规律是昼伏夜出,晚上往往凌晨两三点才离开夜总会,早晨在家睡觉,一般要到下午才起来,然后去美容院或者发廊做头发,吃过晚饭后慢悠悠地去夜总会上班。 时来新参与监控工作整整两天,她都是这种规律,并没有跟客人以外的人接触,大家等得有些着急,因为梁大使被绑架已经快一个星期,很难再向外界掩盖消息,而国内给这边的压力也更大。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梁大使的失踪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劫匪不会永远都不出现。 就在这个礼拜一,大使馆收到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个U盘,画面上出现的一个被捆绑的人,他就是梁大使。 镜头外有个人用昆昊语说:“这个人是昆北驻兰芳港大使梁泽辉,现在在我们手上,他暂时是安全的,我们要求十亿区块链货币作赎金,不然就要他的命。”梁大使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得出来是曾经经受过粗暴的对待。 时来新、肖升毅等人看到这段视频就知道,盖子要盖不住了,他们再也无法掌握这个事件的走向。 试想一下,这些视频和消息流传到外界,会是怎样的后果。 舆论肯定一片哗然,那些与昆北敌对的国家幸灾乐祸,不免要借此事制造话题,兴波作浪一番。 昆北国内必定因此而震动,一国的大使居然被匪徒绑架索要赎金,简直是有辱国体,民意沸腾的景象可想而知。最终的压力还是会回到统工部的肩上,肖升毅等具体实施操作的特工们自然不会好过。 昆北特工们只能够擦亮了眼睛每天紧紧盯住那黄洁萍,希望早一点从她身上抓到劫匪的蛛丝马迹。 时来新不禁暗叹这件绑架案的棘手程度。敌人出手绑架梁大使当然不是为了钱,而是要利用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达到政治上的目的。 将赎金的要求摆到昆北的面前,是他们有意摆出的一道难题,十亿的赎金,一位大使到底值不值这个价格?如果昆北方面向劫匪屈服,乖乖交出赎金,那么整个国家的面子都丢光了,给国家形象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甚至会摧毁昆北的新外交战略。 但如果不顾人质的死活和劫匪硬钢,又有违大众的道德价值观,给予国际舆论更多的口实,反正里外不是人,不论出现哪一种结果都是敌人乐于见到的。 现在外界的一片平静只是暂时的,对方在等昆北作出应对,然后才是舆论攻势的统一发动,一位大使官员的性命在对手眼里其实是次要的。 时来新知道,实际上在兰芳港的对手只有一家,以邢边锋为代表的南昊联邦调查局势力,不与这股势力直接交手对抗无法解救出梁大使。 他不知道肖升毅等昆北特工是抱着何种想法,大家还没有机会就此进行交流。 如果没有战略高度的思考,在具体战术上做得再多,很可能都是徒劳。 回到跟踪黄洁萍的日常里。这天下午,她没有去美容院,从公寓里出来后,去了中心商务区,这里有很多高档的商场,她一家接一家地逛起来。 陪女人逛街是件苦差事,一行昆北特工的跟踪工作更是如此。她这一逛就是两三个小时,算上时来新拢共有三名特工游弋在她的周围,三人不断地互相换位,轮流出现在最接近黄洁萍的地方。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家大型商场的中庭位置,这里正在搞促销活动,有艺人在台上又唱又跳的,把场子炒得很热闹,她停下脚步在台下观看。 时来新慢慢靠近到黄洁萍附近,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装作认真看演出的样子,眼睛不住地往她的身边瞄。 突然,时来新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好像被谁盯上的感觉,在后面的人群里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在他的背上,使他身上一阵发热,这纯粹是一种第六感在起作用。 他猛然一回头,顺着自己的感觉看过去,他果真找到了这道目光,目光里的意味明显到不用去猜,有仇恨、有畏惧、更有几分疯狂。 时来新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邢边锋!居然是他,时来新不由大吃一惊。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然后牢牢粘住,就这样保持了两息。然后只见邢边锋在人群里往后一缩,时来新的视线里失去了他的踪影。 时来新分开人群拔腿就追,追出去十几米,眼里才见到邢边锋的一点背影,最惹眼是那空荡荡的袖子,他继续咬住不放。 中庭里人实在太多,跑不到几步就要频频避让,那个背影离着时来新越来越远,终于在就要离开中庭范围的时候,时来新眼前就再也看不到了,好像这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时时来新的耳麦里已经传来队友急切的问询,他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一眼黄洁萍,她已经不重要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没有人可以躲过泡影的追踪。 他故意放走的刑边锋。 第339章 营救1 和黄洁萍这女子有关系的人就是邢边锋! 看到了邢边锋,一切的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黄洁萍今天来商场为的就是见他,而狡猾如狐的邢边锋一定是在进行反侦察,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跟踪她。结果不但看到有人在跟踪,而且跟踪者还是一个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时来新可以想象得到邢边锋看到自己时的惊愕,内里爆发的情绪简直无法掩饰。 时来新瞅瞅黄洁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价值了,现在还不方便告诉肖升毅,只能做做样子先继续跟踪着。 而在脑海的画面里,邢边锋还在不停地奔跑,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他。他只有一只手,跑起来身体两边不平衡,姿势有些古怪。 他已经跑过了两个街区,直至跑得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在路边喘息。 待气息稍平复下来,邢边锋步履蹒跚地走向一家便利店,在店里买了一瓶水,仰起头咕嘟咕嘟喝掉,然后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离开中心商务区往瑙越城西走,来到一片繁华闹市区,在一家饭店门前停下,他付钱下车,走进这家饭店。几分钟后,他却从这家饭店的后门走出来,幸好在半空中的泡影能兼顾得到,不然就被他甩开了,又是反跟踪的那一套。 从饭店出来,他再度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急驶出了城,在城郊他又换了一次出租车,然后到达一处游艇码头。在这里早有一艘小型游艇在等他,他上了这艘游艇,游艇便马上开动驶向大海。 游艇在茫茫大海上前进,开了约摸半个小时,前面海域上出现了另外一艘游艇。 两艘船相互抵近,可以看出迎面来的游艇比邢边锋乘坐的这一艘要大不少,船舷上刷着船号3526。最终两艘船并排靠在一起,邢边锋翻身上了大船的甲板。 时来新心里疑惑,难道梁大使被关押在船上? 邢边锋跟迎上来的人说了两句,转身进了船舱。为了能够看清楚,泡影降落下来凑到圆形的船舱窗户上往里看。 只见船舱里相当宽敞,有一人坐在凳子上,手脚都被捆绑着,时来新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不禁心中一喜,正是梁泽辉大使。 此时的梁大使脸上青淤未退,嘴角也是破的,衣衫皱皱巴巴,胸前衣襟上有几块血迹还混着些菜汁的绿色,形貌非常憔悴。 那邢边锋进入船舱,来到梁大使面前,嘴里说着话,却见到梁大使在摇头,邢边锋看上去相当恼怒,上前一步揪着梁大使的衣领,噼噼啪啪就是几记耳光,打得梁大使嘴角淌血。 邢边锋住了手,又从外面喊进来一个人,这人掏出手机就开始给梁大使拍视频,远远近近拍了一圈,但梁大使并不配合,侧着脸躲开镜头,邢边锋气急败坏,伸出手一把拽着梁大使的头发,硬是把他的脸转过来让镜头拍到。好不容易把视频拍完,邢边锋才走出船舱进了驾驶舱。 这时传过来一阵马达响声,小游艇开始驶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海面上,只剩下邢边锋和梁大使所在的这艘大游艇在随着海浪起伏,泡影依旧守候在游艇的上空。 时来新回过神来,总算是找到了梁大使的位置,他不禁心头一松,不复之前那种没着没落的心态。 接下来该开始考虑怎么把梁大使救出来,而在此之前先要想好让队友如何介入的问题。 时来新不想做孤胆英雄,这样的人不受队友欢迎,解救梁大使不像上回救瑞芬,还选择单干是不合适的。 想来想去,只有让那个不存在的线人再度上线,这样才可以将情报的来源含糊掉。 在跟踪黄洁萍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时来新找到了肖升毅。 “我在兰芳港有一些线人,一直以来为我提供各种情报。前几天我就委托他们寻找有关梁大使的消息,今天有一位线人联系我,说他获得了重要的情报。” “好呀,快给我说说。”肖升毅一听马上就把眼睛瞪圆了,表情急不可待。 “我的线人说,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被藏在海上,具体说是在一条游艇上面,这艘船的船号是3526。” “这艘船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我的线人也不知道,但是可以查,这艘船是租回来的,我们可以找到出租这租船的公司,然后通过卫星定位把位置找出来。” “那我们立刻去找,请兰芳港的警方帮忙。”肖升毅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 兰芳港警方的消息还不见回来,大使馆先收到了劫匪发过来的一段视频,跟上一段视频不同的,是他们直接发到了大使馆的公共邮箱上。 这视频正好是时来新亲眼看到邢边锋录制的那个,画面里梁大使被拽着头发,艰难地看着镜头,镜头外有个声音说:“你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准备好十亿区块链货币,不然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怎么交货,到时候我们会再通知你们。” 难道真的要给劫匪筹办十个亿?看来解救梁大使的行动已经刻不容缓。 就在大家都焦急等待的时候,兰芳港警方找到了编号3526游艇的位置!卫星定位显示该船正在兰芳港对出某海域不断游弋。 警方正是在一家游艇出租公司找到了这艘船,该公司提供了这艘船的卫星信号。 肖升毅特地和时来新商量营救方案,自从时来新几次提出有价值的意见后,肖升毅就特别尊重他,更别说他提供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营救梁大使的行动,首要的难点,是如何在不惊动劫匪的情况下接近游艇,因为在视野极其开阔的海面上,游艇上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其它船只靠近的意图。 肖升毅的计划是借用兰芳港军方的军用侦察无人机在高空进行观察,一般专业用无人机是无法胜任的。先取得关于游艇上的信息,持续监控锁定,确定梁大使的位置以验证情报的准确性。 然后利用夜色的掩护运送十到十五名武装人员到附近海域,采用潜渡的方式接近游艇,登船后在船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解决所有的劫匪,解救出梁大使。 第340章 营救2 邢边锋觉得自己的变化好大。 原来的邢边锋是一个积极、自律的人,有一副难得的好体魄,并且练就了极强的身手,徒手搏斗、枪械等的成绩名列前茅,被誉为联邦调查局第一行动高手。 凭借着这些出色的条件,他在一个个行动中取得成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成为局里一颗耀眼的新星,待年资上去之后,高升要职是必然的,这一点连他身边的人都这样认为。 但因缘际会,只因为他被派到了一个生命中的恶煞之地——宁越,一切就都变了。 在这里他遇上了时来新,第一次见面时,那一拳把他的自信全部打碎,也开始了和这人纠缠不休的命运。 那一次的失败使他受到了局里家法的惩治,从人生的高峰跌落谷底。本想着如何面对以后惨淡的人生,变化又突如其来,搞笑的是,因为这次失败他又高升了。 他轻松地获得了宁越行署负责人的职位,他履职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便是对付时来新。 他珍惜这次机会,努力认真地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时来新的另一个弱点,便是那个叫瑞芬的女人,当时所有的人还只是把目光盯在时来新的老婆和女儿身上。 只是可惜还没等到这步棋产生作用,就发生了宁越地铁调度中心的惨案,死伤和经济损失无算,他就是具体背锅人。 他履职没多久又变成了待罪之身。他努力地挣扎过,主动承担起狙击时来新的重任,在所有人看来这简直就是玩儿命,等于在直接面对狙击之神,岂能有胜算? 但他击中了时来新!使时来新在山区中陷入绝境,但同时他失去了一只手。 他躺在救护担架上被押送回总部,等待他的只能是严酷的家法,这次连他自己都认为,没有任何机会了。 接着外面还发生很多事情,时来新成功从山区脱身,与他的继任者徐欢斗得天昏地暗。最终徐欢在加油站的爆炸中升天。 时来新在六横浦遭遇炮弹洗地却神迹般逃离,还杀了一个回马枪,在围剿他的总指挥部杀人,挟制付标军长,最后在水网交错的平原大地上消失踪影。 后续的消息说时来新很可能回到了昆北夏城,又听说他在兰芳港出现过,救走了那个叫瑞芬的女人,不过都是猜测而已。 一次次的惨败中,高层终于醒悟,原来最能对付时来新的人是邢边锋,除他之外所有与时来新交锋的人都被干掉了。邢边锋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且还是交手过两次,还能活蹦乱跳,只是少了一只手而已,还让时来新受伤,这战绩不简单了! 这样的人才应该得到重用,而不是关押在行政牢房里。 邢边锋再度起复。 邢边锋因为他的敌人加仇人得到高升,从困境中脱身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现实中的荒诞。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邢边锋,强健的体魄没有了,身体干瘦,跑几步就要喘气。自信没有了,总是行踪诡秘不敢暴露在阳光下,他现在喜欢躲在暗处积攒毒液,给人以最致命的一击。 他酗酒成瘾,还贪恋女色,每天都不可缺少酒和女人,就算是有任务在身。 他已经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时来新确实在兰芳港出现过,还救走了他的女人瑞芬,但后来的行踪成谜,有不太确切的消息说,时来新去了夏城。 局长最后还是决定把邢边锋调到兰芳港,因为昆北在浩特列岛突然异常活跃,邢边锋的任务是制止这种势头,破坏他们在这里的一切意图,同时重中之重,是打探时来新的消息。 邢边锋在昆北和兰芳港建交前的两个月到的兰芳港,这个消息在圈里早就是半公开的,但又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尽管有很多国家不愿意看到。 南昊是昆北直接面对的敌人,更是如此。联邦调查局就是要从中作梗,要昆北在浩特列岛灰头土脸。 邢边锋拟出了一个计划,要让昆北在外交和国际形象上收获一场惨败。他把眼光放到了盟友艾瑞肯军情局的身上。 这一场外交攻略里,除了南昊,最见不得昆北好的就数艾瑞肯了。于是他开始和他们接触。 军情局的分局负责人坦森态度高傲,对于所谓的双方合作没有多大的兴趣,相信自己可以独力对付昆北统工部。 谁料坦森首战一败涂地,还损兵折将,之后才想起了提出要合作的邢边锋。 邢边锋特地跑了一趟瑙越。他把兰芳港和瑙越同时行动的计划全盘托出,要绑架昆北在两地的外交负责人,合作要求获得了认可。 但在瑙越的昆北统工部人员确实厉害,邢边锋一个不留意,就被他们盯上了。好在他的小心,在房间里留了很多后手,马上察觉到被人潜入了房间,损失更大的是被他们看到了绑架计划的部分内容。 幸亏他及时止损,逃离了瑙越,而且调整了绑架计划。 坦森首先发动了,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可惜还是志大才疏,本来布置得好好的一个杀局,居然没有成功,而且还被反杀,队伍损失惨重,被迫全员退出了瑙越。 坦森在瑙越的惨败,使得邢边锋更加小心,在兰芳港周密布局良久,然后雷霆一击,将梁泽辉成功绑架。 眼看着一切都在朝着自己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可以成功收网的时候,又出事了。 邢边锋和黄洁萍是在兰芳港的夜总会认识的,一来二往就结成了长期的合作关系,谁料会在她身上出现问题。 一定是那套限量版化妆品惹的事,他都后悔死了,为什么要那么懒,懒得自己跑一趟,还好他有反侦察的习惯,及时发现了在那个蠢女人身边跟着昆北特工。 他还记得那个可怕的时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时来新那张熟悉的脸,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当时他差点惊得要喊出声音来,那个已经成为他梦魇的人,他既害怕又仇恨。 他的畏惧盖过了其它的一切,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要掏枪。 时来新,他……他居然在兰芳港。 这个发现使邢边锋一度像被抽去了脊梁,脑子里只想着要逃跑,什么行动计划、什么昆北大使都差点抛到九霄云外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从这种失败情绪中脱身,勉强恢复了正常,但心里还是很着急,想快点处理完梁泽辉的事情,摆脱这种直面时来新的可怕局面。 第341章 营救3 邢边锋犹如丧家之犬一样回到了游艇上,但这个他原来设想中的安全之地,此刻竟然让他觉得危机四伏。他看向茫茫大海,似乎哪儿都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时来新可是有过在船上的战例,深藏在联邦调查局的档案里,据记载,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海域,他将船上的几十号特工视同无物,救走了他的女人。现在自己船上的这几人,根本毫无胜算。 因此在船上一有空,他就眺望海面远方,希望可以提前看到危险的到来,一只海鸟飞过,一尾海鱼跃出水面,都可以拨弄到他那脆弱的神经。 不单如此,他要求手下们都到甲板上来,一人一个方向,监视着面前的海域,谁都不许偷懒,他的这种歇斯底里让他的手下紧张、不习惯。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梁泽辉大使的视频片段发到昆北大使馆的邮箱,开始索要赎金,他本打算让这件事情再发酵一段时间才收网的,现在只能提前。 自从见到时来新,他心里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在船上的时间越久,这份不安就越发强烈。 他在甲板上吹了一整天的海风。这几天的天气不错,海面上的能见度很高,之所以选择这片海域,是这里航行的船只非常稀少,常常一整天的时间见不到几艘船打这里经过。 邢边锋还不断拿着高倍望远镜了望,极远处的海面上还时不时有船驶过,他只能够看到一个小黑点,即使这样他还是很警惕,要等彻底看不见这个小黑点才放松下来。 即将黄昏的时段,邢边锋看向天空,他发现一个小白点在高空中移动,过了一会儿,这小白点就看不见了,那很可能是架飞机,是路过的吗?如果是架侦察机,八成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邢边锋难以作出判断,这惊鸿一瞥弄得他心神不宁。 此时夕阳正在西下,把海面染得红彤彤的,邢边锋望着这景色,嘴里喃喃自语:“既然觉得不妥当,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如果被困在这里,我连逃都无处可逃,还不如在岸上,对,回岸上……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别人又如何能猜得到。” 突然,他朝着驾驶舱大喊大叫:“立刻开船,我们离开这里!” …… 在离游艇十数海里远的地方,时来新和肖升毅正在一艘渔船上看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 “太远了,看不到船舱里的情况,甲板上的人能认出来吗?”肖升毅问道。无人机在高空中发回来的画面其实已经相当清楚,军用器材的精度就是高,当中有邢边锋拿着望远镜在了望的画面。 “这人是联邦调查局的,我在宁越的时候见过他。”时来新老早就知道是哪些人在游艇上,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关键信息透露给肖升毅。 “还真是联邦调查局搞出来的事情。”肖升毅很惊讶,此前有过怀疑和猜测,但是在被证实时仍觉得不敢置信。 对方非常警觉,一刻不放松地监视着四周海面,所幸他们乘坐的这艘渔船远离游艇所在的海域,不用担心被发现。 肖升毅也通知兰芳港军方的协助人员,保持无人机在空中的高度,不要过于抵近。一切都待天色暗下来,游艇上人的视野受限,再作近距离的侦察。 但就在这时,那艘游艇猛然开动了,船头一个转向,在平静的海水上划出一道白痕,开足马力要驶离这片海面。 “不好,他们要跑。” “是我们暴露了吗?怎么可能!” 看见游艇驶离,昆北特工们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们中的一些人身上已经穿好了潜水服,准备在夜幕彻底降临以后悄悄潜渡过去。 “要追吗?”驾驶渔船的人在问。 “保持距离,跟上去。”肖升毅采取了比较稳妥的办法。 游艇启动以后速度上来了,越发迅速地往前走,渔船发动机的功率本就比不上游艇,又隔了十几海里,两船的距离被拉开,越来越远。 “要动用海警船进行拦截吗?”特工中有人提议。 “不行,梁大使在他们手里,当心他们狗急跳墙。”时来新说道。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盯上来了,暂时先跟着,他们甩不掉无人机。”肖升毅说道。 过不多久天黑下来,海面上能见度不断降低,无人机开始试探性地降低高度接近游艇。过程很顺利,无人机打开了红外线探测装置对游艇进行扫描,游艇上所有人都被显影出来。 有一个人在驾驶舱,甲板上有三个人,船舱里还有两个。船舱中有一人肢体的摆放姿势很奇怪,像是被捆绑的样子,估计就是梁大使。 游艇前面的海岸线越来越清晰,岸上的辉煌灯火就是最好的指路明灯,后面的渔船全力追赶仍是远远落后。 在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海面有灯光在快速移动,从海岸线方向驶过来一艘船,邢边锋举起望远镜了望,来船的船身上赫然刷着海警的标志。 “警察?!”邢边锋手一抖,望远镜差点掉进海里。 怎么会是警察?我们暴露啦? 海警船依然朝着游艇驶来,船上的探照灯不断往这边照射,表明它就是冲着游艇来的。 天上的无人机也把这一幕传给了后面的渔船。船上的特工们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海警船搞得一头雾水,“我们没有请海警帮忙呀?”有人说了一句。 肖升毅立刻联系兰芳港警方,得到的答复是:那是海警正常的巡航,其目的是打击偷渡和走私。 这事情也太巧了,海警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使得局面变得不受控制了。 同一时间的游艇上,邢边锋等人本身就心中有鬼,不会把海警的行动往巧合方面想,自动认为这艘船就是来搜寻他们的,他们的谋划败露了。 “换个方向走,我们要摆脱他们!”邢边锋命令。 于是游艇一摆船头,与海警船错开方向走。海警船本就是例行的检查,但见这艘游艇躲避,船上警务人员马上觉得可疑,立即展开追赶。 海警船的马力比游艇大得多,衔尾而来追得相当快。 时来新和肖升毅看得脊背凉凉的,即使现在通过渠道要求海警放弃检查也晚了,游艇上联邦调查局的人已经被惊动。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只有继续追下去了。 第342章 营救4 此刻渔船上除了昆北特工,还有前来协助的兰芳港特警部队,以及军方的无人机分队,作战人员有不少。但无奈渔船的速度太慢,与前面的海警船、游艇距离越拉越大,大家都被憋在船上有劲使不上。 海警船在速度上碾压游艇,刚才两艘船的距离还有数海里,十来分钟后追近不少,相隔不到一海里了,海警船的探照灯已经可以照射到游艇的甲板上。 “前面的船听着,我们是兰芳港海岸警卫队,现在要求你们马上停船接受检查,请立即停船!”海警船上的高音喇叭开始喊话,在没有多大风浪的海面上可以传出去很远。 邢边锋一字不落地都听进耳朵里,内心止不住地惊惧,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朝着驾驶舱大声吼:“快,再开快点!” 驾驶游艇的手下也急得满头汗:“老大,已经开到最快啦,我们这船跑不过他们。” 邢边锋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甲板上来回走了几步,眼看着海警船越发靠近,脸上的狰狞之色更浓。 “前面的船只,你们拒不停船的行为已经触犯兰芳港海上法律条例,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邢边锋像条野兽般咆哮了一声:“将他拉出来给大家看看!” 一名手下冲进船舱里,来到梁大使跟前,把小腿上藏的匕首抽出来,蹲下身体把他脚上的绳索割断,然后抓着他的衣领往舱外走。 梁大使被绑得久了,腿上的血管不通畅,暂时走不动路,被南昊特工这样一拽,身体离开了椅子,随即又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那人只觉得手里一沉,没能拉动梁大使,回头走一步,一手揪住梁大使的头发,粗暴地往上一提,痛得梁大使惨呼一声,只得双膝跪在地上支起身子,让头皮少受些痛楚。 那人哪管那么多,直接揪住头发往外走,可怜梁大使只能半爬半跪着出到舱外。 此时海警船与游艇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只有十来个船身位,探照灯明亮的光柱把甲板上照射得如同白昼。 甲板上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几乎没有办法看清眼前的海警船,邢边锋的那名手下走到船拦边,手里依旧揪着梁大使的头发,然后硬生生将他提起来,让他的脸朝向探照灯。邢边锋那只唯一的手握住一把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顶住梁大使的下巴,脸上表情恶狠狠地,大声朝着远处的海警船喊:“你们知道他是谁吧,如果不想他送命,就立即停船。” 无人机把这里的画面传到了后面的渔船,看得昆北特工们喉咙发紧,肖升毅一直在试图和海警方面取得联系,这时候刚好和海警船连上了线。 海警船上的警务人员被游艇上发生的事情弄得一头雾水,正不知所措时接到了肖升毅的电话,通话中得知,那位受到生命威胁的人质原来是一国的大使,深感事情棘手,处理起来左右为难。 海警船的负责人命令减速,与游艇保持住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觉得他们会去哪里?”时来新问肖升毅。 “看样子是想上岸,如果不是碰到海警船,也许他们会找一处码头靠岸。”肖升毅回答到。 “在海警的追赶下,他们有什么地方可去?”时来新愁眉不展。 “会不会回九号码头?”在场的焦艳插了一句。 “不会。”时来新和肖升毅异口同声。 “如果回九号码头就等于向全世界宣布,是南昊联邦调查局在绑架着梁大使,这万万不可能,这种国际影响可不是闹着玩的。”时来新解释道。 肖升毅说:“我们等着看吧,着急也没有用,有无人机在天上跟着,他们插翅也难逃,可虑的只是梁大使在他们手上而已,逼得太紧就怕狗急跳墙。” 这一夜风平浪静,海上的能见度很高,邢边锋看着小心翼翼保持距离跟在后面海警船,脑子在疯转。狡兔三窟,关于如何上岸他一早是有预案的,原本是打算在一处小渔村附近靠岸,渔村有一个简易码头,平常都是一些小渔船在使用,足够一艘游艇停靠。那里比较僻静,来往的人不多,很适合他们这伙人悄悄上岸。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遇上海警船,自己的团队被摆在了明处,甩不脱背后的追兵,就算上了岸也没有可以一条安全的退路。 看着海警船他越看越是来气,一冲动就把手枪对准海警船,然后扣动扳机,“砰砰砰……” ,把枪里的子弹倾泻出去,嘴里在嚷嚷:“混蛋,老子让你们再跟着!” 子弹并没有给海警船造成多大伤害,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船上的负责人还是下命令继续拉开距离,让船呆在枪支的射程范围以外。 邢边锋按下心中的狂躁,拿出海图,眼睛在上面搜索,想找到一个理想的登陆点。 看了一会儿,心中就有了决断,给身边负责驾驶的手下点了海图上一个位置,那名手下看了惊讶出声:“真要去这里吗?人好多。” “笨蛋,要的就是人多,我们才有机会混出去。”邢边锋自信十足。 游艇的船头再度调整方向,依旧开足马力朝新的目标方位驶去。 “他们换了方向,目标不明。”无人机分队报告新情况。 “看看这个方向有什么?”肖升毅下命令。 “看不出来,这个方向有许多码头,任何一个都有可能。”一位昆北特工看着海图回报。 游艇继续向前,航行十几分钟后,前面灯火璀璨,海上游船来来往往,是一个非常热闹的所在,极目眺望,正前方是一个天然海湾,岸上的高楼大厦全部披灯挂彩,映照得夜景非常辉煌,是浩特列岛一处着名的景点——鱼龙湾。 这时无论是海警船上的警务人员,还是渔船上的昆北特工们,心里都齐道一声:“不好!” 鱼龙湾里面只有一个码头,观光游船码头,来兰芳港旅游的人们必到的一站,许多游客会在这里登船,然后畅游美丽的海湾,拍下照片留念,因此早晚都是热闹不断。而且这里会定期燃放焰火,吸引着更多的人前来观看,每回都是岸边人头涌动,海上游船密集如过江之鲫。 今晚刚好就是燃放焰火的日子。 第343章 营救5 鱼龙湾越来越近,眼前来往的船只开始多起来。 “千万不能让他们混进去!”警务人员和昆北特工们的想法一致,因为到了这个热闹人多的所在,大家都多了无数的顾忌。 但游艇灵活得像一尾鱼,一头扎进了游船堆里,体型不大正好在里面不起眼。 海警船只能够在后面远远跟着,还要不时避让那些挡在航道上的船只,结果落后游艇更远。 海警们开始呼叫岸上的支援。此刻岸上是有一些维持治安的警察,但基本上都没有配枪,完全帮不上忙,只有特警部队是合适的,但他们前来还需要时间。 游艇混进了游船堆里后,行驶仍是非常灵活,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很快就接近了游船码头。 游船码头此时相当繁忙,每五分钟就有一艘游船靠岸,同时又有一艘游船出发离开码头,远远就能看见轮候上船的游客在码头外围排起了长队。 邢边锋的游艇没花多少功夫就靠近了码头,码头上的工作人员见到这艘不守规矩的船在码头外乱窜,连忙举旗子打信号,要求它让开,别堵了后面游船的航道。 可这艘游艇偏偏就不听指挥,继续驶上前来露出要靠岸的意图。 “什么意思,要靠岸吗?赶紧离开,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工作人员大声喊。 游艇非但没有停,连船速都没有放慢下来,计算着离码头的大型浮台只有十几米了,船头做出一个转向的姿态,船身很快就撞上了浮台,“砰”,发出沉闷的响声,游艇撞到的是浮台外面的那一圈废轮胎,缓冲了碰撞的动能,船身凹了一小块之外没有太大损伤,只是发出的动静有点大,惹得不少游客驻足看过来。 “你们是聋的还是神经的?再不走我要报警了!”码头工作人员发飙了,快步走向游艇。 谁料迎面来的是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这人露在头套外面只有一双眼睛,面孔完全看不到,看上去有些吓人,工作人员不禁愣住。 这头套人从游艇跳下来,接着游艇外沿又显露出几个人的身影,也同样是戴了头套,当中簇拥着一个人,也只有这人没有戴头套,脸露在外面,只是脸上又青又肿,要看出原来的长相有些困难,而且手还被捆绑着。 几个头套人翻身下了游艇,把那个被捆绑的人也弄下了船,全程都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码头工作人员。 这伙人在浮台上四下里张望,然后迅速离开浮台,往码头外面走去,当中那个被捆绑的人被生拉硬拽,不得不跟从着他们的脚步走,走起来不免跌跌撞撞。 码头内外人非常多,这伙人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但也有神经大条的任凭他们走过身边都不以为意。 海警船块头比较大,远远见到邢边锋的游艇靠了码头,急着要赶过去,但被来往的游船卡住前行路线,需要频频避让,想快都快不起来。 邢边锋等几人行动相当迅速,没用多长时间,就顺利走出码头,消失在船上警务人员的视线外,待到海警船好不容易靠上码头,已经寻不着他们的踪影。 幸好还有头上的无人机,它降低高度,在离地不过数百米的空中飞行,仍然牢牢锁定了混在人群中的邢边锋一行。 就在这时候,天边远处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第一朵焰火升起,把夜空照亮。 “来啦!好漂亮哦。” “开始燃放焰火啦。” “快去快去!” 人群开始骚动,不住地往海边靠过去,码头周围视野非常好,涌过来的人就更多,不一会儿这一带就拥挤起来。 邢边锋等人本来行进得很顺利,这时也受到了人流的冲击,而且他们走的方向刚好和人潮相反,马上就把他们的队伍冲散,堵在人丛中一时进退不得。 “滚开!” “别挡路!” 几人急于跑路,遇到阻碍马上焦躁起来,动作不免粗野,一连推倒好几个人,被侵犯的路人气不过,两下里发生了冲突,场面便更加混乱。 有意无意间梁大使被人群裹挟着带走,南昊特工们连忙伸手死死抓住,推搡开身边的人,结果引来了公愤,好几个人站定了要跟他们理论,有不喜欢多话的干脆就出手。 于是冲突发展成斗殴,在密匝匝的人群里拳来脚往,旁边的人自然要承受无妄之灾,闹不清楚谁是打人的谁是被打的。 这时候,天上的焰火渐入高潮,不断盛开的火花,把海湾映照得犹如世上明珠,背景音乐适时响起,是那首着名乐曲“幸福的礼赞”,非常应景,让挤在岸边欣赏美景的游客更是陶醉。 邢边锋只有一只手,使他在人群里更加狼狈,脸上和身上都捱了好几下,眼看着梁大使就要被人流冲散,火冒上头,掏枪握在手里,就指向阻挡在面前的人。 当面的那位老兄借着焰火的亮光,认出面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分明是一把手枪,“枪,是枪!”他反应不慢,立刻抱头鼠窜。 他的惊恐传染给了身边的人,听在他们耳朵里变成了:“开枪啦!”,都四散奔逃起来,接着就演变成可怕的互相踩踏,许多人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被后面的人踩踏而过,同时又绊倒更多的人,喊话却变成:“开枪杀人啦!” 恐慌一传十,十传百,像海浪一样在人群中传播,开始是邢边锋旁边的一撮人,然后迅速席卷过整个海湾,人们为逃跑而逃跑,如果不跑留下来就要被撞倒踩踏,不知道起因也没有方向,单纯就是为逃命而已,到处都是哭喊声、喊救命声,有些人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海湾的焰火晚会演变成一幅末世的画卷。 “幸福的礼赞”依然在演奏着,焰火也到了最辉煌的部分。 邢边锋却因祸得福,身边的人都跑开了,几名南昊特工又重聚在一起,梁大使未能趁机逃走,重新落入几人手中。 他们对人群后续发生的事情也是瞠目,心里瘆得慌,赶忙趁乱离开海湾区域。 这时在渔船上,天空中无人机发回来的画面使人无语,对正在发生的惨剧,大家既着急又毫无办法,除了继续催促驾驶舱外,什么也做不了,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邢边锋等人的踪迹,刚才的场面都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继续锁定他们。 第344章 营救6 渔船靠上码头,从船上下来,时来新和众人马上被眼前的惨象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海湾观光区域像是刚经历一场战火的洗礼,地面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体,和满地的垃圾躺在一起,有的犹在呻吟求救,有的则是声息全无。不少人仍在场中游荡,哭泣着口中叫喊亲友的名字,不时伸出手去翻动地上的躯体。 远处隐约听见救护车的声音,现场有大量的救援工作需要做,特警队的人决定留下来,昆北特工们还需追寻梁大使的踪迹,大家分头行事。 邢边锋一行在哪儿?昆北特工们焦躁,无人机失去了目标。 幸而泡影依然稳稳跟在梁大使的头顶上。 此刻联邦调查局众人早已离开海湾范围,在外围的地方上了接应他们的车子,在海上追逐的时候邢边锋做好了安排,车子正行驶在兰芳港市区的一条马路上。 时来新知道他们的位置,但不能就这样告诉同伴们,他颇伤脑筋。 “我们分头去找,找着了就马上报告,不要擅自行动。”肖升毅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这个决定正合时来新的心意。七名昆北特工分为三队,时来新和焦艳一队。 警方给他们准备了车子,大家分三个方向出发,这时距离邢边锋他们离开的时间有十五分钟,尽管把握不大,但怎么也得碰碰运气。 昆北特工们对兰芳港的路不熟,出发时速度都不快,反倒是时来新走在前头,直往邢边锋所在的位置赶。 邢边锋的车子驶出了市区,来到港区附近的市郊,在一栋独栋的民居前停下,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一处安全屋。 南昊特工们在这里下了车,时来新数了数,包括邢边锋在内共有七个人,他们把梁大使押进了屋子。 这所独栋民居是个两层的小楼,与其它的民居隔了段距离,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梁大使位置确定下来,时来新立即加速前往。 “你开那么快干嘛?”一旁的焦艳很疑惑。 “他们在兰芳港租过一套房子,我收到的情报里有这房子的位置,我想去看一眼。”时来新又打算把功劳安到那位线人的头上。 车子按照邢边锋他们的路线走,不到半小时,时来新和焦艳就来到了目标位置,那栋民居。 为了保险起见,时来新在离民居还有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就停车,两人下车慢慢向民居靠近。 时间在晚上九点钟,邢边锋他们所在的二层小楼上窗户里都透出灯光来,附近的住家里也大多有人, 二层小楼包括院子的四周光线充足,能见度比较高,因此时来新两人不敢靠得太近,在两百米开外,贴着其它住家的墙角,用望远镜在观察。 南昊特工们很小心,所有的窗户都下了窗帘,外面没办法看到屋内的情形。 他们开来的那辆八座商务车就停在院子外面,时来新和焦艳两人借着外墙阴影的遮蔽悄然向车子靠近,兜兜转转才得以来到商务车旁,时来新伸出手去摸发动机的位置,还能感觉到是热的,他朝焦艳点点头,焦艳立刻给肖升毅发信息和定位。 等待队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小楼窗户里不时地可以见到有人影在闪动,被灯光打在窗帘布上。还有两个一直不曾亮灯的窗户,估计里面的人就是在这两个位置对外面进行监视。 二十多分钟后,肖升毅带着手下的昆北特工也到了。 他单独和时来新呆了一会儿,向时来新问了不少情况,看得出来他心里把不准。因为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梁大使就在这个房子里面,而在没有知会兰芳港警方的情况下,贸然就行动,他要背负的责任巨大。 但通知了兰芳港警方又会怎样?他们就会被限制住手脚,在未搞清楚里面的人是否劫匪之前,警方绝对不允许先开枪。为了安全起见,还要把周围的人都进行疏散,说不定就会惊动里面的人,等到一切都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 肖升毅也有不得不孤注一掷的现实需要,他受到上面给的压力太大了,今天好不容易确定了那条游艇的目标,眼看着就要展开行动,结果就泡了汤,还导致鱼龙湾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他都不知道怎么去汇报,这次不能再出岔子。 对时来新他还是蛮欣赏的,他的建议和情报都很有份量,但在这件事情上他能完全信任时来新吗? 这一把他还是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到了深夜一点,附近的民居基本上都关灯睡觉,二层小楼也把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估计也要休息,不过他们肯定留有值守的人。 四周一片漆黑,昆北特工们共计七人,悄悄向小楼摸过去,每个人都佩戴了红外线夜视仪,肖升毅手持一台精巧的仪器走在头里,这是昆北出品很有一些黑科技含量的红外线探测仪。 到了小楼的墙根,肖升毅就把这台仪器贴到墙壁上,屏幕上立刻就显示出墙壁后面有热源辐射的物体。 待到肖升毅把小楼转过一圈,大家都给墙壁背后房间里面的人形辐射体做了标记,其中有两个房间大概是墙壁太厚的原因,侦测不到里面的热源。 接着一位特工站在队友的肩膀上探测二楼的情况,结果也是不太理想,有几个房间探测不出来,也不知是否真的没有人,黑科技也有不靠谱的时候。接着,肖升毅给大家打手势进行分工。 二楼是主攻点,因为大家估计梁大使会被安排在二楼。 二楼有六扇窗户,六位男性特工各自负责一扇,焦艳则在下面进行佯攻,转移一楼敌人的注意力。 六根绳索先后从楼顶垂下来,包括时来新在内的六位特工顺着绳索爬到窗户旁边,大家心里都在默数计算时间。 时间到,昆北特工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展开了破窗的行动,六扇窗户被打破,六人各自破窗而入。 时来新用双脚蹬开窗户,脚上马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他的耳朵里也听到别的地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负责进攻的房间里有一个人体辐射源,换言之这里只有一个人,行动的难点在于,他要在最短时间里甄别房间里的人是不是梁大使,避免误伤。 进入房间,时来新感觉到脚踏上了实地后,立刻向着记忆中方位打开的手电筒。 大家事前计算过,只要自己手脚够快,对方仅有半秒钟的反应时间,无论如何是反应不过来的。 当然,也得看看运气,如果预判的方位发生错误,那就真有些危险,恰巧对方没有睡着又足够警醒,那么对方是来得及使用武器的。 第345章 营救7 时来新对位置的判断是正确的,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但已足够时来新看清楚那人的形貌,不是梁大使! 没有丝毫的停顿,时来新接着直扑上去,照着这人的头脸狠狠就是一拳。这人在昏睡中被惊醒,立刻又满脸开花地进入了昏迷状态。时来新尽管在最近学了不少格斗术,但危急关头还是习惯性使用自己的打脸拳。 “砰”、“砰”……四周传来枪声,楼上楼下都有,不知道同伴们是否顺利? “砰砰砰”,接连有密集的枪声再度响起,这是在驳火了,时来新竖起耳朵听枪声响起的位置。 这一阵枪声响过以后,突然静止下来,小楼里异常地安静,一丝响声也没有,所有人都在保持静默,侧起耳朵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第一轮突袭结束,效果如何还不好说,从刚才发生的交火来看,进展并不是很顺利。 时来新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门,四周漆黑一片,只窗外有一点光线透射进来。 到了房门处,他缓慢地推开一点,谁料这扇门的门枢可能是久了没有上油,发出“咿呀”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非常突兀,时来新心里喊一声“糟糕”,连忙就地俯身卧倒。 “砰砰砰砰”,就在他刚做出动作的一刻,枪声就已经响起,子弹都打在了门板上,吓得时来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再不敢冒然行动,继续伏在地板上,脑海里连上泡影,让泡影降落到二楼的每一扇窗户外观察。 论起黑暗中的视觉,泡影要比人类的肉眼要好得多,切换到泡影的视界后,房间里的情形基本能看清楚,二楼共有五个房间,有四个房间里面是自己人,其中的两个房间、包括时来新自己这一间各躺着一具人体。 剩下一间比较大的房间里有三个人站着,有一具人体躺在地上,站着的三个人里有一个身影躲在一个人的身后,另一个身影则是躲在房门旁,房门打开着。看来梁大使就在这个房间里,进入这房间的同伴已经牺牲。 这个房间的位置很好,房门打开后正好可以封锁其它四个房间的房门,那被挡在前头的身影就是梁大使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枪声大作,焦艳在跟楼下的人交火,下面应该有三个人,焦艳以一对三肯定很吃力,时来新决定先解决楼下的人。 泡影降落下去,只见焦艳半蹲在屋外,楼下的几扇窗户都被打碎,泡影从窗户看进去,发现里面是个大厅,一楼没有小房间,泡影绕了一圈,时来新才找了个角度最好的窗户,从身后看到有两个人躲在窗户下面,双手举枪高过头顶,随时准备射击的姿态,有一个人倒卧在地上。 应该是焦艳趁刚才突袭的机会,干掉了对方一个人,但似乎她也受了伤,行动间不太灵便的样子。 先把这个僵局打破再说,时来新本不想让泡影出手。 “雳喇”、“雳喇”,两声硬脆的声音传来,躲在窗户下面的两名南昊特工先后被爆头,泡影打完收工,马上又回到二楼的窗前。 梁大使所在的房间里,那个躲在房门旁的身影突然在颤抖,好像非常激动。 “时……时来新,是你吗?我知道你来了,这枪声我认得,是男人就不要躲起来,我们面对面干一个痛快……”那身影原来是邢边锋,他当然知道这枪声代表的含义,狙击之神来了。 邢边锋不想发抖,那样很丢人,但他没办法控制,干脆就扬声向时来新约战,好像这样做能够冲淡心里的惧怕。 “你要的人在我手里,想救他就出来吧,不然我立马叫他丧命,你想试试吗?” 邢边锋说完就立刻举枪房门外乱射,“砰砰砰”,很有气势的样子,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哈哈,你怕了吗?下一枪我就打向你们的梁大使,我不保证他还能活着。你敢赌一把吗?”说完他果真举枪指向梁大使。 那个躲在梁大使背后的人也调整了站位,改成紧贴墙站着,梁大使的身体依然挡在他的身前。 “邢边锋,我是时来新,放开梁大使吧,你可以离开,我说话算话,今天可以不向你开枪。”时来新边说话稳住邢边锋,脑海中泡影已经锁定了他的头。 “你当我是傻子吗,可能你的枪口已经锁定我了,我和我的人也对准了梁大使,有本事你就同时杀我们两个,不然我们可以让他给我们垫背。哈哈!”邢边锋笑起来很丧。 “我数三声,如果我看不到你出来,你们就给梁大使收尸吧,一……” “等等!我出来……”说话的同时,时来新的手往门上一推,“咿呀”,门枢也发出了声音,邢边锋下意识扭头去看。 时来新在推门的同时激发了泡影。 “雳喇”、“雳喇”……,时来新把脑部的控制发挥到极致,在说话的同时推门,在推门之前的一线激发泡影,两枪之间是有先后的,在别人听来却似乎是同时发生。 第一枪,先取的是靠墙躲在梁大使背后的那名南昊特工,虽然他躲得很好,但依然没法做到完全没有角度,因为他本就比梁大使高大一点,虽然只是那一线的角度,在泡影来说已经足够,南昊特工第一时间爆头。 第二枪是在第一枪激发后的连续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几乎没有瞄准,邢边锋的头颅对于泡影来说已经很大了,根本就不需要瞄准,调转枪口的同时激发。 第一枪声传来时南昊特工中弹,它和门枢的声音同步,同一时间邢边锋在扭头,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开枪但他的反射神经需要时间,第二枪的子弹已经到了,然后才是“雳喇”的枪声。 “砰”,邢边锋的枪还是激发了,在他失去性命之后,他的手依然做出了动作,但准头就没法保证了。然后他的身体倒下,贴墙站着的南昊特工尸体也在同一时间内软倒,屋内只有梁大使还站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都在半秒钟内改变,决定了生和死,这半秒钟可以让他回味很久。 第346章 后续 肖升毅在二层小楼的现场见到了兰芳港警方的来人,他们的脸色很难看,肖升毅理解他们,昆北特工们这回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鱼龙湾群体踩踏事件的伤亡报告统计出来了,亡七十二人,重伤二百零八人,轻伤一时难以统计。 警方在连夜起草明天面对媒体的通告,统一口径,做好了被媒体诘问的准备。其中有一个难点,到底要不要把昆北大使梁泽辉被绑架案与此案的关联公诸于众? 如果公布出去,原来鱼龙湾的惨案居然是案中有案,如此曲折离奇,一定可以吸引大量的好奇目光。 上头的意思是暂时不提此事,在鱼龙湾踩踏事件的最终调查结束后,再考虑如何向公众公开。 昆北大使被绑架是一起外交事件,现阶段就曝光出来,会严重影响两国的关系。昆北是大国强国,兰芳港是小国弱国,这天然就决定着兰芳港当局的外交地位。 有些话虽然不能说,警方心里明白,如果没有绑架梁大使的劫匪点起火苗,何至于造成鱼龙湾的混乱。 鱼龙湾踩踏事件才过去几个小时,警方还在焦头烂额之际,昆北特工为营救梁大使擅自行动,还发生了枪战,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根本就没有把兰芳港警方放在眼内。 警方如何会给他们好脸色? 肖升毅对这次营救行动的评价不高。在他的特工生涯里,参与过多次的行动,经验可以说相当丰富,他第一次在没有多少把握的情况下行事。本次行动七人对七人,人数上没有优势,对场地不了解,盲目进攻,直接造成人员的伤亡。他认为本次行动准备不足、发动仓促,不能说是一次成功的行动。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营救很可能会以失败告终。 那种特别的枪声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掉,他知道这枪声代表了一个人。 肖升毅作为副司长,可以接触到很多秘密,因此他知道时来新的经历,还有一个和时来新密不可分的神秘人物——狙击之神。在私底下他曾怀疑过关于狙击之神传闻的真实性,觉得有夸大之嫌,现在的人也肤浅,动不动就封神。 在这次营救行动中,终于响起了这标志性的枪声,证实了时来新的身后站着狙击之神的说法。 狙击之神一出手就改变了局面。真是神奇的枪法,尤其是邢边锋在用梁大使的生命做要挟的时候,狙击之神一支枪同时干掉两个人,其速度与准确性简直匪夷所思。 老上级曾经在出发前跟肖升毅谈过一次,让他小心时来新这个人,说这人很能惹事,背景复杂,在使用上要非常慎重。 实际接触过以后,他觉得老上级有些多虑了,时来新除了有点神秘外,能力还是很强的,为人没有大毛病,在营救梁大使的行动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昆北特工在行动中一死一伤,南昊特工还留有一个活口,死伤的都是外国人,行动中没有殃及当地人,这是警方没有当场翻脸的主要原因。肖升毅很想把那个活口带回去,无奈兰芳港当局不同意,硬是把活着的那名南昊特工带走了。 兰芳港当局对这群劫匪的身份应该是心知肚明,现在又有活口在手,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向世人公开,昆北大使绑架案的真凶就是南昊联邦调查局。 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说到底兰芳港和南昊是准盟友的关系,兰芳港当局很可能拿人换点好处也就算了,就以鱼龙湾踩踏事件的严重后果看,开价不会低。 梁大使这次吃足了苦头,担惊受怕几天几夜,受到南昊特工的殴打虐待,救下来时身体几乎要崩溃。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进行恢复,大家抓紧时间把他脸上的伤处理一下,明早梁大使就要出席一次记者见面会,粉碎外界的一些负面传闻。 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的时候,梁大使与肖升毅等特工回到了大使馆临时驻地。大使馆众人彻夜不眠,在等待梁大使的回归,等见到梁大使时居然还有一个开香槟祝捷的小仪式。 梁大使回到大使馆整个人精神多了,因为有同伴伤亡,他临时把庆祝仪式改成了向行动中牺牲的特工致哀。 一番致辞过后,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梁大使才回去休息,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时来新还是约摸猜到他的心思,实质上他有点意兴阑珊,他作为昆北驻兰芳港大使的职务任期不会太长了。 经过这一次不愉快的事情,对于刚建立起来两国关系影响是负面的,两国要按既定的外交策略往下走,就应该尽快忘掉前面的这些磕绊,换人是成本最低的做法。 时来新和肖升毅看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肖升毅提议聊会儿,两人干脆就不去睡了。 “今天帮助我们的那位是狙击之神吧?”肖升毅想聊的第一件事情就关于他。 “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出现。”时来新只有鬼扯。 “这次多亏了有他,不然我们就……我听说过你们在南昊时候的事情,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的厉害我今天真见识了。”肖升毅的骨子里有些战士情怀,对狙击之神的敬佩是发自真心的。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实际上不太想参与我们的行动。”时来新不希望肖升毅对狙击之神产生依赖,在评估战力的时候把他估算在内。 接着他马上转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想建议一下。你看,我们不论在瑙越和兰芳港都是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对手每一次进攻都在坏规矩破下限。我们总不能这样被动下去吧,我们要还击,要打疼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收手,不敢再恣意攻击。” 肖升毅点头表示同意:“我也有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一直是腾不开手脚,忙着梁大使的事,现在也该是考虑反击的时候了,你有什么好想法,说来听听。” “咱们冤有头,债有主,联邦调查局敢动我们的外交人员,我们就瞧准他们最怕的地方下手,搞它一下狠的,你看那个九号码头……” 时来新和肖升毅商议了一阵,把报复行动的细节聊了个大概,就各自回去准备。 肖升毅把这个方案向梁大使通报过,然后就向国内汇报。上头早已获悉梁大使成功营救回来的消息,正松了一口气,对兰芳港行动队方面观感大好的时候,自然对方案也大加赞赏。 第347章 报复 一夜过去,兰芳港迎来一个躁动不安的早晨。所有媒体都在显着位置刊登了关于鱼龙湾踩踏事件的报道,整个社会沉浸在一片哀伤当中。 昆北大使馆首先召开新闻发布会,大使梁泽辉先生当众宣读了哀悼词,向兰芳港当局致以深切的慰问。也借着这次露面的机会,粉碎外界关于他被绑架的传言。 这些事情自有别人处理,昆北特工们又忙开了其它。肖升毅准备了一艘渔船,把渔船简单改装,改成遥控驾驶,再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搞来一批雷管,组装到船上,一艘自杀式无人驾驶船就完工了。 两天以后的晚上,海上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正好是行动的时候。在九号码头海域的外围,那艘改装过的渔船向着码头方向行驶,在这艘船的上空有一架专业级别的无人机在飞行,它既是遥控驾驶的眼睛,又是信号的中转站。 九号码头上,负责船只靠岸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有这样一艘船在靠近,浓雾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们的视野。改装渔船顺利靠近着码头,直到雾霭无法再遮掩住它的身影。 “看见了吗,那边来了一艘船,它为什么不带信号灯?” “不对吧,是一艘渔船,它迷航了吗?” “给它打信号,让它别再过来了。” 九号码头开始发信号,但得不到回应,眼看着船越来越近,人们总算看清楚船的甲板上并没有人,这时船离码头的已经非常接近。 “它没有减速,不怕撞上?” “不好,快要撞上来了,想办法制止它!” 遥控渔船直直撞在了码头的水泥平台上,发出“碰”的闷响,码头没有损伤,渔船的船头倒是被撞扁了一块,而船上的爆炸计时装置启动运作,时间开始倒数,“十…九…八……”。 “这下消停了吧,船上的人都死到哪儿去了,快把他们喊出来。”码头上的人被这艘船弄得莫名其妙。 “六…五…四……”这时在远处另一艘船上进行遥控的昆北特工心里也在默数。 “快想法把它弄走,堵在那儿别的船靠不了岸呀。” “三…二…一” “轰——”,在九号码头水泥平台上冒起一个巨大的火球,连在远处观察的昆北特工们也看得很清楚,水泥平台有三分之一被炸飞,其它的部分被炸塌下来,沉入海水以下。 渔船旁停着一艘万吨级的货船,它的尾部被炸得抬起来,然后再度落下来,在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船的尾部出现一个很大的豁口。 爆炸声传出去很远,连兰芳港市区内也都清晰可闻。 爆炸发生的时候时来新和裴重名、周惠民两人在一起,三人正在一家夜总会里相聚。裴重名这小子就喜欢泡夜店,来了兰芳港才没多久,就已经熟门熟路了。 三人本是约在一起吃晚饭的,吃过晚饭后,裴重名张罗着要到夜总会,说不去一趟三人就好像没聚过一样。 时来新来兰芳港好多天了,大家都以公事为重,在没有解救出梁大使前,大家只是通通电话,不急着见面。现在梁大使的事情解决了,大家心情轻松,正好出来聚一聚。 周惠民和裴重名不在一条战线上,周惠民属于外交领域,裴重名是经济方面的,梁大使的事情正常来说裴重名不应该知道,可他路子野家里又有背景,这事也瞒不了他,所以他就更加理解时来新这段时间面临的巨大压力。 时来新对他的情况也很关心,吃饭时他就把最近在忙的事情给时来新说了说。 裴重名是昆币兰芳港结算中心的筹委会成员,在兰芳港最首要的任务是保证结算中心的顺利运作。 与此同时,昆北国家银行还有意要在兰芳港成立一家投资公司,直接参与兰芳港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投资与期货市场的交易。 裴重名自己倒是对投资公司的业务比较热衷,正在跟上级申请调到投资公司的事情。 “现在都流行说跨部门合作,不过照我看来,咱们统工部和你们金融经济口的很难合作得起来吧。”时来新打趣道。 “那倒未必,现在我们不就是在合作考察兰芳港夜店的投资环境吗?还有你哪天把运河给炸了,你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大把地买期油了。” 几人说着就来到了一家夜总会门前,恰巧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轰鸣,正是九号码头的爆炸声。 时来新看看手上的表,时间也对得上。 “嘶,这不会是爆炸声吧,我听着这么不对劲?”裴重名有些惊讶道。 时来新和周惠民互相看了一眼。 “咦,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裴重名看到两人心照不宣的表现觉得纳闷了。 “应该是九号码头,其它的你就不要问了,这是纪律。”周惠民道。 “这么神秘的吗?好,我也就不多问了。”裴重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接着就听见附近马路上有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听方向去的应该就是九号码头。 三人在夜总会喝酒的时候又聊起来一个事情,还跟时来新有点关系,统工部将要在兰芳港设点,并且是统辖整个区域的核心。 在浩特列岛的政治版图上,对于昆北来说在现阶段兰芳港要比杰捷西兰重要得多。另一方面,要设立一个在浩特列岛处于统领地位的区域中心,兰芳港无疑也是最合适的地点。 冯开诺在给时来新打来祝贺电话的时候也跟他提过,上头有意让肖升毅担任特工部在浩特列岛派驻机构的负责人,由他来领导所有在浩特列岛的特工,肖升毅本人也是同意的。 说起来也顺理成章,肖升毅本就是在这边级别最高的人,又刚在兰芳港立下大功,的确是负责人的不二人选。 时来新自己对这个事情无所谓,在谁手底下不是干,但在统工部内部造成的震动比较大。首先是负责国外工作的海外部,突然被空降下来一位副司长以上的高层,而新派驻机构的级别打破了过去的成规,像冯开诺一个级别的高层将不再进行直接领导,新机构将向部长负责。 其次是在浩特列岛工作的旧人,他们当中有想进一步的人,如孙雷,他们的晋身之阶被堵住了,成为一个无法忽略的不稳定因素。 第348章 回归 裴重名和周惠民更关心的是时来新将来的去向,他们俩当然是希望时来新留在兰芳港,大家好有个照应。 时来新在瑙越还有件大事没有完成,自然说自己近期是不可能过来的。裴重名说这样也好,他久闻瑙越格斗大赛的盛名,有时来新在那边接应着,正好找机会过去看看。 三人聚会的第二天,九号码头爆炸的消息就占据众多新闻媒体的主要版面,记者中有清醒的,不禁公开发问,为何兰芳港最近如此多灾多难? 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把这些事情往昆北身上靠,说自从兰芳港与昆北建交以后,本国便坏事不断,就如中了邪,这种说法在部分小市民当中很有市场。 南昊方面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统计爆炸事件,直接造成的伤亡很少,但码头必须经过半年左右的工期才能修复,在此之前相关的业务无法正常运转。 南昊方面当然明白这是昆北的报复,就算把爆炸案查个底朝天都没有用,因此表现相当低调,躲在暗处舔伤口,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大招。 总括说来,两个月以来昆北在浩特列岛遭遇到的敌对活动告一段落,虽然有一定的损失,但都成功挫败敌人的图谋,接下来会迎来一段难得的发展时期。 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两个老对手伸向统工部的爪子暂时被砍断,但他们还会回来,还会有新的斗争,这就是特工们的宿命。 兰芳港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时来新就准备回归瑙越。肖升毅找时来新谈过一次,表示希望时来新能够留在兰芳港,还许下了中层的位置,可谓诚意满满。 时来新还是婉拒了,瑙越的格斗大赛正在进行当中,战况如火如荼,最起码在比赛结束之前,他是无法离开。 走之前时来新和裴重名、周惠民三人又聚了一次,裴重名已经确定要调到投资公司,周惠民的职位也调整了,更多地参与外联工作,这也是他喜欢的。 走的那天裴重名和周惠民把时来新送到口岸,几人别过,温建林则在口岸外面等着接他。 见到温建林一问才知道,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都知道了肖升毅组建兰芳港分局的事情,以后大家都接受兰芳港的统领。时来新也感受到了瑙越那边同事们的情绪,突然间在头上多了一个现管的官,任谁都不会觉得自在。 时来新自问也是一样,不想到兰芳港的原因之一也是怕被管得不自在,只是不宜宣之于口而已。 估计情绪最大的是孙雷,他在浩特列岛工作已经多年,经历过很艰难的阶段,现在熬到了这个位置,也是很不容易,想要能再进一步是人之常情,论起功劳、资历、经验同侪中没有谁比得过他,如果没有这空降过来的肖升毅,他其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看来回去要好好跟他聊聊。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人也好久没这么放松,在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温建林将他叫醒,瑙越到了。 孙雷老早就跟他约好了给他接风,温建林直接把车开到了吃饭的地方。吃饭的这家饭店也是熟悉,吉盛堂在里面占了大股,算是自己的地方,因此是大家常来的饭点之一,饭店的总经理就在停车场这里侯着时来新,见到他满脸堆笑,殷勤地往里面带。 看样子孙雷这个吉盛堂继任人的位置是坐稳了,吉盛堂的一帮中高层对他都很恭敬,这跟云中龙在格斗大赛的表现有很大关系。 云中龙已经挺进三十二强,当地的大报小报都很热衷于报道格斗大赛的选手,有人分析过,纵观晋身决赛圈的三十二位选手,云中龙是有机会问鼎的选手之一。 云中龙在之前的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所遇到的对手质量都非常高,当中有一些本身就是夺冠热门,云中龙能够战而胜之,说明他不愧是强中强。 云中龙的流量也很大,从初赛被质疑有黑幕开始,他就新闻不断,虽然是负面新闻,但也抬升了他的知名度,到最近一场比赛他居然拉着肚子把比赛给赢下来,让不少人开了眼界。 在外界这样的舆论氛围下,吉盛堂上下信心很足,现在大家都已经在憧憬八强的前景,这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孙雷是水涨船高,趁势扩张自己的影响力,笼络人心为最终掌握吉盛堂做准备。 在饭店最好的豪华包间里,时来新见到了孙雷和飞利叔,两人已经等他好一阵了。 “小时,才小别几天,似乎更加容光焕发了,听说你在兰芳港再立新功,真是可喜可贺呀。”飞利叔现在喜欢管他叫小时,每次见面都相当亲热。 “哪来多少容光,我只是疲于奔命而已,碰巧完成了任务,也只是靠着那边的团队厉害,可不敢当你的谬赞。”时来新笑眯眯地说。 “我说飞利叔,阿新,你们也别站着说话了,来来,坐下我们慢慢喝酒。”孙雷这会儿插话了。 席面上多是山珍海味,好酒是昆北国内带来的一种名酿,正适合大家的口味。 几人先走了一轮酒,大家交情在这儿,不需要太多客套,便不再劝酒,坐下来边吃边聊。 时来新看了眼孙雷,眉宇间的确见到一些郁郁不快,但飞利叔在场,不方便说统工部的内部事务,便主要说些格斗大赛的事情。 听飞利叔说起,原来他下一轮的对手已经确定下来了,是一位艾瑞肯籍的选手,来头很大,曾经是世界重量级拳击赛的世界冠军,金腰带的拥有者,名叫托尔。 他实力超强,当年横扫拳坛未逢对手,赢下几个冠军以后便觉得意兴阑珊,没有多久就退出了拳坛,没想到今年突然宣布复出,却没有去参加拳击赛,跑来瑙越参加了格斗大赛,自然也是夺冠热门之一。 “对手很强,小时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察阔青看过他比赛的视频,说这托尔很厉害,是你前进的一只拦路虎!”飞利叔语气相当郑重。 “后面的选手一个比一个强,我可不敢轻易去做这个晋级梦,反正赢下一场是一场吧。”时来新知道自己技术很业余,所以反倒比其他人要清醒谨慎。 第349章 弱势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几人酒足饭饱,时来新和孙雷两个走在一路,飞利叔就自己先回去了。 孙雷说想在路上走走说说话,时来新当然陪他。 还没有进入盛夏,瑙越的天气已经相当炎热,晚上走在街头,也感觉不到有一丝凉风,窄巷子里头到处都是嗡嗡的空调机声音。 从凉快的饭店走出来,两人马上闷出一身热汗,两人都不讲究,解开衣扣让上衫敞开来,图这样能凉快一点。 时来新解开衣服后露出来钢铸一般的肌肉,孙雷则显得精瘦得多,上身皮肤上有好几处的大疤痕,看上去受过比较严重的伤。 孙雷伸手轻拭过这些疤痕,露出感慨的神色:“八年了,八年前我是被部里第一个派来浩特列岛的,那时候一穷二白,这边什么都没有,随着代表处的人过来,分部就我一个人。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情况,为了接收一份情报,哪知道是个陷阱,幸亏我警觉,见到情势不对马上先动手,但还是中了一刀,好不容易才跑掉。” “想起来,不堪回首呀,那时候孤苦伶仃一个人,受了伤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舔伤口,”孙雷轻轻叹口气,“哪有现在好?” “熬了两年后,终于给我派来帮手,虽然都没有什么经验,大家都算是新手,但有了搭档心气就是不一样,天天在一起工作,那情分就像是兄弟一样,可在一次任务里人没了……我背着他拼命跑,要送他去医院,但没能够撑到医院他就……”孙雷说到这里,眼里透露出一丝悲伤,话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调整过来。 “出来这么多年,我确实是想家了。有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能回到那个安全的、熟悉的环境里,再过回那种生活,白天好好工作,晚上回家孝敬父母,平静安逸。” “说出来你也别笑话我,最近我好几次有冲动,要给上级打请调报告,反正按照规定,我完全有资格这么做。” “老孙,你可千万别,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不能打退堂鼓啊。”时来新连忙劝慰道。 “这我知道,大家努力了许久,眼看要出成绩的时候,就算我自己有啥想法,也要挺住。”孙雷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心境也平复下来,回到往常的样子。 “哎,忘问了,那个肖升毅,人怎么样?” “有能力,对别人的意见也能听得进去,人还行。”这是时来新真实的观感。 “他这个人我听说过,一直在国内任职,对国外的环境应该没那么熟悉,怎么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下面几个小子还来问我,该咋办,我告诉他们原来的工作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新领导也会尊重我们的意见……” 听得出来,孙雷心里不痛快,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法子,时来新能做的只是多倾听,让他把心里的郁闷说出来。孙雷也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不会让自己过于偏激。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驻地到了,才分手各自回家。 时来新回到家里,家里冷冷清清的,瑞芬到昆北国内去已经有多日了。没有瑞芬的家能叫家吗?时来新苦笑。掰着手指算算,两人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少。 时来新怕让瑞芬受到伤害,但讽刺的是通常危险就来自于他,他一心要保证瑞芬的安全,却带来更多的危险,两人只有一次次地离别。 哪里才有属于两人的平安乐土? 如果这是一个目标,时来新实际上在与这个目标背道而驰。他做的事情越多,敌人就越多,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他不由得暗自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他惹下的事情太大,连昆北都保不住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看来低调才是王道,太出风头的事情不能多干,参加格斗大赛他蒙脸匿名,就是有所避讳,以免树敌太多。 他现在更加不敢去考虑,是不是把瑞芬接回来,因为邢边锋发现了他,等于联邦调查局已经知道他人在兰芳港,以双方的仇怨,联邦调查局一定会倾尽全力来报复。 肖升毅和孙雷他们也许认为军情局或者联邦调查局会消停一段日子,时来新感觉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浩特列岛的残酷斗争只是开个头而已。 脑子里有了这些想法,时来新更加不敢放松。躺在家里舒服的双人床上,他闭上双眼,调动泡影飞往地处市郊的那家废旧金属加工厂,也就是军情局之前的据点。 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时来新也不意外,军情局既然暂时退出瑙越,这些可能已经暴露的地点,放弃掉很正常,他只是试着找找,没有也不失望。 上回亲眼见到坦森和手下众人撤退到航母上,既然这里没有发现,不如再到艾瑞肯军事基地那边去看看。 过没多久,泡影再次来到艾瑞肯驻杰捷西兰的军事基地,这次没有见到航母,只看见在码头上停泊着几艘军舰,其中有一艘体型最大的,船舷上刷的名字是“向日葵”号,这不就是那艘拦截昆北“月光”号的巡洋舰? 这时时来新忽然想起裴重名说的那个笑话,如果哪天要把运河给炸了,请提早通知他,他好买入期油。假如“向日葵”号被炸呢?可以一样操作吗。 军舰哪是容易被炸的,像炸九号码头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复制到军事基地,军事基地有各种预警措施,外人难以靠近。 不过时来新在裴重名这句玩笑话里似乎获得些灵感,只是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针对联邦调查局的报复行动已经实施,但对另一个敌人——军情局却还没有找到机会,尽管军情局吃了大亏,但并不代表昆北方面可以放弃还击。 时来新又想到,泡影虽然不能对付航母、军舰,但对付飞机还是可能的,其实飞机在空中飞行时很脆弱,一颗子弹就会造成机毁人亡。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飞机是如此昂贵,战斗机的价格动辄过亿元,损失上几架谁都受不了,因此对付飞机这种目标性价比非常高。 但转念一想,时来新又压下这个念头,那样会把两个国家推向战争的。谁都不希望和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开战,即使与之敌对也要管控好冲突的强度,所谓斗而不破,既要斗争又不要闹到彻底翻脸,像走钢丝一样,处于弱势地位的策略就是这么难。 第350章 强敌 一夜过去,早上起来时来新就盘算着训练的事情,在外面的早餐店吃过一碗粉后,他给察阔青打电话。察阔青也知道他回来了,正等着他联系,接到电话就催:“你马上来。” “你这次是碰到对手了,托尔可是个厉害家伙。”察阔青让的时来新先来他的办公室,把托尔的比赛视频播放给时来新看。 “我遇到过的对手有哪个是容易对付的?”时来新盯着视频马上被托尔的比赛所吸引。 视频画面上的托尔身高接近两米,目测上去他的臂展也达到两米,一双长臂给他带来很多优势,防守与进攻两端都因为这个特点给对手造成很大的麻烦。 第一段视频播放的是托尔在重量级拳击冠军赛决赛的实况,托尔表现出了比对手高出一筹的实力,比赛简直就是他碾压对手的过程,作为决赛的对手自然也非弱者,但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在回合制的比赛里只坚持了三个回合,对手就在被击倒之后放弃了比赛。 第二个比赛视频是托尔向另一位重量级拳王发起挑战的片段,这回的对手比上回要强得多,在头三个回合里两人打得有来有往,但在第四个回合开始,托尔表现出了他出色的体力状况,完全没有出现下滑的迹象,反观对手在激烈对抗的三个回合之后疲态尽显,再也无法跟他进行对抗,被动防守起来,托尔逐渐取得了场上优势,终于在第五个回合将对手击倒,对手再也无法站起来。 “托尔在拳击界领域是无敌的存在,”察阔青在一旁向时来新补充说明,“在战胜了所有的对手之后,他就退出了拳击界,也许他是感受到了无敌的寂寞吧。” “几年过去,在拳击界的那些粉丝一直没有忘记他,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终于在今年,他突然出现,公开在新闻媒体前亮相并宣布复出,但参加的却是瑙越格斗之王大赛,听到这个消息那些粉丝们都要疯了。” “托尔从初赛上一直打上来,比赛一场接着一场,依旧保持着强大的统治力……” 屏幕上开始播放托尔在本届瑙越格斗之王大赛的视频,一个全新形象的托尔出现在时来新眼前。 从外表上看,托尔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减重,肌肉规模明显缩小了一圈儿,但肌肉的密度却是增加了不少,几乎可以透过皮肤看到肌肉丝丝缕缕的肌理,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他的速度和反应再上了一个层次。 视频都是托尔在本届比赛上的精彩片段,他连续虐了好几个对手,基本上没有能走过几个照面的,都被他的重拳打倒在地再也无法爬起来,赢得干脆利落。 后面的画面终于出现勉强能够和他抗衡的对手,托尔则表现出了他的全面性,他的进攻手段里出现了腿攻,甚至还有摔跤技里的技术动作,使用频率不高,但使将出来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到了吧,真是一位难搞的对手,他将会是你迄今为止遇到最强的一个。”察阔青道出结论。 时来新点头,是的,托尔的确非常强大,技术、力量、速度、竞技状态、经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他并没有战胜托尔的把握。 “他的重拳我估计超过四百公斤,这只是估算,因为他在还是拳击运动员的时候重拳记录是三百五十公斤,但现在他的速度大幅度增加,拳重自然也会相应提高,注意他本就是拳击界的记录保持者,而且用的是传统测力器。”察阔青翻动面前的笔记本,报出了一系列的数字。 他特别提到的传统测力器是专业人士的数据使用习惯。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现代新型测力器都是些不靠谱的东西,过于敏感,普通人上去测试随随便便都有数百公斤的力量,其实不过是自我陶醉而已。 托尔好像并没有明显的弱点,这样的对手要如何对付? 时来新困惑地挠挠头顶,双手一摊,“我该怎么打?” “怎么打?你要全身心投入训练,别再吊儿郎当,才有实现战术的可能。”看来察阔青对时来新的意见很大,一想也是,本该专心训练迎接比赛的,时来新却跑去兰芳港好多天,哪个教练能没有意见? “我错了,我改,从今天起我认真训练。”时来新连忙做保证。 “在技术上你没有跟他抗衡的可能,要在力量上找突破口。”要是其他选手想在力量上克制住托尔简直是妄想,但时来新可以,他能在拳台上能站到现在,也就这么一点优势了,即使托尔的旧记录达到三百五十公斤。 察阔青给时来新测过力量,这厮可以达到五百公斤以上,但只是一个理论值,出拳的力量与拳的速度及身体的协调用力有关,同时出拳打人和打在沙包上区别也是很大。 时来新打在固定靶上可以有五百公斤,并不意味着他在比赛中对付不断移动的选手,也能用得上全部的力量,技术在当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恰恰是时来新的短板。 其实察阔青不知道,时来新展现出来力量是刻意掩饰过的,其在实战中打的折扣,比察阔青估计的还多。 “迫使托尔和你进行力量上的对抗,你就赢了一半。”察阔青对时来新还是有些信心的,只要把托尔引入到他的节奏里。在时来新的过往战例里,其实也不乏技术全面的对手,时来新都是最终靠力量取得胜利。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来新把全副的精力都放到了训练上,恰好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其它好忙的。 察阔青对时来新的训练很有针对性。由于能够请回来作陪练的拳击类型拳手水平与托尔相差太远,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于是便在训练中使用一种特别设计过的移动靶,分成几组同时使用,让时来新高频率不断击打,熟练在移动中的出拳。 离比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样做有点临时抱佛脚,但自从时来新决定参加大赛,每一回比赛赛前都是这样,一路跌跌撞撞也走了过来。 这种紧张的训练生活过了不到两周,国内就发来命令,统工部的浩特列岛分局在兰芳港正式组建,任命肖升毅为分局局长、晋升正司长级别。肖升毅履职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求浩特列岛各站点负责人到兰芳港开会。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会议必须得去,时来新只好向察阔青请假,弄得察阔青很无奈,再三叮咛他一定快去快回。 作为杰捷西兰站点的代表,时来新和孙雷两人即日出发前往兰芳港。 这回依然开车去,到了兰芳港的公路口岸,照旧是周惠民来接他们。 “看来你们统工部是要大干一场了。”周惠民在路上有意无意间给时来新透露消息。 “哦,有什么新动态?”时来新问。 “来了不少人,看上去人强马壮,而且我听说你们新任局长有意与兰芳港情报部门建立定期联络机制,进行情报合作。” 这是个新构想,时来新不太明白当中的含义,他疑惑地看看孙雷,后者轻轻摇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表达不赞同还是不清楚。 第351章 扎刺 再一次见到肖升毅,让时来新的观感与初相识时有些不同,他满脸红光,举手投足都有种上位者的气度,眉宇间透露出自信,看来权力最容易改变人。 孙雷初次与顶头上司见面表现不卑不亢,而肖升毅看到他表情也是淡淡的,与见到时来新时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肖升毅握着时来新的手同时还拍着他肩膀,笑着说:“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过来我要跟你好好聊聊。”接着向身边的其他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分局最厉害的战术高手,你们闻名已久的时来新。” 显然江湖上已经开始有了他的传说,分局里这帮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过来跟时来新打招呼。 分局里来了十几个新人,基本上都是从国内部调来的,时来新还注意到,分局里新成立了战训组,组长陈新发来自浩特列岛的一个站点,却没有说明是哪个站,弄得他一头雾水,这个站点什么时候有的? 后来肖升毅才悄悄告诉他,陈新发的战训组其实就是达卡哇潜艇基地的代名称,为了保密才起了这个名字,潜艇已经到位,作战行动人员也集结到了基地。 肖升毅还说了一件事情,上回“月光”号驱逐舰进入浩特列岛海域,就是为了掩护潜艇的进入,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艾瑞肯,派出了“向日葵”号巡洋舰前去拦截,幸好没出问题,潜艇还是顺利到达达卡哇。 这是好消息,达卡哇潜艇基地的开始运作,代表着昆北的势力真正投射到了浩特列岛,具有了与艾瑞肯、南昊等外来势力实打实抗衡的能力。 怪不得肖升毅如今表现出来不一般的底气,昆北在浩特列岛的资源和实力已经完全统合在他的手里。 人员到齐之后,肖升毅主持召开了全体会议,梁大使作为代表在会议上宣读了肖升毅的任命,肖升毅接过任命书在会议上致辞,一番场面话之后,讲述了自己在下一个阶段的工作构想。 大致的意思是要将兰芳港作为昆北进军浩特列岛的跳板和基地,在列岛各地设立多个站点,共同合力打造覆盖全境的情报网,然后向各大势力进行渗透。 大会开完后,肖升毅开始进行分局下各部门的训话。各部门负责人在外等候,逐一进他的办公室。 轮到时来新和孙雷时,两人把杰捷西兰站点现在手头上的工作汇报了一遍。肖升毅对吉盛堂的事情好像特别关注,问得相当详细,但过后对此事评价不高,觉得这样过于纠缠到当地的利益当中,对根本的情报工作没有多大的助益。 过去人手不足时可以借用一下吉盛堂的资源,但现在分局已经建立,吉盛堂这样地区性帮派势力对于统工部来说并不重要。 时来新和孙雷两人听出了肖升毅话语内的不以为然,辛苦这么长时间居然不被认同,都相当失望,孙雷禁不住就和肖升毅争辩了几句,到离开办公室时,孙雷的情绪还是相当激动。 时来新摇头叹气,一朝天子一朝臣,冯开诺过去十分重视的吉盛堂,现在在肖升毅面前变得没有多大价值。 一时间他有些迷茫,自己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到瑙越格斗大赛中,到底还值不值得? 孙雷今天是急了,和肖升毅当面有些冲撞,出来后心里的不痛快还写在脸上。本来分局在会后是有个聚餐的,两人推说还有事情要办就先离开了。 离开兰芳港返回瑙越的高速公路上,郁闷的气氛弥漫在车厢里。 “这事该怎么办,停下来不干啦?”时来新先开了口。 “停下来?飞利叔那里交代得过去吗?”孙雷把车窗摇下来一点,点起一根烟。 “是呀,吉盛堂一帮人就指望着这一回,他们得多失望。”虽然时来新和吉盛堂的人接触不多,但和飞利叔、察阔青等人处下来关系都不错。 “咱们这位上司话里话外也都没说不让干了,最多只是他不过问而已,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孙雷眯缝着眼,轻轻咬着牙,“办成以后不算咱们功劳就是,我无所谓。” “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做事多是跟从本心,我觉得这事儿得有始有终。”时来新骨子里是不喜欢被管束。 “好,就这么定了,有始有终。”孙雷用力一拍大腿。两人取得一致,相视一笑。 回到瑙越时来新和孙雷像往常一样忙碌起来,但一根刺从此就在兰芳港和瑙越两地间扎了下来。 就这件事时来新曾给冯开诺打过电话,冯开诺无奈叹气,现在浩特列岛的事务他已经难有影响力,只能再三叮嘱时来新,工作要干但团结也不能丢,尤其和上司间的关系要慎重处理。 到哪儿都有办公室政治,时来新见多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国内部突然插手国外的事情,分走浩特列岛一块,到底意欲何为,里面潜藏的意义,是时来新所处的位置阅读不来的。既然连冯开诺都讳莫如深,自己去碰这条红线实为不明智。 比起内部的不和谐,时来新其实更担心的是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这两个躲在暗处的敌人。有这样的敌人存在任谁都会寝食难安,他们刚吃过亏后,把爪子收了回去,但当他们再度出现的时候,会带来怎样的报复行动,实在难以预料。 联邦调查局尚且有一个九号码头摆在明处,围绕着这个点,时来新自信还是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军情局则不同,他们收缩得太彻底,好像全都消失了一般,让时来新越发觉得心里没有底。 因此时来新警觉得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他相信,军情局于这个时刻一定也在盯着昆北在浩特列岛的系列部署,在当中寻找最薄弱的点,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一击。 现在的形势是敌在暗,我在明,昆北在浩特列岛展露出来的体量其实也不小了,他们会选择在哪里下手,其它地方时来新没有能力管,但自己的身边还是得照顾。 一个星期以后,浩特海域另一个大岛上的国家沙尼国传过来消息,由于一桩涉及到两个族裔的案件忽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352章 动乱 在沙尼国的首都劳庭,有一位昆昊裔的男子名叫鲁健,他在首都平民区开了一家小超市。在超市开始营业没多久,鲁健请了一位名叫泰辉的当地沙尼裔男子到店里做杂工。 过了一段时间,鲁健发现泰辉好吃懒做还经常旷工迟到,便决定把他辞退,谁料泰辉得知自己被辞退后非常不满,跑来和鲁健理论,两人间爆发过一番言语冲突,最后泰辉气冲冲离开。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鲁健的店里就经常受到一些无赖混混们的滋扰,让鲁健烦不胜烦。 到了一个月前的一天,泰辉又再次带着几名混混来到鲁健的超市,把一些饮料和食物食用之后便不结账要走人。 鲁健非常愤怒,拦住泰辉等混混要求结账,泰辉不但不肯结账还把店内的陈列架推倒不少,架上的商品掉得满地都是,继而双方爆发肢体上的冲突,鲁健哪会是众混混们的对手,很快被打倒在地,泰辉仍不放过他,继续进行殴打,直到把鲁健打至不会动弹,才带领混混们离开。 好心的邻居叫来救护车,才把鲁健送到了医院,人在送院后证实不治。随后警方介入调查,但调查草草走过场,最后裁定泰辉是误杀,轻判几年了事。 鲁健的家人不接受这种判决,于是到处去求告,最后这件事情惊动了当地的昆昊裔协会,这个组织是当地生活的昆昊后裔们联合创办,得知这件事后相当气愤,决定为此事伸张正义。 昆昊裔协会经过多方面的接触,在对当地警方施压未果后,策划了一次街头游行示威活动,许多在劳庭生活的昆昊裔参加了这次游行,据不完全统计有近千人。 非常巧合的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当地沙尼裔也组织了一次游行活动,主旨是要求提高沙尼裔最低工资和福利待遇,有上万人参与声势非前者可比。 两个人群在街上迎头相遇,沙尼人这边不知道谁在大声喊:“就是这些昆昊人!他们把我们的钱都赚走了,我们只有为他们打工,他们要求我们干最辛苦的工作,却给我们最低的工资!” 这话一下子把沙尼人的怒火燃起来:“对,就是因为他们,我们的生活才会如此窘迫……” “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这个国家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 “昆昊人都是鬼畜,把他们都赶走!” …… 这些议论就如一颗火星掉到汽油桶里,马上把人们的情绪引爆。 在一些人的鼓动下,沙尼人的游行队伍冲向面前昆昊人的队伍,马上引发了大乱,沙尼人当中有人直接动了手,昆昊人里面当然有还手的,一来二往就演变成群殴 胆小怕事的躲都躲不及,于是两群人在街上冲撞、践踏、斗殴,引发大规模的骚乱。 当人群被大批的警察驱散开,才发现有不少人躺在地上不能动了,冲突双方各有一些伤亡。 这件事情成为一条导火索,使沙尼国的沙尼族和其国内最大的少数民族——昆昊族关系变得紧张,当地新闻媒体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都刊出了一些偏激的言论,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态势。 在沙尼国的历史上与其他浩特海域国家一样,都有过排昆昊族的历史,最近的一次排昆昊动乱发生在六十年前,年纪大一点的当地昆昊裔都还亲身经历过这件事情。 眼看国内的形势不稳,沙尼国政府却没有能起到稳定大局的作用,甚至有些议员还跳出来站在民族对立的最前线,发表了不少不恰当的言论。 沙尼国的沙尼族占国民总数的九成,是绝对多数的族群,加上由来已久的严重贫富悬殊,昆昊族人就掌握了社会财富的一半以上,其民族情绪被挑拨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终于在不久前爆发出来。 首先是劳庭一些黑帮人员在街上公然殴打昆昊人,接着更多的沙尼人走上街头洗劫昆昊人的店铺,针对昆昊人的侵害、袭击、强暴频繁发生,沙尼国当局采取了一些措施,但仍无法制止局势的恶化,这股风潮迅速向全国蔓延。 沙尼国的大中小城镇都被卷入其中,随着打砸抢的恶性事件频繁发生,昆昊人关闭了所有的店铺,甚至不敢上街,大量的沙尼人失业,社会经济迅速走向萧条,从而引起更大的民怨,终于酝酿成全国性的动乱。 大批沙尼人砸开关闭的店铺,搬空里面的商品,遇到昆昊人的阻挠马上暴力相向,完事后还点火进行焚烧掩盖罪行,弄得大街小巷烽烟处处,如同遭遇了一场战争。 更有甚者,在一些恶徒的带领下,沙尼人还冲进当地昆昊人的家里,进行洗劫和强暴,造成的伤亡难以计算,整个国家陷入动乱,直追当年的排昆昊事件。 当一些国外记者进入沙尼国进行采访报道时,许多地方已经如同人间地狱。 但吊诡的是,主流的国际媒体并没有对这场动乱过多关注,有的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或者将报道的重点放在昆昊企业对沙尼人雇员的压榨和剥削上。 不过沙尼国的真实情况还是通过网络上各种自媒体一点一滴透露出来,血淋淋的图片和真相终于还是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统工部很早就在关注着这场动乱。 时来新和孙雷每天都在阅读通过一些渠道送过来情报,对沙尼国的局势忧心忡忡,随着事态的恶化,时来新开始担心这股动乱的恶潮会向其它国家辐射,这种担忧不是多余。 深深扎根于民间的吉盛堂开始感受到某种骚动在杰捷西兰的大地上萌生,随着沙尼国动乱的愈演愈烈,民族结构、社会财富分配和沙尼国差不多的杰捷西兰其民族矛盾也在潜滋暗长。 兰芳港方面的肖升毅同样也嗅到了当中的味道,给浩特列岛的各个站点发出了警告,要求全体人员提高警惕。 另一方面,大使梁泽辉也对沙尼国进行联络,代表昆北方面表达对事件的关注,要求当局尽快制止这场动乱,保障昆昊人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收到了兰芳港上级的通报之后,时来新摇头叹气:“难道我们就坐看沙尼国的局势这样糜烂下去?那里的昆昊族同胞陷于水深火热当中,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也未必。昆北作为域外势力不能直接干涉浩特海域国家的内政,只能施加一些不痛不痒的压力,但作为民间组织,我们吉盛堂未必不可以。” 孙雷看来有些想法。 第353章 解救 “蛇有蛇路,吉盛堂一直跟沙尼国的黑帮有业务来往,哦,所谓业务无非就是走私偷渡之类的。借着这些渠道,有船也有比较安全的航路,我们完全可以把想离开沙尼国的昆昊人救出来。”孙雷道出了个中缘由。 “这好哇,我们可以让当地的黑帮去接触昆昊裔的组织,大不了给他们赚点钱,我们在这边负责接应。”时来新眼睛一亮。 “兰芳港那边是不是要请示一下?不然说不定会怪我们在不务正业。”孙雷对肖升毅一直疙疙瘩瘩的。 “还是说一下吧,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是以吉盛堂来出面,我们也不用等,先动起来。”时来新不认为肖升毅会反对,即使反对也没什么,大不了让飞利叔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 两人马上找飞利叔谈这个事情,飞利叔为人急公好义当然支持,还告诉两人,杰捷西兰本地的昆昊人组织和沙尼国的昆昊人组织之间是有联系的,通过他们来接触会更便捷,吉盛堂与他们本就来往甚密。 这当然好,两人连忙拜托飞利叔去与相熟的昆昊裔组织商谈,赶紧铺出一条路来。 同时,时来新把这件事情向肖升毅进行了汇报,肖升毅不反对也没多说什么,只提醒要注意影响,低调一些免得外界把这事和昆北联系起来。 这次和肖升毅的接触,时来新依然明显感觉到他对吉盛堂这种构成复杂的势力存有戒心。 他把肖升毅的态度告诉孙雷,孙雷表示不意外,这种结果在他的预计当中。 “你有没有想过,沙尼国民族间的一个矛盾居然会演变成动乱,背后隐藏着些什么?”孙雷问时来新。 “当然有些猜测,我仔细翻阅过情报,动乱演变的过程有太多的巧合,似乎有只黑手在操纵,会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上于背后推上一把,使情况越来越糟糕。”时来新也一直有思考这个问题。 “我没估计错,你肯定也在里面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这些说不定又是我们老对头的手笔。”孙雷的看法和时来新是一致的。 “会是谁,军情局还是联邦调查局?” “这种手笔联邦调查局是玩而不出来的,加上他们的势力没有伸展到沙尼国,只有军情局有这种能耐。”孙雷对浩特列岛各方势力的发展现状非常熟悉。 “是军情局对我们的报复行动?”时来新若有所思。 “如果光是为了报复我们,他们的格局也就那样了,换个别的角度来看,我会觉得这是一步妙棋。”孙雷习惯性地眯缝着眼,点上一根烟,“首先为什么是沙尼国?在一堆浩特列岛国家里头,它的经济发展状况最差,去年甚至是负增长。” “而且存在大量的社会问题没有解决,贫富悬殊、黑帮横行、治安混乱、贪腐严重等等,本身就是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社会。” “民族问题是沙尼国的老问题了,那些被选出来的民意代表——议员们,不但没有想办法去弥合矛盾,甚至还拿这个问题大作文章。” “谋略乃被谋略者自身之罪,我估计这个计划在军情局方面也许是谋划很久了。我们放眼看去,其它浩特列岛的国家又比沙尼国好多少,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阴谋里,沙尼国只是第一环,倒下的第一张骨牌而已。” 时来新点头表示认同:“下一个会是谁?难道我们只有在一边干看着,就没有制衡的方法?” “我们翻开那些战争史,就可以发现,大部分的战争其实是国家为转移自身内部矛盾所发起,只是掀起战争之后没有谁可以控制它的走向而已。看回眼前,所谓动乱就是社会矛盾激化的表现,那些政客们有意无意之间,把祸水引向昆昊族和当地民族的矛盾,实际是两害之间权衡把昆昊族推出做替罪羊,难道他们真的能拿自己的利益来开刀?” “在历史上他们已经这样做过,现在只是重复走老路。我们很难阻止这种民族矛盾被激化,总不能跟那里的昆昊人说,你们不要太努力、太过赚钱吧?” “在前一个阶段,我们的内部刊物里面不是曾经预言过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即将来临?我看,至少在浩特列岛的国家,危机是存在的,而且经济危机会有联动性,就像传染病一样,从一个国家传递到另一个国家。” “经济上的问题,归根到底会影响到一国的政治,弄得不好,各国说不定都会把矛头指向昆昊族群,实行祸水东引。” 孙雷一番话听得时来新沉思起来,关于经济危机这个话题,他不是第一次听,冯开诺曾有一次跟他比较深入地谈及过,想不到现在已经迫在眉睫。 “这样我们太被动了吧。”时来新很担心。 “这其实就是我们昆北在国际上真实的处境,和艾瑞肯等超级大国相比较,我们始终处于弱势守势,虽然最近我们占了点便宜,把军情局打疼,但不改这种大的格局。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守好杰捷西兰这一亩三分地,多解救一些处境艰难的昆昊同胞就不错了。”孙雷今天说了不少,一席话相当有价值。 飞利叔动作很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和杰捷西兰的昆昊人社团谈妥,由他们出面和沙尼国几个比较大的组织接触,两边的联系渠道还是很有效的,很快地杰捷西兰这边就收到了来自沙尼国内的求助消息,想要离开沙尼国的人非常多,也从侧面证实了沙尼国内的状况非常糟糕,昆昊人宁肯抛弃在那边的产业也要逃离。 要出走的人很多,吉盛堂这边的船不够,飞利叔出面和几家船运公司租船才解决了一部分,但缺口仍然很大,只能让沙尼国方面分批轮候上船,吉盛堂多走几趟,争取多运些人出来。 另一方面,这种偷运始终是有风险的,风险若是太大,这条线路就只能停下来,也非长久之计,现在能运多少是多少。 还有就是人到了杰捷西兰的安置问题,那些有资金带出来的自然不需要吉盛堂安排,需要考虑的是身无长物只身出逃的,吉盛堂自身有些产业,可以提供部分就业职位,再多也安排不下,到时候还要另外想办法。 第354章 武器 沙尼国的事情有飞利叔和孙雷在操持,用不到时来新操心,之前在顾忌军情局的报复行动,始终心有不安,现在这只靴子也落地了,反倒可以静下心来。 时来新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训练上面,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比赛,察阔青把训练的节奏又进行一次调整,开始为比赛储备体能。 而外界对这场比赛的关注度不断在提升,托尔作为前世界拳王,他的拥趸明显要比时来新多,大部分的人看好托尔,这从盘口的赔率上可以看出来,托尔不愧为大热选手。 随着比赛的临近,吉盛堂的人开始患得患失,一方面觉得时来新能行,应该可以把这三十二强赛给闯过去,另方面因为对手不是一般的强,外界如此看好,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连时来新都可以察觉到那些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压力,不过这货向来神经比较大条,把周遭的这些担忧都视作无物,照样能吃能睡。 察阔青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在时来新身上经历得太多,每一回都是这般,对时来新似乎已经树立起一种盲目的信心,尽管过程有些凶险,最终不都走过来了? 在飞利叔和孙雷的全力运作下,第一批船从沙尼国回来了,带回三百多人,瑙越这边早有预备,这些人都有个住处,下一步就是安排就业,让他们尽快融入到新的社会环境中。这些人中有几户颇有些家财,他们打算在杰捷西兰重新创业,着手筹办企业置办房产,也优先安排同船而来的难友,他们和吉盛堂合在一起,基本解决了这一批人的工作问题。 第一波解救昆昊同胞的行动非常顺利,飞利叔立即着手组织下一批的船只,争取在沙尼国动乱继续恶化下去之前多救出来一些人。 与此同时,从沙尼国回来的人也带回来一些新的消息。据官方的统计数字,在沙尼国居住的昆昊裔大约有过百万,绝大部分都被卷入到本次的动乱之中,吉盛堂解救出来这一点人,杯水车薪而已。 尚陷在动乱中的昆昊裔为着自保已经拿起了刀枪,他们或者三五人,或者数十人,抱团组织在一起,拿起能够找到的所有武器,开始了与动乱中的暴徒对抗。 反抗的枪声在各地响起,有些人幸运保住了家园和亲人,但有一些运气不好的,没能够守住,反而激起暴徒的兽性,被残忍杀害,暴徒们在杀人后还将受害者暴尸街头,场面惨不堪言。 现在的动乱已经不是一开始时的规模,那时候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歹徒带头在街头打砸抢,现在演变成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清洗,施暴的暴徒往往就是受害者的熟人、邻居、雇员的等身份。 沙尼国当局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警方面对蔓延各处的暴虐事件束手无策,而军方则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执行政府戡乱的命令,在一旁袖手旁观,导致沙尼国处于一个无政府的状态。 飞利叔和孙雷悄悄到训练地点来找时来新,三人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综合所有的情报,现在的沙尼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我看就咱们那么几艘船救得了多少人?”飞利叔被情报中的那些惨况刺激下表现相当激动。 “那边的昆昊人组织表示,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枪支弹药,能够逃出来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他们希望亲手保护自己的家园,缺少武器是个大问题。”孙雷说。 “在杰捷西兰这边能搞到武器吗?”时来新问道。 “少量搞一点可以,要是大批量就难了。”飞利叔说。 “哦,如果从国内运呢?”时来新这句话,让飞利叔眼睛一亮。 孙雷迟疑了一下,道:“这首先需要上级的同意,但要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呀。”孙雷考虑的比较多。 时来新默默思索,回想起自己第一回从昆北来兰芳港的路线,假如从国内发运这批武器,用运输机先运到达卡哇岛,再用潜艇运抵沙尼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非常迅捷。 现在的难点是争取到上级的同意,虽然并没有把握,但怎么也得试一下。 时来新先打电话给肖升毅,他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肖升毅听罢略有沉吟,然后就表示他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说:我们刚进入浩特列岛的外交圈子,正需要广结善缘的时候,如果我们这么干是干涉内政,会触犯这些国家的忌讳,影响外交大战略的实施,不符合我们的总体利益。 时来新不懂外交,但他并不认同肖升毅的看法,昆北来浩特列岛,不是来请客送礼的,是来入局博弈的,东怕西怕的自然人家就不会怕你,看看军情局,在浩特列岛为所欲为,可曾见哪个国家敢说一声?像这样循规蹈矩的,在达卡哇搞一个作战基地又有何用? 因此时来新不认为昆北国内的想法会跟肖升毅一样,既然有了达卡哇这样的准军事设施,就是准备开仗用的。 时来新接着就跟冯开诺联系,冯开诺知悉了时来新的意图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时来新,给他一点时间来运作。 时来新一直等到晚上,才接到冯开诺的电话,他话音里带着一丝疲倦但也有一点兴奋:“国内已经在准备,会在最短时间里用运输机运往达卡哇,这是一批二手淘汰下来的枪支,没问题都可以用。” 用二手的枪支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掩盖昆北插手的痕迹,国内看来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毕竟各国每年都会有这样武器流入国际市场,大多数的去向都很难被查到。 “实在太好啦,这次让你为难了。”时来新高兴之余也知道办成这件事的难度。 “你呀,就是麻烦,每次弄出来的事情都难让我好过,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下。”冯开诺这次的确出了不少力。 “部里反对的人不少吧?”时来新也好奇冯开诺是怎么摆平那些反对派的。 “何止部里,这事儿都惊动军方总参谋部了,有他们的支持才过的关。不过你要小心,后续的反弹劲儿可是很足的。这次你跟你的顶头上司严重对立,对你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情,可要当心,如果能修复一下关系那最好。”冯开诺明显在点醒时来新,他的处境可是有点不妙。 第355章 强手 过了一开始的冲动,时来新在等电话的时候已经想的比较清楚,自己在不经意间竟成为了两个派系间斗争的焦点。 冯开诺一系失去了在浩特列岛的话语权,自己挑起来的事情刚好让其有机会扳回一城。拯救危难中的昆昊同胞,这目的本身就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加之统工部本身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要把昆昊族联合起来,无疑使冯开诺一系从一开始已站在有利位置。 自己将来和肖升毅的矛盾就大了,但时来新没有后悔,他不可能坐看昆昊同族受到杀戮而无动于衷。 没过多久,肖升毅先来了电话。他告诉时来新,接到国内上级的通知,有一批枪支弹药日内将运到达卡哇岛,接着这批货物要转运到沙尼国,由瑙越分站负责进行。 肖升毅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如果他表现出来恼怒跟气愤,也许还好一些,时来新想起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真是有够头疼的。 暂时把这些想法抛开,时来新向孙雷和飞利叔说了这个消息,飞利叔自然高兴连声说好,立刻着手准备接应的事情。 孙雷则是担心:“我们两个都把肖升毅给得罪了,以后他会给咱们小鞋穿吧?” 达卡哇岛的潜艇不能够显露在别人的面前,如何接应还得要费一番心思,孙雷和时来新两人商量后,决定弄一艘渔船,船员必须都用自己人,到海上从潜艇接货,接了货后转到吉盛堂的船上,然后再运往沙尼国。 统工部瑙越分站就那么几个人,时来新也需要客串一把船员,有段时间他常独自驾船出海,活儿干起来也熟练,孙雷更多才多艺,做船长完全没问题。 第二天早上,运输机到达达卡哇岛,货物被装上潜艇,时来新他们的渔船马上出发,到达预定海域时往海里放下一个信号发射装置,为潜艇指引定位,潜艇循着信号而来,趁着夜色上浮,双方终于接应上。 两船靠拢在一起,渔船用船上的吊机从潜艇上把一箱箱的枪支和弹药吊装到甲板上,吊装完毕后时来新数了一下,足有两千支步枪以及每枪两个基数的弹药。 货物交接完毕,潜艇没入水中返航,渔船也掉头往沙尼国方向航行,航程达到一百五十海里时,渔船便遇上了早已等候在预定海域的吉盛堂船只。 枪支和弹药再度转运到吉盛堂的船上,渔船返回瑙越,吉盛堂的船则继续向沙尼国进发。 时来新他们回到岸上后,就得到消息说,沙尼国那边已经顺利交货,大家都不由得松一口气,这批枪支能够在这个动乱如火般蔓延的时刻送到昆昊人手里,正好解决了大问题,昆昊人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只有察阔青不太高兴,比赛很快就要开打,没几天时间了,时来新在这节骨眼儿上居然还缺席训练。 随着察阔青又好好地训练了几日,到了周六这天,正是格斗大赛三十二强的比赛日。一早起来,察阔青安排了一个仪式,是杰捷西兰民族中的传统,在勇士将要出战前举行的一种仪式。时来新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仪式,他感受到了察阔青对待这次比赛的郑重态度。 萨满祭司穿着金光闪闪传统祭司服,举着圣杖,在大树下一番唱跳之后,走到时来新面前,递给他一只牛角杯,里面盛装着美酒,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去,祭司手指沾上红朱砂,在他眉心画下一个符号,然后举起圣杖朝天,嘴里朗声地吟唱。 仪式过后,察阔青将时来新带进一间静室,对他说:“我们族里的战士在上比武台之前,都会在静室中独自呆一整天,让思想跟身体都澄净下来,然后充满信心地去战斗,我希望你也一样。你牵扯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能够静下心来,心思纯粹地去比赛,这样很不好。希望你呆在这里能够让自己安静下来,发挥出自己十足的战斗力,去战胜对手。” 时来新一个人在静室里静坐,脑子里思前想后,察觉到自己一段时间以来的浮躁,索性放下一切心思,闭目盘坐,观照虚空,按照导引术的方法来运行内息,渐渐进入了入静的状态。 当时来新睁开眼睛,时间已快到傍晚,他吃了一点早已预备好的食物,然后往脸上贴面具,贴好后往镜中一照,云中龙再度上线。 孙雷、飞利叔、温建林等人在外面候着他,见他出来相互间一点头,都不说什么,分别上了几辆车往格斗馆驶去。 三十二强赛的赛制与初赛不同,采用的是淘汰制,胜者进入十六强。 今天的格斗馆比往常都要热闹一些,座位早已经爆满,连过道都站满了人,而且今晚的票价是平常的三倍,因为进入淘汰赛后,多了不少从世界各地涌来到现场观战的观众,他们可以承受得起更昂贵的票价。 据吉盛堂的人说,今晚的投注状况也十分火爆,创了本届比赛的最高值。在盘口方面,由于突然多了一些投给云中龙的大额注码,盘口立刻变动成一赔一点五,比起原来一赔二点五的盘面变化很大。 在观众的狂热呼喊声中,时来新走向拳台,站到对手托尔的面前,此时他才看清楚托尔的长相,是个大光头,身高接近两米,时来新体格比他细了一圈,光比身材的话,两人高下立判。 这是一个非常不同的选手。一般来说对手总会凶神恶煞地盯着你看,嘴里说一些垃圾话来激怒你,托尔却没有这样,他一直沉默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古井无波,整个人由里到外透着一股平静。 这使时来新对他的评价更高了,这是一位具有灵性的拳手。相较之下,他宁愿碰上一位暴虐的对手,也不愿跟一位有情绪控制能力的对手作战。 两人就这样平静地对望了十几秒,然后在裁判预备的口令中各自后退了一步,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托尔往后再退了半步,摆好拳架子,好像在对时来新说:“来呀。” 时来新向来习惯后发制人,因为此前遇到的对手都是积极抢攻,托尔这么谦让,反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 第356章 劣势 时来新决定先试探一下,脚下跨前半步,左直拳挥出去,托尔稍稍后退让拳头落到空处,这一拳是虚招,时来新下面的腿紧接而上,踹向托尔的小腿,托尔再退半步在毫厘之间躲开了。 托尔接的轻松,时来新知道遇上了厉害的对手,更加不敢怠慢,踏步而上继续进攻,手上一套组合拳平常练得熟极现在使了出来,托尔不住后退,间或出拳格挡一一化解掉。 时来新进攻的手段并不多,只是将组合拳翻来覆去地使用,转眼间便攻出去数十拳。托尔见时来新的攻击有越来越密集的趋势,而且拳劲在不断加重,不敢让他打得太顺手,为破坏他的节奏,即刻出拳与他对攻。 双方的拳头在空中相遇,“啪啪啪”发出脆响,虽然声响不大,但在异常安静的比赛大厅里仍是清晰可闻。 拳头对碰了十多次后,托尔的拳速越来越快,有一拳使得特别顺,竟然突破了时来新的密集拳网,打到了时来新的下巴,时来新下意识地一侧脸让过去,没有完全卸走,被拳锋擦过,让他好一阵疼。 时来新退后半步,暂时脱离战斗,动动上下颌,等不适过去,以他的抗打击能力,这下不算什么,两息的时间过去,他就恢复如常。 托尔当然不会让对手喘息,立即跟上来,继续挥拳攻击,但对手似乎没当一回事,能够立即应战,两人再搭上手,又回复到刚才的那种打法,都是硬碰硬寸土不让,场中又响起密集拳头碰撞声。 旁边的观众看得很嗨,两位选手打得激情四射,频频对撼煞是好看,哄闹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时来新算是体会到对手的厉害,托尔的拳速之快是时来新平生仅见,他遇到的最强对手,没有之一。 时来新的力量没有问题,但速度与对手有差距,虽然他已经尽了最大所能,仍然封堵不住托尔的拳头,其拳速有如闪电,不愧拳王称号。 此时在拳台上就呈现出这样一种场面,大部分时间是在拳头对撞,但托尔的重拳会偶尔突破击中时来新,让他后退一点,双方极快节奏的攻防为之一窒,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看上去差别不大,但台下的人都清楚,时来新实质上处于劣势,只是他凭过人的抗打击能力,维持着均势而已。 托尔估计不到对手会如此强硬扎手,在赛前他原本认为,对方的体格和自己比有差距,力量上应该可以生吃对方,来到实战当中时却发现,这云中龙的力量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在几轮毫无花巧的对撞之后,托尔察觉云中龙的拳劲还在提升,虽然自己保持着上风,但拳头上的钻心疼痛在提醒他,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他心中疑问,难道对手没有痛感的吗? 他还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样下去首先坚持不住的是自己。 时来新也在咬牙忍受,他累积下来承受了对手近十记重拳,好在他此时的卸劲技巧在厉害对手的逼迫下即场获得大进,但也十分难受,却想不到改善处境的办法,只得硬挺。 两人再度火星撞地球式地对撞几轮后,托尔终于耐受不住,放弃优势局面改变打法,主动退后几步,暂时脱离与时来新的接触,趁机让已经火辣辣生疼的双拳休息一下。 为了不让比赛节奏缓下来给对方有喘息的机会,托尔改用腿攻,连出几下鞭腿踢向时来新的腰际,看姿势很有几分昆昊武术的味道。 托尔变招迅速,鞭腿来得也快,时来新猝不及防,胯骨外围被对手的腿擦过。 托尔见腿攻有效果,马上组合拳中夹杂着腿法,密集的攻击手段使将出来,其中拳是虚的腿是实的,继续保持对时来新的压力。 托尔手长脚长体型异于常人,攻击覆盖范围很大,时来新被打得手忙脚乱被迫随之大范围移动。 让时来新惊讶的是,托尔的腿法也很厉害,隐蔽迅捷,威胁超远距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而且腿的攻击力不是拳头可比,造成伤害倍增,他可不敢让其击中。 这样的局势看上去要比刚才难看一些,但实际上时来新处境大为改善,不用时不时吃上一记重拳。 其实双方都在利用这个间隙喘息恢复。 时来新也得到一些闲暇转动脑子,思考对手的拳头为何会这么快。 他观察一阵,发现了托尔与别人的不同的一些地方。其拳速实在是快,拳头飚出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看到虚影,让风声都落在后面。 时来新看到的是他出拳前的一瞬,肩膀总是放得比较低,曲臂的时候往后压的时候幅度特别大,身体就像一张弓,随时把拳头发射出去。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即使把托尔出拳过程拍摄下来慢放旁人也看不出来,只有在面对面格斗的时候,作为对对手身体状况的一种洞悉,被时来新感知。 托尔的拳头快是这个原因吗? 时来新不由自主地模仿起来,但画虎不成反类犬,在这种高强度对抗的情形下,哪容得他做这种举动。 时来新照着托尔的方式打了一套组合拳,无奈拳速没有变快,反而很别扭致使空门大开,被托尔抓住机会狠揍,大腿根部被踹一脚,左边脸颊中拳,胸口当中位置也中拳,胸口这一下劲力相当沉重,甚至要影响到他的呼吸。 为缓解不利的局势,时来新不断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到拦绳附近,托尔的攻势仍然不减,终于时来新感觉到背部靠在了绳子上,接下来退无可退。 在刚才一段的比赛中,托尔对云中龙表现出一定的优势,技术上比对手高出一筹,托尔的粉丝们看得兴高采烈,叫喊加油的声音几乎要掀破屋顶。 察阔青在台下紧张得直跺脚,看着时来新落入劣势当中,一时拿不出一个好主意,对手实在太强,技战术水平远在时来新之上。在这节骨眼上,时来新突然变得毛手毛脚,怎能不被动。 第357章 灵感 时来新靠在拦绳上之后,失去了腾挪的空间,形势变得更加糟糕,托尔的进攻雨点一般打来,他只得举起双手招架,无奈拳速太快,仓促间脸颊再度中拳,他被打得脑袋一阵发晕、嘴里涌出一股咸腥的味道,一道血线从嘴角流下来。 云中龙在拳台上被痛殴,托尔的粉丝们看得很爽,纷纷挥拳高喊,只是现场太吵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 时来新不敢再造次,将注意力收回来,竖起拳架子一心防守。这样就使托尔的进攻无法再像刚才一样顺手,只感到拳头砸在一块硬石头上,打下去不知道是石头先碎掉,还是拳头先崩溃。 形势刚稳下来,时来新瞄着对手挥拳又有了感觉,好像这样的出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道这灵感从哪来。 他忽然想起来八极拳的几段心法口诀,里面所描述的情形跟托尔的出拳有某种联系,两种格斗技居然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他试着以八极拳心法运劲,以托尔的方式出拳,猛然挥出一拳,出人意料地,拳速快得不可思议,击打在托尔的下巴上,他凭手感就知道这拳有了。 但还没有等他高兴,他的脸颊上就又中了一拳,两人几乎在同时攻击奏效。 两人都不好受,时来新仍靠在拦绳边上,借着上面的力量晃一晃站稳了,只是疼得咧嘴。 托尔在这场比赛是第一次中拳,尝到对手重拳的滋味,腾腾腾往后退了几步,脚步站稳后脑袋发晕。 相较之下时来新要抗打一些,很快恢复过来,离开拦绳,往前压上两步,率先发出攻击。 但是这一下拳速没打出来,被托尔轻松躲过,给了他喘口气的时间,终于也恢复过来,两人又恢复到那种对撼的局面,“啪啪啪”,有节奏的击打声响起来。 时来新没有放弃尝试,因为他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有如此强大的对手,给他足够的压力,从而捕捉到提升的契机。 换一个场景跟对手,也许他就找不到这样的灵感了。 因此即使有些不合时宜,有些冒险,时来新还是尝试着要把脑子里模糊抓取到的东西实践到格斗当中。 出拳速度是格斗家一项最基本的技能,与天赋及训练密切相关。托尔之所以今天的拳速,是他常年训练,每天都要击出数千拳得来。 艰苦训练到了一定程度,受限于各人的天赋,这项能力极难提升,但若是一旦获得提升,进步又是巨大的。 托尔今天的拳速比起他是职业拳手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原因是他改变了肌肉的结构密度,整体活动速度得到提升有关,方能在比赛中表现出惊人的统治力。 在接连几个组合拳打疵之后,时来新再度陷入被动,被托尔逼得不住后退,不管守得多么严密,他的拳头总能在某处突破,让时来新不断中拳。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台上格斗还在来来往往,两人的团队与观众们发现,比赛已经打了将近十五分钟,瑙越格斗大赛的平均用时只有不到四分钟,与之相比这真是一场漫长的比赛。 打着打着时来新感觉发力顺畅了,又打出一记好拳,但防守出现松懈也把托尔的攻击漏掉,两人又是同时击中对方,各自退后,但都不想失去主动,忍痛压迫上前,重复出现对撼的情景。 格斗进行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一个技术全面优秀,另一个身体抗打击能力惊人,接下来就是意志力较量的阶段了。 虽然托尔获得的点数比时来新多不少,但瑙越格斗大赛却是不看这个的,就两个人还活蹦乱跳的状态来看,体力都不是一般的好,结局怎样真不好猜测。 外人是不知道,托尔不妙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战了五六分钟,他不知道对手的底限在哪里,但他自己体力下滑的拐点却在逼近。 托尔决定改变节奏,来一波最强输出,争取把对手带走。 托尔露出了最强的獠牙,他在退役后的几年里,系统深入地学习了泰拳,使用残忍的泰拳训练方法,得到的好处很多,不但技术更全面,肌肉筋骨的改变非常大,速度的大幅增加正是得益于此。 而且他的膝撞与肘击更成为杀手锏,本打算在夺冠的关键时候用上,但想不到在三十二强赛就被迫亮出来。 时来新很快就感受到对手的变化,连站姿都不同了,莫名身上多了种阴柔诡秘的气质,他一出手,时来新就吃了一记肘击,幸好卸得快,受到伤害不大,却足以使时来新警醒。 接踵而来的是托尔的腿攻,刚开始察阔青还认为他学自昆昊武术,现在他不掩饰了,明摆是泰拳里的样式,比起昆昊武术,角度更刁钻阴狠。 时来新这下没防住,腹部中了一记飞腿,被踢得结实,疼得他弯下腰来。 不料低头时下巴再被重拳打到,眼前几乎要冒出星星,左摇右摆地往前俯冲了两步,脚步撑住没有跌倒,却更贴近托尔的身前,托尔顺势抬腿就来一个膝撞。 时来新被打得脑袋不清楚,但基本的反应还在,弯着腰双手往下按刚好撑住托尔的膝盖,托尔见膝撞没有奏效,接着将手肘朝着时来新的背部往下狠击。 “碰”,时来新的背部被一股巨力击中,脑子里轰地听到一声闷响,在剧震中张口欲吐,只是干呕一声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膝盖一软就要倒下去,他的双手不知不觉中抱住了对方的大腿,竟然靠着对方大腿的支撑没有倒下去。 这时时来新脑子里灵光一闪,自己此刻的姿势非常熟悉,平常训练时与摔跤选手对练时,就经常见到他们使出这个姿势把自己放倒。 时来新没多想,就学着摔跤选手的动作,紧紧抱住托尔的大腿然后往前一冲。托尔打得正是顺手,胜利在望的时刻,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推,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时来新压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托尔这一倒,露出压在他身上的云中龙,本来热闹场馆中的音浪戛然而止,观众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托尔就要胜出,哪知道眼前一花后就变成了这样。 时来新趁着托尔摔倒时的一窒,迅速放开托尔的大腿双手攀上他的颈项,这个姿势像极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托尔只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当他清醒过来后,发现脖子已经被对手的臂弯紧夹住,同时对手的两条大腿紧紧夹住自己的腰间,两人身量差距比较大,从拳台的上空俯看下来,就像一个孩子骑在父亲的身上。 托尔感觉到脖子上的手臂坚硬得像一道铁箍,勒得他几乎要闭过气去,身体想动动不了,腿能动但无法影响到身上的对手,右手被对方的左手压住,只有左手能动,他抬手抓住脖子上的臂弯,使劲想要掰开它,用了几次劲发现都是徒劳,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脖子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托尔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他拼命挣扎,唯一有用的左手握成拳头,锤向对手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因为发力不充分,和平时的重拳差得甚远,顶多给时来新增加一点痛苦而已。 对手的力量实在太大。换做是其他的选手使出一样的绞杀技,托尔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脱出来,关键是要用上腰腹间的力量。 可惜他碰到的是时来新,一位超人类,凭着恐怖的力量,他紧紧夹住的双腿牢牢控制住托尔的腰间,使他此处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 第358章 敬畏 托尔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反抗的力度也越来越弱,时来新那比他小两圈的身躯,像一座山镇压在他身上。 刚才还在欢呼的粉丝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变化弄得哑口无言,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把注码压在云中龙身上,久被压抑的观众,现在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更超过刚才的声浪抒发胸中的快意。 时来新完全隔绝外界的影响,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像回到了赛前的那间静室,无论外面有多扰嚷,内里都是纯粹的。心中只是固执地默念“顶住……顶住……”,不管身体下面压着的托尔怎样扭动、剧烈地反抗,遇到多大的力量,都被时来新对胜利的执念战胜。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托尔渐渐无力,最终没有了动静,一块白毛巾被轻飘飘地抛到拳台上,落在时来新的脚边,“轰”,观众的吵闹声瞬间灌进他耳朵里,他才从如同静思般的沉寂里清醒过来。 时来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托尔庞大的身躯留在当地。“选手云中龙,胜。” 随着裁判的裁定,时来新走到围栏边上,向着全场的观众举起了双拳,此刻他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痛,形貌也非常惨,头上和面门有多处青肿,嘴角被打裂依旧在不断渗血。 “他居然做到了!”台下的察阔青,他刚才也一度丧失信心,可台上的那个男人再次创造了奇迹。 “只是一个机会,只要给他一个机会……”飞利叔此刻也在现场,他嘴里碎碎念叨,今天实在凶险,时来新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但是他抓住了。 事实上现场的许多观众,不管是赢钱的还是输钱的,都没有搞明白,时来新是怎样赢下来的。托尔一直握有优势,只是偶然碰巧给了云中龙一次抱住大腿的机会,观众们可能连那个隐蔽的抱住大腿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赢钱的大声欢呼,输钱的高声咒骂,现场的热闹一直不停歇。 时来新仍在拳台上,挥拳向观众致意,他第一次这么骚包,或者说他学会了享受胜利。 今天实在太不容易了,参赛以来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如果与托尔这位对手再打一场,他依然有信心将对手拿下,因为他找到了获取胜利的钥匙,他正式踏上了变强的道路。 进入三十二强,入围的无疑都是高手。事实教育了时来新,什么是真正的高手,其实在开始参赛至今,时来新都有种胡混的心态,总想着如何随便应付过关。 强大的托尔提醒了他,不要以为凭着一副超人的体魄,就可以获得胜利,他必须尊重比赛,尊重格斗家的骄傲,不断使自己变强。 周末的格斗馆是一周中最热闹的,观众们在体验一场激动人心的发泄之后,伴随着余韵他们静静离开,回到各自的生活之中,在血腥的格斗中所获得的欢乐,与他们在平常经营起来的人格,可能格格不入。 喧闹过去之后,现场只留下满地的纸屑和垃圾,几位保洁在清理打扫着,一位身着高档西服的中年人仍未离去,他就是组委会常务副会长沙鲁。看完比赛之后他久久没有离去,在现场用那双价值昂贵的名牌皮鞋踩踏过一堆堆的杂物,似乎要用它丈量出整片的现场。 “我难道要用一个冠军去回报你吗?云中龙。”沙鲁想道。 托尔本就是主办方属意的冠军人选,他是一名非常有价值的选手,作为无敌的前世界拳王,他自带有巨大的流量,他在本届比赛的加冕,本身就是对瑙越格斗大赛一次很好的推广,这是大赛各个利益方已经达成一致的,即使他不能获得冠军也应该留到最后。 为了实现组织的意愿,组委会为托尔设置好了一条通关线路,云中龙只是其中的一环。 对于云中龙到底强不强,组委会是有定论的,虽然他一直很幸运,但在经验丰富、目光如炬的主办方看来,他的原型只是一名业余水平的选手而已,虽然具有一身的蛮力。从专业角度出发,他能够到达三十二强已经到顶了,而且本身又是这么有话题性,一块再好不过的垫脚石。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执行也顺利,云中龙和托尔的比赛创出了本届比赛投注额的新高。 其它的都很好,只是赛果……,云中龙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跌跌撞撞地又闯过来了。 沙鲁无言以对,这是云中龙第二回破坏他的意图。他可不会忘记在初赛时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事情,艾瑞肯人为了把他拉下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不知道他怎么得罪的艾瑞肯人。 他安排了巨人尤卡里出赛,原想应该万无一失,结果与今天如出一辙。为了推翻这项赛果,他还罕有地推动了组委会的投票决议,但就以他的能量也无法改变这个既成事实,让他都不好意思再面对艾瑞肯的朋友们。 云中龙,难道是我命中的魔咒?他总是要和我作对。 除了明天要面对众多委员的诘问,他还要面对一种难以接受的可能性,云中龙最终或会成为格斗之王。他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云中龙成功闯入十六强。原本精神紧绷的吉盛堂同仁们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让人揪心,最后成功逆袭,期间跌宕起伏几乎要犯心脏病。 就在孙雷他们边喝酒边畅想帮会的未来时,时来新坐上了察阔青的汽车,悄悄返回住处。 时来新仍旧满脸是伤,只要扯动一下就疼得咧嘴,如果现在和熟人见面都不好解释,因此他打算要躲起来几天。 “今天这比赛有什么感觉?”察阔青和他在车里聊起天来。 “虽然打得惨,但不知为什么我有种很过瘾的感觉,有收获。”时来新略有些余兴未消。 “我也感觉到你今天有比较大的变化,出拳快了,很兴奋,有那么一点像格斗家了。”作为教练察阔青观察得很细致。 接着他又轻叹一口气:“这真是好奇怪的一届比赛呀!” “哦,有什么奇怪的?”时来新奇道。 “强,太强了,好像一下子涌现出好多厉害的选手,像今天的托尔,在往届比赛就是妥妥的天王人选,今晚却倒在了三十二强。” “而且像托尔一样强的选手本届还有好几个,还有一个叫德恩斯的,更是强的离谱。”所有的选手都亮过相了,谁强谁弱,在察阔青这些熟悉大赛的老行家眼里,已经看出个大概。 “怎么说呢,就像你们昆昊人掉书包时说的,瑙越遇到了百年未遇之变局,有超强的选手是件好事情,可以让大赛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再上一个台阶,对于我们杰捷西兰这样的小国家来说,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呀!”大家都是瑙越格斗大赛的利益相关方,察阔青这些人真心希望大赛兴旺发达。 说到这里,察阔青眼神有些闪烁,他瞥了时来新的侧脸一眼,有句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云中龙这位选手将给本届大赛带来什么变数?” 真是风云际会,他已经看不懂时来新,越来越看不懂。 第359章 注定 新的一天来临,许多瑙越人翻开报纸,习惯上第一眼要看的就是昨晚格斗大赛的消息,今天的新闻媒体用了很多抓人眼球的标题: “格斗史上令人最意想不到的胜利。” “艰难的逆袭,丑陋的比赛。” “前世界拳王托尔遗憾落败。” “本届比赛再次出现疑似黑幕。” “又见云中龙式的胜利。” …… 舆论对云中龙并不是太友好,许多媒体在惋惜托尔的失败,认为他应该是格斗之王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但却输给了一个意外。 多数人对云中龙技战术的评价不高,认为他在绝对的劣势下,靠一个机会艰难取得胜利。 总括起来喝彩的人少,惋惜的人多。 时来新并没有去理会外界的反应,还没等脸上的伤痊愈,就已经投入新一轮的训练中。 察阔青再度调整了他的训练方案,更加注重对基本功的锤炼,这个阶段学再多的技战术对实战的帮助不大,贪多反而嚼不烂,不如把一些基本的动作和技术练深练精。 就像时来新用绞杀技战胜托尔,绞杀技本身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是每位摔跤选手必修的一门基本功。 时来新在日常训练之外,依然每天抽出一段时间在静室中盘坐入静,除了修炼导引术之外,他还坚持修习八极拳心法。 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需要靠着泡影才能比较好地入静,现在逐渐不依靠泡影也能够进入这种状态。 与托尔的比赛让时来新受到启发,并把这种体验带到训练中,现在他常常独自一人面对着沙包,打几拳想一想,试图再现那种高拳速。 开始的时候十拳当中都憋不出一拳,随着熟练度提高,渐渐地可以做到十拳中出现两三拳,然后再想提高就不容易了,其实并没有高深诀窍,需要大量的训练来实现而已。 时来新从比赛中得到并不只有这一点,这次通过与真正的高手抗衡,为他打开了一道大门,看见格斗世界的广阔天地。让他知道,格斗家的武器并不只有拳头,可以是任何部位,关联到每根骨头,每块肌肉。 格斗大赛进行到最紧张的阶段。孙雷和一众同事为了让时来新专心训练,许多日常工作就不来打搅他。不过时来新还是很挂念沙尼国那边的情况,经常会向他们问起。 沙尼国的动乱有暂时缓解的迹象,主要原因是作为被迫害对象的昆昊裔拿起了武器自卫,与施暴者展开对抗,迫使施暴者知道昆昊裔不可轻侮后,反而使暴力事件数量迅速下降,由此可知昆北支援的那批枪支是多么及时。 由于这次的动乱,使得沙尼国的昆昊人更加抱团,部分昆昊人社团迅速壮大起来,甚至少数的社团初步具备了准军事组织的模样,其中就有和吉盛堂合作过的一个社团。 这个社团名叫和胜鸿,在动乱期间拯救过不少的昆昊人家庭,通过吉盛堂的路子送走过部分走投无路的同族,因此在当地昆昊人社会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在接受了昆北支援的那批军火之后,整个和胜鸿被武装起来,主动走上街头维持秩序,驱逐行凶的暴徒,控制了劳庭部分街区。 然后接收许多无家可归的昆昊人,将他们置于社团的势力范围之内,在动乱活动进行到最高峰时,有效遏制住局势的恶化,在这个过程中,和胜鸿也发展成了一方举足轻重的势力。 沙尼国稍稳定的同时,浩特列岛的其它国家却有民族矛盾蔓延的迹象,各国都有零星针对昆昊裔的犯罪事件,其中东越国情况要严重一些,其国内有数个城市出现了昆昊人店铺被烧砸抢的案件。 孙雷他们正在密切注意东越国的局势,这个国家的经济比起沙尼国好不了多少,贫富差距还要更严重,而且东越国还存在宗教间的冲突问题,使社会基础异常脆弱,只要有一颗火星就可能燃起大火。 又过了一天,格斗大赛组委会终于宣布了云中龙十六强赛的对手,这个结果已经拖了好多天,大家都等得要不耐烦。 对手是矶竿野!钢体流空手道选手。 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时来新不禁拍案而起:“这难道是上天安排好的?” 大家都记得在初赛时的惨痛经历,费玉就是死在这人的手里,作为行动组的组长,时来新把替费玉复仇这件视作自己的责任,至今迟迟没有动作,是由于他存了一个心思,说不定会在拳台上遇到矶竿野,今天果然愿望成真。 孙雷更是抚掌而叹:“这苍天饶过谁?费玉的仇注定是要你来报。” 时来新还清楚地记得,矶竿野踩向费玉脖子的那一脚,自己已经抛出了手里的白毛巾,白毛巾在空中飞,但矶竿野还是踩了下去,那一刻之后,费玉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他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察阔青一向做事把稳,连忙去收集矶竿野的比赛视频,叫上时来新一起做赛前分析。 时来新只看过矶竿野现场的一场比赛,但他当时还不具备阅读比赛的能力,也很需要察阔青为他补上这一课。 察阔青和时来新一起观看了矶竿野后面的几场比赛,矶竿野似乎运气不错,一路遇到的对手不算非常强,比较轻松地杀到了十六强。 矶竿野是钢体流空手道,这个流派在外界名声不显,是因为钢体流特别强调身体的强度,要经过长期残酷的强体训练,真正能练出来的弟子很少。 矶竿野比赛视频中给人比较突出的观感,是他的技术非常全面,倒是没有靠着身体硬吃的情况,说明他对实力是有所保留的,或者是他的对手没能把他的真本事逼出来。 察阔青对时来新非常有信心,因为矶竿野再强,还强得过托尔? 空手道这种格斗术本身就是个大杂烩,借鉴过世界上几个主要格斗类型的特点,将之融入自身的体系当中,因此并没有明显的短板。 但也因为融入的东西太多,导致空手道难学难精,好不容易才出一位空手道大家。 矶竿野在比赛中出现过的技法很多,踢、打、摔、拿、投、锁、绞都有,甚至还有点穴技,手段非常丰富,都有着相当高的水准。 “你知道你身上最无解的地方在哪里?” 察阔青问时来新。 “是哪里?” “你的力量。”察阔青笑笑继续说到,“我相信对方也会跟我们一样,在研究你的比赛。但他们看过之后一定有非常多的不解,不知道如何界定你的实力,事实上连我都在头痛这个问题。只要用出你的力量,就没有你战胜不了的对手。” “而且在你对战托尔的那场比赛里,我又看到你另外一个隐藏的长处,就是你的身体。托尔的力量可是在拳击界出了名的,你居然连挨那么多次的重击,都没有倒下,确实是厉害,所以这场比赛倒不如说你是靠身体赢下来的。” 第360章 危机 “因此我觉得你比较能尅制住矶竿野,他最强的地方可能就是他的身体,钢体流本质上跟你们昆昊武术里的横练功夫差不多,这个地方他肯定不如你。” 时来新也觉得自己在参加格斗大赛以来身体在变强,这也许跟修炼了八极拳心法有很大关系,有泡影引来的那些绿色点点打下底子,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察阔青还找来不少空手道大师与人动手的视频片段,给时来新观摩之用,因为在杰捷西兰有水平的空手道陪练确实难找。 看完这些片段,时来新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自己在和一位空手道高手过招,他能够清楚地看到空手道高手的一招一式,摹想着自己怎样去拆解,出手的角度脚下的步伐。 通过这些在脑子里的模拟训练,时来新感觉到自己逐渐在熟悉空手道的打法特点,还是有些效果的。 自己这边不容易,对手那边更难,比赛时时来新出手都是毫无章法可循,靠这些摸清楚他的路数,想要有所针对,基本上很难。 专心训练的日子过得很快,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就是十六强比赛的日子。这天他突然接到电话,是裴重名打来的,裴重名打算过来一趟,一则看看时来新,二则顺便领略一下瑙越的风情,他称为采风,恐怕后一个才是他来的主因。 裴大少爷来瑙越当然要招呼好,况且说过来也说了很久,这次终于可以成行。第二天时来新特意到离瑙越城五公里的地方接他,以示隆重。 裴重名开车走高速过来,时来新接到他后就打发送他的车先回去。 裴重名一上车就笑眯眯地跟时来新说:“你可别以为我是来玩儿的,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办。” 就他还有正经事,时来新脑袋冒黑线:“那请问裴总您有何正经事儿呀?” “国内的策略研究部门预计在今明两年间,全球性经济危机发生的概率很大,尤其像浩特列岛八国,这些经济比较脆弱的国家前景很糟糕。这段时间我准备把八个国家都跑一跑,考察他们的经济,评估他们发生危机时的可能状况,先做一番准备工作。” “哦?”时来新已经是数次听别人提起经济危机这个话题,他听冯开诺说过,也听孙雷聊过类似的话题,但都没有像裴重名说得这么具体,笃定经济危机要发生似的。“如果经济危机果然发生了,我们可以做些什么,预防它的来临吗?” “如果经济危机可以预防,那就不叫经济危机了,面对它我们只能够顺势而为。”裴重名变得严肃起来。 “是要做空吗?” “只在金融期货市场赚点钱,那格局有点小,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说不定经济危机还是件好事情。” “还能这么办?”时来新在金融方面的知识并不比普通大学生好多少。 “经济实力和国家实力成正比,如果我们可以从经济危机中全身而退,在国际政治方面大有可为,从而在外交困境中打开一条路来。” “要注意,我说的全身而退可能性很大,我国的经济本身就和两大国家阵营形成的经济秩序是割裂的,实际上这场经济危机就是我们家门外发生的事情。” “最终我们要把在这场危机获得的好处,体现到昆币上,这是昆币提高影响力,借船出海的一个好机会。” “艾瑞肯与纳西亚这类型的国家会有什么影响?”时来新饶有兴趣地问道。 “艾瑞肯在全球经济中具有领导地位,艾币是国际首屈一指的国际储备货币,也是经济危机的源发之地,所谓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其实是艾瑞肯的经济出现了问题,诱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样说来艾瑞肯不就是最惨的一个吗?好事呀。”时来新不解。 “在经济危机中过得惨的绝对不会是艾瑞肯,它可以把危机和损失转嫁出去,通过加息、减息的操作,引导艾币回流国内,造成一部分国家的国际性收支困难甚至是破产,趁机收割这些国家的核心资产,将经济危机转化成掠夺全球的工具。” “靠,不就成了好事坏事它都得好处?” “可不是,因此在经济危机发生时每个国家都会通过货币汇率的调整将危机推出门外,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就看这个祸端最后落到谁手里。” “这不就像传染病一样,身强力壮的才能扛得住。”时来新略有所得。 “是呀,那些体质弱的,就成为大国经济危机的替罪羊,照我看,浩特列岛这几个国家,经济上本身就有病,估计会成为危机中最惨的一拨。” “话又说回来,这都是宏观上的一些观点,每个国家的国情都不一样,我们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寻找危机出现的迹象。你看,我不就来了吗。我现在到了你的地面,你可要好好带我看看,各个方面都要照顾到,听好了,是各个方面哦。” 这家伙正经不超过五分钟,“好的裴总,我一定会好好接待你的。”时来新咬牙切齿地说道。 “嘿嘿”,裴重名咧嘴一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那个格斗大赛好像都到十六强了,怎么样,咱们去见识一下?” 时来新就知道瞒不住他,大家这么熟悉,在拳台上他准能认出自己来,于是干脆就把自己化名云中龙参赛的事情跟他说了,都是自己人,也不算违反纪律。 “我说兄弟,你厉害呀,”裴重名惊呆了,“都混到十六强了,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我是来对了,正好赶上你的比赛……” 两人说了一路,车来到吃饭的地方,孙雷、温建林他们几个已经在包间里面等候,时来新为裴重名一一介绍过,大家相见甚欢。 几人一起吃过饭,然后领着裴重名到了一家夜总会,这家夜总会也是吉盛堂名下的产业,自家场子安全舒心,让裴重名好好领略了一番瑙越夜场的特点,不过裴重名心里有谱,带着任务而来,明天还有工作,不会过于贪杯。 第二天,时来新领着裴重名去见林播文,裴重名把任务情况跟林播文说了,林播文也答应为他引见瑙越一些掌握关键信息的名流,接下来他就忙开了,时来新安排温建林去开车接送后,自己也继续投入训练之中。 第361章 躁动 时来新在紧张备战,外界对十六强赛的关注也在不断升级,赛程安排上十六位选手将逐对厮杀。大赛组委会办的期刊《格斗家》杂志出了一期特刊,把十六强选手作了详细的介绍,云中龙被安排在较前列的位置。 云中龙和矶竿野的比赛,外界普遍把云中龙看高一线,矶竿野处在下风位置,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自从战胜托尔之后,云中龙持续走热,粉丝数量也涨了一拨,他的比赛投注额都不错。云中龙和矶竿野的比赛是十六强赛的第一场,自然引来众多目光。 比赛这天,飞利叔和察阔青隆重其事,同样请来萨满做法事,法事做完时来新依旧入静室盘坐。 时来新在入静之前,把那些矶竿野的视频再想一遍,然后放空思想进入放松状态。 当时来新走出静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马上上车前往格斗馆,飞利叔、孙雷还有裴重名一起出发。 在吵吵闹闹的拳台上时来新再次见到矶竿野,如模特般的身材长身玉立,五官与脸型轮廓有明星的潜质,只可惜在右边脸颊上、眼睛下方有一块丑陋的伤疤,破坏整张脸的视觉效果。 那就是费玉给他留下来的抓痕。 矶竿野显得很躁动,不断地摆拳抬腿没有一刻时间的安静,时来新凝视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部的肌肉不停扭曲,好像在忍着什么难忍之事,表情十分狰狞。 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矶竿野立即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来,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吼叫,手刀接二连三地劈过来。 时来新觉得有些古怪不想硬接,退后两步躲开了矶竿野的攻击。矶竿野丝毫不作停顿,和身直扑上来,双手张开做出搂抱的姿态,时来新再度身形一闪避开,矶竿野扑了个空,姿势也不作调整直接转身旋腿侧踢,这几下攻击如行云流水,展现出他极强的攻击力。 时来新一个侧身堪堪避过这记侧踢,他不想太过被动,即时展开反击,右拳带钩打向矶竿野的面门。 矶竿野双手举起封挡住面部位置,“砰”,一声闷响传出,勾拳打在双手防线上,时来新使出了六七分劲,但他的拳头即使力量没有用足也是重拳,矶竿野被震得倒退半步,手臂上也吃疼,使他龇牙咧嘴,眼睛越发地红,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喊出一句,却不知是什么话,表情竟像更加兴奋了,挥拳打向时来新。 时来新也不闪避,举起拳头格挡,同时感受一下对方拳头上的力量,感觉并不是太沉重,便飞起一脚试探性地踢向矶竿野的胯部。 矶竿野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任由时来新的脚踢来,只是将拳头使得更猛,有以伤换伤的意图。 矶竿野胯部被踢中,手上却始终无法破防,时来新这一脚不轻不重,他就硬受了一下,看上去浑若无事,时来新感觉脚如同踢在一截木头上,看来对手身体的硬度非同一般。 两人各自往后退了半步,复又向前缠斗在一起。时来新的格斗技都在一双拳头上,和对手以快打快,只是将一套练熟的组合拳反反复复地用,战术非常呆板。而矶竿野的技法就丰富多彩,手刀、劈腿、擒拿一样样使来,看得人眼花缭乱,时来新不管你千百路来,我只管一路去,只用出笨招法,矶竿野却奈何不了他。 几分钟过去,时来新打顺了,拳头越来越重,矶竿野开始抵受不住,两人实打实对了十多记拳,矶竿野拳头上钻心地疼,不过他越是受疼脸上的表情就越疯,脸上肌肉扭曲着,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古怪得很。 数十息后矶竿野终于抵受不住,怪叫一声纵身一跃身形攀高,双腿在空中连环回踢,竟是很像昆昊武术里面的腿法。 时来新第一次接触这种腿法,只听见矶竿野双腿在空中的破空之声,就知道腿上带的力量很足,决定避其锋芒,后退两步,让对方的腿攻落空。 矶竿野在这场比赛中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节奏,见时来新退开,脚一着地身形接连大回转,单腿高挂往时来新的方位劈下。 高挂劈腿来得太快,时来新来不及闪躲,交叉起双臂迎接,“砰”,矶竿野这一下把体重都压了上去,非常沉重,连时来新接下来都是压力山大,压得他双臂下弯呈九十度才扛住。 两人打得激烈快捷,观众们爱看,喝彩叫好声要炸场。裴重名混在前排的观众里,第一次观看这种拳拳到肉的格斗大赛,其中一方还是自己的好友,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察阔青本来认为时来新这场比赛十拿九稳,心态相当轻松,但在现场看到矶竿野的表现,忽然想起什么,开始担心起来,眉头紧锁着。 矶竿野整条长腿被架在时来新的双臂上,他也不打算收回去,在上面一借力,身体再度腾空而起,闲着的一条腿屈曲,铁膝凸起向着时来新顶来。 见矶竿野变招如此迅速,时来新暗叫可惜,舍去锁腿的想法,后退一步避开对手的凌空膝撞。 矶竿野两腿终落到实处,也不作停歇,马上逼前两步,张臂要锁向时来新的颈项。 见矶竿野出手如此肆无忌惮,化作一团黑影撞过来,时来新也不愿躲闪,挥拳直出,往对手头脸打去。 矶竿野欲单掌拨开时来新的直拳,无奈拳头上的力量太大,只够把拳头拨偏一些,没有打中头脸,却打在肩膀上,好在刚才卸去一些力度,但依然被打得身体晃了晃,肩膀上的骨头咯吱作响。 肩膀上好一阵疼痛,矶竿野咬牙忍住,却迎来一个好机会,可以趁机锁住时来新的一只手。 当他的双手搭住时来新的左手,立刻双手用劲往回一扯,身体侧旋四十五度,如果用实了,对手的左手会被拧断,不然就会整个人被带倒在地上。 时来新见势不妙,左臂弯曲回收,全身劲力运到臂上,矶竿野只感到自己锁住的手臂如同钢铸的一般,哪里扳得动,却没想起自己此时有半边身子在时来新的怀里。 时来新顺势双手抱实矶竿野的胸前,学着从摔跤的陪练那里看来的动作,使出一个反身抱摔,将矶竿野的双腿抱离地面,后仰接着一个过头,将矶竿野甩到身后的地上。 “砰”,两人同时着地。 矶竿野刚才只感到一股巨力将自己托起,身体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被重重摔在拳台上。 第362章 八强 矶竿野这一下被摔得很重,嘴唇都被磕出血来,但反应速度还是很快,和时来新差不多同时爬起。 时来新成功地进行一次抱摔,后续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爬起来后,趁矶竿野立足未稳,追上前又是一套组合拳打去。 矶竿野用舌头舔了一下流血的嘴唇,脸上狰狞之色更浓,好像忘却了刚才的疼痛,向时来新的拳头迎来。 两人又再度对了数十拳,矶竿野在力量上颇有不如,没多久防守被打散,下巴中了一拳。时来新拳头上传来的还是那种打在木头上的感觉。 矶竿野身体晃了两下,马上站稳继续与时来新对战,一会儿又被拳头打着,稍调整一下就像没事人一样,似乎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疲倦。 这是个木头人吗?时来新越来越觉得矶竿野有古怪。 十拳不行就打一百拳,就算木头我也要把你打碎,他暗下决心。 时来新的重拳岂是这般容易承受,随着矶竿野不断中拳,恢复起来越来越难,到得后来他只有不住后退才能抵消拳头上的力量。 反观时来新不但没有力衰的迹象,拳头还在不断加重,在熟悉了比赛的节奏以后,招式使出来更加流畅,就像平常在武馆里和陪练对打一样,越打越顺手,高拳速打出来的效率更高。 接连受创的矶竿野更加暴躁,喉咙里不断发出吼叫,眼里一片血红,这下连台下的观众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矶竿野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当中,越痛他越疯,理智越少被打得越惨。 终于他来到一个临界点,被时来新狠揍一拳之后,他仰天大吼一声,双手捶胸,猛扑向时来新,完全没有章法,只有快和狠,整个人如同一头野兽。 时来新见他扑近,双手十指犹如爪子一样抓过来,张大了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作势似乎想要咬人,口涎都流将下来,内心一阵厌恶,极其不想让这人近身,挥拳打向他的面门,刚好触发八极拳的心法窍门,拳速极快拳头上的劲力倍增,狠狠砸在矶竿野脸上。 这就是时来新最擅长的一拳——打脸拳。 “咔嚓”,矶竿野立刻被重创,鼻梁塌陷,脸上登时五颜六色,连带脑部也受到震动,使得矶竿野倒在台上打滚,喉咙里嘶吼着,一直滚到拳台边,背靠上拦绳才止住,然后废了老大的劲儿手拽着绳子才重新站稳。 这样都站得起来,矶竿野的抗打击能力强得有些过分,要是换作其他选手,早就无法再战了。 再度面向时来新,矶竿野喘着粗气,胸脯急速起伏着,喉咙里的低吟没有停止过,如同一只受创的孤狼。他血红的眼睛看过来,凶戾中带着一丝忌惮。 受伤的野兽更加可怕,矶竿野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马上又向时来新扑过来。 这人吃错药了吗?时来新现在看此人就像看到一坨脏东西,起脚就向他迎面踹去,正巧踹在他的胸口上,使得矶竿野倒飞回去,他脚一沾地复又扑上。 时来新对他早存了杀心,自己送上门来更好,继续左右开弓挥拳相向,疯魔后的矶竿野动作间空门大开,有太多的破绽可以被捕捉,只不过分量轻的攻击打在他身上造不成太大的影响,轻松地就被扛过去。 时来新发力的窍门越来越熟练,每一拳都是力量沉重,矶竿野那非人类般的身体承受起来也是够呛,过不了一会儿功夫,他胸腹之间再捱了一记重拳,半跪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时来新看着矶竿野,脑子里回想起费玉死在他手里的惨状,不禁咬牙切齿。 矶竿野干脆就不站起来了,四肢着地朝着时来新一声吼叫,还在原处抓地横着爬了两步,看得台下的观众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人吗? 察阔青已经彻底看明白,起先他就在怀疑矶竿野吃了兴奋剂一类的药物,如今看他的表现,几乎可以肯定,他吃的是那种传说中的药剂。 矶竿野腰腿往后坐去,前肢伸直抓地,然后往前一扑,饿虎扑食般跃起有一米多高,朝着时来新头颈处抓来。 时来新已经熟悉了对手的格斗方式,就当他是大一号的野兽就对了,出手简练直接,身体移动迎上前,拳头取直砸过去。 矶竿野在半空中就中了好几拳,接着从空中摔落下来,仍然躲不过对手的拳头,被打得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对于时来新来说,这个姿势实在太对了,他抬起一条腿往下一跺,正好踩在矶竿野的脖子上。 矶竿野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可是脖子上有重物压着,想要动一下都不得,他鼻腔里喷着粗气,浑身上下肌肉抖动,四肢一起用力想要把脖子上的重物掀开。 矶竿野头才稍稍抬起来一点,时来新脚下加把劲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台下观众知道比赛胜负已分,赢了钱的在大声欢呼,输了钱的在咒骂,场内热闹得不得了。 矶竿野的团队也知道事不可为,连忙找出白毛巾,认输了事。 时来新脚踩着矶竿野的脖子,往四周看了看,瞥见台下那条白毛巾,嘴角微微上翘,脚下使出狠劲,只感觉到脚底下一阵脆响,矶竿野马上像一摊烂泥一样软倒在地上。 “结束了。” 察阔青终于松了口气,原本他认为时来新很轻松就能拿下来的比赛,打得有些曲折,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团队采用了正确的策略,如果不服用药物,矶竿野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时来新松开脚底,就让矶竿野的身体瘫在拳台上,让对方团队既焦急又愤怒地冲上台来,对矶竿野的尸体进行抢救,一如初赛时的自己。 台下的观众知道死人了,却显得更加亢奋,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想不到这小子给我看这么一出。”裴重名喃喃自语,他第一次看瑙越的格斗大赛,就“幸运”地看到它最残酷的一面。 “选手云中龙,胜。” 时来新举起拳头绕着拳台走了一周,接受台下观众的欢呼,这样的感觉很爽,现在他才理解那些得胜的选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矶竿野团队要杀人的目光中,时来新走下拳台进入通道离开赛场,观众们才肯慢慢离场。 “终于进入八强了。”飞利叔满意地伸个懒腰,这一届比赛打到这个程度,吉盛堂已经够本了,然后帮众们可以畅想进四强,或者更进一步的好事。 第363章 来访 “今天这矶竿野是吃了什么药吧?”时来新开口问道,他在回去的路上,察阔青开着车。 察阔青看了时来新一眼:“你要知道,瑙越格斗大赛并不禁止服药。” “哦?”时来新还真不知道格斗大赛没有禁药的规则,“这倒是有些奇怪。” “你们昆昊有句俗语,叫武者不怒。真正的格斗家保持清醒的头脑非常重要,服用药物之后,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和清醒,对于格斗家来说这得不偿失。因此,格斗大赛靠药物取胜的例子很少。” “当然我指的是那些虎狼之药,在赛前服用一些补药增强体力耐力的选手很多,不在此列。” “不过矶竿野服用的药物有些不一般,我猜八九不离十就是那种所谓的武士圣药。” “圣药?”时来新很好奇。 “其实就是我们杰捷西兰人在古代发明的一种药物,以一种罕见的植物根茎为主料,武士们在服用这种药物之后,战斗力倍增,会拥有野兽一样的身体,当然副作用也非常大,因此敢服用的人很少。前些年我听说有科研机构把这种药物翻出来研究,似乎有些成果,合成了某种新药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矶竿野使用的就是这种药物。” “把人变得就像野兽?”时来新对此最有发言权。 “那只是副作用的一种,但效果很好,组委会有的头疼了。” “为什么?” “这种新型药物是有一定程度的降智,对比起来对实力的提升效果超过了这些副作用,今天也就是你,你的实力远超过矶竿野,如果是势均力敌的比赛呢,你可以想象它的后果。” “那就是说这种药物破坏了平衡?没那么严重吧,吃过这种药后表现太明显。” “如果这种药物改进到副作用不那么明显呢?即使对实力提高的效果稍低。我今天见到的那点副作用,已经比传说中的要好得多。” “也就是说,大赛组委会很快就会有禁药的规定推出来。” “很有可能。” …… 吉盛堂对今晚的胜利早有估计,在自家的酒楼备下了宴席,就等着比赛结束,帮众们过来喝酒庆祝。 离开格斗馆,吉盛堂的帮众兴奋不已,都没有心思回家睡觉,纷纷赶到酒楼来。 飞利叔心情大好,还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来与大家共谋一醉。 这些庆祝活动云中龙照例是不参与的,比赛完结后时来新跟裴重名一起吃了宵夜。 裴重名在瑙越的工作早已结束,赖着不走就是为的看时来新这场比赛。 他明天就要走,吃完宵夜和时来新在瑙越的街头随便溜达。 瑙越比起浩特列岛的其它大城市要繁华不少,就时来新所见只比兰芳港稍逊,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有些街道依然热闹,身边不时有流莺走过,带着点挑逗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裴重名这小子则饶有兴味地逐个打量。 “今天我才算真正了解你,好家伙,杀人不眨眼嘛?”裴重名打趣道。 “那家伙在初赛的时候故意杀了我们一个人,我只是要他抵命而已。” “你可有算过自己手底下拿走过多少条人命?”裴重名早就知道时来新的特殊职业身份,这种事情一定不少干,他也止不住自己的好奇。 裴重名问了个好问题,时来新还真没想过,侧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有点数不过来,只得苦笑摇头。 “真有你的。”裴重名读得懂时来新的表情,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经常打交道的那些小姐,你问她们经历过多少试试。” “靠!”裴重名用拳头捶了时来新一下。 “诶对了,还没问你这次瑙越之行有什么收获没有?”时来新对此还是很关心的。 “杰捷西兰比其它国家的情况好点,它有旅游业和博彩业做支撑,经济比较有活力,在浩特列岛八国中仅次于兰芳港。” “这样来来,经济危机应该不会找上这块地方?” “这不好说,只是相对而言,区域国家里有的毛病,杰捷西兰一样具有。而且八国不是签有一个经济一体化条约和关贸协定吗?八个国家的经济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中一家得病,条约内的其它国家也会受牵累。” “你看得这么透彻,能从中获得些利益吗?我手里有点钱,想投资点项目。”时来新一直有这个想法,总想着给女儿和瑞芬多留些钱,现在有点坐吃山空的感觉。 裴重名想了想,说:“动手的时间现在还不好说,我回去后先帮你在投资公司开个户,到时候我通知你打款进来。” “行,那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靠,给我这么大的压力。”裴重名又捶了时来新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裴重名就回兰芳港了,时来新让温建林送的他。 同时新闻媒体也把昨晚的比赛状况进行了报道,报道的重点却不在比赛的过程和结果,重点放在了矶竿野的奇特状态上,提出了关于禁药的讨论。 也有少数媒体把矛头直指云中龙,谴责他有故意杀人的嫌疑,敦促主办方把有关事件交给警方处理。 组委会在当天的晚些时候也召开了闭门会议,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这场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禁药条例的。 时来新照例是不理会外界的这些纷纷扰扰,把绝大部分时间放在了训练上面。 过了没有几天,时来新和孙雷接到了分局的通知,分局长肖升毅将前来瑙越检查工作。 这本来是个很正常的安排,分局长上任之后到各个站点检查工作势所必然,但杰捷西兰分站和分局之间这段时间的不和谐,令到肖升毅此行显得有些其它的意味。 时来新和孙雷聊过以后,两人多少都有些担心。 要来的始终要来,肖升毅来的这天,时来新和孙雷为隆重其事,特地离城十里迎接。 接到了肖升毅的车队,肖升毅摆出些架子,并没有下车来和两人见面,只让他们在前面带路,车队在后面跟着。 到了驻地,肖升毅才下车来和众人相见,还说大家多干点工作少花时间在这些迎来送往上面,工作干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时来新和孙雷相视一眼,不由都有些皱眉头。 第364章 人事 这会儿已是吃饭的时候,本来孙雷在酒楼备好了席面,肖升毅却说,简单一些大家吃个盒饭就好,硬是不肯去。时来新只得吩咐人到外面买来盒饭,大家将就着对付了一顿。 饭后,肖升毅召集所有人开了全体会议,杰捷西兰站拢共才五个人,随着肖升毅来的陪员人数上还要多一些,很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浩特列岛将会迎来一个比较大的变局,现在这个时期是关键时期,上级部门对这些变化早有预估,适时调整我们在这个区域的布局,加强在域内存在的力量,都是非常英明的决策。”肖升毅比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显得更稳健自信了,开会伊始便侃侃而谈。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分局的步伐不是快了,而是慢了,域内八国乱象已经呈现,在一些地区和领域里,我们还是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有效应对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危机。” “危机就是机会啊,同事们,”肖升毅敲敲桌子,“我们这个部门最怕的就是一潭死水,不怕它乱,乱了我们才能抓到开展工作的好时机……” “杰捷西兰站是我们在浩特列岛最早设立的站点,在当地根深叶茂,本就应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分局设立以后,各地分站纷纷创建,发展态势可以用如火如荼来概括,速度相当喜人。回过头来一看,杰捷西兰这个排头兵就有些四平八稳了。” “杰捷西兰分站底子好,人强马壮,因此我对你们的期望是更高的,你们完全可以起到一个更有示范性的作用。所以要努力呀,同事们,可千万别被其它新站点给比下去……” 时来新和孙雷开会全过程如坐针毡,充分体会到被上司不待见的痛苦。好不容易挨到全体会议开完,接着是汇报工作的环节,两人和肖升毅单独呆在一间办公室里开闭门会议。 孙雷说话不多,神情严肃,时来新和肖升毅要熟悉一些,便由他来主讲。时来新将手头上的工作拣着说,将沙尼国的事情一笔带过,他估计这是肖升毅的痛点,主要讲对吉盛堂的渗透,及所取得的一些成效。 肖升毅留意地听着,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待时来新说完,眉头紧皱着颇为推心置腹地说到:“刚才开大会时有些话我不方便说,跟你们俩我就不怕明说了。原本我认为,杰捷西兰站的人员配置是最好的,孙雷经验丰富,时来新你能力又是超强的,加在一起我是相当看好,但在实际工作中的效果却不太如人意。你们啊,太过于注重一些眼前的一点得失了,缺乏长远的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搞,结果就忽略了整体。” 肖升毅一旁在说,孙雷这会儿的脸色已经不太好,趁着肖升毅稍停下话头,冷冷地问了一句:“那我们需要怎么干才能让你觉得有整体性?” 肖升毅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在靠背椅上换了个坐姿,稍拉了一下衣服的下摆,正色道:“心中有把浩特列岛的工作看作一个整体,多与其它站点协调,整体性自然就会有。” 时来新看到孙雷的情绪不太对头,不想两人发生正面冲突,忙拉了他一把。 肖升毅继续说到:“最近我都在思考杰捷西兰这边的状况,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也和上面沟通过,决定近期对杰捷西兰站的人员进行一些调整,今天就跟你们说一下,先有个准备。” 时来新和孙雷齐齐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我看来浩特列岛八国这整盘棋里,有一处地方是我们完全空白没有去涉足的,就是沙尼国和东越国,而且这两个国家最近也闹得正欢,我们必须在近期内把这个缺陷弥补上,因此我们分局就有了在这两国设立站点的设想,上面也同意了。” 肖升毅说到这,看看面前两人,见他们都神情凝重,嘴角微翘,换了个轻松的表情,继续道:“现在到处都人手紧缺,再让国内派人来是不可能了,只有在现有人员基础上进行调整。” “沙尼国这边我打算调孙雷去任站长,然后这边缺的人手我再调人过来补上。孙雷你要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发挥你的经验,这两天你可以先做好准备,调令很快就会发过来……” “见鬼。”时来新心里暗叫不好,他瞥见孙雷摆在茶几下面的拳头已经握紧。 “肖局长,不好意思,我想说两句,” 时来新连忙插话,“吉盛堂的事情一直都是孙雷在跟进,吉盛堂的人也已经认可了他成为下一任坐馆,飞利叔的权力交接正在进行当中,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好走开呀,弄得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见时来新这么着急,肖升毅微微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伸出一只手掌虚压一下,道:“吉盛堂的问题我有认真考虑过,现在的形势不比以前,过去吉盛堂有价值,是因为我们投入的力量严重不足。但我们已经补足了短板,吉盛堂毕竟是帮会组织,上不得台面,和我们发展路线不符,它的价值大大下降,能够控制它没什么不好,但它不是不可缺少的。况且……” 肖升毅顿了顿,见孙雷脸上神色阴沉得厉害,却不甚在意,表现得更加轻松,继续道:“况且,何以见得别人就接不上呢?我非常反对,缺了谁就玩儿不转的这些说法。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啊,心思都太多,只要一心为工作心底无私,哪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肖分局长,”孙雷苦笑着说,笑着比哭还难看,“谢谢你的点评,我只是没有想到,辛辛苦苦的一番工作,倒成了别有居心,我不想解释什么,也没有必要解释,对于你说的工作调整,我是反对的,因为现阶段并不适合做任何调整,至于我这个意见接受与否,在你的权力范围内。如果确实要对我进行调整,我向上级请求将我调回国内,我在杰捷西兰的时间已经太长,我渴望能回家看看,也符合相关的规定,我想组织上不会不考虑我个人意愿的。” 眼看着情势往着最坏处走,时来新心里焦急,但苦于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便想先为双方缓颊,大家都别把话说死。 “肖局长,现在正是杰捷西兰站非常关键的时候,把老孙调走的事情可否缓行,今天聊的就先搁着,大伙儿再合计,找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你看可好?” 第365章 调离 “时来新,我真的要说说你了,要牢记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不是普通老百姓了,统工部是纪律部门,每一项工作,每一个人事任命,都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就是纪律。”肖升毅显然没有打算给时来新这个面子。“至于孙雷刚才提到的个人意愿,那是人之常情,也符合相关规定,组织上会予以考虑。” …… 直到两人出来,孙雷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离开办公室,两人找了个地方抽烟,先冷静冷静。 “姓肖的这是针对咱们呀。”孙雷抽了一根烟,情绪才算缓过来。 “兴许是我们太不听话罢,本来我有些心理准备,但想不到他来得这么激烈。”时来新满心的无奈。 “把我们俩拆开,然后再往杰捷西兰站这边掺沙子,好完整的谋划。”孙雷再点上一根烟。 “刚才你稍有些冲动了,你主动求去,也许正中了他的下怀。” “也不完全是冲动啦,我以前也跟你提过,其实一直存着有回去的想法,现在既然已经闹得如此的不愉快,索性就正式地提出来。而且,去沙尼、东越做开荒牛,不但辛苦还危险,我是真的累了,干不下去了。” “你有你的难处啊,不过你要是离开了,吉盛堂那边该怎么办?” “也许就像肖讲的,没有缺了谁不行这么一说,就算另外派一个人来接手也出不了大事,不是还有你在吗?我看如果你来接手,一点问题没有。”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才有多大能耐,说不好他要我接的是沙尼国那一摊子,我就完全抓瞎了。” 孙雷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轻叹口气:“也是,和沙尼国一比,吉盛堂的事情就是美差了,他完全有可能让他的嫡系接手。” 和孙雷聊完,时来新又独自沉思了一阵,越想越是郁闷,被肖升毅插手后,局面马上乱成一锅粥,怎么处理都难以善了。 最后他也产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产生想法也正常,他为统工部服务出发点并不是精忠爱国,只是为了报答统工部对他的帮助而已,特别是他们帮着安排治愈了女儿的伤势,这份恩情在他来说份量很重。 他把前后想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也帮统工部干成了不少事,算是有些交代了,接下来并非一定要在浩特列岛,换个地方照样可以为统工部做事,等累积得差不多,自己功成身退也不是不可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要麻烦冯开诺,看看肖升毅还有什么手段,他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实在过份了,才去开这个口。 肖升毅第二天就离开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地鸡毛。 再隔了一天,孙雷的调令就来了,调令内容是让他回国内任职。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孙雷才感觉万分舍不得,他叫上时来新和飞利叔一起喝酒,从来没有喝醉过的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飞利叔事先被打过招呼,只是不知道来得会这么快,趁着孙雷喝醉,他向时来新表达了他的不解,担心吉盛堂对统工部变得没有价值,连吉盛堂内部的人员都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分局高层的对吉盛堂的看法,时来新不可能告诉飞利叔,只得安慰一番,说这是内部调动换个人而已,对下一步工作开展没有影响。 飞利叔是无奈的,作为外围人员,统工部的内部事务没有他置喙的地方,但他所忧虑的事情并非没有道理。 接替孙雷工作的人很快就过来了,名叫苏西克,时来新跟他倒是见过几面,但印象不深,他总是跟在肖升毅身边,话不太多。 苏西克被任命的职务是杰捷西兰站站长,后来新又多了一位顶头上司。孙雷跟苏西克交接以后就乘机回国,时来新到机场送他,临走前他拍着时来新的肩膀说:“要是干得不爽就回来吧。”说罢两人郁郁而别。 苏西克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完善工作考勤制度,认为在之前站里的人都太自由散漫了,规定凡非出差人员,早上都要到站里签到,外出要说明事由。 像时来新这种一连多日不冒头的,再这样干就行不通了。新上司实行的新政着实让时来新不自在,他是个自由惯了的人,难听点的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多少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束缚。早上回站里签到,他只坚持了两天,之后就一切照旧,随苏西克看着办。 温建林等几个做小的,都在看着时来新怎么做,这下都跟着阳奉阴违起来。苏西克很生气,请出分局的尚方宝剑,对时来新进行了一次全分局的通报批评。 时来新没有回站里,通报批评的通告都没有看到,还是温建林打电话通知了他。知道情况后,时来新没太在意,挂了电话后还照旧在训练,但没过多久冯开诺就打来电话。 “时大组长,你在杰捷西兰干的事情都闹到国内来了,你知道吗?”冯开诺上来就调侃他道。 “不就是没有签到嘛,多大的事情?怎么都闹到你那里去了。”时来新满心里的不以为然。 “能不知道吗,我们的每周例会里都提到了杰捷西兰站无组织无纪律的例子,虽然没有具体点名,我就知道是你。我还不了解你,一向都是自由散漫不拘小节的,但这落在有心人手里就是很好的把柄。” 冯开诺话里透着无奈。 “怎么啦,这些人想要做什么文章?”时来新想不到一个小问题可以闹得这么大,脑门上冒着黑线。 “有部里的高层对驻外机构的纪律性表达不满,提出要搞整风,你肯定是在黑名单里啦。” 听到冯开诺的话,时来新脸上表情不由凝重起来,本来在他眼里签个到考个勤的事情,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儿,但在一些有心人运作之下,居然有这种严重的后果。 “哦,这些人心机够深的,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不太在乎呢。” “你本就是惹到他们的,他们隐忍不发而已,这事跟我也有关系,还记得上次给沙尼国送军火吗,你受牵累了。” “说实在的,孙雷离开的时候我就想找你,我这样呆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干脆把我也调回去吧。” 第366章 屠夫 对时来新提出要调走一事,冯开诺好像完全不意外,不紧不慢地在电话那头说到:“你真想走我不拦你,重新安排你的岗位也没有问题,只是杰捷西兰那里的事情你能放得下?格斗大赛进行到八强,就差最后这么一哆嗦,飞利叔他们都在巴望你能创造历史 你能狠心扔下?” “再者,沙尼国那边还在乱着,浩特列岛八国的排昆昊逆流还在不断蔓延,不少昆昊后裔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有能力对他们援之以手,你抛得下?” 说到这里冯开诺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到:“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能够吧?还有,现今世界很不平静,很快就要出大乱子,全球性经济危机的端倪已经呈现,危机的后面隐藏战争和动乱的影子,浩特列岛八国估计也是逃不过这个规律,你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抽身出来?”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伟大,在这乱世当中我只想自保而已。”时来新叹气,这是由衷之言。 “关于浩特列岛分局的发展,部里面其实是有两种思路。一种是在区域内循序渐进地经营,与域内八国搞好关系,进行多方面的合作,包括了情报合作,这种是鸽派思维。另一种是比较激进的方式,在八国面前展示我们的实力,不惧对抗主动寻找战机,将我们的影响力甚至武力投射渗透到八国的社会之中,这种可以称为鹰派。” “你或者说你们属于什么派系?”时来新问了一句。 “当然是鹰派,不然我怎么会支持达卡哇基地的建设,还有运作输送军火到沙尼国的事情?” “在高层当中,两派都有着各自的支持者,因此发生在浩特列岛分局的不平静,不是人事之争,是路线之争。” “在这方面你的想法跟我是相近的,在对很多事情的判断上,我们是一致的,因此我才不希望你离开杰捷西兰,那边不缺执行者,但太缺少有着独立思想的人。” “根据上面的推测,世界变局即将要来临,在大趋势下,这种路线之争就失去了意义,到时候的状况也轮不到我们去选择走哪种道路,我们最终是要执行国家的意志,根据大势的变化而去变化。” “等等老冯,我都听晕了,我怎么有越听越糊涂的感觉?”冯开诺说了一大通,时来新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疑惑随之而来。 “哈哈,总之有些事情三两句说不清楚,反正我诚挚地建议你,咬牙坚持一下,说不定很快你就会见到我说的变化。”听到时来新的反应冯开诺乐了。 “那……好吧,我再看看。”时来新有种被洗脑的感觉,晕乎乎地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冯开诺,看来这老冯是个忽悠人的高手。 “不过,万一我要是实在顶不住了,我还是要旧话重提的。”时来新补充了一句。 “相信我,到时候你不一定舍得走了,有不少的大场面在等着你。”冯开诺领导当久了说话越发有水平。 听完电话,时来新想了想,和察阔青商量了一阵,把每天训练的时间表往后推了推,留出到站里签到的时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来新就算再忙,每天也都要在苏西克面前露一下脸。苏西克也感觉到时来新的变化,没有再在这些事情上找时来新的麻烦。 孙雷走后,本来需要苏西克进行补位,他跟吉盛堂的人初步打过交道,表现不冷不热,吉盛堂的人包括飞利叔,对他有些敬而远之,双方关系和孙雷时期的热络相比相差甚远。 幸好有时来新在,双方还是稳住了合作的基本盘,吉盛堂的人更多地把他看作是孙雷的继任者,因而没有产生太多别的想法。 苏西克开展工作的着眼点在杰捷西兰的政治与经济两个方面,温建林等几人都被他派了具体的事情,对政府和一些传媒机构进行渗透,每日里早出晚归忙得很,因而时来新又成了光杆一个。 时来新与苏西克之间的相处平淡而礼貌,他也从不过问时来新的事情,除了考勤一事上有过龃龉外,其它方面都还好,时来新也乐得自在。 冯开诺所提到过的整风,到底没有传达到分局来,可能是被有心人给摁住了,说明鹰派还是有影响力的。 又过不到两天,察阔青急匆匆给时来新打电话:“八强赛的对手确定下来了,你马上过来看看。” 时来新的对手叫切猜,一名“丛林格斗术”选手。 “丛林格斗术”来自浩特列岛八国中最大的国家——马鲁国,脱胎于“丛林暗杀术”,是一种马鲁国传统的杀人术。这种武术是模仿丛林中老虎、毒蛇等猛兽的动作创造出来,阴狠诡异,可以一招致命,原本被丛林部落用来杀人越货,杀伤力让人闻风丧胆。到了现代文明社会后,马鲁国的武人将之改良成一项传统的武术,改头换面被称为“丛林格斗术”。 “丛林格斗术”去掉了许多暗杀术中的杀招,融入了一些泰拳的元素,成为一门可以登堂入室的格斗术。 不过这门格斗术传播范围并不广泛,基本上只在马鲁国内流传。时来新的对手切猜就是马鲁国人,据说其祖上是丛林部落的武士,从小练习正宗的“丛林暗杀术”,非常具有天赋,只是后来为了参加正式比赛,才使用改良后的格斗术。 切猜参加一般的武术比赛时,把许多暗杀术中的厉害招数隐藏起来,虽然也赢得了不少的冠军,但还是常常遗憾无法在世人面前展露暗杀术的真正面貌与魅力。 在马鲁国功成名就后,切猜把目光投到了瑙越格斗大赛上,这是世界上唯一不禁止任何武术流派与招式的比赛,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来到瑙越报名参加了格斗大赛。 从初赛到十六强强赛,切猜一路摧枯拉朽,干净利落地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使用“丛林暗杀术”。不过他的比赛伤亡率很高,开赛以来有三位对手死亡,其他的都是重伤,被拳迷们称为“屠夫”。 “屠夫”切猜在瑙越的名气越来越盛。有一类拳迷就是喜欢观看血腥的场面,每当有“屠夫”出场的比赛,他们都要去捧场,投注额都是大爆,切猜自然也成为主办方的宠儿。 第367章 思退 在察阔青的办公室里,介绍完“屠夫”切猜的基本情况,为使时来新对“丛林暗杀术”有更直观的了解,察阔青特意给他播放了相关的视频片段。 时来新看到了训练“丛林暗杀术”的武者练习基本功和对练的画面,即使是放慢的分解动作,也让人看到这种武术的残忍与高效,往往数个照面就可以置人于死地,这完全就是为杀人而设计出来的一门武技。 时来新还看到,练习“丛林暗杀术”的武者用煮沸的滚油涂抹全身,然后再用火把烧灼自己,看得他毛骨悚然,这不就是杀死自己身体的神经末梢,从而达到没有痛感的状态吗?好残忍的训练方式! “切猜有一个杀招,非常诡异,你一定要看看。”察阔青接着播放了切猜在格斗大赛中比赛时视频。只见切猜一米八零左右的身高,四肢匀称,皮肤黝黑到发亮,他这个身材在浩特列岛的各族裔中算是很高大魁梧了,但在参加格斗大赛的各方选手中只是一般般。 画面里切猜出拳向对手击打,对手已侧身避过,不知为何身上却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伤痕,还渗出血来,他的对手痛得呼喊出声,显然不好受。 咦?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时来新不解地看看察阔青,后者显然知道答案,他把画面暂停,把切猜的拳头局部放大,然后进行慢播放。这下子就可以看清楚了,原来切猜在拳头打空之后,拳头的下沿极为快速地在对手的身体上蹭了一下,留下了那道划痕。 时来新彻底惊讶了,这是一只怎样的拳头,居然蹭一下就可以造成伤害! 察阔青不断重复播放这一段,可以看到切猜的拳头下沿比平常人要肥厚不少,肉眼都能看出它们是硬硬的,难道那是手上的老茧?时来新越看越像,居然有人可以把手上的老茧练得像刀一样坚硬锐利?加上手上闪电般的速度,足以在人体上留下伤痕。 知道时来新看明白了,察阔青点头:“你再看看这一段。” 画面换了,回到了武者们在丛林中训练,有一位武者做示范,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把模样很怪的小刀,上部是圆圆而细长的金属把柄,下部是是弯成差不多九十度的半月形刀身。武者再把拳头握上,这样就只在拳头的下沿露出一点锋利的刀锋,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 接着武者握紧拳头往面前的一个假人打去,拳头并没有命中假人,但拳头下沿的刀锋却在假人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很快就将假人的表面弄得支离破碎。 “这种掌中利刃的秘技,是丛林暗杀术里头的大杀招,招招致命,格斗大赛里面是禁止武器的,切猜很有想法,他受空手道中手刀的启发,还有昆昊武术里铁砂掌的练法,让他想到了这个徒手成白刃的办法,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居然让他给练成了,真是天才。” 说完,察阔青再度播放切猜的比赛画面,画面中切猜这只有如利刃的拳头划过一位对手的咽喉,登时血流如注,对手明显表现出呼吸不畅,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表情非常惊恐,他手掌的下方血液仍然不断往下淌,接着就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看到这里时来新头皮发麻,什么是真正的嗜血,杀人不眨眼?这就是了。和切猜比起来,自己过去的许多比赛,就像过家家一样,时来新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被威胁。 察阔青似乎能看出时来新心里的想法,也没再聊别的,只是先让他回去,留给他一个独自考虑的空间。 在回去的路上,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干嘛还要留在这里,和这些杀人狂打生打死。自己又不是职业格斗家,此前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勉强为之,现在这些问题早就没有了,打进了八强,吉盛堂的问题已经解决,再怎么辛苦地干,也不会受上司待见,何苦呢? 早前遇到的对手,是有厉害的,但时来新感受不到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而现在看完切猜的比赛,他脊背上都有一股寒气,不断搅扰着中枢神经。 这才是八强,那四强呢,决赛呢?还会遇到更厉害的。 回到住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个人呆在家里嫌太冷清,于是又从家里走出来,碰巧遇到温建林,于是两人一起吃晚饭去。 在夜市大街上找了一家大排档,两人坐下,点了几个香辣菜、半打啤酒,边吃边聊起来。 “诶,老温,我都没有机会问过你,当初部里领导把你从南昊调回昆北国内,本来挺好的,工作也安定,为什么过不了两天,你又闹着要和我到浩特列岛来,是有原因的吧,是躲避情伤吗?”吃到半饱,时来新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哪来的情伤啊,不怕坦白跟你说,我申请调到海外来,和你也有些关系。”温建林苦笑。 “哦,莫非你喜欢的不是女性?”时来新打趣。 “去你的。既然你问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难得领导关心,我就说说心里话。得从去南昊前的那几年说起……”温建林目光放到远处,像在回忆着什么,“那时候刚刚受训结束,对特工工作还带有很多幻想,想着定会是波谲云诡、惊险刺激的,没想到实际干下来实在有些平淡,后来被派到南昊,是有点危险,但和想象的还是差距甚远,好几年下来没有开过一枪。直到……” 说到这里,温建林拿起啤酒仰头一饮而尽,继续道:“直到那天清晨和你一起杀出六横浦古城,我才真正体会到枪林弹雨的滋味,刚开始我都是懵的,只会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跑,别人开枪我也开枪,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打到,更多是为自己壮胆而已。” “那时候我好佩服你,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在后面压阵,一条枪就可以压制整队的敌人,见到你那时的样子,我才开始不害怕了。” “可是到了城外,看到那些成群结队的敌人、战车、武装直升飞机,我一度丧失了信心,我想,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只是绝望地跟着你跑。然后,是眼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下,我想哭,但哭不出来。害怕?我都害怕到麻木了,甚至想着什么时候一颗子弹飞过来,我就可以解脱了……” 温建林眼里泛过一点泪光,他低头擦了擦:“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其实是个孬种!” 第368章 想通 “我跟在你后面跑啊跑,你们在作战,我却觉得自己是在逃跑。最后居然被我们跑出了包围圈,在听到天边轰隆隆传来炮声的时候,见到接应我们的潜艇,我们安全了,我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几位同伴却永远留在了六横浦的旷野上。” “那天以后我一直非常羞愧,觉得自己是在苟且偷生,每天状态都很不对,我偷偷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我,我这病叫做战场创伤后遗症,太丢人了,我对谁都没有说。” “我每天吃药、接受心理辅导,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突然想通了,不能再这样废下去,我要重新站起来。恰巧你到了夏城,听说上面派你到海外来开展工作,这个机会太好了,跟着你一定有大场面。”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吃得好,睡得香,状态不断在恢复,我庆幸,我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 这一晚时来新和温建林两人聊了很多,啤酒再上了一打,然后才尽兴而归。 听了温建林的一席话,又勾起了时来新的许多回忆,在宁越和六横浦之间逃亡的那段日子历历在目,其实距离现在并不久远,但在他的心目中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时来新表面上听着温建林在倾诉,实质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腹心事。 他忽然注意到,这一段时间以来都被忽略掉的事实,他处在舒适安乐的圈子里久了,迅速地淡忘着在南昊联邦时期那种朝不保夕、四面楚歌的逃亡生活。 古语说得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以至于他在面对难啃的骨头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畏难情绪,考虑起退路来了。 “屠夫”切猜有炮火枪弹厉害吗?过去的时来新可是敢和武装直升机对撼,在毁天灭地的炮火中逃生然后立刻反杀的。 现在才多大的事,就瞻前顾后起来?自己正在格斗家领域边缘上摸索,遇到强手反而是提升的好机会,那样才能变得更强,补上自己近身作战的短板。 况且成为地表最强男人不是也很爽? 想通了这些关节,时来新马上觉得念头通达,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第二天中午,飞利叔请时来新过去吃饭,看来是有话和他说,时来新准时赴约。 在席间,飞利叔有些郑重地对他说:“阿新,打进了八强赛吉盛堂就已经稳了,你这段时间来的辛苦付出,大家都看得到,你为吉盛堂做的,已经很多了,吉盛堂上上下下都感激你。” “八强赛的那个对手切猜,是个是个难缠的对手,下手非常狠毒,和他放对的全部非死即伤,简直是个疯子,咱们犯不着惹上他,既然咱们既定的目标已经完成,放弃比赛就可以了,不然到时候万一受点伤,你另外还有那么多的任务在身,还受到影响,那就不划算了。” “怎么啦,是对我没信心?”时来新笑着看向飞利叔。 “哪里会,从初赛一直打到现在,我们对你的信心早就建立起来了,只是那个切猜太疯了,你又不是专业吃这行饭的,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真的,你又不欠吉盛堂的,完全不需要有顾虑。” “昨天刚看过切猜的比赛视频,是挺凶残的,但完全没到要躲开他的这种程度,”时来新对飞利叔的关心很受落,“我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虽然我不专业,但做事还是有谱的,既然敢面对切猜,就是有对付他的办法。” “虽然我是外人,有些你们内部的动向我不会一点不知道,听说最近领导层风向有些变了,吉盛堂对于统工部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了,你这么做得要担上多少风险?我这也是帮你考虑呀。”飞利叔没有放弃劝说,看来他很珍惜和时来新的关系。 “吉盛堂对我们来说作用毋庸置疑,只是有些人没有意识到而已,统工部这么大一家子,有意见不一致的很正常,飞利叔你不用往心里去。别人我管不了,但就我而言,吉盛堂不光很重要,我们还应该把它做大做强,而且目光不应只局限于杰捷西兰,应该把吉盛堂的影响力伸展到整个浩特列岛。” “我可不是只在口头上说说的,格斗大赛咱们就要取得更好的名次,为堂口的发展助一把力,一个切猜就把我们吓住了?不应该吧。”时来新一直觉得吉盛堂的成员总有些小富则安的心态,近年来固步自封,帮会的发展确实是停滞了,不进则退,飞利叔一众帮会的高层看到了危机,但又找不出应对的方法,不然又怎么会都把赌注都压在了格斗大赛上。 时来新也有意借着格斗大赛上的胜利,帮助吉盛堂一洗颓风,重新找回发展的锐气。 “好啊,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气又上来了,发展吉盛堂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我是老了,已经少了当年指点江山的那份豪气。你放心,在你们接手前,我会守好这片江山,然后稳稳当当交给你。”说这话的时候飞利叔家像是年轻了几岁,咧开嘴乐了。 时来新帮飞利叔把心态稳住,希望他可以把堂口里一些不安定的情绪控制好。一个局限在瑙越的吉盛堂可能对统工部可有可无,但如果它蜕变成为可以影响到整个浩特列岛区域的帮会组织,那就有重大的价值了。今天肖升毅和他背后的人忽视它,只是因为没有看到它的远景而已。 纵观浩特列岛八国,昆昊人的组织其实有相当多,而且昆昊人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浩特列岛的昆昊人势力一直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如果将这部分力量统合成一个巨无霸般的势力,那么区域内任何一个博弈方都无法不重视它。 这种合纵连横的动作交由吉盛堂来进行,再合适不过。 时来新和孙雷对吉盛堂的将来曾有过探讨,经过一段日子的沉淀以后,他对吉盛堂接下来要走的路向已经比较清晰了。 瑙越格斗大赛获得更好的名次,对吉盛堂巩固好组织的基本盘非常重要,更有利于下一步的势力扩张。所以接下来的比赛不但要打,还要打好。 在厘清了思路后,时来新又恢复了全身的干劲。 第369章 陆令 和飞利叔吃过饭,时来新第一个找的还是察阔青,见到时来新到来察阔青也不意外。 “看来你是动真格要打切猜了,我就知道你,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你都敢硬上。” “这不找你请教来了吗,对切猜该怎么打?”时来新对飞利叔表现出很有信心,实际上对付切猜的办法还没有谱。 “他力量不如你,速度也没有超过你,但他比你狠,对待对手像见到仇人似的,要赢下这一场,你得比他更狠。”察阔青找出切猜的比赛视频再次播放起来。 从每一场初赛、到三十二强赛、十六强赛,时来新看了一个遍,切猜确实是狠,他的比赛有不少是几个照面就解决掉对手的,能用一招搞定的,他绝不用第二招,因此他的对手都是非死即伤。 察阔青又播放起另外的一些视频来,这些视频都是时来新的,被剪辑过,都是时来新用打脸拳击打对手的画面。 “这是你最有代表性的一招,只要用出了这一下,基本就奠定你的胜局。”察阔青在一旁解说起来。 “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这一招效率很低,关键是击打的位置,每一次几乎都落在正中间的鼻梁处,如果稍偏一些,打在眼球上,得到的效果将会倍增,你但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些要命的位置,把大部分的力度都消耗在骨头上面,虽然看上去血渍呼啦的,好像很惨烈,实际上位置并不好。” “这就是我说你不够狠的原因,但要改变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是很不容易的。” 时来新点头,察阔青说的对,他出手的确有这类的问题。 “其实吧,昆昊武术中也有非常狠的流派,八极拳就是其中一种,丝毫不在丛林暗杀术之下,你要是能在当中吸取一些打法,对你将会很有帮助。” 察阔青居然提到了八极拳,时来新眼睛一亮,巧了,他和八极拳门派有交往,而且他练的也正是八极拳的正宗内门心法。 离开察阔青的办公室,时来新就联络了程佩,开口问他要八极拳的拳谱和教学视频,程佩是八极拳大家,指点一下时来新是很简单的事情。得知时来新的需求后,程佩让他特别关注八极拳的八大杀招。 收到拳谱之后,时来新认真看了一遍,只觉得里面的招式精彩纷呈,打法狠辣,具有惊人的杀伤力。 尤其是那八大杀招,近身靠打,擒摔结合,硬开硬打,看得人杀意沸腾。 这八招还有一首歌诀,“阎王三点手,猛虎硬爬山,左右硬开门,霸王硬折缰,迎门三不顾,迎风朝阳手,黄莺双抱手,立地通天炮。” 时来新把这八大杀招研究了一整夜,发现里面的“阎王三点手”特别适合自己,这个招法的攻击点都在脸上,和他的打脸拳不谋而合, 但厉害得不是一星半点,一气相连一力贯穿,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狠字,心狠手狠直取要害。 他没有贪多嚼不烂,决定就是下力气苦练这一招,其它的招术再好也先放到一旁。 这一招时来新很有感觉,一上手他就知道,右左右三个掸手,接着右手一个转圜抹脖挎,步步惊心,手手催命。 他把这一手演示给察阔青看,察阔青看得后脊背冒寒气,连说这手法不得了,跟这一比,丛林暗杀术就落在下乘了。 时来新把“阎王三点手”的练习加进每天的训练当中,每天数百上千遍地练习,越练越是顺畅,和八极拳的正宗心法配合,使来让他觉得酣畅淋漓。 又过了几天,飞利叔忽然来找时来新。 “沙尼国和胜鸿那边来人了。” “哦,沙尼国有新情况?” “那边处于无政府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来人是和胜鸿的公子陆令。” “他的来意是……” “想再要一批军火,这次花钱购买都可以,还提出和军火的幕后提供者接触见一面。” “要的很急?” “是的,估计过不了多久,沙尼国会经历一场巨变,他们在预早做准备。” 飞利叔与和胜鸿的坐馆陆迁是老关系了,昆北第一次对沙尼国运送的军火就是交到他们手里。 时来新同意跟他们见一面,飞利叔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马上就去安排了,到了晚上,吉盛堂自己的那家酒楼里,时来新见到了和胜鸿的公子陆令。 陆令是一位长相粗豪的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一口很纯正的昆昊语,不像很多在浩特列岛的昆昊后裔,说起昆昊语来有一股奇怪的腔调。 陆令在学生时代在南昊留学,巧的是他在宁越上的学校,让两人在席间更多了一些话题。 一番客套,双方相互熟悉一些之后,陆令把沙尼国的现状给时来新细细道来。 沙尼国的动乱已经持续了数月,开始时是昆昊后裔与当地族群的矛盾,对昆昊裔一番烧杀抢掠之后,躲过一劫的昆昊裔开始抱团取暖,形形色色的组织开始出现,都变成了硬骨头,除了一些比较大的势力,一般的匪徒很难啃得动。 及至后来昆昊后裔突然有了大批的枪械后,昆昊人结寨自保的现象更加多起来,小组织互相合并变成了大组织,随着社会秩序的彻底崩坏,这些较大的昆昊势力都具有了一些自治的性质。 和胜鸿因为有了昆北支援的军火,在动乱中迅速壮大,成为劳庭当地数得着的大势力,不但保护自己的帮众,还担负了维护治安的职责,平定附近的匪患,挽救了无数的昆昊人家庭,因此在沙尼国昆昊人的心目中非常有号召力。 沙尼国政府实际上已经瘫痪,这和沙尼军方不接受政府的命令有直接的关系。 军队在沙尼国内形成了几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势力,生出窥视国家政权的野心,据和胜鸿坐馆陆迁估计,恐怕内战就要爆发。 现在的和胜鸿对付一般的小势力可以,但面对正规的军队毫无胜算,因此下一步何去何从组织内摇摆不定,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因此才有了陆令的瑙越之行,他受父亲的委托到这边来寻找出路。 “我来之前有过考虑,现在我们手里有千把人和枪,算是一个准军事组织,如果国家恢复了秩序,我们恐怕是第一批被铲除的势力,说不定等不到那天,军阀就会把我们给灭了。” “因此我们现在的处境颇为尴尬,体量摆在那里,被外界视为最大的昆昊势力,也成为了被清算的首要目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撤离吗,现在帮众以及家人加在一起有差不多一万人,哪撤得了?” 时来新心里边琢磨着,一边给陆令倒酒,两人都是酒到杯干的豪爽性子,所以比较投缘,席间很谈得来。 第370章 方案 “在浩特列岛,我们昆昊人的力量真的就这么弱吗?我们控制着这里总体经济的六成,在政治上却毫无话语权,这是为什么?”时来新说出了心里真实的疑问。 “因为不团结。整个浩特列岛的昆昊人就像一盘散沙,在历史上就是这样,”陆令祖上数代居住在沙尼,对原因当然知之甚详,“我们的先辈们不是没有作出过努力,这种族群势力整合的事情也尝试过,而且有几次还差点成功了,可是……” 说到这里,陆令看看时来新,见后者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继续道:“可是每次都是功败垂成,原因各异,就好像有一只黑手,它在背后推波助澜,把昆昊人团结的萌芽状态扼杀掉。” “世界上有些人的确希望昆昊人永远是这个分裂的状态,他们的谋划或许已经延续了上百年或者更久,我不光指的是浩特列岛这个区域,还包括那块属于昆昊人的大地。”时来新眼神悠远地说道。“不过还有一些人,他们把昆昊的统一视为己任,终身为此奋斗不止,而且把这份意志传承下来,一代接着一代去努力。” “我的背后就是这些人。”时来新这句话说得很有份量。 “我大致可以猜到你是什么身份了,”陆令一脸了然,“你的背后是一整个国家的力量。” “我更希望那是整个民族的力量,昆昊族只要能团结在一起,一定会立于世界之巅的。” “今天陆先生你带着疑难来找我,我们把今天的问题解决掉,但明天呢,你们仍是要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获得的财富也并不是真正属于你们的,过一段时间,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又会有下一次的收割,这样周而复始,你们愿意你们的后代也同样生活在阴影之下吗?”时来新曾经是愤青,对民族历史上的黑暗时期也曾拍案而起,所说的都来自于自己的思考。 陆令颇受启发,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拿起酒杯朝着时来新举起,然后一饮而尽,道:“请先生教我。” 这顿饭两人喝了一个尽兴,席间大致敲定了和胜鸿接下来的行动方略。 陆令回到劳庭后,将广泛接触沙尼国内比较大型的昆昊人势力,进行组织合并整合,形成一方新的联盟势力。 至于组织名称,为避免刺激到一些人,低调一些统一称为“互助会”,在决策方面成立委员会,由各方人员派出代表进行共同决策,设立轮换制的会长进行执政。 这个“互助会”的组织核心是成立一个“互助基金会”,采用股份制形式,以股份数量决定投票权,加入“互助会”的各方势力认购原始股份,基金会拥有“互助会”的所有资金和资源,并领导属下的全部企业。 吉盛堂将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和胜鸿运送一批军火,共计三千支步枪,百万发子弹,一批反装甲武器还有手雷,这批军火的价值记入基金会的股份。 另外,统工部将派出一批军事指挥人员前往沙尼国,帮助和胜鸿进行队伍的整编和训练,争取在短时间内带出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队伍。 两人暂时只能谈一个大概,方案相当潦草,有待在下一步的执行前细化下来,陆令回去也还有一些说服工作要做,因此陆令要抓紧时间赶回沙尼国。 至于时来新这边也需要向部里汇报,虽然面前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不过两人一顿酒喝完,竟然浑身上下都是干劲。 送走陆令以后,时来新一个人静下来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从分局这边走过程,然后再和冯开诺沟通,趁这个机会缓和双方的矛盾。 时来新首先找的是苏西克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苏西克是有些意外的,时来新约他谈事情时心里带着些狐疑。时来新到他的办公室里,把沙尼国的事情给他一说,他马上知道这事不好自己拿主意,立刻就给肖升毅打电话,在电话里大致地给汇报了。 肖升毅好像很重视,语气带些凝重,还让时来新直接跟他通了一个电话,就说在电话里说不够清楚,让时来新和苏西克两人马上到兰芳港一趟,大家一起开个会。 时来新当然知道要留些时间给肖升毅考虑,于是和苏西克一起开车赶往兰芳港。 在兰芳港的办公室里时来新再一次见到了肖升毅,他明显比上回要热情,握着时来新的手寒暄了一阵,明显比对待一名下属的态度要热情得多。 时来新再次详细地将沙尼国与和胜鸿的情况介绍一遍,然后又汇报了和陆令商议的方案。 肖升毅听完,点头道:“这倒是越乱越有机会,沙尼国的动乱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你的构想给我们在浩特列岛的工作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这一点我是非常肯定的。” “送军火这事儿,送一次是送,送两次也是送,这样子还赚回一个互助会,大家的思路就可以更开阔了。原则上我同意这个计划。不过在细节上还有很多要琢磨的地方,比如我们在基金会里到底占多少比较适宜,我们到底要不要主导这个组织,要考虑的地方还有很多。” 肖升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时来新心底里松了一口气,除了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之外,更有了双方关系得到修复的收获。 时来新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了,不会因为孙雷的事情继续保持那种僵硬的关系,此一时彼一时,要想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就需要与肖升毅一方有个妥协。 时来新在来的路上那几个小时中已经想的很清楚,肖升毅本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与孙雷比较有明显的区分,他在自己身上似乎有更多的忌惮和考虑,这也许与他认为自己背后站着狙击之神有关,双方交好总好过敌对。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要考虑进来,军方的态度很关键,从上一批运送军火的时候,军方就表明了支持的立场,肖升毅不可能公开与之对着干。 当然,皆大欢喜是最好,浩特分局迫于压力下同意与主动的接纳区别很大。 而且时来新这次走了正常的程序,还马上跑到兰芳港来汇报,表面功夫已经做足,造就出一个不错的结果。 第371章 拳锋 面见肖升毅之后,时来新和苏西克一起离开兰芳港回瑙越。 时来新到达瑙越后马不停蹄去找飞利叔,因为吉盛堂是“互助会”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需要动员吉盛堂入股基金会,与陆令谈起这个构想属于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和飞利叔谈起过。 飞利叔听过后,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各地的昆昊人组织加入这个计划,既可以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又将“互助会”所有成员的利益裹在一起,可以想象得出,这个组织将会是一个何等规模的庞然大物。 接下来飞利叔会着手在吉盛堂内推动这个事情,且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只要飞利叔和时来新两人认可的,吉盛堂内部基本不会有人能反对。 同时,飞利叔也出面联络一些吉盛堂在浩特列岛八国范围内的关系帮会,向他们推荐这个计划。 把事情都交代出去后,时来新才闲下来,恢复到积极的训练状态中去,因为比赛的日子已经临近。 随着赛期的临近,云中龙和切猜两位选手的关注度也在提高,切猜有“屠夫”的外号,而云中龙在上一场比赛中干掉了矶竿野,也是狠角色,可以预见这是一场精彩的对决,投注情况也相当火爆,云中龙的赔率较高。 两人都有一票粉丝,战前的口水仗先打了起来,网上媒体的留言区里有不少他们的言论,双方的言语暴力不少,拳迷们就像格斗大赛一样有攻击性。 时来新本身是玩票性质的,没有心思管理自己的粉丝,由着他们自己扑腾,组织上便弱了几分,使切猜的粉丝群看上去声势更大一些。 很快到了周末这天,比赛的正日,萨满来跳大神,时来新焚香、沐浴、静坐,现在他对赛前这一套很是重视,执行起来一丝不苟,察阔青就非常欣慰,认为时来新对待大赛的态度远比过去端正。 时来新贴好面具化身云中龙后走出静室,除了飞利叔、温建林等人外,还意外地见到苏西克也在场,两人互相点一下头,然后大家一起驱车到格斗馆。 馆内的气氛炽烈,粉丝们见到时来新进来都放声尖叫,直欲把穹顶掀掉,不过时来新对这种环境 已经相当习惯,表现淡定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进到场内,时来新的眼里只有他的对手,切猜安静地站在拳台中央,同样稳如老狗,只用眼睛上下打量着时来新,不急不躁,不凶不怒,像是站在自家的客厅。 但时来新却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感觉到冰冷的恶意,那种对生命的冷漠。 这是一个毫无生命热度的人,人形的杀戮机器。 两人面对面站定,耳边响起敲钟声,切猜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启动。 切猜在扑向时来新,仿佛不愿意浪费一秒钟,他没有走直线,而是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地转向,就像在丛林中行进,路线迂回曲折,让时来新很难判断他的攻击位置。 时来新的鼻端闻到一股味道,森林中经常闻到的那种,是木头腐烂的味道。 在没有搞清楚对手的攻击意图之前,时来新选择后退,两人一进一退,切猜仍然保持着那种奇特的步伐。 快要退到围栏绳,时来新非常突然地站定,迎着略略侧身逼过来的切猜,左拳直击打向其头脸。 切猜一个错身避过时来新的拳头,然后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发出攻击,右臂弯曲用肘部兜击向时来新的胸前。 对手的步伐非常诡异,拳头落空后,已经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时来新闻到的味道更加浓烈,连忙双拳搭起架子,护在身前,刚好架住了攻击过来的肘部,体会了一下对方的力量,算是比较强,但与之前碰到过的力量型选手比,还有一段距离。 切猜借着时来新的力度弹开,离开约两米后,微调一个角度后继续往前扑来,拉近与时来新的距离后,忽然身子一矮,两手撑地右脚自下往上抡起,直踢向时来新胯下要害。 这下突袭匪夷所思,时来新下意识地提膝封堵这一脚的来路,“砰”,一声闷响,切猜的脚踢在膝盖下数寸位置,大家来了个硬碰硬。 双方均是一疼,时来新发力不足,但膝下硬度够,没有吃亏。 切猜踢完这一脚,接着马上翻身远离对手。 一直防守有些被动,时来新跃上几步拉近距离,一记勾拳击向切猜下巴,切猜不闪不避左拳挥出来格挡,两人又对撞一记,切猜却估不到对方的拳头超常地重,被打得后退了一步,接着传来的疼痛直使他咧开了嘴。 时来新得势不饶人,紧追着对手的身影,一拳接着一拳硬轰过去,切猜闪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举拳来架,两人都是硬桥硬马地攻防,表现均不含糊。 十几拳换过以后,切猜终抵不过时来新的力量,主动跳开两步,避开时来新的锋芒。 时来新却不想让他缓下来,立刻粘上去继续抢攻。切猜再度使出那诡异的步伐与时来新周旋,时来新的攻击往往在差之毫厘间被闪避过去。 时来新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多次落空,却是毫不气馁,一直把超强的输出保持下去,这是他与普通选手的回异之处,他的耐力非常人可比,对手如果有要等他力竭的想法,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只见他的攻击越来越快同时更加密集,切猜的闪避功夫再强,也不可能全数躲开。 切猜开始接连中拳,尤其是下巴处重重挨了一拳,闪避功夫用的久了,也是颇为耗损体力,于是他决定变招。 切猜的身法再快了几分,一双拳头大开大合,快到可以带起一阵拳风,似乎在和时来新抢攻,但他的拳头只笼罩在身前数尺,在双方快要碰撞时又每每和时来新的拳头错过。 时来新和对手交错数招后,忽然觉得双臂痛的受不了,连忙退后几步,才发现左右前臂各有一条伤痕,血珠不住从伤处往外渗出。 时来新恍然,那是被对方的拳头蹭出来的,他一直在提防的杀着,切猜现在已经用出来了。 时来新凝神一望,他现在与切猜的距离不到两米,肉眼看得很清楚,切猜的拳头下沿有一个特别尖锐的凸起,对方把手上的老茧练到了有如利器一般的程度。 第372章 蝎尾 手臂上的伤痕虽然疼痛,但伤得较浅,转眼间就不太疼了,时来新继续前出和切猜斗在一起。 过了十数息,切猜腹部中拳鼻腔里闷哼了一声,时来新此时也觉得胳膊上似乎被马蜂蛰了一口,也是再度受伤。 两人各自退开,时来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上面的伤口比前度的要深一些,血流的也多。 切猜腹部上中的一记非常沉重,差点要闭过气去,像这样的攻击他都不知道能再顶几下。但表面上看,时来新见了血,似乎吃的亏更大一些。 对手的这一招对于时来新是无解的,只能够以伤换伤,看谁更熬得住。 时来新一咬牙,继续与切猜缠斗,两人进入到快速的攻防当中,时来新不断击中切猜,切猜的拳锋也在时来新身上留下新的伤痕。 切猜的抗击打能力意外地强,毕竟他的丛林暗杀术多年训练下来,不断使用滚油和火燎,皮肤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痛感神经了。 大约两分钟后,两人再度分开,时来新身上有差不多十道伤痕,每道伤痕上都挂着血。切猜也好不到哪里去,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不住地往下淌血。 时来新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切猜身上特别地“油滑”。每位格斗选手上场前都会在身上涂抹润滑剂,切猜身上涂的润滑剂好像效果特别好,每每让时来新的拳头滑开,非常难以着力,重拳打在切猜身上,力度几乎要减半。要不然换别的选手,中了时来新那么多重拳,早就躺下了。 是由于他们赛前在身上涂抹的滚油有关系吗?时来新观察过,切猜身上流出的汗液,有很明显的油腻感,油和汗糊在一起,估计上面一只苍蝇都难以立足。 因此打在切猜身上的攻击效果很不好,但打在脸上要好得多,估计是那些滚油难以涂抹到脸上的原因,但要命中对手的头脸是谈何容易。 切猜对云中龙很忌惮,云中龙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重拳,那可是世界拳王都不愿直樱其锋的。 为了对付这重拳,切猜做了不少的准备,也付出了代价,他用了一种非常规的方式“上油”,今天在实战中效果相当不错,云中龙的重拳未能把他击倒,接下来他要用出自己的厉害招术了。 切猜拳风一变,丛林暗杀术中的“灵蛇游杀术”使出来,这套拳术是丛林暗杀术的创始人所创,模仿毒蛇在森林里不断游走,伺机给人以致命一击。 时来新也明显感到了对手的变化,切猜的步伐更加诡异,其身体和双臂变得异常柔韧,很容易就可以做出各种变形的动作,每每出人意表,在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出攻击来。 时来新知道这是切猜在出大招了,更加小心地应付,注意保持着与对方的距离,以防对方用出什么怪招自己反应不及。 “灵蛇游杀术”真正的攻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对手的咽喉,但在发出这个致命攻击之前,切猜会用出许多假象迷惑对手,掩盖自己的意图。 在双方刻意调整距离的情形下,两人直接碰撞的次数立刻减少。切猜仗着自己诡奇的步法,左右游移,寻找近身的机会,时来新则把自己的攻击面保持在正面,只要对手挨近就是一轮组合拳砸过去,逼得切猜后退重新寻找机会。 比赛又过去几分钟,两人这种谨慎的打法让场面冷落下来,观众看得有些无聊,开始在一旁起哄,纷纷朝着自己赌注的对手盘发出嘘声。 切猜看时机差不多,突然脚下步伐一变,弯腰躬身身形矮下去一大截,右腿向着时来新的支撑腿横扫过去。时来新措手不及,脚下被绊了一下,下盘踉跄着横出一步才站稳。 切猜趁着这个机会逼近到时来新的身前,双拳化作一双灵蛇一般,向着时来新缠绕而去。 时来新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他没有时间观察切猜的出手,凭感觉举起双拳在头颈前搭起拳架子,几乎是在同时,双前臂一疼,被利刃划了一刀的感觉。 对手的攻击还没完,时来新还感觉到胸前和中腹部等几处有被滑腻腻的东西迅速滑过,脚下用力立即弹开,然后定睛一看,双前臂被深深划出一道伤痕,非常深,刚好是在自己方才咽喉对出的位置,惊得他脊背上冷汗如浆。此外,胸前和腹部又增加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再看切猜,他也中了一下重的,胸口增加了两个红色的拳印,此刻正在龇牙咧嘴,弯着腰,痛得喉咙里在咆哮着,是时来新在弹开时双拳往外一崩造成的。 刚才这个照面两败俱伤,但明显是时来新吃亏了。 时来新浑身上下都在流汗,而汗液渗入伤口里,使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又痛又麻,说不出的难受。 他怒极,被对手左一刀右一刀切割得来了脾气,向着天空大吼一声,转头看眼切猜,后者正抚着胸前,也正拿眼睛瞧过来,两人目光对上,在空中直要碰撞出火花。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跨步上前再度斗在一起。 两人都自觉摸清了对方的底细,略去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拿出十分的力气来角逐。 时来新用出了自己最大的拳速,他已经想清楚,如果不给予切猜更大的压力,对方便会有余裕用出他的拳锋利刃,一定要将他压制住。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时来新在加大进攻的力度以后,切猜的拳锋效率大幅度下降,久久不能给时来新留下新的伤痕,即使偶尔能留下一道,自身也需付出更高的代价,在战斗中接连中拳。 作为当局者,切猜清楚地觉察到对手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时来新的拳头越来越重,速度也更快,而且这种输出的状态,对手好像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完全没有力竭之忧,反而自己开始疲于应付,继续下去会是首先崩溃的一个。 切猜一咬牙,心中有了决断,那一招杀招要用出来了。参赛以来他一直藏着没有用过,打算在争夺王座的决赛中作为决定性的手段,但眼下要战胜眼前强大的对手,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实战中只见切猜突然身形矮下去一截,躲开时来新一记重拳之余,侧身伸出双手抵住地面,右腿伸直用力抡起,向着时来新的身体正中线攻击而去。 时来新见过这一招,在比赛开始时切猜用过类似的一脚,他却不知道,这一脚乃是丛林暗杀术中真正的核心秘传——蝎尾脚刀。 第373章 逆转 丛林暗杀术的创始人,以森林中的动物为师,学习它们的猎杀本领,在此基础上创出了暗杀术的所有招式。“蝎尾脚刀”是其中的大招,不传之秘,模仿的是蝎子翘起尾上的毒针攻击敌人,速度快若闪电,对猎物一击必杀。 丛林暗杀术练到厉害处,手脚如刀,时来新已经见识到切猜的手中刀,但从未有人见过他出脚刀,因为此前没有人把他逼到这一步。 切猜在比赛开始时段用过似是而非的一招,其实是为了麻痹对手,他藏起了真正的刀锋。 时来新有过处理上一脚的经验,这次也同样往后稍退,凭着感觉,刚好能把脚攻让过去。 那脚带着风将要临身时,时来新忽然觉得不对劲,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连忙将身体再往后退,但为时已晚,只来得及将身体往后缩得数寸。 切猜的脚突然凸出来一小截,那个部位正是大脚趾的趾甲,往时来新的中腹上狠狠划去。 “嗤”的轻声传出,脚刀划过后,时来新终于得以与切猜的接触中退开,脚步带着些踉跄,他觉得胸腹之间火辣辣地痛,定睛一看,腹部与胸前多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很深,要不是刚才在危急中多缩得数寸,此刻恐怕要被破腹了。 台下的观众被这个突然到来的转折惊呆了,失声数息后,才“哄”地回过神来,兴奋地大叫大嚷起来。 察阔青脸色苍白,看着台上,嘴里喃喃自语:“ 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切猜暗道一声:“可惜。”他的杀手锏并没有给对手造成重大的伤害,于是趁着时来新惊愣之际,发起新一轮的猛攻。 切猜完全放开了手脚,不再藏着掖着,将丛林暗杀术的精髓完全展现出来,其实他的脚刀比手刀厉害得多,因此他以脚攻为主,脚刀带着道道风声劈向时来新。 在场面上,时来新霎时陷入到被动中,被对手连绵不绝的进攻包围在当中,整个拳台上都是脚影,他左支右拙,显得颇为艰难。 时来新收敛心神,早已从刚才中脚刀的惊诧中恢复过来,此刻的被动只是在估量对手脚刀的作用距离而已,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对手的底牌亮出来后,主动权便掌握在他手中。 手和脚的灵活性不可同日而语,脚攻的距离远,力度猛攻击力强,但要比较灵巧精确,脚刀比不不过手刀,切猜改用脚攻为主,时来新熟悉了他的攻击距离后,或避或挡,切猜虽然攻势猛,却迟迟未能在时来新身上留下新的伤痕。 切猜急攻一轮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刚才满场飞的状态让他的体力飞快流逝,他略略站稳回气,待再次用出手刀时,时来新忽然动了。 时来新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切猜从攻势的巅峰掉落下来,他感觉到切猜动作缓下来,重新在场中站定,正是这个时机! 时来新迈步抢进,接着出击,他攻出去的不是拳头,而是直掌横拍,快的像闪电一样,“啪啪啪”右左右三记,八极拳门中称为掸手。 三记掸手全是冲着头脸去的,力量远不如拳头,但无需蓄力而发,速度上要快不少。 切猜本能地竖起拳头来格挡,时来新的掸手马上化虚为实,顺势拨开对手的拳头,再往前跨靠出半步,接着右手一个转圜,腰间大椎一拧,浑身充分发力,肘部往切猜脸上一抹。 “砰”,切猜脸上挨到了今天比赛以来最沉重的一击,正是时来新赛前苦练的“阎王三点手”。 肘部有人体最坚硬的一块骨头,时来新第一次用它来打人,威力有多大不知道,但绝对要比自己的重拳厉害。 切猜在中肘的时候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时来新眼里已经看不到对手,切猜倒在了地上。 在下面呐喊的观众们再度齐齐噤声,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察阔青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由衷地叹息:“他再次创造了奇迹。” 是的,时来新的比赛总是这样,峰回路转,在逆境中实现逆转,总让人意想不到。 时来新的粉丝们好像习惯了他的逆袭,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反应过来“哇”地跳起来欢呼,喊声震耳欲聋。 拳台上的时来新一步步逼近躺在地上、还未能恢复知觉的切猜,直到对手的团队把白毛巾扔上来。 “选手云中龙,胜。”裁判宣布了赛果。 “格斗之王”!不知道台下谁在带头,观众们跟着齐声呐喊“格斗之王”、“格斗之王”……这整齐的口号声就算离开格斗馆几条街都可以听得到。 时来新回到后台休息室,飞利叔和苏克西等人也跟进来了,他们已经等不及回去庆祝,飞利叔随身就备好了香槟,当场把香槟打开,把现场的人都浇浇湿,然后每人捧上一杯,在后台先来一轮庆祝。 在众人开心的时候,苏克西走过来和时来新碰杯,说到:“这是我第一次看瑙越的格斗,感觉很刺激,很精彩,很振奋人心,我想我可能会喜欢上这种比赛。” 他把手中酒喝掉半杯,有些感慨地继续说到:“刚到瑙越的时候,我对你有一些误会,也对吉盛堂不够关心,这里我要向你道个歉,今后咱们好好合作!” 时来新仰头把酒一口喝完,两人相视而笑。 过了一会儿,飞利叔过来了,把时来新拉到窗边,这里比较安静,看着窗外的夜景,两人聊了起来。 “我想退了,”飞利叔第一句话就让时来新吃了一惊,“我想就在最近吧,把吉盛堂交给你。干了这么多年,我的确是累了,这下你又打进了四强塞,对以后帮会的发展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怎么可以?”时来新连忙劝说,要飞利叔打消这个念头。 “我这段时间考虑的很清楚了,早晚是要退下来的,晚退不如早退,因为我已经不能给吉盛堂带来新发展,老了,因循守旧,再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会把大好的局面耽误掉。” “你就是云中龙的事情现在还在封锁之中,只有几个关键人物知道,但以后他们总会知道的,因此你在堂口里的威信完全不是问题,大家一定服你……” 飞利叔现在提出来退休的事情,有点打乱了时来新的步调,他对接手吉盛堂这件事情兴趣不大,本想着格斗大赛之后就功成身退的,飞利叔这样硬塞给他,着实给他带来困扰。 不过飞利叔的态度好像很坚决,今天后台这里也不方便展开了讲,于是便想找个机会再行劝说。 第374章 伏击 大家稍事庆祝之后,便准备回转吉盛堂的酒楼,那里有一场更盛大的庆祝活动,在等着大家过去。 一行人分乘三辆车离开格斗馆,飞利叔和几位帮中骨干坐头一辆车,苏克西和温建林等几人坐第二辆,时来新和察阔青两人在最后一辆。 观看格斗大赛的观众这会儿已经走得差不多,格斗馆周遭交通比较顺畅,三辆车很快就驶离中心商务区。 吉盛堂的酒楼离格斗馆隔着小半个市区,晚上十点了,街上车辆很少,一路上车速都不慢。 前面过了这个街区就是主干道花林大道,街区道路两旁都是建筑工地,路灯缺了不少,看上去黑乎乎一片。 时来新并不是去酒楼,他跟察阔青要返回住处,在进入花林大道前的一个路口会拐进另一条道路,跟前面两辆车分道扬镳。 路口要到了,察阔青放慢车速准备拐弯,与此同时,在车队前列,飞利叔所在车子的前方路面上,突然出现一辆体型巨大的货车,没有打灯车速很快,走在路中央不闪不避,直向小车压过来。 飞利叔的司机连忙急刹,车身发出嘶吼般的刹车声音,但事发突然,车头还是和货车撞到一起。后面开车的温建林也赶紧急刹,在撞上车屁股前堪堪停住了车身。 时来新的车子刚拐过头来,但也见到前面出事了,“什么情况?!”察阔青连忙停下车子。 现场的静默还不到一秒,“砰”、“砰砰”、“砰砰砰……”,道路两旁忽然响起了枪声,原本黑成一片的工地里可以见到不断闪烁的枪火。 前面两辆车子瞬间被猛烈的弹雨打成了筛子。 察阔青被惊呆了,时来新大吼道:“快开车!”,察阔青才醒悟过来,急忙发动汽车。 跟察阔青不同,时来新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被伏击了。 叫醒察阔青后,车子行动起来,时来新透过车窗观察外面的情况。 自己的车子由于要拐弯,和前面两辆车脱离开大概四五个车位,这个转向也出乎埋伏者的意料之外,幸运地处身在伏击火力圈外。 必须要马上离开伏击点,时来新继续大吼:“快、快离开这。” 汽车“呜”地向前冲,察阔青把油门加到最大,这时伏击者也意识到了漏网之鱼存在,枪声再度响起,但比刚才稀落了不少,子弹打在车身上溅出点点火花。 察阔青额头流汗,凶猛地操作车子,车子犹如烈马一般向前冲刺。车子只要动起来就不好瞄准,后面的子弹还在不断追踪过来,但能打到车身上的不多。 眼看保持这个速度就可以离开伏击圈了,这时时来新听到在左后方发出奇怪的声音“呲——呼”,声音有些熟悉,该不会是……,猛然有一道尾焰在后车窗出现,划过夜空带着一定的弧度向着车子袭来,是火箭弹!车里的时来新意识到时,能做的只是惊恐地看着它飞来。 这时车子在察阔青再三催鼓马力之下终于把速度提上来,车身猛地向前冲,两边的景物飞速往后退,幸运地把火箭弹甩开,火箭弹落在车体后一点的位置,砸在马路上,“轰”,火箭弹爆炸,爆炸的威力还把车子往前推了一下,车尾箱上一大片被烧成黑色,连带后车窗碎裂掉。 车子像是从火焰和硝烟里冲出来,在路面上弹跳了两下,歪歪扭扭地继续向前。 暂时脱离险境,时来新终于腾出手来控制泡影。随着车子远离现场,泡影也从空中降落下来,在泡影的视野中他看到,现场两辆车子已经是千疮百孔。 整个伏击过程从开始到现在,两分钟左右的时间,伏击者火力输出强劲甚至动用到了单兵火箭筒,一派杀伐果断的军人作风。 “轰”、“轰”两声爆炸声传到时来新耳朵里,泡影看到两辆车子处冒出火光,这是最后的补枪,伏击者估计用的是手雷。 在泡影的黑白视野里,看到路两旁的工地里有人影在闪动,时来新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止住了自己开枪的冲动。 泡影只有五颗子弹,杀不了几个人,倒不如跟住他们,找机会一锅端。 有一小队全副武装的枪手从黑暗的工地建筑里出来,迅速穿过马路,和马路这一边的枪手汇合,街区的另一边停着一辆货柜车,所有人都上了这辆车,货柜车启动,立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泡影也紧跟了上去。 载着时来新和察阔青的车子依然在路上狂奔,察阔青狠狠握着方向盘一直轻松不下来,即使远离了伏击区,再也听不到枪声。 直到有警车忽闪着警灯从前方迎面而来,察阔青才停下了车子,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却仍是在颤抖着。 两人走下车来,时来新沉默不语,大部分心神放在了泡影那边,察阔青的声音干涩难听:“飞利叔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时来新是看过现场的,知道前面两辆车恐怕凶多吉少,只能叹口气摇了摇头,察阔青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悲愤道:“是谁?究竟是谁要杀我们?” 时来新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摇头,他不想察阔青在这件事情上涉入过深。 …… 两人终于还是和警察一起回到被伏击的现场,那两辆车从外观上看已经被毁得差不多,救护人员设法从快散架的车里把人一个个弄出来。 第一辆车里抬出来四具尸体,当中包括了飞利叔,尸体的状况很糟糕,时来新很艰难才把他辨认出来。 第二辆车抬出来苏克西和温建林,苏克西已经不行了,温建林还有脉搏,经过一番现场抢救之后,他被送往医院。 面对着飞利叔的遗体,察阔青这条汉子居然落泪了,可以看出来两人间的感情很深厚。回想起出事前跟飞利叔谈论的话题,他似乎对退休后的平静生活充满了期待,可万万没料到,不到一个小时后大家便阴阳两隔。 时来新的心里乱成一团,此刻他的庆功宴也许还在进行中,他却要在这里料理同伴的后事,真是莫大的讽刺。今晚之后他要面对着一个相当恶劣的局面,苏克西作为瑙越站的站长,他的亡故给分站带来沉重的打击。 时来新第一时间向肖升毅汇报了遇袭的情况,肖升毅决定立刻动身连夜赶来瑙越,此刻他正在路上。 接受过警察的盘问以后,时来新返回驻地,陈平他们已经在等着他回来,看来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75章 后话 那辆满载枪手的货柜车一路飞驰,走的都是城里的主干道,从城西出了市区。 离开城区以后,在一处建了不少小工厂的城乡结合部,枪手们又换了车,这次是两辆面包车,时来新数了一下,枪手一共有十五人,有部分装备留在了货柜车上面。 接下来两辆面包走的路线,让时来新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们难道是…… 果不其然,面包车最终走上了那条唯一的通向艾瑞肯军事基地的道路。 这帮武装人员的身份都不用时来新再去猜测,他们就是艾瑞肯军情局的人。 他们终于还是出现了,刚一出现就带给时来新这样一份见面礼。 面包车来到守卫森严的军事基地大门前,在入口处停留了几分钟,身份甄别完毕后,汽车开进了军事基地。 泡影跟着汽车进入了军事基地。汽车深入基地,来到一处营房前停了车,众枪手下车进入营房。 这时时来新本尊已经回到了驻地,陈平等几人早在等候着,见到时来新时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时来新带回来的是噩耗,大伙儿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反正也没有心思睡觉,几人干脆就熬夜等待肖升毅的到来。 今晚时来新着实有些疲倦,从打比赛到途中遇到伏击,体力与精力消耗都相当大,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还不时把注意力放到艾瑞肯军事基地那边观察,过了一会儿居然就进入了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把他摇醒,时来新睁开眼睛就见到肖升毅站在面前,时间已是早上六点。 肖升毅连夜赶过来,一路上急怒攻心,眼睛熬红了,脸上胡子拉碴。 两人进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时来新又把昨晚情况汇报一遍,医院也传来了消息,温建林经过多个小时的抢救后伤情控制住了,现在处于观察期,命是暂时保住了。 对于苏克西的死肖升毅表现出非常的沉痛。苏克西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一起共事多年,苏克西虽然话不多,但做事稳妥敬业,两人一直以来私交不错,想不到居然折在了瑙越。 “你认为这是谁干的?”这是肖升毅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不是联邦调查局,就是艾瑞肯的军情局,不外乎这两家,他们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时来新当然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就把军情局爆出来,不符合逻辑,免得肖升毅这种老情报人员多想。 “动作也太利索了,出手的应该是职业军人,你的推测很有道理。” 肖升毅也有相同的想法,如果可以选择对手,他宁愿是联邦调查局,明显要比军情局更容易拿捏。 “看手法,我觉得更像是军情局干的,而且他们在这里有军事基地。”时来新开始引导肖升毅往正确的方向去思考。 其实在这个层面的斗争,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就足够了。同时也不存在把凶手绳之以法一说,只有以暴易暴,以杀止杀,不停地相互报复,直到大家都受不了为止。 因此实力才是真理,肖升毅敢炸了联邦调查局的九号码头,但他却没有能力也不敢以同样的手法用在艾瑞肯的军事基地上,一切都是实力使然。 肖升毅真正的苦恼也在于此,如果对手是军情局,他会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牌可以打。 难道就这么算了?对于弱者来说,好像也只能算了。肖升毅不愿意,他要找,找到对手的弱点,找到可以打疼对手的一切手段。 肖升毅看眼时来新,心想出现这种被动局面该怪谁?怪时来新上回把他们打得太惨?这话无论如何出不了口,虽然对这个能惹事的下属他确实有不满。 没过多久天亮了,肖升毅要开始忙了。他首先要跟林播文见面,昨晚上的伏击案牵涉到了两国的外交层面,很多事情是需要林播文出面来处理的。 然后肖升毅和时来新跑了一趟医院,去看望温建林。温建林还没有醒过来,两人只能隔着重症室的玻璃看了几眼。医生告诉他们,现在伤者还处于观察期,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出了医院,两人就分开走,肖升毅去忙他的事,时来新则要去吉盛堂。 吉盛堂的事情让时来新非常头痛,飞利叔的离去给堂口一个沉重的打击。飞利叔是吉盛堂的缔造者,吉盛堂的组织机体里深深有着他的烙印,所有人都是围绕他团结在一起,今天失去了他,谁都无法预料堂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使飞利叔早就有退休让贤的想法,他也在积极地为自己的接任者制造有利的条件,但他以这样一种形式离开,为统工部接手吉盛堂增加不少的变数。 时来新并不想接手吉盛堂,但被形势所迫,他要是不接就没人能够接。 他一直都在盘算,吉盛堂的这个摊子该怎么收拾。有两个人非常关键,一个是副堂主李勇,一个是师爷关伟宁。 这两位都是跟着飞利叔打天下的老臣子,身居帮中的要职,是飞利叔的左右手。要稳住吉盛堂的局势,必须要争取到这两个人的帮助。 时来新来到堂口所在,一个昆昊建筑风格的庭院,李勇和关伟宁早门外迎接他,表现出的态度相当恭敬。 看得出来,堂口这里刚刚经历过混乱的一夜,上半夜才庆祝过格斗大赛的胜利,下半夜就接到了堂主的噩耗,任谁都会手足无措,这从现场各帮众的神情里能看到一些。 飞利叔的灵位已经在堂中摆好,布置得一丝不乱,完全没有草草急就的痕迹,由此可见李勇和关伟宁还是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控制住了帮中的局势。 时来新在飞利叔灵前上过香,李、关二人将他让到一间静室里,开了飞利叔身故后的第一次帮务会议。 三人主要谈的是飞利叔的后事安排,以及继任过渡期内维持稳定的措施。 李勇和关伟宁已经视时来新为新任堂主,态度毕恭毕敬,凡事都以时来新的意见为先,看来飞利叔为继任者做的铺垫工作做得相当成功。 但时来新知道,收拾吉盛堂的局面并不是那么容易,帮中上下其实仍是人心惶惶,一方面大家很想为老堂主报仇,另一方面又有人担心敌人过于强大,轻易就会将堂口摧毁。 要做的事情非常多,但为飞利叔复仇一事应该摆在首要位置,这关系到时来新继任的合理正当性,所有人都在盯着,处理不好人心就真的散了。 第376章 托付 李勇在送时来新出来的时候说了一番话。 “现在我不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不过我猜,那一定是个强大的敌人,强大到吉盛堂没有办法单独去面对,但即使这样,我们所有的人也绝对不放弃为老堂主复仇,接下来的事情多有拜托了。” 时来新郑重地点点头:“飞利叔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真是一个沉重的托付“。在回驻地的路上,时来新回想着今天的事情,他发现了李勇和关伟宁两人的不同之处。李勇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关伟宁是默不做声的,表情上有着明显的不以为然,李勇代表不了关伟宁,两人在帮内的作用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的这种不同步有多严重?如果两人存在分歧,其实吉盛堂的乱象已经初露端倪。 李勇出来说这么一番话,无疑给时来新不少压力,但在情理之中,这个责任在继任者来说是无法推脱的,表面上难辨认李勇的出发点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不过对时来新来说,他从来就把为飞利叔复仇看作份内的事情。 再换一个角度吧,如果没有时来新、没有与统工部的合作,飞利叔出事了,谁的获益最大? 还有,“如果没有与统工部的合作,飞利叔就不会出事。”时来新在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否定这句话,那么在吉盛堂里有多少人持这种看法? 正是因为存在这种复杂性,时来新才对入主吉盛堂不感兴趣,这是他最不喜的部分。 “我到吉盛堂来可不是为了让谁高兴的。”时来新暗想。 …… 时来新回到站里,肖升毅也回来了,他把时来新叫到办公室,先问了一下吉盛堂的情况,时来新也如实汇报了,肖升毅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里,问完后对时来新说:“如果是军情局下的手,他们真正想要杀的首要目标会是谁?”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确萦绕在时来新脑中不短时间了。在被伏击的车队里,会被列为目标的人物有三个,时来新、苏克西、飞利叔。相较而言飞利叔被列为首要目标的可能性最小,苏克西是杰捷西兰分站的站长,他当然具有相当大的价值。如果这次伏击的首要目标是时来新,那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首先要搞清楚军情局针对的是时来新还是云中龙?杀掉云中龙可以彻底打乱统工部在杰捷西兰的布局,遏制住吉盛堂在地区内的发展。 如果目标是时来新本尊,那么很有可能时来新就是云中龙的这个秘密已经被外界掌握。由于邢边锋的原因,时来新就在杰捷西兰的这个情报已经被艾瑞肯阵营的情报组织获得,他们一定会对狙击之神大感兴趣。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那变数可就太多了。”事实上时来新认为自己是目标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狙击之神现在在瑙越吗,或者……你方便说吗?”肖升毅问这话时略有迟疑,他对狙击之神一直都非常关注。 时来新点头。 “有没有这种可能,敌人认为狙击之神其实是你身边的某一个人,昨晚就坐在其中的一辆车上?”肖升毅提出了一种新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这次他们失手了,你躲掉了伏击,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还会再来,那你的处境就危险了,要不暂时把你调离?”肖升毅的提议让时来新感到有些意外。 “现在我不能走。”此时的时来新身上有太多的牵扯,他不愿意走,不过他也感受到了肖升毅的善意。 “有时适当的退避就是最好的斗争策略,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兰芳港,甚至回国内都可以,希望是我多虑了,毕竟有狙击之神在这儿。” “谢谢。对了,我还有个担心,昨晚的伏击,敌人掌握着准确的情报,对我们的行动和路线都提前知道,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这是时来新最担心的地方。 “你是怀疑有内鬼?” “吉盛堂良莠不齐,人员构成太复杂,敌人要插进来一颗钉子并不是没有可能。” “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吗?” “能够泄露消息的环节太多,还没有头绪。” …… 和肖升毅谈完,时来新没有再往外跑,借口回住处休息,打坐调整一下状态后,把主意识放到了泡影身上。 现在他的住处不在昆北驻杰捷西兰代表处的驻地,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统工部瑙越分站的办公地点早已迁出了驻地,分站人员的住处就设在分站所在附近的民居楼中。 泡影先在分站附近游弋,把街道路口扫过一遍,没有发现有可疑的迹象,然后又逐栋建筑搜寻,在这些房子的玻璃窗后头有没有监视人员的存在。 在确认分站附近不存在危险因素后,时来新又让泡影飞到了昆北驻杰捷西兰代表处的驻地。这里的安保工作一直都做得不错,由于发生过炸弹袭击事件,杰捷西兰当局特地把代表处驻地的一整块都划出来作封闭式管理,派驻了二十四小时的警力保护驻地的安全。 再加上有代表处自身雇佣的安保人员值守,吉盛堂在附近也安排了人员进行巡逻,其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此前,时来新曾在驻地附近的一幢高楼里发现过有一个监视点,后来被证实是纳西亚的特工。在兰芳港使馆设立之前,瑙越的昆北代表处曾经是昆北在浩特列岛的唯一常驻机构,这里被各国情报组织所注意也是很自然的事。 时来新花了不少的时间,把驻地附近数百米范围的街区筛过一遍,没有发现异常,纳西亚的那个监视点已经撤走了。 接下来泡影又来到了艾瑞肯的军事基地。 这个军事基地占地面积相当广阔,由军港码头区、机场区、生活训练营区几个部分组成,里面的设施非常完备,常年可以停靠包括航母在内的各种大型军舰,是艾瑞肯在浩特列岛军事存在的重要支点。 在历史上杰捷西兰曾经是列格里的殖民地,这个军港就是当时的列格里控制治下殖民地的重要军事设施,当列格里国国力日薄西山,杰捷西兰谋求独立的时候,列格里把这个军港赠送给了艾瑞肯,在艾瑞肯手上又把它建立成一个大型的军事基地。 杰捷西兰正式独立后,艾瑞肯才象征性地与杰捷西兰刚草创的政府签署了租借协议。 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经过不断地扩建,瑙越的军事基地成为艾瑞肯在浩特列岛最大的军事基地。 第377章 弱点 此刻的军事基地的码头里没有见到航母的身影,只见停靠着两艘驱逐舰和一艘大型的补给舰,其它的都是一些小型舰艇。 在军用机场的跑道两旁停着几架侦查机和反潜机,时来新还特地到机库里去看过,里面停了大概有十数架战斗机,意外地还发现了一架隐形外观设计的高空高速侦察机,这种飞机他曾经亲眼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宁越的时候,比较接近隆江防线的地方。 经过多年的经营,这个军事基地已经相当完善,完全是一个军事堡垒的模样,守卫森严,向外防御的装备设施应有尽有,外人要攻进去恐怕需付出巨大的代价,时来新不禁心里在嘀咕,艾瑞肯作为这个星球最强大的国家,还有谁敢攻击它吗? 万一……有呢?会引起怎样的后果?联想起上次裴重名来的时候谈起的事情,时来新好像有了某种灵感,但一下又抓不住。 此时正好有一架侦察机从遥远的天边飞来,在机场的上空盘旋着,时来新让泡影飞过去,在这架飞机身边伴飞。 这是一架中型的侦察机,时来新对军械方面的知识不多,没有办法能辨认出它的型号和性能。透过飞机的舷窗,可以看到其内部的空间相当于一架小型客机,机舱内密密麻麻布置着各种设备与屏幕,有几个操作人员坐在舱内。 这架侦察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两周后,往跑道上降落下去,过程很顺利,在跑道上滑行一段后,稳稳地停下来。 看着飞机落下舷梯,机组人员走出飞机,时来新忽然灵光一闪,这个军事基地最脆弱的部分不就是在这里吗? 一艘军舰摆在时来新面前,如果要攻击它,时来新可能无从下手,换成一架飞机,问题就变得很简单,飞机太脆弱了,一只飞鸟,一个气旋,都可以让飞机重创。泡影只要发出一颗子弹,就可以击落这架飞机。 抓住这个灵感后,时来新有些亢奋,泡影继续飞行,来到军营生活区,那一队枪手的驻地。 他们都穿着一个式样的军服,光从服装上时来新无法分辨出枪手们和基地里其他士兵的区别。 时来新只记住了为首那人的长相,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留着络腮胡子,脸上纹路深刻满是风霜印记。 从伏击场撤退回到基地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这里,除了早上带着手下们在营地边上跑步训练之外,他就呆在营房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此刻泡影来到营房,那军官也照常在自己的房间里,窗户外面可以见到灯光,泡影从外面看进去,只见军官坐在桌前审视着面前的地图,不时停下来在图上写写画画。 在艾瑞肯的军事基地里观察一圈下来,没有其它的发现,时来新本尊在住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脑子里有一个新的想法在形成,想到兴奋处,不禁单拳击掌,接着拿起电话拨出去。 电话接通后说到:“老裴,假如,我是说假如,瑙越的艾瑞肯军事基地被袭击,资本及金融市场上会有什么反应?” 裴重名似乎在外面,背景有些杂音,他好像愣了一下,说了句:“等等……”过了几息才又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预示着有发生战争的可能,艾瑞肯的军事基地处在石油运输航线的咽喉位置,其它的市场反应我不敢说,石油价格肯定会暴涨。” “我这边有点小钱,两千万吧,我马上给你打过去,你来给我操作一下。”时来新说道。 “行啊哥儿们,你那边消息准确吗?有谱的话我这边的投资公司也可以搞一把。”裴重名语带惊喜。 放下电话,时来新还是没有心思睡觉,干脆拧开台灯,在一张白纸上把艾瑞肯军事基地的平面图画下来,然后把图纸翻过来倒过去看,还在上面标注了不少的记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天边微微发亮,才放下手里的笔,伸个懒腰,爬到床上补一个觉。 这一觉睡到早上十点,手机闹钟把时来新叫醒,今天他还有事情要办。 他跟李勇和关伟宁约好,要到吉盛堂去开会,今天的主要议题是堂口的财务工作,负责财务的会计师也会列席这次会议。 时来新之所以要了解组织的财务状况,是为下一个阶段入股“互助基金会”做准备。 他与“和胜鸿”方面已经协调好,把基金会的注册地址选择在兰芳港。 陆令为筹备基金会亲自跑了过去,作为浩特列岛的金融之都,各种手续还是很方便的,他很快就办妥了前期的工作,临时的银行账号开办好,他还打进去一笔款子以便支付前期的费用。 “互助会”的事情是时来新最上心的,昆北国内对此也非常支持,“和胜鸿”需要的军火和军事教官,国内第一时间送到,此时的“和胜鸿”练兵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吉盛堂在当中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飞利叔联系了几家有实力的昆昊人组织,正在积极游说他们加入基金会的事情,但飞利叔出了意外后,这方面的工作就被耽搁下来。 因此时来新哪怕刚刚接手吉盛堂,千头万绪的当口,也要继续强力推进“互助会”的创建。 时来新起床做了一个小时的训练之后,买来外卖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再度想起吉盛堂有“内鬼”的事情。 如何揪出这个内鬼? 这不是吉盛堂第一次出现内鬼了,武馆里就出过一个,把魏虎山和费玉的情况泄露出去。 吉盛堂这类结构松散的组织,成员的来源复杂,很容易被外部势力渗透,似乎很难避免。 现在对于敌人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情报?当然是关于他这位继任坐馆的情报。 他跟李勇和关伟宁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对于有心人来说,这个时间跟地点的信息都不难被截获,会不会再来一次伏击?想到这里,时来新再也坐不住,把主意识放到泡影身上,飞往吉盛堂。 吉盛堂的堂口在一片庭院建筑区里,附近住的都是有一定家资的人,泡影逐个院落搜寻过去,看过一遍后没有发现异常。 接着他沿着自己去往吉盛堂的必经之路走过一次,仍然没有收获。 他让泡影继续飞往艾瑞肯军事基地,在军营里没有见到那位军官的身影,营地里士兵也少了一些,这是巧合吗? 第378章 内鬼 时来新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危险也许就隐藏在某个路段。 但他缺乏看穿表象辨认出埋伏地点的眼光,他暗叹一句,说到底自己还是缺少经验和专业训练。 于是他决定向队友求助,他给陈平去电话,陈平马上叫上莫甘华,两人开着车,把去吉盛堂的路线趟一遍。 一个小时后,陈平的电话就来了,同时把几处适合作为埋伏地点的坐标位置和照片发来。 时来新按图索骥,让泡影一个个地去排查。 终于在在一片将要拆迁的店铺位置上,时来新有了发现。这一段路面比较狭窄,两旁的店铺都已经空置下来,在墙壁上做了将要拆除的记号。 在其中一间空置店铺的二楼,时来新看到了那位军官,他身穿一套普通的工装,正用步话机和手下说着话,附近几个店面都埋伏着人,所有人全副武装,几乎要装备到牙齿。 泡影围绕着这几所建筑飞行,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时来新点了一下数目,一共有十三人。 要开杀吗? 瞄准的圆点从一个人脑袋换到另一个人的脑袋,时来新考虑了一阵,还是决定先放过他们,他想从他们身上查出吉盛堂的内鬼,这些人的命都还攥在手里跑不掉,不着急。 这伙人不知道,他们已经在鬼门关外打了个转。 时来新给李勇他们打去电话,通知他们临时把开会的地点改了,改到堂口所属的那家酒楼。 打完电话,时来新并没有要动身,而是继续利用泡影在观察,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位军官身上。 时间过去十分钟左右,军官接了一个电话,听完电话,军官脸色一变,立即给手下下达命令,十几个武装人员都行动起来,纷纷离开原来的位置,很明显,军官要带领队伍转移。 时来新眉头一皱:这消息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立即再给李勇去电话,李勇和关伟宁正在去往酒楼的路上,时来新再度改变开会的地点,改约到市区的一家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李勇有些愕然,也没有多说什么,遵照时来新的指令,改变方向把车往酒店驶去。 时来新依然在盯着军官,他和手下们分乘两辆面包车,向着吉盛堂酒楼的位置走。 泡影一直跟着这两辆车,其后却再没有见那军官接到电话。 一行武装人员来到吉盛堂的酒楼附近,他们在车上各自换过便装,揣着手枪,表面上看不出有带着武器。这一片是闹市区,这伙人化整为零,松松散散地进入酒楼,或者在酒楼外面游弋,浑然不知自己又是扑了个空。 泡影保持监视,时来新本尊在住处动身出了门,驱车不紧不慢地来到酒店,走进咖啡厅的包间时,李勇、关伟宁还有两位会计师已经等候了一会儿。 时来新连说来晚了不好意思,在座诸人都客气道,没事等了没多久。 观察着面前四人的表情,时来新落座,打开放在面前的文件夹,心里却是在想,内鬼必然在这四人当中了。 文件夹里是吉盛堂本年度的财务报表,时来新随意看了几眼上面的数字。吉盛堂在飞利叔领导下经营数十年,规模已经不算小,应该说有些家底,但花费也多,一年到头剩不了多少钱。 时来新把抽调资金投入“互助基金会”的事情跟两位会计师一说,两位会计师忙戴上眼镜,拿出计算器统计了一会儿,才告诉时来新,账上最多能抽出来的资金不到五千万艾币。 这个数字和时来新心目中的预算差距有不少,他本来希望拿出两亿左右的艾币,再加上军火的价值,在基金会里能拿到一个大股。 时来新在固定资产一栏里仔细算了算,发现吉盛堂的固定资产还是有不少的,主要都在一些房地产上面,都是不好变现的项目。 时来新略作考虑,提出找银行贷款,李勇有疑虑,因为吉盛堂创办以来,从来没有找过银行办贷款,两位会计师则是担心堂口的偿还能力,以吉盛堂每年的那点现金流,是无法还本付息的,再说,银行会愿意吗? 按照正常的估值,吉盛堂的那点资产不可能获得这个数额的贷款,而且偿付能力不足,估计没有哪家银行会接受,时来新打算让裴重名帮忙,找一家有昆北背景的银行来做这笔贷款。 为什么要这样操作,得从此前飞利叔和统工部谈的条件说起。飞利叔只有一个女儿,他女儿从来没有接触堂口的事务,当然也没有兴趣接手整个社团,飞利叔从坐馆的位置上退下来,统工部一次性给一笔钱补偿给飞利叔,他从此回昆北国内做一个富家翁。 飞利叔意外身亡,这笔补偿就给他的女儿,这些已经是确定下来的事情,时来新接手吉盛堂也就意味着昆北方面买断了它的所有资产,找一家昆北银行做贷款其实只是左手交给右手而已。 飞利叔和昆北间的交易内情,李勇等人很可能不知情,时来新当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这笔贷款做过以后,实质上就正式把吉盛堂的资产控制在统工部的手里。 时来新观察对面的几个人,两位会计师无可无不可,没有资格提意见,关伟宁的态度则是唯时来新马首是瞻,只有李勇是真心反对的。 时来新故意表现得强势一点,也不多征求几人的意见,只是告诉他们,找银行贷款的事情他来负责。 李勇还想说点什么,时来新一摆手,做出很忙的样子,只是吩咐会计师准备贷款的申请资料,然后就匆匆结束了会议。 离开酒店咖啡厅,时来新急忙往家里赶,因为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在车上他一心两用,一部分心思放到了泡影身上。 艾瑞肯的人在吉盛堂的酒楼内外已经埋伏了很长时间,渐渐也意识到自己再度扑空了。 直到头领军官接到一个电话后,下命令全体撤退,所有人再次坐上两辆面包车离开了酒楼,泡影一路尾随着飞去。 现在时来新几乎可以肯定,内鬼就是李勇和关伟宁的其中一人。 他第一次改变开会的地点,那位军官很快就得到消息,说明了内鬼就在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几人当中。 时来新第二次改变开会地点,内鬼马上警觉了,不敢再妄动,也许还因为大家一起呆在车里,没有办法传递消息。 在跟几人见面时,时来新留意过他们的表现,李勇身上有种遮掩不住的焦虑,虽然他表面上很淡定,时来新还是感觉到了。 第379章 截击 按照通常的逻辑,吉盛堂没有了飞利叔,权力自然就会旁落到李勇和关伟宁的手上,时来新接手吉盛堂,直接触犯到了两个人的利益,即使这本是飞利叔的意愿。 因此,时来新认为李勇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内鬼。 作为吉盛堂的核心领导层,他们对云中龙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知情的,虽然飞利叔一直封锁着消息,但他不会连自己的心腹也瞒着,飞利叔已经不在,时来新没办法去求证这件事情。 时来新也不指望云中龙的秘密可以永远保守下去。 曾经他很害怕把自己暴露在几大情报组织面前,但现在看来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他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成为众矢之的,就像在宁越的那段时期。 回到住处,时来新需要集中精力办一件事,他准备伏击艾瑞肯那一队武装人员,他们手上沾了飞利叔等人的血。 伏击的地点他已经看好,在城外离军事基地十几公里的一个岔道口,这里少有人走动,来往车辆也不多,视野开阔。 泡影尾随两辆面包车出了城外,在快要到达岔道口时,从头顶上越过车队,提前一步来到路口,变成迎面对准车队的状态。 把第一辆车上的司机纳入瞄准的圆点,时来新马上激发,“雳喇”,既硬又脆的音爆声响起,司机被爆头,车辆马上就失去了控制,它仍按照原来的方向往前直走了几米,接着开上了路旁的乱石当中,车轮被卡住后进退不得。 与此同时,又是“雳喇”一声响起,是第二辆车被击中,司机同样遭到爆头,车子扭头撞上了一棵树,车上的喇叭长鸣起来。 坐在车上的众人经过短暂的惊愕后,很快反应过来,都无需军官下命令,纷纷拉开车门跳下车来,马上就散开找地方隐蔽。 这样一来落在时来新眼里的目标更多,“雳喇”、“雳喇”、“雳喇”,泡影体内剩余的三颗子弹全部倾泻出去,又有三名军情局武装人员当场倒地。 众人被这高效率的杀伤惊吓得躲在掩体里不敢稍有动作,那可怕的枪声没有再响起,一时间场中陷入了一片静默。 泡影在打完子弹之后立刻往回飞,一分钟之后,泡影出现在时来新面前,他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子弹给它装上。 时间又过去一分多钟,伏击地点,军情局众人见久无声息,那狙击手没有再开枪,开始有点小动作。有几人从躲藏的地方抬起头来,四周观察一下,然后猛地起身往路边跑,找到新掩体后马上再度躲起来。 四周依然一片安静,狙击手有可能已经撤走了,一名武装人员弯着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掩体,就在他想要有下一步动作时,“雳喇”,他的头颅绽出一片血雾,身体应声倒下。 这伙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听到这声枪响,都判断出了子弹来的方位,全体一起冒头往这个方向射击,一时间枪声交汇成一片,子弹像雨点一般泼向泡影先前所在的位置。 “雳喇”,又是一记有鲜明特点的枪声响过,场中再度倒下了一名枪手,狙击手的位置变了! 众人不理会新增添的伤亡,调整枪口向新的方向射击,“雳喇”——这音爆声再度响起,在一片密集的枪声里显得那样突出,盖都盖不住。 三声音爆响过,地上再度添了三具尸体,剩下的人都懵了,三枪居然就换了三个方位,这怎么打? 军官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自己带的这队人只剩下三个了,他已经没有信心去面对这位恐怖的狙击手,他的手颤抖着拨打电话,向基地求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措施。 场中再度安静下来,大家的耳中只听见蝉在无休止地鸣叫,剩下的三人蜷缩在原地,恨不得连身上的毛发都静止下来。 泡影的子弹打光了,时来新想了一下,决定放过这几个人,没有让泡影再飞回来。 说起原因有些搞笑,那个军官相当于是他在敌人基地中的定位,如果杀得太快,又换一批新面孔上来,下回都不知道该找谁了。 剩下的三人没有再妄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后,军事基地的援兵到了,派出了三辆步兵战车,气势汹汹地一路碾过来。 同时,这边密集的枪声也把瑙越的警察给引过来了,警方的动作也不慢,双方在伏击点遇上,两边还起了一些争执。 瑙越警方要行使自己的执法权,艾瑞肯方面坚决不允许警方的介入,要自行处理现场。最后官司打到上层,不出意料地,以瑙越警方让步了事。 打完一仗,时来新松口气,飞利叔的仇报回来一半,算是有点交代了。 没过多久,从医院那边传过来消息,温建林醒过来了。时来新接到这个好消息,立刻叫上陈平和莫甘华往医院赶。 在医院的病房里,三人见到了温建林。他浑身上下扎满绷带,尚不能说话,只能拿眼睛看看几个队友。 他受的伤相当重,胸腹之间中了两枪,头部被重重撞击过,现在能够恢复知觉已经是很幸运。 时来新见到他不断眨眼睛,知道他想问其他人的情况,于是把人员的伤亡给他说了一遍。 温建林听完,眼里流露出一丝伤感来,时来新忙安慰他,笃定地说:“这仇一定要报,很快。” 三人要离开的时候,肖升毅也来了,他叫住时来新,进病房看望过温建林,然后和时来新一起回驻地。 “我刚才收到消息了,艾瑞肯的人被伏击,死了十个人,这跟你有关系?”肖升毅问道。 时来新点头。 “是……他吗?”涉及到狙击之神肖升毅显得小心翼翼。 时来新再点一下头。 “有这位在,出的都是大事,对于我们来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怎么说?”时来新不解。 “喜的是有这位高手相助,似乎没有什么敌人是他解决不了的,而忧的是斗争的烈度无法管控,会闹出捅破天的事情,我们无从收拾。” “你是希望我转告他吗?”时来新若有所思。 “如果我们能够见个面就最好。” “这得看他的意愿,我对他的影响其实很有限。”时来新只得这么说。 “现在开始我们更加要全神戒备,艾瑞肯吃一个大亏,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击了艾瑞肯后,肖升毅生出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第380章 正本 时来新回到家中,心里却仍在想着和肖升毅的一番谈话。 他理解肖升毅的意思,弱者迫不得已与强者对抗,总是希望把冲突控制起来,避免力度过猛引起强者激烈的反应。 这种心态其实是相当于自缚手脚,使弱者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时来新并不认同昆北采用这种小心翼翼的策略。 在统工部内部存在的鹰鸽两派之争,就体现在这种策略的取舍上面。也许在更上层一些的位置,也没有把两种思想统一起来,因此经常见到两种矛盾的决策在下达。 时来新与肖升毅的想法并不一致,这由来已久,从入主吉盛堂到扶持和胜鸿,分歧相当大。 对于国家大事,时来新懂的不多,但小时候打架的经验告诉他,下手越狠才越不会受欺负。 对于下一步,时来新有自己的想法,即使杀了军情局那领头的也一样,不用多久就换个人来,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应该是长期的基调。 至于肖升毅提出来要跟狙击之神见面,应该是有招揽的意思,对于这支力量,各个势力当然都想把它招至麾下,可惜时来新没有让他们见面的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时来新一有空就驾驭着泡影来到艾瑞肯军事基地,围着机场不断观察,摸清了不少状况。 现在军事基地里共有反潜机三架、普通侦察机六架、战斗机十二架、隐形侦察机一架、空中加油机一架、直升飞机十架。 每天出动最多的是普通侦察机,将近有十架次,隐形侦察机大概两到三天起飞一次,战斗机每天三架次,直升飞机则是频繁使用。 按照价值来算,最昂贵的飞机非隐形侦察机莫属,据说它的采购价格超过十亿艾币,看来和等重的黄金差不多。 这架隐形侦察机待遇也是最好的,有单独厂房安置,每天都在做着各种保养,看来外界传说隐形飞机娇贵是有道理的,看这架飞机的使用状况,飞行一个小时,几乎需要三个小时的保养。 军事基地并不是经常停泊航母,时来新还专门翻看过军事论坛,据说艾瑞肯的第三航母舰队负责浩特列岛海域的巡逻,航母平常多是在海上游弋,在军事基地这里只是短时间的停留补给,它的母港另有别处。 那架隐形侦察机成了时来新的首选目标。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基本摸清了隐形侦察机的出动规律,这架飞机隔三天飞行一次,有时在晚上,有时在白天,飞行时间五个小时。 肖升毅在瑙越呆了一周的时间,这天决定回兰芳港,临走前和时来新又谈了一次话。 谈话中肖升毅提到了瑙越分站负责人的问题,他让时来新先兼起来,时来新说没问题,等有适合的人选了赶紧派过来。 肖升毅却说他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时来新,之前苏克西其实是有过渡性质,没料到人却没了。 肖升毅还谈起狙击之神的事情,说可惜这次没有能见上面,下次见到一定好好感谢他一番,时来新只得附和着笑笑。 最后他谈起了与艾瑞肯之间的冲突,他说一定要管控好冲突的力度,昆北在浩特列地区还很弱小,不比艾瑞肯在这里经营多年,目前还不具备和艾瑞肯抗衡的实力。时来新心里不认同,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肖升毅离开的第二天,吉盛堂就出事了,李勇死了。 这天李勇离开堂口回家,到家门口刚一下车,背后飞过来一颗子弹要了他的性命,手法相当专业,据警方现场勘查后估计,应该是职业杀手所为。 时来新不方便多说什么,心里却明白,这八成是艾瑞肯人下的手。应该是艾瑞肯人在怀疑李勇在提供假情报,他所提供的、伏击时来新的地点一错再错,而且在返程被预先埋伏好的狙击手反杀,这个线人扮演的角色非常可疑,在他们看来李勇很可能是反水了。 这种怀疑不需要证据,艾瑞肯人急红了眼,再说李勇也没有了利用价值,杀他用以泄愤的成分更大一些。 李勇这样死了,倒是省了时来新的一番手脚。 吉盛堂前几天才死了堂主,不料没过多久副堂主也归西,都死得这么惨,一时间吉盛堂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这霉运会再找上谁。 有人开始请辞,一天之内居然有十几人要离开,师爷关伟宁没了主意,急忙来找时来新。 “我的看法是愿留者留,愿走者走,咱们不强求。”时来新却表现得相当淡定。 “老关,社团组织的一大弊病就是,人员构成复杂,良莠不齐,顺境时各方来投,逆境时树倒猢狲散。” “吉盛堂现在看上去人是不少,但是得用的有几个?进来的人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多是因为他的人事关系,私相授受,进来之后就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也不定期发工资,没有雇佣关系,社团和帮众间靠什么维系?” “这不就是让帮众靠着社团的名头去为非作歹吗?老关,三十年前我们这么干社团,难道以后的几十年还是这么干吗?” “以后吉盛堂不能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社团不再单纯地依靠古惑仔,我们的帮众不光有工资,还要有医保、社保,我们要让社团走企业化的道路。” “今天想走的就让他走,因为明天我还有打算要裁一部分人呢。” “老关,我问你,想当年你和飞利叔一起打天下,难道只是想行走在灰色地带,赚一些介乎于合法与非法之间的外财吗?” “绝不是这样的,当年你们这群元老拧成一股绳,无非就是大家团结在一起,使昆昊人不再受外人的欺负,保护好我们的家人和财产。” “到今天一看,我们是不是有些走偏了?这也正是飞利叔要改变吉盛堂的原因,因为许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初衷。” “浩特列岛的昆昊人社团这百年来有长进吗?还不是各自为政,仰人鼻息地蝇营狗苟?远的不说,近的有沙尼国做例子,几十年一个轮回,其他的族裔把昆昊人当肥肉,差不多就来收割一回,你能甘心这种命运吗?” “昆昊人想在浩特列岛长治久安,必须做出改变,其核心就是要团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首先昆昊人自己要拧在一起。” “正是有这个愿望,飞利叔才会同意我的观点,在整个浩特列岛地域组建互助会,把一部分昆昊人先连系在一起,成为一方可以左右地方政经格局的势力。” “关于李勇的死,我不想说太多,真是人在做天在看。我们组织内部有内鬼的事情,相信你知道一点,不然那晚飞利叔和其他的弟兄就不会出事。我们也要借这个机会把一些可疑份子祛除出去,肃清内部,才好继续发展。” 第381章 股份 师爷关伟宁是吉盛堂的老臣子,与飞利叔的关系最近,属于堂内的中坚力量,要稳定住堂内的局势,他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 方才的一席话,其实是时来新接下来运营吉盛堂的理念,需要堂中的骨干力量知道并传达下去的。 把吉盛堂企业化地去经营,一直都是他的想法。搞一个社团,时来新完全没有经验,但搞一个企业,他还是有一定底气的。 关伟宁是个聪明人,时来新的想法他已经领会到了,原来有点焦急的心情平和下来。 “堂主,有您的这一番话,我们吉盛堂将来就有保证了。前段时间飞利叔刚走,堂里的想法很多,人心有些浮动,有部分人做了不应该做得事情,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这些人都应该肃清出去,把堂口的局势稳定下来。我一定以堂主您的马首是瞻,在堂口里引入企业化的经营,让个人的利益和堂口利益绑在一起。” 关伟宁的表现让时来新眼前一亮,目前他太需要有这样一个人了,既了解自己的想法,对堂口的情况又了如指掌,很值得视为左膀右臂。 时来新和关伟宁两个核心人物想法能够一致,吉盛堂就出不了什么大事。果然,吉盛堂在混乱中渡过了几天,有一批人离开,之后就很快稳定下来。 想法多的人离开了,剩下的都是比较忠心的一部分人,为彻底稳定人心,时来新和关伟宁借机推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所有帮众都与堂口所属的一家公司签署了雇佣合同,所有人员都受薪,在接下来的一个阶段将推出“医疗保障计划”和“退休保障计划”,受到帮众们的一致拥护。 几个措施的实行,吉盛堂的局面彻底稳定下来。过了两天,时来新就带着关伟宁出发到兰芳港,此行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互助基金会”的成立和银行贷款的审批。 两个事情其实就是一件事情,从银行贷回来的款项将立刻打入基金会的账户。 这两件事时来新都委托了裴重名运作,他从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和胜鸿的陆令也在兰芳港,和裴重名一起跑基金会的事情。今天两个人都来接时来新,看来两人相处得不错。 几人在通关口碰面后都非常高兴,合乘一辆车先去吃饭,大家要好好聊一聊最近的情况。 车上时来新问陆令,在裴重名的带领下是不是先把兰芳港的夜总会都先跑了一遍。 陆令答那还用说,这回到兰芳港算是见识到了。 裴重名呵呵笑道,别把咱们想得那么潇洒,我们跑夜总会也是为的工作。 时来新问,那今晚我们从哪家夜总会开始工作?众皆大笑。 饭店的位置早已订好,居然是一家专做昆北菜的饭店,是国内的一位商人来兰芳港试水的第一家店,生意非常不错。 昆昊族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南昊的菜系和昆北的菜系有很大的区别,时来新是吃惯了南昊菜的胃,但对昆北菜也能够接受,更别提裴重名这位地道的昆北人,几乎把这里当做了食堂。 席间大家谈起基金会的进度,手续已然办得差不多,等着时来新来签字文件就可以生效,马上可以挂牌开业。 前段时间陆令已经在兰芳港的商务中心区租下来写字楼,没有搞得太张扬,地方不大就是一个办事地点而已。 时来新知道陆令最关心的是什么,对在座的人都没有太多忌讳,时来新就直接对陆令说:“目前基金会的创始人是吉盛堂与和胜鸿两家,算是互助会的初始会员,以后再陆续招收新的会员。吉盛堂与和胜鸿各出两亿艾币,前期都先打到账号上,而吉盛堂的两亿加上之前运过来的军火物资,占股百分之五十五,和胜鸿占股百分之四十五。以后有新会员加入,再按比例进行稀释。” “爽快,就这么办。”陆令听了时来新的安排,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对时来新的大度相当感激。 在目前阶段和胜鸿有许多地方要仰仗统工部,无论统工部提出来何等苛刻的条件,和胜鸿都得咬着牙接受,没有拒绝的可能,因此陆令一直对这事比较担心。 想不到时来新做事如此敞亮,他心中的好感不禁又多出几分。 一顿饭吃完,夜幕就已经降临,许多事情今天也办不了,大家决定先去夜总会放松一下。 既然去夜总会带队的当然是裴重名,他对时来新的喜好很清楚,知道他不喜欢去那些太杂的场子,但美女的质量一定要高,坐在那里欣赏一下也是不错。 裴重名还喊来了一位朋友,说是要介绍给大家认识,在夜总会坐下没多久,那位朋友就来了,一位长得很厚实的中年汉子,名叫唐源,他是昆北投资银行兰芳港办事处的负责人。 裴重名在一旁介绍说,昆北投资银行最近几个月在兰芳港全资收购了一家银行,叫作“浩特工商业发展银行”,吉盛堂的那笔贷款就是这家银行给办的。 听裴重名介绍后,时来新连对唐源说感谢,说那笔贷款没有你们帮忙真的难办,唐源客气道,都是为国家做事,这没说的。 除了唐源,裴重名还喊来了一帮美女,一群莺莺燕燕陆续走进他们的包房,看得时来新眼睛都花了。关伟宁悄悄对时来新说,她们都是一些明星和社交名媛,不是一般的女孩,他好像在八卦周刊看到过。 看来这段时间裴重名没有白混,身边美女的素质直线提高。 有了美女之后就不好谈工作了,就真的轻松了几个小时,但都颇为节制,酒喝的不太多,大家都保持着清醒,喝到十二点就提议说散了,明天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 时来新、陆令几人收到了好几位美女的电话号码,大家尽兴而归。 接下来回酒店。时来新和关伟宁的房间就订在和陆令同一家酒店,裴重名今晚也不回住处,说要对时来新实行“陪睡”,一尽地主之谊。 时来新知道他兴许是有话说,便让关伟宁自己一个房间。 “你说我现在该叫你时站长还是时堂主好呢?”裴重名果然消息灵通。 “你少来。”时来新笑骂。 “说真的,前段时间听说你们被袭击,我老担心了。” 第382章 待机 “这算不得什么,我经的事多着呢,就是人员损失比较大。”时来新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谈。 “上回你提到过关于袭击的那件事靠谱吗?如果真有,我也打算跟着做一把。”裴重名靠在床头一点睡意没有,眼睛贼亮。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这次互助基金会里的资金我准备放在你那儿进行管理,这笔钱也投进去。” “这是要动真格儿的啦?” “我啥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只不过发生之后会不会像你所说的那样走,我没法预测而已。”时来新对大宗商品市场认识不多。 “放心,这事儿我有把握。”裴重名对自己专业范围内的事情很有自信。 第二天一早,时来新带着关伟宁和裴重名一起去“浩特工商业发展银行”,办好审批手续,银行立即进行了放款,账号上多出两亿艾币。 时来新立刻又把这笔钱划进基金会的账号。 下午和陆令签署了相关文件之后,基金会正式挂牌,大家还到基金会的办公地点去看看认个门。 第二天,资金已经到账,合共四亿艾币,时来新把钱一起转入裴重名投资公司的资金管理账号。 基金会的事情办完,陆令牵挂着沙尼国国内的局势,先行离开兰芳港。 互助基金会开始正式运作,时来新希望可以广泛地和浩特列岛地区的各种昆昊组织接触,向他们推荐互助会这个机构。 关伟宁有个老关系在兰芳港,是一家昆昊人的社团,在关伟宁的安排下,时来新和该社团的坐馆见了一面。谈下来的结果未如理想,在兰芳港的昆昊人组织日子过得一直比较安稳,没有什么压力迫使他们把资源投向互助会这种机构,并把利益绑在一起。 这种想法很有代表性,飞利叔在前段时间也在这方面做过不少工作,但响应者寥寥。 只有与和胜鸿类似的,真正身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组织,才会迫切地有这个需要。 陆令在回沙尼国前的一晚,时来新和他深谈过一次,在沙尼国内,还有一些昆昊人社团幸存下来,在动乱与战斗中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这些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时来新委托陆令对他们进行接触,争取他们加入互助会。 陆令也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只是鉴于基金会的股份和利益关系等没有确立,暂时耽搁下来,这下与时来新一拍即合。 与此同时,裴重名的投资公司也悄悄开始行动,在期货市场上买入石油看涨期权,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做的都是小笔交易。 裴重名对时来新的信心近乎于盲目,这次下场的,不光是他替时来新管理的资金,还有一部分是投资公司的自有资金,他还使用了五倍的杠杆。 在兰芳港的事务都办理得差不多了,时来新才去拜访了上司肖升毅,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十几分钟,肖升毅还和离开瑙越时一样的口吻,再三告诫他要提防艾瑞肯方面的动作,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要有所管控。 时来新最怕的就是他的老生常谈,扭扭捏捏地临走前才不得不来一趟。他总是要求时来新管控好冲突的烈度,殊不知时来新回去后就要背着他干上一票。 因此时来新决定绝不承认事情是他干的。 辞别裴重名,在他满含期望的眼神中离开,时来新和关伟宁当晚就回到了瑙越。 在吉盛堂的酒楼吃过晚饭,时来新又跑了一趟医院,去看望温建林。 温建林已经能说话,人可以靠着枕头坐起来,只是情绪有些低落。见到时来新,也不隐瞒,把心中的抑郁都诉说出来。 他这次伤得实在太重,估计出院以后很难返回第一线了,就只能干些文职工作,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打击是巨大的。 时来新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简单,安排你来吉盛堂做管理,我这边很缺人,这不就和在第一线差不多了吗? 温建林听见还可以和时来新搭档,非常开心,特意多吃了一碗饭。 从医院回到家,为了养精蓄锐,时来新上床好好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做了一整套的训练动作,其后在室内盘腿静坐。 他一直坐到下午,准备得差不多后,他让泡影升上高空,瑙越这座城市在眼里越缩越小,如同一块挤满高楼大厦的棋盘,远处的海水碧蓝一片与天空相接。 泡影保持这个高度,认准方向,向着海边急速飞行,一分多钟以后,艾瑞肯军事基地出现在下方。 泡影降落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长长的机场跑道。时来新看到那架隐形侦察机已经来到跑道边上,由于使用黑色涂装外形很科幻,在机场中特别显眼,它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看来自己对飞机出动时间的推算是准确的。 半个小时以后,隐形侦察机开始在跑道上缓行,接着加速,急行一段之后,机头往上一拉,直冲向天空。 这架飞机将在五个小时后返航,看着飞机在视野里远去,计算一下时间,那时正好是晚上。 在等待的这几个小时里,时来新打算到军营去看看。 来到军营,感觉人气少了些,没有过去热闹,接着看到那位军官,他在他的房间里,在里面静静地坐着,既不看地图也不打电话,就坐在那里发呆,十分钟以后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快半个小时后,军官终于动了,却是在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来一颗药丸仰头咽下。 时来新远远看着自己的对手,光点慢慢移到军官头上,要他的命就是这么简单,只要稍动一下念头。 只有亲手打掉他的头颅,这个仇才算是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拿下他的时候。 夜幕降临,营地里亮起来照明灯,整个军事基地星星点点,结束了一天的繁忙。 泡影扭头飞向机场,本尊也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 来到机场,泡影上升到七八千米的高空,四下里观察,等待那架即将返航的隐形侦察机。 第384章 混乱 艾瑞肯军事基地究竟出了什么事? 瑙越人和杰捷西兰政府当局在这一夜都有着同样一个疑问。整个瑙越都听得到,不住有爆炸声从军事基地所在的位置传来,有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那里升起,一时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但那里是租借地,是法外之地,政府并没有过问的权力。 杰捷西兰政府外交部拨通了艾瑞肯大使馆的电话,那边的答复是:暂时无可奉告。 在很多人的不安中,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第二天早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带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艾瑞肯军事基地的外面,观察了望,其中最多的是记者。 昨晚那场混乱的痕迹是遮掩不了的,军事基地当中那个爆炸遗留的现场,让人触目惊心。 有好事者从海上靠近军事基地码头,虽然被艾瑞肯的军舰驱赶,他们还是拍到一个恐怖的场景,那里有一个军舰桅杆的顶部露出水面,那块海面到处都是油污和漂浮物,简直是一场海战留下来的。 这些照片马上被放到了网络上,各种媒体疯狂转载,被冠上一个惊悚的标题:“谁发动了这场战争!” 在各类猜测满天飞的时候,国际市场率先做出了反应。 艾瑞肯国际商品交易所原油及苏格特原油的价格出现巨幅波动,交易价格大幅上涨至百分之二十,其后一直维持高位,各大原油期货市场受此影响,原油期货合约大幅飙升。 被战争的阴影笼罩着的投资者们对市场的前景展望马上陷入悲观状态,大宗商品市场都在不同程度地上涨,避险情绪浓厚,黄金现货与期货市场交易情绪高涨,最高录得百分之十五的升幅。 到了下午,在有关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际,沉默了许久的艾瑞肯政府终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政府发言人作了极短的简报:在瑙越的艾瑞肯军事基地昨晚发生一系列的爆炸,相关部门正在调查事件的起因,尚不能确定是否有战争行为。 简报结束,发言人一反常态,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转身就走,这种反常的行为,加重了外界对局势的担忧。 这种心理马上反映到了资本市场,艾瑞肯股票市场随后大幅下跌,表现拖累到金融市场,艾币兑一揽子货币下跌上百个基点。 而原来就涨声一片的商品市场继续扩大升幅,其中最为瞩目的是原油期货市场,比前一个交易日,上涨了百分之三十。 而在世界另一极的纳西亚,一直保持着沉默,政府发言人拒绝评论艾瑞肯军事基地发生的事件。 时来新忙了一个晚上,后半夜才爬上床睡觉,多亏他神经大条,睡眠质量还不错,呼呼大睡到早上十点多,被电话吵醒。 电话是裴重名打来的,说的内容他却没听明白:“你让朋友送来的咸鱼已经收到,我正在吃,味道很好。” “这算什么事儿?神经兮兮的。” 时来新嘴里嘟囔着,打开电脑,里面弹出来那铺天盖地的新闻,把他吓了一跳。 一页一页地翻看消息,他有额头冒汗的感觉,已经预想了事情会闹得很大,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 艾瑞肯被这突发事件打懵了,其高层的应对还没有拿出一个章程来,此时正是最混乱的时刻。 他再看看石油期货市场的报价,感觉这次赚翻了,不过他觉得应该见好就收,等外界弄明白了,就没有这么大的赚头了。 他给裴重名发了个信息:咸鱼不能多吃,要适可而止。 没过多久,肖升毅打来电话,语气非常严肃:“艾瑞肯军事基地出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时来新早有了准备。 “那这样,你尽快去弄清楚这件事情,我等你消息。”肖升毅明显松了口气。 时来新把昨晚的过程再想了一遍,除了开头对隐形侦察机开的两枪,后续的事情可以说都是出于偶然,那场巨大的爆炸,相信可以让这架飞机连残骸都剩不下来,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换位思考一下,艾瑞肯政府也难,首先要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意外,没有充分的调查,谁都不敢确定,但这种调查很可能旷日持久,但时间拖长对政府的压力会很大。 这件事情就抛给艾瑞肯政府去头疼吧,时来新决定不再为这事儿牵扯精力,去忙日常的安排了。 时来新接下来急迫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关于格斗大赛的事情,云中龙的身份秘密到底有没有泄露出去尚没有定论,如果继续参赛,他将会冒上很大的风险。也可以选择就此打住,好不容易走到了四强,吉盛堂有望增强实力,他实在是不甘心。 时来新陷入了长考。 他整整一天都在琢磨格斗大赛的事情,最终把一些关节想通,他给关伟宁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时来新在堂口所在地见到了关伟宁,两人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随后关伟宁去了一趟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面见常务副会长沙鲁。 在见面时,关伟宁要求彻查前段时间大赛四强选手云中龙被刺杀一事,此事有很强的指向性,很可能涉及到黑幕,是一次破坏比赛公平的盘外招,他代表选手云中龙提出申诉。 沙鲁代表组委会接受了申诉,承诺会对此事进行调查。 关伟宁走出组委会时,有几个记者围上来,这些人其实就是他找来的。面向几个媒体的记者,他把刚才在组委会申诉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表示反对有人把暗杀与暴力引入到格斗大赛的领域,这样最终会毁掉这项运动,并呼吁媒体发动社会各界关注并参与到这场斩断黑手的行动中来。 在第二天,一些新闻媒体把这条消息发布出来,也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关注,不过人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艾瑞肯军事基地遇袭一事上,因此影响力不是太大。 不出时来新所料,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艾瑞肯政府对瑙越军事基地的调查报告仍旧没有能拿出来,艾瑞肯的议会开始给政府施加压力,反对党发起了敦促政府发布事件真相的动议。 世界各国的政府和新闻媒体对瑙越艾瑞肯军事基地遇袭一事也在持续关注,国际交易市场交易量淡寂,不过油价开始走软,观望气氛浓厚。 第385章 设伏 要保证格斗大赛接下来的赛程安全,时来新必须要把一些障碍拔除掉。 在不知道云中龙的身份是否暴露的情况下,时来新的一切行动都要小心,因为不知道在赛场哪一个角落里,会隐藏有一个黑洞洞枪口在瞄准着他。 格斗大赛组委会里有不利于他的势力存在,他是早就知道的,吉盛堂的选手一直都在被针对,被恶意安排面对一些特别强大的对手,完成异常艰难的赛程。 在跟踪艾瑞肯军情局的杰夫时,时来新就知晓了那只在组委会里的黑手,来自于副会长沙鲁,一直就是他在从中作梗。 为了封杀吉盛堂,在时来新战胜巨人尤卡里后,沙鲁甚至启动过推翻赛果的组委会表决,幸而他没有得逞。 不过,时来新后来的赛程里,在沙鲁的特别关照下,都不得不面对很强的对手,一路跌跌撞撞几经艰辛才熬到了四强。 在参与格斗大赛的队伍里,还有一支从属于艾瑞肯军情局的势力,就是多里格斗派。 赛程的初始阶段,为阻击吉盛堂的选手,他们就曾出过大力,费玉的死也很可能与他们有关。 时来新找来关伟宁商议时,就了解过多里格斗派的背景。 多里格斗派的幕后老板其实是瑙越当地的一支黑帮势力,名为“光明正义会”,实际上他们的行为与这个伟光正的名字背道而驰,包娼庇赌,贩毒走私,坏事做了不少。 光明正义会特别仇视外来族裔,尤其是昆昊人,对势力范围内的昆昊后裔排斥打击、绑架勒索,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一些地盘与吉盛堂的势力重合,双方多有冲突,多年下来从积怨致成为死敌。 因此多里格斗派甘做打击吉盛堂的马前卒一点都不奇怪。 时来新不会对这两方敌对势力视而不见,只是过往主要精力没有放到这边而已。比赛进行到这个阶段,为保障自身的安全,不再出现意料不到的幺蛾子,他觉得是到了动手去解决的时候了。 他和关伟宁确定了一个行动方案,第一步,首先用云中龙遇袭一事做文章,向大赛组委会提出申诉,给组委会一定的压力,在媒体舆论方面先做一波预热。当然,他们可不会指望沙鲁会对这件事情有多少回应。 第二步,时来新要铲除光明正义会。 要论到组织规模,光明正义会比吉盛堂大得多,敌强我弱,这也是飞利叔多年来采取守势策略的原因。 光明正义会的底层帮众有数千人,这是一个大概模糊的数字,准确的数字估计光明正义会的高层也是不清楚,这就是黑帮组织结构的特点,松散随意,人员流动量很大。 这个黑帮组织最大的财源是贩毒与黑赌场,其毒品销售网络遍及瑙越的各个城区。 组织的老大叫作萨拉米,旗下有八个头目,他将光明正义会的地盘划成八块,分别交给这些头目管理。 他们每月有一次例会,实际上就是分赃会议,会内的账目银钱都在这次聚会中结算。聚会的地点固定在一家夜总会,也是光明正义会的会产。 时来新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 这次的行动是一次属于统工部瑙越分站的行动,时来新没有再次依赖泡影,如果总是这样,久而久之瑙越分站将会失去战斗力。只有经常磨砺,利刃才不会生锈。 具体参与这次行动的有三个人,时来新、陈平和莫甘华,时来新亲自担任狙击手,陈平、莫甘华从旁牵制,人数是少了一点,但阵容尚堪一战,而且有泡影在后面兜底,时来新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正如光明正义会在吉盛堂埋伏了眼线一样,吉盛堂在这个宿敌的内部也安排了卧底,大家知己知彼,所以时来新能够获得的第一手情报比较齐全。 时来新带着陈平和莫甘华对设伏地点做过多番勘察,对行动方案再三斟酌过,务求最大程度地减少意外的发生。 又到了周末,这天正是光明正义会开例会的日子,位于瑙越闹市区的一家夜总会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营业。夜总会里面最大最豪华的一个包间老早就被订下,这个包间就是会首萨拉米与旗下八大头目固定的例会现场。 有一队光明正义会的打手提早来到夜总会布置会场,每个重要的位置都安排有人在把守,安保措施比平常严格得多。 当晚食用的酒水和食品提前检查试食过,然后在房间内摆放好,诸项准备工作就绪,打手们就在各自的位置上安静等候。 夜总会迎来一批批客人,今晚的生意不错,大概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夜总会就开始限制入场的人数,此时大佬们仍未到场。 时来新已经到达自己的预定位置,那是夜总会对出将近两千米的一幢五层公寓楼的楼顶。这里刚好直面夜总会的正门,每个出入夜总会的人员,都无一遗漏地处于时来新的观察镜中。 真正的伏击地点是距离夜总会大门五百米左右的一个十字路口,陈平和莫甘华的位置在这个路口的左右两旁,两个人都装作路边的小摊贩,提前占据了两个视线最好的地方,像这种小摊贩在瑙越晚上的路旁相当多,两人一个卖香烟,一个卖水果,身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快到十二点,光明正义会的大佬们才姗姗来迟,八位大头目陆续出现,时来新逐一通过观察镜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会首萨拉米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大佬总是压轴出场。人到齐以后,光明正义会的众人开始闭门会议。会场内的情形时来新看不到,因为泡影进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到夜总会寻欢的客人开始纷纷离开。 深夜两点半,街道上已经远不如之前热闹,行人逐渐稀少,街道两旁的店铺基本上打烊,附近街区只有这家夜总会门头的霓虹灯光还在闪烁。 豪华包间的大门打开,里面的人陆续走出来,看样子是散会了。 有七八辆车子排着队开到夜总会门前,是大佬们的座驾,提前过来等候着,当中就有会首萨拉米的那架豪华轿车。 本来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来新立刻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夜总会门前的情况。 有两名大头目结伴从夜总会里走出来,还在谈笑着,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离去。 与会的其他头目们接着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或结伴或单独地离开,到了最后,才终于见到萨拉米快步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几名随从,他边走还边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第386章 行动 萨拉米是位矮个子中年人,皮肤是浩特列岛海域典型的浅褐色,留着络腮胡子,小眼睛里精光四射。 有两辆车来接他和随从一行。他与一位手下上了后面的一辆豪华轿车,几位保镖则上了前面的那辆SUV。 藏在屋顶的时来新此刻已将狙击枪的枪托顶在肩膀上,从瞄准镜里观察着目标人物,如果是泡影,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开枪,但本尊把握不大,得等靠近一些才行。 两辆车启动,离开夜总会门前,向着十字路口方向开来,这是萨米拉回住处的路线。 前面头目们的车已经走得差不多,热闹一时的夜总会门前又冷落下来,只有萨米拉的车子行驶在这段街区的路上,车速不快,路面上相当安静。 “注意,目标已出现。”时来新在通讯频道里发声,陈平和莫甘华垂下双手放在小贩手推车下面的武器上。 时来新把狙击枪的准星套在了萨拉米乘坐的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头上,这辆车距离前车有五六米远。 前车到达十字路口,时来新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陈平和莫甘华两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一息、两息……,时来新把呼吸放到最轻,仿佛喘气的声音大一点就会惊动目标人物一样。 后车到达十字路口,时来新扣下扳机,“砰”,狙击枪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有些像锤子砸到木桶,在周围安静的环境里相当清晰。 挡风玻璃撕裂出一个口子,司机前额出现一个血洞,后脑冒出血雾。 枪声就是动手的信号,准备多时的陈平和莫甘华马上举起手里冲锋枪从左右两个方向朝着轿车射击,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响彻整片街区。 司机遇袭身亡,那辆轿车车头立即打歪,冲上人行道后撞到一根路灯柱子,“哐当”停下来,期间车身两侧已经布满弹孔。 时来新在开出第一枪后,便没有了瞄准的时间,只能凭感觉向着车厢内连狙,连开了四五枪,车身摆动得厉害,因而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战果。 陈平、莫甘华两人一边射击一边向着目标靠拢,车身两侧的玻璃全部粉碎,里面黑乎乎的,也不能确定目标人物是否已经吃到了枪子儿,冲锋枪的穿透性不算强,因此他们只有反复地进行射击。 头车上的几位保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刹住车子,打开车门要跳下来。 一直关注着全局的时来新见到,为了给陈平两人争取时间,他立即改变了目标,调转枪口向着头车的几人射击。 砰砰砰砰砰…… 时来新再次使出了他的快速连狙,居高临下,狙击枪子弹泼水一样撒下来,不到十息的功夫,三名保镖和一名司机全部中枪倒在大街上。 莫甘华此时已经靠到了轿车跟前,他举枪向着车厢里面倾泻出全部剩余的子弹,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手雷,往车厢里一扔,接着快速走开。 “撤退。”时来新发出指令。 话音刚落下,“轰”,千疮百孔的轿车里冒出一个火球。 时来新收起狙击枪撤退,快步离开屋顶埋伏位置,走到天台的另一侧,这里已经绑好了一根绳索,他顺着绳索滑下去,脚碰到地面站稳,所在处是一条后巷,没有路灯,他摸着黑向撤离地点跑去。 撤离地点在街区的另一头,那里停着一辆车,当时来新赶到的时候,陈平和莫甘华两人已经等在车里。 在车里,三人相视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出任务。 在回去的路上,时来新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放到泡影身上,它还留在原地观察,只见现场一片狼藉,没有一个能够动弹的人,夜总会那边有些胆大的人正在向这边探头探脑。 他趁着这个时间,把刚才行动的整个过程回想一遍,感觉没有遗漏什么问题,过程顺利,目标人物没有生还的可能,才松了口气,回到驻地后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时来新一大早起来,特意看了新闻,昨晚的这场伏击已经被许多媒体作为重要新闻刊播。 瑙越当地一家颇有影响力的报纸在头版刊登这则新闻的同时,还发表了一篇评论,题为“恐怖主义暴力事件正在全面入侵瑙越”。 文章把昨晚的这起暴力袭击,和一个多月前的瑙越格斗大赛四强选手云中龙的遇袭事件联系到一起,两起事件是如此的相似,手法暴烈,同样造成了重大的伤亡,上起事件的死者宋飞利,这起事件的死者萨米拉,社会身份都差不多,两者都与格斗大赛有关。 文章质疑,是不是正有一只看不到的黑手策划着这一切,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要控制大赛,这样下去,闻名世界的瑙越格斗大赛能否继续保持它的公正公平性,从纯粹的技击运动演变成肮脏的黑比赛,成为不法之徒牟利的工具。 这篇评论迅速被世界各地的媒体转载,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时来新知道,这篇文章其实是关伟宁与相关的记者共同炮制的,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放出来,引导舆论的走向。 之前和关伟宁一起制定的计划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 裴重名手里的原油看涨期权平仓出清,他把收益报表发过来,基金会的资金、时来新自有的资金都实现了翻倍还多,估计裴重名名下其它的资金都获得了不菲的收益。 裴重名自己也非常兴奋,昆北的资金在兰芳港打了漂亮的一仗,响了头炮。 陆令知道了这事,非常震惊,这样的赚钱速度有点吓人,也打电话过来,连夸时来新有眼光。 又隔了两天,艾瑞肯政府终于把瑙越军事基地爆炸事件的调查报告端出来,当局把这次事件定性为一次意外事件,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五十亿艾币,伤亡的数字却没有随之一起公布,理由是“仍在统计中”。 消息发布出来后,国际市场马上作出了反应,原油现货价格大幅回落,其它大宗商品也有不同程度的下跌,艾币汇率快速回升,黄金价格暴跌。 裴重名那家伙看准时机反手做空原油,结果是又赚了一笔。 第387章 乱象 随着浩特列岛战争阴影的散去,国际市场迅速恢复,油价与金价回复到正常水平,艾币与各主要货币的汇率企稳并回升。 就在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世界经济秩序走向稳定正常的时候,浩特列岛各国的汇率市场却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周一,兰芳港国际外汇交易市场,沙尼国的货币铢兑换艾币汇率突然暴跌,一个上午的时间,跌幅达到百分之五。由于沙尼国的国内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铢的走势已经是长期走软,半年以来兑换艾币的汇率下跌百分之二十,这天的暴跌开启了新一轮的下跌趋势。 下午,铢承受的抛压丝毫未减,继续扩大跌势,到兰芳港市场交易结束阶段,全日的跌幅达到百分之十。 由于沙尼国内的无政府状态,其外汇管理局反应相当迟缓,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向外界发布消息,声称国家的对外贸易收支平衡,经济形势平稳,并没有未向外公布的突发事件。 当局的这一番说辞并没有挽救铢的跌势,易鲁帕洲印格外汇交易中心开市后,艾币兑一揽子货币直接跳空三十个基点开始交易,接着全日走强。 第二天,兰芳港国际外汇交易中心开市,铢依旧跌势不止,而且有加速的趋势,最终引发恐慌性抛售,最低时跌幅达到百分之八。 第三天,铢仍是跌跌不休,在临近中午时分,触及到三天百分之二十的熔断机制,市场停止交易。 午休时候,沙尼国政府发言人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谴责国际金融炒家恶意攻击铢。 午休后,铢的交易停盘一个小时,恢复交易时,铢兑艾币继续下跌至百分之五,交易量超常放大。 被铢的走势拖累,浩特列岛各国货币都有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三的下挫,引起各国的关注,并对沙尼国政府施加压力。其后,沙尼国央行宣布,在外汇市场进行以艾币买入铢的操作,在收市前,铢的走势暂时企稳。 时来新对这些外汇市场的剧烈波动并不敏感,当做普通的新闻看一看而已。但他突然接到裴重名的电话:“以前跟你说过的经济危机这次可能要来了。” 时来新一头雾水:“不会这么夸张吧,沙尼国一个烂国家,它自家的货币出问题,扯不到太远的。” “你看着吧,现在是在一片干柴堆上,只是缺一颗火星而已,铢的暂时企稳只是假象,沙尼国能有多少外汇储备可以填进去?等着瞧,我也打算操作一把。” “好啊,你放手去干,我没意见。”时来新把决策权交给专业人士。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一个交易日,铢的走势只维持了半天的稳定,到了下午继续暴跌,沙尼国已经耗尽了仅有的一点外汇储备。 与沙尼国当局对立的国际金融大鳄们进入到收割阶段,在这一天,在他们的猛烈攻击下,使得铢在这一波的累计跌幅达到百分之五十。 沙尼国当局除了继续谴责外没有任何办法。 也是在这一天,市场再次发生变化,原本还很稳定的兰芳港证券交易市场出现状况。 在数十只蓝筹股的带领下,股票市场开始了一轮暴跌,当日的跌幅达到百分之三。 这时候圈内人士都认为股票市场是是受到了外汇市场的影响,一种暂时性的反应,很快市场就会实现自我修正。 第二天,股票市场开市后继续暴跌,跳空低开八十个点,整个市场几乎没有上涨的股票,许多指数成分股出现大量的抛盘。 这一天全天指数暴跌百分之四点五,已经迹近股灾。 接下来的一个交易日隔了周末与周日,在两天的情绪缓冲之后,市场有望企稳。 开市时指数小幅反弹,但随后大市继续回落,迅速打破前期低点,接着是一根大阴线击碎了乐观者幻想,市场一泻千里。 这天全天市场下挫百分之五。 股票市场这边的慌乱还没有结束,外汇市场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域内国家东越国的货币盾,开始异动。 在前段时间,铢的大幅杀跌里,盾有累计百分之三左右的跌幅,受到的影响不算太大。 但在这一天,盾出现大量的抛售,一度有超过百分之二的跌幅,好在东越国政府较沙尼国给力得多,外汇管理局负责人马上站出来向外界放出消息:东越国经济一切正常,不存在汇率大幅下调的空间,如果有恶意做空本国货币的行为,央行将进行入市干预。 消息发布后,盾的汇率暂时稳住,但在一个小时后,又重回跌势,整天累计下跌百分之三,让许多人似乎看到了铢的前车之鉴。 第二个交易日,东越国央行履行了承诺,立即在外汇市场开始回购盾。 在这个交易日里,盾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行情,忽上忽落,令人难以判断它的方向,外界一般都认为,东越国央行的操作正在取得成效。 接下来的两天,盾的交易量异常放大,数倍于往日的平均值,不过至少让人松一口气的是,盾表现出了一定的韧性,有稳住的迹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国际上知名的投资银行,伟事达国际银行发布了一篇研究报告,报告里大篇幅地分析浩特列岛诸国的经济,认为 该区域的经济隐藏有巨大的隐忧,国际间贸易收支长期不平衡,使得各国的货币都有着一定贬值压力,将浩特列岛八国的经济发展评价调整为负面。 同时,许多媒体获得消息,东越国政府正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商谈,要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里获得两百亿艾币的短期贷款。 消息放出来后,涉及到的双方都没有出来进行否认,市场马上作出了反应,当日的盾兑艾币汇率再度走上下跌之路,由缓跌走向急跌,全日的跌幅又是一个百分之三。 市场观察人士认为,东越国央行已经停止了盾的买入行为,外间认为的该国外汇储备告罄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接着的一个交易日,盾完全放弃了抵抗,全日跌幅达到百分之五点五。 同时,除沙尼铢在摆烂之外,浩特列岛其余诸国的货币均出现较大幅度下跌,幅度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之间,尤其是域内最大的国家马鲁国,该国的货币克朗下跌达百分之二点五。 此外,兰芳港证券交易市场指数继续下跌百分之二。 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着浩特列岛各国。 第388章 爆点 开始是沙尼铢,接着是东越盾,现在马鲁克朗也开始不稳,浩特列岛诸国的货币犹如多诺米骨牌,一个接一个倒下。 浩特列岛刮起的这场金融风暴越演越烈,整个国际市场都在密切关注其进展。就算是生活在八国的一般老百姓,也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他们发现,生活用品一天比一天贵,在沙尼国和东越国甚至出现了恶性的通货膨胀。 杰捷西兰的物价在涨,时来新也是可以感觉得到,据裴重名的说法,这是货币大幅贬值,购买力急剧下降所致,也就是通常所说的 钱不值钱了。究其原因,归根到底是货币的信用破产了,政府的信用也完了,可以说是国家破产了。 紧接着东越国和马鲁国出现了抢购风潮,商店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购一空。 克朗的走势非常令人担忧,马鲁国是域内经济规模最大的国家,它的经济是浩特列岛八国整体经济的风向标,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克朗能够挺住。 马鲁国政府此时也站出来,宣布了一系列的临时措施,包括动用外汇储备买入克朗,国库抛售一批黄金换取艾币,国内暂时实行外汇管制,不允许外币汇到国外,境内银行全部停止货币的兑换业务。 马鲁国多种措施齐下,克朗的跌势暂时也止住了。与此同时,八国央行共同宣布,将在兰芳港举办一次行长会议,议题是共同应对本次金融危机。 一天后,八位行长在兰芳港进行了闭门会议,会后行长们一起出席了新闻发布会,他们在发布会上宣布,八国将成立共同货币基金,各国将按照比例出资,目的是巩固各国目前的汇率制度,维护外汇的市场稳定,打击操纵市场的行为。 新成立的共同基金其第一项业务,就是向马鲁国政府提供五十亿艾币贷款,同时还提供一百亿的授信额度,共计一百五十亿艾币。 在稍后的时间里,兰芳港央行宣布,向马鲁国政府提供八十亿艾币的长期低息贷款。 浩特列岛八国携手推出的一系列措施,像一套组合拳,震慑了国际炒家,为市场带来了信心,克朗虽然仍有一定幅度的波动,但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 兰芳港外汇交易市场经历了长时间的折腾之后,迎来喘息的机会,汇率算是稳住了。股票市场受到这个消息的鼓舞,马上掀起了一波反弹,升幅超过百分之一。 整个金融市场呈现出大乱而后治的平静,在这波金融风暴中饱受损失的投资者们,在一片憧憬中度过了一个周末。 周一,有最新消息传来,艾瑞肯政府储备局宣布,决定加息百分之零点二五,市场的解读是,艾瑞肯国从此进入加息周期。 当人们还在消化这条消息的时候,敏感的市场已经做出了反应。兰芳港外汇市场刚开市,八国货币集体下挫,跌幅不一,克朗下跌幅度最大,达到百分之三,杰捷西兰的货币古拉紧随其后达到百分之二点八,兰芳港货币兰币下跌百分之二。铢和盾已经是躺在地上的半残废,依然下跌了百分之一点多。 随着金融市场的波动,刚有些起色的股票市场再度重拾跌势,跳空低开百分之一,然后不断创出新低。 时来新给这个状况给搞蒙了,打电话向裴重名请教,裴重名给他的解释是:艾币加息,艾币的价值自然走高这很正常,但还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更重要的是艾瑞肯政府以此向全世界宣布,开始回收艾币的流动性,大批的资金将涌向艾瑞肯国内,从而造成大批的债务国缺乏艾币偿还债务,将造成债务违约,部分政府会破产。而不幸的是,浩特列岛八国处于债务的洼地,此举等同于宣布,艾瑞肯要协助国际炒家收拾八国,国际市场当然有回应。 时来新听明白以后马上意识到,艾瑞肯的报复来了。 浩特列岛八国与昆北暗通款曲,兰芳港还公然与昆北建交,艾瑞肯方面已经很不满,加上瑙越军事基地的爆炸事件,虽然是桩无头公案,但不妨碍艾瑞肯把账算到八国的头上。 时来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外汇报价,心想八国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外汇市场上对八国货币的攻击仅是一个开始。周二,总部在艾瑞肯的两家国际着名评级机构宣布,因为有很高的违约风险,将马鲁国、东越国、沙尼国三国国债降为垃圾评级。 受此影响,八国货币再度开始下跌,比上一波来得更加凶猛,克朗下跌百分之五,古拉下跌百分之四,兰币下跌百分之三,兰芳港股票市场再度下挫百分之三。 期间八国央行曾经有过干预的动作,但只是杯水车薪,制造出一些波动而已,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大势已经在国际炒家的一边。 抢购商品的风潮正在八个国家上演,人们在超市和商店买走一切可以买的东西,导致几乎所有的商场都被抢空,货架上面空空如也,然后人们看看手里的钞票——买不了东西的钞票跟废纸一样,结果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人们心头蔓延。 商品的供应链被打破,货币的信用见底,没有人愿意出售或者生产商品,除非买家愿意付出等价的艾币或者实物,许多人连正常的生活都失去了保障。金融风暴走到这一步,已经要演变为社会动荡。 整个浩特列岛区域犹如被搁在火山口上。 这天早上,时来新忽然接到陆令的电话:“我们这边开打了!” 内忧外患的沙尼国终于走到了内战爆发的边沿。该国南部的一支重要的国防军部队,实际上已经质变为军阀,借口多月没有收到军饷,要求政府结束目前的不作为状态,马上着手进行政府的改组。有关的檄文发出以后,这支军队立即开拔,向着首都方向行进。 此举马上刺激到了其他的军阀,北部地区有数支互不统属军阀,为了争夺军队的指挥权,昨夜爆发了严重冲突,连重武器都上了阵。 南方军阀的推进速度很快,两天的时间已经来到首都劳庭的郊外,驻守首都表面上仍忠于现任政府的一支部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两军在城郊展开了对峙。 第389章 内战 陆令给时来新来电话的时候,南方军阀与首都卫戍部队已经正式接触上,战斗一触即发。 和胜鸿下属的武装人员有三千人,经过昆北的军事教导员训练后,初步形成了一些战斗力,但跟正规军还是没法比的。 在首都的局势崩坏的当口,陆迁和陆令父子决定,将首都劳庭内的武装力量全数撤出,驻扎到离首都较远的一处基地。 这处基地是和胜鸿早已准备好的,所谓狡兔三窟,陆氏父子对今天的局势早就有所预料。这次的撤离规模甚大,除武装人员之外,组织所属的家眷也全部撤走。 南方军阀和首都部队进行了谈判,最终双方终没有谈拢,在夜间爆发了战斗,南方军阀的部队首先发起了进攻。 战斗打得很激烈,在首都城内可以清晰地听到隆隆的炮火声音,有半边天空不时闪过强烈的火光。这一夜,首都的数百万人在惶恐中度过。 南方军阀凭借人数与装备上的优势,击溃了正面的防守部队,在天亮的时候,首都部队的残余力量撤回了城内,开始在进城的各主要道路设置障碍物与战壕,准备与敌军打巷战。 由于害怕受到战火的波及,劳庭城里的部分居民开始逃离这座城市,在通往四处乡镇的道路上,堵满了难民一样的人和车辆。 有一些国外媒体的战地记者仍然坚持留在城内,他们第一时间把劳庭的状况向外界发布,普遍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 和胜鸿的基地地处偏远,暂时没有受到战斗的影响,但他们也遇到了难题,生活物资虽然有一定的储备,劳庭的战斗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的,基地要供养的人员比较多,估计很快就会出现短缺。 陆令和时来新联系,向他寻求帮助。时来新马上发动吉盛堂的力量,很快就聚拢了一批物资,用堂里的船只运往沙尼。 在船只发出后,关伟宁来找时来新,提出了立即着手进行储备物资的建议。浩特列岛八国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抢购潮,杰捷西兰虽然不算严重,若这场风暴继续延续下去,就不好说了,不光无力供应和胜鸿,到时候吉盛堂可能都自身难保。 而且在杰捷西兰筹集物资可能会越发困难,八国中的其它几国恐怕也不容易,最好能够从外界购买,昆北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的缺点是路途遥远,要预留二十天的船运时间,不过只要计划做好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时来新还有些担心资金方面的问题,他打电话给裴重名了解基金会的资金状况,裴重名让他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操作,基金会的资金总量已经从四亿增长到将近十个亿。 既然资金足够,那么囤积物资的计划可以马上实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至于昆北国内的采购时来新求助于冯开诺。冯开诺爽快答应下来,还说正好有话跟时来新说。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谈过的关于经济危机的事情吗?”这件事时来新当然印象深刻,现在回想起来,时来新不得不佩服本部高层们的先知先觉。 “金融市场的波动只是经济危机的一个引子,以我看,浩特列岛乱象已成,更大规模的动乱正在酝酿当中。” “我也有类似的感觉,我们应该怎样应对?总部有些什么指示?”时来新问道。 “所谓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会,在动荡不安的时代,各种社会力量会进行大洗牌,以前很难办到的事情,现在或许就有实现的机会。” “首先是经济层面的,八国当中起码有一半的政府要破产,为了走出危机,他们只能把家底拿出来贱卖,那可都是核心资产,平常哪有机会沾手,现在是大甩卖,那些国际金融大鳄真正盯着的就是这些东西。” “其次,在浩特列岛的昆昊后裔们,他们有的是经济实力,但在国家治理层面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这些都是不正常的,他们应该谋求获得相应社会及政治地位,这次也是他们走到台前的机会。” “你们这最近搞的那个互助会就很对头,让他们自发地拧成一股绳,组成一个跨国家覆盖整个区域的组织,这是取得社会影响力的第一步,你们可以操作的事情有很多,你走了一步妙棋。” …… 与冯开诺畅谈一番,时来新才发现,原来互助会还有如此重要的意义,说实话自己还未想过这么宏观的事情。 冯开诺越说越高兴,很是夸赞了时来新一番,到最后还承诺,在采购物资的时候让有关部门给一个最低价。 到最后,冯开诺很神秘地问时来新:“前段时间,艾瑞肯在瑙越军事基地出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时来新急忙否认:“绝对没有一点关系,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要瞎猜呀。” “我懂的,那事太解气了,对,跟你没有关系,哈哈……” 时来新无语,为什么冯开诺能猜得那么准?肖升毅会不会也是心里揣着明白?但他是打定主意,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有了冯开诺的一番指点,前面的路他也看得更清楚一些。 沙尼国也是够惨的,它总是第一个出事的国家,社会矛盾激化,经济基本面最不好,债务最多,政府破产,眼看着就要发生全面的内战。 但是,冯开诺却带着他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这个国家潜藏着巨大的机会。 冯开诺可不是说说而已,他还主动地提出,再搞一批军火运过来,先屯在达卡哇岛,免得到时候真需要了手头上却没有。 高层总是这么高瞻远瞩。 冯开诺这次释放出一个信号,昆北将积极参与到浩特列岛八国的社会格局重构当中去,看来上面已经统一了思想,接下来是深耕八国的时代了。 时来新放下电话没多久,沙尼国又有消息传来,南方军阀的部队正式进入劳庭市区,他们遇上了首都部队的顽强阻击。 劳庭激战正酣的时候,北方的几支部队也分出了胜负,胜者迅速把部队整合,代表北方军阀集团正式形成,参与到国家政权的争夺当中。 北方军阀通电全国,表明了重组政府平息内乱的主张,并且要求劳庭交战的双方立即停止战斗,接受北方部队的整编。 南方军阀见到有搅局者,更加下定决心在短时间里解决劳庭的守军。 第390章 四强 首都劳庭爆发了更激烈的战斗,两天时间,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后,南方军终于控制了大部分的城区,占领了有特殊意义的政府大楼。 南方部队的司令部正式进驻政府大楼,命令国家电视台重新运作,同时向全国宣布,政府正式进行改组,以军人为骨干加上部分的旧官僚共同组成新的军政府。 消息发出后北方军阀立即向外界宣布,拒不承认新成立的政府,并且强烈谴责这种为一己之私篡夺政权的行为,号召全国民众共同进行讨伐。 受到北方军阀的影响,沙尼国全国不断有部队与地方政府宣告独立,拒不接受军政府的领导。 在不长的时间里,沙尼国多出来的割据势力不下十个。 南方军阀实际控制的地域只局限于首都一圈的范围。 也正是得益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和胜鸿的这支武装力量才得以生存下来。 沙尼国的混乱状况地区内其它七国看在眼里,不约而同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地域间邻国的关系就是这样,既有竞争也有合作,沙尼国倒霉大乱,可能暗地里还有不少人在心中叫好。 在国际市场上,铢的汇率本来已经烂得不能再烂,腰斩之后再腰斩,现在干脆就被外汇市场停止了交易,真正的一文不值。 其余七国的货币受此牵累又下跌了一波。 经过几轮金融风暴的洗礼之后,浩特列岛八国中真正能够站稳的只有两个国家,兰芳港与杰捷西兰。 兰芳港国小经济体量大,是国际金融中心之一,具有雄厚的资金储备,兰币在外汇交易市场的表现也最为坚挺。 杰捷西兰的稳定性仅次于兰芳港,它的经济支柱旅游业和博彩业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影响,仍能源源不断带来大量的外汇,保持着国际间的收支平衡,没有太大的债务问题。 因此,象征着杰捷西兰经济基本盘的瑙越格斗大赛显得格外重要,其进程没有受到外界动荡的冲击,仍然进行得如火如荼。 本年度的赛事已经进入到尾声阶段,产生出了四强选手,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更加牵动着世界拳迷们的注意力。 距离产生新一代的格斗天王,仍有三场比赛,每一场比赛的背后都牵动着数以亿计的资金流动,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前往瑙越,现场感受那火热的比赛氛围。 谁将是这个星球上最强的男人?成为杰捷西兰人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 大赛组委会主办的会刊看准时机,把四强选手的资料整合起来,出了一期专刊将四强选手逐一进行介绍,将四位选手简介如下。 皮齐,身高一百九十六公分,体重一百零二公斤,臂展一百九十公分,部落战士,彼巴洲部落最强者,擅长格斗术:部落传统战舞。 云中龙,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体重九十公斤,臂展一百八十公分,蒙面参赛选手,背景资料无,国籍无,擅长格斗术不详,是本届比赛最神秘的选手。 木村秀,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臂展一百七十公分,擅长格斗术:柔道,国籍呙普,被认为是柔道界百年一出的高手。 德恩斯,国籍艾瑞肯,身高二百一十公分,体重一百二十公斤,臂展两百公分,擅长格斗术:昆昊形意拳。他被艾瑞肯格斗界誉为“最强大的身体与最强的实战格斗术两者间最完美的结合”。 按照格斗大赛的惯例,四强选手将通过抽签进行两两捉对厮杀,两场比赛的胜者将角逐最后的天王宝座。 最近一段时间察阔青也一直在收集三位对手的资料,当然也包括了这一份专刊,都送到了时来新的手上。 时来新初步研究过,三位对手非常强大,都是从初赛一路杀过来,淘汰多名对手,绝对不可能有弱者,不过比较之下,时来新认为,德恩斯可能要比另外两名对手要难对付一些。 现在抽签还没有进行,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尚未决定,但时来新猜得到,按照那被黑手操纵的组委会的调性,他们一定会把最强的对手安排给自己。 时来新已经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过,在半决赛前夕,组委会副会长沙鲁这只黑手,是到了要解决的时候。 这段时间以来时来新一直在跟踪观察沙鲁,已经基本把他的底子摸清楚。 作为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副会长,沙鲁每日工作繁忙,他每天都要在办公室里面工作到很晚,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工作状态,总能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他享受人生的时间是在下班以后,作为组委会的常务副会长,他位高权重,每天都有赴不完的约会,离开办公室他的下一站通常是某家高级餐馆,然后他还会到夜总会去喝上一杯,身旁会跟着身份不同的同伴,到了深夜再返回自己的住处。 沙鲁有好几个住所,他常去的有三处,一处是所公寓,只住着他一个人,如果他从夜总会带着女人出来,通常是会回到这里。 另外一处是所豪华住宅,里面住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是沙鲁的情妇,沙鲁每周会回这里一到两个晚上。 还有一处别墅就是沙鲁真正的家,他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这里,这里也是他回来次数最少的地方。 陈平曾经问时来新在哪里动手才最适合? 时来新回答他,在影响力最大的地方。 这次行动归属于统工部瑙越分站,时来新将之视为锻炼团队的一个机会。在上一回伏杀光明正义会会首萨拉米的行动中,泡影未开一枪,光靠几人密切配合就取得完美的结果,给时来新带来很大的信心。 要杀沙鲁并不难,关键之处是要获得较大的影响力,因此选择动手的地方有讲究。 这天的黄昏时分,沙鲁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留到比较晚,他看看墙壁上的挂钟,七点将到。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把自己的公文包拿在手里,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外的秘书早已下班,在秘书的桌上留了张纸条后,他施施然走出组委会的办公室。 大门外,他的司机早已在车上等候着他。他如往常一样打开车门上车,然后出发去今晚就餐的地方。他在座位上刚坐稳,就看见有一位男子突然出现在车窗外。 这人出现得很突兀,乃至于沙鲁奇怪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他走过来。这男子戴着圆顶帽子,还蒙着一个黑色的大口罩,沙鲁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沙鲁愣住,他发现对方那目光硬邦邦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他感觉到那双眼睛眼神冰冷有如实质,透出凛然杀气。 不对劲!对危险的预感让沙鲁心神一震,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张嘴招呼司机,让他马上开车离开这里。沙鲁的嘴巴刚呈现出“O”形,那男子手里端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指向了他,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支突击步枪。 沙鲁面现惊恐之色,想要大喊,但要喊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只发出来一声尖叫,那黑洞洞的枪口已闪出火光。 第391章 造势 哒哒哒哒…… 车窗上的玻璃在子弹的撞击下比一张薄纸好不了多少,立即碎成百十块,沙鲁身上出现十数个血洞,血花四溅染红整个车厢。 坐在前面的司机已经反应过来,他狂踩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往前冲,由于冲得太猛车子失去了控制,前行十几米后,“砰”,撞到路边的一根粗水管上,车头凹陷车身无法再动弹。从破损的水管里水被激射出来,飚升到空中有数米高。车喇叭的声音一直长鸣着,回荡在长街上,显得有几分凄厉。 开枪的人是莫甘华,陈平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他的分工是要来补枪的,莫甘华干得很干脆,没有补枪的必要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撤退。 隐身在远处的时来新也收起狙击枪,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这桩发生在瑙越格斗大赛组门前的枪杀案在第二天就轰动了整个杰捷西兰。 瑙越发行量最大的新闻媒体《瑙越每日邮报》在头版显着位置刊登了枪杀案现场的图片,并发表了长篇系列报道《暴力与凶杀正在入侵格斗大赛》,该媒体从选手云中龙遇袭案开始,就一直在关注着此类事件的发生,不断地跟踪报道。 在今天的这则报道中,笔者历数两个月来发生的三宗枪杀案,包括云中龙遇袭案、光明正义会会首萨拉米伏杀案、格斗大赛组委会副会长沙鲁枪杀案,作案者手段残忍,行动肆无忌惮,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恶性杀人罪案。 三宗案件无一不是与格斗大赛有关,很可能是幕后策划者操控比赛进程的一种手段。 这一系列枪杀案不但公然挑战杰捷西兰的法律制度,还为格斗大赛这个传统赛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不能遏制这种行为,大赛被凶杀与暴力主导,比赛的公正性与严肃性将消亡,瑙越格斗大赛最终会沦为这只幕后黑手的敛财工具。 其它的各大新闻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不约而同都在谴责凶案的策划者,担忧大赛的未来,一股舆论风暴在杰捷西兰掀起,也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关注。 杰捷西兰警方和当局政府不得不站出来,承诺将彻查这一系列的罪案,将组织策划者绳之以法,同时还宣布对格斗大赛的安保工作进行升级,确保大赛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外界在纷纷扰扰,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时来新一如既往地低调,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只是把最近的几项行动简单地向上司肖升毅汇报过,没有要邀功请赏的意思。 他与关伟宁当初制定的计划也到了收官阶段。这个计划的主要目标就是要砍断军情局那只伸进瑙越格斗大赛的黑手,光明正义会是他们的爪牙,而组委会副会长沙鲁则是他们的内应,到现在都被清除干净。 而当局被迫加强大赛的安保工作,就使时来新在比赛中的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起码不用担心在比赛中被打黑枪。 这一次的行动也带来了新的收获,在关伟宁的帮助下,瑙越分局很好地利用了当地的各大新闻媒体,媒体的造势对计划的成功帮助甚大。 此前媒体关系一块是昆北在浩特列岛的短板,掌握了媒体就等于掌握了话语权,现在凭借着吉盛堂的力量,昆北方面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项短板。回想起当初在昆北驻瑙越联络处遭到爆炸袭击的时候,反被舆论围攻的被动,两者真不可同日而语。 瑙越格斗大赛组委会在副会长沙鲁身故之后,他的工作由会长卡朋全盘接手,使得本来隐在幕后不参与实际会务只充当吉祥物的卡朋正式走到台前。 为了消除外界的担忧,稳定住格斗大赛的大局,卡朋在接掌会务一周后,即对四强赛的赛程进行了抽签,为了凸显比赛的公平公正,组委会采取了公开抽签的形式。 抽签结果被当场宣布:皮齐VS云中龙、木村秀VS德恩斯。 见到这个结果,察阔青松了口气,他不希望时来新过早与德恩斯遇上。 其实时来新不想与德恩斯对上,其他选手又何尝想与云中龙对上。云中龙这位选手实在太神秘,从初赛打到四强赛,人们连他最擅长的格斗技都还没有搞清楚。 云中龙的比赛表现就像是一个谜,有时候很业余一点都不像职业选手,有时又表现出强大的实力,对手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种不稳定性,让外界很难去评价他的真实战力,对手想要有针对性地对付他也是无从下手。 因此在四强的其他三位选手心里,最不想遇上的对手恐怕就是云中龙了。 时来新与察阔青两人此时在研究皮齐。 皮齐是一位来自彼巴洲部落的黑人,身材高大,身高接近两米,难得是具有这样的身高却没有影响他灵活性。黑人选手的身体柔韧性是其他种族选手很难比拟的,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轻松地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皮齐是彼巴洲部落间比武产生的最强者,他所擅长的格斗技是部落传统的战舞,这种格斗技非常独特,它既是一门杀人斗武的技巧,也是一种舞蹈。 察阔青找来了皮齐比赛的视频。从视频画面里看,皮齐在比赛开始前都会来上一段战舞,这种舞蹈像是个人独自演练的招式,手脚并用,腰肢与脚步奇异地扭动着,带着某种韵律节奏,因此更接近于舞蹈。 皮齐在台上独舞的时候,眼睛微微闭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乃至于在与对手的生死交锋的间隙中,他也会扭出来几个怪异的动作,或许在他看来,这些格斗只是战舞的一部分而已。 察阔青查阅过有关战舞的资料,据说这种舞蹈的主体部分是一种祈祷,是祈求部落之神赐予力量的仪式,部落战士们坚信,有了部落之神的庇佑,战士的身体将会刀枪不入。 神秘而落后的彼巴洲大陆,大部分的土地都未被现代文明所开化,只成立了少数几个国家,其它大部分人类聚居地都还是部落自治的形式。 部落之间的争斗仍保留着冷兵器战斗的模式,而皮齐的部落间战士最强者的名衔就是在这些战斗中获取的,从一场场生死斗中杀出来的名头,其含金量自不用说。 第392章 马鲁 皮齐在格斗大赛的表现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每一场比赛都表现出绝对的实力优势,赢得让人无话可说。 从皮齐的战斗可以看出,战舞格斗技更注重双腿在进攻中的运用,有超过八成的进攻由双腿来完成。 皮齐的双手更多时候是用来做支撑的,他的进攻动作有些像体操中的鞍马,双手支撑着地面,整个人倒立过来,双腿不停在急速旋转,从对手意想不到的角度自下反撩上来,腿部力量本就比双手大得多,加上旋转的动能,所含力量相当恐怖,往往让人措手不及,只要捱上一下就是被KO的命运。 时来新在观看皮齐的比赛画面时,也为这种诡异的进攻方式所震惊,他试着代入到其对手的角度来揣摩每一场比赛,平心而论,这个皮齐很难打。 很多时候皮齐是倒立着的,也就是说通常格斗中身体的重要部位,或者说弱点,都不存在了,时来新产生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昆昊武术中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皮齐接近两米的身高,那双大长腿比手要长得太多,一般选手在遇到皮齐,连普通的防守也很难做到,双手搭起来的防守架子会被半空中飞舞的双腿轻易震开,接着溃不成军。 进攻找不到目标,防守又防不住,结果可以想象。 时来新和察阔青对着屏幕足足看了一整天,把皮齐的视频看了又看,仍是无法形成一个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案。 从第二天开始,时来新又回到了那种繁忙的训练生活中,每日里忙个不停,连吉盛堂的一些会务他都放手让关伟宁去管理。 不过浩特列岛八国的形势仍是在不断变化当中,使得时来新始终保留一部分的心思在这上头。 经历了席卷八国的金融风暴之后,紧接着沙尼国彻底陷入内战,使得浩特列岛的局面风声鹤唳,各国政府都在小心翼翼地观望,唯恐哪个地方照顾不到突然再度爆雷。 沙尼国国内形势已经彻底崩坏,进入到一个群雄割据、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这种乱世也给和胜鸿带来难得的发展机会。最近一段时间,陆迁陆令父子还趁机收编了几个小型势力,使组织的实力得到增强。 艾瑞肯有句谚语:当大家都在担心更糟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更糟的事情往往就会发生。 没过几天马鲁国出事了。 马鲁国是浩特列岛八国中人口最多的国家,国土面积、经济规模都是八国中的一哥,但其经济运行远称不上健康,马鲁国的债务问题也相当严重,债务规模在八国内也是首屈一指。 有两家国际知名的评估机构更新了马鲁国的国债评级,最新的评级是垃圾级别,代表着其偿付能力受到外界的质疑。 恰在这时候,马鲁国有一笔三年期艾币国债到期,其央行宣布将对这笔国债延期偿付,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克朗的汇率马上就来了一波急跌,其国内的物价应声而涨,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要命的是马鲁国国内出现了大规模的商品短缺。 马鲁国国民被涨到天上去的物价吓一跳之余,商店里货架上面的商品很快被抢购一空,许多生活必需品都已经买不到了,到后来大部分的商场超市干脆都不开门,人民手里的法币没有了任何的购买力。 这种状况触发了其国内大规模的民众恐慌,许多民众自发走上街头进行游行示威,发泄对政府的不满,一时间,在马鲁国内的许多城市掀起了示威的浪潮。 马鲁国政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但债台高筑,汇市的波动早就把手里的那点外汇储备折腾光了,克朗在国际间的汇兑中信用破产,直接影响国际间的收支平衡,大量原材料和商品进不来 因此引起了商品的短缺。 在马鲁国政府左右为难之时,那只看不见的黑手又出现了。该国的一伙议员突然站到了台前,在各种场合散布言论,他们说,商品短缺的主要原因在于商家的囤积居奇,那些商店和超市为了获得超额的利润,故意关闭店门等待物价的上涨。而在马鲁国做商店和超市生意的,大部分都是昆昊裔。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舆论发生了大转向,愤怒的国民把目光转移到了昆昊裔身上,加上由于贫富悬殊所造成的仇富心理,古已有之的种族隔阂,一股熊熊烈火在马鲁国的大地燃烧起来。 原本示威游行的人们将矛头指向了昆昊裔族群,在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带头下,民众开始对街上的商超进行打砸,把大门打开后,人们涌进一间间店铺,抢夺里面可以找到的一切物资,结果往往使他们很失望,很多时候商超里都是空空的,暴民们基本上少有收获。 这时候不知道有谁大喊一声:“昆昊人把物资都藏起来了,到他们家里去找!” 更多的民众在少数的暴徒带领之下,冲向那些比较有钱的昆昊人的房子,他们砸开昆昊人的家门,冲到昆昊人的家里,抢夺里面所有看得上眼的物品。 昆昊人反抗,立刻会遭到暴徒的围殴,这种事情太多,总会有意外丧命的。普通民众在暴徒的带领下开了杀戒,就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人性之恶被激发出来,接着他们的目标不光是谋财,还要害命,杀红了眼之后,一切人世间的道德与法律都被踩在脚下,有些人开始为杀戮而杀戮。 当初在沙尼国和东越国发生的排昆昊浪潮在马鲁国上演。 这股恶浪迅速卷过马鲁国大地,国家的大部分城乡,昆昊人被视为鱼肉,他们被抢劫、强暴、杀害,这个国家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身在地狱。 马鲁的绝大部分媒体都被控制了,他们对这场风潮视而不见,没有为此发布过一个文字。 幸而有互联网,一些有良知的国民把这些日子拍到的,让他们夜里无法入睡的那些残酷画面发到了网上,才让外界真正了解到马鲁国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互联网的传播能力非常强,在几天之中,大家都可以轻易找到相关的文字和照片。 时来新也看到了,他当即拍案而起,心中被一股愤怒火燃烧着,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第393章 故人 时来新虽然不在愤青的年纪了,不会以愤怒为出发点去处事,但马鲁国昆昊人的惨状却令他有不能坐视的觉悟,这简直是挑战他作为人类的基本良知。 对这股恶浪了解得越多,对隐在其背后的策划者所包藏的种种祸心就越警惕,那已经不仅仅是视人命为草芥那么简单。 这场阴谋完全是由浩特列岛诸国的政府和种族主义者以及某些国家纠合在一起,为一己利益和转移国内矛盾所导演出来的。 时来新不由得为几世代生活在浩特列岛的昆昊人感到悲哀,这里永远都不属于他们,他们在历史上总是扮演着被欺凌、掠夺、牺牲的角色,今天同样如此。 时来新来自南昊,不像昆北,民族观念老实说是比较淡薄的,因为环境使然。 其实促使时来新愤起的,不完全是民族大义。同文同种的民族认同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来自于良知,还有就是身为草根不愿服从弱者命运的抗争。 正是源自这种复杂的同情,时来新在帮助被压迫的昆昊人时,一直不遗余力。 “老关,在马鲁国国内有关系吗,那些属于昆昊人的势力。”时来新马上找关伟宁。 “有是有一点,你莫不是想……”关伟宁何等精明,一听就把时来新的意图猜到了几分,“把他们拉到我们一边,只是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现在马鲁国这么乱,能否联系上,还难说。” 除开关伟宁这里,时来新还给陆令打了电话,最近他们的发展势头不错,同时也非常忙,陆令答应尝试着和那边联络一下。 隔了一天,关伟宁来找时来新,事情有了眉目。 “马鲁国内有一个松散型的昆昊人组织,叫做‘三山会‘,类似于同乡会的形式……”关伟宁把情况详细向时来新说来。 原来在马鲁国生活的昆昊人,大部分都来自南昊联邦的三山地区,位于沿海地带,漂洋过海讨生活的人特别多,乃至于成为一种传统,一部分三山人的祖辈出于各种原因来到马鲁,在这里开枝散叶,定居下来。 他们有抱团的习惯,同乡相帮,共同应对在异国他乡的生存压力,久而久之就自发形成了一些组织,一直延续到今天,有一部分消亡了,还有一部分还在顽强地维持着,“三山会”就是其中之一。 “三山会的会长叫胡观德,我们堂口过去和他有过一些接触,谈不上太深的交情。” “马鲁国发生动乱以后,他收拢了自己在当地的一些势力,结寨自保起来,我费了一番周折才跟他联系上。据他说,那边的情况非常糟糕,社会治安已经彻底崩坏,许多昆昊同胞受到迫害,家园被毁连藏身之地都难以找到。” “三山会的组织还能发挥作用吗?”时来新问。 “这个组织本来就比较松散,胡会长说,有许多会员已经联系不上。” “你马上着手去办理这件事情,开拓出一条通往马鲁国的航路,把想要离开马鲁的昆昊同胞接出来,要留下来作斗争的,我们给提供武器,就像当初我们在沙尼国做的那样。”能不能把马鲁的局面打造成沙尼国的样子,时来新没有把握,不过这样做起码可以提供给那里的同胞们一点自保的能力。 时来新不禁要佩服冯开诺的判断力,他老早就给浩特列岛这边准备了一批武器,并且已经提前运送到达卡哇岛的基地。正是有了这种正确的预判,事到临头,给了时来新相当大的腾挪空间。 杰捷西兰到马鲁之间的航路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吉盛堂早年在经营走私生意的时候已经有成熟的渠道,在当中选取出一条安全的路线并不困难。 前后不过三天,第一批的船队已经出发,船先到指定地点接载两千支枪和弹药,到达马鲁国后再装运首批难民回来。 时来新也预见到日后这种转运的任务会更多,接连买了好几艘二手的货船,提前把吉盛堂的船队壮大起来。 正当时来新在忙碌的时候,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兰芳港机场,有一班从南昊联邦飞来的民航飞机在机场降落,乘客们从舱门出来,陆续走下舷梯。 有一位头戴着棒球帽的旅客最后一个走出来,他把帽檐扣得很低,有大半张脸藏在了阴影里。 他很低调,默不作声地跟在人群的后面乘坐接驳巴士,然后下车走进候机大楼,只提着简单的行李出了旅客出口,来到车站等候出租车。 这时候人多车少,车站这边有点乱,手脚比较快的旅客先打到车离开,后面的旅客就有些着急,见到有车开过来就使劲招手,走出候车区急匆匆迎上去。 戴棒球帽的旅客也不耐烦等,大步往前走,跟前面的一位旅客挤了一下,他侧身避让开,不料左手臂磕在铁栏杆上,发出“筐”的一声,完全是硬物相撞的声音。 他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棒球帽下面又加了一副墨镜,司机在镜子里也只看到半张脸。 “去皇冠假日酒店。”他说的是艾语。 二十分钟后酒店到了,他已订过房间,在前台拿了钥匙,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日光照进昏暗的房间,他往窗外瞄了一眼,才把头上的帽子掀掉,墨镜摘下,一张瘦削的脸庞露出来,稍有些暗弱的光线下,脸色显得异常地苍白。 他是时来新的宁越故人,王之风。 王之风感觉到身上热,有点艰难地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短袖衫还有左边的假手。 站在镜子前他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然后把眼光放到假手上,完好的右手轻轻抚过硬邦邦的假手,原来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厉光。 十五分钟后王之风离开了酒店房间,坐出租车来到一家西餐厅,找个位置坐下,一副等人的样子。 过了半个小时,餐厅外进来一个昆昊人,三四十岁年纪,短发留着八字胡,外形干练,来到王之风面前坐下。 “王兄,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这几年可好?”来人与王之风早就认识。 “余局长,你可是风采不减当年啊,至于我……就不太好了。”王之风说着将假手露出来。 对面的余局长见状吃了一惊:“怎么搞成这样?当年在军校念书的时候,你可是出了名的智多星,太不小心了吧?” 王之风苦笑:“在宁越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也是今天我来兰芳港找你的原因。”面前这位余局长——余振东是他军校念书时的同学,同级不同系,毕业后各自分配到不同的系统,余振东进入了联邦调查局,现在的身份是联邦调查局驻兰芳港分局的局长。 此刻的余振东正一脸探究地看着王之风。 “前段时间你们局里的邢边锋不是也过来了吗?” 余振东有些恍然:“你不会是为着同一件事吧?”说完后脸上阴晴不定。 王之风点头:“我跟他找的是同一个人。” 余振东脸色转为冷淡,一摆手,道:“这我恐怕就帮不上忙了。” 第394章 伤口 王之风对余振东的拒绝不以为意,低头喝了一口红茶,继续道:“我和邢边锋在宁越并肩战斗过,但很遗憾,他跟我一样,都把一只手留在了那里。” 说完王之风把手边的掌上电脑拿起来,点开一个视频文件,递给余振东。 余振东接过来,见到视频文件的像数不是太高,像是在黑暗中拍到的,画面主色调是黑白,视角是在空中,画面中心有一个十字准星,准星在追踪着地面上的一个小黑影,不断有成串的密集小光点在撒向这个黑影。 这应该是从直升机上拍下来的,余振东看了一眼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直升机在空中正用机枪对地面目标进行扫射。 让余振东惊讶的是,地面上活动的目标,那个小黑影灵活得像极了一只跳蚤,在地面上奔跑、跳跃、腾挪,始终没有让直升机上发射出来的长长弹链追上。 这还是人吗? 余振东完全被这段视频吸引,看得正是有意思的时候,镜头却偏离了射击目标,变成了不断逼近眼前的地面景象,直到完全黑屏,咦?难道是直升机坠毁了? 正在余振东难解的时候,画面再度亮起,画面的中心位置还是一道黑影,这次要清楚得多,大概的轮廓能看到了,那人正站在一栋建筑物的其中一个窗前,背后亮着灯光,直升机从远处向着建筑物靠近,距离太远,以至于那人的面目仍是一片模糊。 那人正用手里的枪和直升飞机对射。这个距离超过了机载武器的射程,因此直升机没有开火,只是一直在瞄准。那人手里的大概是一支狙击枪,照理说也在射程之外,那人硬是在朝着直升机射击,而且打得八九不离十,直升机的金属外壳不断被子弹击中火花四溅,这场人机对撼看的人热血沸腾。 子弹打得越来越准,直升飞机驾驶员急了,镜头下面火光一闪,一枚导弹带着尾焰朝着建筑物飞去,但就在下一秒钟,镜头的画面开始急速旋转,景物模糊成一片,最后归为黑屏,应该是直升机失控了,一头栽到了地面。 视频到此结束,余振东尤未能从震惊当中回复过来,好不容易才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他看向王之风,有些艰难地问:“他就是……是时来新?” 王之风点头。 “邢边锋输得不冤。”余振东心想。 上回邢边锋带着特殊任务来到兰芳港,自己遵照命令给予配合,那时候他才第一次听到“时来新”这个名字。 余振东和邢边锋还算熟,以前打过些交道,但再次见到邢边锋的时候,对方的样子让他几乎认不出来,少了一只手,瘦弱、憔悴、还有……一点疯狂,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高手的自傲。 “邢边锋在这边已经尝试过了,结果你知道吧?”余振东平静下来,还是那种淡淡的表情,但他的内心却不是这个样子,因为邢边锋失败后的结果,让他痛彻心扉。他暗自打定主意,王之风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答应。 “正是知道邢边锋失败了,我才来的。”说这话的时候王之风的真实情绪也很复杂。 其实王之风本应来得更早一些,可是在左臂失去后,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枪创刚愈合又大病了一场,来回折腾,才拖到了今天。 “王兄,邢边锋的行动已经让兰芳港分局受到严重打击,到现在都没有能恢复过来,恐怕帮不上你多少忙了。”余振东决定先开口让对方知难而退。 王之风连忙摆手:“你误会我了,我来这里并不是要让兰芳港分局这边配合我行动。”然后他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假手上,继续道:“我把时来新的视频给你看,是要让你正确认识到这个人的实力,要对付他远不是分局这点人可以做到。” “哦?”余振东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时来新这人非常神秘,对他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让我觉得无法看透他,老实说,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搞清楚,他是一个人呢还是一群人。” “我们总是见到他一个人在战斗,他身边起码还有一个人存在,但从未见过他露脸,就是那位狙击之神。” 听到“狙击之神”这个名字,连余振东都禁不住脸上肌肉抽了一下,是的,这位狙击手太出名,如雷贯耳了。 “因此我们在计算时来新的实力时绝对不可以将他排除在外,当时来新有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出现的。” 王之风曾经没有将狙击之神看作一个人,认为它不过是昆北研制出来的一件秘密武器,类似于一架无人机,或者是具有智能的无人机,但当他亲身面对狙击之神的威胁时,才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架武器能做到的。 “其实这次我来之前跟你们总局有联系过,相信不久以后你就会接到上面的指令。你们联邦调查局跟时来新结的仇比我们军方大得多,不管你愿不愿意,解决时来新一定会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之一。”王之风这话说得很笃定,他的确跑过一趟联邦调查局的总部,双方是有一些默契存在的。 余振东的脸色再度一变,他知道王之风所言非虚。 王家、军方、联邦调查局三方跟时来新为首的昆北特工在宁越地区大战一场,曾经闹得沸沸扬扬,三方都吃了大亏,具体的情况却被各方面禁口,并没有多少实情传到外界。余振东知道的也不多,在和邢边锋接触的过程里,从对方小心翼翼的行动中看出来一点,那种谨慎到了畏惧的程度。 “邢边锋在的时候,听说他和军情局联手了?” “是的,他们制定了联合行动计划,瑙越和兰芳港同时动手。” “我也想和军情局谈谈,你能够联系上他们吗?” “可以联系上,不过他们已经换人了,新的负责人我完全不了解,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可能对联手不再有兴趣。” “哦,我有听说,和邢边锋合作的那次他们吃了大亏,难道他们就没有复仇的想法?” “因为他们出了更大的事。” “最近在瑙越军事基地发生的事情吗?听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哪有那么简单,根据我的情报,军情局在最近一段时间展开了针对时来新的一连串刺杀行动,但都失手了,艾瑞肯在瑙越的军事基地出的事,很可能就是时来新的报复行动。”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军情局这个亏吃大了,想不到宁越一别,时来新他更厉害了。” “艾瑞肯的军事基地这回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后悔。” “我了解军情局那些人,他们在舔伤口呢。” 第395章 海登 对于艾瑞肯向外界公布的所谓“意外”调查结果,其实外界一直都有不少的怀疑,这个意外的损失也太严重了些。 有了余振东的情报,王之风对于和军情局的合作反而更有把握一点,艾瑞肯方面出于种种考虑决定对外说谎,实为迫不得已,其报复的心理应该会更加急切。 对余振东有置身事外的想法,他不觉得奇怪,甚至王之风自己,如果不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仇不得不报,时来新的存在又让付氏父子、王家等盟友时刻寝食难安,他才不会再去招惹时来新。 他也不担心余振东会不合作,正如他说的,联邦调查局和时来新结的仇比谁都大,以总部的那位局座的性格,绝不会放任时来新在瑙越潇洒过日子。 只不过碍于联邦调查局在浩特列岛的实力有限,无法展开新的行动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和军情局的合作成为必然选项。 王之风没有逼得余振东太紧,聊得差不多两人就各自离开,到了第二天,余振东就主动打来电话,同意帮他邀约军情局的人,可能是已经接到总部的授意。 王之风打算邀请军情局的人到兰芳港,现阶段他不想出现在瑙越,那个地方有时来新在,在他看来有如龙潭虎穴一般,离得越远越好。 还是在同一家西餐厅,王之风见到了艾瑞肯军情局浩特分局的负责人海登,就是时来新在艾瑞肯军事基地见过的那位军官。 海登还是那套傲慢的艾瑞肯人作风:“王先生,你我的时间都相当的宝贵,余先生说你们有跟我们合作的意向,老实说我不是太看好,今天所以来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礼貌,因为你们在浩特列岛的力量实在太弱。在此之前我们之间是有过合作,事实证明那是一次很失败的行动,我的前任也因此离开了,希望你今天能给我一些好的想法。” 王之风微微一笑,似乎没太把海登的态度当回事儿,他打开了一份地图,推到海登的面前。海登一看,那原来是一份浩特列岛八国的分布图,上面用红颜色笔涂红了几个国家,分别是沙尼国、东越国、马鲁国,其中东越国是浅红色,沙尼国和马鲁国是深红色。 海登有些不解地看看王之风。 “这是现阶段浩特列岛八国中正在经历内乱的国家,也是昆昊人与当地人之间民族冲突最严重的几个地区,其中沙尼国和马鲁国更严重一些。”王之风开始解释道。 “最近在浩特列岛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包括经济上的和政治上的,我们不认为它们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就形成,背后很可能就是贵方在策划与推动着。” “王先生,我反对你在做一些无端的猜测……”海登第一时间驳斥道。 王之风连忙摆手:“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其实这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事件以及它带来的波动,给在浩特八国博弈的各方都带来了机会,包括我们。” “但我想说的是,这本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的,现在这场运动远没有达到它可以达到的那种高度。这个地区所有的八个国家都会被裹挟到运动当中,各国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都将经历一次颠覆性的变革,使社会秩序以及国家治理得到重塑。” “但很可惜,现在仅仅只有三个国家被深度牵扯进去,地区八国的核心政治秩序并没有遭到破坏,现在看来它的影响力就要到头了。”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太着急了,你们因为军事基地被打击,太急于要报复,过早透支了这次运动的潜力,用昆昊谚语说,就是做了一顿夹生饭。” 海登一直皱着眉头在听,听到后面似乎想要开口,但又终于没有说出来,略略低头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瑙越军事基地所发生的事情很离奇,巧合到不合理。但我几乎敢肯定那绝不是一场意外,这些事情跟一个人有关,就是昆北统工部时来新。” “你们最大的失误就在于,你们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这位对手,他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你的前任为什么会失败,让军情局在浩特的力量遭到重创,因为他没有认清他面前首要的敌人。” “统工部在浩特列岛的所有力量加起来都没有时来新一个人危险,要对付统工部,首先要干掉时来新,不然一切都是无用功。” 听完王之风的一席话,海登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自己正在犯着和前任一样的错误。 他第一次组织伏击吉盛堂的车队,其实针对的是该组织的整个核心层,当晚甚至都没有去确定时来新是否在车队里。 第二次专门安排对时来新的刺杀也只是想把吉盛堂的彻底打废,并没有把他列为什么棘手人物来处理,结果在归途上遭到反杀,其损失都要赶上他的前任了。 接下来是军事基地的重大损失,大家都被打懵了,在意外和不是意外之间摇摆不定,最终上层迫于压力把这件事情定性为意外。 大家都不甘心于这种损失,又急于把国内的视线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于是就提早发动了马鲁国的内乱。 听完王之风的话,海登的老脸下面发红,原来自己一方尴尬的处境全都落在了南昊人的眼里,虽然他们是盟友。 现在的局势是非常可惜,有关方面在经济和政治上铺垫了那么久,还不惜发动一场金融风暴,才得到目前这点成果,实在难以让各方感到满意。 时来新真就这么强吗,怎么好像电影的桥段? 王之风似乎看穿了海登的心思,把一个平板电脑放到他面前,上面正在播放着视频,正是余振东看过的那个。 海登看着视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后来变成了惊讶,短短的视频看完以后,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听说过狙击之神吗?”王之风问道。 “冬天时候在隆江防线出现的那位?”看来各国情报部门都研究过这个人,海登也有所耳闻。 “时来新和他是形影不离的……嗯…搭档,因此你在考虑对付时来新时,不能忽略这个因素。” 从视频上看,时来新已经不算是寻常人类了吧,再加上一位评价更高的可怕狙击手,看来王之风的话里并没有多少夸大的水分。 海登已经意识到到了自己要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对手,马上态度摆正了许多:“王先生,对于这位时来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第396章 掌旗 “必须干掉时来新。把这个作为所有行动的首要目标,遏制统工部在浩特列岛地区发展的前提,如果时来新还存在,我们做得再多也都是枉然。”王之风再三强调除去时来新的重要性。 “今天我还有一个情报提供给你们,你来看……”王之风再次展开浩特列岛的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最近我们注意到,在沙尼国和马鲁国民间出现了大量的武器,尤其是沙尼国,这些武器毫不例外地都出现在昆昊人的手中,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些国家民族冲突的态势,我们推断,有一方大势力直接介入到了这场运动中来,也只有大型的势力才有可能提供如此多的武器。” “在浩特列岛博弈的各方中,昆北统工部才有立场和能力去为这些昆昊人提供武器,为此他们还建立起了一条秘密的运输线路,源源地不断将物资和军火运到这几个国家。” “军火的源头在昆北国内,但他们在浩特列岛应该有一个中转站,我估计是在这个地方……”王之风的的手指点在了毫不起眼的达卡哇岛的位置上。 “这有昆北人在浩特列岛地区唯一控制的港口……” 海登看着地图眼睛亮了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行动次序很重要,先解决时来新,然后才是其它目标。如果你们在没有彻底解决时来新这个大麻烦之前,就动了这些目标,时来新的报复行动会很可怕。”说到这里,王之风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了,他不能确定海登有没有听进去,或者海登能否回去说服他的上司。 这个念头才升起,王之风又将之放下,其实让艾瑞肯人再付出点代价的也无所谓,他们最终是会听懂自己的话。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说的够多了。 “王先生,你所说的对我们很有价值,非常感谢,以后我们可以更多地交流一些情报。”看得出来海登今天很有收获,态度前倨后恭,“哦,对了,最近我们就有一个机会,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可以听到消息。” …… 有一件事情时来新已经拖了一段时间没有去办,就是他正式就任吉盛堂堂主的掌旗仪式。 飞利叔遇伏身亡以后,他事实上接过了堂主的权柄,但从大义上讲,他必须为飞利叔复仇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举行仪式正式就任堂主,在道义和法理上站得住脚。 当初副堂主李勇才能以此为借口阻挠了他的正式继任。 现在时过境迁,飞利叔的仇他已经向艾瑞肯方面报还,不过这件事情可以做却不可以说,难道他要跟堂中众人宣布是他袭击了艾瑞肯军事基地不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堂中的核心人物如关伟宁等,其心里是清楚的,况且以时来新在组织中的影响力,他此时继承堂主大位也不会有人敢出来质疑。 时来新本人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倒是关伟宁很上心,再三催促他抓紧时间把事情给办了。 趁着这几天堂中无甚大事,关伟宁就挑了一个王道吉日,指挥堂口上下筹备,给时来新办一个隆重的掌旗仪式。 在举行仪式之前,时来新到医院去接温建林。 温建林可以出院了,在军情局伏击的当晚,他身上受到几处枪伤,头部被撞击,在抢救过来后,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虽然还比较虚弱,已经不需要再呆在医院里。 在这次重伤以后,温建林不适宜再战斗在第一线,按照统工部的惯例,他将会被调任到二线的部门,组织上很可能会让他回国。 以温建林的脾气,他当然万分不愿远离前线,回行政部门任闲职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时来新了解他,老早就给他许了吉盛堂的位置,让他在医院安心养伤。 时来新给他安排了副堂主的职位,初来乍到就任高位,有难以服众之忧,也许有人会在心里嘀咕,时来新不管,我就是任人唯亲了,怎么着? 关伟宁是老江湖了,心思也通达,当然不会出来讨嫌,还帮着开导那些暗里有意见的人,维持着堂口中的和谐局面。 时来新这个时候委任副堂主,也是借掌旗仪式这个公开的场合将温建林推出来,让他与各方打个照面。 时来新也是有着私心,他不耐烦管堂口里的那些大小事务,将之一股脑儿全都塞给温建林这位副堂主,信得过也不用烦。让温建林和关伟宁两人互相平衡,时来新完全可以做一位甩手大掌柜。 掌旗仪式是昆昊帮派传统的领头人就任仪式,向上可以追溯到好几个朝代之前,恪守传统的昆昊人到了异国他乡后,仍在沿用着这一套。 传统帮派举的是“义旗”,所谓的义字当头,帮中的男女老幼为帮会出力,帮会就有义务照顾帮会中的所有人,互不辜负。 帮会中领头人的传承之物就是一面旗帜,旗帜的一面是一个“义”字,另一面则是帮会的名称,旗帜有镶金边、银边、红边、蓝边之分,代表着帮会的规模,金边为最高,银边次之,余者以此类推。在近古时候,帮会发展最蓬勃的时代,帮会间都会谨守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是不得僭越的。 到了现在,还保留着传统的帮会,就不再那么讲究,像吉盛堂的那面旗帜就是镶着金边,单纯是为了气派好看,不再代表着帮会的江湖地位。 到了掌旗仪式的这天,吉盛堂把堂口所在地的庭院布置得张灯结彩,堂口中的有些身份和地位的父老们身着盛装,就是传统的褂袍服饰,来到中堂观礼,堂口还邀请了一些交好的各方势力代表来列席见证。 按照惯例,在新堂主接旗之前是要舞狮的,锣鼓敲起来,一对鎏金披挂的狮子在大门前起舞,热闹传遍了附近街区。 门前鞭炮放过,连绵数千响,堂口上下喜气洋洋,狮子从门外舞进门内,在堂前的一片大院子里四处抖精神,负责唱礼的人开始高声念祭表。 在抑扬顿挫的祭表辞中,时来新从内堂走出来,也作褂袍打扮,所不同的,他那身是紫色。身后跟着温建林和关伟宁,亦步亦趋。 时来新先来到堂中飞利叔的遗像前上香,然后鞠九躬,拿起摆在香案上的匕首,上前两步插在案前的烤乳猪上,直没至柄,代表为上代堂主报仇雪恨。 接着是敬酒,时来新拿起酒杯,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黄泉之下的飞利叔,最后举起一杯酒回转身,团团向着满堂宾客致意,后一饮而尽,宾客们都很给面子地大声叫好。 此时关伟宁双手捧着一卷旗帜,走到时来新面前,时来新双手接过,抖开旗帜在半空中来回摇动,旗帜上的金边在灯光下照得闪闪发亮,宾客们又是一片采声雷动。 仪式的程序走完,时来新把义旗稳稳插在堂中靠墙的旗座上,情绪有些激荡,心里不禁透出一句话来:这是我的吉盛堂。 第397章 避险 权力让人迷醉。这段时间坐上堂主大位,统领众多的帮众,指令所到之处手下无不凛遵,堂口中大小事务一言而决,让时来新也有些飘飘然了。 即使他经历过不少的艰难困苦,在生死之间打滚了不知多少回,心智都已颇为坚毅,在潜移默化中,还是不能免俗,有点恋上权力带给人的畅美滋味。 时来新终于明白到,当初孙雷为什么会对肖升毅有抵触,习惯了权位后,一旦要剥离,那痛苦是可以想象的。同时,他也理解了肖升毅他们对与帮会混杂在一起的警惕,不是没有来由,权力也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忠诚。 此时时来新暂且搁下脑海中的诸般念头,移步往堂外走去。院子里的一对狮子早停了舞动,站在庭院中间等候,接下来就是给狮子“点睛”的仪式。 宾客们随着时来新来到外面,一个身形雄壮的高大后生手捧着托盘站在狮子跟前,托盘上摆着一支毛笔以及一碟子金漆。 时来新环顾四周,今天天气很好,满院子里都是阳光。他缓步走到狮头前,狮头作低伏状,阳光照在狮子的鎏金披挂上,闪闪发着金光,刺了一下时来新的眼。 好像有点不对劲。 时来新有点没来由的担心,但究竟哪里不对劲却找不出来,他清清嗓子,从托盘里拿起毛笔,在金漆上蘸了蘸。 还是很不自在,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好像有什么危险在向着他逼近,身上不禁汗毛倒竖。 他眯缝了眼,连忙在脑海中调动泡影,从泡影的视野里看,院子的近处围了一堆人,没看出什么,再看远处,咦,等等,远处建筑的某个地方投过来一点亮光,那是瞄准镜的反光?! 时来新的脑子里已经来不及有任何想法,身体自动作出反应,托盘被打翻,他向前扑倒,整个人趴到地上,与此同时,耳中听到“嗖”的破空之声。 接着闷哼一声,声音来自站在时来新身边的那个后生,人也紧接着倒下。 刚才这一瞬间,从宾客们的角度看来,很有些莫名其妙,接任堂主的时来新毫无征兆地突然倒在了地上,“嗖”的破空声很容易被大家忽略,那名后生也倒下,正在大家惊诧的时候,只见那后生胸前血流如注。 这是被枪打了!有些宾客醒悟过来,连忙找躲藏的地方,和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撞在一起,现场马上大乱起来。 时来新扑倒在地上后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继续打了一个滚, 滚到一根柱子边上,当他爬起来时耳边全是人们炸群的声音。 在柱子后面躲好,时来新才有空四处观察。 院子里此刻全乱了套,大多数人都在手足无措地乱窜,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危险在哪儿,人群从原地散开,露出倒在地上的那名后生,旁边是被遗弃的两件狮子披挂,狮子头歪倒在一边。 天上的泡影直向一幢建筑扑去,那幢建筑离着吉盛堂的庭院大概有两千米的距离,在建筑的天台上时来新发现了要找的目标,一位狙击手和他的观察手,泡影到达的时候他们正在撤离。 两人把狙击枪拆开和身上的器材一起放进一个大包内,身上作寻常打扮,从消防通道离开大楼,楼下早有一辆轿车在接应他们。 这会儿吉盛堂内部已经恢复了秩序,宾客们平静下来,关伟宁领着人对人流进行疏散,并把中枪的那位帮众送往医院,向警方打了报警电话。 时来新没有管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关伟宁,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起门集中精力继续追踪那个狙击小组。 那轿车一路疾驰,离开瑙越城区一直往郊区开,让时来新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向艾瑞肯军事基地的方向跑。 车子来到一栋厂房样的建筑前停下,占地面积不大,这一带有相当多这样的工厂。司机从车窗露出头脸,挥了挥手,厂区的大铁门缓缓打开,铁门上锈迹斑斑,移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直接开进厂区,泡影跟了进去。 门里是块小空地,已经停有几辆车,轿车进来刚停好,厂房里就走出来一个人,是海登。 时来新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之前的行动中见过他几次,知道他就是军情局在瑙越的负责人,也符合时来新对这次暗杀行动幕后黑手的推测。 他们从军事基地里迁出来了。 时来新有好几次忍住了没有对军情局这伙人出手,盖因在军事基地里面贸然行动,会暴露出泡影身上存在的不合理性,聪明人就会从这些不合理性中推理还原出泡影的原貌,增加泡影被泄露的风险。 军情局的人离开军事基地对于时来新来说是好消息,动手的时候少了很多顾忌。 海登站在入口前耸了耸肩膀,手叉起腰,等着几人走近。 “我很遗憾局长,我们的行动失败了。”那位狙击手先开了口。 显然海登早就知道了结果,皱起眉头问:“会在哪个环节出现差错?” “开枪之前一切都很顺利,但就是在开枪的一刹那出了问题。”狙击手走到海登跟前一脸遗憾地摇头。 海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几人跟上,率先走进厂房,边走边说到:“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他好像对危险有种直觉,就是在那一个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脱离了我的枪口,恰好我就在那时扣动了扳机,机会就是这么丧失了。”狙击手似乎仍未从那种不解当中回复过来。 “情报没有问题,他也是按照着仪式的流程在走,却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警觉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是一种特殊的人类?”海登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说起来有些玄乎,在高手的眼睛里确实有直觉这么一回事儿,我的射击老师是格尔的学生。” “你说的是东西战争中的那位传奇狙击手?”海登问。 “是的,格尔曾经跟我的老师说过,在他狙击手生涯的后期,确实存在着直觉这种东西,在子弹激发的那一个刹那,他能够预判到是否狙击成功,结果八九不离十。”狙击手一脸的崇敬。 “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海登没有说话,一脸的不可思议,心里却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原本对昆北方面王之风提供的情报将信将疑,然而这次行动让他见识到了时来新的厉害,简直是到了神秘的程度。 第398章 报还 吉盛堂今天举办掌旗仪式,又碰上了敌人的暗杀行动,足足忙活了一整天,关伟宁和温建林才有空来到时来新的办公室。 遗憾的是那位帮中中枪的后生送去医院后没有救回来,时来新跟两人交代了些抚恤方面的事情,接着话题难免又回到那场未遂的暗杀行动。 “我想起来都冒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恰巧你来那么一下子,后果不堪设想。”关伟宁一脸的庆幸。 “说起来有些运气的成分,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危险,管不了其它了,即使是在走仪式。” “这次出手的难道又是我们的老对手?” 温建林说出来自己的猜测。 “极有可能。”时来新点点头。 “他们选择的时机很精准,对我们整个流程都了如指掌。”温建林道。 “说明我们内部还存在他们的内应。”提起这个问题,关伟宁直皱眉头。 “帮会组织就是这点不好,人员成分太复杂了,要彻底把这些卧底清除出去很难。”温建林很无奈。 “我们平常已经相当小心了,从来不透露你的行踪,只是露出来这么一点机会,就让他们给抓住了,对手不弱啊!”关伟宁逐渐在适应这种新的斗争方式。 “来而不往非礼也。”时来新绝对不是吃亏不还手的性格。 “莫不是我们有新行动了?”温建林还是老习惯,一听到行动就兴奋起来。“那我……是不是也能参与一下。” 时来新了解温建林的心情,他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现在一听到有行动就有种想要加入的冲动,一时难以适应新的角色。 这次时来新并不打算把行动任务交给统工部,一方面人手已经不敷使用,现在有战斗力的人只剩下陈平和莫甘华。而且有别人在场,很难放开手使用泡影,所以他决定自己上。 时来新看眼温建林:“这次我另有安排。” “难道是要让……他出手吗?”温建林睁大了眼睛,他对狙击之神已经有种粉丝的心态。 在座只有关伟宁听不懂,这方面他所知有限,但也没有开口,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 对于今天的暗杀行动,时来新是有自己的检讨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警惕性有所放松,自己在如此确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实在是对手实施狙杀的好机会,居然没有一个有针对性的安保方案,是够麻痹大意的。 时来新躲过这次狙杀靠的不是运气,在身体各项机能都获得提升的同时,他的第六感也在发生一些玄妙的变化,像今天这种状况,有点像古籍中提到过的“觉险而避” ,那一刻他对危险来临的直觉,两者很相似。 军情局的新驻地时来新已经查探清楚,那幢旧厂房是一处废弃的食品厂,占地面积不大,还遗留下来很多管道和储料罐,都长满了锈迹。 厂房的主体是一幢车间,车间内空间的高度接近十米,墙体表层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墙砖,四面窗户的大都没有了玻璃,有的甚至连窗框都不存在了,空余下一个个的大洞,使得建筑内四处透风,下雨时雨水很容易就进入建筑里,废弃车间里异常的潮湿,有些地方甚至长出青绿色的草叶子,蛇虫鼠蚁恐怕不少。 军情局的人在车间内部竖起十几个帐篷,比野外露营也差不了多少。 经过仔细的观察,时来新统计出这片营地里驻扎了十六名军情局的人员,加上时刻有两名在大门处警戒的守卫,一共有十八个人。 今夜月黑风高,有仇时来新巴不得不过夜。 把温建林和关伟宁打发回家后,时来新又在办公室里逗留了半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 狙击枪一支,他习惯使用的型号,手枪一支插在腋下枪套里,匕首一把别在腰间。接着换上一套黑色作战服,黑色的作战靴,不忘把头套也戴上,背包里放着一些辅助攀爬的器材。 把一直在废弃食品厂上空侦察的泡影唤回来,把房子四周的情形看过一遍,确认没有异常,他才走出吉盛堂的堂口,上车驶离。 向着目标进发,行车的路线早已规划好,二十分钟后出了市区,来到食品厂所在的片区,绕着片区走了小半圈,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停下来。这时是晚上十二点,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黑灯瞎火,他摸着黑往前走。 作战位置已经看好,和目标食品厂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幢三层楼高的厂房,楼顶上可以看到食品厂大部分的厂区。 时来新在器材的帮助下翻越过围墙,然后向着楼顶攀爬,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上去十分轻松,有着超强体力的他自然不需费多少的功夫。 到达三楼的楼顶,时来新举着瞄准镜看向食品厂,中间隔着几幢低矮的厂房,并没有遮挡住视线,视野相当良好。 找到一个适当的位置固定好狙击枪,他继续观察食品厂里的情况。 从这边看过去,食品厂车间里隐隐约约还透出些亮光,早前靠近过去的泡影它视野里看得更清楚,车间里有一顶帐篷还亮着灯,那位军官——海登还没有入睡。 泡影返身去看门岗,两名军情局人员躲在大门一侧的暗处,这个位置是二十四小时轮值的,他们在黑暗之中隐藏得很好,但在泡影眼中却是一览无余。 就从这两人开始吧。 把泡影的十字星套准在一人身上,然后激发,“雳喇”,隔了不到一息后又是“雳喇”一声,门岗的两人相继魂归天国,泡影的射击音爆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尤其凌厉,不出意料地惊动到了车间里面大部分的人。 海登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由一颤,这好像有点熟悉,勾连起一段很可怕的回忆,他满脸狐疑,把头伸出帐篷向四周张望。 擒贼先擒王,瞄准这颗头颅,泡影再度激发,“雳喇”,海登的头颅如爆浆西瓜,把帐篷染了一片,在他的身体倒下时,把帐篷里的灯带倒在地上,灯光未灭犹自从帐篷的下沿透射出来。 这盏灯是厂房里唯一的光源,给泡影带来更清晰的视野。 军情局的特工们都训练有素,醒来后知道周遭有状况,都没有惊慌,而是安静地在各自帐篷当中静卧,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泡影也看不到帐篷里面的情形,只能够估摸着位置进行盲狙,接连两声音爆响过,对两顶帐篷进行点名,也不知道是否命中,先退回到时来新身边补充弹药。 花费数十秒的时间,时来新给泡影上好子弹,泡影重又回到厂房的窗口位置,俯视地面上的一片帐篷。 这时军情局的特工们已经意识到,海登帐篷里的那点灯光是大家性命最大的威胁。 第399章 布朗 “砰”,车间里传出一声枪响,灯灭了,一位军情局的特工在帐篷里开枪,瞄准了那点灯光。 整个厂房内的空间马上陷入黑暗当中,在泡影的眼睛里,场景也是模糊成一片,能见度很低,时来新费了老大的功夫去辨认,才隐约看见帐篷的轮廓。 灯光忽然熄灭后,隐藏在帐篷里的军情局特工们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迅速从帐布中钻出,这样一来,时来新反倒更容易发现目标,因为在黑暗中,活动的物体要明显得多。 “雳喇”、“雳喇”……泡影的射击声响个不停,接连击中三名特工。听到对手在黑暗中仍能视物开展攻击,军情局特工们都停止了动作,身体僵住,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泡影在空中不停变换位置,向着下方射击,那些停留在帐篷外的军情局特工就是最好的靶子。 将子弹打光后,泡影再度补充子弹,有了这个间隙,特工们才有机会得以喘息。 黑暗中一片混乱,也不知己方人员折损了多少,只知道再呆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特工们悄悄在地面上匍匐前行,想找一个更加稳妥的藏身之地。 时来新一直在统计着歼敌的数字,从开始到现在,杀伤已近过半,这里的人他不打算放过一个。 有两个在坦森时代留下来的特工,他们在上次伏击当中也幸运地活了下来,对那“雳喇”的音爆声记忆犹新,每一次听到都如同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更兴不起一点对抗的心思,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以后,冷静下来,寻思着如何脱身。 泡影的作战方式其实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在密集开了四五枪之后,总有一段明显的间隙,特工们作战经验相当丰富,心里默数着枪声,等待这个机会。 在泡影进行一轮射击之后,时来新把它唤回,再次补充子弹。就在枪声刚落下的当口,被困在帐篷一带的特工马上有了行动,他们做出各种战术动作,连爬带滚,都为着离开身体下面的这一片死地,泡影离开的数十秒里,足够他们实现各自的意图。 泡影回到厂房时,帐篷当中就没有再藏着人,有些人躲到了废旧的储料罐后面,还有些人顺着墙根向大门摸过去。 躲在储料罐后面的好办,泡影换个位置角度就行,想从大门出去的就交给本尊吧。 时来新一心分二用,意识切换回本尊,本尊通过瞄准镜的视野看到,已经有两道身影隐约出现在厂房的大门口处。 时来新毫不犹豫,马上扣动扳机,“砰”、“砰”,两声枪响过后,靠近大门的两人被击倒,跟随在两人身后想要从大门口脱身的军情局特工们被迫止住身形,那里经已被封锁! 有细心的特工从枪声的不同中判断出还有另外一组狙击手的存在,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绝望又添加多一分。 厂房里余下的众人越是惧怕,手里枪支却更频繁地被激发,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只能盲目地向刚才狙击枪响起的大概方位射击,一时间打得甚是热闹,效果却是零,徒为自己壮壮胆子而已。 从第一声枪响算起到此刻,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军情局的特工已折损大半,毫无掩饰的枪声响彻整片工业区,附近的人都被惊动到,时来新看见不少地方亮起了灯火。 时间不多了,他决定抓紧收官。 泡影在废弃车间里游走一圈,向那些残余的军情局特工继续射击,杀戮的节奏再度加快,又一轮射击之后,在泡影的视野里看不到活着的目标了。 深夜时分瑙越市郊发生激烈枪战,瑙越警方大规模出动,等待他们的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的现场。 枪战发生的一个小时后,艾瑞肯驻瑙越军事基地的负责人布朗少将就接收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他亲自前往事发地点,那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但尸体的身份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军情局驻浩特分局的人。 布朗少将亲眼看到了军情局分局负责人海登的尸体,尽管他已经非常残破。 军情局分局并不是军事基地直属,海登不算是布朗少将的人,但在军情局人员几乎全员覆没的情况下,善后的工作都落在了布朗身上。 布朗少将不禁长出一口气,这一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军事基地遭受严重的损失之后,作为基地的最高负责人他经历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那次大事件使基地损失了一架隐形侦察机、一架空中加油机、一条机场跑道、整片的航油仓库、一艘驱逐舰沉没、半个码头被毁,整个军事基地被迫停止运作,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艾瑞肯国暂时失去了在浩特列岛的战略支点。 调查事件的起因,却有些荒谬的意味:一架隐形侦察机在降落的时候出现意外,掉落到航油储备区,航油罐的爆炸祸及一架刚刚起飞的空中加油机,加油机的坠落又引起驱逐舰的爆炸沉没。 一连串的事件是巧合,竟然都是意外,连隐形侦察机坠落的原因也因为威力巨大的爆炸,使得现场无法进行追溯。 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包括布朗自己,心底里都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但重要的是,上面的人需要这个意外的结论,好应付国会的质询。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与事件相关的各个部门各取所需,一致通过了事件调查报告的结论,连带布朗少将也意外保住了乌纱。 这段时间实际上是艾瑞肯在浩特列岛最虚弱的时候,昆北在浩特列岛不断攻略,势力进一步扩张。假如过去昆北只是假想敌,现在他们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为避免出现更加不利的局面,艾瑞肯当局不得不提前发动金融攻击,让反昆昊的种族主义浪潮蔓延到浩特列岛的所有国家。 布朗少将私底下有过猜测,如果军事基地的劫难不是意外,下手的一方极有可能就是昆北,因此把枪口对准昆北错不到哪里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与昆北战斗在第一线的无疑就是军情局,军情局浩特分局总揽了有关的所有事务,据布朗所知,初期双方斗得有来有往,军情局牢牢掌握着优势。但是随着昆北方面加大了在浩特的力量投入后,军情局便每况愈下,直至走到几乎团灭的边缘,当时的分局负责人坦森无奈把余下的力量收拢在一起,放弃在外面的据点,托庇于军事基地的保护之下,看得布朗直摇头。 后来海登上任,才一洗过往的颓势,重新主动出击。 第400章 求援 但很快海登他们就再次遭遇昆北方面的报复,在返回军事基地的路上被伏击,军情局浩特分局的力量受到重创,布朗不得不派出步兵战车离开基地去接应他们回来,还由此引发了杰捷西兰当局的不满。 海登并没有被昆北统工部表现出来的强势所吓倒,依然坚定不移地实施刺杀计划,重新在瑙越郊区设立据点,要与对手继续缠斗下去,在布朗眼里海登比起其前任更多了一些勇气。 可惜的是,海登才刚走出第一步,布朗少将就收到了他们被团灭的坏消息。 在事发现场,布朗见到了杰捷西兰国防部的人,对方当面表达了遗憾与不满,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已经发生多起类似的事件,给杰捷西兰当局政府造成极大的困扰,其国内社会各界对这些侵犯主权行为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解释与妥协是外交部的事情,布朗少将保持了艾瑞肯军人一贯以来粗鲁与蛮横的作风,并没有给对方以好脸色。 从出事现场回到基地,布朗少将心情沉重,他需要第一时间向国内传递出这个消息。 布朗在办公室里平稳一下情绪,然后拨通了军情局局长的电话:“古德曼局长,是我,布朗,抱歉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海登还有他的手下遭遇了意外……” 十五分钟后,古德曼局长放下电话,单手抚额考虑了一阵,再次拿起电话:“凯森,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是的,现在……” 时来新完成了这场杀戮之后,在警方到达之前从容地驾车离开,回到住处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关伟宁的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今天“三山会”的会长胡观德将抵达瑙越。 胡观德乘坐吉盛堂的船从沙鲁出发,预计今天将会到达,同船来的都是逃避动乱的昆昊人。 这船昆昊人是吉盛堂协助逃离马鲁第一批难民,他们在马鲁的家园已毁,拖家带口彻底告别生活多年的土地,到瑙越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胡观德焦急想见时来新一面,便冒着风险随同吉盛堂的运输船,走过去走私用的秘密航线,一路颠簸到达瑙越。 吉盛堂面临的问题之一就是如何安置这批人员,幸而堂口里多次安排过沙从尼国出逃的昆昊人,已经相当有经验。 成功从沙尼国逃出来的人员经历过磨难,在新环境里打拼很努力,而且相当抱团,紧紧依托着吉盛堂的势力开始各自的新生活,从另一方面也增强了吉盛堂的总体实力。 时来新和关伟宁、温建林商量过,马鲁国来的这批人也采取同样的办法安排,争取在短时间内就把两方面的人融合在一起,进一步把堂口的基础实力做大。 胡观德的到来让时来新有些意外,双方到现在还是处于合作的初始阶段,只能说明马鲁国内状况恶化得严重。 时来新考虑了一下,然后给陆令打了电话,陆令人刚好在兰芳港,两人便约好让他来瑙越一趟。 胡观德具体到达的时间,估计要到入夜时分,吉盛堂的船队已经到达瑙越外海,由于要躲避海警的巡逻,等天黑下来才好靠岸。 白天这段时间堂口上下都在为着船靠岸作准备,车辆与补给已经安排好,给人员安置的临时落脚点在靠海边的远郊地区,那里有吉盛堂的一处仓库,人员经过甄别之后再提供适当的工作机会和住处。 时来新把接应工作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放心把事情交给温建林和关伟宁,自己去找察阔青进行训练。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时来新结束训练,洗澡换身衣服来到堂口经营的一家饭店等候胡观德的到来。 八点左右,豪华包房的门打开,温建林陪同一位中年汉子走进来。 那中年汉子已有半头的银发,脸上皱纹深刻,带着一层风霜之色,进门便向时来新拱手,连说:“有劳时先生久等了。” 众人落座,寒暄了几句之后,胡观德开口:“估不到时先生这么年轻,现在便已创下一大片基业,令人佩服呀!” “哪里,这只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而已,真正打江山靠的是飞利叔和关先生他们。”时来新自谦道。 “我与老宋认识已有多年了,但各在一方,打交道的地方很少,我今天来得有些冒然,还望时先生不要见怪。”胡观德歉然说道。 “胡会长莫要客气,你我皆是昆昊人,同文同种,目前这恶劣局势,我们只有自救这一条出路了。” 时来新的话语说中胡观德的心事,他眼神一黯,放下手里的酒杯:“今天我冒昧赶来,不怕时先生笑话,马鲁国的昆昊人实在是看不到希望呀……” “三山会”实际上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和一般的同乡会差别不大,会员间多是藉着“三山会”进行联谊互通消息,联系并不紧密,因此胡观德这位会长很大程度上只是虚衔。 胡观德在就任会长之后也曾经做过一番努力,试图利用组织在政治与经济的领域发挥出一些作用,但是效果不明显,无法改变昆昊人一盘散沙的局面。 直到浩特列岛刮起排昆昊的妖风,马鲁国内发生严重的动乱后,许多有家有业的昆昊人才后悔,没有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把大家拧成一股绳,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夺家园被毁。 动乱发生以后,胡观德靠着自身的影响力和多年培养出来的安保力量,勉强自保,许多朋友、会员身处水深火热中,他却没法援之以手,只得每日里惶恐度日。 当关伟宁联系到他,特别是那些军火运到马鲁国后,被抢劫凌辱的同胞拿起武器投身到扞卫家园的战斗中去,大家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一起应对外部压力,他才看到了希望,有了枪才有未来。 因此胡观德迫不及待跟随第一批船队来见吉盛堂的领头人。 “我们需要更多的枪,需要有人带领我们去作战,在我来之前大家就筹措了一笔款子。”在介绍完马鲁国国内的局势以后,胡观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胡观德的心情,时来新相当理解,和胜鸿的陆氏父子其实也有着相似的历程。 “武器、弹药和物资都可以解决,我可以给你这个承诺,但是以后呢?动乱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总有结束的一天,那时候我们怎么办,武器入库,马放南山?忘掉所受过的伤痛,被动地等待下一次的劫难来临?”时来新眉头轻皱,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这番话。 胡观德脸色微变:“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401章 敌踪 时来新向关伟宁示意了一下,关伟宁当即给胡观德介绍了“互助会”和“互助基金会”的基本情况,胡观德听完,作为一会之首脑子当然够用,这个方案的用意他是明白的,但习惯了谨慎决策的他,一时也难以下这个决心。 时来新当然也不会要他当场表态,强扭的瓜不甜,给胡观德一个足够的缓冲时间,马上换了个话题聊起来,当晚宾主双方尽欢而散。 第二天陆令到达瑙越,三方再度坐在一起,讨论“三山会”加入“互助会”的可行性,胡观德当场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到沙尼国“和胜鸿”的基地去看看,好解开心中的一些疑虑。 对胡观德的这个要求时来新非常欢迎,事实胜于雄辩,亲眼去看看,比说什么都有说服力。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经营,瑙越与沙尼国之间的航线已经相当安全,胡观德进入沙尼国没有多大的问题。 时间紧迫,马鲁国时局变化的压力逼人而来,时来新当即决定,让陆令陪同胡观德去沙尼国,第二天就走,刚好有一支运送物资的船队要出发。 当时来新在安排胡观德的沙尼之行时,在瑙越市郊的艾瑞肯军事基地,有一架运输机降落在基地唯一还完好的跑道上。 机腹后部打开落下舷梯,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位身穿特战队军服的军官,身材高大,身上全副武装,见到站在跑道旁正向他招手的布朗少将,立即快步走来。 “凯森,一路上还顺利吗?”两人互相敬礼,布朗先开口问道。 “有些周折,我的老同学。” 凯森长着典型艾瑞肯人的钩鼻,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怎么,军情局里还有敢不配合你的人吗?”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熟稔,言谈间比较随便。 “让我遇到麻烦的是他们。”凯森指了指身后运输机的位置。 此刻正有一批身穿黑色特战服的人员从运输机上走下来,黑乎乎一片,清一色的全副武装,暂时看不出来有多少人。 布朗少将定睛一看,这批特战人员军容肃整,个个身形矫健,身上散发出一种彪悍的气质,好一伙强兵的架势。 “这批人不错,不像一般的部队,哪里弄来的?”布朗好奇地问。 “F4特战旅的,怎么样,不一般吧。”凯森也回头看着这支部队,颇为自得。 “国防部那边舍得把这些人给你?”布朗明显吃了一惊。 “一共一百二十人,我们局长可是花了大力气的,我在接收这支队伍时费了很多功夫。” “你们军情局的行动队也是相当精锐,还不够你用的?真搞这么大的阵仗?”两人边说边走向一旁的军用吉普车。 “我也是不得不然,对手实在不简单。” “海登的事情,我很抱歉。”布朗知道海登曾是凯森的副手,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海登运气不好,刚开始独当一面就碰上不同寻常的敌人,临来之前我还到他家去看过他的太太和孩子……这笔账是一定要清算的。”提起海登凯森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开始是坦森,接着是海登,局长的压力不小,难道昆北人就真的这么强?” “据我所知,浩特分局直接面对的敌人统工部杰捷西兰分站,听说他们当中有很厉害的人物存在。”布朗少将和凯森是军校时的同学,关系一直不错,他不希望凯森重蹈覆辙。 “我也掌握了一些统工部杰捷西兰分站的情报,奇怪的是这个分站的建制规模很小,所属的人员不多,他们凭什么和分局的力量抗衡?”凯森眉头深锁。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布朗问道。 “老同学,我要麻烦你的地方多着呢,你不要嫌我烦就好。” …… 一连多日,时来新都在随着察阔青训练,皮齐的比赛视频他已看得滚瓜烂熟,察阔青从别的渠道也搞到了一些皮齐在其它比赛的实况录像,两人发现皮齐手上的功夫竟然也不弱。 一直观看瑙越格斗大赛的观众对皮齐的腿功印象深刻,没有机会看到他出手的场面,可能是对手没有给到他足够的压力,也可能是他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格斗大赛中的一系列比赛里,大家只看到皮齐凌厉的腿部攻击。 察阔青花大气力搞来的是皮齐在部落间决斗的录像画面,在这些生死决斗中,皮齐的重拳、持械、摔跤一点也不含糊,比较起来,决斗中皮齐表现出来的危险性要超过瑙越大赛数倍。 全状态的皮齐更加难以对付! 为了找出针对性的打法,时来新向昆北国内的程佩求援。程佩对战舞这种少见的格斗术也是首度接触,但身为武学大师,自然对不同类型的格斗术见猎心喜,仔细对时来新发过去的视频进行研究,还专门向厉老请教,长考了数日,才理出来一些头绪。 “要特别注意战舞在攻防转换间的突然性,它的厉害之处在于防守的同时可以立即转换成攻击,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当对手在地面倒立的情况下,我们习以为常的人体弱点忽然都不存在了,在我们意识到攻击落空的时候,攻守在刹那间就已经易势。”人在千里之外的程佩在电话中指点时来新。 “一些我们平常比较少用的招式往往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低鞭腿,摸准对手的攻击节奏,对手就会像自己送上来一样……” 程佩的指点,就像在黑暗中的闪电,给了时来新解决问题的灵感,奇诡的战舞格斗技同样有缺点存在。 时来新问自己,我能抓得住吗?时来新在脑海里一次次地模拟与战舞的对决,那快到让人窒息的腿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划出,时来新只能被动招架,“砰”,腿上的巨力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接着不过十分之一息的时间,又是一脚袭来,“砰”,时来新被动地再退半步。 真的只能这样吗?他的反应速度只够做出招架的动作,很被动,这种被动的态势贯穿整个战斗的过程。 这个弱点他抓不住。 时来新苦恼地坐下,伸手不断抓挠留着短寸的头皮。 他满脑子都是皮齐不断翻滚的身影,间或还做出一个战舞那怪异的舞蹈动作,而他一直陷在对方的节奏里,一筹莫展。 第402章 祸水 心情烦闷的时来新,在原地忽然做了一个倒立的动作,保持住这个姿势,在他眼里景物全都倒过来了,在这个角度看世界,带给他新奇的感受。 接着他模仿着皮齐的动作出脚攻击,歪歪扭扭地重心不稳,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倒立,再出一脚,自然是踢在了空气上,用力有些过猛,终于翻身倒在了地板上。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受,人倒过来时重心最重要,重心? 时来新承认,战舞中的攻击动作需要很高的技巧,在激烈的战斗中,高技巧的动作意味着高风险,意味着没有冗余度。 “我可以干扰他,影响他的重心,使他的动作不充分,攻击速度下降!”经过多日的苦思后,时来新终于有了初步的想法,抓住眼前的灵感。 想到不一定能做到,时来新重新走入训练场,对着面前的沙包,接连踢出好几个低鞭腿,觉得不太对,又把目标换成了木桩,砰砰砰踢了数十下,这下子感觉到位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单调的击打声一直都在训练场里面回响。 远在兰芳港的王之风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电话是余振东打来的,他带来了一个邀约。 王之风在兰芳港住了有一段时间,在消息方面并不闭塞,杰捷西兰那边的动静他时刻关注着,时来新在吉盛堂险些被狙杀,而后他立刻对军情局进行报复,军情局遭遇重大伤亡。双方又斗了一个回合,结果并不乐观,上次见过面的那位海登再也没有出现过。 同样在上次见海登的那个西餐厅,王之风见到了凯森。 “王先生,我是凯森,军情局在浩特列岛的负责人。” “见到你我有些意外,上次我跟你的前任海登见过面,就在不久之前。” “海登已经殉国,我接替了他的工作。” “真是一个坏消息,我充分告诫过他,可惜还是未能起到作用。” “正是因为他在之前跟你见过面,在接着的行动中他就出事了,对于你们谈过的事情我很想了解一下。” “我和他谈的所有内容其实就为的一个人,昆北的时来新。” “这个人我略有所闻,遗憾的是我手里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资料,能够和我说说吗,详细一些的,最好从宁越那个地方开始……”海登亡故得太突然,他留下来的资料很少,凯森只是在他的工作记录里得知他曾经专程来过一趟兰芳港,见过南昊方面这位奇怪的来客,接着不久海登就出事了,当中疑点很多,因此才有了凯森的这次邀约。 前后两任的军情局分局负责人王之风都见到了,凯森明显要比海登谦和得多,和艾瑞肯人一贯给人的印象不同,王之风更愿意和他聊一聊。 宁越的往事有些不堪回首,王之风依然说得很详细,他也希望凯森能够真正重视时来新这个人,不再重蹈覆辙。 宁越的事情枝节很多,王之风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粗略说了一遍,最后在隆江防线处打住,王之风举起自己的假手,苦笑一下说道:“我能够活下来,不是运气好,只是因为他不想杀我而已。” 凯森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能保持住一副淡淡倾听的表情,随着王之风说得跌宕起伏,凯森最终放弃了自己的表情管理,惊讶的情绪溢于言表。 如果王之风所言没有夸张的成分,时来新简直就是位神一样的对手。 凯森不敢全信,但也不敢稍有轻视,就算时来新在南昊的事情有些夸张,但他在浩特列岛确实是实打实地干趴下过两任分局负责人。 “王先生,在你看来,这时来新存在什么弱点没有?”凯森是一位好听众,全程没有插话,待王之风说完才提了个好问题。 王之风想了想,道:“他自己本身很难找出弱点来,他身边的亲人也许才是他最大的破绽。他现在有两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他的女儿和他的女朋友,有条件的话,好好利用这两个人倒是很好的切入点,也是我们必然要考虑的选项,但眼下这两人都在昆北国内,被保护得很好,浩特列岛这里完全没有他需要顾忌的地方。” “根据你的介绍,时来新是联邦调查局最希望消灭的人之一,你们南昊近期有相关的计划没有?” 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吗?王之风再度苦笑:“联邦调查局在浩特列岛的力量比较薄弱,据我所知近期他们并没有这方面的行动计划。” “王先生,时来新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对于他,你们要比我们了解得多,我想我们如果能联起手来,必定会取得更好的效果。我们两国是盟友,本来就应该多多合作,在我回去之后,我就会向上边递交这个提议。” 王之风心道了一声糟糕,生出一种被赖上的感觉,这人好生麻烦, 而他的所谓建议很可能最终会被摊派到联邦调查局头上,艾瑞肯毕竟是南昊联邦的大腿,他们所要求的,南昊往往只能够唯唯诺诺,联邦调查局不得不参与进来,自己必然会被怪罪上。 想到这里,王之风刚刚对此人的一点好感马上荡然无存。 胡观德从沙尼国回来了。他在和胜鸿的基地足足呆了一个星期,亲眼看到了那支逐渐成形的、完全由昆昊人组成的军队,也看到了帮助和胜鸿基地进行训练的昆北军事团队,基地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对他有很大的触动。 他还看到了齐全的武器装备,从杰捷西兰运送过去整船整船的生活物资,对“互助会”给予基地的支持力度,有了最直观的体会。 “互助会”对昆昊人组织的帮助是不含糊的,潜移默化中,胡观德建立起了对“互助会”的信任。 打定主意以后,他急匆匆地从沙尼国返回瑙越,再次面见时来新,迫切地要求加入“互助基金会”。 胡观德递给时来新一张纸,时来新一看,是一张两亿艾币的银行承兑汇票。 “占多少成股你看着办,我们那里什么都缺,急需武器、弹药和粮食,请尽快运过去。”离开马鲁两个星期了,胡观德非常牵挂那边的情况。 “武器和物资我们早有准备,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你跟着运输船一起走。”时来新当然理解胡观德焦急的心情,将发船的时间往前提。 “互助基金会那边我算你一成股。”时来新上前拍了拍胡观德的肩膀。 胡观德一脸感激:“谢了。” 第403章 开端 胡观德当夜就随船离开,时来新亲自给他送行。趁着还有一些时间,两人聊了很多,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胡观德这趟回去是要做好军事斗争准备的,很多事情还没有头绪。 派遣到马鲁国去的军事训练团队还在组建当中,计划在下一趟的物资运输时才能成行。 时来新对胡观德还是相当佩服的,以半百之年投身到这么有风险的一项事业当中,很不容易。以他拥有的财富身家,他完全可以选择逃离马鲁,继续做一个富家翁。 在码头上挥别胡观德,时来新再度把精力放回到对四强赛的筹备当中,比赛举行的日子已经非常接近了。 经历过一系列血腥枪击事件之后,瑙越格斗大赛的安全工作上升了好几个级别,被称为史上最严格的一次比赛,连比赛当天的门票都需要观众凭有效证件购买。 本届比赛虽然有诸多不利因素存在,浩特列岛各国仍身陷金融风暴的阵痛当中,投注额、投注人数还是破了历史最好的记录,表明比赛的影响力在不断扩大当中。 两场四强比赛,皮齐VS云中龙、德恩斯VS木村秀,牵动着千万拳迷的神经,临近比赛日,火热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每位选手都有各自的粉丝群体,瑙越的粉丝文化比较别处更加热烈,在瑙越的街头经常可以见到拳迷粉丝打扮成偶像的样子在招摇游走,成为城市一景,每每成为世界各地前来的游客们照相机的焦点。 时来新没有专门去经营自己的粉丝群体,因此在几位选手中粉丝人数不是最多的,不过他也可以经常在街上看到自己的粉丝,他们一律都在脸上贴上面具,和云中龙那个几乎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四强赛举行的日子,时来新这段日子潜心研究皮齐的战舞,也是略有心得,不敢说很有把握,得益于日夜不放松地训练,状态绝对不差。 飞利叔虽然不在了,时来新还是照足了吉盛堂的规矩把那套仪式走过一遍,然后在静室中独坐,在一片宁静中等待比赛时刻的到来。 比赛前两个小时,时来新和察阔青、温建林、关伟宁等一行驱车前往格斗馆,同行的还有数辆警车,由于安保工作升级,警察局对选手的安全保障做得很周全。 来到四强选手专属的休息室,时来新换上衣服,开始做一些拉伸动作。 从十六强赛开始,瑙越格斗大赛的比赛日,在正式比赛开始前主办方会安排一些垫场热身赛,邀请一些优秀选手前来比赛,同样接受投注,投注额当然远远比不上正赛,但也能为主办方带来不少收入,垫场赛的奖金也不低,养活了不少职业选手。 四强赛如此重要的比赛日,主办方组织了三场垫场赛,进行比赛的选手也有相当的名气,现场观众情绪高涨,时来新在他的休息室里不时听到热烈的喝彩声。 这届比赛号称是有史以来安保工作最严密,观众们须要提前一个小时来到比赛场馆,接受安检检查,金属物品被禁止带入场内。 一系列显得有些繁琐的安检工作无疑会影响观众们的观赛心情,因此举办方在安排赛事方面更加下足功夫,在每场比赛之间的间隙都邀请歌手进行演唱,还有美女啦啦队的热辣舞蹈,各种视听方面的享受,务必让观众产生不虚此行的感觉体验。 时来新进行了赛前热身,此时外面的垫场赛结束,观众们的情绪更加高涨,因为压轴好戏就要开始。 根据主办方的排序,皮齐先进场。 场内的灯光一下全部黯淡下来,聚光灯打在格斗大厅入口,皮齐这位瘦高个选手出现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之处,他老老实实地走进场内,似乎并没有受到现场气氛的影响,远不如一些选手喜欢跳跃挥拳秀骚包,一步一步走上拳台,褪去身上的斗篷,露出乌黑发亮的躯体,犹如黑铁一般的肌肉。 不管格斗大厅内的声浪如何高涨,皮齐仍旧目光淡然,似乎一直都身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拳台上站定,随后手脚并用弯腰抬腿,身体循着某种节奏在缓缓摆动,过程旁若无人,口咽处不时发出某种颤音,细听来有些像夏天的蝉鸣。 即使时来新出现在入口处,场内尖叫声四起,也不能影响到皮齐沉浸在自己的战舞里。 时来新的入场式也属于低调一派,昂首挺胸快步走上拳台了事,只是离得远远的就已经用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对手,后者却全程不与时来新目光相接,自己耍自己的。 两人面对面站定四目相对,皮齐咧开嘴巴表情似笑非笑,一脸的憨厚相,接着两双拳头一碰,各自退开两步,敲钟声传来,比赛正式开始。 皮齐却不忙上前来,在原地撅起嘴发出“梭咯咯、梭咯咯”的声音,时来新已经见多不怪,不管那么多,主动上前挥拳打去。 皮齐错步避开,时来新感觉自己的拳头落在了空处,不打算放松,跨前半步继续击出两拳,不料皮齐整个身体往左一侧,双手撑地头脚倒悬,一个筋斗翻开数米远,然后重新直立,过程如行云流水,完美躲开了时来新的攻击。 好一个战舞,连躲闪都如此清新脱俗,时来新鞭长莫及,只得重新调整步伐。 皮齐这一手玩得有些花,观众们觉得好看,台下叫好声一片。 台上两人再度靠近,没有抢先出手,不断地试探,脚下重心不停调整着,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时来新首先按耐不住,感觉到对方有一步略缓,马上打出一套组合拳目标向着对方头颈而去。 皮齐似乎就是在等着时来新出击,见时来新出拳,他立刻姿势一变,再度侧身双手撑地,同时标志性的腿攻逆势而上。 时来新心里暗道一声来了,知道对方的攻击会非常迅猛,连忙改变拳势,双拳架到面前,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对方的腿攻已到。 “砰”,对方的攻击力度出乎时来新的意料,异常沉重,时来新只感到右前臂发生剧烈碰撞,使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臂上有一块地方发麻,几乎要失去知觉。 时来新谨慎地再次后退一步,在这当口皮齐已经翻过身来,在数步开外站稳。 刚才一个照面,双方实打实对了一招,估计皮齐也没有占到便宜,他一脸戒备地看着时来新,依旧保持着开始时的谨慎。 时来新吸一口气,移动脚步逼近皮齐,皮齐后退半步,站住便于攻击的距离。 时来新也意识到这一点,对方对距离的敏感异于一般选手,便想打乱对方的意图,试探性地左移一步。 皮齐有反应,相应地也调整脚下,始终保持住令自己舒展的态势。 时来新看破这一点,当然不能如对方所愿,不停移动脚下,前后左右频繁换脚,带动对方也进行调整,使比赛进入自己的节奏。 第404章 胜机 竞赛角逐,争的就是一个主动,皮齐看清时来新的打算,不愿意就此把这个主动权送出,姿态一变,有一连串的怪异动作做出。 只见他左足四十五度角伸出,后脚跟上双脚成一直线,双手伸出,十指箕张,呈现出一个像要扑出的样子,接着却是身体一收,后脚横移,前脚抽回到后脚之后,周而复始,整个人诡异地在原地涌动着,自由地转换多种站姿,隐隐存在着某种节奏,一连串动作下来,竟像极了在舞蹈,时来新在开场前见过的,这就是所谓的战舞。 时来新有些懵圈,他完全被迷惑,闹不清对手这是在进攻还是在防守,看来每项传承都有它了不起的地方。 既然看不懂,就去把它打断,时来新决定以力破巧。他右脚低鞭腿第一回使出,抽向对手灵活弹跳着的腿。 时来新的变招出乎意料,皮齐左腿膝盖往下一点的地方即刻被抽中,战舞被打断,皮齐退开几步,将左腿屈伸了两下,似乎有些疼痛。 但随即皮齐加大了步幅,在拳台上大范围移动起来,左腿没什么大碍的样子,时来新的鞭腿再难找到机会。 皮齐加大版的战舞使出来,时来新马上转入了被动,他只觉得到处都是皮齐的影子,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这种在现场的感受,看视频的时候是体会不到的,前面的比赛里,好几个对手就是被皮齐的这种压迫之下乱了方寸。 满场飞的战舞当然是为了创造攻击的机会,皮齐充分发挥出自身的高超技巧,手脚并用频频出击,脚影围绕着时来新不断闪现,逼得时来新忙于招架,比赛节奏被皮齐所掌控。 砰砰……砰,时来新的双手拳架与皮齐的腿攻接连对碰,两人硬桥硬马,对抗起来绝无半分花巧,台上打得激烈,台下的观众随之兴奋起来,喝彩声浪掀起新的高潮。 虽然场面上难看一些,时来新还是非常有耐心,对手的超强输出不可能一直不断,顶过去这一阵就会有转机。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皮齐的攻势表面上没有放缓的迹象,时来新却敏锐地感觉到,手上扛住的进攻力度稍稍地在减弱。 就在此时,皮齐率先作出了调整,他忽然脚步站定,收住一度大范围移动的身影,摆出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姿势,他面对时来新搭出一个拳架,并挥拳打来。 皮齐居然要用拳头作赛?这是前所未有的。 皮齐腿部攻击的厉害大家都知道,不知有多少对手崩溃在他的脚下,但眼下他参赛以来第一次要使用拳头。 对手的突然转换令时来新非常诧异,几乎被击中,勉强避开的同时暗道可惜,对手经验丰富,在体力真正枯竭之前就作出调整,让人很难找到空子。 皮齐弃腿用手,就是一个攻防转换的契机,接下来他将主防守以恢复体力。 察阔青给时来新总结过他的优势,时来新实际上防守做的比进攻好,对手放大招尽情进攻的时候,忽然发现时来新那一双拳头就像两扇铁闸,无论使出多大的力度,都被铁闸拒之门外。最厉害的攻击都无法奏效,那还怎么打?对对手的打击是很大的。 防守讲究的是身体的硬度、神经反应速度和体力,时来新恰在这几点上都远超常人。 当下的皮齐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最强攻击都使出来了,但对手仍然稳如泰山,他不得不马上变招。 时来新避过皮齐的拳头后,当仁不让抓紧机会进攻,向着皮齐的头部一连打出十几拳。 想不到皮齐的防守也不错,或避或架稳稳地接下,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时来新的进攻岂会只有这点,接着他的重拳连绵而至,像雨点一样密集,非常不讲道理。 皮齐招架了数十拳后,感到对手重拳的力度竟然还在不断加强当中,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他的双手饱受打击已经在火辣辣地疼。 于是他选择闪避,不断后退卸去重拳的力度,打算利用拳台的纵深与对手进行周旋。 时来新感觉皮齐数度横移和后退,意识到对手欲拉开距离的意图,不想对手如愿,再次加快出拳的频率,限制住对手的活动范围,将皮齐死死逼住。 皮齐并不喜欢这种打法,这与他一向崇尚进攻的打法背道而驰,面对的又是时来新这变态的对手,这一段被打得很憋屈。久守必失,皮齐闪避不及终于捱了一记,下巴差点被打歪,幸亏重拳刚好被格挡过一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也使得他踉跄了半步,好不容易才从时来新拳头的覆盖范围脱离开来。 皮齐不想再像刚才那样被动挨打,重新祭出惯用的腿攻,与时来新展开对攻。 时来新与皮齐狠狠地碰撞了两记后,意识到对手在回归原来的打法,知道不好对付,更增加了几分小心。不过此时的形势与他刚开始时的谨慎不同,他已经适应了皮齐的攻击,在周密防守的同时,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琢磨如何克制对手的犀利招术。 此消彼长,拳台上的对抗表面上又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局面,但实际上在朝着时来新有利的方向倾斜,他巅峰的力量和状态可以维持很久,这一点皮齐是做不到的。 不过在现阶段皮齐看上去还很活跃,不断翻身踢腿间或夹杂着一段奇特的身法,身手行云流水一般,又像是在表演舞蹈,场面煞是精彩,看得观众们非常过瘾,叫好声不绝于耳。 时来新成了皮齐这段独舞的背景,全程扮演被动招架的角色,只能用双拳抵挡皮齐的那双大长腿,“砰砰砰”的沉闷撞击声不断地响起。 见到这种情形,时来新的粉丝们不禁要担心自己的赌资不保,不过专业人士却会有不同的看法,譬如察阔青,他对比赛结果的看法正在转向乐观,时来新的特点他知道得很清楚,比赛相持的时间越长,时来新那超人的耐力优势就会发挥出来,当皮齐的体力走向下坡的时候,就是比赛胜负扭转的机会。 如果单单剔除时来新,皮齐与其他参加瑙越格斗大赛的选手横向比较,在体力方面几乎很难找出可以跟他比拟的。 纵观皮齐的过往,体力一向是他的优势,是他仗以战胜对手的法宝,从来就没有在比赛中为此产生过担忧,但在今天,皮齐第一次有了这方面的隐忧。 皮齐心里清楚得很,在别人眼里他此刻是挥洒自如,他却开始担心体力难以为继。他处于最强的攻击状态,如果不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压倒对手,比赛走势将会发生逆转。 皮齐还有一招压箱底的大招,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招厉害是厉害,但对体力的消耗是惊人的,要是不能奏效,本来就不乐观的体力状况,马上就要见底,不能成功就可能失败。这个胜负手,他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第405章 酣战1 这道选择题皮齐必须做。 皮齐打定主意后,继续强攻压缩时来新的活动空间,直到时来新被逼迫到八角笼的边沿,背后失去了腾挪的空间,皮齐的身法忽然大变,不再频繁地翻身立起,而是保持着双掌撑地的姿势,置于上方的双腿开始有力地旋转起来。 这就是皮齐的终极大招——横削索命腿。 这一招皮齐即使在部落间决斗的时候也没有用到过,他曾经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实战中用到这一招,绝大多数对手都崩溃在了自己的战舞步伐之下。而横削索命腿严格说来并不算是战舞中的格斗技,是皮齐的师傅从其它格斗技中学来,而他自己在原有基础上增补将之发扬光大而成。 在当场,皮齐双掌作为支撑,两条腿急速旋转,将空气划出来呼啸声,这仅仅是起手式而已。 时来新即时感受到了对手的变化,原来就已经极为沉重的腿劲突然增加了起码三成,在短短时间里,手上就吃住了四脚,令本已退到八角笼边角位置的他一退再退,背部靠在了拦绳上。 横削索命腿的后续继续袭来,皮齐旋转的双腿再次发生变化,角度改变了,原来攻击的部位集中在头颈位置,现在却奔着胸腰位置而去,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 时来新刚才凭着超强的神经反应能力才勉强顶住了对手变招后的第一波进攻,对更快的后续攻击反应不过来,本来坚守头颈处的拳架子,在匆忙间来不及做更多,他想要躬身将拳架下沉进行抵挡,可对方实在太快,动作只做到一半,“砰砰”两声,他的胸侧与肩膀结结实实捱了两下。 皮齐的腿攻速度越快所带的劲力就越足,肩膀吃的那一下还好,胸侧的那下使他钻心地疼,整个上半身左摇右摆。他想摆脱这不利的位置,背后却是拦绳退无可退,只得顺着拦绳横移数步。 皮齐哪会容他轻松脱身,紧紧封锁他的移动空间,继续逼迫他在拦绳边上进行防守。 时来新尽量收缩起体形躬身防守,稳稳站住马步,曲肘绷紧了拳头,左右两边形成两扇三角形的铁闸。这种极致的防守状态还是起到了效果,接下来皮齐的攻击都打在了这两扇门上。肌肉与肌肉相碰撞的声音从台上远远传到台下,声势很盛,但始终没有能撼动这道钢铁般的防守。 察阔青在台下也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台上两人战斗的速度太快,眼睛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他耳中听着“砰砰”的撞击声,心里在默数,只是数十秒功夫,双方就碰撞了二十下,可见战况之炽烈。 时来新也意识到这是皮齐攻势最盛的时刻,只要扛过这一波,形势就有机会逆转。不过眼下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他在拦绳边上顶着皮齐的攻势,足足过了数十息,才有机会跨前半步,也付出了代价,身上再度捱了一脚,幸而没有开始时那么重,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大约三十息,时来新感觉到防守三角与对方碰撞略微减少,他判断攻击的峰值已经过去,紧绷的全身稍稍松泛些,他开始离开拦绳往前顶,居然将皮齐顶开了一步。 皮齐需要回气了,时来新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立刻踢出一记低鞭腿,这个变招他酝酿已久,来得非常突兀,远远出乎皮齐的意料。而且这一脚的角度非常刁钻,刚好踢在皮齐的支撑手上。 时来新仓促中出脚,上身的拳架不敢稍有松懈,使得低鞭腿的力量不是太大,刚好把皮齐的一只手臂踢歪,皮齐的平衡马上保持不住,迫使他正立起身体,重新站稳在台上。 时来新趁这个机会从拦绳边上脱身,几个跨步回到拳台中央,与皮齐再度对峙。 时来新可不想让皮齐就此回过气来,率先打出一波攻势,拳头密集得像雨点一样撒向皮齐。 皮齐对时来新的重拳心有余悸,不作接触尽量闪避开,被时来新逼得步步向后退。当他退到一个距离适当的位置时,气息也平顺一点后,再度做出倒立的姿势,双腿便要攻出去,在这时令他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时来新对皮齐的打法已经熟悉了,见他有意识地往后退,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时,心中一动,暗道也许就是这里了,果不其然,皮齐开始做倒立时的动作,就在这一瞬间,时来新来不及多做考虑,凭着感觉右脚的低鞭腿马上送出去。 “啪”,这一脚正好打在了皮齐的一条手臂上,他的后续动作全被打乱,无奈只有重新翻过身来,被踢中的手臂下垂着似乎相当疼痛。 直起身体后皮齐连忙往一边跃去,避开时来新随之而来的攻击,情状有些狼狈,从场面上来看,此刻两人攻守易势。 台下察阔青举拳在空中一挥,畅快地长舒一口气,他知道时来新开始在比赛中占优,当真不容易。 他是最了解时来新的人,外面的人认为云中龙神秘,没有固定的拳路,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浅,很难针对性地对他设计出攻击方案,因此他很可能是格斗大赛中最难对付的对手。 实际上时来新是压根不懂格斗,拳路飘忽的原因是他根本没有系统学习过任何一种武术流派,因此他需要从最基本的学起。 拳台上的每一位选手学习格斗动辄十年、数十年,每一个动作锤炼过百遍千遍,时来新从头学起,时间上并不允许他深入学习任何一种武术,所以观众们才会看到他依靠着最简单的招式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 今天时来新可以面对强大的对手,用出有克制性攻击手段,证明了时来新的巨大进步。 察阔青见证了时来新身上的奇迹。 回到场中,连续两次被打断进攻动作,皮齐也意识到自己的节奏被对手所掌握,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被动的状况。 攻,攻不出去,守,不一定守得住,皮齐那颗坚定追求胜利的格斗家之心,开始蒙上失去自信的阴影。 皮齐又试了一次,他再度要做出侧身翻转的时候,迎面而来的还是那普普通通的低鞭腿,将他的后续动作打断,幸好这次他缩手快,不然说不定手臂会受伤。 时来新那低鞭腿时机掌握得太好了,皮齐被迫暂时放弃自己最强招式的使用。 皮齐是一位全面的选手,他的武器库里当然不止一种武器,他还有其它的手段。 皮齐不再躲闪时来新的重拳,反而迎上来,突然俯下身体,避开逼人而来的拳锋,张开的手臂环抱住时来新的腰部,然后奋力往前一扑,观众中有人马上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标准的摔跤动作。 皮齐还会摔跤,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时来新却恰恰是那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皮齐用上了全部的力气,照理说对手就算是一头北极熊,也会被扑倒。 第406章 酣战2 皮齐双臂齐用劲要将时来新扑倒,却感觉到双臂中抱着的是一根石柱,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搬动它分毫。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在看着台上发生的事情,全场停顿在那个动作里安静下来,皮齐尬在原地足有两息,他竟扳不动云中龙?! 接着他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反过来抱住他,轻松地将他抱起,然后摔在拳台上。 “轰”,现场的观众要炸开来,皮齐的粉丝们见到他第一次用出摔跤技都很兴奋,纷纷为皮齐打气,旋即又见到他被云中龙摔倒,这变化太快,大家一时无法适应。 皮齐没想到自己这是撞到了铁板上,跟时来新比拼力气,真没有谁比得过他。 皮齐被摔得很重,脑子生疼,乃至没法在第一时间爬起来。时来新把皮齐摔到地上是顺手而为,纯粹要摆脱对手的搂抱,见皮齐已经倒在地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反倒使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俯下身体就要去锁皮齐的脖子,如果顺利锁住对手的脖子,以时来新的力量可以宣布比赛结束了。 皮齐在脑子迷糊的当口,忽然见有黑影来到头顶要拢下来,当即不顾一切地在原地打一个滚,摆脱掉对手那一双钢臂,单脚跪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察阔青和时来新的团队都在心里大叫可惜,多么好的机会呀,居然错过了! 时来新没有时间惋惜,追上去两步重拳挥出,朝皮齐头部打去,皮齐双膝才离地面还没有机会站直,就见迎来对手的攻击,赶忙藏头缩脖举起双拳来格挡,拳风袭来,皮齐却发现自己接了一个空,这是时来新的假动作。 时来新空拳一挥见晃住了对手,真的攻击在腿上,又是一记低鞭腿甩出,踢在了皮齐的支撑腿上。 皮齐腿上剧痛,单腿撑不住体重,身体一歪要往地上倒去,自然而然地双掌伸出撑住地面,这时他灵机一动,身体顺势一侧,把整个动作化作一个侧手翻,人再次倒立当场。 皮齐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舒服的攻击姿势,完全不需要考虑,一条腿就流畅地抽出去,正好迎向靠近过来的时来新。 这是败中求胜的一击,完全出乎时来新的意料之外,包括台下的团队成员,见到这神鬼莫测的一脚,连惊呼都来不及。 “砰”,沉闷而又响亮的撞击声传出。时来新来不及躲闪,更来不及招架,时间只够他把头一偏,使头部免受重击,但仅此而已,皮齐的脚重重抽下来,硬实实地打在时来新的肩膀上。 那肉体被撞击的声音如同打在沙包上一样响亮,可想而知力度有多强横,“啊”、“噢……嘶”,现场却可以听到两人几乎在同时喊出声音。 首先是时来新,他饱受强力一击,感觉肩膀上剧痛,随之半边身体麻木失去知觉,这是他在开赛以来受到过的最强烈的一次攻击,连站立都成问题,踉跄着退后一步,止不住,再后退一步才勉强站稳。 几乎在同时,皮齐也痛呼一声,进行攻击的那条腿就是刚才被对手低鞭腿打着的,他不顾一切重击对手之余,这条腿也是伤上加伤,收回来时在地上一踩,疼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时来新看看自己的肩膀,上面淤肿一片,此时剧痛阵阵传来,使他嘴角一抽一抽的,但有痛感是好事,刚才那样的麻木才更可怕,幸好肩膀这个位置已经炼得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也许伤不到骨头。 台上两人同时受创,同时失去战斗的力量,相互间隔着数步距离,彼此四目相对保持着对峙的态势,像两头舔着伤口的野兽,仍在酝酿着危险的一击。 为什么他还能站着?皮齐心里有疑问,他太清楚自己腿上的力量了,对手是无遮无挡完全吃下这一脚,居然还能站在台上,让皮齐很受冲击,这已经是他最强攻击了,对手的抗击打能力是变态级别的! 时来新亏吃得比对手要大,抓紧时间在恢复,眼睛死死盯住皮齐,希望他别这么早有动静。 皮齐在原地喘了几口气,脚上的伤痛好像缓过来了,他试着横踏半步,仍有些发颤余痛未消,但比刚才好多了。 皮齐一瘸一拐往对手面前逼近,完全没有了跳战舞时的潇洒劲,摇摇晃晃地让台下的人很担心他是否还有战斗力。 时来新却是在往后退。肩膀上的剧痛一直袭来,让他不敢活动一下,半边身体都被扯动,硬邦邦僵硬住了,只有另半边身体好用,现在决计动不了手,慢慢往后退给自己争取空间。 一步,两步,三步……,皮齐的伤腿越走越好,几步下来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让他更有信心。 时来新退了几步,肩膀好像也好了一些,不过对比对手的恢复程度并不乐观,现在就看谁更快缓过来了。 皮齐可以正常走动了,他稳稳地移动到时来新的面前,他做了一个动作,挥拳,这是本场比赛他的第一次出拳。 他的拳头并不弱,他少用是因为他的腿更强。这是一记右勾拳,带着风声砸向时来新头脸。 对手走到面前,出拳动作不快,意图非常明显,时来新似乎感受到有风向面门袭来。 时来新刚才是在示弱,他只要有一只拳头可以用,就有战斗力,就可以击倒任何一位对手。皮齐出拳,在他眼里很慢很慢,简直不像这个段位的选手,可见出手实在勉强。 于是他和对手一样,挥出右勾拳,后发而先至,打在对手的右勾拳上,然后连同对手的拳头一起打在对手的脸上。 “砰”,响声是在拳头对拳头的时候发出来的,这记重拳的三分之一力量落在皮齐的脸上,蹬蹬蹬,皮齐吃不住劲往后退了三步,还是站不稳,再退了半步,一丝鼻血从鼻孔往下流。 时来新出拳后身体保持不住平衡拳劲差点把自己带倒,直到他单脚跪地一只拳头撑在地上他才稳住了身形。这时他发现,僵硬的半边身体好像松一点了。 皮齐被打得眼前发花,他知道刚才想差了,对手不想费力气就是在等他自己送上去,他用手臂抹了下鼻血,结果在嘴唇上方糊成一片,看上去样子更惨了,如果在普通的职业比赛,这时候裁判是要喊停的。 皮齐决定不动了,等着时来新过来。 时来新慢悠悠地站起来,像是费了不少力气,而对手则在远远地等他,观众中有缺德的,大喊:“靠,这是老年人格斗大赛吗?” 没有人理会这些,时来新别别扭扭地走向皮齐,皮齐在等着他走来,这几步纠结而漫长,直到时来新来到皮齐面前,两人同时举起拳头,比赛继续。 时来新先出的拳,依旧是打脸拳,仍然是实实在在的风格。见到对手出拳,早在准备的皮齐突然起跳,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身体后仰形成后手翻,两手支撑起身体,单腿反撩上来,目标对准时来新的下巴。 时来新这一拳也是假的。在他出拳之前一切都处于慢动作,但在出拳之后,这个时间点上两人都突然快起来,犹如视频按了快进键。 时来新仍是虚拳实脚,下面的低鞭腿才是真的,好普通然而又好厉害的一招。 第407章 赛后 时来新先发虚晃一招然后出脚,皮齐后发动作迅猛绝伦,两人的攻击几乎同时到达,时来新的低鞭腿踢中皮齐的支撑臂,皮齐后手翻反撩出的一脚踢到的却是时来新匆忙间搭起的拳架子。 时来新拿出了无数次踢木桩练就的功夫,“啪”的脆响,皮齐的左手立即变得弯曲,骨头折了。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沉闷声响,皮齐的反撩腿也命中时来新的前臂,声势比前者大得多,把时来新震得退开一步。 皮齐惨叫一声,捧着断手站起来,迅速往后退。 见到这情形,时来新也不敢放松,退而复前,紧追几步保持对皮齐的压迫。 皮齐一直退到拦绳附近,再退已经无路,便站定再度与时来新对峙。时来新来到近前,与皮齐四目相对,却暂时没有动手,像在等待什么。 皮齐高声说了几句话,用的大概是他家乡的土话,时来新一句没有听懂。 台下皮齐的团队中有一个人手拿着白毛巾飞一般冲到拳台前,嘴里也嚷嚷着和皮齐一样的土话,明显是两边在沟通要不要扔白毛巾认输的事。 时来新此时也按下来不动手,由着他们商量,皮齐态度很坚决,看样子是不让自己的人扔白毛巾,台下那人急切地说着话,皮齐还是摇头不允,那人只得无奈地摇头,退到一旁。 这时皮齐看向时来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怪腔怪调不过时来新听懂了,是艾语的“来吧”。 时来新在瑙越格斗大赛上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格斗家,皮齐算是一位让他尊敬的,皮齐不光强大,还有一颗永不言败的心,此刻他的选择,更是赢得时来新的敬意。在这位部落战士的心中,格斗这回事儿是纯粹得没有杂质的。 就让你求仁得仁吧。 时来新与皮齐碰了碰拳头,然后后退半步。皮齐将弯曲的手臂垂下,单提起一条手臂守护在前,眼睛透过拳头的边沿看向对手,脚下开始来回挪动,他的战舞再度出现在拳台上。 时来新吼叫一声,趋前打出直拳,落空,勾拳跟上,再度落空,这仅是一个开始,接着时来新的攻击有如浪涛拍岸,一浪盖过一浪永无止歇。 拖着一条残臂的皮齐已经尽了自己做大的努力,守住了对手的最初一轮攻势,在密集的拳风中,这点防守最终还是被摧毁,时来新那经过充分蓄势的重拳把对手的单防御穿透,落在皮齐的前额上,当场那皮齐打懵,双手放下完全放弃了防守,但仍顽强地站立着。 时来新补了一记重拳,直奔向皮齐的面门,皮齐敞开双臂完全承受下来,“砰”,皮齐应声倒在地上 人失去了知觉。在触及目标时,时来新将拳头收回来一些力度,减少了对对手的伤害。 “选手云中龙,胜。” 随着裁判员的宣布,观众的声浪快要把格斗馆的屋顶掀开。 时来新的团队兴奋地冲上拳台,围着时来新大声欢呼庆祝,时来新站在拳台中央接受着观众与队友祝贺,似乎并没有太多兴奋,所有的表情都被隔绝在薄薄的面具之下。 时来新还做了一个大家都很意外的举动,他来到皮齐的跟前,后者刚恢复了清醒,被自己团队的人扶起来,时来新和对方拥抱,在对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走下拳台,这种场面在瑙越格斗大赛里绝无仅有。 他在数以千计的目光注视下,走过通道,举起一只拳头遥遥向观众们致意,然后消失在大门之外。 此时却有一道目光带着满满的仇恨与敌意,从没有离开过时来新的身躯。目光的主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此刻他正坐在格斗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远离着拳台,与身边沉浸在亢奋中的观众们格格不入。 “真的是你吗?时来新。”王之风咬牙切齿,一只手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假手。 他没有和时来新面对面打过交道,但对时来新的照片和视频非常熟悉,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把面前的这个人认出来,他还是有把握的。 时来新赢下了四强赛,他的团队兴奋之余心中还有警惕,上一次八强赛,飞利叔他们就是在去庆功的路上被伏击的,这个教训足够惨痛大家绝不敢忘。 赢下比赛之后,就要马上安排下一个问题,如何平平安安地回去。今晚不进行庆祝活动,这是一早就定下的,云中龙的行踪不能被外人所预先掌握。 因此大家在休息室里只是简单收拾一下,按照预先设计的撤退路线有序离开。 时来新和团队成员们全部换过衣服,普通便装打扮,从休息室的特别通道出来,然后折返通向赛场的通道,混在离场的观众们当中一起走出格斗馆,离格斗馆三四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地铁站。 他们顺着人流进入地铁站搭乘一段地铁,在下一个地铁站口出站,出口外早就安排有三辆车子在等候,众人分别乘车回返,三辆车分道扬镳各自走不同方向。 回到住处,时来新需要处理伤口。除去一些小擦伤,最重的伤处在他肩膀上,青肿了一大块,察阔青亲自动手检查,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于是在伤处冷敷后,涂抹上一种武馆自己调配的药油。 时来新感觉到伤口有一股清凉感沁入到深处,不再一味火辣辣地疼。因为忌讳伤处接触到水,他连澡都没洗就上床睡觉,着实累了,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各大新闻媒体有关昨晚四强赛的报道新鲜出炉,大部分的记者及评论员都对这场比赛的质量表示认可,认为这是一场在本届格斗大赛举行以来最精彩的比赛之一,两位选手云中龙和皮齐都发挥出很高的技战术水平。 还有一些媒体认为,皮齐将战舞这个格斗流派的精髓发挥到淋漓尽致,非常具有观赏性,一度使得对手陷入苦战。 至于时来新,一如既往的神秘,整场比赛下来还是没有人看出来,他来自于哪个流派,表现并不突出,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而在网络的自媒体上,不少网友对时来新在比赛结束后与对手友好拥抱的举动相当认可,这在其他比赛上经常可以见到的场面,在瑙越格斗大赛却很罕见,他们认为时来新给格斗大赛带来了新的东西,那就是格斗家的精神,竞技者的风度,瑙越格斗大赛不应该是血雨腥风的黑暗赛事,更应该有它积极的一面。 也有持反面意见的网友,他们翻出时来新以往的比赛记录,证实他也曾经在比赛里打死过人,被外界怀疑是故意为之,再加上云中龙蒙面参赛,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瑙越格斗大赛存在健康向上的因素,也不可能和云中龙产生关联。 时来新早上起来后,就关注了一番有关比赛的消息,这些混乱的消息背后往往也会隐藏着掌握权力者的意图。 从主流信息的走向和格斗大赛主办方对安保工作的动真格,可以看出当局是有意识地为被外界舆论黑化的瑙越格斗大赛洗白。 这是一件好事,一切当权者对现状的不满,最终都会落实到改革措施当中,吉盛堂这类新兴势力,将会从这场改革里获益。 第408章 示警 在繁多的网上信息里,时来新发现了一份热帖,这帖子关注的是云中龙的身份,文章里有一些猜测,还举办了一个投票活动,有百分之七十多的网友认为,云中龙是昆昊人。 时来新不得不佩服网友的睿智,他们已经接近了事实。同时,他又想起了一个脑子里萦绕很久的老问题,究竟在军情局以及其它一些敌对势力方面那里,是否已经掌握云中龙的真实身份,云中龙就是时来新这个情报,会对整个斗争局势带来一些什么新的变数。 时来新认为,现在必须做好这个最坏的打算,不能有丝毫的侥幸。 接近中午的时候,时来新接到了肖升毅的电话。肖升毅先客气了几句,祝贺时来新昨晚拿下了比赛的胜利,然后才转入正题。 “军情局最近的活动很频繁,据我收到的可靠情报,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发生在其境内与境外,调动的目的地集中在浩特列岛分局,我们的情报分析部门经研究推测,军情局近期将有行动部署,地点极可能就在杰捷西兰范围之内。” “把这段时间的情报串在一起来看,我认为军情局的浩特列岛分局已经重建,军情局接连几次在瑙越遭遇重大损失,他们在酝酿一次大的报复,说明这次的行动来头不小,其针对的对象如无意外就是我们了。” “军情局浩特列岛分局的主战场在瑙越,与我们比较起来,两家的力量投放不成正比,我们在瑙越的人手,包括你在内也就是几个人,而军情局在最近调到其分局去的人手,已经超过了一百人,还不提他们背靠着的瑙越军事基地。” “至于我们在浩特列岛的力量分布,相信他们也有相应的情报,还明目张胆地做出这等力量集结的姿态,我想这极有可能和你有关。” “看来你真的把他们打疼了,你在瑙越一些行动的细节我不清楚,你有狙击之神的帮助,已经多次粉碎他们的行动,但同时你也暴露出来了。” “几大情报组织之间关系非常复杂,有敌对竞争,有时候也会进行一些合作,大家都有一些默认的底线,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当然也有不守规矩的人。” “军情局通常就是那个不守规矩的人,因为规矩是强者制定的,如果有利益,他们就会毫无顾忌地撕毁组织间的默契。当军情局的损失达到一定的程度,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前段时间瑙越军事基地发生重大意外,军事基地陷入了瘫痪状态,使得艾瑞肯在浩特列岛军事力量支点暂时处于真空状态,而且在全世界面前大大丢了一次面子,不得不发动金融风暴,把浩特列岛政经局面搞乱,转移国内国外的视线,现在我想,恐怕他们把账算到了我们头上。” “我曾经问过你,瑙越军事基地的事情是否和你有关,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只要军情局那伙疯子咬定了我们昆北,就不会松口,后果相当可怕,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照这样看来,你的处境将非常危险,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来干掉你,他们会比过去更多十倍、百倍的投入,来完成这个目标。“ “因此我建议你,立刻进行转移,回到国内你才能安全,你不要嫌我老调重弹,这次不同了,相信我的经验,我感觉他们正一步步逼近你的身边,你不可能一直不犯错,要知道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时间长了,只要你露出一点破绽,他们就会扑上来。” 在电话里肖升毅说了很多,时来新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担忧自己的安全。肖升毅提到的情报来源,时来新是信任的,这么多年的敌对关系,统工部不可能不对军情局进行渗透,反过来也是一样。 肖升毅关于转移的建议,时来新答应认真考虑,和军情局这么庞大的机构成为敌人,而且对方下定决心死磕,世界上真没有谁可以逃脱他们的追杀。时来新听说过这些情报机构的不少事情,他们可以用数十年的时间追杀一个人,直到达到目的。 假如肖升毅说的是真的,对于时来新来说,世界上没有多少地方是安全的了,也许只有昆北国内才能庇护他。 时来新觉得脑仁疼,他后悔这一段给统工部工作太努力了,得罪了军情局这个巨头,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这两年在宁越也好,在浩特列岛也好,过的都是如履薄冰的日子,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 回昆北国内是必然的,瑞芬和女儿都在国内,时来新也不可能长期不回去,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回去。 瑙越主要有两件事情在羁绊着他,头一件也是他最放不下的“互助会”。 这个组织从无到有在他手里诞生,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 发展到今天,组织庇护着数以万计的昆昊后裔,每个月帮助上千名失去家园的昆昊人逃离险地,到杰捷西兰开始新的生活,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将来极有可能将浩特列岛各国生活的昆昊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牢固的群体,深刻影响到各国的社会、政治与经济格局。 第二件事情就是吉盛堂。他作为堂主领头人对吉盛堂的重要性毋用多言,有一份天然的责任担当, 他带领的吉盛堂正渐入佳境。 通过对沙尼国、马鲁国昆昊裔难民的安置与吸收,帮会势力的人力资源底盘得到壮大。 他以云中龙的名义参加瑙越格斗大赛,现在一直打到决赛,使吉盛堂获得巨大经济收益的同时,社会地位得到进一步提高。 通过“互助会”与“互助基金会”的创办,吉盛堂扩展了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力,正逐渐成长为一方大型的社团势力。 两方面工作千头万绪,许多事情离不开他,作为带头人怎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这个时候时来新不能走,也不想走,但军情局的威胁确实迫在眉睫,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瑞芬和女儿在昆北国内等着他回去,一想到这他又巴不得长上翅膀飞回去。 时来新纠结了整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时间地考虑该何去何从。 当他走出房间,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个谱。他是一个怕死保命的人,没有男人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豪气和理想,他只想搂着自己的小家好好活下去。 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考虑,扔下所有自顾自逃命,起码像云中龙这个角色,别人是无法替代的,他得要把瑙越格斗大赛决赛拿下了,才算善始善终。 第409章 成团 在打定主意之后,时来新再次搬家,他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住处,手头上总保持有几套安全屋,可以说是居无定所,最大程度保密自己的住所,而自己每天的行程更是尽可能不让外界知道。 自从在吉盛堂掌旗仪式上差点遭到狙杀后,他对自身的安保工作更加注重,即使是一些细节都不敢马虎。 再检视一遍身边的危险因素,他发现有一处还存在漏洞,就是和察阔青进行训练的场地问题。 过去一段时间里,基于相同的原因,他们并没有使用吉盛堂的武馆,都是借察阔青几个朋友的场地进行训练,这些地方人多眼杂,很难完全保证不出漏子,于是他就让察阔青多找两个地方,把器材和设备搬进去,作为临时的训练场地使用,格斗大赛已经进入尾声,将就一下也够用了。 第二天时来新抽出时间去了一趟东郊的海边。 吉盛堂在瑙越东侧城郊的海岸线上有一处码头,码头的所在地是一个小渔村,地方相当僻静。 码头原本是用于运送渔获的,随着海中的渔业资源日渐枯竭,码头便荒废下来,后来吉盛堂为方便进行海上走私,把码头买下,改建成简易的货运码头。 现在吉盛堂前往沙尼国和马鲁国的秘密航线便是以这里为起点。时来新专门去看过这个码头,这里建有几个仓库与码头连成一片,产权也属于吉盛堂。 时来新入主吉盛堂决定与和胜鸿合作之后,便命人把仓库扩建加固,除了存放物资以外,还作为容留随船运送回来昆昊裔难民的临时落脚点。 离开沙尼国和马鲁国的昆昊人会先在这里住几天,吉盛堂经过甄别以后,再安排他们到外面去工作和生活。 杰捷西兰在这方面的法例比较宽松,吉盛堂可以先将这批人的身份转成外地劳工,再慢慢想办法通过各种渠道给他们办一个合法的身份,当然,那些厚有身家的人可以直接办理投资移民。 初期从动乱国度逃出来的人里面,有资产的人比例还是相当高的,这些人在杰捷西兰入籍,兴办企业重新创业,他们也会优先雇佣一起逃出来的人,帮助吉盛堂解决不少实际问题。 时来新今天来送人。派往马鲁国协助“三山会”进行军事训练的特派团队已经组建完毕,成员大多数是达卡哇岛上的驻守人员,前期因为同样有派驻沙尼国和胜鸿的任务,导致人手比较缺乏,特地从国内又抽调了一些人。因此成团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一些,直到今天才安排在码头上船,出发往马鲁国。 军事训练特派团共有十五人,带队的叫张雄忠,是一位有着丰富训练经验的军校教官。在船队出发之前时来新想见一见张雄忠,有些事情跟他面谈。 张雄忠四十左右年纪,才从国内的军事院校调过来,对浩特列岛的形势了解的不多,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进行熟悉,才从国内送到达卡哇岛没几天,就被匆匆派往马鲁国,只有边工作边摸索了。 之前派往沙尼国的团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工作,其中有些得失教训可以提供给后来的团队进行参考。 时来新和张雄忠在码头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食物是罐头和压缩饼干,都是从昆北发送过来的物资,昆北军队使用的标准军粮。 现在昆北国内的物资每周源源不断运来,从达卡哇岛中转到吉盛堂的码头,再分别运往沙尼国和马鲁国。 物资的品类都是国内冯开诺和相关部门确定下来的,时来新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为了不给外界留下口实,国内来的物资都抹掉了标签,一点昆北的元素都看不到。 时来新和张雄忠聊了不少的事情,作为“互助会”实际操盘人,由时来新来给张雄忠做情况介绍再好不过。 时来新希望张雄忠到达马鲁国之后,首先是想办法控制一个码头,买也好抢也好,优先保障杰捷西兰到马鲁国的这条运输线,沙尼国和胜鸿的那处基地早期就是吃亏在没有码头,使得运输线的风险压力很大,经常在物资运送方面出现延误,后来占得了一个码头之后工作才理顺过来。 时来新交代张雄忠一件秘密进行的任务,在马鲁得到码头之后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改建,以后码头不光是停泊货运船只,还要能够停靠小型的潜艇,让达卡哇岛的军事力量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直接投送到基地。 其二是对军事武装人员的训练,初期不要求多求全,应该大范围选材,挑选条件比较好的人员优先进行训练,训练出类似特战队的小规模部队进行实战,使用大部队作战的情况应该尽量避免。就像和胜鸿基地,那里号称规模有三千人,但如果面对职业军队作战,胜利的几率实在比较渺茫。 按照时来新的想法,如果对兵源进行严格的筛选,分散在多个国家的昆昊人基地是有可能训练出一支支尖兵来的,到时候集腋成裘,把这些小建制的部队集中一起使用,还是可以干一番大事的。 届时多个基地之间通过隐在海水下面的潜艇进行连接,统一灵活投送兵力,成为任何一方面都不敢忽视的军事力量。 张雄忠对这次任务本来心里没有底,但有时来新的一番交代,理清楚了思路,对接下来的工作也有了一些信心。 一顿晚饭下来,月亮已经离海面老高,张雄忠他们上船的时间也到了,时来新站在码头上挥手道别,看着船队离去才回转。 就在同一时间,瑙越城内的一家小饭店,聚齐了几个时来新的敌人,王之风、凯森和余振东。三人约好在瑙越碰头,各怀一肚子的打算。 王之风是最不愿意来瑙越的,有时来新的地方在他看来就像龙潭虎穴一般,都是危险的雷区,无奈跑过来,是收到了国内的命令,而他国内的上级又是受到了来自艾瑞肯方面的压力。 不过这也算是他自找的,当日他亲自接触军情局,想把他们拱到对付时来新的第一线,自己好躲在背后择机而动。 这番谋划是很好,但他低估了艾瑞肯人的刁钻,上次与凯森见面后,凯森转身就把情况向军情局局长做了汇报,再通过国防部与南昊方面接触,要求联邦调查局正式加入到浩特列岛的共同行动中来。 至于余振东则完全是遭遇无妄之灾。联邦调查局被迫参与艾瑞肯的行动,他作为浩特列岛地区的负责人当然要出面与凯森协调,不幸成为共同行动的责任人之一,因此他看向王之风时都有一脸的不爽。 王之风此刻有些兴奋,因为他想不到刚到达瑙越就有一桩大收获。 瑙越格斗大赛正在大热的时候,云中龙等几位四强选手的名字家喻户晓,虽然王之风刚到,也免不了要见闻到不少,而他也知道吉盛堂与云中龙这位选手的关系,更知道吉盛堂与时来新的关系,这些情报获取不难。 这时王之风心中一动:时来新与云中龙什么关系,云中龙的真实身份是何许人? 第410章 纠合 比赛当晚,王之风想办法进入到格斗馆现场,看到在拳台上那尊雄健的身躯,他太熟悉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时来新本人。有段时间他天天看着这人的照片,从睁开眼到睡觉之前,即使他没有当面见过,他坚信他不会认错。 云中龙居然就是时来新! 王之风开始惊讶,继而狂喜,在他眼前立时闪过很多种可以干掉时来新的方案,甚至此时他手里只要有一支枪,他就很有把握成功,他从没想到过他离目标会这样近。 “云中龙就是时来新?!” 当场将这个爆炸性的情报说出来后,王之风看着凯森惊诧的脸说道:“是的,千真万确。” “我的天,他一直都在我们的鼻子底下?真让人难以相信。”凯森仍是未能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余振东则要冷静得多,试图从混乱的信息中找出条理:“你是说一个从来没有受过职业训练,甚至此前没有接触过格斗的普通人,来参加世界上等级最高的格斗大赛,还取得了决赛资格?你要知道,这事本身极不合理。” “别人不可能,但时来新可以 ”王之风说得很坚定,“你们都看过那些视频,时来新不是普通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化身运动健将。” 余振东和凯森同时回想起王之风给他们提供的那几条视频,那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时来新的踪迹飘忽不定,我们一直为找到他伤透了脑筋,如果换成云中龙那就好办多了,他的行程是可以确定的,起码他还要出现在格斗馆参加决赛。”王之风看着两人说。 “你的意思是要在格斗馆动手吗?”凯森终于冷静下来。 “那是最好的地点,但现在有问题,瑙越警方加强了格斗大赛的安保工作,保护措施非常严密,我们将很难找到机会,而且这是公然和杰捷西兰当局作对,我们要顾忌的因素很多。”王之风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 余振东插话:“或者可以换个地点,换成时来新去参赛的路上,我们半道伏击。” “并不保险,路线可以随时换,伏击场难以把握,况且他们身边同样有瑙越警方的人,无论采取何种方案,我们都有很大的可能性与瑙越警方直接对上,怎么办,难道把他们也都干掉?”王之风眉头紧皱。 这话说完三人不约而同沉寂下来,低头吃饭各怀心思。 “余,你那边能抽出来多少人?”凯森很快把饭吃好先开了口。 “我们可以派过来二十人,这已经是我能抽调的极限了。”余振东回答。 凯森点点头,继续说:“我手头上有一百四十人。” 这个数字让王之风震惊了,不禁抬起头来看眼凯森,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余振东的表情和他也差不多。 凯森很满意两人的反应,笑了笑继续道:“对于时来新我们军情局是下了决心的,怎么样,这些人手够我们打一场小型战争的。” “因此我们不用顾虑太多,只要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封锁整个格斗馆。至于杰捷西兰当局,他们和我们艾瑞肯是朋友,只要我们提出要求,我想他们也不会妨碍我们的行动,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一切都不会成为问题。” 王之风脸上堆出愉快的笑容:“只要是你们艾瑞肯下的决心,在这个世界上可以阻拦的力量几乎不存在,干掉时来新指日可待。” 凯森自信一笑,眼睛看向余振东:“余,请把你团队的指挥权交给我,我们统一行动。我们两国是盟友,合作是有基础的,你不要有太多想法,而且请转告你的上级,你们派出的力量太薄弱了,起码应该有五十人,这样才能体现出你们合作的诚意。” “还有你这边,王,”凯森转脸面向王之风,“你这边派不出人手也就算了,但有个事情需要你来负责。” 凯森拍拍王之风的肩膀继续道:“这次我们军情局动用的人手有些多,经费方面不够,我已经想了不少办法,还缺少一部分。这样吧,你们南昊军方准备一个账号,然后交给我,以后我和余的联合团队的一些费用就从这里面支出,请尽快办妥这件事情。” 王之风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心里骂娘,嘴里还是斟酌着用词说到:“这…这恐怕,需要我向上级申请一下。” “马上去申请吧,王,如果因为你这里拖了行动的后腿,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凯森不想跟他多啰嗦。 “来吧,那就让我们都动起来。”凯森拍拍手,似乎对今天的会面很满意。 与王之风、余振东见过面后,凯森有些兴奋,他们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收获,把时来新就是云中龙的情报交到他手上。这份情报可谓价值连城,意味着军情局的主要精力可以不再放到大海捞针般寻找时来新的踪迹上。 今天还确立了凯森在联合团队中的领导地位,当然,有艾瑞肯参加的行动由艾方做主导,这很正常。 至于经费问题确实也存在,凯森并没有要凭空敲诈他们的意思,自己和手下的团队跑这么远来执行任务,大家都分润一点并不过分,即使古德曼局长知道也无妨,南昊联邦提供的经费大家一起花就是了。 凯森离开见面的小饭店,就赶回瑙越军事基地,来到布朗少将的办公室,两人是老同学关系,凯森也不客套,开始把今天和联邦调查局与南昊军方代表见面商谈的情况详细说出来,他需要布朗的帮助。 “这次我动员这么多的人手,就是有把统工部连根拔起彻底赶出浩特列岛的打算,待我了解过统工部的具体实力后,我发现要对付统工部就要先除掉一个叫做时来新的人,正是这个人两次摧毁了我们的浩特分局,他具有超人一般的能力,我第一次听说到个人的勇武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看着布朗那一脸的怀疑表情,凯森很理解他,凯森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于是把王之风交给他的视频播放给布朗看,布朗在震惊之余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布朗,接着我要再让你吃惊一次,还好你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了……”接着凯森把瑙越格斗大赛决赛选手云中龙就是时来新的消息告诉了布朗。 布朗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瑙越格斗大赛的事情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甚至有参与赌过两手,现在才知道有资格做格斗之王的两个男人之一居然是时来新所化名。 凯森说得这么详细也是为了让布朗理解对付时来新的重要性。 “布朗,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决定利用瑙越格斗大赛的决赛来干掉时来新,但是现在瑙越警方在安保工作方面做得很严密,我担心会跟他们有冲突。而且我们这个联合团队人员众多,只要一动起来,不可能不惊动到杰捷西兰当局,因此我们要跟杰捷西兰当局接触,让他们配合我们的行动。” “我知道你作为驻军的负责人,一直有跟他们联系的渠道,你能帮我去跟他们沟通吗?”凯森说出了今天来找布朗最重要的意图。 布朗听后考虑了一下,斟酌着对凯森说:“凯森,我个人是愿意帮你出面跟杰捷西兰当局商谈,但你不可以抱太大的希望,光是我出面还不够。一般的事情我可以帮的上忙,但我知道瑙越格斗大赛对杰捷西兰的重要性,此外他们还有社会舆论方面的顾忌,我并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压力,所以你最好能说服你的上级,找到更适合的高层来促成这个事情。” 第411章 反恐 布朗继续说到:“此外,我们还要提供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们对外界有比较好的说法。我觉得用反恐作为理由会比较适合,就说这时来新在南昊联邦境内从事恐怖活动,是被国际通缉的极端恐怖份子,你马上到国际刑警组织补一份通缉令,那边有我们的人,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办法,时来新不是蒙着脸演云中龙吗,藏头缩脸的正好和他恐怖份子的身份对上了。”凯森不禁叫好。 两人商量好,凯森马上就约杰捷西兰方面见面,本来和他对应接洽的部门是杰捷西兰国防部外事处,这次他直接跳过了这个部门和国防部次长约见。 艾瑞肯的招牌很好使,即使越级坏规矩,布朗还是如愿约到了国防部次长。布朗前去会面,凯森着急也跟着去,就坐在国防部次长办公室外面等候消息。 会面没有超过半小时,布朗少将就出来了,一脸严肃,告诉凯森会谈并不顺利,国防部次长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经布朗再三逼迫,对方才勉强答应向国防部部长汇报此事。 这个结果两人并不意外,凯森立刻打电话回国内找古德曼局长,局长很支持凯森的工作,答应请艾瑞肯国防部部长查克出面给杰捷西兰当局以压力。 正如王之风说的那样,艾瑞肯决定要干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够阻拦。 这件事情最后惊动到了杰捷西兰总统办公室,艾瑞肯多部门联合施压,杰捷西兰当局最终还是退让了,同意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联合团队在瑙越执行反恐任务,但有一个条件,行动必须在瑙越格斗大赛决赛之后才能展开,平民不能够出现伤亡。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凯森没什么可抱怨的,格斗大赛的决赛对于杰捷西兰来说很重要,不能接受这个比赛出现任何意外。 时来新这段时间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训练连吉盛堂都不去了,其它的都好,只是训练场地有些不习惯,察阔青自己搞的那个简易的训练场实在不堪用。 这天时来新忽然灵机一动,对察阔青说不如咱们到兰芳港去训练,那边有裴重名接应搞个场地不成问题,而且比在瑙越要安全得多,察阔青一拍脑袋说好主意,说干就干,两人连夜秘密赶往兰芳港。 裴重名帮忙找的场地相当不错,是兰芳港一家体育运动学院的拳击训练馆,非营业场所没有外人,环境安静少有人打搅。 没有了瑙越那样的安保压力,两人都松口气,训练效果自然更好。 在体育运动学院训练没过几天,另一场四分之一决赛德恩斯VS木村秀如期举行,德恩斯不负众望,以大优势战胜木村秀。 察阔青如同往常一样,给时来新搞来许多德恩斯的资料,开始研究这位对手。 本届瑙越格斗大赛有两位巨人,一位是巨人尤卡里,时来新曾经的对手之一,另一位就是德恩斯。 德恩斯身高二百一十公分,比起尤卡里还要稍高,站在拳台上起码比一般选手高出一个头,而且他的身高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与灵活性,力大无穷,是本届比赛最强的选手之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身为艾瑞肯人的他所属格斗流派并不是拳击,而是师从昆昊传统武术形意拳,被誉为最强大的身体与最强大的格斗术两者间完美的组合。 昆昊人普遍身材比较瘦小,昆昊传统武术源远流长威力巨大,是世界上实战能力最强的格斗术,因此昆昊格斗家向来不依赖强横的身体,善于以弱胜强,利用速度与技巧获得翻倍的力量增幅,在格斗大赛上有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曾经有人提出,如果有着强横身体素质的格斗家,如最重量级的拳击选手使用昆昊武术,那将是怎样一种情形?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组合绝少出现。 但在本届瑙越格斗大赛却出现了这样一位选手,将这两种因素组合于一身,令整个格斗界眼前为之一亮。 德恩斯在本届比赛的表现也有足够的说服力,他一路摧枯拉朽,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赛场统治力,获得了最高的人气,这位巨人的影响力超出了格斗界。 据传有世界着名的电影公司准备为他拍摄一部动作影片,最大限度发挥他跨界的价值。 可以想见,如果德恩斯获得了格斗之王的封号,他将成为介乎于偶像、体育明星与格斗家几种身份的存在,瑙越格斗大赛也将因为他的成功而增色不少。 而云中龙将与之进行的决赛,被称为最神秘的选手与最强大的选手之间的比赛,成为众所关注的一场全球性盛事,融合偶像应援、博彩、格斗大赛于一体。 这简直是一位无懈可击的对手,时来新在长时间研究德恩斯的比赛视频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格斗之王的模板,无论身体、体力、速度与技术都处在人类巅峰的人,星球上最强的男人。 时来新甚至觉得他是一个放大版的自己,所区别者就是德恩斯仍在一个人类的范畴里。德恩斯是他在大赛中最后一个对手,也是最强的一个。 光从力量一项指标来看,德恩斯是最接近自己的选手,差距存在但应该说不大。 通常人们在了解德恩斯的时候,总是把德恩斯强绝的身体摆在他的格斗技之前,实际上他的形意拳造诣相当高,甚至掌握了这门武术的心法。 心法才是昆昊武术的不传之秘,就像时来新学习八极拳时,如果没有厉老和程佩的口授心传,他也没有可能入门。 掌握了心法,才能掌握力量增幅的技巧,身体处于劣势的格斗家才有了以弱胜强的资本。 德恩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具有人类巅峰级别的身体,还掌握着力量增幅的技巧,真心强大到令人发指。 时来新学习过八极拳心法,也掌握着一些力量增幅的技巧,但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训练让他达到运用随心的境界,准确地说,他离这个境界还差得很远。 因此他的力量被打折扣,时灵时不灵,并没有被充分运用,此消彼长,德恩斯在力量、速度、反应能力等指标上与时来新相比,即使有差距也会被抹平,力量一项在增幅的基础上甚至出现反超。 第412章 论国 作为一位格斗家德恩斯近乎完美。形意拳这种格斗术呢,有克制它的办法吗? 时来新和察阔青绞尽脑汁寻找对付德恩斯的办法,但谈何容易,无奈之下他再次联系程佩。 程佩在国内消息也不闭塞,作为武术界的一员,他也在时刻关心着瑙越格斗大赛的进程,至于时来新就是云中龙这个秘密他也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程佩告诉时来新,昆北国内的武术界也在研究德恩斯这位选手,按照德恩斯在瑙越格斗大赛表现出来的实力,把他放到国内也属于顶尖之列,厉老认为他应该是一位小周天高手,大家很有兴趣想知道德恩斯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至于德恩斯的师承,据国内形意门考证,形意门在数十年前曾有一位优秀传人旅居艾瑞肯,其后没有再回来,估计他在艾瑞肯开馆授徒,成为形意门在国外的一个分支。 这就从侧面证实,德恩斯是有正宗心法传承的。 至于如何克制形意拳,程佩告诉时来新,昆昊传统武术源远流长 动辄有上千年的传承,期间不断完善,哪里还能找到明显的弱点,在这一点上八极拳与之相比也是类似。 形意拳属于内家拳,在杀伤力方面堪称站在昆昊传统武术的前列,而且招式非常简练,变化远不比其它昆昊武术繁复,正适合德恩斯这种国外学习者,很容易就上手,加上天赋异禀,造就出一代高手,偶然当中也有其必然。 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形意拳没有明显的短板或者说弱点,弱点只会出现在练的人身上,德恩斯有弱点吗? “那我该怎么打?”时来新苦恼。 程佩给了时来新一个思路,形意拳没有弱点,德恩斯也没有弱点,但两者加在一起或许就会出现弱点。 是的,形意拳并非德恩斯所创,格斗术也无法完美适配他,世界本身并不完美,学习之道就是这样,过了邯郸学步的阶段,就要融入自己的东西,也正是这些属于各人自己的东西,带来了世界的丰富多样性。时来新似乎有了些灵感,再度一次次地观看德恩斯的比赛视频,寻找属于自己的破解之法。 形意拳有五式十二形拳,五式或称五行拳,包括劈拳、钻拳、崩拳、炮拳、横拳,一步一拳开山劈石,既简练威力也是奇大。 德恩斯在他的比赛里比较频繁地使用了五式,许多具有实力的选手就崩溃在这五式之下。到目前为止,德恩斯都是以比较大的优势取得每一场比赛的胜利,从初赛到决赛莫不如是。通常德恩斯用出五式中的一式,依靠强大的力量增幅,就可以把对手打飞。 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五式打乱组合着用,居然使得这简练的五式有了变化莫测的感觉。 奇怪的是,时来新没有看见他使用五式以外的形意拳招式,比如十二形拳。也许是目前的这些对手并不足以让他用出来,昆昊武术界通常认为,十二形拳是更高阶一些的形意招式,事实上五式已经足以使德恩斯在拳台上所向无敌。 时来新每天下来看视频几乎看到要吐,还好裴重名经常跑过来找他吃饭,把附近的名店吃了个遍,让时来新可以借此放松一下心情。 裴重名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自从他在原油期货市场的一战成名,让他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在投资领域屡有斩获,投资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受到上级的多次赞扬。 “互助基金会”的资金以及时来新自己的资金,全部都交给他操盘,他也不负众望,让资金在短时间内获得可观的增值。 如今他的名字在兰芳港投资界很是叫得响,他本人春风得意,日子过得非常潇洒。 裴重名当然知道自己的好运气是哪里来的,私底下老问时来新还有没有类似的机会,大家好再赚一把。时来新明白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劝告他别把眼光总放在这上面,稳健投资才可以长久盈利。 这道理裴重名自然是懂的,不然也不会持续有不错的业绩。 此外,时来新还有问题需要请教他的,如金融风暴对浩特列岛的影响。 “金融风暴对浩特列岛八国的影响不是已经过去,是影响才开始。金融风暴对汇率市场的摧毁性打击是国际炒家的第一波收割,汇率重建是漫长的事情,相关国家的债务与进出口贸易问题将会是一对死结,没有进出口贸易,国家就没有外汇抵偿外债,要重振进出口又需要重建有效的汇率机制,不然仍是外债越来越多的局面。”裴重名的专业知识没的说,滔滔不绝跟时来新说起来。 “浩特列岛八国都是小国家,家底薄,依靠自己的力量很难从坑里爬出来,最后还是要依靠艾瑞肯这个始作俑者来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的套路基本上是这样的,八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交申请要求帮助,注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艾瑞肯所把持。它会给申请国一个清单,只要申请国按照上面的要求办理,那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会帮助申请国重建被国际间承认的汇率机制,并提供给债务解套所需的贷款。” “但是,那张一揽子清单却不是那么好执行的,上面通常会有这么几条,将部分国有企业或资产公开出售,拆除国际间资金流动的保护机制,放开国外资本准入限制。” “这些措施实质上就是对申请国的第二轮收割,逼迫这些国家将核心资产出售给国际资本,等清单执行下来,国家的资产基本被败得差不多了。” 时来新又问:“浩特列岛八国中已经有两个国家倒下了,其它国家的命运如何,有些国家状况还是不错的,就像兰芳港和杰捷西兰,它们躲过去的机会大吗?” “你说的几个国家中分别是两个坏样本,和两个好样本,沙尼和马鲁两国不用多说,已经是深陷泥沼,即使国家最终解体也不奇怪。而兰芳港是位优等生,国小、人少、富裕,靓丽的资产负债表,在风暴当中完全可以独善其身。但也正因为它小国寡民,严格上来说它不是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国家,它的国家安全要依靠外部势力,就像它以前严重依赖艾瑞肯,后来发现不保险,现在又拉上咱们昆北,都是因为前述的缺陷。没有外部大国的保护,其它浩特七国早就把它瓜分了。” “杰捷西兰才算是一个好样本,独立自主,经济发展得还可以,债务问题不严重,旅游业发达,源源不断给国家带来外汇,缺陷在于其政局的不稳定性,国内派别众多,没有处于优势地位的政党,国土上还有艾瑞肯的驻军,艾瑞肯的半只爪子还保留在其身上,所以它又是相当脆弱的。” “除此之外其它的国家,我想难以幸免于金融风暴,经济实在太糟糕,早就债台高筑,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那些国际金融大鳄会持续不断地攻击,直到他们倒下。” 第413章 备战 时来新与察阔青在兰芳港这边积极备战,瑙越那边却为这场众所瞩目的决赛闹翻了天。 由于种种原因,瑙越格斗大赛自诞生之日起就有不对外直播的规定,就算是录播也不允许,现场不准许架设摄像机等设备,即使有些比赛的视频被外传,也都是观众私下拍摄的。 时至今日,瑙越格斗大赛被更多的人关注,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好像原来这些保守的规定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为进一步将大赛推向世界,大赛的主办方和一些杰捷西兰的议员在公开的场合发表言论,建议杰捷西兰政府准许媒体直播赛事。 部分保守派的官员却是立场鲜明地反对这个提议,他们认为格斗大赛场面过于血腥实在不宜向社会公开,更重要的是这样会导致到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减少,直接影响杰捷西兰的旅游业,造成失业人数大幅增加。 双方各执一词在媒体上打起了舆论战,都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来。还有一些实用派的人士站出来,提出了折中办法,建议先试行把本次大赛的决赛进行直播,观察其效果再行定夺,他们也获得了不少的支持。 这些周边的争吵,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更加炒热决赛的氛围,使社会关注度更上了一个台阶。决赛的投注额不会作假,即使离决赛日还有一段时间,就已经破了历史的最好记录。 决赛双方的人气并不在一个台阶上,德恩斯明显要比云中龙人气更高,外界更看好德恩斯,这从赔率上也能反映出来。 德恩斯进入决赛也带来另一桩好处,艾瑞肯的一大票拳击爱好者开始关注瑙越格斗大赛。在过去拳击选手在瑙越格斗大赛上的表现并不好,甚少有进入八强的例子,要知道艾瑞肯可是拳击运动的根据地。 德恩斯得益于他的国籍,使拳击爱好者们爱屋及乌,对格斗大赛从路转粉,使格斗大赛在艾瑞肯变得火热。 又过了几天,格斗大赛主办方的游说工作起到了效果,杰捷西兰政府终于同意本届瑙越格斗大赛决赛对外直播,一石击起千重浪,在杰捷西兰各界掀起轩然大波,不过这对其它国家的格斗爱好者或者赌徒来说这是件好事,他们终于可以看到真正的比赛实况。 格斗大赛主办方趁热打铁,立即就决赛的广告冠名与赞助以及媒体直播权进行招商,隔天举行了拍卖会,各路商家踊跃参与,决赛尚未举行就先赚了个盆满钵满。 由于有了直播,云中龙和德恩斯的团队分别与主办方进行了谈判,各自获得了一份可观的出场费,此举可谓皆大欢喜。 上次联络之后没过几天,程佩给时来新打来电话,告诉他厉老已经看过德恩斯的那些比赛视频,厉老经考虑后托程佩给他传递八个字,“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好深奥,时来新忙问,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程佩却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个你得慢慢悟,为了你少走弯路,厉老传我一句话,这八个字蕴含了武者对力量掌控的终极奥义。 厉老还交给时来新一个视频,程佩马上把视频文件给发过来了。时来新打开来看,原来一段比赛的录像。 这段画面是黑白的,伴有大量雪花,而且画面有点模糊不清,应该有相当长的历史,它所记录的比赛肯定很久远。 画面里是两个人在比武,对战双方身材差距悬殊,一位身材魁伟,白人男性,身高超过两米,而他的对手大概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昆昊人,身材瘦小。 这段录像长度有十分钟,那位巨人般的白人看面目似乎处于壮年,用的是拳击,昆昊人用的是八极拳,头发白了一半,应该是位老年人。比赛双方不光身材级别差距大,年岁也差得比较远。 时来新先把整段录像大致看过一遍。看得出这场比赛也是无规则比赛,十分钟的时长对于这种比赛来说已经算是相当漫长了,无规则比赛的选手必须有超凡的体力才能支撑完这十分钟。 白种巨人开头占着一些优势,举手投足之间有开山裂石的威势,昆昊老者凭着灵活多变的身法在闪避,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守,少有反击的场面。 比赛到中段,白种巨人体力稍有下降,昆昊老者的八极拳开始显露出威力,两人打了个有来有往,比赛进入相持阶段。白种巨人的重拳似乎没有开始时犀利,屡屡被昆昊老者双手圈住,然后引到一旁,不知道昆昊老者是怎么做到的,重拳不奏效,白种巨人就如去了牙齿的老虎。 到了比赛的后段,八极拳的厉害之处完全发挥,白种巨人接连吃亏,不断被昆昊老者击中,靠着身体的强横才一分钟一分钟地挺过来,但到最后被昆昊老者一招双拳灌耳,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好精彩的一段比赛,时来新第一遍就看得津津有味。从比赛的年代看来,时来新猜测其时代背景应该是昆昊大地分裂前最暗弱的时期,当时世界列强为了打击昆昊人的民族自信,远渡重洋送来很多高手在各地举办擂台赛,与昆昊武术界人士对战,比赛的规矩都是生死不论,只要不使用武器即可。 在这个时期昆昊武术界前赴后继,为民族自信而战,发生过许多可歌可泣的事情,有的武者血染擂台,有的武者拿下对手给国人长了志气,但绝少怯战的例子。 厉老把这段比赛录像交给时来新,一定有其背后的含义,因此时来新决定细细琢磨希望能找出答案。 第二天一早,时来新就出发去机场,因为程佩今天要来。 程佩来兰芳港是临时决定的,厉老相当重视时本届的瑙越格斗大赛,时来新虽然是化名参赛,也代表了昆昊武术界的脸面,现在他进入了决赛更不容有失,想针对性地给予时来新一些指点,在电话里难以说清楚,干脆让程佩过来一趟,当面言传身教。 接到程佩后,住处先不忙去,大家一起直接前往拳击训练场。在车上两人聊起那段历史久远的录像,程佩就把那场比赛的背景给时来新介绍起来。 “那场比赛是距今有近百年的历史,是我们八极拳门当时的门主孙存义先生,签生死状打擂台的一场比赛。对手来自艾瑞肯,是一名顶尖的拳击选手,来到昆昊以后在擂台上已经打败了十多位昆昊武术界的武者,一时间猖狂得很。” “为了昆昊武术的荣誉,提振国民的自信心,大家来请孙门主,当时孙先生已经六十多岁,过了武者的黄金期,但孙先生还是义无反顾地决定一战。” “比赛过程你都看到了,孙先生身材体重级别差一大截,年龄也比对手大得多,但仍把对手打倒在擂台之上。这是一场以弱胜强的经典比赛,被昆昊武术界传颂多年,我在当中学到过不少东西,希望对你也同样有帮助。” 第414章 过招 来到拳击训练馆,两人换好衣服在场中面对面站立,程佩说:“师傅让我传你的那句话,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你理解了多少?” “我的理解是刚是一种状态,与之对应的是柔,两者各有所长,同时也各有所短,武者在对战中要在两种状态里灵活切换,做到刚柔并济。” 程佩听后点点头:“理解没差,你看……”说着他挥出一拳,动作异常刚猛,“砰”,打到他面前的沙包上,沙包被打得高高甩起。 “这是我用尽全力的一拳,你再来看……”程佩两臂轻摆,带动着全身做出摆动,双手动作越来越轻柔,全身的波动也随之渐渐平静,突然对着沙包打出一拳,动作幅度比刚才小得多,显得有些轻柔。 “砰”,沙包同样高高甩起,弹起的幅度丝毫不亚于第一拳。 时来新看得出当中巨大的差别,惊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柔在刚中的运用。”程佩随手止住沙包的前后摆动,“其实在高手的眼里,刚和柔哪里是分得开的,没有柔的刚是一把死力气,但刚中带着柔,就是所谓的刚柔并济,力量增幅的秘密就在里面。” “先柔后刚,我只要用两百斤的力气就可以打动四百斤。” 时来新这时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悟到些什么,但他又抓之不住,走上前去在沙包前,站了一会儿,眼睛微闭,嘴里在念叨着什么,然后扎稳马步挥出一拳,“砰”,沙包被掀起。 时来新停下来,看着拳头说:“不对,不是这样。” 然后再度挥拳,接连打出十几拳,打完后,他自己还是摇头。 然后他学着程佩的样子,轻柔地摆动起双手,摆动了一会儿,感觉对了,“砰”,又是一拳打出,沙包只是轻微摆了摆,时来新还是摇头。 程佩看着时来新,微微一笑,也不去管他,只是抱着双手在旁边看。 时来新这一悟两个小时过去,拳击训练馆不时响起击打沙包的声音,时而激烈时而轻缓,时来新沉浸在刚与柔交织的世界里。开始的时候两者不可以兼得,刚里面容不下柔,反之亦然,渐渐地,时来新可以将刚与柔互相转化,但又需要时间去酝酿,生硬得很做不到挥洒自如。 当时来新垂下拳头时,他已经浑身湿透,但精神却好得很,他看向程佩,程佩点头:“还需要多加练习。”说完程佩走向沙包,继续给时来新做示范。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来新在程佩的带领下练习,熟练程度不断增加,对刚柔之间的理解与日俱增,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更上了一个层次,现在他打沙包虽然做不到程佩那种程度,但三百斤的力量打动四百斤还是可以做到。 到了第四天,程佩忽然提出让时来新与自己对战,其实时来新老早就想跟程佩过过招,一直没好意思说,程佩主动提出来,刚好遂了他的心意。 “放开手脚来跟我打,不要缩手缩脚的。”程佩的意思是让时来新不用留手。 说是这么说,时来新知道自己的力量,不敢全放出来。 实战中时来新打出好几拳,都被程佩轻松躲过去,程佩不满:“让你尽全力,打什么折扣。” 好吧,那就加点力气,时来新真怕伤到程佩,拿出七八分的状态,重拳打出去也虎虎生风,一时间逼得程佩连连后退。 程佩见躲不过去,拿出八极拳的功架与时来新周旋,他知道时来新重拳的厉害,尽量不与时来新正面接触,稍沾即走,将时来新的一轮攻击化于无形。 时来新在格斗大赛拳台上也没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打出了兴头,拳头更是像雨点一样泼向程佩,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程佩觉得时来新动真格的了,心中暗叫厉害。要知道程佩也是一位武者,俗话说武无第二,谁也不会服气谁,时来新既然已经打到是世界顶尖赛事的前二,程佩也早想跟时来新堂堂正正打上一场,伸量一下自己跟顶尖水平有何差距。 时来新虽然打法简单,不过直拳、勾拳、组合拳,但光是拳头上的威势已经让他不敢直樱其锋,哪怕被擦着一点,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转眼间时来新第三轮组合攻击打完,程佩算不出自己躲过多少拳,但仍见不到时来新的攻击有缓下来的迹象,场地已经被程佩倒退着绕了两圈。 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不是让时来新小瞧了吗? 程佩拳法一变,拳劲变得更加柔和,身形变得更加灵活,速度完全发挥,一步跨出,居然可以绕到时来新身侧,右臂一曲,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敲过来一拳,拳锋直取他的颈部动脉。 时来新忙中收回拳头,曲肘立起架住程佩出其不意的一拳,但即刻感到架住的地方轻飘飘的,这是虚招,眼前已经见不到程佩的身影,他在身后! 时来新如同长有后眼,顺势将曲肘向后横挥,正好架住程佩打向其后脑的一掌,但奇怪的是肘上的感觉还是轻飘飘的,好像程佩根本没有用力一样。 就在眨眼的功夫,时来新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程佩,此时的程佩正好变招,左侧身身体矮下去,横兜出一脚,目标正是时来新的胸腹之间。 这一脚又快又急,耳中可以听见上面带的风声,时来新只来得及沉下双臂格挡,“砰”,程佩这一脚踢得实在,两人都震得稍稍后退小半步。 程佩的攻势连绵而至,已经换出一条左腿横踹过来,时来新提膝护住小腹,膝盖下面吃了一脚,腿上带的劲力不好消受,让时来新火辣辣地疼。 程佩也不好受,感觉脚踢在硬骨头上,脚底也是一阵疼。 两人也都没有什么大碍,时来新终于找到站在正面的机会,立刻挥拳继续逼上,保持对程佩的压力,此时程佩马步一变,脚下不丁不八,挥出双手裹住时来新打出的重拳,侧身一让,时来新感觉拳头全数落空,致使身体不稳,全身俯跌半步,程佩揪准这个机会,蹂身而上,腰与肩同至猛地一靠,所谓“晃膀撞天倒”,八极拳功架之一威力巨大。 “砰”,时来新硬吃了一记,被撞得向后连退三步才站稳,右胸被撞一下,正感发麻气血有些不顺,有些吃惊地看向程佩。 不过他不知道,程佩比他更吃惊,程佩清楚这一靠的威力,普通高手吃这一招都会被撞飞,马上闭过气去的都有。哪会像时来新这样只后退几步,没事人一样,程佩心里不禁冒出一句:变态。 第415章 苦侯 “停。”程佩见好就收,再打下去他就要露馅了,“你感觉怎样?” “好奇怪,刚才你引走了我的拳劲,是怎么做到的?”时来新到现在也还在震惊,自己的力量无缘无故忽然不见了。“等等,你这一招跟孙存义先生所用的好像。” 时来新用手机打开视频,播放孙先生圈住对手白种巨人的拳头往一旁引走那一段,的确和程佩刚才使的很相像。 “我是跟孙先生学的,而孙先生这一招是受到太极拳的启发而创,专门应对白种巨人这一类强敌的。”程佩笑着给时来新解惑。 “孙先生的灵感来自于太极拳的云手,云手又被称为太极拳的母式,博大精深,将刚柔之间的转换运用到登峰造极。”程佩边说着边将云手演练出来,只见他以腰为轴,双手随之而动,圆转如意,循环往复,平衡而又和谐,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接着程佩的动作由缓转疾,轻柔变为刚猛有力,同样的动作马上如同怒目金刚在行法一般,隐隐具有雷霆之力。 过后程佩打法又是一变,立即切换回柔和模式,竟是动作天成没有一点违和之感,把时来新看得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 “这个动作身随意转而无滞碍,就算是初有所成了。”程佩功行到此处收住,回头看看时来新,“如果想大成就必须要苦练多时才行。” 时来新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动作上手了,做了十几遍就照着程佩的样子做出来七八成,但又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他有些挠头,程佩知道他的症结所在,又摆出架势来给他做示范。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转眼又是半天过去,时来新仍是不得其法,只得其形而已。 休息的时候程佩跟他说:“要得到云手的神髓,急是急不来的,这讲究一个悟字,我当初学的时候也花了不少时间。” “当初师傅传你的八个字,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现在有什么新的体会没有。” “有,现在我觉得刚和柔是分不开的,没有刚就没有柔,两者不可能单独存在,失去了柔,刚就没有意义。” “理解没差,又深了一层,很不错。” 程佩又带了时来新几天,才启程回国内,临走时对时来新说:“我理解的东西其实也有限,都展示出来给你看了,希望你可以往深里钻,目前积累的还不够,需要你勤练不辍。师傅对你的期望很高,说你很有希望可以突破到大周天,站到昆昊武术的颠峰。瑙越格斗大赛是世界各流派武术的试金石,他希望昆昊武术可以借这个机会发扬光大,你和德恩斯都是昆昊武术的传人,看到这个局面师傅很是欣慰,不过他可不情愿看见一个外国人站到王座上面去。” 送走程佩,时来新每天继续训练,在常规训练之余还加上对云手的钻研体悟,每天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 在瑙越的凯森也是非常忙碌。碍于杰捷西兰当局开出来的两个条件,他对行动计划可谓绞尽脑汁,计划几易其稿都不满意,他感到这次的行动若是不能把时来新拿下,以后恐怕再难有机会了,因此对计划的要求非常高。 王之风对这份计划也提供了助力,他本身就是参谋出身,对行动计划的拟定很有一手,此外,他申请的经费也被批下来,钱到了凯森手里,凯森看他就更顺眼。 联邦调查局方面就有些忸怩,凯森要求的人手迟迟不到位,搞得凯森有些恼火,通过国防部继续给他们压力,最后联邦调查局被搞得没办法,从国内直接增派人手过来,才满足了凯森的要求。 余振东被夹在中间受两边气,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不免暗地里怨怪王之风,要不是他来浩特列岛搞风搞雨,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 在跟凯森合作的同时,余振东始终留有戒心,怕他将自己的人当炮灰使,因此对计划的制定跟得很紧,生怕被凯森耍了。 与余振东相比起来,王之风对与军情局的合作重视得多,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了,他始终将干掉时来新放在第一位,跟凯森的出发点是一致的,尽管他对军情局的霸道作风也很看不惯,但为了时来新他都可以忍。 看着决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行动计划也确定下来,凯森开始有些焦躁,只觉得日子过得太慢。 杰捷西兰当局当初迫于压力把所谓的反恐行动答应下来,现在有些想反悔,因为格斗大赛实在是火,觉得反恐行动有损大赛的利益代价太高。 不过察觉到杰捷西兰当局的摇摆不定,艾瑞肯官方立即强力弹压,把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提高到事关国家安全的级别,万一事有不谐,为了给这次行动保驾护航,艾瑞肯将不惜出动军队进入杰捷西兰。 有了这个艾瑞肯官方强烈的表态,杰捷西兰内部不同的声音又被压制下来。 但这些多方博弈所带来的压力,不免落到行动直接负责人凯森身上,所以他才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行动不落实,每一天都可能有不同的变数。 就像格斗大赛主办方忽然决定对决赛进行直播,这给行动带来的麻烦不是一点半点,行动随时有可能落入全世界的眼中,给行动带来更高的难度。 不管大家的心思如何,时间还是一天天过去,决赛的日子终于来临。 时来新和察阔青提前回到了瑙越,此刻他看着桌上的日历,轻轻地叹口气,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他对云手领悟还是不够,现在的程度只能算刚入门,以这种理解在决赛中也许不大派得上用场,明天就是比赛日了,还是缺少时间的积累。 力量增幅的练习进展不错,勉强可以做到程佩那样,用二百斤的力气打动四百斤的沙包。不过这是在静态训练中得到的成果,拿到实战中就不知道能做到多少。 察阔青对时来新的进步是肯定的,他说:“我就是见证你进步的那个人,从你刚参赛是开始我就和你一起训练,那时候你根本不像样子,几乎就是一个小白,上拳台后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到了现在,我觉得你已经成为一位真正的格斗家了,在对待比赛的态度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花费无数的时间和心血执着在打磨每一个细节上,那种专注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能够和你共事是我的荣幸!” “你身上缺少的东西还很多,这是比赛,我们为的是要赢,不是在追求一件完美的东西,作为这届比赛最强的两人之一,已经没有人可以给你指导,你的临场发挥是最重要的。” 这番话让时来新点头,的确,他并不完美,技术上不如的人很多,一路上碰到的选手在这方面都要胜过他,不过他在飞速的进步中,每一场比赛都是对他的一场提升,靠着天赋和在比赛中临场产生的一点灵感,越战越强,一路杀到了决赛。 察阔青对他格斗家的称谓让他很不好意思,他离这个境界的距离还很远。他的对手德恩斯就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格斗家,和他比技术是不可能的,但时来新有他的长处,这些才是他取胜的资本。 第416章 赛前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肖升毅打来的。 “军情局增派的人手到了瑙越之后就失去了消息,我们完全不知他们是怎么部署的,一切都显得太平静了,我觉得这才是最危险的信号。”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对于特工来说,失去了敌踪非常可怕。 “另外,最近一段时间,艾瑞肯官方和杰捷西兰当局有频繁的接触,而他们接触的目的我们也一无所知。一切似乎都在预示,将会有重大是事情发生,我们却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肖升毅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焦躁。 “我再三思量过,问题很可能会出现在瑙越,而且跟你有关,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说到这里,肖升毅轻叹一口气:“我了解你,明天就要打决赛了,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离开,但你必须做好准备,应对发生一切事情的准备。” 接完肖升毅的电话,时来新陷入了沉思。肖升毅的再度示警,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危险将出现在哪里?难道云中龙的真实身份暴露了吗?那军情局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如肖升毅说的,现在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真能抛开所有一走了之吗?时来新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逃跑。 时来新把明天的安排前前后后过了一遍,他的确做了极端状况发生的准备,看来还不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样就必须用到泡影了,它是最好的侦察兵,而用泡影又会影响到他对比赛的专注。 他回到桌旁,拿起笔把明天的事情列一个清单,特别在武器装备一栏里中加大了数量,要求每一个人都要配枪。 接着时来新打开瑙越地图仔细看了好久,最终选中了一处安全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里离格斗馆是最近的。 从房间的壁橱里拿出来一个手提箱,非常的沉重,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去掉药壳尾部的子弹头,给泡影准备的。 他提着箱子走出房间,把清单交给陈平处理,然后独自一人出门,开着车往安全屋走。 到达安全屋,他先不忙进去,绕着安全屋所在的大楼走了一圈,对周边环境都心中有数了,才走进大楼,开锁进入安全屋。 在安全屋里面时来新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走到阳台朝格斗馆方向眺望好一会儿,这里所处的位置并不能直接看见格斗馆,地理位置不错勉强可以用。 他把房间客厅的家具都搬走,拿出一张很大的绒布铺满客厅空出的地面,从带来的手提箱里取出子弹头摆放在绒布上,按五个一组摆满了绒布。 然后操纵头顶天空中的泡影飞往格斗馆,再从格斗馆的天空飞回来,从阳台敞开的门进入客厅,停在绒布上吸入一组子弹头,他看着手机上的秒表,共用时十二秒。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泡影的弹药补给基地,希望不会被用上吧,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 决赛日,和大家的期望相反,老天爷安排的不是一个好天气,一大早,天空就是阴郁的,瑙越上空密密笼罩着阴云。 见不到阳光,跳大神的萨满好像也提不起劲,在时来新额头上涂了些颜料后便收工。 进入到静室后,时来新久久不能入静,脑子里一会儿在想着德恩斯的拳路,一会儿又在担心着军情局的动向,弄得他烦恼不已,心里明白这样的状态对自己很不利,于是努力驱除那些不断塞进脑袋里的想法,如是者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从思绪纷乱当中挣脱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时来新从静室中出来,今天陪同时来新去格斗馆的只有察阔青,温建林他们被派到了别处。 瑙越今天被特地妆点过一番,道路特别整洁,市政府在主要路段添置了鲜花和彩灯,民间自发组织了盛装巡游花车,市民走上街头载歌载舞,市面上比过节还要热闹。 时来新的车子穿梭在繁华闹市,前面都有警车开道,后面也有一辆警车在押后,有点贵人出游的架势。 今天照例是有垫场赛的安排,时来新到达格斗馆时,垫场赛正在开打,远远就能听到观众喧哗的声音。 格斗馆附近也很热闹,来凑热闹的市民、买不到票的拳迷、来拍照的游客,趁机做小生意的也很多,将四周的街区挤得水泄不通。 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主办方并没有容许各大媒体的记者进场采访,他们扛着各种器材被拦阻在远处,远远见到云中龙到达,“轰”的一下都动起来,闪光灯不断往这边闪,有记者大声喊着云中龙的名字想要问几个问题,云中龙都酷酷的没有理会他们。 主办方的人把时来新一行引到了他们的休息室,时来新换身衣服开始热身。 按照出场次序时来新先上场,结束热身后,垫场赛打完,主办方通知可以进场了,时来新率先走进选手通道。 在通道里,他听见外面大厅的麦克风里正在介绍自己,亮相前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后继续向前,紧接着一片声浪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一盏射灯直照得他眼睛发花,身前蓦然开阔,可以容纳数千人地大厅座无虚席,到处是涌动着的人头。 时来新经历多了,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一步一步在座位间的过道走过,两边的观众伸手就差不多可以够到他,不少人热情朝他递出手,他都没有理会,姿态沉稳并没有特别兴奋的表现,贴着面具的脸上别人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冷静得与周遭热闹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时来新走上拳台,几位裁判循例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确定他有没有带着武器,他浑身上下就一条裤衩,走过场而已。 紧接着是德恩斯入场,场中的火热气氛更加上了一个等级,现场来了他不少的粉丝,更是站起来大声欢呼。 德恩斯的出场比时来新要有派得多,他身穿一袭深紫色斗篷,任由其敞着,露出前半身刀劈斧凿般的肌肉,配上两百一十公分的身高,显得相当伟岸,犹如一尊巨人亮相人前。 他的出场式应该设计过,没有挥拳蹦跳,而是在入厅大门处站了一小会儿,大气地朝着全场观众挥手致意,一派大将风度,然后放慢步伐在人丛中走过,不时与边上的观众击掌,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地成为全场的焦点。 德恩斯一路走上拳台,期间眼神与台上的时来新对上几次,时来新居然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友善,这是他第一次从瑙越格斗大赛的对手身上看到这种东西。 时来新心中一动,对德恩斯的评价立刻再高上一分。 德恩斯的人气完爆时来新,以偶像的姿态空降拳台,赚足了拳迷粉丝的关注。当他站在对手云中龙的面前时,两人之间的差异再明显不过,贴着面具的云中龙阴沉诡异,很像电影里的反派人物,比他高一个头壮硕一整圈的德恩斯才是妥妥的主角模板。 第417章 决赛1 德恩斯脱去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虬结的筋肉,“哗”,全场被引爆,尤其是女性观众,已经嗨到不能自已。 在距离格斗馆两个街区不到的地方,有一辆伪装成大货车的指挥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街道上,凯森、王之风、余振东三人坐在车里,面前的监控屏幕里正在同步播放比赛大厅里的实况,杰捷西兰当局批准大赛直播,给了全世界的拳迷们一次福利。 “我也是很有兴趣想知道,时来新到底能不能赢下这么强大的对手?”凯森显得很轻松,一点都不以待会儿的行动为虑。 “不如我们也赌上一手?”旁边的王之风明明很紧张,但也故作轻松。 “我赌德恩斯赢。”德恩斯当然支持艾瑞肯同胞。 “我赌时来新赢。”王之风深知时来新的厉害。 两人看向余振东,“你看好谁?” 余振东兴趣不大,眼睛瞄了瞄两人:“德恩斯吧。” 凯森:“说好了,一顿饭。” 裁判们宣布完比赛规则后下台去了,时来新的拳头和德恩斯的拳头重重碰在一起,这场众所瞩目的比赛开始。 时来新在台上并不专心,刚才德恩斯上台秀魅力的时候,他的心思就放在泡影身上。 格斗馆外面太杂乱了。聚集在格斗馆外面的人群给时来新的观察视野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到处是密匝匝的人,时来新脑仁疼,怎么去分辨这些人的身份? 德恩斯也不急着动手,面对面与时来新对站了两息,见时来新好像也是打着后发制人的主意,便先出了拳。 拳很急、很劲,是时来新在这个拳台上见过最快的拳速之一, 快到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够举拳硬架,“砰”,拳很重,使他半边身体震动,让他意识到德恩斯是他遇到过拳头最重的选手,没有之一。 德恩斯在试探性的进攻之后,后面的攻势接续而上,啪啪啪,组合拳三连击,如数打在时来新固守的两扇门上,领教过德恩斯的重拳后,时来新稍稍后退卸了劲,几拳接下来要比刚才轻松。 德恩斯也感觉到对手的硬度非比寻常,立刻拳风一变,形意拳的劈势用出来,借着身高的优势下击对手。 时来新在视频中看过不少德恩斯的打法,并不意外,见劈拳自上而下打来,还夹带着拳风,也想试试对手形意拳的力度,于是两拳交叉主动上架。 “砰”,一个硬劈,一个硬架,肢体交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连台下的观众都听得相当清楚。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时来新还是惊讶于德恩斯的劈拳,实在是太霸道了,不光双臂在发麻,连带双肩都有点酸软。 德恩斯也吃惊,那可是他全力的一劈,但对手就像是颗硬邦邦的铜豌豆,拳头上竟有被崩了一下的感觉,在生疼。 德恩斯瞬间换拳,改劈拳为钻拳,曲臂然后拳势冲天而起,向着时来新头脸砸去。这下变招太快,德恩斯的拳头刚好从双拳下的空挡处钻出,出拳角度相当刁钻,时来新来不及做其它动作,忙中头颈后仰堪堪避开,拳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时来新惊魂未定,对手拳影晃动又是一记钻拳袭来,德恩斯压低了身形,钻拳的角度发生变化,奔着他胸腹之间而来。 这一拳更快,时来新顺势而退,但还是未能完全躲过,遭钻拳擦过前胸,登时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疼。 形意拳的一步一拳的确名不虚传,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力量大,时来新清晰地感觉到对手拳头里蕴含的力量在不断增加着。 好不容易躲过两记钻拳,时来新急退,马上要与德恩斯拉开距离。德恩斯正攻得顺手,哪容他轻易脱身,拳随身转,将横拳甩出,拳头所能及的范围立刻长出一截,带着一步一拳的声势朝时来新横扫而去。 时来新这边还未缓得半口气,对手就已经如附骨之疽紧咬不放…… “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环球体育频道,我们正在直播的是瑙越格斗大赛决赛的现场实况……” “在比赛刚过去的这一分多钟时间里,战况非常激烈,现在掌握进攻主动权的是德恩斯,云中龙处于全面防守的状态,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一番激烈的攻防战里,云中龙已经被击中过一次。” “就以刚才的表现看,两位选手也符合外界此前的预测,德恩斯更具有优势一些……” 指挥车内,凯森握拳一挥:“时来新打不过德恩斯,他在格斗大赛的征程今晚肯定要结束了。”接着他看看手表:“现在我命令,行动立刻开始……” 随着凯森的一声令下,躲在数个街区之外的许多车辆几乎在同时去掉伪装,朝着格斗馆进发。车上的人身穿各种便装,但都全副武装,只是在左臂戴上一个黄色袖标作为统一的识别。 拳台上,德恩斯的横拳眼看要扫着时来新,时来新猛地横跨出半步,使得横拳落空,毫厘之间躲过一劫。同时借着这个脱离接触的机会,时来新重新把握与对手的距离,欲摆脱一路被动的处境。 时来新突然横跳出圈出乎德恩斯的意料,他可不甘心错失大好的局面,随着时来新的移动他也紧紧逼上去,继续保持给对手的压力。 不过这次抢先进攻的是时来新,他的重拳已经向着德恩斯打来,拳台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必须马上还以颜色抢占主动。 而德恩斯的选择却是与时来新对攻,看来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不闪不避迎着时来新的进攻方向出拳。 德恩斯的臂展超过两百公分,时来新与他的差距是二十公分,昆昊武术界有说法,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有身材优势的德恩斯在实战中占尽便宜,两人之间的对攻从一开始就似乎落入德恩斯的如意算盘。 实战中德恩斯出拳慢了一线,凭着臂长却与时来新的拳头同时在空中相遇,发生强烈碰撞。 “砰”,两人都没有想过轻易罢休,持续不断地出拳,砰砰砰、砰砰砰…… 短短的时间里两人的拳头交击了十几下,直接对抗,拳重力沉,场面看上去相当暴力,这是观众最喜欢看到的场面,现场的喧闹声再度热烈了几分。 德恩斯此时的拳头已经痛的发麻,对手的硬度虽然在赛前就有估计,现在看来实际上还要更强一些,这种没有花巧的对抗最能体现出真正的实力,他惊讶地发现,时来新的力量绝对不在他之下。 根据过去的经验,光从体魄上德恩斯就可以生吃时来新这种类型的选手,可这位决赛的对手竟然是一位异类,不但力量强横,身体的抗打击能力远超于一般选手。 眼下硬碰硬的局面搁在过去是德恩斯最乐意见到的,他试过很多次用这种强硬的对抗方式逼得对手退避,最终失去争雄的信心。 因此,一定不可以退让,德恩斯咬紧了牙关,十拳不行就用一百拳,直到对手屈服为止。 第418章 决赛2 时来新的双臂也是酸麻不已,只觉得德恩斯的拳头像石头一样坚硬,似乎可以与他一直对抗下去,见不到尽头,即便以时来新超人的体魄也产生出无法撼动的感觉,真是一位强大的对手。 比较过去曾经遇到过的对手,德恩斯可以说是独一档的存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以这种方式见高下,时来新也是从未怕过,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这上面可以压他一头。 一个是具有超人的天赋,另一个根本就是超人,这两人的碰撞注定要擦出耀眼的光芒。 两人持续出拳,继而任由四只拳头在空中碰撞,五息、十息、二十息……,现场安静了不少,因为观众们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场面,决战双方会选择简单、粗暴、野蛮的方式来进行拳头间的对话,刚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对了多少拳?一百还是两百,大家都忙着数数了,谁还有空说话。 察阔青是专业人士,所以他数的最清楚,两人专注对抗了五十息,之后似乎是在同时往后各退一步,脱离了接触,结束了这场超漫长的强硬对话。 绝顶高手在一息间可以打出十三拳,这也许是世界记录了,方才两人平均每息的出拳次数不在十拳以下,也就是说在这短短时间内两人各自打出五百拳,而且是高强度对抗,察阔青也不禁摇头叹息,这两人是铁打的么? 旁观者迷,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两人似乎是有默契地同时收手,但其实首先脱离接触的是德恩斯。 五百拳打过以后,德恩斯或许在力量方面尚有余力,但双拳疼痛得几乎要散架,再硬撑下去恐怕就要受伤了,而对手似乎还游刃有余,唯有暗叹一口气首先放弃了这种迹近死磕的打法。 时来新的双臂也不好受,于是见好就收,也适时调整,顺势稍作后退。 为了能让双拳有休息的机会,德恩斯打法一变,改用肘法与膝法为主,这就需要更加近身一些的距离,而相对而言臂短、身高吃亏的选手通常也采用近身的打法,这就意味着比赛进入了对德恩斯不利的作战区域。 形意拳里面肘法、膝法的运用不多,因此德恩斯此时用的更接近于泰拳当中的打法,相当的凶悍,但有意思的是,德恩斯并没有使出腿脚,这似乎在透露出他的一项短板。 在强硬的对拼中取得了先机,时来新当然不会将好不容易获得的逆转之势拱手相让。他采用了压迫式的打法,不断压缩德恩斯的活动空间,利用重拳逼迫德恩斯做出闪避。 这种打法让德恩斯非常郁闷,因为这正是他惯用的套路,现在反过来被时来新用在了他身上。而且他发现时来新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才经历过高强度的输出,根本不需要回气,马上又投入强攻,真是强到变态。 比赛进入了相持阶段,时来新占了六到七成的攻势,德恩斯需要时间舒缓双拳的痛感,采取了守势。 不过百密一疏,再好的防守在时来新面前总有漏洞,德恩斯终于中拳,这是比赛开始后首次,被打在胸腹之间,这也是他参加瑙越格斗大赛以来少有的处于下风的阶段。 “各位观众,比赛越来越激烈,经过一轮对攻之后,云中龙逐渐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这大大出乎专家们的预料,现在占着上风的居然是赛前不被看好的他,所有人都应该承认,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 “因此…诶,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当德恩斯被逼到八角笼的角上时,他忽然发起了猛攻……” 德恩斯终于缓过来了。他在对手的逼迫下苟了数十息,一度场面非常被动,原因是他错误估计了云中龙的实力,冒然与之野性对抗,可对手在身体和力量方面甚至要超越他,他为之付出了一些代价。 幸好,这个错误并不是不可挽回的,此后的比赛当中,他会更加有针对性,云中龙不会再有机会了。 当双拳恢复过来,德恩斯立刻挥出自己的重拳。这回德恩斯用的是崩拳,崩拳是形意拳中最被外界称道的一路拳式,蓄劲隐蔽,短距急发,既快又烈,力透腑脏,几乎将力量增幅做到了极致,而且伤人不在表面功夫上,可以直接打击到人的内脏,因此杀伤力巨大,在昆昊武术界的拳台上,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倒在崩拳之下。 德恩斯所用出来的更是崩拳中的加强版——半步崩拳。半步崩拳缩短了发力的距离,因而更加隐蔽和突然,打出来一道最凶、最猛、最狠的劲力,往往可以突然变招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时来新刚把德恩斯逼到了一角,就遭遇到了对手的突袭。困境中的德恩斯忽然打出一记普通的直拳,时来新早有防备举拳架开,可在接实的时候,猛地感觉手上承受到一股巨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单拳接不住,拳架被打散,对方的拳劲继续催动,崩拳及身,打在他的一条胳膊上,崩拳的力量往身体里钻。 时来新知道不好,连忙急退要脱离接触,已然来不及,劲力突入前胸,使他胸前剧痛呼吸为之一窒,几乎要闭过气去,身形仍保持在退后的态势,但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又再退后两步才撑住。 见半步崩拳建功,对手中招快要站立不稳,大好机会,德恩斯急切地突前,仍保持住一步一拳的节奏,使出最能及远的炮拳架式,先贴住阵脚未稳的对手,接着炮拳轰出。 在危机中时来新强悍的身体本能发挥出来,气在胸口稍稍一转,马上胸平气顺,但眼见德恩斯贴上来,顾不得理会胳膊上的剧痛,自然而然腰一拧,双手甩出去要将对手拨开,这几个动作纯粹是应急完全没有章法。 时来新双手一甩刚好对上德恩斯方炮拳,“呼”,拳风侵略而过,爆发力巨大的炮拳临体,眼看要打散时来新的两臂。 时来新感到有一股巨力向身体压迫而来,使得他身体再度急退,两步以后站稳了…… 不对,时来新感到奇怪,他并没有中拳,对方的拳劲应该不止这样,为何会突然变弱?这时他抬眼看向德恩斯,对方与他错开几个身位,保持住炮拳的架势,也是一脸的不解。 刚才的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台下没有人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看到德恩斯崩拳命中云中龙,云中龙跌跌撞撞立足不稳,德恩斯继续果断追击,威力宏大的炮拳发出,接着却是一记哑炮,时来新毫发无损。 如果将电视台拍下来的实况画面放慢,就可以看到那一刻发生的事情,德恩斯的炮拳和时来新的双手纠缠在一起,时来新的双臂没有被打散,而是神秘地一圈凭空将德恩斯拳头上的力量圈走,但余劲还是把时来新推后了两步,德恩斯也被自己的拳头带得前冲一步。 如果时来新自己来看这段画面,当会认得,那时他双手使出的是“云手”。 第419章 决赛3 时来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刚才那一刹那发生的事情,他居然用出了“云手”。平常在训练的时候他无数次模拟过这个动作,因为并不是在对抗中使用,一直只得其形,未能领悟当中的精髓。 此刻实战中无意间使出来,效果非常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时来新心里也清楚,同样的状况下他没有把握来第二次。 台下的观众还处于愕然当中,场上的变化太快他们没看明白,德恩斯反击,云中龙中拳,德恩斯追击,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忽地戛然而止。 德恩斯倒是很快明白过来,对于昆昊武术他相当熟悉,知道时来新使用了某种巧妙的卸力手段,虽然搞不清楚具体是哪种手法,遇上了很意外,但也不是不可想象,当下很快就将状态调整回来。 这记“云手”妙手偶得,对时来新启发很大,像在漫无目的的海上突然找到方向,他平常的苦练是有作用的没有白费。 拳台上两人重新面对面站好,时来新的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使用“云手”的体验,手上很自然就摆出一个“云手”起手式的架势。 “太极?”德恩斯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对太极他是有些了解的,因为太极在昆昊武术界实在太有名,只不过他没有料到时来新会突然将之使出来,关于云中龙的资料里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一项。 拳台上又有了新的变数。就刚才的一个回合,两人各出新招,德恩斯用了崩拳,时来新用了云手,算下来时来新还是吃亏的那个,全凭着云手才摆脱了困境。 德恩斯求战欲爆棚,立刻踏前一步崩拳再度出击,时来新不想硬接,心中对云手跃跃欲试,趁着对手未发力之际,双手圈住对手的直拳往边上一带,可无奈没有用对,不光未能带走对手的崩拳,还被拳上蕴含的力量推得后退几步。 德恩斯见对手的太极徒有其表,眉梢一挑,出手就更快了,瞬间打出几拳,钻拳、炮拳、横拳相继而来,一步一拳步步紧逼,时来新缺乏反制手段只得不断向后退。 在对手的这一轮攻击中,时来新心神并不专注,眼见德恩斯的凌厉攻势如浪涛拍岸般涌来,他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厉老赠给他的八个字“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对这句话他好像悟出来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悟出来。 他曾经把一些领悟告诉过程佩,可程佩都是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昆昊族古老的智慧就是这样,字字珠玑又信息量巨大。 此刻在紧张交战的拳台上,时来新突然很不合时宜地从心里冒出这句话。德恩斯就是一个很好的参照,他的刚猛已经超出了通常的范围,是时来新生平仅见的,他将人类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但德恩斯就没有弱点了吗? 刚不可久,刚硬到了极处,本身就是弱点,如此强大的弱点还能叫做弱点吗? 时来新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曾经对程佩说过,刚和柔并不能单独存在,有了刚的存在柔才有了意义,刚和柔互为前提。 时来新此时想到的是,孙存义先生的云手也并不是所谓的柔,那是力量的另一种表达形式而已,不偏不倚,具有着一种灵性,如清风拂脸,如水银泻地。 切换了一个视角后,再看德恩斯的形意拳,时来新忽然觉得其充满了缺点,因为它是僵硬的、有缺失的。 时来新的脑子里的想法飞快转动,但德恩斯却容不得对手心不在焉,用不了几息的功夫,他就把时来新逼到了拳台的一角。半步崩拳融合了炮拳的起手,威力倍增,有时崩拳到了中途突然变成了钻拳,出其不意,形意五行拳被德恩斯用到出神入化。 时来新的不专心受到了惩罚,被逼到拦绳边上退无可退,脸上差点中了一记炮拳,幸好在危急中他把头偏向一边,对手的拳头擦着他脸颊过去,好一阵火辣辣地疼。 此时时来新才回过神来,但已经身处德恩斯攻击圈的中心,处境岌岌可危。 既然无法躲避就硬刚吧,时来新打算再来一把硬碰硬的,他把双拳架起来,两扇钢铁大门竖起,准备朝德恩斯顶过去。才伸出去一半,他灵机一动将功架放松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强硬。 不出所料,他的双手迎接到对手雨点一样的拳头,但他却有了以往从未尝试过的体验。 德恩斯的拳头轰在双臂上,他的双臂似乎变成了弹簧门,整个功架变得富有弹性,门受到了打击的压力,便稍稍后退把受到的力量卸走一部分,门后面的肌肉群、筋腱、骨骼产生一波有序联动,将另外一部分力量转移,最后传递到脚,只要脚在地面上稍作移动,好像大地最后就会把力量吸收掉。 时来新刚悟到的东西很管用,任凭德恩斯的拳头再重再多,都被他的这套功架磨掉。 程佩曾经跟他提起过武学上有“四两拨千斤”的说法,时来新这时候明白了,四两要拨动千斤,前提是你要有千斤的力量,在这个基础上,才能用四两去控制千斤,因为你的力量永远比对手多上四两。 时来新应对德恩斯的强攻轻松了许多,他的力量本就强过对手的情况下,他学会了使用自己的力量。 台下细心的观众会发现,被逼到八角笼一角的云中龙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法,在德恩斯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不退反进,渐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德恩斯也有了不妙的感觉,时来新身上所发生的细微变化,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对手反馈给他的手感在短短时间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是实打实的,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现在就像打在尖锐起棱角的石头上,不受力还打滑,一不留神会崴了手。 时来新一直顶着德恩斯的进攻往前步进,沉浸在自己的领悟中。有一个这么好的对手,给他足够的压力,才让他有机会体验到另一个层次的武学,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此刻他真心希望对手不要停,好让他能够继续处在这种状态里,可以领会得更多奥妙。 不知不觉两人回到拳台中央,德恩斯终于知道这样打下去很是不妥,究竟如何不妥他又说不上来,总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渐渐把攻势缓下。 时来新感觉到手上一轻,心神从刚才的领悟中滑脱出来,心中不免有些可惜,真想在当中多待一会儿。 同时时来新又有些跃跃欲试,刚才他所领悟的可不止在防守上。眼见对手恰好在攻势转换的当口,“来尝试一下我新的攻击吧”,时来新心道。 时来新把刚才的防守过程逆转,脚踏前一步在大地上借力,通过骨骼、筋腱、肌肉传递到腰部,从腰部引到脊柱,下半身带动上半身,一层层把力量叠加,“呼”地向德恩斯打出一拳,平平常常的一记直拳。 第420章 决赛4 这记直拳既劲且急,时来新完全依从刚才的体悟发出,这一拳所灌注的力量前所未有,不是最强最猛,而是最有弹性,这股力量是活的。 德恩斯并不想硬架,而是采取了闪避,头一偏上半身横移,将这一拳躲过,时来新拳头落空,收拳同时另一拳刺出都在瞬息之间完成,他感觉到自己的拳速有所提升,手感正好,于是毫不止歇地一轮猛攻过去。 德恩斯对时来新的拳速有最直观的体验,他左右腾挪躲过了前面两拳,最终躲不过第三拳,“砰”,额头上中拳,头一仰往后倒退两步,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才站稳,他对时来新的突然提速很不习惯。 此时整个比赛大厅出奇地安静,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拳台上战况扣人心弦,不少观众看得屏住了呼吸,都顾不上说话,格斗馆内外难得显得有些肃穆,气氛和平常的闹嚷嚷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在格斗馆的外围,凯森下达行动命令之后,近两百名身着便装的武装分子将格斗馆的四周包围,他们由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两方面派出的人员构成。进入预先计划好的行动位置后,他们利用路障与汽车组成了一条包围线。 在其后,有大批的杰捷西兰武装警察进入格斗馆外围的街区,驱散聚集在这里的人群,对这些街区进行彻底清场。 温建林装扮成游客的样子混在人堆里,他先是看到有一批人很不正常,他们身穿各种便服,突然亮出统一的黄色袖标,同时从各处人群中挤出来,或奔跑、或驾驶着汽车,向着格斗馆方向集中。 他们都佩戴着武器,藏在衣服的下面,这一点瞒不过温建林的眼睛,那些人在行动中甚至都没有遮掩一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进行集结。 温建林的任务就是在格斗馆外面进行戒备,监视外围的一切异动,见到这种反常状况,马上要挤上前去看个究竟,可就在这个时候杰捷西兰的武装警察成群结队地出现,他们以格斗馆为中心将人群往外面驱赶。 原本大量集中在附近几个街区的人流产生了一些混乱,不过经过警察强力弹压,混乱很快就被平息,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温建林也因此无法再靠近格斗馆的外围,在虎视眈眈的警察们监视下,只能随着人群离开这几个街区。 按照任务的要求,躲在人丛里的温建林立即打电话向察阔青示警。 “出事情了!” 察阔青站在拳台下接的电话,收到温建林的示警后,脑门上直冒着冷汗。他不是特工,但他知道时来新他们正在进行一项玩儿命的工作,他现在充当了当中的一环,他要马上通知台上的时来新,但现在台上正打得火热,如何通知到时来新是个问题。 察阔青和时来新有过约定,如果外面出事,察阔青就在台下做出一个手势通知他。于是察阔青伸出食指举过头顶直指向天花板,并保持住这个姿势,他知道时来新正专心致志地与对手作战,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他做的手势,但除此以外没有其它办法,只希望时来新能够看见。 “各位观众,比赛继续紧张地进行,我们再三强调,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在过去的八分多钟里,台上的两位选手轮流掌握着比赛的主导权,好一场龙争虎斗。” “此刻场上优势的一方似乎是云中龙,就在刚才,德恩斯被击中一拳,幸好对他的影响不是太大,他可以继续作战。在这种比赛的赛制里,中一拳或者中一百拳都毫无意义,直到一方倒下失去再战的能力,那样胜负才算是盖棺定论……” 就在察阔青万分焦急的同时,时来新在台上的感觉正好,就在这八分多钟的比赛里,他完成了一次蜕变,对自身力量的掌握和运用提高了一大截。 这种提高是全方位的,无论在进攻还是防守,都受益于这种变化,他真正做到了柔中有刚、刚中带柔、刚柔并济。 力量的变化带来的好处不光这些,也提高了他的速度。本来他的拳速在超人体格的基础上已经相当快,不亚于那些超一流的格斗家,如今在速度的加持下,就显得有些变态了,涨幅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现在的时来新面对德恩斯的优势,其实就在于一个“快”字,德恩斯已经习惯于时来新比赛开始阶段的速率,对于他突然大幅地提速没有准备,在当下接连吃亏。 时来新在新一轮反攻中击中德恩斯两次,一拳中额头,一拳中小腹,德恩斯的闪避功夫也相当了得,虽然被击中,卸力减伤之后,累积的伤害都不大。 连中两记攻击之后,德恩斯警醒了,拉开了与对手之间的距离, 改闪避为格挡,开始主动适应对手的新速率。 时来新现在的感觉很好,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面前这位全球顶尖的格斗家曾经在他的心目中像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此时却有了战而胜之的信心。 时来新找到了独属于他的成功路径。 格斗与其它体育项目一样,具有力量、速度、技巧三要素,时来新凭着泡影带给他的超人身体,长于力量与速度,在技巧上却是一位小白,因此制约他与其它格斗家较量的就在这一项上。 现在时来新找到了一把钥匙,解锁被技巧不足所限制的那部分力量与速度,使他可以全状态投入到比赛当中,就算是压倒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选手,也是合理的。 掌握了钥匙的时来新,在与德恩斯接下来的较量里,不再一味追求爆发力,而是走力量与速度平衡的道路,在对抗中很快就体现出了优势。 德恩斯的防守被压制,只能依靠八角笼的空间,不断游走来削弱对手的攻击,偶尔爆发一下,对时来新来一轮反攻,打乱其节奏,这种打法有效,但都改变不了陷入下风的局面。德恩斯其实非常苦恼,以前他可以靠身体去压制对手,以大优势击溃对手,但当他的身体被对手压制时,又特别缺乏扳回来的办法。 时来新不断地挥拳、紧逼,把德恩斯一次次逼到角落,感觉到拳头一次次命中对手,直到对手反击,费尽力气腾挪出新的空间,而他继续保持压迫,直到对手失去抵抗力为止,节奏已经被他所掌握。 时来新越打越顺手,到后来居然还有余力去瞥了一眼台下,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可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台下的察阔青,还有他那个怪怪的姿势,也许旁人还当他是在对上天进行祈祷,时来新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完全明白那个手势的含义。 出事了?! 第421章 决赛5 在时来新的预案里,有应对最坏情况发生的准备,因此他在赛前把自己手上仅有的人手都撒了出去,温建林负责监控格斗馆周遭的环境,陈平和莫甘华都有各自的任务,而在格斗馆里面比赛进行的当口察阔青则是他和外界唯一的连系。 看见察阔青做出的手势,时来新心道不好,知道外面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事态还刻不容缓。 时来新也顾不得正在进行的比赛,手上的攻击动作不停,脑海里却立刻连上了正在格斗馆上空的泡影。 从泡影的角度俯视下面的地面区域,可以把格斗馆和附近的几个街区尽收眼底。整个格斗馆内外此刻灯火通明,连带着附近的街区也是华灯处处,视野非常好。仔细看过去,在格斗馆外围和街区的分隔路段,出现了一条由路障和车辆组成的封锁线! 这条封锁线蜿蜒在格斗馆的四周,把格斗馆和外界完全区隔开。 泡影降落下来,靠近封锁线进行观察,时来新看到了那群穿着各式各样便装的人员,他们散布在这条封锁线的各处,戴着统一的黄袖标,荷枪实弹,此时更是每人都身穿一件防弹背心,看上去杀气腾腾。 再望向外围,四处警灯在闪亮,一队队的武装警察驻守着附近的所有街区,街面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使得两道封锁线之间形成了一个无人区。 格斗馆处于两层封锁线的中心位置,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老鼠都休想从这里进出。 “我被包围了吗?”时来新惊疑不定。这么大的阵仗,不是在对付他,还会有谁? 便装穿防弹衣的那些人里有很多是西方人的长相,他们是军情局的人吗? 时来新被外面的情形骇得直冒冷汗,一时没了主意,可就在这个时候,“砰”,他的脸上重重地中了一拳。 他被打得眼前一黑,上身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但德恩斯的重拳接踵而至,根本容不得他喘口气,他连睁眼看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急忙双手抱头,期望能把这一波熬过去。 时来新刚才的心不在焉德恩斯有所察觉,同时感觉到时来新的攻势软下来了,他身上的压力骤减,这种好机会身为顶尖高手的他怎么会放过,马上发动进攻。 重拳打出果然一拳命中面门,德恩斯凭手上的感觉知道这拳有了,而且是吃得很重的那一种,德恩斯有经验,吃到他重拳的人很难保持住清醒,于是一轮猛攻毫不犹豫砸向时来新。 时来新遭遇开赛以来最被动的局面,刚才那拳带来的痛楚仍未过去,脑袋晕晕沉沉,鼻腔里湿湿的,鼻血已经下来。他双手抱头,上半身龟缩起来,感觉双臂中了几拳,代替头部挡住了攻击。 但德恩斯哪有这么容易打发,他立刻改变拳势,使用钻拳自下而上地摧毁时来新的防守。 时来新腹部与下巴接连捱了两下,由于身体自动进入了卸力模式,因此虽然疼痛但仍可抵受,但有效的防守还没有建立起来,使得他不断往后退,以空间换时间,咬紧了牙关硬挺住。 这时候在台下德恩斯的粉丝再度兴奋起来,不断发出叫好声,而时来新的粉丝则显得很无奈,刚才还形势一片大好,转眼间又被德恩斯逆转过来,说不好还会彻底翻盘。 “比赛已经进入到第十一分钟,各位观众,在过去的这两分钟里,德恩斯重新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而云中龙却陷入了苦战,他刚才面门中拳,鼻血长流,现在快要流到胸口了,还没有止血的迹象,这种情形在其他类型的格斗比赛里,裁判会暂停比赛,对流血部位进行一下处理,但瑙越格斗大赛却没有这种规则……” 时来新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部遭受打击还未能缓过来,鼻子下面血糊糊一片,连对方的拳头都粘上了他的血液,复又打在他的胸前和双臂上,使这些部位也出现了血痕,全身看上去血迹斑斑,很惨。 才一小会功夫,他被逼到了角落里,双臂依旧抱住了头不放,代价是下巴、胸前、腹部不断中拳。 后背触碰到了拦绳,时来新还借着拦绳的弹性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身上所受的压力卸去一部分,好消息是他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了。 睁开眼睛后,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防守,双手不再抱着头,而是艰难地把拳架子再度搭起来,两扇门竖起,立刻把德恩斯大部分的攻势拒之门外。 这边防守的态势一变,德恩斯马上感觉到了,对手的防守重新有了硬度,德恩斯心里大呼可惜,未能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彻底将对手打垮。 脑袋不晕了,最危险的时候终于过去,时来新松一口气,站稳阵脚全面做好防守的同时,一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外面的包围圈上。 时来新是见过大场面的,在宁越他就多次被联邦调查局和军方围追堵截,最终都被他逃出来了,外面的包围圈看上去是很严实,但未必没有机会。 脑子里的正面思维转过,心里就没有那么火急火燎了,手上和德恩斯对抗,时来新一面继续在思索对策。 他想起在宁越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的经历,那起轰动一时的人质挟持案,和今天有点像,当时大厦被警察和军方的人重重包围着,场面比今天还要大,不也让自己闯出来了吗? 想到这里,时来新心里一动,当晚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可以借鉴一下。 时来新心里有了对策,整个人也就宁定下来,看了眼面前的德恩斯,在此之前先要把这对手解决掉,不然今天冒险过来就成了白忙活。 大致盘算好,时来新把全部注意力放回到比赛中来,此时德恩斯已猛攻了将近一分钟。 其实德恩斯的拳劲在衰减,刚才一段时间的超长时进攻只是时来新有意为之,让出主动权继续防守而已。 现在时来新决定反攻。他往前移动半个身位,调整好距离,右拳直直轰出,看上去竟然有些像德恩斯的炮拳,这并不是在学习对手,他只是觉得这样刚好发力充分。 德恩斯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乐观,打定主意要稳守一波,见时来新的重拳打来,线路很清晰,但力量极沉猛,决定不硬接,后退半步要让拳头落空,谁料时来新这一拳明明已经打到空处,却凭空再度伸出半臂的长度,力量依旧充沛,匆忙间德恩斯被迫举臂格挡,拳头打在其手臂上,把德恩斯震退半步。 时来新后面这一拳却是向德恩斯学的,形意五行拳里面的崩拳,掌握了力量的奥妙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 第422章 决赛6 不错,表面上看上去很神奇的崩拳,其实也是力量的一种运用方式而已,在适当的条件下,时来新也一样可以把它模拟出来。 德恩斯吃下了拳劲,当然不好受,倒退了半步才站稳。 看着被震开的对手,时来新其实还有着一丝疑惑,他一直认为德恩斯还藏有底牌,没有用出来,就是形意拳里面的十二形拳,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一套拳法,程佩再三提醒过他。可德恩斯从开始比赛到现在都未曾用过,即使在局势绝对不利的情况下。 照理说也该用了。 时来新不敢大意,边提防着对手,边继续压上。 有了新的理解之后,时来新的拳法在急速的变化当中,不再只有简单的基础组合拳,许多新的打法顺手拈来,隐约可以见到八极拳的影子、形意拳的影子、甚至是太极拳的影子,但都似是而非,这些变化大大丰富了他进攻的套路。 德恩斯在防守上越来越吃力,时来新那些即兴的新变化尤其令他防不胜防,一轮进攻下来,他被击中好几次。 时来新重新掌控了场上的主动权,他完全有信心拿下这场比赛,但到了这个时刻,他反倒不急着将德恩斯击倒,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军情局人员和警察在外面层层布防,而不直接对自己采取行动,其实是在等待着这场比赛的结束。 决赛对于杰捷西兰来说很重要,牵扯着巨大的利益,他们绝不会同意有干扰这场比赛的事情发生,不过一旦比赛结束,情况就完全不同。 到决赛结束,瑙越格斗大赛落下帷幕,曲终人散,各方的利益兑现,所有关注的目光都会转移开,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自己下手了。 外面那些人正在等待,比赛结束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如狼似虎地冲进来。 时来新意识到,他和德恩斯之间的对决还不能结束,他要想办法让这个比赛持续的时间更长一点,好让自己多做些准备。 想到这里,时来新有意将攻击的速度降下来,放松对德恩斯的压力,让比赛场面上显得有来有往,你攻一轮,我攻一轮,打得热热闹闹。 然后心分二用,在脑海里连上泡影,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形。 首先引起时来新注意的是一架无人机,它在格斗馆的上空缓慢盘旋着,灰色涂装,以时来新的军事知识,看不出来它是来自哪个国家的装备,机身比较庞大,肯定是军用的货色。 泡影越过无人机飞到第一道封锁线。这道封锁线人数在两百左右,身着防弹衣,全体配备长短武器,统一制式的全自动步枪,手枪别在腰间,部分人身上挂着手雷。 在人员构成方面,隐约可以见到是两批人,西方面孔占了大多数,少部分是昆昊人,表面看上去这两批人互不统属,从站位到指挥都存在着明显的区别。 第二道封锁线,清一色的杰捷西兰武装警察,配备警用制式手枪,人数在五百左右,部分人手里有盾牌和警棍之类的器械。 泡影沿着封锁线绕圈的时候,时来新和凯森、王之风、余振东三人打了个照面,三人正好离开指挥车来到队伍里,他们立刻就引起了时来新的注意,因为他们看上去就像是领头的。尤其是王之风,时来新对他的印象不深,当日在六横浦军帐里见过一次,他只是觉得有些面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擒贼先擒王,时来新向来对对手的高层都相当重视,因此将三人的长相记好,以备将来之需。 把外围的情况了解过,泡影又回过头去看格斗馆。 从天空看下去,格斗馆是一幢椭圆形的建筑,大厅中空,地面三层,地下一层,有两个大门和三个小门。比赛大厅可以容纳两千多位观众,大厅有六个出口,其中两个是选手通道,四个是观众通道。 时来新观察到,驻守在大门小门外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保安,全部换成了与第一道封锁线上相同的武装人员。 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开始在布置人手,这更证实了时来新此前的判断,他们在静待比赛的结束。 这只是外部的情况,在格斗馆内部对方有什么安排就不得而知了。馆内的道路四通八达,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多,况且对方只要身穿便装混在观众堆里,就很难甄别出来,此刻台下的观众座位上有多少他们的人无法估计。 “各位观众,环球体育频道在继续为您直播瑙越格斗大赛的决赛实况,这场决赛已经进行了十六分钟,创下了决赛的用时记录。据我们了解,统计历届瑙越格斗大赛的平均比赛用时不到四分钟,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算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比赛了。” “这样的比赛对选手的体力和身体素质要求很高,德恩斯和云中龙两位选手一直战到现在,却丝毫看不到有明显的体力下降,光就这一点来说,两位选手不愧为本届比赛的最强称号。” “比赛持续到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场比赛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两位选手各有千秋,势均力敌,谁也无法长时间掌握比赛的主动权,直到此刻,双方还在频繁地进行着攻守转换……” 德恩斯很强大,但他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并不是时来新这种超人类变态,因此他会疲劳体力会下降,经过十六分钟的激烈战斗,他也无法保持住自己的状态,拳劲在减弱,移动速度在变慢,但他明显感觉到对手云中龙没有这些问题,两人之间的对比此消彼长,他知道大势已去。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云中龙并没有要乘胜追击,往往在取得优势以后,却忽然缓下来,有时甚至把进攻的主动权让出来,自己收回去做防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 难道他不想赢? 德恩斯遇到了他一生中最奇怪的比赛。 “他完全是故意的。” 时来新掌控了比赛,但他不寻求胜利,却要对手配合他的行动,德恩斯百思不得其解,趁着一次近身的缠斗,德恩斯用艾语说了一句:“你是打算这样来羞辱我吗?” 时来新却答非所问,他用的是昆昊语:“你的十二形拳呢?” 不知为什么,德恩斯似乎是听懂了,巨脸微红,嘴里嘟囔了一句话,时来新听得不太清楚,德恩斯好像说了一句昆昊语,腔调怪怪的:“关~你屁~事!” 该不是没学会吧,嘴巴还这么臭?时来新不敢确定,还是决定打了再说,突然出了一记重拳,打在德恩斯的下巴上,把后者打得摇晃了好几步才站稳,接着他却不再进攻,继续在主动防守。 第423章 决赛7 比赛进入第十八分钟,时来新借着泡影的视角把外部情况观察得差不多,也感觉到德恩斯在对抗中的表现渐渐滑落,于是双臂一振,把面前德恩斯推开几步,嘴里喊一句:“看我把你打成猪头。” 这是他和察阔青约定好的讯号,代表着应对最糟糕状况的方案,察阔青看到这个讯号,就会马上联络陈平,同时察阔青和几位团队成员开始谋求离开格斗馆,接下来的战斗他们已经帮不上忙,反而会怕误伤他们而放不开手脚。 陈平他们在得到这个讯号后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时来新发完讯号,隔空遥望着德恩斯,心想是时候彻底解决掉这位对手了。他跨步向前逼住德恩斯,左右开弓,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德恩斯好像也读懂了时来新的意思,知道到了终战的时刻,也把身上的余勇激发出来,拼了命来招架,居然被他守了个密不透风,时来新一时还攻不进去。 时来新知道对方是强弩之末,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慢慢撕破德恩斯的防守。 他把在比赛中感悟到的力量使用的方法,灌注到进攻当中,力量通过骨骼、筋腱、肌肉一层层叠加,到达巅峰之后一股脑儿压到对抗当中去,他自然而然地施为,脑子里没有条条框框,什么好用就用什么,此刻他连步伐都与形意拳的一步一拳很相似。 德恩斯承受到巨大的压力,防守越来越弱,被时来新的力量压到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这层防守被时来新酷似钻拳的一记重拳撕破,德恩斯胸腹之间中拳,正好是横膈膜的位置,让德恩斯几乎要为之窒息,痛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德恩斯步步后退,再度被逼迫到角落里,胸口、下巴、额头接连中拳,尤其是下巴那一拳,把他打得仰翻到拦绳上面,然后拦绳的弹力将他身体弹回,迎接他的是时来新的又一记铁拳,这次被打击的是腹部,将他的身体再撞回到拦绳上。 疼痛把德恩斯从那种懵晕的状态中唤醒,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双手抱头,身体弯曲蜷缩在一起,努力缩小受打击的面积。 但身为巨人的他,再想要收缩也不会比对手矮,而且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在时来新眼里到处都是破绽。 德恩斯仿佛化身为时来新的拳靶,时来新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再强横也无法顶得住。 拳台上上演着单方面的屠杀,德恩斯的粉丝们看得脸白肝颤,时来新的粉丝们则是眉飞色舞,这场一波三折的决赛此刻终于没有了悬念。 德恩斯全身都在疼,脑袋里开始昏昏沉沉,已经分不清哪个部位被击中,到后来连痛感都被麻木取代,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他知道,他败了。 德恩斯很不甘心,他做好了赢得胜利的准备,经纪人给他安排了大量的商务活动、大把酬劳,只等加冕格斗天王之后去开展,现在一切成空。 他恨面前的这位对手,恨不得将他撕碎,他用尽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像野兽一样大吼一声,突然向前一扑,抱住了时来新。 事出突然,两人的距离太近,时来新躲闪不及,只有伸手反抱住他,于是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此时德恩斯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软绵绵地落在时来新的怀抱里。 时来新抱住对手,从拦绳边离开,然后轻轻将对手的身体放倒在拳台上,刚好有一张白毛巾像降落伞一样从空中落下来,降落到时来新的一只脚上。 “选手云中龙,胜。” 格斗馆比赛大厅里气氛要炸裂开来,观众们不管是输钱还是赢钱的,都跳起来大喊大叫,释放出累积了一整场比赛的紧张和兴奋。此刻在世界各地的电视机前,有更多的拳迷们在欢呼或者叫骂。 “各位观众,这场比赛跌宕起伏,我们永远也无法猜到它的结局,瑙越格斗大赛就是这样,这里比赛的终点永远只有一个人可以站着。而这场比赛,是赛前不被看好的云中龙获得了胜利,他的身高体重和对手相比有比较大的差距,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级别的选手,但对真正的格斗比赛来说,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瑙越格斗大赛的魅力就在这里,它没有规则,但它或许更加公平,其它类型的格斗比赛,它们的规则保护的或许是强者,因此它们更少发生意外。” “现在让我们回到场内,看看胜者云中龙是如何庆祝他的胜利吧……诶,镜头里我们没有看到他……,这也许是……” 时来新在比赛结束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从拳台上消失了。他翻越过拦绳,跳到台下,这时正值场内气氛最热烈的时候,观众们以为他这是要下台来跟大家一起庆祝,有部分观众还打算迎上去拥抱他,哪知道他快步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通道口,留下观众们一头雾水。 根据主办方的安排,决赛结束以后,会有电视媒体对胜利者进行采访,然后现场直播一段庆祝胜利的场面。 但新加冕的格斗天王却跑了,电视频道的人眼巴巴看着这一切发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场面一度很尴尬,幸好现场记者灵机一动,他们跑去采访本场比赛的裁判,才不至于直播出现空白。 凯森、王之风、余振东三人也在看着电视直播的画面,第一时间得到了时来新赢得格斗天王的消息,凯森无奈翻了翻白眼,王之风嘴里碎碎念叨:“我就知道……”。 但在电视画面里找不到时来新的身影以后,三人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安插在比赛大厅里的人也回报,时来新已经离开了现场。 凯森给里面的人下命令:“立即行动,动手抓捕时来新。” 接着他又向驻守在格斗馆外面的人员发布命令,全体一级戒备,所有武器处于待激发的状态。 在时来新跳下拳台进入通道时,凯森安排在现场的人员马上已经做出了反应,正要围拢过去限制住他的自由,但由于现场太乱,他们离时来新又有一段距离,被密层层挤在一起的观众阻挡了去路,只能眼看着时来新消失在通道口,当他们也到达通道口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时来新的踪影。 第424章 封锁1 时来新和他的队友们早就把格斗馆的内部空间研究透彻,选手通道和观众通道之间有一条过道相连,平常有“内部通道,请勿内进”的告示牌立在过道中央,这条过道中有一个洗手间,为格斗馆内部工作人员专用。 时来新进入选手通道后,快步疾走,没有走向选手休息室的方向,而是拐进通道间的这条过道,找到洗手间然后马上进去,他的团队成员早已把一个包裹藏在洗手间的隔段里。 几分钟后时来新从洗手间出来,已换过寻常的衣着,脸上的面具揭去,戴着口罩,头上棒球帽把帽沿压得很低,让别人难以看清楚他的脸。包裹里还有一支手枪,他顺手别在腰间。 他穿越过道,来到观众通道,然后往回走,重新进入比赛大厅。大厅里气氛依旧吵闹,有不少人在鼓噪,新一任格斗天王突兀消失,观众们很不理解。 很多人一直不肯离去,还巴望着云中龙会返回,大家一起庆祝胜利,因为云中龙有过比赛后赶去拉肚子的前科,所以有不少人认为他是老毛病又犯了。 现场最失望的应该是那群媒体,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瑙越格斗大赛的新闻解禁,怎料新一任格斗天王失踪,连一张正儿八经的照片都拍不到,回去怎么交差? 主办方很尴尬,决赛后照例是颁奖仪式,给新一任格斗天王系上金腰带,这一届比赛才算圆满落幕,现在不上不下的叫什么回事儿?于是命人找遍格斗馆,要把云中龙找出来。因此有两批人在馆内搜寻时来新,主办方的人和军情局的人,但他们都没有料到时来新又回到了比赛大厅,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两边的人都没能找出时来新,比赛大厅里的观众渐渐失去耐性,有些人开始退场。他们从观众通道出来,三三两两地向着外面走,来到大门口时却迎面遇上了一队武装人员拦住去路。 “请你们不要喧哗,出示你们的证件,高举双手,逐个接受检查。”武装人员用生硬的杰捷西兰语向退场的观众喊话。 观众觉得不对劲,武装人员都是西方面孔,看上去身份肯定不是警察,而且荷枪实弹一派戒备森严的样子。 有些退场观众比较老实,乖乖举起手接受检查,但有些观众不买账,纷纷发出质疑。 “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 “请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是什么人?请亮明你们的身份。” “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配合的。” …… “我们正在执行反恐任务,要想从这里出去的必须接受检查。”军情局的人态度强硬,给的解释也很牵强。 时来新一直混在人堆里面,低垂着头,见离场的人越来越多,他随着人流慢慢地走向出口。 比赛大厅本来可以容纳两千多位观众,决赛之夜却被塞进来三千人,使得大厅内很是拥挤,此时其它的几个出口被关闭,唯一的退场通道里人满为患。 由于大门口处产生了争执,前面的人出不去,后面的人流被卡在通道里,所有人都进退不得。后面的人也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只在心里纳闷,通道里人多空气不好,烦躁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前面争执的音量在拉高,原因是几位有身份的观众站出来,他们当然是有见识的,要求面前的武装人员立即无条件放行,除非他们能够拿出具有法律效力的授权。 军情局的人哪里有什么授权,他们平常横惯了,说起话来越发地不客气,双方就此杠上了。 前面的事情经过口口相传,后面的人也约略知道了一些,大家不想长时间呆在这又挤又闷的环境里,都纷纷抱怨起来,谩骂者有之、起哄者有之,数千人的声浪传出去,其嘈杂的声势相当可观。 军情局的人情绪也躁郁,要抓捕的人未能找到,退场的观众还不配合检查,几千人吵吵闹闹的,连头都大了,眼看着场面有些失控,这时凯森在外面也听到动静,怕闹得太过难以收拾,在步话机里发话训斥,怪他们办事不力,一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感受到来自上司的不满,驻守大门口这批人的领队急了,抄起步枪朝着闹得最凶的那位就是一枪托,劲使得很猛,把人砸翻在地,当场惹来一片哗然。 就在这当口,空中突然传来“雳喇”一声,声音硬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听到了,它来得太突兀,众人搞不清楚这声音是哪里来的,不少人还抬头到处找。 只见夜空中有一道灰色的影子出现在灯光照亮的半空,这道灰影急速打着转不断朝地面坠落下来,最终掉落在离大门口不远的空地上,“哐啷啷”,到地面时还翻了两个筋斗。 大家定睛一看,那是一架无人机,灰色涂装,机身不小翼展超过五米。 事发突然,退场观众和军情局的人都未回过神来,这时却变故再起。 “雳喇”……奇特的音爆声再响起。 刚刚犯了众怒的军情局领队忽然失去了脑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脑袋化作一团血雾,喷洒了一地,离他较近的人不免也沾了几滴在身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一秒、两秒……,当场的所有人足足静默了两秒钟,才懂得作出反应。 军情局的人属专业人士,是最早作出反应的一批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就地卧倒,趴在地面上蠕动着身体,找寻一切可作遮蔽的掩体。 通道靠前面的数十位退场观众目击了整件事情,作为普通人的他们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有一个人掉了脑袋! “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随之炸了锅,有的人往后缩,有的人向前跑,却鲜有人会学习军情局的人那样卧倒在地。 狭长的通道里挤着上千位退场观众,绝大部分的人至今不知道发生在外面的事情,“杀人了”这句话他们却是听到的,紧接着见到外面的人在往回跑,明白似乎出大事了。 恐慌在从外到里传播,从通道口往回逃跑的人没走几步就被人群挤住,过程中免不了发生冲撞,有人被撞翻在地,秩序彻底乱了。 最苦的是靠近出口的这一批人,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又往后逃,顷刻乱做一团,不少人倒在地上被踩踏,哭爹喊娘的声音四起。 往外围跑的退场观众有十几位,亲眼看见一个人失去脑袋,都受到极大的刺激,尖叫着狂奔而去,要远离这危险之地,然而地上还趴着军情局的人,使他们跑起来磕磕绊绊的,有的人干脆踩着地上的躯体前进,使军情局的人苦不堪言。 第425章 封锁2 这些人跨过地上的人体障碍,很快来到第一道封锁线,立刻就遭到那里的武装人员拦截,被按倒在地上强行搜查确认身份。 刚才人声鼎沸的大门口此刻冷落下来,退场的观众挤在通道里不敢往外走,为躲避狙击手的瞄准,军情局的人散开趴了一地,原地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 王之风的手在颤抖,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如同梦魇般的枪声。 “他……他就在这里,”王之风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看一眼凯森和余振东,“我说的是狙击之神。” 凯森身体一震,脸上表情复杂,既惊讶又有些激动:“刚才那种特别的音爆声就是……?” “世界上只有狙击之神的枪声是这个样子。”王之风给了他一个个肯定的眼神。 “连无人机都能击落,真是名不虚传!”余振东仍有些不敢置信。 “今晚我就要看看狙击之神的真面目,”凯森把手一挥,好像燃起了斗志,“各单位注意,开始全力搜索狙击手。” 这时候,军情局安排在格斗馆里的人已经把馆内各处找了一个遍,都见不到时来新的踪影,他们意识到时来新很可能混到了观众堆里,于是挤进人群里搜寻,由于急着要把人找出来,他们这番举动几乎都不作掩饰了。 时来新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大厅即将进入通道口的一段,他一边控制着泡影开枪一边在留意身边的情况。 无人机是必须要先打掉的,有它在头上监视对接下来的行动影响很大。击毙驻守大门口的军情局人员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退场的观众大都缩回到通道里,不敢向外面走,这不是时来新想要看到的。 要想个办法让人群走出通道。 时来新也观察到,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群里多了一些窜来窜去、东张西望的人,估计他们都是军情局的人,除了他们这种时候谁还会到处乱钻。 时来新继续往人多的地方躲,眼神也避免跟这些人接触。但很不凑巧,有一个军情局的人来到他的附近,与他只隔着两个人的身位,头部转过来转过去,眼睛到处打量,不知道怎么就盯上时来新了,也许是他把脸包裹得太严实,反而引起了注意。 军情局的人定定地眼瞅着时来新,足有数秒钟的时间,越看眼睛越是贼亮,连嘴巴也在半张开,时来新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还是暴露了。 他当机立断,趁着这人还未向同伙发出信号,向前跨出一步,伸出一双大手,一手捂住其嘴巴,另一只手锁住咽喉。 这人在新晋的格斗天王面前完全没有半点抗拒之力,毫无声息地被制住,和一只孱弱的小鸡没有区别,连在他们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 时来新一不做二不休,掏出腰间的手枪隔着脊背对准心脏的位置,然后扣动扳机…… “砰”。 手枪的枪声有些发闷,在嘈杂的人群里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时来新松开手,朝边上的人堆挤过去离开,任由尸体瘫软到地上。 “杀人啦”! 身边的人终于发现了这人的异样,大喊一声然后纷纷躲开,人群闹出一片喧哗,待人们都散开,露出了地上的尸体,尸体背上还有一个血洞,汩汩淌着鲜血。 杀人啦,刚才大家听见外面在嚷嚷,并没有亲眼见,这下好了,大家都看到了,血淋淋的场面终于引起了恐慌。 快跑,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大家的心思都一样,不约而同地快步逃离,眼前只有通道一个地方可以走,大厅里的人都往里挤,推着通道里的人向前走。 驻守在大门口的军情局人员久不见狙击手有新的动向,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从地上缓缓爬起,试探着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们耳中听到格斗馆里面再度传出鼎沸的人声,好像里面又出现什么变故了。 紧接着通道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 “杀人了,快跑!” 人们尖叫着冲出通道口,恐慌的气息连守在第一道封锁线的武装人员都能感受到,使他们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紧握武器的手更加了几分力气。 人群来了,首先倒霉的是仍趴在地上的那队军情局人员,他们受到正面的冲击,刚爬起身就被人群撞回在地上,接着是数以十计的人脚踩到他们身上,密匝匝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有被他们身体绊倒的,也不幸地和他们一样成为被踩踏的对象。 踩踏现象的出现使得现场更加混乱,人们争先恐后,只觉得危险来自于身后,不顾一切地往空旷的四周奔逃,哪里还顾及到脚下的人,当场就有几人被踩得没有了声息。 逃出大门后,没有人敢于停留,不然就有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的危险,于是人们继续朝前跑,第一道封锁线成为他们逃生的目标。 眼见驻守大门口的队伍被冲垮,封锁线上的人提早做好准备,以应对人群的冲击。 人潮冲出通道口,向着封锁线涌来,迎接他们的是枪托和拳头。 封锁线上的武装人员只有两百多一点,与格斗馆里达到三千人的观众相比,封锁线就显得非常单薄了,如果任由人潮冲击,封锁线很容易被冲垮。 凯森下了死命令,不惜使用暴力手段,保证封锁线的完整,定要将时来新牢牢堵在里面。 第一波靠近封锁线的人群就被驻守的武装人员噼里啪啦一顿殴打,冲击的势头暂时被遏制,当然少不了鼻青脸肿倒在封锁线前面的退场观众。 时来新混在人群里朝外面走,顺利穿过通道,来到格斗馆外面,却被封锁线挡住去路,从泡影半空中的视角看,人群密密麻麻地驻足在格斗馆外围,那道封锁线虽然显得很单薄,但还是把人群堵住了。 时来新呆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这条封锁线,忍住没有再出手,他在等,等格斗馆里面的人都出来。 人们在封锁线前被迫停下脚步,武装人员没有再出手,只是站好队列严阵以待,手里的武器都平端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面前的人,他们接到的命令可是允许开枪的,只要有人胆敢冲击队伍,他们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站在前面的这批退场观众被杀气腾腾的场面慑住,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虽然不敢真有动作,他们的嘴巴却是没有闲着,说什么的都有,有哀求的、有谩骂的、有威胁的,可面前的武装人员就是不为所动。 人群里混杂有不少媒体人员,有部分手里还提着设备,虽然身处险境,但仍不忘自己的职责,拿起摄影机便当场拍摄起来,有记者还用话筒进行现场报道。 第426章 封锁3 “我们必须尽快让这群人接受检查然后散去,不然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王之风提醒身边的凯森,此刻三人站在第一道封锁线后面的一个角落里。 凯森一点头,他也意识到继续让这三千人聚集在一处非常危险,况且行动人员已经出现了伤亡,此刻正等待着救援。 他立刻命令手下,在封锁线上留出一条通道,好让退场观众接受检查甄别然后离开。 格斗馆外的人们发现面前的封锁线忽然出现一个缺口,便纷纷向着这边涌来,接着他们见到有一位武装人员走上前,手里举起一个喇叭。 “各位先生和女士,我代表瑙越临时反恐指挥部对大家讲话,我们正在执行一项反恐任务,有恐怖份子混进了格斗馆,因此我们需要对各位的身份进行甄别,给各位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遗憾,接下来……” “临时反恐指挥部”是什么鬼?人们没有兴趣知道,他们只想尽快回家,今晚受的惊吓够多了。听到喊话以后,惶恐的人群稍微安定了一些,也有了一点秩序,慢慢向着缺口靠拢。 时来新可不希望这样。 “雳喇”,标志性的枪响再度降临,手举喇叭的军情局人员当即失去了头颅。 这一幕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一个大活人就没了,还如此的血腥,人群马上炸开。 饱受惊吓的人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不知所措地尖叫着,拔腿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到处都是人,还能往哪里逃?许多人发现自己只能够在原地打转。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封锁线外面,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有人开始往封锁线冲过去,接着就有一批人跟随,于是人群和武装人员组成的那条薄薄的封锁线碰撞在一起。 武装人员早就接到凯森的命令,绝对不允许人群通过,可以采取开枪以外的所有手段。他们见到人群涌来,毫不犹豫地拳脚相向,不让人群越雷池半步。 人群受到蛮横的暴力阻击,势头立刻弱下去,大多数人逆来顺受,只敢挤在封锁线前大喊大叫,只有极少数人选择对武装人员进行反击,但哪里是专业人士的对手,被几枪托砸过来打翻在地,头破血流不停程度受了点伤。 时来新怎么可能让双方对抗的势头就此缓和下来,他选择了一处对抗最激烈的地方。 “雳喇”,一位正在对人群动手的武装人员倒下,再度引起了一片哗然,但反应要比刚才的一枪要弱了不少,人群中有冷静的已经发现,开枪的人针对的只是对面的武装人员。 接连有同伴倒下,其队友们突然醒觉到,他们这些驻守在第一道封锁线的人,如今就是一个个活靶子,由于有上级的命令,他们不能散开隐蔽,只能硬着头皮杵在原地,被狙击枪逐个点名。 作为纪律部队他们必须服从命令,但同时他们也是一群贪生怕死、趋利避害的正常人,理智与本能在拉扯,使他们非常纠结。 这种在集体中传递的微妙心理变化,领队三人组已经感觉到了,但俗话说慈不掌兵,用一定的牺牲能换取行动的成功,那这些牺牲就是值得的。因此凯森用他一道道强硬的命令,去打消掉队员们心底里埋藏着的平常人的怯懦。 这是一场用人命进行的博弈,时来新并不嗜杀,但为了打通离开格斗馆的路径,他不介意一直杀下去,杀到对手受不了为止。 在让泡影去补充子弹之前,时来新来了一次二连杀,又有两名武装人员倒下。 就这样格斗馆外围不断响起狙击子弹的音爆声,每次枪响都不疾不徐,显得从容不迫,但每一次响起就带走一位武装人员的生命,绝无例外。 对这支由军情局人员和联邦调查局特工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来说,每一轮杀戮都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死神宣判般的枪响过后,就必有一位队友倒下,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轮到谁。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这种考验好像永远没有尽头,队伍的士气一降再降,渐渐来到崩溃的边缘。 余振东首先受不了,他来到凯森的身边:“我们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对抗吧,代价太大了,他会把我们的人都杀光的。” 凯森自己也十分挣扎,他侧过脸看一眼王之风,后者点头道:“以我对狙击之神的了解,他是个冷血煞星,他杀过的人太多了,这样消耗生命没有意义,我们换一个环境来解决他。” 凯森本来是打算把狙击之神找出来的,只要他不断开枪,就一定可以把他的位置找到,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给出去,他的手下连狙击之神的半点影子都摸不着。 队伍对这种伤亡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再下去队伍就会崩掉,这代价他给不起。 凯森一咬牙,发出新的命令:“各单位注意,允许对狙击手的射击进行躲避。” 凯森这个命令发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行动队员们立刻各自寻找掩体,车辆的后面、路障、沙袋等等都成为队员们的选择,只过了一分钟,封锁线上一个站立的武装人员都没有,至于围堵退场观众的任务就随它去了。 驻守第一道封锁线的武装人员已经散开,几千名退场观众倒是懵了,他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所适从。 时来新着急了,真想对着人群大喊:“你们倒是走呀,已经没人拦着了!” 他决定给大家加把劲,让泡影瞄准人群中一位潜伏下来的军情局人员开了一枪。 “雳喇”,枪声过后,人群中有人倒下,把人群惊得不轻,大家才意识到:“原来不光打对面的武装人员,我们也是目标。”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有机灵的已经付之行动,有人试探着跨进第一条封锁线,见之前凶神恶煞的武装人员只顾着自己隐蔽完全不管越线行为,便快速通过封锁线继续朝外围跑去。 有了成功的例子,人群离场的动作便越来越快,大家一哄而散,从各个方向越过第一道封锁线,向着第二道封锁线跑去。人群跑起来了,大家归心似箭,速度不断在加快,形成一道道富有冲击力的洪流,往外围涌去。 第二道封锁线由瑙越本地的警察组成,他们今夜来执行任务,主要是辅助军情局的反恐行动,清空附近的路面,梳理一下交通,从未想过要喧宾夺主独当一面。 警察们虽然离着格斗馆有段距离,那边发生的事情可是一点不落地看到的,第一道封锁线的武装人员被狙击手逐个点名,脑袋如破碎西瓜的惨状让他们脊背在发凉。 带队的总警司后悔得心里要骂娘,这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任务,让自己给摊上了,如果易地而处,手下的这些警察早就崩溃了,哪里还会傻傻地站着让狙击枪瞄准。 第427章 围城1 “反恐是那帮艾国佬的任务,和我们瑙越警方没有关系。” 面对汹涌而来的人群,总警司在短时间里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所有人散开,让人群过去,不得阻拦。” 他手底下的瑙越警察接到命令立刻就散开队形,让出来多条足够宽阔的通道。 黑压压的人群来到第二条封锁线面前,见到警察队形里让出来的通道,有了去路,人潮就自动往着通道涌去。 格斗馆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尽走光,地上剩下一片狼藉,凯森等三人看着远去的人流,想到时来新就混在里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脱出包围圈,满内心的不甘。 “看来我们要使用第二套方案了。”余振东看看凯森和王之风。 凯森眉头紧皱,一副决心难下的样子。 “是时候了。”王之风心中暗想道,要帮凯森下这个决心,他从来不认为时来新会容易对付,过程必然充满着风险。 “凯森,我以一个过来人,一个失败者的身份跟你讲话。时来新是一个神秘的人,他身上有着远超过一般人的能力,我们必须要有打破常规的心理准备,他总会做出超乎我们预料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必须走下去,不然就算我们放过他,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们,想想你的前任,你就会明白。” 凯森与王之风对视了几秒钟,然后长出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松开,拿起电话。 “布朗,我们必须要实行第二套方案了,请你的海军陆战队进入市区,同时接管瑙越的城市监控系统。” “你要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你想好了吗?”布朗在电话里的声音透露出几分凝重。 “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凯森的态度很坚决。 打完电话,凯森又拿起步话机:“各单位注意,控制住出入城区各主要路段的路口,派人进驻机场、码头、火车站及长途汽车站,和瑙越警方协调好,共同守好这些地方……” 在凯森的推动下,艾瑞肯的军事以及外交机器迅速运转起来,给予杰捷西兰当局相当大的压力,他们被迫同意艾方一个又一个的过份要求,准许瑙越军事基地的驻兵进入瑙越城区,抽调大批警力协助艾方的行动。 时来新的照片和通缉令被发到所有的机场、码头、火车站、地铁车站、公交线路、各酒店及营业场所。 原来守在格斗馆外围的军情局人员及联邦调查局人员立刻行动起来,跳上各自的汽车,尾随着散去的人群,分散到瑙越中心区的各处,开始大范围的搜捕。 由于早有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准备,在凯森放下电话的十分钟之后,瑙越城市监控网络的控制中心被艾方接管。 瑙越军事基地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早已整装待发,布朗一声令下,这支部队立刻出发,乘坐多辆步兵战车向着瑙越城区开拔。同时,有六架军用无人机先一步起飞,被部署到瑙越各城区的上空,严密监视路上行人与车流。 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网,撒向瑙越这座城市。 时来新混在人群里穿越过第二道封锁线,走出这道封锁线后人们如一窝蜂般散去,分散到各个街区与路段,融入到来往的人流当中去。 今晚是瑙越格斗大赛决赛夜,也是这座城市进行狂欢的日子,游客众多,市民们大多走向街头,高高兴兴地参与这场欢乐的盛典,因此瑙越城区的各主要路段交通都相当的拥堵,越靠近大赛举办地点格斗馆,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格斗馆里面观看比赛的三千人走出来,中心区的交通立刻就出现了人满为患的现象,公交车站、地铁车站等公共交通受到的压力最大,到处挤满了人。许多人在路边拦截出租车,花上半天也等不到一辆。 时来新早就对中心区的地理环境了然于胸,熟门熟路地在街区当中穿行,开始是低调地藏在人堆里前进,待远离格斗馆的封锁线,然后脱离大队的人群,拐进比较狭小的路巷,在这些本地人都容易迷路的地方,他却七拐八拐熟练地走过。 根据他的行动预案,为了应付像眼下这种突发状况,将有一辆车埋伏在附近接应他,开车的是莫甘华。 今晚是进行交通管制的,私人交通工具限制进入瑙越中心区,莫甘华只能把车停在靠近中心区的一条小巷子里。 泡影早已为他将莫甘华所在的位置定位在脑海里,那周围确定是安全的。而身后格斗馆外围的那些武装人员的动向,他也看在眼里,知道对手的行动相当快。 时来新尽量不走大路,在横街窄巷中穿行,抄近路朝着目标位置前进。 时来新走了约摸二十分钟,来到车旁,莫甘华早已看到他,车灯闪了闪车门开了。 “现在什么情况?”待时来新上车坐稳,莫甘华急切问道。 “情况紧急,没时间说了,把车给我,你立刻撤离。”时来新知道时间很紧,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莫甘华也干脆,说了句“你一切小心”,就把位置让了出来,下车步行离去。 时来新知道军情局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其他人也帮不上忙,不如自己独自来应对更方便,这样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合理也不会落到别人眼里。 对手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瑙越城区的空域,已经有六架军用无人机在盘旋,机腹下面的监控设备在不停地转动着。 发动汽车,车子离开了小巷,在街区当中穿行了一阵,又重回到大路,时来新往北边开,意图从这个方向离开市区。 在大路上开了不到五分钟,提早一步到前方探路的泡影发现,出城路口停下一辆步兵战车,战车里下来一队艾瑞肯士兵,他们着手在路口设置路障和关卡。 时来新大吃一惊,连军队都出动了吗?杰捷西兰当局这都能够接受? 形势紧迫不容他多想,他立刻扭转方向盘拐进一条岔道,打算换一条路出城,才没走几分钟,前面泡影传回来的画面里,又看到了一辆步兵战车出现在出城路口,北边是出不去了! 时来新索性将车子停在路旁,专心在泡影身上,让泡影往其它出城的方向飞去,东边、西边、甚至南边的路口都见到有艾瑞肯的士兵出现。 没有出城的路了! 当然,时来新可以选择硬闯,但面对那些步兵战车,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时来新正不断想办法,泡影在远处飞过一个又一个重要路段,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正好有一架无人机在他头顶的上空盘旋。主干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他的车停在路旁不动,就显得有些特别,无人机的控制小组把他这辆车列为可疑车辆之一,把画面和定位通过网络链接发给瑙越警方,警方的车辆调度中心呼叫离目标最近的一辆警车,立刻前往进行查看。 第428章 围城2 随着滞留的决赛观众散去,他们把格斗馆发生的事情也传播了出去,尤其在互联网,有关的话题被飞一般的转载。 “今晚格斗馆出大事了,死了好多人。” “我们拼了命才离开格斗馆,那里简直就是修罗场。” “有图有真相,请看格斗馆外面的杀戮惨剧。” “恐怖份子出现在决赛现场,他们很可能会对瑙越进行新一轮的恐怖袭击。” …… 夹杂在观众当中的那些媒体人员,他们相当忠于职守,记录下来不少现场的信息,但当他们赶回各自的部门要把第一手的资料放出去时,却被上级喊停,官方启动了媒体言论控制程序。 因此发生在决赛夜格斗馆的事件出现了奇特的现象,一边在互联网传的火热,另一边的媒体却被集体噤声。 …… 时来新忽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警车闪烁的灯号。 一开始他并不能确定这辆警车是否冲着他来,因此一直在镜子里注视着它,只见它越来越近,快来到自己车子的位置时,却开始减速,于是他立刻启动车子离开,警车又加速紧追了上来。 时来新带着这辆警车在路上兜了一大圈,都未能将它甩脱,而且回过头来的泡影才发现,一架无人机就在自己头顶上空。 被盯上了,时来新顿时明白到自己的处境。 那架无人机一定要解决掉,不然很难逃脱它的监视。 时来新加速朝前开,在一座立体交叉天桥转向,驶往瑙越城的西区。 西城区是不少工薪阶层的聚居处,有几个夜市非常热闹,现在这个钟点正是生意最旺的时候。 时来新的车子来到西城区,警车依然在尾随着,在一处夜市附近他停下车,把车随便停在路边,人下了车就向夜市里跑。 这处夜市里大排档一家连着一家,有不少人来这里吃宵夜,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时来新专往人多的地方挤,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人流里。 时来新透过泡影看见,后面那辆警车在他的车子前停下,下来两个警察,朝车子里查看了两眼,然后看着夜市里的景象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时来新脱掉身上的外套把帽子也摘下来,找一个垃圾桶扔掉,然后在路边摊买了几根烤肉串和一碗豆浆,趁着低头喝豆浆的机会,控制着泡影瞄准无人机。 “雳喇”,音爆声从半空中传来,迅速掠过夜市,但在繁华热闹的夜市里,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无人机马上失去控制,机头朝下一个倒栽葱朝地面摔下来。 “轰隆”,无人机摔在了夜市附近某家的房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天上掉东西啦,把房顶都砸坏了,快去看呐。”夜市中有人在喊,立刻招过去一帮人看热闹。 时来新顺着这群人跑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从另外一个路口离开夜市。 出了夜市,前面有公交车站、也有地铁站,时来新想了想,还是扬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人坐在出租车上,时来新让泡影再度出发,在高空中绕着瑙越城区飞了一圈,他发现不光是出城的路口,连一些市区里的主要路段也开始有警察或者士兵在把守。 出租车在西区靠近南区的边沿地带停下,前面设置了关卡,不能再往前走了。 时来新下车后步行前进,走街区小道,避开主要路段的关卡。南区有一个安全屋,他打算到那里休整一下。 安全屋在一片低矮的楼房当中,一幢小八层公寓楼的三楼,时来新在门口的杂物堆里找出了钥匙。 打开房门一看,里面是两室一厅的小套间,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家具上、地上积满了灰尘。 时来新拿块抹布把几张座椅擦了擦,地上也扫了扫,才算是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打开旁边一个柜子,里面是他早前准备的一些食物,看看生产日期,勉强还可以食用,他烧开水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边吃边拿起手机看新闻。 新闻里大都是关于云中龙赢得决赛,加冕格斗天王的事情,而决赛后格斗馆外面发生的杀戮则只字未提。 吃完一碗面,时来新又找出急救包为自己清洗包扎伤口,比赛结束后一直没有机会处理。 与此同时,在瑙越城市监控网络控制中心外面停着的一辆指挥车里,凯森、王之风、余振东三人围坐在一起。 “最新得回来的消息,无人机发现有可疑车辆,瑙越警方派人去排查,可疑车辆最终停在了西区,但车上的人却消失了,一架无人机被击落。” 凯森向两位同伴通报了这个消息。 “连无人机都被击落,那一定是时来新和狙击之神。”王之风有些兴奋。 “能确定时来新就在西区吗?”余振东问道。 “不能肯定,我感觉到他们的位置一直在移动当中。”凯森眉头紧皱。 “但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时来新还在瑙越,没有脱离出我们的包围。”王之风说道。 “是的,这算是目前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凯森耸耸肩膀。 “我在担心,我们目前这种高强度的围堵可以维持多久?”余振东忧形于色。 “杰捷西兰方面的反弹也许很快就会来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王之风看眼凯森。 凯森一副无奈的样子:“所有的压力都在我的肩膀上,我向我的上级做过保证,先生们,我们必须抓紧……” 在时来新的面前摊着一张瑙越地图,他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 现在所有出城的路口都被封锁,斩断了他的逃生路线。在他原来的计划中,海路是他真正要走的路,为此他特地安排了陈平在海上接应他。 此刻陈平应该和接应的船只一起,在离岸数海里的某处漂浮着,等待他的到来。 要从海上走,首先要想办法去海边,也许对手封锁不了所有的路,可以找一条小路绕过去,但这意味着要徒步数十公里,过程中暴露的风险很大。 在瑙越城里暂时潜伏下来也是一个办法,对手不可能长期进行封锁,总有撤走的一天,可以跟他们耗,但前提是留在安全屋里就安全了吗? 通盘考虑下来,时来新有些两难,暂时拿不定主意。 根据他在宁越的经验,这时候他必须避开所有有摄像头的地方,只要出现在镜头前都有暴露的风险,意味着许多场所是不能去的,机场、码头、地铁车站、公交车、酒店等等。 还有他现在不能打电话,虽然他在用着一张新启用的无法追踪身份的电话卡,但不能保证对方的电话不被监控。 第429章 围城3 凌晨五点,瑙越城市监控网络控制中心外,指挥车内。 “我们找到一位出租车司机,他看过通缉令后,说他搭乘过一个乘客,和照片比较像。”凯森拿着最新消息跟王之风和余振东说。 “他在哪里下的车?”余振东问道。 “南区。” “你凭什么确定那就是时来新?”王之风说。 “他上车的位置在西区夜市的附近,时来新就是在那里消失的,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好,这下子我们可以把搜索的范围缩小到南区。”王之风本来疲倦的双眼亮了起来。 “不过南区也不小。”余振东边看地图边说道。 “我们可以先对南区的出租屋进行排查,特工们总喜欢准备一些安全屋,估计时来新也是这样。”王之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许多出租屋的业主没有在相关部门进行登记,这是个麻烦。”凯森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我们可以从出租屋最密集的地方开始排查,把每栋楼扫一遍,我相信会有收获的。”王之风说道。 “好办法,我们立刻安排人手去查。” …… 时来新在安全屋睡了一觉,虽然床铺不是太干净,被子上有种潮潮的感觉,人实在是疲倦,躺下就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看看手机,早上八点钟,简单洗漱一下之后,又再拿起昨晚研究过的地图来看。看了一会儿,觉得腹中饥饿,便出门去找点吃的。 正打算到楼下小店铺吃碗米粉,在下楼梯的时候,忽然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 “你好……我们是房屋管理署的……为了完善出租屋管理的新规定,要为你补办一个登记的手续……”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声音的来源是在二楼,时来新心中一动,便竖起耳朵听,脚下放轻慢慢地走下楼梯。 在楼梯的右首,时来新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背影。 “你是一个人住吗?请把你的身份证给我们看看……,和你一起住的是什么人?” 时来新利用墙壁遮挡住身体,继续倾听着那边的对话。此时泡影也降落下来,围绕着这栋小八层楼进行查看,时来新看到了两处不对劲的地方。 在小八层楼的楼下,有三四个穿着便装的人,站位比较散乱,但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都在有意无意地盯着楼梯口。 再远一些,离小八层数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车,车上坐着的是几个西方脸孔的人。 让泡影升高再看远一些,附近的警车也太多了吧,环绕着这一片住宅区停着有七八辆警车,天空上还盘旋着一架无人机。 这绝对有问题! 时来新定了定神,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往楼下走,出楼梯口后故意对楼下站的几个人看都不看一眼,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经过那几人站的区域时,几人在打量时来新,目光都没作任何掩饰,时来新感觉到自己上上下下被瞧了个遍。 好不容易走了过去,把几人甩在身后,就在时来新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音。 “喂,你做过登记没有?” “问你呢。” 时来新知道要糟,脚下不停越走越快。 “停下!问你话呢……不对,他要跑,快拦住他!” 后面几人骤然提高了嗓门,时来新已经跑起来了。 时来新的速度很快,当后面几人提步追赶时落后了有十几米。 听到这边的叫喊声,外面车上的几个西方人纷纷打开车门下车。 时来新没有跑直线,而是绕着小八层楼跑,喘几口气的时间就跑到了楼体的后面,把后面追的人拉下很远。 这个小区都是一些低矮的建筑,层层叠叠建筑得有些混乱,当中穿行的小路既狭窄又四通八达。 光是小八层楼后面就有三条路,通向这群复杂建筑的深处。时来新随便选一条路就冲了进去,他知道这些路都是相通的,哪一条路都一样。 论跑步的速度,这个星球上能比得上他的人很少,这么一会儿功夫,后面追赶的人落下有好几十米。 时来新最大的顾忌还是天上那架无人机,他边跑边调动泡影对无人机进行瞄准。 “雳喇”,无人机歪着机翼往下滑行一段,然后翻了一个筋斗,打着落叶飘朝地上掉落。 时来新无心查看战果,开足马力在窄巷中奔行,眼前的道路弯弯曲曲,一个巷口接着一个巷口,好像没有尽头。 又跑了一段,时来新突然放慢了脚步,不对,这个出口不通,从泡影的视野里他看见,有一辆警车堵住了远处的路口。 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跑,这次跑不了几步他再度停下,此路还是不通,出口处有可疑的车辆和人员出现。 从泡影的角度放眼望去,这片建筑群的外围不断有对方的人员在加入,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经过这一阵的耽搁,后面尾随的人追了上来,他们远远看见时来新的身影,也不需要命令,有人摸出手枪就朝前射击。 “砰”“砰”,枪打得并不准,子弹打在离时来新身体好几米远的墙壁上,吓得时来新马上隐蔽,靠在墙壁上时已经是拔枪在手。 “刚才在南区进行排查的时候,发现疑似时来新的人。”凯森放下电话兴奋地一拍桌子。 “能肯定吗?”王之风问道。 “开始时不能肯定,是其他逃犯也说不定,但接着有一架无人机被击落,现在我能肯定是他。”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呀。”余振东着急了。 “当然,我们马上出发。” 指挥车当即发动,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向着南区方向进发。 车到半途,凯森的手机响了,瑙越警方的负责人现任警察局长打来电话。 “凯森先生,我现在代表瑙越警方正式向你提出要求,请你约束好你的手下。” “发生什么事了?局长先生。” “就在刚才,你的人在南区执行任务的时候擅自开枪,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使许多市民感到不安,纷纷打电话给相关部门,不少媒体也接到了消息,要求我们证实,让我们非常被动,因此我要求你和你的部下,不得擅自行动,这次行动由我们进行指挥。” “局长先生,也许你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对手,那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走一般的程序只会让我们错失良机,当那人大开杀戒的时候才知道后悔,那就晚了,接下来的行动由我来指挥,这件事情没有妥协的余地。” “你们一意孤行,从昨天晚上开始再三地不理会我们的交涉,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你们来负责。” “一切的事情,我们军情局来负责,那就这样,局长先生。” 电话开着免提,坐在一旁的王之风听完了这一通不欢而散的对话,嘴角不易被人察觉地抽了抽。 在这个世界上,艾瑞肯人想要办的事情大多都能办成,在杰捷西兰这一轮操作,凌厉霸道,也只有他们可以干的出来。 不过也好,要是换上联邦调查局那帮人,磨磨唧唧的,到最后什么也干不成。 第430章 围城4 时来新拔枪在手,向对面瞄了瞄,见对方的人都隐蔽好了,找不到目标,便马上转身向着另一个路口的方向跑去。 在泡影的视野里他可以看到,对方在陆续派人进入这一带的街巷,追他的远不止后面这一队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泡影的帮助下,时来新在街巷里穿来插去,连续避过了好几波追堵的武装人员。 这些武装人员的构成有些杂乱,当中混杂着不少西方人的面孔,可以肯定是军情局的人,其他的有些是便装警察,还有些可能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这一带的道路四通八达,对手当然不可能全都堵上,有泡影在头上指引,时来新还是有着浑水摸鱼的空间。对手没有了无人机,在战场态势感知方面远比不上时来新。 进来的人太多,时来新决定打一个埋伏。 一队武装人员就要在面前这条小巷经过,恰好挡住了时来新的去路,他在小巷的转角处隐藏下来,背靠墙壁举枪做好准备。 不一会儿,从小巷另一头转进来七八个人,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手上有手枪,见到时来新突然出现在眼前,全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砰砰砰”,时来新朝着来人开了几枪,然后立刻闪身往墙壁的转角一躲,同时在脑海里查看袭击的结果。 他的枪法还行,三枪撂倒三个人,剩下的四个人全都靠在墙壁上 ,竭力隐藏住自己的身体。 双方同时静默下来,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时来新突然又出现在四人的身后,朝着四人开枪,原来两条小巷是互通的,时来新紧跑几步就可以绕到他们的后面。 “砰砰砰砰”,四人全都倒在地上,时来新检视自己的战果,毫无意外,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不可能失手。 解决掉这一队人,去路被打开,时来新继续前行。 往前走了大概有五分钟,从泡影的空中视角可以看见,如果再往前走就会迎头遇上一队武装人员,不过他不打算躲,如果任由时间继续拖延下去,对他非常不利,这队人他打算硬吃。 解决掉他们,就有机会从一个无人看守的路口突围出去,对方进来的人不断增加,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这一队武装人员人数不少,时来新就不打算一个人对付。 他们由十几个人临时混编而成,因为要对付的人太凶残,所以上级命令,每支小队尽量多组些人才进去,如果人数太少很容易就会被对手吃掉。 小队从侧面一条小路走来,要横穿过一个十字巷口,领头的几人过去了,队伍正好走到中段,那条纵过的小巷突然出现时来新的身影。 “砰砰砰”,他朝着暴露出来的几个人开枪,枪声响过后硝烟未散,他已不见了踪影。待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纷纷开枪时,子弹全都打在了空处,只余下三名队友倒在地上。 “雳喇”“雳喇”“雳喇”,此时泡影发声了,走在前面的四人倒下三个,同样都是脑袋开花,吓得后面的人尽数伏倒在地,不敢抬头。 接着又是两声硬脆的音爆响起,就像是死神的宣判,趴在地上的两人失去了头颅,身边的几名队友都见到了,甚至那些红白之物溅到了脸上,躲又无处躲,只得在原地紧紧抱住脑袋,冷汗从背上直冒。 直到时来新来到他们近处,他们仍无法从这种恐慌中脱身出来,“砰”……,时来新开枪打发他们上路,与他们的队友同行。 当然,一个队伍里不会都是这种废物,也有能打的,混编的队伍良莠不齐,这几人可能都是没上过战阵的新嫩。 这支小队解决掉后,前面的去路就空出来一片,时来新马上大步向前奔。 在小路中来回穿插,再度避开了两波武装人员,他终于来到了这片复杂建筑的边沿地带。 也有坏消息,这处的出口也被一帮人堵住了。 这帮人几乎都是西方面孔,有二十余人,把几辆汽车横过来,既是路障也是掩体,武器有长有短。时来新估计他们就是军情局的人,纪律严明,战斗力比一般小队要高出不少,昨晚在格斗馆外面的部署,应该也有他们的一份。 看上去是一块硬骨头,不过时来新可不想掉头再换一个地方了,时间越拖下去对手的部署只会更严密。 蛇无头不行,时来新首先找的是这队人马的头领,其实也不难分辨,当中那位不断拿着军用步话机讲话的应该就是。 泡影进行瞄准,接着“雳喇”一声,那位小队头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失去了头颅。 其队员可算是训练有素,在惊愕之余还不忘记做出正确的战术动作,在两秒钟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分散隐蔽,现场再没有站立着的。 这帮人是经历过昨晚在格斗馆外那场杀戮的,那种有些冲击耳膜的音爆声可说记忆犹新了,昨夜一位接着一位的同袍被这枪声带走,就算是在做梦都会被惊醒。 “雳喇”……,对于泡影来说不存在射击死角一说,仍然是一枪带走一条人命的节奏。 军情局的行动人员被这种从容不迫的杀戮骇得胆寒,直到现在他们仍是闹不清楚狙击手在哪个位置,子弹好像能够从多个方向打来。 恐惧在现场蔓延,泡影几轮射击下来,行动人员有过半人手倒在血泊之中,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战斗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样,只有那枪声不断响起,其余是一片死寂。 终于有一人抵受不住,猛地从隐蔽的位置跳出来,朝着天空胡乱开了几枪,算是接战以来他们开的第一枪。 那人状若癫狂,一边开枪还一边嘴里在大喊:“来呀,混蛋!有本事站出来打一场……”声音嘶哑却传得老远。 “砰”,这一枪是时来新打的,那人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太明显的一个射击目标,对于手枪来说这段距离有点远,时来新试着瞄准开了一枪,结果还是命中了,说明他的枪法在提高。 那人还没有疯完,就被手枪击中,声音戛然而止,其他的人却是眼睛一亮,他们终于找到了射击的位置。 所有枪口都朝着时来新的方向转移,“砰砰砰砰……”,这轮压抑已久的攻击像暴风骤雨一样,直卷过来。 时来新开了一枪后马上就缩回掩体中,动作才做好,对方的还击就已经降临。数不清的子弹打在他身边的墙壁上,腾起一片墙灰几乎要把他的眼睛迷住,惊起他一身冷汗,要是晚上半分就糟了。 第431章 围城5 像是对众人进攻的回应,泡影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现场又回到原有的节奏,一枪带走一人。 泡影的射击速度明显比开始时要快,因为时来新看到对方似乎已经向这边派出了增援,有些车辆正在靠近。 在泡影的两轮射击以后,现场再没有活口,时来新从隐藏的地方现身,走入泡影留下的修罗场,脚下的子弹壳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挑了其中一辆轿车,把伏在车门上的尸体拨开,上车后发动汽车离去。 凯森几人到达南区围捕现场的时候时来新刚刚离去。 “王,我真是不敢相信,我们前后投入了兵力数百人,还是让时来新跑了。”凯森满脸的沮丧。 王之风现在可不敢让凯森失去信心:“凯森先生,我们必须有这个心理准备,比起在宁越的时候,这点小挫败不算什么。其实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干的还不错,至少一直撵着他走,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伤亡数字出来了,死亡共四十六人,没有人受伤。”余振东手里拿着一张纸,尽管没有摆在脸上,心情非常沉重,昨晚的伤亡主要都是军情局的人,他没什么感觉,今天他损失了六名部下。 “他们不会白白牺牲的,时来新欠下的,我一定要他还。”凯森也有些不敢面对这个数字,战损远超过十分之一,已经影响到士气,这还是才开始。 “凯森先生,据我所知军事基地里还有一个中队的武装直升飞机,能不能借过来用?”王之风建议道。 凯森有些迟疑,还是点一下头,然后对着步话机下达命令:“各单位注意,市区内的部队就近对目标进行堵截,南区的部队立刻加入追捕,不得有丝毫延误,我重申一句,对目标格杀勿论,没有开火的限制。” 时来新开着抢来的车行驶在一条主干道上,后视镜上此刻没有看到什么,但从泡影的视野里可以看见有数十辆车在后面追赶。 前方暂时还没有发现,但相信很快就会有堵截的人现身,因为这辆车本身目标太大。 对手虽然没有派无人机过来,不过沿途有大量的摄像头,自己的行踪肯定瞒不过对手,要想办法先把这辆车换掉。 他是有备用车辆的,放在北区的一个停车场里,车上还有不少他现在能用上的东西,问题是从这里到北区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在主干道上又往前开了五六分钟,后面的追兵赶上来,后视镜里面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前面的去路上也开始见到警车的影子。 时来新一扭方向盘,车子从主干道上拐入窄道,然后保持速度往前开了几分钟,面前出现一些更窄的街道,然后循着道路七拐八拐,进入一个道路比较复杂的区域。 时来新停下车子,然后弃车步行,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横街窄巷当中。 时来新穿行过这一片小区,来到一处繁华的商业区,这里有相当多的商店,他走进这条商业街,边走边用手机查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走进一栋商厦,在大堂里看了看眼楼层指引,接着跨上手扶梯。 当他离开这栋商厦时整个人已经大变样,手上推着一辆变速自行车,身上换了一整套骑行服,脸上还戴了防风面罩。 这样的一番装扮之后,时来新不认为那些摄像头还能认得出自己。 骑着自行车在瑙越街头飞驰,让他想起那段在宁越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乔装打扮,那种熟悉感使他回忆泛起,他想起女儿,还有瑞芬,她们现在怎样,过得好不好? 一想起她们,时来新就恨不得马上踏上归途,马上出现在她们身旁。 可惜现在还不行,他身处重重包围当中,军情局的人、联邦调查局的人都还环伺在侧,稍有疏忽就会万劫不复,回家的路在他看来是那么遥远。 自行车被时来新骑得飞快,从出发地到达北区他用了四十分钟,途中多次遇到警车和军情局的车辆驶过,没有出现意外,他平安到达北区停车场。 他提早安排在这里的是一辆半旧的轿车,满大街都是的那种,看上去很不起眼,车的后尾箱里存放着不少东西,最重要的莫过于那杆狙击枪,他最惯常使用的型号。 把枪取出来放到前座,再啃了两个刚才买的干面包,早饭没吃上一直拖到现在,真是饿坏了。 身上的那套骑行服也换了,换成一套很普通的便服,口罩还是戴着,再加上一副墨镜,在后视镜里照了照,不是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时来新靠在车座上睡了一觉,待他醒来的时候,天空已齐黑。 夜晚才是时来新一身本事最能发挥的时候,相对而言,军情局的人忙活了一整天,想来也有些疲态了吧。 街面上有些淡寂,和一天前决赛日的热闹盛况相比差距甚远。刚才时来新翻看互联网上的消息,才得知瑙越这一天当中可以称得上民意汹涌。 先是决赛夜在格斗馆外面发生一场杀戮,有许多无辜市民受到牵累,有部分市民甚至遭到暴力对待。得以幸运脱身的决赛夜观众,纷纷向有关部门发出质询,不能接受政府方面关于反恐行动的回应,要求进行问责。 接着早晨在瑙越南区发生的围捕事件,其烈度不亚于一场战争,受到影响的居民非常多,而且有重大的人员伤亡。 市民们还发现,杰捷西兰作为一个主权国家,艾瑞肯的军队公然进入瑙越执行任务,引起国内舆论的一片哗然。 政府官员急忙出来解释,但那一套反恐行动的说法,平息不了国人的怒火,人们在各种场合进行议论,尤其是在互联网上,该话题热得都要爆掉了。 但不管民意如何,艾瑞肯的海军陆战队没有退出瑙越,他们的步兵战车仍旧部署在各主要路段,瑙越事实上还处于半戒严状态。 时来新的车子在市区的道路上穿行,来往的车辆很少,整个瑙越就像一个疲倦的妇人,懒得动手去妆扮自己。 方才的十几分钟里,泡影已经把瑙越的道路概貌扫过一遍,和白天相比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高强度的围堵状态。 负责出城路口的主力仍旧是步兵战车,看来要出城还得费一番手脚。 时来新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从东面出城,因为他和陈平约定好的海域就在那一片。 从自己的所在地出发,到出城口这一段,途中有两个关卡,如果直接走这条路线意图就太明显了,明摆着告诉对手自己要从东边走。 第432章 围城6 于是时来新计划了一条新的路线,往东北方向走,瑙越的北面是阿伏伽山脉,这么走可以造成一种假象,自己要向山中潜逃。 在接近东北角出城口的时候,再猛然掉头从东面冲出去。 想法确定之后,时来新加速往北面走,走出七八公里后,第一个关卡已经遥遥在望。 这个关卡停了有几辆警车,普通车辆也有一些,他们利用车身和路障建立起一道防线,同时控制来往的车辆。 时来新放慢了速度,车子缓缓接近,他不打算碰运气式地混过去,他觉得除非军情局的人都是废物才可能有机会,还不如大大方方冲杀过去。 距离关卡接近两千米的地方,时来新把车停了下来。 关卡这里既有警察也有军情局的人,他们远远看见一辆轿车缓缓开来,正准备命令其接受检查,不料这辆车却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由于太远看不清长相,他居然拿起一杆枪就进行射击。 “砰砰砰……”,时来新好久没有摸这杆狙击枪,当他端起枪熟悉的手感又回来了,枪里的子弹雨点一样倾泻出去,让他感觉非常爽。 十发子弹打完,当场就撂倒了四五个人,命中效率不低。军情局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比旁边的警察好多了,他们抬枪就进行还击。 但时来新所处的位置在众人的射程之外,子弹偏离得厉害,连打中车身的都没有。 “雳喇”……,泡影开始射击,照例是一枪带走一条人命,更重要的是军情局的人已成惊弓之鸟,他们当中有人听到过这种奇特的音爆声,不好的回忆又被勾起,士气马上低靡下来,只想着更用力地往掩体里缩。 泡影的子弹打完,时来新的弹夹也换好了,他举起枪来又是一通盲狙,这次的战果稍逊,只打中了两个人,但关卡的守兵已经伤亡过半。 时来新和泡影轮流射击,配合默契,守兵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杀戮殆尽。 在泡影巡视一遍,确认没有活口之后,时来新驱车上前撞开了路障,然后扬长而去。 瑙越城市监控网络控制中心外,指挥车内。 “时来新在北区出现,正在和关卡的守兵交火。”凯森刚接到手下的报告,还不知道关卡守兵已全部阵亡。 “他出现就好,我们找他一整天了,好消息。”余振东兴奋地搓手。 “我们部署在关卡的那点人,未必能把他怎么样,凯森先生,我们需要立刻给他们增援。”王之风依然保持着清醒理智。 凯森深以为然,立刻下命令增援。 几分钟之后下面回报,关卡失去了联络,凯森才意识到那里恐怕凶多吉少。 “真是一个魔头。”凯森放下电话有些怔忡,似乎在自言自语。 又过了几分钟,最新的报告来了,关卡守兵全军覆没,没有人生还,证实了凯森的预感。 王之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低头对着面前的地图很久,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凯森先生,请你来看一下。” 凯森过来看向桌面的地图,发现地图上已经做了不少的记号。 “瑙越北面是阿伏伽山脉,东面是大海,时来新会从哪里走?”王之风眉头深锁。“我不认为在各个出城口的布置能够挡得住他,而我们的兵力也是有限,提前部署只能有所选择,北面是山,东面是海,究竟会在哪里?” “我听说过时来新在宁越白夷山的事情,他是熟悉山地作战的。”余振东说。 “我也考虑过这个,似乎他应该选择山区,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我已经把武装直升机派了过去,或许我们无需再担心什么了。” …… 离开关卡,时来新继续向前走,泡影已经提前一步到达出城口的关卡。那里驻扎着一队艾瑞肯海军陆战队,有二十人,他们最重要的武器是一辆步兵战车。 这支部队不同于前面所遇到的混编队伍,其战斗力想必会高得多。 那辆步兵战车时来新也很熟悉。他在六横浦平原上与南昊军方的步兵战车正面交锋过,那种型号的战车其实就是艾瑞肯通用步兵战车的翻版,是南昊方面购买许可证进行生产的,两者连车载武器都一样。 时来新在战斗中摧毁过两辆步兵战车。这种战车的弱点在车长了望镜下方一点,泡影的子弹可以击穿钢板,然后子弹在车厢内不断反弹,就像弹弹球一样,对里面的车组人员造成巨大杀伤。 车往前走了十分钟,咦?时来新突然直了直上身,他在泡影的视野里看到了天空中有飞行物在迅速靠近,开始是两个光点,接着越来越清晰,可以见到巨大的螺旋翼,原来是两架武装直升机。 看来军情局真的很看得起自己,连这个陆战大杀器都用出来了,不过时来新有过对付直升机的经验,没什么可惧怕的。 时来新控制着泡影迎上去,他当然不会让这两架飞机靠近自己,那样风险太大,在他的攻击次序里,直升机和无人机都是要首先解决掉的目标。 泡影靠近后看得更清楚了,两架武装直升机都是全状态的搭载,除了机头下面的大口径轮转机枪,各自还装备了十六枚空对地导弹。 每架直升机都配有两名机师,机身外形和南昊军方常用的直升机很相像,看来南昊的军队很多装备都来源于艾瑞肯。 两架直升机朝着时来新所在的方位直扑而来,双方逼近,泡影的光点已套在一位机师的头上。 “雳喇”,直升机的挡风玻璃上出现一个窟窿,而窟窿的后面刚好是机师的头颅。 正在全神注视仪器表盘的副机师突然发现被什么热热的东西溅了一脸,向前一看,前面的同伴凭空少了一截。 副机师还来不及惊讶,机身一歪飞机失去了控制,他连忙按下按钮要接管飞机的驾驶,“雳喇”,副机师耳边再度响起了一记硬脆的音爆声,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时间才过去数秒,一架直升飞机被击落,旁边一架飞机的两位机组成员,惊恐地目睹了同伴的坠落,正要给控制中心报告时,厄运也同样降临到他们的头上,连续两声音爆,剩下的这架直升飞机也摔落向地面。 泡影击落两架直升机之后,马上掉头往前方飞去,下一个关卡就要到了。 第433章 围城7 时来新的轿车乘着夜色快速前进,路的尽头就是出城口,泡影早一步到达出城口关卡的上空,从泡影的视野里他看到,这支艾瑞肯海军陆战队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应该在较早前就得到消息,目标人物正驾车往这边走,泡影到达时二十位士兵已进入各自的掩体,武器处于待激发的状态。 不愧是职业军人,他们人员与装备的配备相当合理,大多数人使用的武器是自动步枪,有一具肩扛式单兵导弹发射器,还有一名狙击手。 见到这名狙击手,时来新知道自己的常规射程优势没有了。 离着关卡还有数千米的时候,时来新就停下轿车,将车身横过来作为射击依托与掩体。他估算这里到关卡的距离超过两千五百米,对于一般的狙击手而言,这属于射程以外了,不过对于时来新,这个距离他也有一定的把握。 对方早就发现时来新的到来,他才停下车,砰砰乓乓的枪声响起来,不过只打了一个热闹,其它子弹都打飞,只有狙击手的子弹打中了车身,离着时来新本尊还有好几个身位。 狙击手还是有威胁的,时来新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雳喇”,泡影先发声,那位艾瑞肯狙击手被击中,狙击枪当即哑火。 “砰砰砰……”,时来新的狙击枪开始射击。他极少使用有依托姿势射击,用来效果还不错,准确度提升了一个档次,超远距离狙击的情况下,有两名海军陆战队员被击中。 “雳喇”,时来新心分二用同时发动泡影,发挥出恐怖的杀伤力。 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第一次碰到如此可怕的局面,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却一枪一个地不断带走队友的生命,狙击手完全主宰了战场,从枪声里他们可以分辨出对方实际只有两个人。 怎么办?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蜷缩在掩体内,仍无法摆脱心中的惊恐,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个位置是安全的,无论躲在什么位置,那位狙击手总能找到射击的角度,这种鬼魅般的杀戮,让他们想不明白,心中的无力感在不断加剧。 “我们有大麻烦了,伤亡非常大,请求增援……”指挥官向上级求助,与此同时场中的队员仍在不断的减少当中。 突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身边传来,正在呼叫的指挥官话音不由一顿。 对呀,我们还有步兵战车。 指挥官和队友们重又燃起了希望。 步兵战车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冲出关卡,朝着数千米开外的目标人物冲去。 “哒哒哒……”,战车顶部武器站的双管机枪开始冒出火蛇,朝着时来新的位置挥洒过去。 机枪射程不及远,雨点般的子弹经过千米的距离就散布得到处都是,对时来新完全构不成威胁,但对士气起到了鼓舞的作用,队员们从绝望的状态里脱离,又有了勇气向着敌人瞄准射击。 步兵战车发挥出了最大的速度,顶置武器站在转动调整,地对地导弹开始进行瞄准。 导弹对时来新的威胁最大,战车在行进中的射击准确度不高,但导弹有面杀伤的能力。 战车刚启动,时来新就异常警惕,控制泡影进行瞄准,泡影的光点套在了车长了望镜下面一点。 “雳喇”,了望镜下方出现一个小黑洞,子弹击穿了钢板,进入到内部。 战车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坚定地行驶,在公路上匀速前进,顶部的机枪却停止了射击。 在时来新的注视下,战车继续前行,路线却开始走歪,车轮滚过马路牙子,碰到了一棵大树才被迫停下,发动机不肯停下来,依然在输出动力,直到排气管冒出黑烟,发动机“砰”的一声烧掉才停止。 海军陆战队员们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有人能够一枪解决掉步兵战车!这对队员们的打击更甚于前。 “砰砰砰”,时来新的狙击枪再度响起,受步兵战车的影响,有几人不小心从隐蔽的位置暴露出来,成为他的靶子,逐一被子弹点名。 泡影火速补给过一次子弹,重新加入对关卡守军的狙杀,经过两轮射击后,现场再无活着的海军陆战队员。 时来新的轿车轻快地越过关卡,向着北部山区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却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了岔道,掉头向着东边飞奔。 指挥车内,凯森接到了海军陆战队指挥官的增援请求,但很快就没有了消息,很明显那里已经失守。 几乎在同一时间,直升机作战指挥中心发过来消息,两架武装直升机失去了联系,而且地面部队有传来飞机坠毁的报告,这两架飞机被判定成为战损。 出城口的守军被消灭,通向阿伏伽山脉的道路被打开。 凯森站在地图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说到:“看来我们要准备一场山地作战了。” “不,不一定,凯森先生,请允许我进行一次测试,”王之风急忙指着地图的某个位置插话道,“请你下命令动用一架无人机,让它全速前进,飞到这个地方看一眼,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也许可以看到时来新出现在这里。” 接受了凯森的命令,无人机控制中心立刻调过来一架无人机,让无人机先往北飞,然后在到达阿伏伽山脉之前掉头向东。 无人机顺着一条朝东去的道路直飞,没过多久,无人机的监控屏幕上就看到了时来新的那辆轿车,他正向东飞驰。 “我们看到他了。”余振东有些激动。 “飞机稳住,不要再往前去,对,就这样,保持距离。”王之风暂时取得了无人机的指挥权。 “王,你的判断是对的。”凯森喜形于色,“接下来他会怎样,游泳回昆北吗?哈哈。” “当然不会,他的运气不好,让我们猜到他走海路,这样他等于是选了一条绝路。”余振东也笑道 “现在我命令,所有单位都有,立刻向东海岸线集结,无人机与武装直升机开始搜索海面,把接应时来新的那条船找出来。”凯森立刻下达命令。 …… 时来新早已发现了那架高空中的无人机,“动作可真快。”他自言自语。 他按耐住自己要马上击落它的冲动,他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合理,没有狙击手厉害到能把在高空中的无人机击落,那等于是把泡影的秘密泄露出去。 因此他需要忍耐,等待时机,让无人机的飞行高度降下来。不过有了这架无人机的存在,他如同骨鲠在喉,对手很可能已经知道他要从海上走。 现在他必须要把希望寄托在队友的身上,希望他们能够隐蔽好船只的行踪。 第434章 围城8 时来新决定先解决头上的这架无人机。 他一扭方向盘,轿车冲出公路,进入路边的一片树林。 天上的无人机突然失去了轿车的踪迹,连忙降下高度来,在树林的上空盘旋,机腹下面的光电监察装置不停转动着,四处搜寻时来新的下落。 “雳喇”,泡影早就在瞄准无人机,看见它出现在适当的位置,立刻激发子弹,无人机应声坠落,掉到树林里连残骸都看不见踪影。 狙掉无人机后,时来新继续上路,同时他让泡影上升到高空,遥望向市区的各主要路段,他观察到,有一些车辆正迅速向东行驶,当中有不少警车的身影,使得原本冷清的道路突然热闹起来。 来得最快的,是那些原本驻守在东边出城口的艾瑞肯海军陆战队,他们离得最近动作又非常迅速,如果任由他们接近,很快就可以掐住时来新的去路。 出市区东去海滨必须经过一条干道,路上有一段旱桥处于重要的咽喉位置,只有两车道宽。 就是这个地方,时来新选择这里作为阻击位置,泡影前出到旱桥上空,刚调整一下高度,一支车队就已经来到了旱桥前面。 车队由三辆军用吉普车和一辆步兵战车组成,步兵战车走在最后。 最前面一辆吉普车率先驶上旱桥,迎面而来的是泡影的子弹,“雳喇”,司机的脑袋爆掉的同时,响起泡影标志性的枪声。 吉普车立刻失去控制,车头一歪撞向桥头栏杆,然后贴着栏杆前行几米,轮胎蹭着栏杆向上爬,使车身倾斜过来,最终侧翻在桥面上。 “雳喇”,泡影的第二颗子弹射向下一辆吉普车的司机,那司机本来看见前车出事正想踩下刹车,但自己先出了事,车子直直撞向倒在地上的前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第三辆车的司机还来得及做反应,把车头扭向一旁同时急刹住,然后才被泡影的子弹击中。 三辆吉普车凌乱地摆放在桥面,刚好将路面都占住,后面的步兵战车没有了去路,被迫停下来。 时来新进行阻击的构想完成了第一步,堵塞道路,市区追过来的车辆只能堵在旱桥的对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来的车辆越来越多,很快长长的车队就沿着公路延伸开来。车上的人纷纷走下来,商量着救人还有怎样清理开桥面。 有几个人拉着一条绳索来到前面,想将几辆吉普车拖走,正要把绳子系在车上,这时候所有人的耳边都听到,“雳喇”一声,伸出手绑绳子的人脑袋突然没有了。 吓得所有人都立刻散开找地方隐蔽,现场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狙击手依然躲在黑暗中,现场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静默了大概五分钟。有人慢慢爬起,试探着站起身,见对面的狙击手没有反应,便胆子大起来,有走到车前救人的,还有人去拽起那根绳索,打算再次将绳子绑到车上。 “雳喇”,泡影再次发声,拿绳子的人倒在当场,地上增加一具无头尸体,至于那些去救人的狙击手没有理会。 就这样往东来的车辆都被堵在旱桥的西边,时来新抓紧这个机会加速朝海边奔驰。 车子跑了有十分钟,车窗外吹进来一股海水的味道,海边终于到了。 时来新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这时候突然有一种声音从天空传来,“哒哒哒”,由远及近。是直升飞机!时来新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手上立即就给汽车熄火,车灯暗灭下来,车身被一片黑暗笼罩起来。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接近,一束强烈的灯光照亮了一片空域,那是飞机上的探照灯。 时来新来不及召回泡影就滚下车来,手上只提着那杆狙击枪。探照灯在附近来回刷过,时来新那辆车子无所遁形,清晰地出现在直升飞机的视野里。 接着灯光罩定车身,只隔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只听“呼哧”声响起,一枚空对地导弹带着蓝色尾焰离开发射架。 导弹化为一条蜿蜒的火蛇飞向轿车,“轰隆”,轿车冒出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 爆炸发生在时来新的五米开外,他只觉得背上被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扑倒。 身体着地,他顺势打了几个滚,手里仍紧紧握住狙击枪不肯放开。在他才爬起来惊魂未定时,直升机上的轮转机枪发声了,“哐哐哐……”,子弹像雨点一样撒向他。 时来新提步狂奔,用尽平生之力摆脱这些追魂索命的子弹,短短时间里奔出去数十米,子弹形成一道弹链仍然紧紧跟随着他。 幸好前面出现一块大石头,他使尽力往前一跃,身体落在石头的后面,子弹纷纷打在坚硬的石头外皮上,溅起无数碎石和火星。 对手可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枚空对地导弹接踵而至,狠狠砸在石头上,发生强烈的爆炸,这块石头估计在沙土下面的扎得很深,在轰炸下居然纹丝未动。 爆炸的余波和火焰沿着石头顺滑的外表舔向后面,时来新紧紧靠在石头上,头发和衣服都被烧焦,拼命抱头蜷缩着身体,并张大了嘴巴,不然耳膜都会震出问题。 爆炸过去,时来新脑袋仍然有些懵,但他也顾不得了,赶忙连上泡影,让它从旱桥那边飞回来。 不过数秒,泡影就已经出现在头顶,这时时来新才看清楚自己的敌人。 那是一架武装直升机,与时来新刚才击落的那两架同一型号,此刻正悬停在大石头的正前方,探照灯的光柱牢牢地笼罩着这块区域。 直升机刚完成一轮射击,机师还不能确定战果,于是机身一侧,准备换一个角度再进行观察。 角度换过来,机师看到了大石头后面的情况,目标人物正靠着石头一动不动,黑乎乎地躲在那儿生死未知,没法甄别就再打一轮,机师的头盔瞄准器在进行瞄准射击。 “雳喇”,一声脆响,夹杂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并不明显,机师却因此失去了头颅,“雳喇”,又是一声响,两声枪响之间的间隔非常短促,另一名机师也中弹身亡。 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直升机依然悬停了十几秒,然后才一头栽下来,螺旋桨先着地,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刺耳响声,桨叶崩掉一块飞出来,正好打在时来新藏身的大石头上,火星四溅。 第435章 海上 当时来新从大石头背后站起来时,脚下的一大片泥土都被烧焦,不远处横陈着武装直升机的残骸,还在不时地溅射出一点火花。 他被仍未散去的硝烟呛到,咳嗽了两声。他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没有受伤,只是外表比较狼狈,头发被烧掉了一些,衣服上焦黑破烂。 时来新看了眼旱桥那边受阻的车队,他们可能收到了命令,已经一边整队徒步穿越旱桥,一边组织人手在清障。 从空中向下看,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和公路之间一大片区域不见一点灯光。他目测了一下,从现在的位置到达大海大概还有两公里,距离不远,敌人应该追不上来。 于是时来新开始奔跑,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奔。 周围的能见度比较低,不过以时来新超人的视力还是能够看清楚环境。 穿过面前这片泥沙混杂着岩石的地块,就到达典型的沙滩地形,耳中可以听到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 远处海面的天空上,不时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直升飞机在盘旋搜索。 时来新脱下鞋子,赤着脚走过沙滩,向着身后的黑暗看了一眼,然后坚定地踏入海水,越往前走海水渐深,直到没过他的头顶。 …… 这片沙滩直线距离二十公里左右的海域里,有一艘游艇漂浮在黑漆漆的海面上。 陈平站在船舷边上,望着海岸线所在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焦虑已经折磨他一整天了。 昨晚开始他就驾驶着游艇来到这片海域待命,他牢记着时来新此前的交代,只要启用他这个小组,就意味着遭遇到了最坏的情况。 也就是说陈平这里是时来新逃生的最后通道,等同于性命相托。 昨晚时来新出发去参加决赛的时候,陈平几人就来到码头待命。原先他想着这只是一个备用方案,用上的机会不大,谁料到他在决赛进行的时候,接到了察阔青的通知,立即启动备用方案,于是立刻发动船只来到了海上。 船上有两名船员,临时从吉盛堂调过来,其本职也是开船,算是自己人。他们等了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一直都没有等到时来新的出现。虽然在海上,岸上的消息他们还是知道的,昨晚在格斗馆外面发生的杀戮事件被传得满城风雨。 而今天早上,南区又发生枪击事件,整个区域被封锁,枪声密集到像是在打仗一样,听说还死了好多人,不少救护车往那边开。 许多地方的交通要道上都出现了穿着军服的西方人,还有步兵战车,来往的车辆都被截停检查,整个瑙越城似乎处于战时状态。 陈平知道事态很严重,因此更为时来新担心,可他总不见露面,陈平急得要上火,整天站在船舷边上看着海面,生怕漏掉了什么。 对于时来新的安排陈平也有疑惑,时来新要求他将船保持在离岸数海里的地方,但一般人不可能只身在海里游那么远的距离。到晚上更多了一个问题,在黑夜里茫茫大海上是很难找到方向的,时来新怎么跟游艇汇合? 陈平了解时来新,知道他是可以接受意见的,当场就提出了疑问,时来新让陈平只管照办,到时候他会有办法。 陈平知道时来新有过人的能力,当初时来新刚从昆北国内过来,就是陈平安排他从达卡哇岛偷渡到兰芳港的。 调到杰捷西兰以后,陈平才真正和时来新熟悉起来。时来新可以称为杰捷西兰分站的灵魂人物,大家都服气他。 他不光身手了得,做事也非常有能力,将“互助会”搞得风生水起,所有敌人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凡是有危险的事情他自己先扛起来。能够和这样的人共事,陈平觉得与有荣焉。 因此陈平不想见到时来新出事,希望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他,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等待,让他备受煎熬。 今晚,瑙越城那边也不平静,有人在网上说,亲眼看到有直升飞机从天上摔下来。没过多久,陈平看到在东北角冒起火光,隐隐约约听到有爆炸声传来。 这是时来新在跟敌人开仗吗?陈平不能确定。 陈平当即吩咐船员把船上所有的灯光熄灭,关闭游艇的动力系统。 失去动力的游艇在海上漂浮着,陈平拿出自己的枪握在手里,眼睛不断环视四周,不过现在的能见度极低,他把耳朵也竖起来,一点动静都不放过去。 这时候,在远处的天空上闪过几点灯光,灯光渐渐放大且更加明亮,隐约可以看到是一架飞行器,它正从瑙越城的方向朝着大海飞来。 当它到达海上的时候,陈平才看清楚,那是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放慢了速度,不停在海上盘旋,机上还打开了探照灯,探照灯的光柱在海面上来回晃动,在搜寻着什么。 与此同时,天空又多了几个光点,活动在更远处的天空,看来是还有几架飞机在共同执行任务。 陈平心道不好,直升飞机搜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所在的这艘游艇,他不禁庆幸提早一步熄灯和关闭动力,让游艇能够隐藏在黑暗中。 在夜晚的茫茫大海上寻找一艘船其实也不容易,陈平心想游艇还是有机会可以躲过去。 …… 时来新潜游在海里,冷嗖嗖的海水不断滑过身体,水底下安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呼气声,枪声爆炸声仿佛已离他很远。 除了时来新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水里是他的主场。他可以长时间在水底下潜游不用换气,他游泳的速度可以比得上一条鱼,加上有泡影的存在,他不用惧怕海中的猛兽。 因此他在选择退路的时候,一边是海,一边是山,他选择了大海。 此时泡影并不在时来新的身边,它已经到达陈平他们所在的海域,并且利用它特殊的黑白视觉,在黑漆漆的海面上发现了游艇的所在位置。 有了泡影作航标,时来新不会有偏离方向之忧,他发挥出最大的速度向着游艇游去。 他向前游了大约半小时,就到达了游艇所在的海域。 但同时也有不好的消息,有一架武装直升机盯上了这片海域。 这架直升机在低空上来回盘旋着,利用探照灯不断搜寻海面,已经越来越接近游艇所在的位置。 第436章 逃脱 陈平看着探照灯的灯柱在游艇附近来回晃动,心脏跳得快要提到嗓子眼,他知道大麻烦要来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灯光就扫过船身,游艇暴露了!灯光再回过头来牢牢笼罩着游艇,直升机隔着一百多米悬停在半空。 陈平被强烈的灯光晃了眼,他不得不眯缝着眼睛看向直升机的方向,那黑漆漆的钢铁机身仿佛在冒着寒光。 “下面的船只注意,全体人员上甲板,放下手里的武器,手举在头顶,接受我们的检查。” 直升机上打开了喇叭,用不咸不淡的杰捷西兰语在喊话。 陈平几个人没法,高举着手站在甲板上,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雳喇”,在轰鸣的螺旋桨引擎声中夹杂了一声音爆,间隔不过半息,又再度响起。 半空中的钢铁巨兽仿佛骤然顿了一下,然后脱离悬停状态,开始左右摇摆,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像一片落叶飘落,螺旋桨拍打着海面,最终沉没到大海里。 陈平几人闹不清楚状况,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直到周围重回黑暗,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才缓过来。 “陈平,把我拉上去。” 黑色的海水里传来时来新的声音。 陈平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用手电筒照向海里,果然,他看见时来新在海水里露出头正向着他挥手。 时来新爬上甲板,浑身的衣服湿漉漉的,陈平连忙引他到船舱里,找套干净衣服换过。 接着时来新喝了一杯热牛奶,体力也恢复了许多,陈平过来问:“我们现在就开船吗?海上还有不少直升飞机在巡逻,我担心会碰上。” “开船吧,留在这里一样有被发现的风险。”时来新说。 “按原计划去兰芳港吗?” “对,去兰芳港。我们先往外海开然后再调整方向,尽可能地避开直升飞机。” 直升机搜索有一定的范围,集中在离岸数海里的地方,这应该是人类泅渡的极限位置了,因此往外海走应该可以摆脱掉直升飞机。 对于时来新来说,遇上直升机也不怕,把它击落就是,只是这样做泡影的秘密就会落在陈平几人的眼里,他总不能把他们也灭口。刚才那一架直升机落海,可以说成是意外糊弄过去,但意外不能总是发生,那样无法自圆其说。 船员依照时来新的吩咐先往外海驶去,离岸大概有五十公里的时候,游艇调整航向朝兰芳港走。 他们运气不错,一路上再也没有碰上直升机。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兰芳港差不多有四百海里,游艇的时速最快可以达到六十海里,再有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兰芳港。 时来新回船舱里睡了一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游艇到达兰芳港外海。 船员把发动机停下来,任由游艇在海面上漂,几人聊天钓鱼消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时间来到晚上,时来新要动身了,陈平拿出一套潜水服帮时来新穿上,再背好氧气瓶。 来到甲板上,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道别,时来新从舷梯下到海里,然后从船上吊下来一个推进器,他拿稳了然后深潜入海里。 兰芳港是座不夜城,即使到了晚上,仍是灯火辉煌,这光亮把海底也映照得相当清楚。 半小时后,时来新走上海滩,他把潜水服和器材藏在岩石堆里,然后从密封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时来新继续往前走,离海滩不远处是一条沿海公路,他躲在路旁的黑暗当中,在等待着什么。 …… 瑙越城外,海边。 凯森、王之风、余振东三人站在指挥车旁。 “王,我们完全没有机会了吗?”凯森有些颓然。 王之风心情也很糟糕,在对付时来新一事上,他只有失败的教训,没有成功的经验。现在凯森体会到的心情,他在宁越早已尝到过,他只能埋怨老天不公平:怎么失败的总是我,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 望着凯森透露出失落的眼神,他还是有些残忍地点了一下头:“看来我们是失败了,这里是时来新最后出现的地方。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他现在已经上了接应他的船,去了我们不知道的一个地方。” “你能估计到他现在在哪儿吗?”凯森仍有些不死心。 王之风摇了摇头:“也许在杰捷西兰海边的某个地方,或者是兰芳港,也可能是别的国家。” “怎么会,明明我们已经知道他要从海上走,已经派出直升飞机搜寻,为什么还会让他从我们的网里漏掉!” 凯森蹲下来,不甘心地狠捶了一下地面。 “想当初在六横浦的时候,他也是从水路走的,从此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诶……水里,不对,”王之风像是突然醒悟到什么,“他在水里也很强,他可以游很远,远到我们想象不到……” 王之风手有些颤抖地翻开地图,就随便地摊在地上,手指戳在海岸线上,激动地说:“他也许可以游二十,不,三十海里,那么我们的搜索范围应该再扩大,不该只局限在离岸三到五海里。” 接着他身体一软往地上一坐:“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余振东手里拿着一张纸走过来:“伤亡数字已经出来了,死亡一百零六人,伤五人,损失四架直升飞机。” 伤亡很惨痛但不意外,凯森已经有准备了,他的部队减员三分之一,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支部队已经被打残了。 “还有更坏的消息吗?”凯森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布朗打来的,凯森硬着头皮接了电话:“凯森,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和他们周旋,也知道你很难办,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去面对,现在国防部、外交部都需要你去给他们做出解释。” “好的,布朗,给你添麻烦了,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刚放下电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电话显示是军情局总部的,凯森犹豫了,想伸出手去接,但又缩了回来,电话还在不断地响,凯森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 时来新在沿海公路旁等待了十几分钟,有一辆黑色SUV停下来,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肖升毅。 时来新迎上前去,跟肖升毅握了握手,几人一同上车离去。 回到分局办事处,时来新换过一身衣服,来到肖升毅的办公室,两人立刻闭门长谈。 肖升毅从跟时来新见面开始就是眉头紧锁,一直没有解开过,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时来新把决赛夜发生的事情,到他离开杰捷西兰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当然是删减版的,那些有关泡影的不合理情节肯定要隐瞒起来。 第437章 还牙 听完时来新的叙述,肖升毅才缓缓地问到:“你这次逃出瑙越,狙击之神有参与吗?” 时来新愣了一下才点头。 “刚从我的渠道那里获悉,这次是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联合行动,他们的伤亡非常大,你把他们打得太疼了。为了这次事件,他们正在紧急召开会议,关于会议结果还没有消息传来,从种种迹象来看,估计事态有可能会升级。” “事态升级?他们是要报复吧。” “当然是要报复,而且这种报复不是在一般层面上的,我还听说有一支舰队正在待命,随时准备开来浩特列岛。” “他们要打仗吗?” “现在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战争也是选项之一。”肖升毅起来给时来新续了杯水,继续说到:“艾瑞肯人强势惯了,最受不得失败,这次在瑙越大大丢了一回面子,还搞得天怒人怨。” “杰捷西兰当局也会给他们压力吧。” “你还是不了解艾瑞肯人,这些压力他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他们只会越发地蛮横,这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认为他们会因此和我们开战?” “是的,我正为这事头疼。我们和艾瑞肯人斗争这么多年,一直都保持斗而不破的格局。我们是弱势的一方,但我们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含糊退让,敢于斗争,也不让斗争失控,这简直就是斗争的艺术,为此我很是佩服我们的那些前辈们。” “现在我们在国际上的形势比以前好多了,渐渐地国内有些人想有所作为,急于打开新的局面,往往不顾及到这会为我们的稳步发展带来影响。” “所以这才有了所谓保守和激进的区别,要把我进行归类,我宁愿大家把我看作是保守派。我始终认为,只要我们昆北能够稳步前进,我们必定有一天会站在世界之巅的。” 肖升毅的一番话把时来新给说沉默了,一方面肖升毅推心置腹说得诚恳,另一方面他对这些大战略真的不太懂,高层的争论也不是他可以参与的。 “前面的事情已经是定局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时来新问道,他对自己的下一步去向的确是有些迷茫。 “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有意见,都是在斗争第一线的,他们既然要对付你,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我们应该干的事情,而进行妥协不是我们的任务。” “你这么能打,敌我双方都措手不及,你带来了新的斗争形势,这不是坏事,起码我们是赢的一方,你还为后面收拾局面的人提供了操作的空间。”说到这里肖升毅像是轻松了不少,说完还笑了笑。 “你到了兰芳港就安全了,无需再担心什么,就当是渡个假……” 说到这里时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肖升毅伸手接了电话。 耳朵贴着听筒,肖升毅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简单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肖升毅放下电话,顾不上和时来新说话,拿起遥控器摁亮了电视机。 电视画面上出现的是艾瑞肯政府办公室记者招待会的现场,政府办公室的发言人已经站在台上,他手里拿着一篇稿子,闪光灯不断往他的身上闪。 他凑近麦克风开始念稿子,时来新对艾语懂的不多,他看着同步翻译的字幕。 “今天总统先生和外交部、国防部召开联席会议,这次会议因应国际间恐怖主义行动日益猖獗而举行。本次会议得出以下几项决议,首先,浩特列岛地区是当下恐怖主义活动最活跃的地区,我们将与浩特列岛区域内的各国进行合作,打击恐怖主义。” “其次,命令第六舰队立即开赴浩特列岛,协助开展各项打击恐怖主义的任务。” “我们还要强调,我们的政府在对待恐怖主义的立场上一如既往地坚定,与国际间的合作没有任何限制。我们不会惧怕,哪怕是打一场战争也在所不惜……” 新闻发布会比较简短,时来新对国际形势的微妙变化并不敏感,看完直播仍觉得云里雾里,很多状况搞不清楚。 而肖升毅脸上却是阴云满布,关掉电视机之后,就让时来新先回去,自己则继续关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时来新被安排在一间公寓里住下,离分局办公室不远。他在公寓里睡了一觉,醒来时是早上九点钟,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在房间里发呆。 做些什么好呢?他在瑙越忙惯了,此时闲下来就觉得很难熬,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也不好去找裴重名,吃喝玩乐的有些不像话。 他实在无聊,干脆就跑到分局办公室去坐,看报纸喝茶和人聊天,好不容易熬到下午。 肖升毅下午才回办公室,见到时来新点点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下午四点,肖升毅把时来新叫进办公室,他开着电视机,示意时来新和他一起看。电视上播着新闻,是杰捷西兰政府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一位政府高官代表政府发言。 杰捷西兰政府高调声援艾瑞肯政府对恐怖主义采取的行动,愿意从多个方面进行合作云云。 下一条新闻则是杰捷西兰政府下令对一些涉嫌参与恐怖主义活动的组织和个人进行调查,画面里有警方积极开展行动,对一些场所进行搜查,并将一部分嫌疑人带回去协助调查。 时来新看到这组画面坐不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吉盛堂的堂口,堂口正在被搜查,温建林和关伟宁 等人正被带上警车。 这是怎么一回事?反恐反到了吉盛堂的头上,这是毫无掩饰的报复。 这时候,肖升毅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肖升毅拿起电话听完,然后愤怒地把电话拍回到桌上。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才对时来新说:“就在刚才,瑙越警方联同军情局对我们在杰捷西兰的联络处进行了搜查。” “那我们的人呢?” “人没事。” 杰捷西兰当局的这个行动可以说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联络处代表的是昆北这个国家,两国没有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联络处实质上履行的就是外交职能,这是双方的默契。 现在杰捷西兰当局亲手把双方默认的外交规则打破,是两国关系一次极大的倒退。 “简直混蛋,艾瑞肯人给他们什么好处了?”时来新同样很愤怒。 “早些时候我们还一起商讨过两国正式建交,谈得挺顺利的,我们在贸易方面还给过他们一些好处,现在看都喂了狗了。”肖升毅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点上一根烟,时来新平常极少看见他抽烟。 第438章 屠岛 艾瑞肯的报复接二连三而来,时来新感受到了那种受到攻击又无法还手的滋味,很不好受。 时来新实在坐不住,在肖升毅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搓手跺脚,恨不得回瑙越再杀一番。 肖升毅了解时来新的心理,知道他憋屈,怕他再冲动坏事,便说到:“艾瑞肯人做这么多也就是为泄个愤,到处搜查抓人是让我们有些难看,但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损害,这个时候我们自己要把稳,别沉不住气反而让他们抓到机会。” 时来新也知道生气无济于事,肖升毅说的有道理,很快就把情绪稳定下来了。 …… 瑙越国际机场。 王之风要回南昊,凯森送他到机场,两人合作下来竟然有些惺惺相惜。 “王,我听说昆昊有句老话,不打不相识,你刚认识我的时候觉得我很讨厌吧。”凯森很给面子,特地在百忙中抽时间来送王之风。 “刚开始嘛是有一点,你们艾瑞肯人都有那么一点跋扈,让我厚着脸皮去弄钱,滋味真不好受。”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到凯森,王之风说话很直接。 “你可以不喜欢我们做事的风格,但你不能否认我们有资格那样去做,国家强大会为我们提供便利,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优势利用起来?如果有一天你们南昊强大了,你们也会一样的。” 凯森说的有些道理,王之风点点头:“我也是羡慕你们,可以那样子去做事。” 凯森耸耸肩膀:“我和你之间的合作还是很不错的,你经常提醒我,给了我不少的帮助,谢谢你,王,我是真心的。” “凯森,你做事很有魄力,向着目标勇往直前,说实在的,我很佩服。”这的确是王之风的心里话,他见惯了南昊的那帮官僚磨磨叽叽的做事风格,凯森的雷厉风行,让王之风很欣赏。 “我感觉我们会是很好的搭档,只可惜我们合作的时间太短,而且我还是个失败者。”说到这凯森有些黯然。 “在时来新手里失败的人太多了,你绝对是当中最好的一个。” “你是在安慰我吗?不过这种安慰太让人尴尬了,王,没有必要,输就是输,我也会为自己的失败负责。” “听说你也准备回国了?”王之风问,他知道凯森这个职位做不长了,他必须要为失败负责。 “是的,我准备引咎辞职,上面也等着我自己开口,不过我在离开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能让时来新和昆北人不痛快也好。” “你指的是搜查昆北驻杰捷西兰联络处之类的事情?” “当然不是这些,不痛不痒的,我一定要把他们打疼,在我走之前,你瞧着吧。” “你指的是……” “这个信息还是你提供的,你提醒了我们,王。” …… 时来新不好意思在分局办公室呆了,因为大家都那么忙,自己一个闲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只有回公寓,坐在电视机前看了一整天的新闻,除了吃饭就没有出过房门。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刚想出去走走,手机就响了,这个手机只有肖升毅知道,不会是其他人了。 肖升毅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达卡哇岛出事了,你过来吧。” 时来新立刻赶到分局办公室,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很严肃,气氛有些凝重。 分局情报科的科长首先做了情况汇报。 “昨天晚上深夜两点,我们在达卡哇岛的基地遭到了袭击。袭击者身穿艾瑞肯特战队军服,大约两百人,他们乘坐登陆舰冲上沙滩,有六到十架武装直升机配合,应该有一艘两栖登陆舰在外围接应。” “袭击者乘着夜色上岛,然后对我们在岛上的人员和设施进行打击。当时我们在岛上的人员有二十五人,全部遇难,所有基础设施被炸毁,直到岛上的原住民通知我们,我们才得到消息,我们已经派了人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直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不幸中的大幸,岛上人员有相当一部分人被派往各国开展互助会计划,一共派出去四十多人,岛上留下的人并不多,他们因此而躲过一劫。” “确定是艾瑞肯的军队吗?”有人提问,特地把军队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岛上的原住民们看了不少艾瑞肯电影,所以艾瑞肯军服他们还是能认出来。” 这个时候有一位女秘书从外面走进来,在肖升毅耳边讲了几句。 肖升毅略一点头,说道:“把电视机打开吧。” 电视里播的是新闻,女主播对着镜头说:“下面播放一则特别新闻。本台获得最新消息,艾瑞肯国防部正式公布了在达卡哇岛的军事行动,昨晚深夜两点,艾瑞肯特战队以及海军陆战队联合行动,摧毁了岛上的一个恐怖分子据点。据国防部发言人称,行动获得圆满成功,击毙了恐怖分子二十余人,并缴获了一批武器。” 电视上画面一转,出现了达卡哇岛的情形,看来艾瑞肯人还带了随军记者,有艾军登陆的镜头,接着是双方交火的镜头,还有艾军炸毁岛上设施的画面,最后还略略扫过战场上留下的尸体,并没有血腥感,好像那些只是道具而已。 时来新看得怒火上冲,会议室里的人都是气息粗重,情绪相当激动。 肖升毅顺手关掉电视机,不想再听上面的胡说八道,然后语气凝重地说到:“达卡哇岛基地遭到袭击,不,应该说是毁灭性打击,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我们作为情报部门,事先得不到一点消息,我们身上也有责任,我们要好好总结这方面的教训。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立即做好以下的工作。” “首先,这是艾瑞肯针对我们系列行动中的一环,接下来他们会有怎样的行动,会攻击我们的哪一个部分,我们需要这方面的情报,提前做好预判。” “我命令分局的所有部门全体人员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一切对外行动暂时取消,取消所有的休假,直到局势明朗为止。” …… 时来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议室的,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参加会议的人不时拿眼睛扫他,仿佛都知道艾瑞肯报复行动的始作俑者是他。 那种感觉很难受,岛上的那些同袍似乎都是因为他而死。 我真的做错了吗?时来新问自己,是我太激进才导致今天的局面?难道要我躺平坐以待毙就对了吗? 第439章 接触 时来新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脑子里很乱,调到杰捷西兰分站后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幕幕在播映,每一次开枪,每一场对战,都历历在目。 他觉得这些和他在宁越的时候所做的没有本质的区别,仅仅是为了求存而已,因为有人在死盯着他不放。只要有威胁到他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枪。 时来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军情局要报复,那说明对手还有余力,那就打到他不能还手为止。 时来新打通裴重名的电话:“帮我弄一辆车,没有手尾的那种。” 裴重名帮忙没说的,下午就搞定了,还埋怨他到了兰芳港都不找他,不够朋友。 时来新开着新到手的车准备回瑙越,正往陆上口岸的方向走,突然后面跟上来一辆车,这辆车拦在前面迫使时来新停下车来,车上下来一个人是肖升毅。 看来肖升毅派人一直跟住时来新,他的一举一动肖升毅都知道。 时来新的车一停,肖升毅就走过来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你这是要回瑙越?”肖升毅问。 “是的。” “回去报复军情局,然后他们再报复你,这有完吗?” “那我就杀到他们不敢报复为止!” “你是要把所有人的命都押上去赌吗?” “这怎么可能?我让他们冲着我来,我一个人跟他们耗。” “今天这二十几条命就是你斗争的代价,你以为他们会跟你守规矩?你为其他人考虑过没有。我认为我的人一个都不可以损失,他们的命比艾瑞肯人命珍贵,一个比他们一百个都值钱!”肖升毅第一次对时来新语气如此之重,时来新答不上来,一下子无语了。 “这个账你是怎么算的?你把他们当数字,只是因为你不认识他们,没有那种失去同伴的痛苦。” “我……我没有。”时来新想说失去同袍他同样痛苦,但他也有把人命当数字的潜意识,肖升毅的指责不无道理。 “回过头看看,想想你的老婆,想想你的孩子,她们都在国内等你回去。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们,一百天,两百天?她们知道你如此拼命吗,她们失去你怎么办?再想想你这样干是必须的吗?除了出口气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我承认,你的本事大,艾瑞肯人奈何不了你,但瑙越的这些伙伴,加上兰芳港的,就会成为下一波复仇的目标,难道他们只是一组数字吗?我请求你,为他们考虑一下。” “好吧,我也不拦你,决定权在你手上。”说完,肖升毅开门离去。 时来新没有发动汽车,在原地想了很久,终于叹一口气调转车头离去。 时来新没有在分局呆,免得不自在,就回了公寓。回去没多久,冯开诺的电话打过来了。 “听说你又搞出来一个大阵仗。” 冯开诺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拿时来新来打趣。 “什么阵仗啊,我现在是一脑门的官司。” “我就是知道你想不通才给你来电话。” “我现在挺迷茫的,请你给我解惑吧。” “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且还做的不错。你无需为达卡哇岛的不幸而自责,没有人需要为此事负责,我们和艾瑞肯之间的矛盾始终是会爆发的,只要我们继续在国际上扩充影响力,进入浩特列岛地区政治经济的博弈,就会有大冲突的结果。” “国与国之间关系就是这样,打完了就谈,或者边打边谈,不行谈完了再打,瞬间就会起变化,最终要靠实力来决定一切。你是有功劳的,你的存在增强了我们的实力,艾瑞肯人也会顾忌我们犀利的反击。相对于国家大战略,我们都只是小人物,棋盘上的棋子,服从于国家需要而已。” “说实话,我是比较担心你的状态,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你绷得太紧了,这不正常,你需要好好休息,给你一段时间来调整,你自然就会想明白许多道理。” “回来吧,小雪和瑞芬都非常挂念你。同时你也要适应特工生涯的节奏,有张有弛,我们是人而不是机器。不用担心浩特列岛的工作,部里会统一安排好的,这个世界要是缺了谁不行了,那才是不正常的。” …… 接完冯开诺的电话,时来新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才理清了思绪,局里对于他的去留已经有了定论,调回昆北国内的可能性很大,他本来就有回去的打算,对这个安排他并没有抵触。 时来新现在身上有着激进派的烙印,尽管这不是他想要的,但这已是既成事实,真正决定调他回去,首先要看部里激进派的意见,既然肖升毅和冯开诺先后找他谈,说明两方面是有共识的。 “是时候回去了。”时来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对女儿和瑞芬的思念越加迫切,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她们见面,一阵欢喜油然而生。 时来新对这边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他的权力欲不强,吉盛堂、互助会等等都可以交给继任者接手,他反倒无事一身轻,正如冯开诺说的,这个世界缺了谁都可以。 至于军情局、联邦调查局所欠下的血债,时来新会找机会讨还,不用急在一时,而且相信他们也不会把他忘掉,这不光是公事,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私人恩怨,彼此都耿耿于怀,只要时机合适,双方都不会放过。 回到昆北时来新也不会没有事情做,神朝的发源地在昆北,那里有很多秘密有待他去挖掘。还有关于他父母去世的真实内情,他必须回南昊一趟进行调查。这两桩事情一直挂在心头,没有时间去着手处理,现在好了,他将有大把的精力跟时间投入进去。 易鲁帕洲史维得国是一个中立国家,在国际上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国家阵营,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艾瑞肯和昆北与它都有正式建交。 史维得国还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现任国王在位已经三十多年,今年是国王七十岁诞辰,该国王室筹备了盛大的庆祝活动,邀请了各国的政要参加,艾瑞肯政府和昆北政府都派出了代表。 在庆祝宴会上,细心的记者发现,两国的代表居然坐在一起,这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众所周知两国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两国的政要已经多年没有在公开场合接触,此事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想要找出里面的含义。 在记者们锲而不舍的挖掘下,发现有更惊人的内幕,原来在庆祝活动的第二天两位政要再次私底下会面,举行了一次闭门会议,具体商谈什么事项不得而知,两位政要在新闻媒体面前也是守口如瓶。 第440章 交接 时来新早上被一个电话吵醒,是肖升毅打来的。 “上面已经谈妥了,部里让我通知你,决定把你调回国内,你将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今天如果有空到我办公室来。” 肖升毅的话里透露出一些别样的信息,艾瑞肯和昆北双方谈好了?不知道具体达成了怎样的妥协,也许自己的离开就是条件之一。 时来新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台,里面正在播放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艾瑞肯政府发言人今天较早前宣布,国际间合作的打击恐怖主义行动获得圆满的成功,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因此原来派往浩特列岛地区的第六舰队将改派其它的任务。” “各位观众,现在请看下一则新闻。” “昆北共和国外交部向外界宣布,该国外长将于本月内前往浩特列岛地区,对多国进行国事访问,具体行程将会在稍后公布,相信这一安排将对地区各国的和平和经济发展带来积极的影响。” 看来双方真的是谈妥了,时来新大致能猜到两方面各自获得了些什么条件。 艾瑞肯住手了,还默认了昆北在浩特列岛的存在,至于时来新他自己,卸磨杀驴之类的不存在,昆北方面将他保护得很好,回国接受其它任命就完事。 看上去谈得还不错,真像冯开诺所说的,国与国之间就是那么回事,上一秒打,刀光血影,下一秒谈,和光霁月,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可以交易。 草草吃过早饭,时来新就赶往分局办公室,见到肖升毅才知道,部里从国内专程调派了一位特工来接手他的工作。 这位特工叫王昌平,是位经验非常丰富的老特工,时来新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他,他才从国内乘飞机赶来。 两人当着肖升毅的面进行了交接,交接的内容两人一项一项谈。首先是杰捷西兰分站的主持工作,在上一任分站长苏西克遇难后,这个位置是悬空的,时来新算是暂时代理执行人,分站的人马少,也就陈平、莫甘华、温建林几人,事情不多,接手比较简单。 接着是吉盛堂的一摊事情,吉盛堂的管理制度并不严密,还保留着帮会组织的特点,即使时来新已经建立起一套新的管理制度,毕竟时日尚短,还流于表面。在王昌平的个人威望没有建立起来之前,他必须依靠温建林和关伟宁两位助手去处理会务。 最重要的是“互助会”和“互助基金会”项目,据肖升毅介绍,这个项目已经包含于昆北在浩特列岛的大战略当中,是下一轮发展的基石,部里上下都非常重视。 互助基金会的工作核心是对互助会所属人财物的运用和分配,同时也是昆北对互助会物质支持的接口,它的办公地点就在兰芳港,时来新和王昌平交接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互助会是交接工作的重心,军政色彩浓厚,而且相当敏感,千头万绪,连时来新本人都未能实地到各家盟友的地盘去看一看,实际上昆北对这个组织的控制力稍弱,很多地方有待加强,王长鑫接到手上也感觉到压力很大。 部里也在讨论把互助会组织从杰捷西兰分站的管理序列中剥离,甚至独立在特工部门以外,成立专门的部门来进行管理。 这些都是后话,时来新和王昌平当场交接过后,时来新和肖升毅聊了一会儿,时间不长,肖升毅真的很忙,他正在负责达卡哇岛基地的重建工作。时来新现在已经不算是他麾下的人了,因此多了一层客气,还让人帮时来新订了机票。 辞别肖升毅走出分局办公室,回头看一眼,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想起来有几分感慨,自己来的时候,还有着一种外人的心态,现在不知不觉间却和统工部牵扯得这么深。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时来新给裴重名去了电话,看他有没有时间,约他出来坐一坐。 裴重名很看重和时来新之间的友情,当然要过来跟他聊聊。 两人约在一家饭店见面,时来新先到,没过多久裴重名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裴重名现在也是个大忙人, 他的投资公司在兰芳港闯出了一些名堂,总体业绩提升得很快,引来了国内不少企业的注意,当中不少有打算在浩特列岛投资拓展业务的,纷纷都来找裴重名,忙得他分身乏术,今天能来见时来新可以说是百忙中抽时间。 不过两人之间的会面也不光是私人性质,毕竟互助基金会的资金是委托裴重名的投资公司进行管理,时来新的卸任离开很有必要跟裴重名谈谈。 裴重名消息灵通,其实也收到一些风声,知道时来新这边会有大的变动,只是预料不到这么快。 “听说最近在瑙越出了不少大事,应该和你有关吧?不,不用回答我,这是纪律,我知道。”裴重名世家子弟,很知道什么该避讳。 “互助基金会的工作我已经交接了,他们稍后就会找你,事情急了点,你就多担待了。” “跟我客气什么,一定配合好,你就放心吧。不过你就这么走了,蛮可惜的,正是出成绩的时候。”裴重名很替时来新不值。 “这没什么,工作需要而已。” “知道你无所谓,只是这保守派摘果子有点难看。” “哟,那你是属于哪派的?” “这还用问吗,路线之争在哪都有,政见不同行事方式就不一样。”裴重名表示自己是激进派,时来新也不奇怪,这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人设。 “那你用你激进派的眼光来研判一下当下浩特列岛的形势?” “考我呢,我就说说看。”裴重名难得一见的正经。“我觉得吧,在浩特列岛,过去来说是有和没有的问题。过去我们没有存在感,但在兰芳港撬开一条门缝之后,我们的进展可谓是神速,大大出乎外界的意料,可以说连我们自己都估计不足,这里面有不少是你们统工部的功劳。” “过去艾瑞肯在这里一家独大,区域八国都没得什么好处,艾瑞肯就算扔块骨头,他们都得抢。因此对于我们昆北的进入,对地区的发展有好处,八国背地里是欢迎的,只是大多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艾瑞肯见不得我们进来,爆发冲突是必然的,我们表现出的实力大大超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特别是在你们统工部手底下吃了几次亏之后,突然失了方寸,他们近几十年来老大做惯了,想不到在浩特列岛这里遇到这么强有力的阻击,也意识到要调整,但面子上又过不去,所以才在瑙越做出那么歇斯底里的事情。” “这次我想是你们将艾瑞肯逼到了谈判桌上,具体谈得怎样我们不知道,不过起码他们是默认了我们在浩特列岛存在。” 第441章 回家 两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饭后裴重名送时来新去机场。 “你放在我这边的钱怎么办?”时来新有一笔钱放在裴重名的投资公司,现在翻了两翻有余。 “你就帮我管着,我也不急用钱。” “就不怕我帮你亏掉?” “你少来,有你帮我看着,我放心。” “说真的,你回到国内,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家的人,也许能帮上你的忙。”临别时裴重名拍拍时来新的肩膀。 知道裴重名真拿自己当朋友,时来新心里感动:“有事我会开口,先谢谢啦。” “客气啥。” 两人在机场挥手作别。 时来新没亏待自己,订的是商务舱,吃好喝好。飞机起飞离开浩特列岛,由于没有直航的航班,先到昆北东面的呙普国首都唐镐,然后转机到夏城。 到达夏城已经是深夜,走出夏城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是北方带着干爽的空气,时来新抬头就看见了冯开诺在朝他挥手。 见到冯开诺他有些意外,都这么晚了,想不到冯开诺还亲自来接他。 见面寒暄了几句,两人就上车往市区走。在车上冯开诺没有提工作上的事情,只跟时来新说起了静雪和瑞芬的近况,当然这也是时来新最关心的。 经过张医师近一年的治疗,静雪康复得很好,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到现在只需要定期复诊就可以了。 在出院以后,冯开诺把静雪安排到市里一所重点小学上学,学校是可以住宿的,静雪平常就住在学校里面,冯鸣经常去看她。 瑞芬回到夏城后就住在时来新的那套宿舍里,她曾经想把静雪接过来一起住,问过时来新,时来新是同意的,可静雪不接受瑞芬,不肯从学校搬出来。这孩子非常倔,时来新在电话里好说歹说都没有用,最终还是让她继续住在学校里。 冯开诺把时来新送到宿舍楼下,然后就离开了,说有什么事回到部里再说,先好好休息两天。 看着面前有些破旧的宿舍楼,时来新感觉到既陌生又熟悉,他在这里也没有住过几天,窗户大多黑乎乎,透不出亮光来,他不禁想,瑞芬会在等我么? 启程回来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有一缕火苗在燃烧,随着离家越近这股火越发烧得旺,直到现在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脚踏着楼梯开始一步一步往上走,接着越走越快三步并作两步,还是觉得慢,索性放开脚步冲上去,眼前出现那扇宿舍的门,刚要抬手去敲,那门却自动开启,灯光洒出来,照亮黑暗的楼道。 时来新看见了他的女人。 瑞芬一直是个朴素的女人,可她今天化妆了,淡淡的恰到好处,还特地穿着一套新买的套裙,将窈窕身段展露无遗,美到让时来新的眼睛沉醉。 他张开双手,很用力地将瑞芬紧紧搂入怀里,闭上眼睛闻着熟悉的香气,一股暖流在浑身上下流淌,两人足足拥抱了几分钟,什么都不做就是这样抱着。 时来新心里的那股火熊熊燃烧,血液开始沸腾,从心脏开始撞击着脑门,直到思想和行为被其支配。他猛地俯下身,将瑞芬横抱起来,后脚跟带上门,然后直往卧室里面走。 卧室里几度翻云覆雨,两个小时以后才安静下来,瑞芬浑身瘫软靠在时来新肩膀上享受着余韵,过了一阵才说到:“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回来了就不走了。”时来新说得很肯定。 “真的?!”瑞芬惊喜,仰起头来看时来新。 “真的,不骗你,我会有不少的时间陪你,我们一起去旅游吧,对了,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反正跟着你就可以了。” “这样吧,我们先在昆北走一圈,看看国家的大好河山,随便走,走到哪儿是哪儿,我们可以徒步登山,可以在月光下的小溪旁露营,直到玩儿腻了为止。” “太好了,那样我就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女人了。” “然后我们再回到夏城来,开一家花店过日子,花店的名字跟我们在南昊开的那家一样,也叫新芬芳。” “哇,太开心了,你知道我等你回来这段时间多无聊,前两天我还在想要不要找份工作,这下好了,开花店我最喜欢了!”瑞芬兴奋地在床上跪坐下来,全身的玲珑曲线盛放在时来新的眼底,搞得他再度喉咙发干。 卧室里又响起细细的呻吟声,这次和风细雨,时来新温柔细腻,两人体验着不同的风景。 天刚开始放亮的时候,两人才沉沉睡去。 时来新这一觉睡得畅快,精神跟意志都放松下来,没有危险,没有必须要醒来的压力,他就只管睡,到他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个白天,往旁边一摸,瑞芬不在。 于是他赖床了,躺在床上就是不想起来,他好久没有试过了。忽然他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叫唤起来,一阵饥饿感袭来,他恨不得要吃下一头牛。 这时瑞芬进来了,轻手轻脚,看见时来新一笑:“你醒了,还睡吗?” “睡不了了,饿。” “你知道你睡多久了吗?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我这就给你弄吃的。” 早餐很快就备好,豆浆、油条、肉包子,堆得像小山一样,瑞芬知道时来新的食量。 “先凑合着吃点,中午再做好吃的。”瑞芬拉着他的手来到饭桌前。 这就不错,时来新眼里放光,忙把手伸向肉包子,先吃下去两三个稍解饥火,然后喝上半碗豆浆,再往嘴里塞油条。 瑞芬坐在旁边看着男人吃,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吃的是他,享受的是她。 时来新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喝着瑞芬给沏的热茶,心想今天去看看女儿,怎么跟瑞芬开口好。 瑞芬收拾完,进来对时来新说:“要不我们现在换衣服,今天去看静雪?” 这当然太好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时来新给冯鸣打了个电话,问她借辆车子,车子拿到了,两人就往学校去。 学校在东城区,在市里是排得上号的好学校,有百多年历史,远远看见校门就觉得气派。 怕影响女儿上课,两人特意挑午休前一点的时段到的学校,和门卫一说,门卫挺负责,先找校务处的老师,老师出来见两人,确定过两人的身份,才把两人请进校门。 下课铃响了,小学生们的玩闹声马上响遍整个校园,远处从教学大楼方向走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稍微走的有点慢,扎着两根小辫子,边走边甩着,时来新伸手擦擦眼睛,来的正是静雪。 第442章 新家 静雪看上去脸色依然苍白,但比以前要好一些,身形明显比同龄人要瘦小,走起路来已经很正常,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时来新见到女儿百感交集,既想笑但眼里又含着泪,远远见到女儿过来就跑上前去,一把将女儿抱住。 他感觉到女儿在怀里挣扎了两下,随后就放弃了,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静雪,爸爸来看你了。”时来新纵有千言万语,最终也是只说了这一句话。 “看看还有谁来了?”时来新抱着女儿转过身来,瑞芬正笑看着父女俩。 “瑞芬阿姨也来看你了,她给你买来好多好吃好玩的。”瑞芬提着两大包东西走过来。 “静雪,这次见你比上回又漂亮了。”瑞芬表情里明显带着讨好。 “我不要见到她。”静雪一甩头转过脸去,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静雪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时来新收起笑容,但又不敢板起脸,尽量语气温柔地责备了一句。 “她在这我就回去了。”女儿开始用力挣扎,时来新怕伤着她,只好把她轻轻放下来。 静雪往来的路上跑了几步,显得有些蹒跚,又回过头来向着时来新说:“我不要新妈妈,永远也不需要。” 静雪说完径自跑远了。 瑞芬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泪水在眼里打转,又不想时来新见到,忙把脸转向一边。 “对不起,请问是时静雪的家长吗?”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女老师,刚好看到尴尬的一幕,语气里带着歉意。 “您是?”时来新问道。 “我是静雪的班主任,我叫倪慧莹。”女老师三十岁左右年纪,长得很端庄。 时来新连忙热情地向老师打招呼:“倪老师你好,我是静雪的父亲。” “时先生我想跟你谈谈静雪的情况,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请说。”时来新也很想了解女儿在学校的状况。 “静雪的学习成绩不算太理想,这可能跟她中途转学过来有关,基础不好,进度上就有些跟不上,我和其他几位任课老师谈过,决定专门辅导一下她,你不要太担心,静雪蛮聪明的,应该很快有效果。” “不过静雪有些地方的表现让我很不放心。她不太合群,平常不跟同学说话,也不会在一起玩,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通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有一次班里要求命题作文,写我的爸爸,她写出来的东西吓我一跳,文章里写她不知道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爸爸常干的事情就是杀人,她还写到,她长大以后要把害死她母亲的人全杀光。” “时先生你经常不在夏城,静雪是住宿生,所以我们不能从家庭方面着手去帮助静雪,我跟她谈过好多次话,但都没有太大的效果。因此我向学校里负责心理辅导的老师求助,那位老师对静雪进行过多次的心理辅导,老师跟我说,这孩子经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我们平常一定要多关注她,要是不及早进行干预治疗,就有可能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我知道静雪经历过一些非常不幸的事情,所受的伤害不光在身体上,心理上的也不能忽视,所以我一直想找你谈一谈,多给静雪一些帮助……” 和老师谈完,时来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离开的时候老师交给他几张纸,那就是静雪的作文。看着作文上的文字,时来新揪心地痛,放在口袋里有千斤重。 静雪出现心理上的问题他是早有担心的,在宁越的时候,在那么艰难的境况下,他还给病床上的静雪请来心理医生。到了夏城后,安全上的问题解决了,静雪身体上的疾患也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因此时来新一度认为灾难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过去的不幸就像是一道魔障,不肯轻易放过静雪。 瑞芬也没有说话只是不时转头看他,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回到家里,时来新拉住想去做饭的瑞芬,两人坐到桌边。 “瑞芬,我刚才考虑了一下,静雪的事情不能拖,我打算暂时让她休学,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静雪这孩子太倔,我和你的关系她一时接受不了,这没什么我们慢慢来,家里我想这样安排,我们再买一套房子,我把静雪接回来住,然后我们陪她到处走走。” “好啊,就按你说的去安排,你不用为我考虑得太多,小孩子的想法都是这样,一段时间过去就会好的。” “我不是怕你受委屈嘛。”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把我当小孩么?” 说办就办,时来新马上给张医师打电话,请他帮忙介绍一位心理医生,然后就和瑞芬出门去看房子。 新房子他想选在离宿舍不太远的地方,于是他瑞芬跑了几家附近的中介。本城区有一个比较新的楼盘出售才几年的时间,他特意去看了,感觉还是新楼盘的环境比较令人满意,看中一套一百二十平左右的房子,装修好的,瑞芬也觉得不错,总房款五百多万,但凡是首都房价都不便宜。 中介约来业主,时来新和他见面谈了一下价格,最后敲定五百八十万,他当场给了五万做定金,大家稍后办过户手续。 房子的事情落实以后,时来新又开始看门面,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非常忙,办房子的过户、挑选家具、物色花店的门面。 一周的时间,房子过户的各项手续办妥,家具也选好,瑞芬看中了一个门面房,租约签了,顺便把工商营业登记证也办了。 家具和家用电器陆续进场,万事俱备,时来新选了个良辰吉日,和瑞芬在新房子里做了一顿大餐,算是庆祝新居入伙。 又过了两天,花店装修好,瑞芬这位花店老板娘正式上任,还请了一个女孩帮忙看店。 冯鸣给花店帮了不少的忙,进货的渠道就是她介绍的,所以在开业这天她也来贺喜。时来新和瑞芬在夏城没有什么朋友,就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新芬芳花店正式营业,生意不算太好,看来要守一段时间了。时来新无所谓,只要瑞芬开心就好,也亏不了多少钱。 时来新回到夏城的第三周,到了周五,时来新去接女儿,休学的手续倪老师已经帮忙办好,准备治疗一段时间再复课。 把静雪接回新家,瑞芬没有搬过来,父女两个先住一段时间。静雪还是不怎么说话,默默跟着时来新走也没有再闹腾。 对于新家静雪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很少出来,时来新逗她说话还是爱搭不理的。 为了出行方便,不能老是找冯鸣借车,时来新带着女儿一起去车行买车。想让女儿多说点话,他故意让女儿来挑选新车,没想到她还挺感兴趣,左看右看后指着一辆SUV说要买这个。 真是父女同心,时来新其实也喜欢SUV,连忙说好就是这辆,女儿挑这辆车,不知道是否和父女俩在南昊逃亡的经历有关,那时候时来新也是开着一辆SUV。 为着这事,时来新乐了一整天,把女儿夸好几回,说这车好还是你会挑。 第443章 上班 周一,时来新带着静雪去诊所见一位心理医生,这位医生姓齐,是张医师推荐的,据说从业经验非常丰富。 此前时来新跟齐医生见过一次面,他把女儿的基本情况详细介绍过,接着才有了这次初诊。 在诊所里父女俩和齐医生谈了约摸一个小时,由于静雪年纪小,治疗开始的阶段需要由父母陪着。 平常静雪对谁都爱搭不理,说起来也奇怪,她对齐医生提出的问题倒是愿意回答,看来专业就是专业。 时来新跟齐医生谈起过他的旅游计划,齐医生是赞成的,他告诉时来新,父母的陪伴对心理疗愈有正面的影响。 约好复诊的时间后,从齐医生的诊所出来,时来新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旅游计划。 时来新带着女儿先把夏城市里的旅游景点玩了一个遍,然后就去郊外或更远一些的地方。开始是一日来回的短途,接着是要住一到两晚的旅程,时来新还计划着来一次长途的自驾游。 夏城本身是个旅游城市,城里城外的旅游景点多不胜数,父女俩玩了一个月才算大概跑过一遍。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的陪伴和相处,父女之间的感情在迅速恢复,静雪开始愿意搭理时来新了。 开始时她一天就说几句话,接着有想吃想玩的愿意跟父亲说,时而还能够主动议论一下看过的景点。 这段时间时来新过得很开心,看着女儿的脸上渐渐出现的笑容,他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值了。 不过在同时他又对瑞芬心怀愧疚,本来答应跟瑞芬一起旅行的,结果自己和女儿玩了个不亦乐乎,任由瑞芬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试着让瑞芬慢慢介入到女儿的生活里,比如让瑞芬到家里做一顿丰盛的晚饭,等父女俩游玩回来一起吃,谁料静雪小脸一板,就自顾自进了房间,瑞芬离开她才肯出来。 时来新觉得太苦了瑞芬,回头去安慰她,哪知道瑞芬很豁达,对他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时间长了总有办法。不要担心我,我可以在你身边静静生活着就够了。” 时来新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我何德何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女人。 冯开诺原本给时来新批了一个月的假期,后来假期不够用又给他多批了半个月。一个半月的假期看上去不少,很快就溜过去了,虽然旅游计划只进行到一半,但想着女儿缺课有点多了,就先复了课,旅游的事情以后再说。 静雪重新回学校上课,就不再住宿了,时来新每天负责接送。 这天早上,时来新送完女儿上学之后就回统工部上班。 这是回国后第一天上班,他有一年的时间没来过统工部了,为此他还特地穿上了制服。走进办公室,海外局的同事们大多都不认识他,还发生了“请问你找谁”的尴尬事情,也怪不了别人,照面实在太少。 到人事部销假之后,时来新才来到冯开诺的办公室。 冯开诺一见时来新乐了:“这么快就来了,不多歇几天。”时来新马上作势要回头:“那我马上回去多休息几天。” “你少来,你再休息下去我都没权力批假了。”见到时来新状态不错,冯开诺挺高兴。 “报告,海外局浩特分局属员时来新向您报到。”时来新敬了个礼像模像样。 “来来来,坐。”冯开诺大手一挥。 女秘书进来沏上茶,冯开诺引时来新在沙发上坐下。 “我老早就想问你,回到国内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干的事情?”冯开诺呷了一口茶后问道。 “我这人得过且过自由散漫惯了,暂时没想法,看组织上安排吧。”在冯开诺面前,时来新说话也比较随便。 “我个人觉得把你派到外面更能发挥你的长处,在国内把你搁在哪个位置上都是大材小用了。”冯开诺其实没有少为安排时来新操心。 “你就别夸我了,在外面每天过得如履薄冰,总是担心把事情办砸了,我的运气又不是太好,总能碰到有麻烦找上门来,看来我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你想低调我看也不行了,你现在在各国的情报机构里都留下档案了,特别是军情局和联邦调查局,直接把你列入危险人物名单里。”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他们总来惹我,躲都躲不过去。”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把你暂时调回国内是正确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部里对你所做过的事情还是认可的,功劳绝不会被抹杀。” “功劳什么的无所谓,能够为部里做点事情就行,你是知道我的,恩怨分明,你们对我有恩,我必定报答。” “我们做事情并不是为了给你留下恩义,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是为了同心同德的伙伴,我们都会这么做。” “你们可以不在意,反正我会把这些摆在心里,努力为部里办事,现在需要我去什么岗位,尽管吩咐,我绝对不会有意见。” “其实我想到一个位置蛮适合你的,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没关系,你说去哪儿吧。” “训练处那边缺一位武术教官,我看整个部里上下数你最能打,而且你还是瑙越格斗大赛的冠军,委屈你暂时在那教武术,这个安排怎么样?” “好呀,有件事干总比吃闲饭强,我去没问题。” “行,过两天你就去报到。” 对于时来新来说,去当武术教官是个不错的去处。其实他也明白,冯开诺要安排好他的工作不容易,部里的工作他基本上不懂,让他坐在办公室里尸位素餐他也不乐意,现在去教几个学生还是能胜任的,毕竟他接受过长时间训练,随便拿一点出来也够应付。 训练处不在统工部的综合大楼,在统工部下属的一个训练基地里,这个训练基地专门负责部属特工的训练培养,徒手武术格斗只是特工需要掌握的其中一项技能。 第二天,时来新就去训练处报到。 训练基地在城郊,占地面积不小,外部守卫森严,他在门卫处拿出那本红色封皮的证件,就顺利进了大门。 训练处处长叫李春晖,是一位老资格的统工部中层主官,对于时来新的到来不是太高兴,他原来已经物色好了一位武术教官,正准备把人调过来,谁料到部里突然下派来一位新人。 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看了看面前时来新,就没有给太好的脸色,人事部给的档案里此人的工作经历是一片空白,只是笼统地记录着此人是从海外局杰捷西兰分局调回来,从来没有过任教经历,甚至看不出来此人有武术的底子。 这位不会是关系户吧?李春晖决定探探这人的底子。 第444章 切磋 待时来新离开办公室,李春晖又打了一个电话。 时来新自己摸索着来到武术训练场的所在地,训练场旁边有几间小办公室,这里可能就是教官们办公的地方。 办公室里面只坐着一个人,三四十岁年纪,四方脸庞,他就是武术训练组的组长叫杜江行。 问清楚时来新的来意之后,杜江行表现得并不热情:“你就是新来的教官,好啊,我们人手正紧缺着呢,待会儿正好有课,你就来上这第一课吧。” 说完他翻开手里的教案查了查,才说到:“这节课是武术对练课,要不你先准备准备。” 随后杜江行指给他一张小办公桌,扔给他一份教学大纲,就离开办公室,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准备?时来新两眼一抹黑,拿什么准备。 时来新翻开教学大纲,看了几页才知道,昆北军队和一些特殊部门有几套专用的格斗术,都是一些简练威力大的格斗招式,从中可以看到很多种昆昊传统武术的影子,有太极、八卦,也有八极、形意。 时来新现在可以说是一位格斗家了,对这些简单招式自然看几遍就了然于胸,不过就凭着这点了解就去给人上课还是太勉强了。 很快上课的时间到了,学员们也在训练场里集合好,就等着教官来上课,时来新心想,武术对练,顾名思义,那就打呗。 时来新来到学生面前,这时候组长杜江行带着几个人也出现在训练场,摆明了要看看新来的教官怎么上课的。时来新说了几句开场白,通名报姓,以后给大家上课,希望大家认真刻苦之类的。 然后说到:“我刚来,对大家不了解,我们都是学武术的人,应该有自己了解方式,那就是通过拳头来了解,我想和每位学员都对练一次,下面谁先来?” 现场有三十多位学员,一听觉得很新奇,还有这种了解方式,有几位格斗术比较厉害的不禁跃跃欲试。 “我先来,可以吗?”有一位身材魁梧的学员举手。 “好呀,欢迎主动挑战。” 两人戴上拳套和各种护具,三十多名队员围成一圈,魁梧的学员一抱拳道:“学生方凯波向教官讨教。” 时来新一点头:“来吧。” 他朝方凯波摆了一下拳头,示意他先来进攻自己。 方凯波踏上半步,借着去势冲拳向时来新打来,拳劲很充沛显示出扎实的底子,但这样的速度在时来新的眼里就显得相当慢了,连普通的职业拳手都比不上。 时来新不闪不躲,直接挥拳打去,后发而先至,先一步打到方凯波的下巴,大概只用了二成的力度,“砰”,方凯波整个人都被打歪,脑袋剧震,人一下子就懵掉,身体歪歪扭扭,终于还是保持不住平衡倒在了地上。 “学生陈刚向教官讨教。” 方凯波被扶下去,马上又补上来一个长相敦实的小伙。 陈刚求战欲很强,但有了方凯波的前车之鉴就显得谨慎不少,先做了几个防守的动作,试图与时来新对峙。 时来新等他进攻等得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出拳,速度快得让陈刚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前横膈膜位置剧痛,痛得他弯下腰就直不起来,跪坐在地上喘息。 时来新干脆利落地打倒两名学员,把其他学员给吓住了,大家心想方凯波和陈刚已经是班里最强的两人,连他们都经不住一个照面,自己上去也是白搭。 时来新见没有主动上来,便点名让一位学员上来,那学员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结果又是一拳都接不住,半秒钟被打翻在地。 “你、你,还有你,三个人一起上。” 时来新没耐心一个个来了,干脆一次过点了三个人。 三名学员见人多势众,又有了一些信心,觉得时来新有点瞧不起人,互相对看一眼,哇哇的就冲上来围攻。 时来新照样一拳一个,把三人打翻在地,显得非常轻松,想要再换三个人,结果没人愿意上,被点到的人又是抱拳又是鞠躬,表示自己不行不敢上,不想捱这份罪出这个丑。 “啪啪啪”,这时候旁边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原来是杜江行和其他几名教官在一旁鼓掌。 “真是太精彩了,时教官的身手不错。”杜江行笑着走过来。 “这位是龙教官,龙深远,”杜江行指指身边的一位教官,“他是我们这边的第一高手,我提议你们俩切磋切磋,让学员们涨涨见识,怎么样。” 龙深远长得浓眉大眼,身材相当雄壮,他一抱拳说道:“还请时教官不吝赐教。” 时来新当然无所谓,龙深远再强,强得过瑙越的那些对手? 两人戴好防具面对面站定,时来新是一副轻松的姿态,龙深远则要紧张得多,也许是怕在学生面前丢了面子。 龙深远先试探性地左直拳一晃,点向时来新的面门。时来新出人意料地不闪不躲,向前逼上一步,同时右手重拳猛然挥出,动作闪电般飞快,拳风吹袭到龙深远的脸上,龙深远连忙举右拳格挡,他的判断和反应都对,唯一估计不足的是力量。 “啪”,时来新的重拳把龙深远的防守打散,连带着对方自己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龙深远觉得左边下巴剧痛,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时来新的进攻还没完,重拳得手后,他顺势用左肘抹向对方的头脸,龙深远右侧脸部再捱了一记重击,两眼一翻人已经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时还醒不过来。 太凶残了吧,杜江行和身边几位教官还有学员们都惊呆了,这才一个照面,训练基地的武术第一高手就被击晕在地,这实力差距太遥远了一点。 现场凝固了两秒之后,大家才缓过来,有人去照看仍躺在地上的龙深远,人还昏迷着,由大家抬着去了医务室,时来新心中有数,他是留了力道的,对方的身板也太弱了一点。 杜江行体会到了被打脸的酸爽感,嘴里嘟囔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用得着这么狠吗?不能收着点劲?” 时来新忙说:“对不起,我力量没控制好,下回绝对不会了。” 其实大家学武的都知道,比武不能来真的还不如不打,这道理杜江行不会不知道,只是有点太下不来台。 龙深远到医务室就醒了,医生给他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 知道龙深远没事了,杜江行也松了口气,向学员们一挥手:“大家继续上课,都别站着了。” 时来新立了威,再给学员们上课,没有哪一个敢不认真听的,他们看着时教官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尊敬。 杜江行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就给李处长打电话汇报:“报告处长,新来的时教官已经开始给学员们上课了,我让龙深远跟他现场教学演练了一下,唔,效果还不错,时教官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其他的我会继续观察……” 第445章 书店 从这天起时来新开始了他的教官生涯,规律地上下班接送女儿,每天到花店里看一看瑞芬,投入到平静的生活当中,在浩特列岛的硝烟和杀戮,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学员们都是每年特招回来的准特工人员,他们在训练基地要学习许多课程,包括枪械、爆破、窃听等等,格斗只是其中一门而已,课时并没有太多,时来新的教官工作还是比较清闲的。 时来新给学员们上了印象深刻的第一课后,大家都知道训练基地来了位高手,一些特别喜欢格斗这门课的学员就爱找时教官进行指导。 具有最强格斗家资格的时来新来教这群业余选手,算是小菜一碟,随随便便就应付了。 因此时来新有大把自己可以掌握的时间,他终于能够腾出空来,着手研究神朝。 泡影身上有许多不解之谜,他要想找到答案,就必须从神朝这个根源上找起,神朝的历史、神朝的文化和神朝的一切都在时来新学习的范围之内。 寻找答案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从书本里发现。 经过张老的推荐他知道,夏城国立图书馆有很多这方面的藏书,因此他去办了个证,只要有时间就往图书馆跑。 他的证可不是普通的读者证,是专家证,张老托关系给办的,可以借阅许多内部的古籍。 夏城国立图书馆馆内绿树成荫,环境不错,周遭也安静,是个看书学习的好地方。 这天时来新像往常一样来到图书馆。 历史类的馆藏都在三楼,配套有一个阅览室,凭着他手里的专家证才能进去。 他先从密密麻麻的书架丛中找了一圈,找到几本感兴趣的书,《卫朝编年史》、《昆昊古文化的源头》、《熙瑞卫年代考》……,他低头捧着书往阅览室走,没走几步,突然有一个人从书架当中转出,他躲闪不及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时来新没什么事,来人却被撞得立足不稳,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手里捧着的一摞书“哗”地散落四处。 时来新连声道歉,俯下身去把人扶起来,那人被撞得眼镜都掉了,连忙蹲下来找眼镜,时来新手脚麻利,先一步把地上的眼镜捡起来,递到那人手中,那人身板长得瘦弱,下巴尖尖,三十来岁年纪,头发凌乱,眼镜的度数有些高。 那人戴上眼镜看看时来新没说什么,又低下头收拾那满地的书,时来新见到几本书的书名都与熙、瑞、卫三朝有关。 两人一起把书捡起,时来新再度向他道歉,他也没说话,只是冲时来新点点头,转身迈步走向阅览室。 时来新也在阅览室找个位置坐下,一抬头就见到那位眼镜男坐在对面,他看了眼时来新,又低头看自己的书。 时来新也静下心来看书,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他觉得口干,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来喝。对面的眼镜男依然在认真看书,边翻书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不时在本子上记上几行文字。 不知什么时候起,眼镜男的书前面摆上一个很大的透明塑料瓶子,瓶子里泡着浓浓的茶水。 直到时来新离开的时候,眼镜男依旧一个人看得入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来新往这个阅览室来得多了,见到这个眼镜男的频率还比较高,有时候面对面碰上了,时来新会朝他点点头,他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表示,看上去是个不太爱跟人打交道的人。 图书馆里的书是不少,但在涉及到时来新感兴趣的方面可以选择的不多,经人介绍,夏城有一家书店关于神朝的资料比较多,他就慕名找过去。 那家书店在西城区比较静僻的位置,是家门面不大的小书店,店名就叫“一小块书店”,名字很有个性,巧的是他进门看见坐在柜台后面的就是眼镜男。 “真巧呀,这家书店你是老板吧。”时来新笑着打招呼。 眼镜男一副不变的样子,淡淡地说道:“随便看。” 书店是很狭小,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估计搬进来就没有装修过,墙壁还是原生态的。 书架也很简陋,不过书架上的书着实不少,而这里最大的特色,是老板把一些少见的古籍、论文、历史资料复印后归类装订成册,摆在书架上任人挑选。 时来新打开来看,不由得要赞一句,“有心思。” 里面把一些聚焦在某个历史学术领域有价值的资料集合在一起,经过眼镜男老板的整理归类,全面而有深度,特别适合做研究搞学问的使用。 时来新泛泛看过一遍,他有种感觉,眼镜男研究的方向里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时来新爱不释卷,在小书店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而书店的生意真的很差,这么长时间,只有他一位顾客,门可罗雀,他都有点担心,这家书店要是倒闭了,他还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地方。 正暗自担心着,一抬头见到眼镜男走到面前,对他说到:“关门了,我要休息了,今天先到这吧。” 然后也不管时来新,回头走向柜台,时来新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还早着呢,老板真有意思。 接下来时来新的业余时间基本上就花在两个地方,不是图书馆就是小书店。 由于眼镜男特殊随意的营业时间,经常会碰到书店不开门的时候,把他搞烦了,干脆就问眼镜男要了手机号码,眼镜男也没拒绝,两人通名报姓,才知道眼镜男叫庞祖辉。 一来二去两人联系多了,庞祖辉跟时来新便熟悉起来,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也少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时来新担心的事情还真发生了。 这天时来新在“一小块书店”里看书,有一位光头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穿着很随意,进到书店四处打量了一下,嗓门不小,朝着庞祖辉说到:“我算是逮着你了。你说你这书店还能干吗?天天的不见人。” 见到光头男庞祖辉脸色一变,嘴巴张了几下,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没发出声音来。 “我知道,你很忙,但这租金你该结给我了吧,拖了有两个月了都。”光头男走到庞祖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容……容我再缓一缓,过几天……一定……。”庞祖辉声音很小而且磕巴。 “缓?还缓,你都要欠我三个月了,到时候你没钱给,我找谁哭去呀?得了,赶紧的,你搬吧,东西你就别拿了,用来抵租金吧。” “我实在是有困难,就……就等几天,有钱了我马上给你。”庞祖辉委屈,但还困难地分说着。 “少废话,赶紧滚蛋,今天我必须把你给解决咯,我一哥们儿还等着进来开饭店,这天天都是钱啊!”话说着,光头男上前来拽住庞祖辉的衣襟,把他从柜台里拉出来。 第446章 神族 庞祖辉被光头男拉拽着离开柜台,他想挣扎,无奈身体瘦小,完全不是光头男的对手,跌跌撞撞间勉强保持着身体平衡,嘴唇颤抖着说道:“你……怎可如此,真是欺人……太甚……”。 两人纠缠间来到门外,光头男见庞祖辉好欺负,正要抬手给他来一下,猛然间觉得举起来的手动不了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手稳稳攥住了他的手臂,那只手很有力,铁铸的一般,捏得他生疼。 “好啦,差不多得了,你把他松开。”出手的是时来新,他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就走上前来干预。 光头男眼瞅着面前男人魁梧的身板,一时被镇住,手不由得松开了。 庞祖辉衣服扣子被拽掉两个,胸脯起伏着,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欺人太甚……”。 光头男也回过味来,嘴一撇说到:“兄弟,哪来的,这可没你什么事儿。他是欠账还钱,天经地义的。” “他欠你多少钱吧,说个数,我给了。”时来新决定管这个事。 “他欠我两个月租金,共六千块钱。” 时来新看一眼庞祖辉,见他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递给光头男:“拿着,咱们两清了。” 光头男接过钱仔细数过,回头向庞祖辉说:“这个月的租金过几天就到期,到时候可别又拿不出来。”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两人转身回书店,有几个看热闹的也散了。 “让你看笑话了。”庞祖辉回复过来,表情尴尬。 “没什么,谁没遇过有难处的时候。”时来新摆摆手。 “钱等过几天我还你。” “那钱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是我预支给你买书的钱。”时来新真不打算再要回来。 “总之,谢谢你了。”庞祖辉长出一口气。 这个小书店也不是没有生意,面向的都是专业类型的顾客,来的人不多,但都是一单消费好几百的主,庞祖辉也就靠着这个勉强糊口度日。 接着两人也没有其它话,各看各的书去了。 过了几天,时来新到店里的时候,庞祖辉还真把钱还给时来新,时来新连说不用,庞祖辉死活要塞还给他。 时来新无奈收下,就说:“以后有难处跟我说就是。”临走还买了好几千块的书。 经过这事两人交上了朋友,庞祖辉见到时来新话也多了,有时候看天色不早两人就关了店门,到附近大排档吃上一顿。 两人之间主要的话题还是在历史研究方面。庞祖辉主研究方向在神朝,也就是昆昊族卫朝及其之前的历史,这与时来新感兴趣的方面高度重合。 凡是研究卫朝之前的历史,都绕不过一个重大问题,就是熙、瑞、卫三朝的断代问题。 建帝创立了人类第一个皇朝,这些都是传说中的事情,已经无法考证。他的后裔作为皇族传承了多个朝代,在其后的数千年里,哪怕是朝代更替,也只有皇族有资格继承帝位,这个传统一直维持到卫朝,其后的历朝皇帝都是普通凡人,不再是建帝的血脉。 建帝被后世视为神明,他的后裔也被称为神族,而神族统治的朝代就是神朝。 其实神族统治的朝代不止是熙、瑞、卫三朝,熙朝之前还存在着多位皇帝,只不过这些历史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传说当中,究竟有多少个朝代、多少位皇帝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其中能被确定为信史的是卫朝,历经八百年三十二代皇帝,卫朝的都城位于今昆北列齐省肃昌,这里有被历史学家们确认的遗址。 这片皇城古墟,有完整的一套皇城建制的建筑群遗址。有纵横交错的中心区道路网,方正规矩的宫城,具有以中轴线规划的整体建筑布局,里面出土了大量的文物,附近还有许多墓葬群。 而熙朝、瑞朝则不为国外学术界所承认,也成为昆昊历史学家们争论的焦点。 因此对于熙朝、瑞朝的研究一直是内外有别,两种说法,前者认为昆昊族的文明史应该五千多年,后者的说法就只有三千多年。 经过多年的努力,昆北发掘出被认为是瑞朝都城遗址的古墟,在东阳省吉基,那里出土了大量的文物,包括甲骨文、玉器、青铜器等。而对这个遗址是否都城存在一些争议,传说瑞朝曾经六次迁都,这里也许是其中的一处,当中有宫城的形制,但古墟的规模有些偏小了,有一些意见认为,这是一处行宫。 但即使有争议,遗址也为瑞朝的存在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昆昊历史是咱们昆昊人自己的事情,外面的人怎么看管他呢,难道他们不承认就不存在啦?”时来新有感而发。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让史实呈现在世人的面前,是我们研究历史的人不可推卸的责任。”谈起自己研究领域,庞祖辉的话也多起来。 “你知道神朝是神在哪里?” 时来新当然知道神在哪里,他自己身上就有,但这些都不好说,只有捧哏道:“神在哪里?” “大家认为的神,通常都是传说中神族的那些超能力,会飞天能遁地,一怒之下会用雷电劈人。但我认为,他们真正的神迹在于他们传授给人民的那些知识,耕种、冶炼、纺织等等,这些对人类文明的产生帮助巨大,他们简直就是生而知之,因为这些功绩称他们为神明一点都不为过。”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文字,甲骨文有两种你知道吧。”说到这里庞祖辉看看时来新。 “你说的是源始甲骨文吧。”其它的课题时来新可能不知道,但这个课题他恰巧听马田教授讲过。 “嘿,不简单,这你都知道,这是个挺尖端的研究课题,真正研究的人不多。说真的我不太相信源始甲骨文是神族创造的,它可能一早就有,只是神族在使用而已,而普通人见到了神族在使用,模仿而出普通的甲骨文。” “这个课题有什么意义吗?”时来新故意问道。 “意义重大,如果源始甲骨文不是神族创造的,那么就是他们学习过来的,那是谁教给他们的?”庞祖辉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说起他的研究,他整个人好像庞大了一圈,气场都变了。 “有一套完整的文字,必然有一套完整的文化,也必然是文明的种族。你说说,在这个星球上,在那个时候,哪来这样一个种族?” “对啊,那时候哪有文明的种族?莫不是外星人?”时来新接触过的几个人,马田教授、古斯塔夫,再加上眼前的庞祖辉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就知道他要联系到外星人身上。 “只有外星人才解释得通。”庞祖辉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