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媚娘娘太会钓,薄情帝王沦陷了》 第1章 和冷戾帝王偷情的日子 “皇上,嫔妾受不住,嫔妾不要了……” 皇宫偏僻清冷的宫殿里,被帝王压在身下的女子娇媚又无助,口中不时溢出断断续续的破碎娇吟。 “可你的身子不是这么说的,她热情得紧,朕每次想离开,她都使尽浑身解数勾着朕不放。” 帝王露骨的荤话,令敬姝很想翻个白眼。 可她谨记影后的职业操守——遵守人设,她如今给自己的人设是娇弱小白花来着。 于是,敬姝小脸娇羞地一红,泪花连连地控诉他:“皇上好坏呀,就知道欺负嫔妾!” “朕坏?那你喜不喜欢朕这样对你坏?” 陆瓒和她厮混得久了,知道她这具身子就是个吃不饱的小馋猫。 说着,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顿时激得女子又是连连娇呼。 她身子又敏感得要命。 陆瓒舒服得头皮发麻,动作越发狂浪放荡,恨不得将她直接玩坏。 许久后,一切终于结束。 敬姝扭过身去,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的时候腿软得又不小心跌回男人怀里。 “怎么?还想要?”陆瓒抬手揽住她,另一手则在她腰间按了按,其中暗示的意味极重。 狗男人! 敬姝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娇怯可怜地道:“皇上是想把嫔妾玩坏,好去找其他女人吗?” “怎么会?宫中有哪个女人像你这般?”陆瓒面无表情地放开她。 “宫中也没有哪个女人像嫔妾一样,被皇上睡了,至今连个位份都没有的。”敬姝颇为不满地撇了撇小嘴。 “不是你说,朕和你这叫‘一夜情’?一夜结束之后就当无事发生过?你不喜欢朕,不会对朕负责,也不要妄图让朕找你负责?朕当初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出尔反尔。” 陆瓒俊眸一片疏淡,说得煞有介事。 敬姝则气得差点没做好表情管理…… 狗男人! 便是这般记仇! 她之前喝醉酒说的话,他愣是记了几个月!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您就一定要和嫔妾计较这件事吗?”敬姝楚楚可怜地揪住他的龙袍。 “只是错了?”陆瓒深眸望着她。 “那,还有什么?”敬姝眼神茫然。 闻言,刚才还想抱住她再来一次的帝王,此时就神情漠然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温柔而又无情地说道:“今晚是十五,朕还得去皇后宫里,你晚些再出去,免得被旁人瞧见,这样不好。” 说完,陆瓒就颇为拔X无情地将自己的龙袍从她手里抽出,起身施施然走了。 敬姝气得磨牙,想她身为陆瓒的妃嫔,却整日和他见不得人地背着后宫众人偷情,怕也是这后宫独一份了! 她偷偷摸摸回到自己如今住的倚翠宫,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 雾气氤氲中,敬姝想起自己是如何与陆瓒开启这一段被他便宜占尽、还捞不到一点好处的“孽缘”,顿时想给自己一拳! 那时,陆瓒还是东宫太子,而她则是太子侧妃,身份也算尊贵,可不知为何,从她顶着这个身份嫁进来的第一天,陆瓒就格外厌恶她似的,新婚之夜也不到场,平日里也不召她侍寝,她在东宫可谓半点地位也没。 事发的那夜,是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皇后的生辰宴。 敬姝受邀到场。 说起来,那段日子东宫很不太平。 先是陆瓒青梅竹马的谢侧妃小产。 接着是陆瓒新宠、谢侧妃的庶妹谢良娣大着肚子,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被人下毒,一尸两命横死。 再接着,郑良娣吞金自杀,留下一封遗书,承认谢良娣是为她所害,且还在她房中搜出了鹤顶红。 可问题是,敬姝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郑良娣没害人,她纯粹是给人背锅。 然而知道又怎么样?在这古代的后院,她没有陆瓒的宠爱,什么也做不了。 寿宴上,她看着众人言笑晏晏,感到颇为心灰意冷,便借酒浇愁,多喝了几杯。 谁知,就是这一时疏忽,她竟被人给算计了! 退席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不对。 身体滚烫脸颊发热心跳加速,某些难以言说的部位还变得异常敏感,被衣服的布料摩擦一下,就引得她浑身一阵忍不住的颤栗。 敬姝原本想用泡冷水的方式熬过去。 可很快就发现,根本没用。 尤其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流的越来越快,若是不找个男人睡了,怕是会爆体而亡! 可若是随便找个男人睡,又怕给她下药的人正等着捉奸呢! 敬姝思来想去,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跑到了前院找到在书房小憩的陆瓒,脱了衣服把他给强睡了! 那晚上陆瓒也饮了酒,但不过微醺。 敬姝却喝多了。 尤其是后来酒意上头,她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前世的娱乐圈,她这个年轻的三金影后在和新认识的小狼狗约。 于是,她就什么不该说的话,全都脱口而出了。 譬如,“你腹肌真好看,比我见过所有的男明星的都好看!” “小宝贝我们这是一夜情不能被人知道的哦! “待会儿我先走,你晚点再出去免得被人看到了。” “今晚睡过明天就忘了吧,不过下次我想约人,应该还会找你,但我不会负责的哦!” 此时,再回想起这些,敬姝很想给那时候的自己泼一盆冷水让她清醒清醒,看清楚被她压在身下坏事做尽不断压榨的人,不是她前世那些上赶着被她睡的小狼狗,而是陆瓒! 堂堂太子殿下! 整个东宫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且最为冷血无情阴晴不定之人! 总之,后面的事情,敬姝因为断片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睡醒人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的丫鬟一问三不知,只说昨晚自己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就见她躺在床上仍在睡着。 接着,沈良妾带人闯进来,说她偷人,还绑了一个自称与她一夜欢好的侍卫过来。 敬姝这才明白,前一晚上给她下药想要害她的就是沈良妾,也就是如今的沈贵嫔! 不过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因为陆瓒忽然派人将这侍卫直接杖毙,可他也没说当天晚上是他和敬姝在一起。 再然后,两人就开始保持这种没有名分、私底下背着众人的偷情行为。 敬姝原本还无所谓,暗着偷情也好,至少不为人知,东宫那帮女人们也不会对付她,她还乐得清净自在呢。 直到一个月前,先帝驾崩,陆瓒登基。 旁的妃嫔都给了位份,只除了她。 拜高踩低,后宫比东宫更为厉害,在连续一个月每顿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以后,敬姝决定低头了,找陆瓒开口要位份。 然而结果就是,他有空找这样一处荒废的宫殿跟她偷欢,都没空给她一个位份! 敬姝都暗示明示好几次了,他每回都用这番话搪塞回去,气得敬姝想骂他却又不敢,只能静待时机。 不过,她着实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突然。 两日后的七夕宫宴上,端王声称先帝是被陆瓒给害死的,誓要为先帝报仇,带兵谋逆。 一夜之间,皇宫陷入战火。 陆瓒带着一众妃嫔,被禁军护卫着前往太和殿躲避,路上却被叛军拦截,一时间厮杀一片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局势危急之中,敬姝眼看着一口刀寒光一闪,朝着陆瓒砍了过去,当即想也没想,就秉着见义勇为的新时代精神,直接冲上去,替他挡了这一刀! 刀砍在腰部的那一瞬间,敬姝才疼得后悔了。 陆瓒两边都是护卫,谁替他挡刀也轮不到自己啊! 然而挡都挡了。 敬姝瞬间戏瘾发作,双手攥紧了陆瓒的衣袖,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娇呼了一声:“皇上……” 见陆瓒那张冷沉的俊脸上,墨眸中情绪翻涌似是颇为触动,她才眼睛一闭,放心地痛晕过去! 她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心想,渣男皇帝这下总该给我位份了吧! 我要求不高! 妃位就行! 第2章 吃到自己的瓜:她给帝王戴绿帽子? 敬姝挨这一刀,当真要了她半条命。 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以后,临近天亮时,竟又起了高热,说起了她要死了、她要回去、要连wifi玩手机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宫女袖青吓得连忙去请太医。 然而太医刚到倚翠宫的门口,就被隔壁长春宫的刘良娣派人截走。 “我们家娘娘等着救命呢!你们家小主若是不舒服,大可以再去请一位太医!”袖青拽着太医不放。 “你们家娘娘?我呸!连个位份都没有,也敢称娘娘?倒是我们家良娣主子方才突然干呕,没准是怀上了龙裔呢!这等大事哪是你们家主子那条不得宠的贱命比得上的?”长春宫的宫人颇为嚣张。 那太医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知道敬姝不得宠,直接跟着长春宫的人走了。 袖青气得抹眼泪。 没办法,她只得再折返回去。 可太医院却道没有太医在此当值了。 前半夜宫中大乱,此时端王谋逆虽然已经被圣上镇住,可是不少人受伤,太医都被各宫请走了,唯一的一个,方才也被袖青叫走。 袖青只能恨自己没本事拦住人。 “可知道圣上如今在哪儿?”她拉住太医院的小太监问道。 “听说是在御书房,正跟朝臣议事。”小太监见她哭得怪可怜的,便心软了下,说道。 袖青连忙道了谢,去往御书房。 然而陆瓒正在议事,又岂是她一个小宫女能见的?当即就被拦下了。 袖青没法,咬了咬牙,发狠地冲着御书房大声喊道:“皇上!求您救救我们家娘娘吧!她为您挡刀救了您一命!难道您要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吗!” “大胆!圣上正在商议大事,岂容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撒野!”她这么一喊,御前总管太监王忠连忙命人拦住她。 袖青不要命一般地挣扎着。 顿时,身上挨了好几下,吐出两口血来。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打死时,御书房的殿门打开了。 陆瓒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剑眉一蹙,目光凌厉地扫了王忠一眼。 王忠登时畏惧地心中一抖。 难道,是他想错了? 圣上和敬姝私底下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见圣上始终不曾给敬姝位份,便以为是敬姝不得圣心,圣上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可如今被圣上这么一瞪,王忠却忽然意识到,圣上似乎并不全是玩的。 “她又怎么了?”陆瓒声音清冷低沉,听不出是否不耐烦。 “皇上,娘娘刚刚突然起了高热,一直说胡话,说什么她要死了!求皇上派个太医去给她看看吧!”袖青跪在地上说道。 “朕记得,太医院应当有留守当值的太医。”陆瓒声音冷冽,“没去请?” “回皇上的话,奴婢去请了的,可是太医刚到倚翠宫的门口,长春宫的人就过来说刘良娣一直干呕不止,许是有了龙嗣害喜,说我们家娘娘连个位份都没有,一条不得宠的贱命比不上刘良娣重要,太医就跟着走了。” 袖青一连气地说道,说不准是不是趁机告状,又趁机控诉陆瓒至今不肯给敬姝位份令她平白受这份委屈。 陆瓒锐利如刀的目光立即看过来。 袖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感受到头顶有如实质的目光,心中害怕不已,可为了自家娘娘,她便是拼了这条命! 空气静默了一瞬。 “叫上太医,去倚翠宫给她瞧瞧。”半晌,陆瓒丢下这句吩咐,便又转头回了御书房。 却是对刘良娣故意截走太医一事,半个字都没提。 “奴才遵旨。”王忠连忙应下,随后就将御书房外候着的太医带走,去往了倚翠宫。 这回,长春宫没敢再派人来拦截。 待敬姝从这一场伤病昏迷中清醒过来,竟已是两日之后。 朝局已经稳住。 端王及其逆党尽数伏诛。 “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去叫太医!”此时,袖青一进来看她睁着眼睛,连忙一脸惊喜地道。 这两日,有陆瓒发话,太医院的一位陈太医一直在倚翠宫候着。 不一会儿,陈太医带着一名医女一起进来。 “娘娘的高热已经退了,接下来再服几贴药便会康复了,腰部的刀伤也愈合得不错,相信不出半个月,伤口便会完全长好,圣上赏了两盒凝脂膏,每日涂抹一些,日后也不会留什么疤痕。” 陈太医给敬姝瞧了脉象,诊断一番之后,留下一张药方,便先退下带着人去太医院抓药了。 医女则留下来给敬姝换药。 敬姝这才知道,她被砍伤以后,居然还发烧了! 古代发烧可是一个不慎就会要人命的! “娘娘,幸好您醒过来了,不然奴婢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袖青在一旁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又忍不住抹眼泪。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敬姝白着脸,朝她笑了下。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好痛! 医女见她忍痛皱眉的神情,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娘娘恕罪!奴婢该死!求娘娘饶命啊!” “……起来吧,我没事。”敬姝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这后宫的奴才对她竟这般恭敬畏惧了? 医女见她没生气,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接着给她换药。 “先前那个伺候娘娘的医女,给娘娘上药时下手没个轻重,害得娘娘夜里起了高热,圣上已经下令将她处死了!”见此,袖青才是没好气地说道。 敬姝闻言一愣,随即背后猛地激起一股寒意。 这所谓的下手没个轻重,怕不是无意的,而是故意动了手脚想要她死,所以才会被陆瓒处死。 可是,有人想要她死? 自打穿越以后,她不与任何主动结仇,可为什么总是有人看不惯她,一而再地想要害她呢? “圣上可还有过什么别的吩咐?”敬姝想不明白,压住心里的那股火气,看着袖青问道。 “没有了,只交代奴婢好好伺候侧妃娘娘养伤,要侧妃娘娘早日康复。”袖青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碍着医女在场不好明说,只神情失落地摇了摇头。 敬姝顿时又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狗男人! 她都这样了,他还不肯给她位份? 她当初不就是喝醉了酒说错了几句话吗?值得他记仇记到现在? 他妈的! 侧妃侧妃! 整个后宫别的东宫老人都给了位份!只有她还尴尬地顶着昔日太子侧妃的身份! 她当时干嘛想不开非要脑抽地去救他? 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当敬姝一边咬牙忍痛,一边痛骂陆瓒一千遍一万遍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高昂的通报声音:“皇上驾到!” 接着,一道熟悉的明黄身影出现在敬姝眼前。 陆瓒那双薄情又多情的桃花眼与敬姝目光对上时,正瞧见她眸子里似有一簇正在燃烧的小火苗,颇为恼火地瞪着他。 他当即眉毛一挑:“爱妃莫不是在骂朕?” 敬姝瞬间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暗自磨了磨牙,在心里默念足足十八个“忍”字。 再睁开眼睛,敬姝已经换了副表情,那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地望着陆瓒道:“皇上,您总算来了,嫔妾好怕……” “怎的哭成这样?可是疼得厉害?”陆瓒神情颇为散漫地近身,并不怎么怜惜地抬手勾起她的下颚,就那睨着她。 “为皇上挡刀,嫔妾不疼。”敬姝对上他那双柔和又锋利的桃花眼,立即娇滴滴地讨好他。 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呢? 她以后在后宫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能不能吃上肉,全得看他的脸色! “爱妃待朕当真情深义重。”陆瓒说道,然而语气之疏淡敷衍,明晃晃地告诉敬姝,他压根不把这一刀的救命恩情放在眼里,过来看她,怕也只是迫不得已之举。 敬姝颇觉憋屈。 这狗男人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一个位份呢? 便是她先前酒醉说错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依着他的脾气,若是不高兴大可以直接把她拖出去杀了,而不是这般一直钓着她。 正当她心中纳闷时,就见陆瓒薄唇抿着未动,却第一次有心声泄露出来: “这小女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初大婚之夜在婚房之中大言不惭,说她自己有情郎,朕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没杀她,也不曾碰过她,结果她自己中了药,跑到书房强睡了朕。 “朕不跟她计较这一次,可她后头又几次勾搭朕,自朕登基以后,就开始明着暗着跟朕要名分。 “这些也就算了,可她一边跟朕勾搭着,一边还和那个情郎书信往来,甚至还打算私奔……若不是端王谋逆宫中混乱,怕她已经成功逃出宫和情郎远走高飞了,不过叫朕想不明白的是,她既然放不下她那个情郎,又为何要为朕挡刀呢?是脑子有病,还是想拿恩情胁迫朕,问朕要位份?” 陆瓒的心声听着有些困惑,又有些烦躁。 敬姝听完,却是一道惊雷劈下之后,一股气血直往脑门上冲,搞得她一时头晕窒息! 所以,搞了半天,狗皇帝竟是因为认定她给他戴了绿帽子,才迟迟不肯给她位份的?! 第3章 终于给位份了,然而 然而情郎? 哪儿来的情郎? 又哪有过什么书信来往! 敬姝深吸了口气。 虽然气得想要吐血,但她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理清头绪,唯有一点,那就是,有人害她。 她脑海里倏然闪出许多人的影子,皇后、谢贵妃、宁妃……最后停留在沈贵嫔身上。 这个死女人,从前在东宫时就莫名其妙对她敌意颇大,当初还给她酒里下药想要害她与侍卫私通,手段狠辣摆明了想要她的命。 敬姝直觉,这在陆瓒面前污蔑她有情郎一事,包括她为陆瓒挡刀之后发高热差点死掉,八成也都是沈贵嫔的手笔。 此时,敬姝压下心中百多种情绪,知道自己首要的,便是必须要撇清有情郎的罪名。 陆瓒过去没杀她,不代表以后不会因为这个对她动杀心。 至于眼下,陆瓒怀疑她挡刀是为了要位份,首先,她就得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这恩情就变了味儿了。 “嫔妾不敢欺瞒皇上,当时那般危急的情势之下,嫔妾实在没想那么多,只看到有人受伤,就直接冲过去了,其实,心中也有些后悔,毕竟那一刀真的太疼了,险些要了嫔妾的性命,嫔妾胆小,怕死。” 敬姝一字一句地陈述当时的真实心境,摆明了自己挡那一刀,绝无任何功利之心。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那些功利心,全都是挡刀以后才生出来的! 敬姝低着头,也就没注意到,在她这番话说完以后,陆瓒疏冷锋锐的眉眼,变得稍微平和了那么一些。 “看来,是朕误会爱妃了,爱妃乃是一个心性高尚之人,换做任何一个旁的人,遇到这样的危险,也会不顾自身安危地见义勇为,对吗?”陆瓒语气依旧淡漠。 “皇上谬赞了,若再有下一回,嫔妾怕是绝没有胆量再这样为别人挡刀了。”她老老实实地说道。 陆瓒盯着她恭恭敬敬低着的头,心中本该满意的。 可不知为何,却想起此前与她私会时,她每次娇声求着自己要位份,眼底却总有一簇不肯服输的小火苗似的。 而不是眼前这般低眉顺目俯首做低的情态。 陆瓒顿时又不舒服起来,心中的怀疑又多了一层,瞬间冷了脸色,语气淡淡地说道:“爱妃受了伤,该多多休息,朕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提步走出了内殿。 敬姝这才抬起头,拧着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紧抿着唇偷偷磨牙:“狗男人!又不给她位份!” 她都要被他后宫这些女人给欺负死了! 瞬间心里骂了他一万句! 然而还没骂完,就见御前的总管太监王忠忽然折返过来,脸上陪着笑说道:“娘娘,圣上方才忘记了,他今日来是要为娘娘位份的。” “真的?”敬姝顿时眼眸一亮。 “自然是真的。”然而接着,就见王忠喜笑颜开地说道,“圣上有旨,册封娘娘为敬嫔!为倚翠宫主位娘娘!” 说完,就等着敬姝谢恩。 敬姝愣了下,反应过来:“啊?就这?” “呃,娘娘可是有什么不满?”王忠脸上的笑僵了下,没想到她敢这么说。 “……没有,嫔妾多谢圣上恩典。”敬姝回过身,立即不情不愿地低了下头,算是谢恩。 “娘娘,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王忠替她捏了把汗,笑呵呵地退下了。 敬姝见他身影一消失,心里的火气就又窜上来! 她差点没命! 结果,才给一个从四品的嫔位! 狗、男、人! “她如何说的?”陆瓒见王忠跟上来,瞥他一眼。 “敬嫔娘娘瞧着,似乎,有些失落……”王忠觑着他的脸色,如实说道。 陆瓒当即沉了下眼,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继而提步走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这期间,陆瓒一次也不曾来过。 宫里风言风语每日传出去,说敬姝不得宠,便是为陆瓒挡了刀,也才得一个嫔位。 敬姝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差。 好在她腰间的伤口早已长好,有陆瓒一早赐的凝脂膏,倒也没留什么疤,只是她这次到底元气大伤,气血大亏,又吃不上什么好的,是以身子依旧颇为虚弱。 晚间,小宫女春兰提了食盒回来。 敬姝坐在那里,扭头瞥一眼冷硬的米饭和凉掉的两道惨淡素菜,随口道了一句:“本宫没什么胃口,这些你拿下去吃了吧。” 春兰年纪小,见她当真不想吃,便开心地提着饭盒出去,同自己要好的宫女春信同食。 然而没多久,只听外头一声惨叫。 “娘娘不好了!春兰从御膳房带回来的饭菜被人掺了碎碗砾!”袖青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禀报道。 敬姝起身过去一看,便见到春兰口中鲜血淋漓地吐着血,疼得满脸泪水。 “快去请太医!”敬姝神色一紧,连忙吩咐道。 待意识到这饭菜原本是给她吃的,腰间顿时隐隐作痛,好似那伤口仍未长好一般。 然而等了半晌不见太医,内务府的陈公公来了。 “娘娘,这小宫女伤了喉咙,怕是要成个哑巴,不能再伺候娘娘了,奴才要把她带回内务府去医治。”陈德顺说道。 “那就有劳陈公公了。”敬姝没多想,由着人把春兰带走了,只以为春兰会被治好。 然而次日一早,她去御花园散步锻炼身体,走在宫道上时,却见两个太监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一块白布蒙着一具尸体。 敬姝捂住口鼻,不愿看。 宫里时常有犯错的宫人会死掉,这不稀奇。 然而等板车从她身旁过去时,她不经意的一瞥,却见那具尸体一条手臂从白布下露出来,左手只有半截小指。 “慢着!”敬姝眉心一跳,连忙叫道。 “娘娘?”拉着板车的太监不明所以。 敬姝几步上前,掀开白布,就见到春兰那张死前明显是经历过诸多痛苦折磨的、扭曲的脸。 “啊!”袖青跟着看了一眼,吓得尖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敬姝的脸色。 敬姝脸上神情却很淡。 她喘了口气。 这就是陈德顺说的,会把春兰带回去医治好? “二位可知,她是怎么死的?”敬姝声音平静地询问道。 “怎么死的?一看就是被玩死的呗!”一个太监随口答了一句,就被同伴连忙拉扯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将白布该上,又拉着板车要走。 “你们要把她带到哪儿去?”敬姝又叫住他们问道。 “还能是哪儿?出了宫,再出京城,外头的乱葬岗上一扔就是了!”太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劳烦两位公公,把她好生安葬。”敬姝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塞给他。 “好。”太监拿着玉镯看了一眼,笑了一下,似乎笑她的天真,这么应了一声,就又走了。 “娘娘……”待二人身影走远,袖青有些担忧害怕地望着她。 敬姝则提了口气。 下一刻,她心中大为火光:“走,去内务府!” 内务府一向是奴才们来往的地方,各宫娘娘都不会自降身份亲自到这里。 敬姝到的时候,陈德顺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她来了,甚至都不肯起身行礼,只挑眉问道:“敬嫔娘娘来此有何贵干啊?” “春兰呢?本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已经被陈公公给折磨死了。”敬姝直截了当地道。 “娘娘这话何意?”陈德顺脸色立即就变了,“她一个被割破了喉咙的废物,昨晚就没挺住直接厌弃了,与咱家有何关系?” “陈公公当本宫是傻子不是?”敬姝反问他。 “娘娘自然不是傻子,娘娘只是不得圣上待见罢了。”陈德顺讥讽地一笑,“害死那小宫女的可不是咱家,而是娘娘没用,护不住她!娘娘想找咱家的麻烦,还是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侍寝再说吧!” 闻言,敬姝紧抿着唇站在那里,半晌都一言未发。 原本想找这陈德顺扯头发的劲头,一下子没有了。 胸腔中另一团火焰却在暗暗燃烧着。 陆瓒不肯承认睡过她,叫后宫众人至今以为她没侍过寝,是吧? 那她就想法子逼着陆瓒不得不睡她睡得人尽皆知! 最终,敬姝只是冷冷看了陈德顺一眼就走了。 这般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两日。 傍晚时,御前传出消息,今夜储秀宫的沈贵嫔侍寝。 然而,待夜里陆瓒处理完公务,准备往储秀宫去时,就见王忠一脸匆忙地进来禀报道:“皇上,不好了,敬嫔娘娘不慎落水,昏迷不醒了!似乎……是沈贵嫔动的手!” 第4章 争宠争宠争宠! 陆敬姝由袖青伺候着换了身干净的中衣。 她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快也将那一层雪白单薄的中衣浸湿。 陆瓒到了倚翠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层湿透的薄纱之下,她纤薄曼妙的身姿,两团浑圆似雪的绵软,正沉甸甸地随着她擦拭头发的动作轻轻晃荡着。 他眸光一暗,脑海中一闪而过过往二人之间抵死缠绵的种种,随后便一双桃花眼冷淡地敛着,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朕听闻爱妃落水昏迷,如今看来,爱妃安好无碍。” 这时候,他忽地开口道。 敬姝原本背对着他站着,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吓了一跳,慌乱之下连忙想要起身行礼。 然而长腿一迈,才想起来自己衣衫不整极为不妥,瞬间慌张地收了回去。 虽然她动作极快,可陆瓒还是一眼看到了她那双白嫩滚圆的纤纤玉腿,竟是一丝不挂,就那么光着,展现出一抹惊鸿一瞥的柔美曲线。 入秋后,雨水一直很少。 陆瓒忙了一晚上的公务,此时忽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喉头微微滚动了下。 回头一看,发觉王忠很有眼色地没有跟进来,但也不知方才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便还是瞬间冷了脸色。 刚想出言斥责,就见敬姝低垂着头,双手堪堪遮住那片雪白风光,坐在那里,脸颊泛起娇羞的红晕。 然而接着,一滴晶亮的眼泪自她眸中“啪嗒”滴落。 很快,这眼泪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落下。 陆瓒心里那股莫名的恼意瞬间蓦地散去。 “哭什么?朕会为你处置害你落水之人。”他声音微冷地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敬姝摇了摇头,胸前微喘着激起一片连绵起伏,令男人目光一瞬间幽深。 她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双含泪的水眸定定望向他,娇柔的声音哽咽地道:“皇上为何不叫人通传一声就进来,白白看光了嫔妾的身子?” 她这么一说,陆瓒当即有些恼火:“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妃嫔,朕不能看你?” “可是皇上又不喜欢嫔妾!” 敬姝有些气恼地微微扬高了声音,“大婚之夜,嫔妾傻呆呆地坐在婚房中,因畏惧皇上的威严,连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等着皇上的宠幸,可皇上却一夜未去。 “后来出了意外,皇上宠幸嫔妾不知道多少次,却迟迟不肯给嫔妾一个位份,足以见到皇上对嫔妾有多么不喜。 “既如此,皇上又何必管嫔妾是不是落水昏迷,是不是被人给害了? “皇上这般随意看光嫔妾的身子,莫非是因为嫔妾在皇上心目中一向下贱不知廉耻吗?” 古代的社会,女人的身体事关她的名节。 原身处子之身嫁入东宫,陆瓒却从来不曾宠幸。 后来睡了,又不肯给名分,十足的渣男! 至于陆瓒说什么谁欺负了她,他就处置……呵。 她几次差点被人害死,至今桩桩件件,都有人在背后精心算计她,陆瓒明知这些,然而何曾处置过一次? 远的不说,便说近的。 隔壁长春宫刘良娣在她发烧性命堪忧时故意截走太医,想要害死她,陆瓒处置了吗?分明连刘良娣一根头发丝都没舍得发落! 敬姝要是再不争宠,那她下一步真的可以直接被人害死了! 若等她死了以后,陆瓒再处置那害她之人,这不就晚了八辈子了吗? 她可不想等被人害死了以后,被追封高位厚葬。 以后,她只想活着的时候风风光光,无人敢欺! 此时,陆瓒被她这番可怜巴巴地哭诉,给气笑了。 “大婚之夜傻呆呆的,连句话都不敢讲地等着朕的宠幸?你确定?”他眼角和话语都堆砌着凉薄的讽意。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敬姝闻言,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才刚刚被泪水浸润过的眼尾红得像胭脂,更衬得她一张鲜嫩白皙的小脸透出无限的委屈, “大婚之夜嫔妾的确就是这般等着皇上的呀?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将那夜身边伺候的教养嬷嬷叫过来对峙!只是嫔妾实在不懂,嫔妾自小在家中恪守本分,为人行事一向谨慎守礼,从不敢逾矩,到底是哪里得罪皇上了,竟叫皇上厌恶嫔妾至此? “既如此,皇上当初又为什么要以侧妃之位迎娶?后头明明幸了嫔妾,又为何叫嫔妾屈辱地没个位份待在宫中,受尽他人的白眼嘲笑?便是嫔妾为皇上挡了一刀,也依旧是不受宠,皇上知不知道,御膳房的人拿掺了碎碗砾的膳食给嫔妾吃,嫔妾差点被割破喉咙成个废人?还是知道,却不闻不问,打算任由嫔妾在这后宫自生自灭? “嫔妾想了几天几夜都想明白,嫔妾到底哪里得罪了皇上,为何皇上要对嫔妾这般无情?” 敬姝似乎也被气到了,这样娇声质问着,像是陡然生出了一股倔意,好似今夜若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就誓不罢休一般。 陆瓒听到后面就皱了眉头,碎碗砾? 为何此事一点也没有传到御前? 他正想解释,外头,王忠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您今晚翻了沈贵嫔的牌子,时候不早了,沈贵嫔那边早就等着您了。” “你好生休息,朕会派人去查今夜是何人推你入水,给你一个交代。”说着,陆瓒淡淡看了敬姝一眼便转身欲走。 “皇上不许走!皇上今日若不说清楚,嫔妾就不许皇上走!” 然而,敬姝却气得径直下了床。 她也不管自己下身还光着,就那么赤足上前,两只纤白柔软的手紧紧揪住他一片龙袍,娇软的嗓音此刻固执大胆得惊人,把一旁的袖青都给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放肆!”陆瓒冷下脸,下意识地一甩袖! “啊!” 敬姝顿时又如一片弱不禁风的落叶似的,竟是随着他这股力道一下跌倒在地上! 敬姝一面痛得又是眸中挤出一抹眼泪,又是一面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的演技。 她就着这一滴眼泪,就那么姿态露骨地倒在地上,眸中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受伤,像是想不到陆瓒居然会如此狠心地将她给推倒! 虽然,这倒地的成分里,有八分都是她的演技。 陆瓒也一时怔住。 他平日里虽说脾气不算好,可也从不对女人动手,实在是没想到敬姝如此娇弱,竟然就摔倒了。 可他是皇帝,自然也不可能给一个女人道歉。 况且,此时的敬姝这般情态,实在是令人口干舌燥。 她本就肤白胜雪,容色诱人。 此刻衣着露骨,又这么姿态撩人地双腿交叠着,一双玉足似是因地上冰凉而指骨微微可怜地蜷缩了下,堪称玉体横陈。 尤其是她头发还湿漉漉的,有水滴落在她浑圆白皙的大腿上,沿着那优美的曲线一点点滑落到腿弯消失不见,一张清艳绝伦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活像是遭到了某种凌虐了一般,令她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勾人风情。 陆瓒忽地浑身泛起一股燥热。 “起来!你这般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他不耐地动了动拇指上一枚青玉扳指,语气似充满了不喜。 “皇上,沈贵嫔今夜将嫔妾推入水中,您还要从嫔妾的宫中去她那里宠幸她吗?您对嫔妾当真厌恶到这种程度?要这般打嫔妾的脸?” 然而,敬姝却一动不动,只小脸透着说不出的失望,说出口的话更是十分大胆的质问。 第5章 这一步,她赌赢了! 陆瓒几乎又要气笑。 他是帝王,一向是想去宠幸哪个妃嫔便去宠幸哪个! 后宫于他而言,一方面是稳固朝堂的工具,另一方面则是他放松身心的地方。 什么时候,他宠幸谁还得被一个女人管着了? 此时,陆瓒只觉敬姝全然是仗着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在这里一个劲儿地使小性子,着实不可理喻。 不过他还是上前一步打算拉她一把,不想跟一个小女人置气。 他耐心有限。 “起来。” “不麻烦皇上了。” 然而,敬姝却神情恹恹地别过头去,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她这般动作垂落下来,将她半边窈窕秀美的身体遮挡得严实,偏偏衬得那遮不住的半边更加勾人心魄。 陆瓒视线轻移,喉结缓缓滚动。 刚想躬身将她抱起来,却只听她语气冷硬地道:“皇上请慢走,嫔妾身体不适,恕不能起身相送了。” “身体不适?可是方才哪里摔着了?” 陆瓒剑眉一蹙,忍着她此时的小性子忽略掉她的不敬,问道。 “不劳皇上费心!” 可敬姝却半点不领情,那语气冷冰冰得就是要将陆瓒往外撵。 “呵!不可理喻!” 陆瓒难得的好耐心终于告罄,当即冷笑一声,转身提步走了! “娘娘!您怎么净把圣上往外赶呢?” 他刚出内殿,身后就传出袖青不理解的惊呼声。 “呜呜,他又不喜欢本宫,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快扶本宫一下,本宫起不来了,屁股摔得好痛!” 敬姝惨兮兮地娇声道。 陆瓒听到这话,脚步只微微停顿了半下,仍是沉着脸出了倚翠宫一路离去。 走了会儿,王忠发觉这路线好像不大对劲。 “皇上,这沈贵嫔还在等着您呢……不去储秀宫吗?” 他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道。 陆瓒闻言停下来,却是扭头沉着眼看了王忠一眼,随即想到什么,顿时恼火地骂道: “没眼力见的东西! “这种时候还去什么储秀宫?回养心殿!” 王忠吓得赶紧低头。 却见陆瓒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思忖了片刻下令道: “派人去查查今晚敬嫔究竟是被谁推下水的?是不是沈贵嫔……罢了,不必查了!传朕旨意,沈贵嫔行事不端,禁足一月。” “是,皇上,奴才遵旨。” 王忠缩了缩脖子,为沈贵嫔默哀的同时,又为敬姝的本事感到暗暗心惊。 圣上自小心便思深沉似海,喜怒不形于色,从不为任何人和事而产生情绪的波动。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竟有人能将圣上气成这样,且还是一个女人。 回到养心殿后,陆瓒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气喝完,才觉得心中的火气和身上的燥热消减了许多。 然而刚冷静下来,脑海中又回响起敬姝质问他的那些话。 敬姝那张清白无辜委屈的脸浮现在眼前,令陆瓒烦躁的同时,心中倒也起了一丝疑惑。 当初,他是在敬姝嫁入东宫的当夜,准备去她婚房时,在房门外听到有女子的交谈声,以她的身份自称,说虽嫁入东宫却难以忘掉情郎,才令他恼怒拂袖离去。 再后来,端王谋逆的前夕,他桌上出现一封信,王忠说是从一个鬼鬼祟祟的下人手中查到的,信中内容便是敬姝的情郎写给她的,说要一起私奔的内容。 那下人也承认说,他多次为敬姝和这情郎传信。 是以,他才对此深信不疑。 可如今深想,倘若是有人故意等在那里,说那番话引他误会呢? 倘若那封信也是有人故意安排陷害吗? 毕竟只有那所谓的情郎写给敬姝的信,并无敬姝写给对方的信…… 此时,陆瓒顺着这个思路,越想心中越是怀疑。 “来人。” 他捏了捏眉心,沉声唤道。 “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忠赶紧现身恭敬询问道。 “派人去查查敬嫔进宫之前,可与什么男子有过不恰当的亲密举动。” 陆瓒修长如玉的指骨轻轻敲在桌案上,眉眼间渗出一股慑人的冷意。 倘若查清以后证实敬姝今夜所说全是巧言骗他,甚至故意设局勾引他。 那她对他的这份救命之恩,便也可从此一笔勾销了。 日后,敬姝在这宫中如何被折磨死,也都是她活该。 想起敬姝那双含泪的眼,还有他离开时,她跌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恹恹神情,陆瓒却又忍不住皱了眉。 “悄悄地查,不要坏了她的名声。” “奴才遵旨。” 王忠神情一正,连声应下,已经走到殿门口准备出去了,又听到里头传来陆瓒一道带着些许烦闷的声音: “另外,派太医去给她看看。” “奴才遵旨!” 这夜,沈贵嫔等了良久,不但没等到陆瓒的身影,反而等来了她被禁足的圣旨,令她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只是一叫人打听清楚陆瓒是出了倚翠宫才下的给她禁足的命令,沈贵嫔就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捏烂。 她与陈美人不和多日。 好容易等来陆瓒点她侍寝的机会,精心布局,陈美人也如愿上钩。 谁知,中间突然杀出来一个敬姝,坏了她的好事不说,还害她被禁足! 她望一眼倚翠宫的方向,一向柔美怯懦的脸上,此刻却阴沉至极。 早知敬姝如此碍事,当初她就该做得更狠一些! 次日,宫中微有风波。 前一夜发生的事情,后宫妃嫔们稍一打听便都知道了。 圣上好心去看望敬姝,结果敬姝不知为何和圣上吵了一架,直接把圣上给气走! 可圣上不但没罚敬姝,还为她请了太医,甚至还不问是非黑白的直接把沈贵嫔给禁足了! 次日一早,众妃嫔给皇后请安时,便颇为热闹。 只可惜,事件的当事人全不在场。 敬姝从进宫以后就一直因伤养病,绿头牌都不曾挂上过,也从来不曾向皇后请安。 陈美人派人过来说昨夜落了水受了风寒,今日告假。 至于沈贵嫔则是被陆瓒给禁足了。 “这个敬嫔可真是不知好歹,圣上顾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她却对圣上使小性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可不是嘛,难怪圣上一直不喜欢她。” “可圣上却为了她禁足了沈贵嫔呐,这叫不喜欢吗?还有,陈美人和敬嫔昨夜都落了水,为何圣上昨夜不管陈美人,偏去看了敬嫔呢?要知道,陈美人可还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呢!” “不过,这敬嫔跟沈贵嫔的梁子怕是就此结下了……” 众人围着敬姝议论了一个早上,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而敬姝在得知陆瓒昨夜不但没去宠幸沈贵嫔,甚至还将她禁足一月后,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6章 吃到新瓜!惊到一口水喷出来! 见陆瓒派了医女过来给自己检查是否摔伤,敬姝就知道自己今晚做的事,算是成了。 今晚也是她运气好,不过去御花园走了一遭,就恰好遇到沈贵嫔在和含章宫的陈美人争执拉扯。 敬姝看得清清楚楚,沈贵嫔拉住陈美人的手,想要自己落水污蔑给陈美人。 这她能让沈贵嫔如意? 当时她就一个健步冲过去,推开陈美人,反而自己借着沈贵嫔的力道反手一推,十分合情合理地掉入了水中。 敬姝也是赌了一把,陆瓒这狗男人好面子,她这个救命恩人都落水了,他不能不来看看她吧? 至于说俩人是睡过的关系,她可是一点也没指望陆瓒因为这个就对她好,毕竟狗男人是皇帝,后宫美女如云,他哪个没睡过?从来没见他因为睡过谁,就对谁死心塌地的,帝王薄情,敬姝想达成目的,就只能靠算计了。 敬姝正想着事,忽然听到那个正往自己腿上擦药油的医女在心里说道:“圣上真是好福气呀,宫里的娘娘一个赛一个漂亮,瞧这敬嫔娘娘就生得冰肌玉骨,媚色天成,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我身为女子被她那般漫不经心地看上一眼都忍不住脸红,若是换做男子,怕要被勾得身体酥软欲念横生,可为什么圣上偏偏就是不肯宠幸她呢? ”不过圣上自己就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每回他用那般看垃圾的眼神看我一眼,都叫我忍不住幻想跟他睡一觉得有多快乐……所以,怎么就有小主想不开,非要去干那种事儿呢?落得个淫乱后宫的罪名,竟是直接被圣上下令杖毙了……” 那种事儿?什么事儿?怎么淫乱了?细说! 敬姝忽然听到这般劲爆的瓜,连耳朵都竖起来急切地想要知道。 幸好医女不负所望,擦药的空档又接着在心中说道: “昨夜我赶到含章宫的时候,那张昭仪正和一个宫女没穿衣服地抱在一起……啧,两个女子用勉子铃寻欢,紧张之下绳子断了拔不出来,圣上不小心看到,脸都绿了。” “噗——咳咳!”敬姝一个没忍住,猛地笑出声来,结果却又被口水呛到,登时疯狂咳嗽起来! “娘娘小心,快喝口水。”一旁,袖青连忙递水给她。 医女吓了一跳,心里的瓜立即停了,待一上好药就立即走了。 敬姝独自回味着刚刚吃到的瓜,蓦地嘴角笑意一点点消失,竟是心有戚戚焉。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就被陆瓒给杀了? 帝王无情,张昭仪跟了他好几年了,然而他也是说杀就杀,全然不顾昔日的情分,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能对他动心的。 “袖青,本宫问你,本宫出阁之前,和那沈贵嫔可相识?关系如何?”敬姝忽然问道。 穿越后,敬姝并未继承原身的记忆,许多人和事都不知道。 她此前借着自己受伤发烧一事,跟袖青说自己脑子烧糊涂了,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袖青倒也不曾怀疑过。 “娘娘,说起这个沈贵嫔,奴婢就生气!” 袖青倒豆子似的立即气愤不已地道,“她父亲不过是通政司的七品经历,在京中都排不上号的芝麻小官,早几年靠讨好娘娘才在京中贵女圈得了一席之地。 “可谁知道,当初先帝一赐婚,她得知娘娘被册封为太子侧妃,而她只是一个良妾时,就开始疏远娘娘了。 “后来入了东宫,倒仗着自己得宠老是为难娘娘! “亏得娘娘曾经在闺阁中待她如亲姊妹般,结果这却是个没良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袖青嘴上这般唾骂。 敬姝一边端着杯茶,吹了吹上头的浮沫,一边小口地啜饮着。 听她这么说完,就忽然想起来以前在东宫,沈贵嫔每回见到她,都是一脸的嘲弄神情,像是十分看不起她似的。 可问题是,按照袖青说的,沈贵嫔出身卑微,又凭什么看不起她呢? 敬姝正疑惑间,便听袖青心里却忽然又暗中鄙夷愤恨道: “沈贵嫔这小贱人,当初在闺阁时讨好娘娘,三天两头的往太傅府跑,却一个劲儿地对大公子抛媚眼,可惜大公子眼里只有娘娘,压根懒得瞧她一眼,她见勾引大公子无望,竟又把主意打到了太傅大人身上! “有一回我奉娘娘之名给太傅大人送点心,便见这沈贵嫔勾着太傅大人,在凉亭里就做起了那档子事! “那头埋在太傅大人腿间……真是不知廉耻! “就她这般水性杨花的人,居然还敢背弃娘娘?真是该死!” “噗——” 敬姝听到这里,一个没忍住,一口水全喷在了地上! “哎呀!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茶水太烫了?” 袖青不知自己的心里话全被敬姝听了去,慌忙接过她手里的杯盏放下,又拿了帕子为她擦拭身上溅落的水渍。 “本宫无碍,只是不小心呛着了。” 敬姝则尴尬地挥了挥手,取下帕子,自行擦了擦嘴角。 想起刚刚吃到的还热乎着的瓜,她微垂下眸,藏起眼中惊涛骇浪的情绪。 看来,袖青早知道沈贵嫔的为人,许是为了不让原身伤心,便没把这事告诉原身。 不得不说,敬姝大为震撼! 听袖青说,她那位太傅爹爹乃是陆瓒的老师,在朝中一向享有清名,门生广布,很是受人尊敬。 然而私底下,竟是个和女儿的闺蜜搞到一起的老色批? 该说男的都风流成性,还是她这个爹爹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敬姝一时心中有些膈应。 所以,沈贵嫔做了这般对不起原身的事,不但心中没有一丝愧疚,还恨上原身了? 难道是因为太傅占了她的便宜,却没将她收入房中? 那她应该去恨太傅啊,恨原身做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 一连五六日过去。 期间陆瓒一直在御书房忙朝政,不曾踏入后宫一步。 “娘娘,陈美人求见。” 敬姝刚用完晚膳,就听倚翠宫的一等太监陈笑禀报说道。 “陈美人?” 敬姝疑惑了一瞬,抬手说道,“请她进来吧。” 上次陈美人夜间与沈贵嫔发生争执,差点被推到水中,是她拉了陈美人一把,代替陈美人掉入了水中。 可谁知,陈美人竟然会水。 当时二话不说就也跳进去,把她给捞了进来。 不过随后就听说那夜陈美人染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在含章宫养病,也不知今日是何故突然到访。 敬姝揣着心事,整理了下仪容,陈美人已经快步行至殿中,款款向她行礼道:“嫔妾见过敬嫔姐姐。” “妹妹快请坐,不知妹妹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敬嫔脸上带笑,柔声询问道。 “自然是来感谢姐姐上一回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姐姐,妹妹就着了那沈贵嫔的道了!” 陈美人说着,命身后的宫女打开手里抱着的一只匣子,只见里面光华璀璨,竟是一套蓝宝石头面,“这头面是太后姑母从前赏赐妹妹的,权当谢礼送给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敬姝只扫了一眼,就知这套头面价值不菲。 “这话倒是叫我有些不明白了,美人妹妹水性那般好,原本就是不需要我来救的,那天晚上,我只能算是多管闲事了。” 敬姝笑吟吟地道。 她这么一说,陈美人却是“噗嗤”笑出声来。 搞得敬姝一头雾水,只面上还保持着端庄模样。 “敬嫔姐姐,你才是在跟妹妹装糊涂呢!沈贵嫔那天晚上是故意拉扯嫔妾,想要落水,嫔妾早就看穿她了,才故意借势往水里跳的,只是没想到姐姐以为嫔妾要落水……别的不说,妹妹这心里,当时是真的感动不已,进宫至今,别人都因为嫔妾和太后娘娘的关系,或是畏惧或是疏远嫔妾,只有两个人对嫔妾好过。” 只听陈美人娓娓道来,“一个是已经被圣上赐死的张昭仪,另一个就是姐姐了。” 敬姝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来。 张昭仪? 陈美人竟然和张昭仪交好? 敬姝忽地想起来,她们二人都住在含章宫,而张昭仪乃是从二品的位份,是含章宫的主位娘娘。 张昭仪也是东宫时的老人了,在东宫时是太子良娣,谁也没想到她一进宫,竟然被皇上封为昭仪。 “但是,姐姐知道张昭仪和圣上是什么关系吗?” 陈美人忽然问道。 “是何关系?” 敬姝摇了摇头,问道。 “张昭仪待圣上有恩。” 陈美人看着敬姝,眸中带笑,笑容里却有着丝丝讽意,“圣上还是太子时,有一次不慎遭人暗害,中了软筋散,被人追杀。 “张昭仪将圣上藏在假山洞中,不顾自身安危冲出去将刺客引走,最后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一双琴艺超绝的手却是自此废了。 “可她本是一个琴痴,此事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而圣上对她的报答,便是以太子良娣的位份将她抬入东宫,可六年过去,张昭仪的下场,姐姐你都已经看到了。 “咱们这位圣上,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 第7章 争宠第二步失败:狗皇帝太记仇了! 陈美人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敬姝靠在美人榻上,脑海中回响着陈美人走之前说的话: “姐姐要小心沈贵嫔,张昭仪久不得宠,圣上却突然深夜造访,便是沈贵嫔告的密。” 一旁,袖青给敬姝捏着腿,一脸怀疑地说道: “沈贵嫔虽然可恶,但奴婢那晚上听得清楚,分明是陈美人仗着家势欺负沈贵嫔!奴婢看她就没安好心,指不定是故意说这些,想要吓唬娘娘不去争宠!” 敬姝摇了摇头。 “至少张昭仪的事,她一定没骗本宫。” 她当初听到张昭仪的瓜,也怀疑过是有人故意告发的。 这番话对她最大的警示便是,若不快一些得到陆瓒的宠爱,等新的秀女进宫,这狗男人没准真的会把她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她岂不是白挨那一刀? “袖青,让陈笑去御膳房找李公公,就说本宫想吃黑糖桂花圆子冰粉,请他着人做一道送过来。” 想到先前养伤的痛苦,敬嫔立即起身吩咐道。 陈笑连忙去了。 敬嫔又招呼袖青伺候她梳妆打扮,另换了一套娇艳的嫩粉色宫裙。 她媚眼流波,肤白似雪,这一身粉色薄纱,衬得她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媚之美。 “娘娘真美!艳冠六宫!” 袖青看得眼睛都直了。 没多久,陈笑提了食盒回来。 敬姝披上披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而后就去了御书房。 这会儿,御前大太监王忠刚伺候陆瓒用完晚膳。 “皇上,敬嫔娘娘来了,说给您送了一道桂花圆子冰粉,想请您尝尝。” 一个太监进来禀报道。 王忠一听,略有些惊讶。 给圣上送吃食,是妃嫔争宠的惯用手段。 可敬嫔从入东宫至今,可是从来不曾到圣上跟前送过东西的,今日倒是稀奇了。 王忠立即看向陆瓒。 陆瓒则微皱了下眉,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划过一抹不悦。 王忠还以为他不想见。 却听他语气淡淡地说道:“叫她进来吧,晚膳吃得有些腻,冰粉解腻。” 王忠听着圣上还特意解释一句,欲盖弥彰似的,又是一番讶异。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时候,敬姝进来,仪态万方地朝陆瓒行了个礼。 “平身。” 陆瓒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清冷锋利的视线落在她遮得严严实实的披风上,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那夜衣衫不整的勾人模样。 “多谢皇上。” 敬姝从袖青手中接过食盒,走到他跟前,将里面的冰粉端了出来。 “这是嫔妾特意叫御膳房做的,想着如今天气还是有些余热,皇上用完晚膳后,吃一碗冰粉,既能解腻,又能解热,便送来了。” 她捧着一只白玉小碗,一双纤纤素手冰肌玉骨,美不可言。 陆瓒接过小碗,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敬姝柔滑的肌肤。 王忠极有眼色地赶紧带着袖青等人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敬姝和陆瓒二人。 陆瓒吃相斯文,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勺子,一口口吃着冰粉。 刚吃了一半,听到身边的悉悉索索的动静,抬头一看,便见敬姝去了披风,只着一袭粉色薄纱宫裙俏生生立在一旁。 蜂腰细肩,肤白胜雪。 更美的风光,便隐匿在那一层纤薄轻透的柔嫩粉纱之下,底下有多绝艳诱人他早已领略过。 陆瓒手中的勺子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墨眸微动,看着敬姝那双潋滟着水光的美眸,薄唇轻启,声音微哑:“你在勾引朕?” “皇上喜欢吗?” 敬姝粉面羞怯,声音娇软,不答反问。 很快,陆瓒就给了她答案。 “过来。” 他朝敬姝招了招手。 敬姝似是有些害怕地咬了咬殷红的嘴唇,最终还是莲步轻移,走了过去。 “皇上……” 然而才迈了两步,就被陆瓒忽地揽住细腰,按在了怀里,惹得她发出一声娇呼。 “你就是在勾引朕。” 陆瓒清冽低沉的嗓音肯定地说着,锋利清绝的俊脸朝敬姝不断贴近。 帝王凛冽的压迫感,令敬姝睫毛一颤。 她禁不住双手抓住陆瓒的龙袍,心中蓦地有些慌乱,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但接着就被一股“我是在演戏,演戏就要敬业,又不是没跟男的亲过”这种强烈的意念给压制下去。 这么想着,敬姝立即调整心态,含羞闭上了双眸。 然而,该有的吻却并未落下。 陆瓒忽然停下了。 敬姝睁开眼睛一看。 只见他眸中带着幽深诡意,就那么盯着她。 微凉的指骨拂过她柔艳的红唇,而后落在她白玉似的耳垂上,轻拢慢捻地玩弄着,那不疾不徐的动作,透着股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敬姝莫名被看得心里发毛。 可惜她只能听到别人心里的瓜,听不到其他心声,不然就可以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了。 “皇上……” 敬姝微勾的眼角溢出一抹艳色,有些懵懂不解地望着他,柔弱无骨的娇躯却故意在他怀中蹭了蹭。 “朕记得爱妃上次说自己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下一刻,陆瓒松开了她的纤腰,“叫王忠进来。 敬姝则是一愣。 随后想起上次她故意耍小性子,说自己身体不适赶他走……这狗男人身体明明都起反应了,居然还赶她走? 就这么记仇? 敬姝暗暗磨了磨牙。 “是,嫔妾告退。” 但她还是听话地裹上披风,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两分失落,便行礼退出去了。 “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忠很快进来。 “还没查清楚敬嫔在宫外的事吗?” 陆瓒一手撑着额头,慵懒靠在椅背上,似在平复呼吸。 “回皇上的话,您吩咐让悄悄地查,有些麻烦,暂时还没消息。” 王忠恭敬地答道。 陆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又拿起勺子,将那半碗冰粉吃完。 不知为何,王忠觉得觉着圣上好似吃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来了。 “皇上,您都好些日子未曾进后宫了。” 他一脸苦相,将摆放了绿头牌的银盘呈上。 陆瓒原本还是没打算去后宫,然而方才被敬姝勾起了火。 此时目光一扫,见银盘上压根不见敬姝的绿头牌,便不由冷笑了声,抬手翻了个。 “就去长春宫吧。” 敬姝铩羽而归,却好似并未被影响到心情,又去御花园转悠了一圈。 无事发生,她才颇有些遗憾地走了。 刚回到倚翠宫,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柔媚嗓音,含着丝丝缕缕淬了毒的恶意,颇为跋扈地说道: “都跪好了,手伸出来,若是我手里的戒尺打下去,谁敢躲,就别怪被我打死!” 敬姝闻言,瞬间拧起了眉头。 “是刘良娣!娘娘,定是圣上翻了她的牌子召她侍寝,她才会这么耀武扬威的来欺负人了!” 不等她说什么,袖青便一脸怨愤地道。 第8章 宫斗刷分工具人送上门了! “以前还在闺阁时,刘良娣就喜欢和娘娘比,却没一样能比得过娘娘。 “等到了东宫,她的位份也不如娘娘高,便整日嘲笑娘娘不得宠,遭圣上厌弃,甚至造谣娘娘身有恶臭,圣上躲避不及,这才不愿宠幸娘娘! “这也就罢了,她还每回只要圣上点了她侍寝,当日必定要来娘娘跟前炫耀,趁机对咱们宫里的奴才下手,又拿自己要侍寝威胁娘娘,让娘娘不敢动她!” 袖青说着说着,竟然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 敬姝一时无言。 她跟刘良娣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以前她是不想争,只想当个小透明才一再忍耐,现在? “放心,这次刘良娣讨不到好处。” “娘娘?” 听她这么说,袖青止住了眼泪,有些不解。 敬姝则笃定地微微一笑,一张娇艳脸庞在摇曳的宫灯映照下越发顾盼生辉,光艳逼人。 上次她能让沈贵嫔无法侍寝,这次换做刘良娣,也一样。 左右陈美人说了,陆瓒就是一个薄情郎,恩情于他而言是会随着时间消失的,那她便要在这份恩情过期之前,物尽其用。 “刘良娣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在本宫的宫里,动本宫的人。” 此时,敬姝提步进了正殿。 刘良娣见到她,脸上故意做出惊讶的神色来:“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可是好心好意,帮姐姐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奴才啊!” 说着,刘良娣就直接拿着手中的戒尺,往一个宫女的手心狠狠打去! “啪”的一声! 宫女痛得浑身一颤,却是咬紧了牙,半点没有吭声求饶。 刘良娣便唇角含笑,一双含着讽意的眸子挑衅地望向敬姝,并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主子。 “听说她今日去了御书房讨好圣上,可圣上却将她赶了出来。 “她前脚走,圣上后脚就点了我侍寝。 “哈哈哈,真是好笑! “便是当初以太子侧妃的位份进的东宫又如何?圣上厌恶你,就是不肯宠幸你,也不知姐姐深夜寂寞之时,是不是跟那张昭仪一样,也得借助工具才能得一分欢愉呢?” 刘良娣一番话,说得极为难听。 袖青气得一脸羞愤,欲上前同她理论。 敬姝却一抬手,拦住了她。 “所以,你今晚想侍寝?” 敬姝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此刻却一丝不见被羞辱后的恼怒,反而也含笑望着她。 “姐姐说错了,不是妹妹想侍寝,而是圣上要妹妹侍寝。” 刘良娣故意加重“圣上要”三个字。 “嗯,懂了,所以不是你想,你都是被逼的,没事,念在你我多年的姐妹情分上,本宫帮你。” 敬姝说着,忽地几步上前抬手抓住刘良娣的右肩,接着用力一扯! “啊!” 刘良娣顿时惨呼一声,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却是她的右臂,整个从肩膀那里被敬姝给卸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惊! 就连袖青也是一愣。 娘娘一向柔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身手! “好了,如今你身体负伤自是不能侍寝了,刘良娣,你可如愿了?” 敬姝神色轻松地拿帕子擦了擦手,像是十分嫌恶一般,还直接把那帕子扔到了地上。 她前世为了拍好打戏,找师父认真练过,虽然都是些花拳绣腿,但卸人手臂小菜一碟。 “你敢伤我!” 刘良娣额头上都是冷汗,白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敬姝。 “对本宫胆敢不用敬称?刘良娣,本宫看你是另一只手臂也不想要了吧?” 敬姝当即眸色一凛,娇软的嗓音威胁地道。 刘良娣脸上闪过一丝惧色。 这会儿她实在痛得受不住了,当即恨恨地一咬牙,对身边的奴才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本宫回去!传太医!” 一群人狼狈不已地滚出了倚翠宫。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您弄伤了刘良娣的手臂,等圣上来了,她一定会告状的!” 袖青之前嘴上厉害,这会儿却害怕了。 “怕什么?那点小伤要不了她的命,再说了,本宫敢这么做,就不怕她告状!” 敬姝却一脸淡定。 她扫一眼还跪着的宫人们。 “都起来吧。” “谢娘娘。” 方才被刘良娣用戒尺打的是倚翠宫的二等宫女,叫尺霜。 “把手伸过来给本宫看看。”敬姝道。 尺霜连忙抬起手,却见一只手已经肿的跟红萝卜一样了。 可见刘良娣下手多狠。 敬姝回忆着她方才坚韧隐忍的模样,想了想,吩咐袖青道:“去拿一盒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她。 “你这几日便不用干活了,好好养伤,伤好了以后,就到内殿伺候吧。” 这是要重用尺霜的意思。 “奴婢多谢娘娘厚爱。” 尺霜受宠若惊地看了敬姝一眼,连忙行礼谢恩。 “下去吧。” 敬姝这才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多久,陈笑就过来禀告,说隔壁动静极大,太医已经来了。 又没多久,道陆瓒被刘良娣给提早请来了。 敬姝嘴角含着丝讽笑,喝下这杯茶,才对陈笑吩咐道:“你也去请太医,就说本宫忽然高热不止,几度昏厥,等太医到了以后,再把这话告诉圣上身上的王公公。” “娘娘?”陈笑有些疑惑,自家娘娘明明就好端端的。 “去吧。”然而,敬姝却十分坚决。 “奴才遵旨。” 陈笑连忙去了。 没多久,敬姝就果真一张白皙脸庞一片烧红,神情痛楚地倒在地上。 “娘娘!” 袖青见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过来搀扶她。 “本宫没事。” 敬姝虚弱地由着她搀扶起来,低声说道,“本宫是吃了母亲给的药丸。” 袖青立时懂了。 敬姝久久不得圣宠,太傅府自然十分着急。 夫人曾私下送了东西进宫,其中就有不少药效各异的药丸,用以争宠,必要时甚至铲除异己。 敬姝今日服用的一种,便是会令人浑身发热,头晕昏厥。 过去她一直不愿使用,是因为这种药对自身有所损害。 其实敬姝一直不理解,原身的母亲为什么给她送这些药? 好似完全不关心女儿的身体康健,只在乎女儿能不能为太傅府争宠似的。 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些了。 “你一直对刘良娣欺压我们主仆心里有怨气,待会儿圣上来了,你只管将刘良娣一直以来如何欺负我们跟圣上秉明了便是。” 敬姝被搀扶着躺在床上,顶着浑身的高热艰难说完这些,便吐了口血,昏厥过去。 “娘娘!娘娘!” 袖青没想到这药效居然如此凶猛,吓得眼泪都出来。 幸好这时候陈笑请的太医来了。 太医赶紧开始诊治,陈笑也吓了一跳,拔腿就往长春宫跑。 这会儿,刘良娣被卸掉的手臂已经由太医接好。 她泪水涟涟地扑到陆瓒怀中,柔弱可怜地哭诉着: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敬嫔娘娘得知嫔妾今晚要侍寝,便心生嫉妒,将嫔妾的手臂折断!嫔妾不过说了句实话,她就要害嫔妾不能侍寝! “她这分明是仗着自己的位分高,就欺负嫔妾!” 第9章 工具人疯狂作死,敬姝宫斗上大分 “哦?莫哭,告诉朕,你对她说了什么话?” 陆瓒轻搂着她,抬手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金冠束发,今夜未着龙袍,穿了一袭黑色织金常服,袖口大朵大朵的金线云纹,更衬得他周身气度高华尊贵。 尤其是顶着这张令人心折的俊美脸庞,说话间,清冷锋利的眼尾还似有若无地染着一丝醉人的柔情。 “嫔妾只是说、只是说她没有机会侍寝……” 刘良娣几乎要溺死在他这片刻的温柔里,泪眸痴痴望着他,随口便道。 却见他的脸色忽地冷了下来。 “朕翻了你的牌子,你不好好在长春宫准备接驾,却跑到倚翠宫去?朕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到她面前炫耀,想要激怒她吗?更何况,你怎知她没有机会侍寝!” 陆瓒沉声说着,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皇上息怒!” 刘良娣被推得跌倒在地上,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在他面前跪下。 便是在这时候,王忠进来禀告道:“皇上,敬嫔娘娘突发高热,又吐了血,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陆瓒的眉头瞬间拧起。 “回皇上,听倚翠宫的奴才说,刘良娣对敬嫔娘娘说了些难听的话,还打骂倚翠宫的奴才,敬嫔娘娘这是被气得吐血了……” 王忠说道。 “简直一派胡言!” 刘良娣一听这话,立即气得反驳。 她做出无辜受害的模样,一手攥着陆瓒的衣袖,楚楚可怜地辩解道:“皇上明鉴!嫔妾根本不曾打骂敬嫔姐姐宫里的奴才,更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气她啊!这分明是敬嫔姐姐嫉妒嫔妾,不想让嫔妾侍寝才故意装病,来嫔妾这里截宠的!” “截宠?” 陆瓒眼眸微垂,面无表情地睨着她,“敬嫔自入东宫再到入宫至今,已有半年之久,你可见她何时截宠过?” 他此言一出,刘良娣攥着他衣袖的手,顿时尴尬地松了松。 若是旁人,那还有可能干出截宠这种事…… 可敬姝的确从来不曾这么干过。 “即便如此,可是皇上,敬嫔姐姐先前分明还好好的,力气那样大地将嫔妾的手臂折断,她怎么可能突然病成这样嘛?嫔妾看她,定然就是想要骗皇上过去!皇上,她病了就请太医呀,皇上又不是太医……皇上,今日是嫔妾侍寝的呀……” 刘良娣娇滴滴地说着,跪爬到陆瓒跟前,娇艳欲滴的脸庞依恋地靠在他的腿上蹭了蹭,一双手则往上摸索着,就要去解陆瓒腰间的玉带。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到,就被陆瓒抓住。 刘良娣视线往上一看,正对上年轻帝王一双幽深疏冷的墨眸,带着些许轻嘲。 “朕的确不是太医,可你是否忘了,敬嫔乃朕的救命恩人!你是想害朕对救命恩人生死于不顾?想叫他人骂朕是忘恩负义的薄情之人吗?嗯?” 陆瓒冰冷的话语,瞬间叫刘良娣满身的春情褪去,浑身如堕冰窟。 “嫔妾不敢,嫔妾绝不是这个意思!请皇上息怒!” 她眼眸涌出委屈的泪水,连忙说道。 对此,陆瓒却毫不怜惜地冷哼一声,抬手将她的手腕甩开,由着她再次跌在地上,自顾自地走了。 刘良娣低着头,攥着一片衣袍的指骨不断用力。 这一刻,她心中对敬姝的恨意达到顶点! “小主,皇上的意思是要您跟着,亲眼看看敬嫔娘娘是不是在装病。” 然而王忠却忽然折返回来说道。 刘良娣一愣。 她便很快调整好表情,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由着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有劳公公了,我这就跟上。” 陆瓒到倚翠宫时,陈太医刚为敬姝把完脉。 敬姝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张傍晚时还娇媚明艳的脸庞,此刻却透着一抹苍白。 “她如何了?” 陆瓒忽然开口询问道。 陈太医见到他来,便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 陆瓒神色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敬姝的情况,“晚膳时,朕见她还好好的。” “回皇上,一直以来娘娘本就心气郁结,后因伤体质变弱,前阵子又不幸落水,身体受寒气侵扰,只不过没有发作,恰逢近日秋意渐浓,夜间风凉,娘娘今日去御花园便不慎受凉,引得风寒发作,又有他人言语刺激,怒火攻心,这才导致她吐血昏厥。” 陈太医起身后,便毕恭毕敬地答道。 刘良娣一只脚刚踏进倚翠宫,就听到那句“他人言语刺激”导致敬姝吐血昏厥的话,当即气得开口斥责道: “好你个陈太医,竟敢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如何就言语刺激敬嫔了! “我从前竟是不知,你是被敬嫔收买的狗!居然配合着她来害我!” 陈太医一听这话,却只是不卑不亢地表示:“小主息怒!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并不知是小主说话刺激到了敬嫔娘娘,且微臣从来只效忠圣上,绝不敢联合后宫妃嫔陷害他人!还望小主莫要污蔑微臣!” “你简直一派胡言!” 刘良娣气得又要反驳。 “刘良娣是敢做不敢认了吗?” 这时候,袖青实在忍不住了。 她直接往地上一跪,便按照敬姝所说,倒豆子似的宣泄对刘良娣的怨念:“皇上,刘良娣自东宫时起,就仗着自己有宠在身,开始欺负我们娘娘了! “她每回侍寝,必定要跑到娘娘面前炫耀!还总是欺负我们倚翠宫的宫人!拿自己要侍寝威胁娘娘不敢罚她! “今日,她便是当着我们娘娘的面,拿戒尺将宫女给打得手都肿了,还出言不逊,拿张昭仪和我们娘娘类比,这才气得我们娘娘吐了血!” 袖青将刘良娣说张昭仪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说给陆瓒听,还道刘良娣说自己不想侍寝,是圣上喜欢她、非要点她侍寝! 刘良娣听她这么说完,脸都白了! 然而这还没完。 袖青把尺霜叫过来,叫尺霜伸出那只手。 “皇上,尺霜这便是被刘良娣亲自下手给打的!奴婢实在不知,按照宫规,明明我们娘娘位份更高,刘良娣凭什么敢打娘娘身边的人?” 她这么一说,倚翠宫在这里伺候的宫人全都跪下,一个个哭诉平日里是如何被刘良娣欺负的。 袖青掉下眼泪:“皇上,奴婢是真的心疼娘娘,娘娘身为嫔位,却被刘良娣三天两头地上门挑衅欺负,满宫的人,哪一个没被刘良娣找理由打骂过的? “哦,倒是也有,他们全都背弃娘娘,被刘良娣当着娘娘的面挖走,去了长春宫伺候! “可她一个良娣,按规制身边怎可有那么多人伺候?她这分明是触犯了宫规,还是踩在我们娘娘的颜面上!” 刘良娣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个的!全都污蔑我!” 她一向在倚翠宫猖狂惯了。 此时这般憋屈,一时难以忍受,抬手就想要往袖青身上打。 却见陆瓒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望过来。 那般清冷锐利的目光,令她猛的一个激灵。 第10章 皇上快要憋不住身上的火了 “皇上,陈太医和这些狗奴才联合敬嫔娘娘欺负嫔妾!您可一定要狠狠治他们的罪,为嫔妾出头啊!” 刘良娣一脸悻悻地放下了手,捏着嗓子,娇柔地说道。 “在你眼里,朕莫非是个瞎子,傻子,不会判断是非曲直,只会听信你一人之言?”陆瓒清冷的声音透着一股薄怒。 “皇上息怒!嫔妾不敢!” 刘良娣吓得连忙跪下求饶。 陆瓒目光落在敬姝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庞上,再没了晚膳时勾引他的明艳大胆,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便不由轻嗤了句:“甚好。” 好? 哪里好? 刘良娣低头跪着,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帝王威势,大气不敢喘一下。 只听陆瓒冷然道:“敬嫔对朕的救命之恩,朕一向用心记着,可她却被你数次上门挑衅,百般欺辱! “今日,在朕的面前,敬嫔的宫里,你一个小小的良娣,更是竟敢越过朕,随意给朕的臣下、朕的妃嫔定罪。 “看来,朕当初就不该看在你是东宫过来的老人的情分上,给你良娣这样高的位份。 “因为在你的眼中,朕就是一个不念旧情、忘恩负义的薄情之人! “所以你才敢这般欺辱朕的救命恩人!” 陆瓒说到这里,便抬手猛地将桌上一杯宫人刚为他沏好的热茶拂到地上。 “碰”的一声! 茶杯应声碎裂。 滚烫的茶水,连同瓷器的碎片瞬间一同溅到刘良娣的脸上,将她脸上划开一道口子。 刘良娣抬手一摸,见到了血! 她恐惧地浑身颤抖起来,心中则后知后觉自己犯了蠢! 只听陆瓒凉薄地道:“传朕旨意,刘良娣不敬上位,无故打骂奴才,数次触犯宫规,降为常在,搬离长春宫,改为永思宫迎春殿居住。 “至于那些叛主,擅自从倚翠宫到长春宫伺候的奴才,就全都杖毙吧!” 圣旨一出。 刘良娣顿时浑身如坠冰窟! 永思宫迎春殿,那是比倚翠宫还要偏远的宫殿!几乎被视为冷宫了! 敬姝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又听到“杖毙”二字,她藏在被子下的手,瞬间颤了颤。 因为她,陆瓒已经前后处死了五个奴才了。 那些背叛她去长春宫的奴才固然有可恶之处,可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奔一个好的前程罢了,何至于丢掉一条性命呢? 刘良娣被拖出去。 宫人收拾地上破碎的茶杯残渣。 敬姝原本还想继续装睡,可感受到陆瓒洞若观火的锐利目光似是从自己身上扫过,她不敢再装。 于是,她干脆眉头一蹙,弄出点动静:“渴……好渴……” “娘娘醒了!” 袖青最是眼尖,顿时惊喜不已地道。 陈太医连忙上前查看:“皇上,娘娘既已醒来便是无碍了,只需再静养几日,服几贴祛风寒的药便可痊愈。” 说完,他提笔写下药方,叫上陈笑随他去太医院拿药,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袖青则忙着去为敬姝倒水。 内殿中只剩下敬姝和陆瓒。 敬姝眼神迷茫,娇声虚弱道:“皇上,嫔妾这是怎么了?” 陆瓒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掖了掖被子。 “只是受了风寒,刘良娣对你不敬,害你病倒,朕已经处置了她,以后你不必担忧她会再找你的麻烦。” 自正五品的良娣降为从七品的常在。 刘良娣这一跤,跌得不可谓不惨。 “皇上待嫔妾真好。” 敬姝闻言,努力从被窝里坐起来,脸颊伏在在陆瓒的手背乖顺地蹭了蹭。 她这一动作,却是叫肩头那一层薄纱滑落,露出锁骨下一片雪腻香艳的诱人景色。 陆瓒视线扫过,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然而他却又故意抬手,冰凉的指尖从她白皙软滑的肩头流连而过,带起一片颤栗,却只是将那层薄纱轻轻为她拉了上去。 “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然会待你好。”他淡声说道。 “可是嫔妾想当皇上喜欢的人。” 敬姝眸中氤氲着一层湿漉漉的潮雾,“皇上,嫔妾心悦您,您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嫔妾呢?” 她话一说完,微微扬起的苍白的小脸上,滑下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宛若天边滚落的明亮星子。 陆瓒浓墨般的深眸中幽色晃动。 他忽地抬手捏住敬姝光洁滑腻的柔美下颌,俊脸凑近了她娇嫩的唇,清冽低沉的嗓音像是在雪水中浸泡过,染着几分令人战栗的冷意: “喜欢?朕的喜欢?你要得起吗?” 敬姝鸦羽似的眼睫轻颤了颤。 帝王凛冽渗人的气势令她禁不住心生畏惧。 可她还是强忍着害怕,一双如明珠点缀的乌眸直直望着他,一字一句极其倔强地回道: “嫔妾为了皇上,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嫔妾自问,这天底下再没有人能比嫔妾更喜欢皇上了。 “既如此,那皇上的喜欢,嫔妾又有何要不起?” 敬姝说完,便久久与他对视着。 澄澈干净的目光,好像盛满了不掺杂任何瑕疵的真心。 最终,陆瓒一挑眼,眼尾带出一丝薄凉,似是轻讽,又似是某种危险的警告:“敬姝,记住你今日的话。” 说完,他便松开敬姝,起身走了。 “奴婢恭送皇上。” 外殿响起袖青恭敬的声音。 没多久,袖青便端着一杯热茶过来,一脸欢喜地道:“娘娘!圣上待娘娘可真好!奴婢觉着,等娘娘这次养好身子,要不了多久,就能侍寝了呢!” “是吗?” 敬姝却浑身虚弱地躺了回去,后背爬满了冷汗。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她可是体会到了。 这也叫敬姝再一次肯定了,以后绝不能得罪陆瓒! 在这该死的古代封建社会,且还是这该死的后宫,她的荣华富贵可真的都系于陆瓒一身。 “皇上,您今夜原本是翻了长春宫的牌子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皇上可要再去别的妃嫔宫里?” 刚出了倚翠宫,没走多远,王忠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瓒却未回答,脚步也未停。 王忠见此,不敢再多嘴发问,继续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 然而刚走到御花园附近,陆瓒就忽然转过身来,神色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朕再给你五日时间,若是还查不清楚那件事情,以后便不用再御前伺候了,朕不想再看见你这没用的东西。” 说完,便又提步一路回往养心殿。 王忠一脸苦楚,却半点不敢有怨言,只得赶紧跟上,一回到养心殿就立即催促派出去的暗探加紧调查。 看着陆瓒一张禁欲的脸,在宫灯映照下愈加清冷绝美,他恭敬站在一旁,心里却暗自腹诽着: “皇上这么着急想要查清楚敬嫔在宫外和其他男人的关系,究竟是何意? “是被敬嫔这三番两次的出事给搞得烦了? “还是,皇上快要憋不住身上的火了?” 第11章 敬嫔这下死定了 陆瓒有令,太医院各种值钱的药材便如流水一般送往倚翠宫。 不出两三日,敬姝的风寒便好得差不多了。 袖青见她果然无恙,也放了心,当初她服下那药以后就吐血昏厥,袖青实在是被那凶猛的药性给吓到了。 一大早,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严公公就带着人来了。 他身旁还跟着陈公公。 上一次,陈公公来了倚翠宫,将那名误食碎碗砾的可怜小宫女带走,临走前还颇为趾高气扬地讥笑了敬姝一番。 这回再来,他一进殿门就直接跪下,一路爬到敬姝面前,二话不说,先抬手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陈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敬姝心知他这是为何,却还是故作一脸惊讶不解。 “娘娘恕罪!奴才先前出言不逊,说了些对娘娘不恭敬的话,还望娘娘勿怪!” 陈公公说完,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敬姝闻言,拧着眉毛,美眸中似乎仍是一片困惑。 好半晌,她才终于想起了什么。 “陈公公说的,可是上一回有人故意在本宫的膳食里掺了碎碗砾的事?说起来,陈公公那日的话虽的确不中听,却是一腔忠言,叫本宫明白了往后该怎么做,算是帮了本宫的,如此,本宫又怎会怪罪于你?” 陈公公见她话语说得真挚,完全像是不记仇的性子,便猛地松了口气。 “多谢娘娘恕罪!娘娘果真宅心仁厚,宽宏大方!奴才感激不尽!” 他连忙道谢。 “好了,快起来吧,便是看在严公公的面子上,本宫也会既往不咎的,更何况,本宫在这后宫里,往后还要仰仗两位公公的照拂呢。” 敬姝明艳一笑,抬手吩咐袖青给他们看茶。 她可是听宫人八卦过。 这陈公公虽是个太监,但却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乃是严公公收的义子。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两个人是天天晚上搁一个屋里搂着睡觉的那种不正当男男关系。 严公公掌管内务府,他特意带着陈公公来,无非怕自己以后得宠了,找他的“好儿子”寻仇。 敬姝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乐得卖他这个面子。 此时,严公公闻言,脸上果然立即就露出了笑容,态度不由也恭敬了两分: “老奴今日来娘娘这里,乃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圣上说娘娘的倚翠宫还少了一些宫人,命老奴再拨几个人手过来给娘娘使唤,这些宫人如今都在外头候着,奴才这就叫他们都进来,供娘娘挑选?” “有劳严公公了。” 敬姝笑着说道。 没多久,一共十名宫人进了殿里,其中四名太监,六名宫女。 按照规制,她身在嫔位,应有六名宫女、四名太监伺候。 从前刘良娣跋扈,要走了一名一等宫女、一名二等宫女、一名二等太监,另敬姝宫里只剩下七人。 后来碎碗砾事件,又少了一个三等宫女。 如今敬姝就需要把缺少的这四个奴才再补上。 “娘娘,这些奴才都是老奴和小陈子精挑细算出来的,娘娘尽可放心挑选。” 严公公又说道。 “两位公公挑的人,本宫自是放心。” 敬姝说着,就目光落在几个宫人身上。 她抬手点了一个太监、三个宫女出来。 “陈公公,这几人如何啊?”敬姝故意询问道。 “娘娘眼光极好,这几个都是老实肯干,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乱心思的。”陈公公当即讨好地笑着说道。 敬姝见陈公公和严公公都是心里一片平静,并未说起任何一个的瓜,心中稍安。 她知道别的妃嫔或许会借此机会,安插一些眼线进来。 这种事情防不胜防,不过她还是想尽量避免。 “既然娘娘挑好了人,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严公公、陈公公慢走。” 敬姝叫袖青拿了赏钱给他们。 随后,就叫袖青和陈笑安置这几名新来的宫人。 一个宫女提拔了做二等宫女,另外两个三等宫女,太监则点了做三等太监,都在殿外伺候。 来的这四个人,没一个得敬姝重用的。 不过他们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都老老实实地领了命,去外头伺候了。 尺霜如今被敬姝提拔了和袖青一起做一等宫女,在她身边伺候。 如此又过了两日,陆瓒都没有进过后宫。 敬姝的身体却已经全都好了。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去陆瓒面前晃悠一下,争一下宠,便听一旁袖青忽然询问道:“娘娘,如今您的身体已经大好,是不是也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了? “顺带,也把绿头牌重新去敬事房那里挂上?” 敬姝闻言一愣。 不待她反应过来,就听袖青继续道:“只有绿头牌在敬事房那里挂上,皇上才能翻您的牌子,点您侍寝呢。 “而且皇后娘娘那里,您也的确三个多月没去请过安了。” 这倒是。 自从她为陆瓒挡刀受伤至今,一直借着养伤养病的借口,始终没有去皇后那里请安。 至于绿头牌的事,她则压根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个规矩。 可问题是,就算她挂上了绿头牌,陆瓒就会来宠幸她吗? 若是他不来,那又有何意义? “先不挂吧,就说本宫还未彻底痊愈,继续去皇后娘娘那里告假吧。” 思忖片刻后,敬姝便是说道。 袖青一向听她的,对此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敬姝则开始纳闷。 都这么多天了,难不成陆瓒还是没有查清楚她那个情郎的事? 还是说,已经查清了? 莫名的,敬姝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忍不住拉住袖青问道:“有一件闺阁中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你帮我仔细想想。” “娘娘说的什么事?”袖青一脸疑问。 “就是,本宫在闺阁中时,可有什么青梅竹马?或是父亲想要给本宫定什么别的亲事?” 敬姝问道。 “有啊。”袖青一听是这事,顿时就笑了,“娘娘容色倾城,乃是京中有名的第一大美人,又是太傅之女,知书达理,皇城想要求娶娘娘的世家公子多不胜数。 “当时,光是娘娘的亲事,夫人就相看了五位侯爵世家。 “不过,娘娘心里最中意的,当属卫国公府的世子卫炤,娘娘与他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对他芳心暗许,可是曾经说过‘非君不嫁’这种话呢!” 敬姝一听到这里,顿时头皮发麻。 “什么?芳心暗许?” 糟了! “非君不嫁?呵!好一个心悦朕!好一个想要朕的喜欢!” 御书房里,陆瓒将暗探送上来的密信狠狠砸在桌案上,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股薄怒,吓得王忠和暗探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完了,敬嫔娘娘这下死定了! 第12章 要死!吃到自己一万个瓜! “完了完了完了!” 倚翠宫里,敬姝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前她只笃定自己从未在东宫私下与什么所谓的情郎书信来往过,十分自信自己是被人给害了。 所以,她才会暗示陆瓒去查明真相。 可若是原身在闺阁时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说出过“非君不嫁”这种话,这若是被陆瓒给查到了,他岂不以为自己是胆大包天意图欺骗他的感情? 想到得罪陆瓒的下场,敬姝就忍不住脖子一缩。 难不成她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敬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可还不想死呢! “袖青,你去把桌上的糕点随便捡上几块,本宫要去御书房探望圣上。” 她吩咐着,自己则去换了一身衣服。 袖青想起她上次那一身轻纱,不由得红了红脸。 然而等糕点装好,却见敬姝穿得规规矩矩严丝合缝地出来,看起来极像一个良家女子…… 呸!想什么呢! 搞得好像她们娘娘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样! 袖青赶紧摒弃自己这一想法,跟着她出了倚翠宫。 敬姝来到御书房,恰好撞到王忠和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从里面抱头鼠窜出来。 二人一看到是她,俱是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见鬼表情。 敬姝眉毛一拧,正欲说些什么,王忠已经反应迅速地首先陪着笑脸道:“敬嫔娘娘来了?圣上正忙于政事,恐没有时间见娘娘……” 然而他话音一落,敬姝就听到他接着心中说道:“好家伙!敬嫔三番两次差点给圣上戴绿帽子,圣上已经念在救命之恩没有杀她,她还敢三天两头地往圣上面前凑?可真是不怕死啊!” 敬姝听得眉头一跳。 还不待有所反应,就听一旁那个盯着她看的侍卫也跟着心道: “敬姝,女,年方十七,太傅之女,姐姐乃贤王妃。 “敬姝十五岁及笄礼艳动京城,有王侯世家的青梅竹马一共五人。 “平安侯世子为她跳过河。 “武陵郡王之子为她打过架。 “定国公世子为她上过吊。 “兰陵萧氏家的公子为她挨过打。 “但其中她最喜欢的,当属卫国公府的小世子卫炤,对她简直死心塌地非卿不娶至今还在家里整日闹着要进宫抢人……总之,敬嫔娘娘真乃当今大夏朝第一红颜祸水是也,不过没准儿等下就会被圣上给杀头了。” 敬姝没有想到,她还一句话没说,就先疯狂吃起了自己的瓜。 她更没有想到,原身进宫之前居然有这么多风流债! 简直比前世斩男无数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陆瓒会怎么看她? 她之前几番以色相引诱陆瓒,陆瓒如今知道了原身在宫外的各种风流韵事,会不会以为她也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勾引过那些王爵世家的公子们? 会不会觉得在她心中,他堂堂帝王也如这些公子哥们一般,可以肆意地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玩弄于鼓掌之中? 敬姝瞬间窒息地闭了闭眼睛。 真是要死了! “既然如此,本宫就先……” 她吓得一脑门子冷汗,刚想开溜,意图暂保几天小命。 然而忽听殿内传来陆瓒冷冽的声音:“叫她滚进来!” 敬姝顿时唇色一白,浑身一僵。 “既然圣上有令,就请娘娘进去吧。”王忠呵呵假笑一声,亲手为她推开紧闭的殿门。 敬姝只觉得这扇门,就犹如一口狗头铡。 没准进去以后,她这条狗命就要没了。 玛德。 她忍不住心中暗骂,算了,伸脖子一刀缩脖子还是一刀! 深吸了口气后,她脸上勉强挤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笑,抬脚迈进了殿内。 陆瓒正伏案御笔朱批忙碌着。 敬姝提着食盒,乖巧无比地走到他面前行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陆瓒头也不抬,只冷声问了句,“何事?” “嫔妾来给圣上送点心。” 敬姝殷勤地将食盒中的点心摆在他案头,而后规规矩矩地退回原位。 陆瓒这才抽空看她一眼。 “只有此事?” 看到敬姝穿得严丝合缝的,他冷峭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讽笑,“朕还以为,敬嫔和上一回一样,是来勾引朕的。” 这话属实是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敬姝本来被吓得有些发白的小脸瞬间红了红。 “嫔妾的确还有一事要说。” 她强自镇定着,望一眼陆瓒。 陆瓒也眼眸戏谑地望着她,似是要看看她还有何种把戏。 只见敬姝微低下头,言辞恳切地道:“嫔妾此前为得到皇上的喜欢,做出许多不合规矩的事,自知举止轻浮,不配得到皇上的喜欢。 “嫔妾想明白了,喜欢谁是皇上的自由,嫔妾不该这般利用救命之恩逼着皇上喜欢嫔妾。 “不过皇上请放心,嫔妾以后绝不会再如此,往后定当谨守本分,注意举止,再不会做出此前那般有失体统的行径。” 敬姝这么说,当然是以退为进。 她可还没放弃要勾引陆瓒呢! 这番话完全是权宜之计,先装一回老实人,度过这关再说! 至少,陆瓒这一番调查,查出原身那些事,但与人传信私奔这种事,是绝对没有的。 否则方才在殿外,王忠和那个侍卫不会在心中不顺便八卦一下。 那么也就是说,她嫁入东宫后给陆瓒戴绿帽子的事,应当是没有的,顶多是入东宫前风流了些。 敬姝说完,正心中忐忑地等着陆瓒反话。 却没注意到,陆瓒幽深的目光从她那包裹得半点不露的连绵山峰上扫过,一路流连而下。 所以,勾引他时,衣着暴露。 如今不想勾引了,便包裹得这般严实,生怕被他看漏了一寸春光? 她把朕当作什么、又当成了什么人? 陆瓒清俊的脸庞上,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 随后他便忽地起身,徐徐几步走到敬姝面前,抬手又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望向自己。 “敬姝,你可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朕想要什么,便会得到什么。” 陆瓒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泛着沉静幽冷的光。 “嫔妾知道,所以,皇上坐拥一切,什么都不缺,也不稀罕嫔妾的喜欢,嫔妾也可以理解,皇上,嫔妾真的想通了,嫔妾以后一定……唔。” 敬姝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瓒抬手按在了唇瓣上。 他冰冷的指腹,沿着她柔软芬芳的红唇,一点点捻动揉按着至她的唇珠处,继而却是指尖一动,竟是探入了她的口中! 敬姝蓦地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狗男人,玩她? 下一刻,陆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便又肆无忌惮地探进去一些,压着她软滑的香舌作乱…… 敬姝刚想抬手阻止。 然而陆瓒另一只手,却又突然按在她的衣襟上,举止粗暴地徒手一撕! 只听“撕拉”一声! 敬姝穿得好好的宫装瞬间被他给这么剥了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大片滑腻肩头。 “皇……” 敬姝眸中露出不明所以的青涩,刚想开口阻止,然而舌头勾动陆瓒的那根手指,暖热潮湿的柔软触感,令陆瓒深眸一暗。 他猛地将手指拔出,湿漉漉地按住敬姝那片肩头,逼迫着她不断后退,直到敬姝后背撞到殿内的那根汉白玉石柱,再也退无可退。 “皇上……啊!” 敬姝刚唤了他一声,就被陆瓒俯身一口咬在她的颈间,激得她又是一声娇呼破碎地溢出来! 第13章 这走向真是叫她猝不及防! 殿外,袖青听到她这一声,吓得以为自家娘娘在挨揍,恨不得闯进去,却被王忠拉住手,朝她摇了摇头。 殿内只有敬姝和陆瓒二人。 香炉里的龙涎香静静焚烧着。 一片烟雾氤氲中,陆瓒就这么压着敬姝,几乎将她一身宫装撕成碎片,极尽霸道地在她身上、将他曾看过的每一处都肆意亵玩。 最后,他按住敬姝,薄唇凑近她的耳边,似是咬牙切齿一般地吐露出一句话:“敬姝,你还真是……” 最后那个羞辱意味极重的字一出口,敬姝脸上顿时又是一阵潮红的艳色。 没想到看似正经的陆瓒,做这种事时,居然也喜欢说这种脏话! 可这具身子就是如此,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这能怪她吗? 不过这事情的走向真是叫她猝不及防。 先前怎么勾引这狗男人都没有反应,今日她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谁知却是这般突然就? 也不知他是哪根筋没有搭对! 不过狗男人真是龙精虎猛…… “皇上、皇上……嫔妾受不住了……去榻上好不好?” 后背铬得有些难受,敬姝急促的喘息之间,趁机娇软地要求道。 “就在这里给朕受着!” 陆瓒偏要给她这些狂风暴雨。 又过了良久才结束…… 敬姝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刚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却瞧见陆瓒眼眸幽深,片刻后,忽地又上前按住了她! “唔!” 敬姝闷哼一声,再次猝不及防! 这狗男人! 他怎么这么快就又可以了! 好在这一回,陆瓒终于没继续在这个地方折腾她,抱着她挪到了一旁的榻上。 敬姝双手紧搂着他,羞愤得将头埋在他颈间,忍不住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陆瓒眼眸一暗,又是一番折磨…… 待一切都结束,已经到了晌午。 最后一次,她被陆瓒抱着到了内殿的床榻上战斗了一番。 敬姝浑身酥软无力,费劲地掀起眼皮看了正在穿衣的陆瓒一眼,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时候,王忠才小心翼翼地进来,询问陆瓒是否要传午膳。 以及,是否要将敬姝抬回倚翠宫去。 陆瓒下午还约了朝臣在御书房议事,再叫她睡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况且,他从未在御书房这样庄重的地方临幸过任何人…… 王忠都不敢想,今日御书房一大早就几次叫水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后宫其他妃嫔们脸上的表情得有多精彩纷呈。 “无妨。” 陆瓒命人摆了午膳,也不管敬姝,只道,“跟敬事房的人说一声,朕今夜去倚翠宫。” “奴才遵旨。” 王忠刚点头应下,忽地想起来,敬嫔的绿头牌压根都没在敬事房那边挂出来呢! 那么多妃嫔的绿头牌,敬事房的人天天拿过来让圣上翻,可圣上近些日子愣是一个都没翻。 偏偏敬嫔的绿头牌都不在上面,圣上却直接在御书房宠幸了她…… 况且,还是在今日得知敬嫔在宫外那些事,分明已经暴怒以后。 王忠本以为圣上要杀了敬嫔,可谁知竟然转头就? 难不成,是他还不够了解圣上? 后宫规规矩矩等着圣上的众妃嫔,圣上不喜欢,眼前这个在宫外跟其他男子勾勾搭搭的,圣上却想要? 莫非,这是圣上的特殊爱好? 王忠一番腹诽着走出了御书房。 敬姝半睡半醒间听得他心里这些瓜,无语至极之余,也有些怀疑相信。 该不会,陆瓒真有些奇怪的癖好吧? 她就这么想了一下,便又睡着了。 不过一个午膳的功夫,陆瓒上午在御书房宠幸敬姝,且还叫了三次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狐媚子!竟敢勾得圣上白日宣淫!” 各宫的花瓶杯盏几乎同时碎了一地。 储秀宫中。 沈贵嫔耐着性子,拿着剪刀修剪面前的一束花枝。 然而想到什么,她脸上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狰狞,手中原本方寸不乱的剪刀也越来越快。 很快,一束饱满的鲜花,瞬间被她裁剪得成了一堆惨遭蹂躏的碎片。 “啪”的一下! 沈贵嫔恶狠狠将手中的剪刀重重按在桌上,气息不稳地咬牙切齿道:“圣上竟然宠幸了那个贱人! “这怎么可能!” …… …… 敬姝再醒来,人已经在倚翠宫。 袖青想起白日在御书房外听到的那些动静,红着脸伺候她起身。 “快传膳,本宫快要饿死了。” 敬姝双腿微微颤抖地起身下地,吸了口气吩咐道。 “是,娘娘今晚是该多吃点,圣上已经传令,要今夜倚翠宫点灯呢!”袖青有几分喜色地道。 “什么?还来?” 敬姝一听这话,腿软得差点没趴下! “娘娘慎言!” 袖青也吓得差点要捂她的嘴,“圣上整日在前朝忙碌,这都一个月了,没怎么来过后宫,每回来几乎都是为着娘娘的事,今日也是圣上头一次宠幸后宫妃嫔,这等好事别的妃嫔都翘首以盼,娘娘还敢说这种话? “万一传到圣上耳中怎么办?” 敬姝闻言,只得讪讪一笑,心中暗道袖青这小丫头片子不知人事,也不知道陆瓒发起力来让人有多难磨…… 他白日已是莫名其妙宠幸她三次,且每次时间极为漫长。 晚上还要再来? 那就是犁地的牛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然而她也只敢这么暗自吐槽,晚膳倒是听话地多吃了不少。 一直到亥时末,陆瓒才终于从御书房移驾倚翠宫。 敬姝等得直犯困,对袖青交代了句等圣上来了叫醒她,就干脆歪在美人榻上先睡了。 陆瓒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美人图。 内殿暖黄的宫灯光芒掩映下,敬姝便如画中的仙子一般,睡颜恬静又高洁美丽。 然而一想到她这副仙子出尘的表面之下,衣衫褪掉后,这具女体有多么的妖媚勾人,陆瓒就又是眼眸一沉,大步朝她走去。 等敬姝被闹得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又被剥光了,沉在浴桶里,仍是被那个龙精虎猛的帝王按着欺负。 待终于完事后,她被抱着出了浴桶。 敬姝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了。 谁知,陆瓒拿着一方雪帕,正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忽然就凑近她耳边咬了一口,低沉暗哑的嗓音似是调情地说道: “爱妃,是这帕子白,还是你这一处更白?” 说着,他抬手按在敬姝锁骨下方那一片白皙柔软的山峦上。 敬姝顿感不妙。 “皇上,嫔妾累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又被陆瓒抱着,压在了柔软的被褥之间。 敬姝再次有知觉,是被袖青给叫醒的。 “娘娘,今日您得去坤宁宫请安了。” 第14章 爱妃似乎还很想要? 袖青一句话,就叫原本脑子还十分昏沉的敬姝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一出声,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这嗓子哑成什么样了? 陆瓒那个狗男人! 敬姝正暗自咬牙切齿着,便听袖青语气担忧地道:“娘娘,已经快到辰时末了。” 便是临近早上九点。 “娘娘,昨日您已侍寝,怕是不能再继续称病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否则,皇后娘娘恐会觉着您对她不敬呢……” 袖青苦口婆心。 还没待她说完,便忽闻自家娘娘突然语气飘忽地道了一句: “袖青,你说,本宫为何要给圣上睡?” “啊?娘娘?” 这话说的……袖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能为什么? 必得是为了在这后宫站稳脚跟,往后无人敢欺啊! 不过娘娘怎能这么说出口! 若是给圣上听见了…… “没错,就是这样。” 敬姝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说了一句,就又美滋滋地躺了回去,“继续给皇后娘娘告假,就说本宫身体不适,需要再静养几日,放心,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会与我计较的。”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袖青见此,急得恨不得把自家娘娘摇醒! 可看着她眼底的一片黑青,想起昨夜殿内发出那般羞人又令人害怕的声音,以及她身上大片青青紫紫的痕迹,袖青到底没忍心,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出去叫陈笑找皇后告假去了。 坤宁宫里。 陈笑前脚一走,后头妃嫔们便都脸色各异,纷纷往上首去看皇后的表情。 然而,皇后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仍旧挂着宽和大度的浅笑,活像一尊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叫妃嫔们顿觉没劲。 但还是有妃嫔忍不住挑事。 徐良娣便第一个道:“这敬嫔也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以前在东宫时,倒是装得乖巧,没想到自从成了圣上的救命恩人,就一直借着各种由头称病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从前是真的伤了、病了,倒也算是有理由。 “可昨日白天连着夜里接连侍寝,分明身子一点事都没有了,这还不肯来。 “当真是恃宠而骄,可恶至极!” 她这么一说,一旁坐着的陈美人便立即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徐良娣皱眉看她。 “笑你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啊。”陈美人说着,指尖就捻起桌上一颗葡萄,目光斜着她故意咬了一口。 “你!” “我说错了吗?徐良娣可是早就侍寝过的,可圣上去了一次,便不再去了,敬嫔不同,她自东宫至今半年之久,也才头一次侍寝,可圣上却早晚都宠幸了她,可见圣上的看重,徐良娣自己得不了这样的宠爱,便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些酸言酸语挑拨离间,你把皇后娘娘当什么看了?” 陈美人十分不客气地道。 侍寝之事被陈美人拿来这般嘲笑,徐良娣气得浑身发抖。 可陈美人是太后的侄女,她便是想要仗着位份高发难也没那个胆量,只得恨恨地闭上了嘴巴,咬紧了牙忍着。 “倒是不知陈美人在后宫一向遗世独立,从前只与张昭仪交好,如今张昭仪没了,什么时候开始与敬嫔交好了?” 这时,坐在上首的赵昭仪忽然一脸兴味的笑,望着陈美人问了句。 陈美人眸色一冷,看向了她。 赵昭仪和之前的张昭仪一样,都是从二品的位份。 但她和张昭仪不同的是,张昭仪坐到这个位份,靠的是昔日对陆瓒的救命之恩。 而赵昭仪却是实实在在有陆瓒的宠爱在的。 陆瓒才登基,异常忙碌,每个月去后宫次数不多,除却每初一、十五按照规矩一般会去皇后那里,余下的几次,赵昭仪便能占上一半。 想起死去的张昭仪,陈美人当即冷笑一声:“嫔妾与谁交好,修仪娘娘管得着吗?还是想想这个月剩下的日子,圣上还能不能想起娘娘您吧!” 赵昭仪想到这个月圣上甚至连皇后那里都未去过,只宠幸了敬姝一人,便脸上一寒。 她冷冷望着陈美人,压了下唇角,没再与她口舌之争。 皇后静静看着这一切,见没有继续吵起来,才语气淡淡地道:“中秋节快到了,这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大节,定要好生庆贺,你们身为妃嫔皆要为圣上分忧,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说完,就叫众人都散了。 …… …… 坤宁宫里因敬姝而起的微末风波,敬姝自是不知。 不过,她也想象得到。 毕竟从前在东宫时,她因不受宠就没少在请安时遭别人挖苦,只不过那时这些人顶多说几句瞧不起她的话,倒是都懒得动手害她。 可如今就不同了。 一想到昨夜之后,自己怕是已经成了一众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个恨不得要将自己除之后快,往后几乎每天都要开始打仗似的严阵以待,敬姝就更加不想亏待自己。 她就是不想拖着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子去请安,怎么了? 就是恃宠而骄,又怎么了? 不然她白给陆瓒睡吗? 敬姝算计得很清楚。 不过唯有一点敬姝算错了,那便是,她以为陆瓒怎么也得消停几日,可谁知,这日夜里,他又传令倚翠宫点灯。 已经一连五日,都是敬姝侍寝。 敬姝虽然很满意陆瓒器大活儿好还持久,可天天这样也着实遭不住,觉着自己越发像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地由着陆瓒翻来覆去的折腾。 这夜终于结束以后,天光都有些透亮了。 陆瓒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压着她就又往被褥间倒去。 “皇上,不要……” 敬姝是真的怕了,双手柔弱无力地按在陆瓒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一双雾盈盈的水眸似含着泪光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娇声哀求道,“嫔妾真的受不住了。” “哦,是吗。” 陆瓒眸光清冷似月,手上却十分不正经。 他盯着敬姝身体的反应,似笑非笑:“可朕却以为,爱妃似乎还很想要。” 敬姝顿时又气又羞,水汪汪的眸子里愣是冒出一蹙火苗来。 ……他妈的! 她不由得在心里怒骂了一句! 就当她以为自己又逃不过这一劫时,却听陆瓒忽地轻笑了声,竟是放过了她,抬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净了手,搂着她进了被窝,居然是真的打算老老实实睡觉了? 敬姝都呆住了! 陆瓒见她一脸“还有这种好事”的表情,就又勾起她的下颚凑到她唇角,声音喑哑地故意道: “怎么?莫非爱妃是欲拒还迎,其实还想要?” 第15章 也不是不行 “不,嫔妾没有,嫔妾困得可以随时秒睡。”敬姝立马闭上了眼睛。 陆瓒修长手指拂过她透着艳色的潮红脸颊,而后捏住她圆润如珠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揉着捏。 敬姝想睡,被他这么一弄也睡不着。 正暗自磨着牙心里头骂他…… 片刻后,却听他轻声道了句:“再歇息两日,便按时去皇后宫里请安吧,绿头牌也该挂上去了。” 敬姝默了下,揣测了下他话里的意思,才乖觉地道了句:“是,嫔妾知道了。” “睡吧。” 陆瓒这么说着,拿开那只作弄她的手,这下果真是搂着她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敬姝醒来,陆瓒早已走了。 接下来如她所料那般,他未曾再来过。 他昨夜在她耳边说要她休息两日便去坤宁宫恢复请安,便已知他的意思是不会继续专宠她了。 只歇了一日,敬姝就去给皇后请安了。 人一到,坤宁宫的大殿上都静了片刻。 逆着光,众妃嫔们见到来人一袭雪青色宫裙,五官生得明艳动人,眼角眉梢则都带着一股侍寝后特有的勾人的娇媚。 敬姝迎着一片或嫉妒或恼火或淡漠的目光,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哟,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这后宫最会钻营之人啊。” 刚一落座,下首便出来一道讥讽的声音。 敬姝看过去,便见到徐良娣正目光不避不闪地望着自己。 “徐良娣此言何意?”一旁立即有妃嫔好奇地接话道。 “这不明摆着的呢,圣上一连五日专宠,她都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圣上昨夜没再点她侍寝,眼看着是已经对她腻味了,她就立马巴巴地跑来坤宁宫请安了,这难道不是会钻营吗?” 徐良娣讥笑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尖刻,说话难听得让敬姝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她亲娘坟头上蹦过迪,才以至于她竟如此针对自己。 对此,敬姝一手撑着额头,偏过脸去望着徐良娣,柔声问了句:“徐良娣如此有经验,莫非从前被圣上连续几日专宠时,便是这般算计的?” 她这话一出,顿时有人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徐良娣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敬姝见此,不由迟疑道:“怎么?本宫哪里说得不对?” 陈美人乐不可支地道:“敬嫔姐姐许是记错了,这徐良娣从未被圣上如此专宠过!她呀,至今只侍寝过一次!就那一次,往后却是再也没有过了呢!” “你!陈美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饶是知道对方和太后的关系,然而自己的丑事三番两次地被陈美人拿出来笑话,徐良娣就是个泥捏的也此刻也有些忍不了了! “所以,只许你欺负本宫,别人说一句你的事,你就要跳脚了?” 不等陈美人回应,敬姝就语气淡淡地说道。 徐良娣闻言就理亏地咬紧了唇,也不再说话,只恨恨瞪着她。 “真是想不到,昔日以为敬嫔妹妹就是个软弱可欺的锯嘴葫芦,整天闷不吭声的不爱说话,原来真性情却是这般的牙尖嘴利,果然得了宠就是不一样啊,倒是显露出本性来了,就是不知,敬嫔妹妹这张脸还有几副面孔是旁人不知的?这藏得是不是有些深了?” 这时候,坐在上首的赵昭仪忽然笑吟吟地说道。 敬姝闻言,自是立即就看向了她。 想到赵昭仪此前是陆瓒最宠爱的女人,敬姝不由得朝她露出一抹笑来。 这一笑,令赵昭仪不由有些晃神。 赵昭仪也是五官明艳张扬的长相,一向引以为傲。 可众人却突然发现,在敬姝这张如绝世美玉一般熠熠生辉的妩媚脸容面前,赵昭仪整个人却像是褪色了般,忽然变得灰扑扑的,硬生生被比了下去几分。 “昔日我不得宠,自是不敢多话,免得惹祸上身,可人当有自知之明,圣上愿意给我这份宠爱,若我还如从前那般畏首畏尾上不得台面,岂不是给圣上丢脸,对不起他这份宠爱吗?” 敬姝娇声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还又特意补了一句,“昭仪娘娘跟在圣上身边最久,昔日圣宠也最盛,想必对此最是有心得。 “总不至于因为圣上一个月未曾宠幸,昭仪娘娘就忘了吧?” 她此言一出,赵昭仪脸上顿时白了两分。 赵昭仪立即盯住敬姝,便看清了对方眼底仿若洞悉一切的某种嘲弄,当即心里一慌,猛地抓紧了椅子扶手,愣是没再敢回一个字。 敬姝却懒得再看她了。 心中则暗道:这女人最好别惹她。 毕竟,赵昭仪的瓜,她可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敬姝跟赵昭仪打机锋,其他妃嫔看热闹。 没多久,皇后来了。 见着敬姝便神态温和地询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敬姝也都有一一恭敬地答了,又照陆瓒的交代,提出要将自己的绿头牌在敬事房挂上。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众人就又肚子里止不住地冒酸水。 “敬嫔就是与众不同,绿头牌没挂代表着身子不适不能侍寝,旁人都是得先在敬事房那里挂上绿头牌才能得圣上宠幸,你倒好,进宫以后从没挂过绿头牌,竟都能勾得圣上给你五日专宠……真是不把这后宫规矩放在眼里。” 一旁,周婕妤忽然皱着眉,语气不满地说了句。 她父亲乃是礼部尚书,家中规矩甚严。 是以,周婕妤也一向恪守宫规循规蹈矩,最看不惯枉顾规矩礼法之人。 对此,敬姝深吸了口气。 索性今日她怼一个是怼,怼两个也是怼,那怼三个又算什么呢? 于是她当即看着周婕妤,微微一笑地道:“婕妤娘娘这话令妹妹很是疑惑,圣上是何等人物?圣上若不肯,妹妹还敢逼迫不成?这种事,一向是圣上说了算,怎能说是妹妹勾的? “圣上坐拥天下,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他偏要宠幸妹妹,难不成妹妹还敢拒绝?那不是给圣上添堵吗?” 此言一出,见周婕妤皱着眉头就又是要反驳,敬姝便是一抬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只见敬姝目光孺慕地望了一眼皇后,就又接着道, “皇后娘娘常说,后宫妃嫔职责所在,其一便是要能为圣上分忧。 “不过想来周婕妤今日这般说辞,恐怕对于拒绝圣上且不会给圣上添堵这事上颇有心得,不如请周婕妤给我等分享分享,若是圣上提出要求,我等该如何拒绝才能皆大欢喜?” 一番话,说得周婕妤很快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已许久不得圣宠,何来此等心得? 敬姝这贱人不但拿圣上压她,还分明是故意骂她! 可周婕妤一向最守规矩,愣是一个骂人的字儿都反击不出来,只气得喘息声都重了。 这下,敬姝的嘴炮功力,众妃嫔算是都领略到了。 其他人也都赶紧闭紧了嘴巴。 皇后唇角勾笑,端了茶,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本宫有些乏累,都散了吧。” 敬姝前几日被陆瓒欺压得太狠,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今日这口恶气却是狠狠发泄出来,只觉通体舒泰,畅快不已。 忽然觉着,好像每日来皇后这里请个安,跟人吵吵架,也不是不行。 接着一连数日,陆瓒都未再来过倚翠宫。 这日傍晚时分后宫传开消息,陆瓒终于进后宫了,然而却点了赵昭仪侍寝。 第16章 笑死!吃到皇上的新瓜! 消息传到倚翠宫时,敬姝正懒洋洋地倚在美人靠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话本打发时间。 袖青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地望着她,酝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您别难过,圣上便是去宠幸了赵昭仪,可娘娘在圣上心目中却更为特殊一些。” 敬姝闻言就奇怪地看她一眼:“本宫为何要因为他去宠幸别的女人而难过?” 不过睡过几次,各取所需罢了。 她又不喜欢他。 “再说了,本宫除了比赵昭仪漂亮那么几分,又有哪里特殊了?” “娘娘是圣上的救命恩人呀!这样的情分,岂是那赵昭仪能比得了的?” 袖青当即想也不想地道。 敬姝噗嗤就笑了。 袖青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娘娘。 “傻丫头,从本宫爬上圣上的床的那一刻起,本宫于圣上的救命恩情就已经抵消掉了。” 那一连五日的专宠,已经是她利用对陆瓒的恩情换来的。 往后,陆瓒不会再因为这份恩情纵容她、回护她什么了。 敬姝看得十分透彻。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袖青却更着急了。 “可是娘娘,赵昭仪显然看娘娘不顺眼,今夜她侍寝,明日去坤宁宫请安时她必要借此挖苦娘娘了!那赵昭仪以前就一直得宠,万一她勾着圣上以后不来娘娘这里怎么办?” 敬姝听她这么说,捏着话本的手便是忽地一紧,内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无力的悲凉感。 这就是古代后宫的女人啊。 每天都要数着皇帝的宠幸过日子,谁多一夜,谁少一夜,为此斤斤计较,甚至不惜互相残害……何其可悲! “放心,宠,本宫会争的,但为了争风吃醋而忘掉自己是谁,本宫绝不会叫自己这样。” 敬姝摇了摇头,眼神无比清明地说道。 次日一早的请安,果然就像袖青所预料的那样。 敬姝人一到,那讽刺的话语就直接朝着她的面上来。 然而还没等对方说上两句,敬姝就抬手打断,一双妩媚的眸子睨着对方,懒洋洋道:“昭仪娘娘能否换个说辞?诸如这种圣上对嫔妾已经腻了的话,嫔妾也听腻了,真的半点膈应不到嫔妾。” 赵昭仪今日原本春风得意,一听这话,顿时被气得不行。 “那要不嫔妾替娘娘说两句?” 敬姝眨了眨美眸,“昭仪娘娘昨夜侍寝,倘若今夜圣上不去的话,那嫔妾是不是也可以说,圣上只一次就腻了呢?是不是昭仪娘娘昨晚哪里伺候得不好,惹得圣上不高兴了?还是说昭仪娘娘犯了圣上的什么忌讳?惹怒了圣上?以至于他厌烦了昭仪娘娘?” 她此言一出,饶是赵昭仪知道这都是她胡诌的,可一张脸还是瞬间就白了。 “一派胡言!你胆敢污蔑本宫!” 赵昭仪恶狠狠瞪住她。 “岂敢啊,嫔妾不过举个例子罢了,都没有发生的事,昭仪娘娘怎么还当真了?嫔妾想,圣上过去那般宠爱昭仪娘娘,想必今晚也仍会点昭仪娘娘事情的吧?不会圣上今晚不过去吧?不会吧?” 敬姝做出一脸真挚担忧的模样。 赵昭仪瞬间被恶心得不行,想要收拾敬姝,却碍于皇后在此不敢动手。 看着敬姝眸中流露出的挑衅神色,她忍无可忍之下,只得猛地起身向皇后行礼道:“嫔妾昨夜侍寝太久,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她就又恶狠狠瞪了敬姝一眼,竟是被气走了。 敬姝撇撇小嘴,明艳脱俗的脸上满是无辜。 皇后看在眼里,微摇了摇头,却是端起一杯茶抿了口,什么都没说。 “娘娘,您就真不怕圣上万一今晚又翻赵昭仪的牌子,打您的脸?” 一回到倚翠宫,袖青就立即担心地说道。 “不会的,圣上今晚有事,压根不会进后宫。” 然而,敬姝却十分笃定。 她脱掉身上的披风,走到美人靠上一躺,又拿起那本话本子看了起来。 “娘娘又没叫人去打听前朝的消息,怎的如此肯定?”袖青一脸纳闷。 “本宫做梦梦到的,行不行?”敬姝盯着话本子,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这当然是在瞎说。 实际上,是今日请安时,从皇后那里偷听来的。 当时她一进去,就被其他妃嫔们挤兑。 赵昭仪正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着昨夜侍寝的事,她就忽然听到主位上的皇后正在走神,心中说起了一个瓜: “端王自下毒害死先帝谋逆至今,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过去先帝就偏宠他,还在世时曾赐他一张免死金牌,可端王却把他这免死金牌给了他的宠妃孟氏用,圣上碍于先帝旨意,只得免于孟氏一死,可没想到,今日一早前朝就传来消息,说是孟氏服毒自杀了。 “她想死也就死吧,没人拦着。 “可问题是,孟氏还留了一封遗书,污蔑圣上要对她强取豪夺,将她接入宫中为妃,可她一女不事二夫,宁可自杀也不愿入后宫。 “且孟氏临死前,还安插了人手,将这遗书的内容宣扬得满城皆知,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闻圣上看到那封遗书时脸都黑了,怕是又要好几日不会来后宫……” 敬姝当时听到这个瓜,就差点笑出声。 这会儿眼睛盯着话本上的字,脑子里却又是想到陆瓒那样目下无尘的高傲之人,居然被传出这样的谣言,那张脸得黑成什么样子? 她顿时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要不是怕触他的霉头自己讨不了好,她还真想现在就去御书房看看…… 敬姝也只这么一想,去她是不敢的。 当即注意力又回到话本子上。 然而却不知道想什么来什么,她还没看两行字,陈笑就忽然进来禀报说道:“娘娘,御前的王公公来了,说圣上宣您现在过去伺候笔墨。” “呀!太好了娘娘!圣上心里果然还是想着您呢!” 袖青一听,顿时高兴得抚掌,立马就忙活着看看要给敬姝换什么衣服梳什么发髻戴什么头面。 敬姝却脸色一僵,拿起话本朝自己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瞧我这乌鸦脑! 就不该想着去看陆瓒脸黑成什么样了! 这种时候,陆瓒那张臭脸,哪有手里这狗血淋头的话本子好看啊! 第17章 大白天,被心情不好的皇帝使唤干活 敬姝换了身桃红色宫装,梳了个惊鹄髻,佩戴了一套金饰,出现在王忠面前。 “王公公,圣上他今日心情如何?”她仔细观察着王忠的脸色,问道。 “回娘娘的话,圣上他……一如往常。”王忠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说话时却顿了一下。 敬姝觉得自己心里有数了,看来是不怎么样,自己待会儿得夹起尾巴做人,绝不能跟他对着干触他的霉头。 果然,刚到御书房,便见到一个太监灰头土脸地从里头出来,一看见王忠便哭丧着脸道:“师父,圣上又在发火了……” 敬姝一听这话,那脚步就立即往后退了一下。 王忠赶紧眼疾手快脸上带笑地挡住她的退路:“娘娘,圣上正在里面等着您伺候呢!” 敬姝盯着他,磨了磨牙,扫一眼四周噤若寒蝉的宫人,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这时候陆瓒正在批阅奏折,周身都弥漫着极其可怕的低气压。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敬姝心中忐忑不安,一边行礼,一边暗中观察。 却见他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俊脸上,倒是挂着一抹与平日没什么两样的疏冷寡淡,似乎一点也不为宫外已经传开的关于他和端王宠妃孟氏的谣言所受影响,而生气发火。 他如此的深藏不露。 敬姝不由撇撇小嘴,竟觉得没看到陆瓒黑着脸的样子,还隐隐的有些失望。 殊不知,她这点小动作已被陆瓒看在眼里。 “过来。”他笔下顿了顿,说道。 “是。”敬姝赶紧走到陆瓒身边,却一动不动的跟一樽花瓶似的立在那里。 “研墨。”陆瓒皱了皱眉,薄唇说道。 “哦。” 敬姝拿起砚台边上放着的墨条,一手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冰肌玉骨的莹白手腕。 外头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她手腕上手镯金色的光芒随着磨墨的动作轻轻晃动,袖口又有阵阵幽香传来,令人无法忽视,惹得陆瓒批阅奏折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没一会儿,她手腕就开始一点点酸痛。 敬姝禁不住心中腹诽。 还真是叫她来伺候笔墨的呀? 陆瓒明显地察觉到她磨墨的动作散漫起来。 抬眸一看,便见到她两撇细细的眉毛轻蹙着,微撅着的红艳艳的小嘴似乎透着无比的委屈。 “怎么?不愿意给朕干活?”他话语带着一股低沉的冷意。 狗男人突然开口,敬姝吓了一跳。 见他沉着一张脸,某个胆小的女子当即恭敬地一低头,语气要多乖顺有多乖顺:“皇上误会嫔妾了,嫔妾最喜欢给皇上干活了。” “是吗?”陆瓒清冽的嗓音,听着却冷涔涔的。 “自然是真的,嫔妾对皇上的真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敬姝那甜言蜜语也是张口就来。 陆瓒眸光一动,蓦地想起上回宠幸她,她眼里冒火的样子。 “过来,坐上去。”他干脆搁了笔,忽然说道。 敬姝抬头一看,见他指了指面前批阅奏折的长案,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狗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他想干什么! “愣着做什么?还要朕亲自抱你吗?”见她一动不动呆立着,陆瓒就立即又冷了脸。 敬姝咬了咬红唇,磨蹭了下。 想到这是个说杀谁就杀谁的冷血帝王,还是乖乖照做了。 长案并不算高,她臀部轻挪,坐了上去。 刚一坐好,陆瓒的手就从她宫装下摆探了进去,意欲作乱。 “皇上!这、这不合适吧?”敬姝想起之前侍寝的难捱,忍不住按住了陆瓒的那只手。 “不愿意?还是骗朕?” 然而,陆瓒却一句话就拿捏住她,“刚刚不是还说,最喜欢给朕干活,对朕的真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恰好外面日头正好,正是证明这‘日月可昭’的好时机。” 敬姝登时哽住。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花言巧语,反被他拿过来制裁自己。 而且,她说的干活,是这个意思吗! “皇上,您可要怜惜嫔妾呀……上一回,您连着五日宠爱嫔妾,每次时间又久力气又重,嫔妾的身子到现在都还没养好呢……” 敬姝装作娇羞地低下头,娇滴滴地央求道。 她没看见,陆瓒一双墨眸里幽沉沉的欲念晃动着,像是恨不得立即将她给吞吃了一般。 见陆瓒一直没答话,敬姝心里有些没底,悄悄抬起眼看他。 陆瓒眼眸一垂,淡淡应了声:“嗯,朕有分寸。” 说完,就又继续了。 敬姝粉面很快起了一片潮红,唇角溢出破碎的甜腻嘤咛…… 等她再从御膳房出来时,腿都软得几乎走不成路了。 这狗男人嘴上说着有分寸,也的确没真的要她,可却换着花样的各种玩她。 一想到桌上的水渍都弄到了那些奏折上,几支毛笔也……敬姝就眼眸一闭,羞愤欲死。 “娘娘!您还好吧?” 眼看着她一只脚刚迈出来,身子软得差点歪倒,袖青连忙快步上前搀扶住她。 “回去,备水,本宫要沐浴。” 敬姝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柔媚,眼角眉梢也都是一股勾人的媚意,周围那些太监只悄悄看一眼,便都是赶紧低下头去。 而她这般媚态,路上自然被不少人看到。 很快,敬姝被陆瓒召到御书房,回来时路都走不成的事情,被传遍了后宫。 想也知道她定然又要被不少妃嫔记恨。 敬姝才不管这些,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待身子的乏力消减了些,才从浴桶里出来,换了身干净的宫装去美人靠上懒洋洋地躺着。 这会儿,已经临近晌午了。 袖青给她捏腿。 尺霜则带着一个小宫女去御膳房领午膳。 然而等她们二人再回来,却满身的泥污不说,一张脸还被人给打肿了。 “谁干的?” 敬姝一见她这样,浑身的慵懒顿时褪去,原本沾染了媚意的眸子蓦地多了些许锐利。 “是赵昭仪。” 尺霜恭敬地答道,“从御膳房回来的路上遇到,奴婢和春信走的是小路,赵昭仪的人却抬着依仗走在另一边宽阔的大路上,奴婢和春信都没看到她,她认出奴婢是娘娘的人,便将奴婢拦下,说奴婢目无尊卑,罚跪还有掌掴奴婢们。” “衣服怎么脏成这样?” 袖青又跟着问道。 “是尺霜姐姐为了护着娘娘的午膳。”一旁跟着一起去的宫女春信道,“昭仪娘娘的人非说她丢了东西,怀疑就在食盒里,要尺霜姐姐打开食盒给他们检查。 “尺霜姐姐不肯,他们便将尺霜姐姐按在了下过雨的污泥里。” 袖青一听,赶紧将食盒接过来打开。 里头的膳食看着还好好的。 “娘娘,怕是不能吃了,倒是没脏,只是怕赵昭仪的人会动什么手脚。”袖青皱眉说道。 “好一个赵昭仪!平日里口舌之争也就罢了,居然敢动本宫的人!”敬姝看着尺霜和春信红肿的脸,艳光动人的娇容上也浮现出一抹怒色。 若是从前,出了这样的事她大多也就忍了。 可自打决定争宠,她便已下定决心,不会让自己和身边伺候的奴才再人人欺压! 赵昭仪敢这般对她的奴才下手,她必要赵昭仪付出代价! 心思电转之间,敬姝让袖青带两个宫女下去收拾涂药,随后将陈笑叫了进来。 陈笑是从东宫时就在她身边伺候的。 敬姝不知道从他这里偷听到多少瓜,对他很是了解,知道他是个值得自己信任的奴才,当即便是朝他招了招手: “本宫交代你一些话,晚膳之前,你必要将这些话传到赵昭仪的延禧宫去!” 第18章 吃瓜掌握先机,敬姝狂坑赵昭仪 带回来的午膳不能吃了,但总不能饿肚子,然而宫中每餐都是有规制的,不能超出。 敬姝没办法,只好拿几块糕点垫了垫。 延禧宫那边,却是在打听着倚翠宫的动静。 早上在坤宁宫请安时,赵昭仪和敬姝打擂台,敬姝挑衅说要看看今晚圣上还会不会翻她的牌子,原本她还有几分底气,可从得知敬姝早上被陆瓒召到御书房待了半天,后来软着腿出来,就气得摔了只花瓶。 要是万一晚上圣上又点敬姝侍寝,那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 是以,晌午时赵昭仪路上遇到倚翠宫的宫女,就故意挑食动手打了,还弄得敬姝的午膳没法吃。 原本以为敬姝如今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到时候,自己再借着位分高处置她,叫她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侍寝…… 可谁知道,敬姝竟然没找上门来闹腾,这叫赵昭仪失望之余,又气得骂她狡猾可恶。 这时候,赵昭仪心烦地支着额头,半躺在美人榻上闭眸假寐。 “娘娘若是不想敬嫔今夜侍寝,那也还有的是别的法子,犯不着为着她这样的人生气。” 一等宫女柳芳一边给她捏着腿,一边劝慰道。 正说着,太监刘喜忽然进来,一脸喜色地说道:“娘娘!奴才打听到了两件事!” “什么事?”赵昭仪立即睁开了眼睛。 “娘娘,端王妃为端王殉情自杀了!” 刘喜声音几乎刚落下,赵昭仪的脸上就立即浮现出一抹喜色。 “你说谁死了?端王妃?衡阳郡主孟怜清?那个事事都压本宫一头的表姐?” 赵昭仪一下子就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眼中神采飞扬。 “她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她忍不住又站起身来,一句句重复地询问着。 “是啊娘娘!” 刘喜见自家娘娘高兴,声音里也不由带上一股振奋,“据说圣上为此很是痛心,已经写了信安抚正在镇守边疆的平南王,另外还打算去一趟赵家,探望将端王妃抚养长大的赵老太君!” 这下,赵昭仪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众所周知,端王妃孟氏是平南王唯一的嫡女,平南王妃则是她的亲姑姑。 姑姑去世以后,平南王情深不寿,至今未再娶,一直驻守边疆,赵家的老太君也就是她的祖母便一直将孟氏养在身边。 昔日,孟氏是整个京城年轻男子都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即便是圣上,当初也有意娶孟氏为太子妃。 只可惜孟氏倾心端王,后来还是做了端王妃。 曾经孟氏处处打压自己,却没想到,她最后竟落得个为情自杀的下场! 真是活该! “你说还有一事,是什么?” 此时,赵昭仪通体舒泰地重新躺了回去,眸中含笑地望着刘喜,亲切地询问道。 “回娘娘的话,另有一件事,便是奴才打听到圣上当初为何会突然在御书房就宠幸敬嫔了!”刘喜跟着说道。 “为何?”听到敬嫔的名号,赵昭仪喜悦的心情凝滞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听闻那一日,敬嫔娘娘去御书房,外头穿得严严实实的,可实际上,里头却穿了一件绣了大朵白莲花的轻透薄纱宫装,娘娘您知道的,在这京城中,唯有一人可以白莲花作为自己的衣着装饰……” 刘喜点到为止。 赵昭仪瞬间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个人,便是本宫的表姐,端王妃孟怜清,昔日端王称赞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她如白莲花一般高洁傲岸,品性端方,自那以后,孟怜清就将白莲花的标识据为己有,只有她的衣着打扮可用白莲花装扮。” 她这般说着,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讽。 “怨不得圣上当初在东宫那么久,都不肯碰敬姝,显然是根本不喜欢她,可这些日子却突然接连找她侍寝,原来是敬姝起了这样的小心思,摸着圣上对孟氏求而不得的心思,主动做了孟氏的替身,这样才勾得圣上五日专宠!” 赵昭仪自以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心中是又妒又恨。 “不过你说起这两件事,可是有什么主意?”她又看着刘喜询问道。 “娘娘睿智!奴才听说,圣上虽然想去赵家慰问老太君,却顾及端王谋逆一事,有些抹不开面子,正是需要有个人主动提出,给圣上递个台阶!” 刘喜连忙兴奋地道,“您想啊,圣上正为孟氏之死而痛心,若是娘娘到圣上面前提及您与孟氏昔日的姐妹情深,求圣上带着您一起回赵家,这不就是想圣上之所想吗? “另外则是,后宫妃嫔有谁被圣上亲自带着回过娘家?这对您来说又该是多大的殊荣啊!” 赵昭仪顺着他这个思路往下一想,眸中顿时神采奕奕。 “说下去!” “是,娘娘,奴才想,既然敬嫔当初都能效仿端王妃的衣着打扮,勾得圣上宠幸她,若是今夜娘娘主动也作这般打扮去御书房见圣上……今晚的侍寝,必定非娘娘莫属了!” 刘喜一说完。 赵昭仪稍稍思考了片刻,便吩咐柳芳为她准备刘喜所说的衣着打扮。 她也前去沐浴准备。 总归她是孟氏的表妹,两人长相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既然敬姝那个从前压根不受宠的,都能靠着做孟氏的替身而得宠,那这个替身,她就更是做得了! 傍晚时分,晚膳送到。 陆瓒又批阅完一封折子。 一抬头,见笔架上少了几只笔,想起来那几只毛笔后来被敬姝弄得湿淋淋的,用不了了。 “她这两日可有被人欺负过?” 陆瓒走到餐桌前坐好,按照往常那样询问了句。 “皇上,您问的是?”王忠一愣,有些疑惑。 陆瓒却没答话,只冷嗖嗖地扫了他一眼。 王忠脖子一缩,忽地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之前圣上一直叫关注着倚翠宫的动静,毕竟里头住着他的救命恩人,可自从敬嫔侍寝之后,他就不叫继续盯着了。 没想到,今日却又再次问起。 “皇上,奴才去找人问一下。” 没多久,他就回来,将这两日敬姝和赵昭仪的口舌之争,以及晌午时倚翠宫的宫人受赵昭仪刁难挨打,午膳都没吃成一事告知陆瓒。 陆瓒听了,淡淡点了点头。 想起白日敬姝离开御书房时,曾询问他夜晚是否要去倚翠宫,当时他以晚上还要与大臣议事为由拒绝了。 此时便道:“等敬事房的人来了,告诉他们,朕晚上去倚翠宫。” “奴才遵旨。” 敬事房的人一般都会在陆瓒晚膳结束后过来。 然而刚放下筷子,赵昭仪却先一步来到了。 想到只是因为几句口舌之争,赵昭仪就故意打骂倚翠宫的人,还折腾得敬姝午膳都没用,陆瓒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冷了几分。 “叫她进来。” 他摆了摆手,命人将晚膳撤下。 下一刻,裹着披风的赵昭仪款款而入,头上一根白玉莲花簪首先就映入人的眼帘。 第19章 赵昭仪被坑得好惨! 陆瓒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那莲花簪上顿了顿,随后才是淡声问道:“你来找朕,可是有事?” 赵昭仪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暗暗得意自己今日必会勾得陆瓒点她侍寝。 “皇上,嫔妾是有一事,须得单独跟皇上说。” 她声音娇媚地说道。 一旁,王忠一听这话,见陆瓒没有阻止,便立即极有眼色地叫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赵昭仪已经不是第一次伺候陆瓒,此刻就大着胆子上前,眼波流转地望着陆瓒,手上则飞快将外头那层披风给解了。 披风落在地上。 她一身轻透的薄纱宫装露出来,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莲花,衬得她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日的明艳,多了几分清新脱俗的感觉。 然而,陆瓒看着她这番动作,却立即想到了敬姝。 她这莫不是在故意模仿敬姝? 一想到此,陆瓒眼眸更冷了几分。 “你究竟有何事?”他淡声问道。 “皇上,嫔妾都听说了。”却见赵昭仪一边娇声说着,一边凑到他身旁坐下,双手搭上他的肩头,媚眼如丝地道,“表姐为了端王殉情,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陆瓒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凝神片刻,才终于想起来,她所说的表姐,便是端王宠妃孟氏! “嫔妾知道,表姐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她去世了,嫔妾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皇上,嫔妾可否向您提个要求?” 只听赵昭仪继续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道。 “你想提什么要求?”陆瓒神情淡漠,耐着性子问道。 “嫔妾想求皇上带嫔妾回一趟赵家,探望一下祖母,皇上您知道的,表姐是被祖母一手教养长大,如今表姐去世,祖母定然十分伤心……还有姑父平南王,他为皇上驻守边疆,唯一的女儿去世,若是知道了消息不知道得有多痛心……所以嫔妾还替姑父求个赏赐,也好让姑父知道,皇上您心中是记着他驻守边疆的功劳的。” 赵昭仪神情间带着恰如其分的忧伤。 她说完,便暗自得意地等着得到陆瓒的嘉奖和宠爱。 然而下一刻,却只听得帝王一声冷笑。 赵昭仪不明所以,抬头一看,正撞到陆瓒清冷眉目间攒动着的一层薄怒。 只听他冷冷说道: “孟氏自戕前,留下遗书说朕对她强取豪夺,逼迫她不得不死,遗书内容还被她提前命人宣扬出去,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是朕逼死孟氏。 “她这般设计陷害朕,朕不对她挫骨扬灰已经是任善,怎么照你的意思,朕还得为了她,亲自去赵家探望赵老太君? “就凭她教养出来的好外孙女临死前还不忘给端王报仇,设计朕一出吗? “还不仅如此。 “平南王掌军权,驻守边疆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他生出来的好女儿污蔑朕,朕还得念着他的功劳赏赐他? “赵氏,你是否认为你这个昭仪之位,朕也该念在你这表姐的面子上,再往上给你提一提啊!” 陆瓒冷冽的声音,像是在冰冷的雪水里浸泡过一般,带着刺骨的薄凉。 而这落在赵昭仪的耳中,便如一把冰刀,将她从上到下里子面子都凌迟了一遍,令她如坠冰窟! 赵昭仪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皇上,嫔妾不知……啊!” 她刚想解释,却被陆瓒冷冷推开,露在外面的膝盖恰好撞到桌角,瞬间就划拉出一道血痕,往外冒出血珠子。 赵昭仪却忍着疼,连忙在一旁恭敬地跪下。 秋日地板寒凉。 她膝盖又受了伤,此刻这么一跪,便是锥心刺骨之痛。 然而陆瓒冷漠的话语,却仍未结束。 “你口口声声为孟氏之死而痛心,却打扮成这副样子,穿着这样露骨来勾引朕,当真虚伪至极,令朕厌恶!”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皇上息怒啊!” 赵昭仪敏锐地意识到什么,连忙跪爬到陆瓒的面前,双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然而,陆瓒却抬起一脚,便将她狠狠踹开! 这下,赵昭仪不敢再动了。 “来人。” “皇上,奴才在。” 王忠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 “赵昭仪妄议朝政,肆意揣度圣意,言行有失,且欺善凌弱着实可恨!传朕旨意,赵昭仪贬为良娣!迁出延禧宫主位,迁至偏殿!” 陆瓒冷着一张俊脸,薄唇说出无情的圣旨,冷冷瞥一眼失魂落魄的赵昭仪,厌烦地一摆手,“把她拖出去!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再靠近御书房一步!” “奴才遵旨。” 王忠得了皇令,立即朝外头的太监招手,将赵昭仪给拖了出去。 随后,那件披风也被丢到了赵昭仪的身上。 幸好夜间光线昏暗。 赵昭仪穿着的那一身轻透的薄纱宫装,才未被人看到不该看的。 柳芳和刘喜见此,简直要吓死了。 “娘娘……” 柳芳连忙为赵昭仪,不,如今是赵良娣了,为赵良娣披上披风,搀扶着她回到延禧宫。 然而还没坐下休息喝口热茶,内务府的人就跟着过来,说御前传了话,要赵良娣连夜就从延禧宫的主位搬到一旁的偏殿去,另外不符合良娣规制的摆件等物也要被一应撤走。 内务府的人动作很快。 赵良娣始终失了魂儿似的,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等一切安静下来,赵良娣看着陌生又冷清的宫殿,这才流下两行清泪来。 “娘娘,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害了娘娘!” 刘喜跪在一旁,不住地打自己的嘴巴子。 赵良娣却摇了摇头,眸中含恨地说道:“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太愚蠢,中了别人的奸计!” 她说着,目光看向外头黑洞洞的深宫,宛若一张大口,将人心吞噬。 “她穿着一身这样的宫装,圣上就宠幸她,我穿了,圣上却骂我虚伪……妄议朝政……欺善凌弱……贬为良娣……原来,圣上对我的惩罚,竟还有回护敬姝的一份!那个贱人!” 赵良娣痛恨不已地尖声怒骂着,而后便是凄厉的一声,“皇上!你待嫔妾好无情啊!” 而此时,她被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 “自从二品的昭仪,贬到正五品的良娣,赵良娣这一跤,跌得未免也太惨了些。” 坤宁宫里,一等宫女香墨正给皇后篦头发,听了香砚带回来的消息,不禁皱着眉头说道,“娘娘,敬嫔最近未免也太得宠了些吧? “先是圣上不叫人查证就直接罚了沈贵嫔禁足。 “接着又刘良娣被贬为常在,迁居冷宫。 “又今日赵昭仪被贬为良娣,迁出延禧宫主位……这才几天啊? “听说,圣上今晚又翻了倚翠宫的牌子,娘娘,若是再任由她这般下去……岂不是会成为另一个谢贵妃?” 第20章 她腿还软着呢! “行了,本宫是皇后,一切心中有数。” 皇后面有不耐地打断了香墨,“谢贵妃带着大皇子,随着太后一道去寒山寺礼佛避暑,也有两三个月了,如今中秋节在即,想必他们很快就要回宫。 “至于圣上,他想宠爱谁便宠爱谁,便是再宠出来第二个谢贵妃,那也是圣上的事,他人不可妄议。 “你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 香墨闻言,也只得赶紧恭敬地低头称是。 倚翠宫这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什么?竟被贬为良娣了?”敬姝颇为震惊。 虽然知道赵良娣一定会受罚,却没想到,她竟会被罚得这样狠,称得上从天堂跌入地狱了。 “还是娘娘计谋高深!奴才只是遵照娘娘的吩咐,将那些话递给了刘喜,没想到刘喜便蠢得相信,更没有想到赵良娣竟也会乖乖照做!”陈奚说着,就是不由咂舌。 敬姝没接这话,坐在那里深思。 赵良娣不当人在先,把她的宫女当沙包打。 她是想坑赵良娣一把,却也没想把她坑得这么惨。 此刻细细一想,敬姝顿有几分懊悔地揉了揉眉心,是她忘了,陆瓒是一个眼里不揉沙的无情帝王。 那些宫女太监都是说杀就杀。 就连昔日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张昭仪,不过耐不住深宫寂寞借助工具寻欢聊以慰藉,也被他以祸乱宫闱的罪名赐死。 更何况是赵良娣? 孟氏故意坏他名声,本就已经惹怒了他。 然而孟氏已死,他有气撒不出,赵良娣为了跟自己争宠,愚蠢地撞上去触了他的霉头,他不杀赵良娣只是给她降位,这都还是轻的。 太可怕了。 得罪陆瓒的下场真是太可怕了! 此时,敬姝便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圣上。” 不过事已至此,敬姝倒并不后悔这么坑赵良娣。 赵良娣早已经恨上她,今日敢把尺霜和春信的脸打肿,明日就敢找准机会打她的脸,甚至若能杀了她,赵良娣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娘娘,您怎知赵良娣一定会听了这番话,就立即照着做?” 这时候,袖青在一旁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这个问题可就涉及到一个瓜了! 一想到瓜,敬姝瞬间眸中多了几分神采,颇有些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你应当知道,赵良娣的父亲乃是昔日的詹事府少詹事,属太子近臣,赵良娣本是庶出,后来赵家有意送女儿入东宫,又无嫡女,便将她记在了主母名下,但多年的庶女生活,已经养成了她谨小慎微的怯懦性子。 “赵家虽无尊贵的嫡女,却有一个比嫡女还尊贵的存在,便是衡阳郡主孟怜清,也就是如今的端王妃孟氏。 “孟氏的父亲是大夏国唯一一位异姓王平南王,手中握有兵权。 “平南王发妻早逝,他情深不寿,始终不曾续弦,一直驻守边疆,而他的发妻正是赵良娣的亲姑姑,也是赵家女。 “赵老太君便将孟氏自小接在身边教养,孟氏在赵家过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可想而知,赵良娣是自小便在孟氏的光环与打压之下过活,心里有多敬畏孟氏。 “便是她后来入了东宫,当了太子良娣,也改不了害怕孟氏的习惯。 “据说有一回宫中设宴,赵良娣跟着太子入宫赴宴,期间孟氏的鞋子不小心被水打湿,便如往常在赵家那般,使唤赵良娣给她换鞋。 “可这时候,孟氏已经嫁给端王为妃,端王又素来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敌对,孟氏这般做,分明是故意要打圣上的脸。 “然而赵良娣偏偏还不敢违抗孟氏的命令,竟真的蹲在地上乖乖给孟氏换鞋,这一幕,还恰巧被圣上和端王同时看到了。 “端王当时便嘲笑圣上,说他的良娣,于自己的王妃而言,不过区区一洗脚婢般的存在,这件事,可是把圣上气得不轻。” 敬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觉得有些口渴,便停下来喝了一盏茶。 袖青也终于想起来什么。 “奴婢听说过!据说那一回回去以后,赵良娣便得了圣上的训斥,可许多人却不知道为何,原来竟是因此!那她这一顿训斥可真是挨得一点不亏啊!都是圣上的女人了,不知道自己在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圣上的颜面吗?还那般伏小做低,白白浪费圣上的看重!” 袖青一脸鄙夷地说道。 敬姝则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那日在坤宁宫,她才故意回怼赵良娣,说“人当有自知之明”。 想必当时赵良娣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东宫时干的这一回丢人的事,这才才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跟自己争执下去了。 “换鞋一事过后,赵良娣才渐渐变得强势了起来,然而孟氏便如盘踞在她头顶上的噩梦,她做梦都想压过孟氏一头。 “如今得知孟氏已死,心里只怕高兴得要发疯。 “这种时候,可是人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时候。” 敬姝又喝了几口茶,分享完这个瓜,心情就更好了。 当然,关于赵良娣和孟氏的瓜,也都是她以前吃到的。 每次孟氏又有什么消息传入东宫,赵良娣心里有多怨念畏惧嫉妒害怕,可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说完了瓜,又没有新瓜可吃,敬姝就无聊了起来。 拿起手边的话本,正准备翻看两眼,便听到一声禀报:“娘娘,圣上来了!” 敬姝听到这句话就两眼一黑! “什么?怎么又来了?” 她腿还软着呢! 陆瓒刚一只脚踏进正殿,就听她这一声埋怨,瞬间脸也跟着黑了。 “爱妃不欢迎朕来?” 他瞥一眼懒洋洋躺在榻上的女子,当即阴恻恻地开口问道。 敬姝简直是一个鲤鱼打挺从美人榻上连忙起身,想到这狗男人的心狠手辣,快速往地上一跪:“嫔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能今夜驾临倚翠宫,嫔妾欣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异常狗腿的话,从她嘴里蹦出来。 陆瓒垂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略有些怂的娇软身子上,顿了顿,便挥退众人:“都下去吧。” “是,皇上。” 袖青和陈奚赶紧退下了。 陆瓒没扶敬姝起身,而是径自走到一旁的榻上,拿起她的话本子翻了两眼她方才看的内容,皱着眉头丢回榻上。 随后才转过身来,一双幽深冷眸墨色倾轧过来,望着她一字一句冷淡地道:“爱妃故意叫人传话给赵良娣,让她效仿你勾引朕。 “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爱妃可是满意了?” 他两句话就叫敬姝瞬间头皮发紧! ……狗男人居然这就知道了? 敬姝如临大敌,心中大骇! 陆瓒为人这般小气,对救命恩人也是说杀就杀,自己今日利用他坑惨了赵良娣,他既已知道怕就是来找她算账的! 该不会,他今晚过来,其实是来杀我头的吧? 第21章 怀有一个多月的龙嗣 “皇上,您在说什么呀?什么赵良娣?什么效仿嫔妾勾引皇上的?嫔妾一点也不知道呀!” 为今之计,敬姝只有打死不认了。 她跪在那里仰头望着他,娇滴滴地否认,语气委屈极了。 “哦?不承认?” 陆瓒看着她,显然根本不信,却也不肯再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顺势坐在那张低低的美人榻上,食指扣了扣榻边上光滑的红木,冷声命令道:“过来。” 敬姝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张美人榻,心里有些害怕自己今晚会死在那儿,磨磨蹭蹭地不肯过去。 “过来。” 陆瓒皱着眉头,似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他一头鸦黑的发用金冠高高束起,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光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已经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更何况还是这般凌厉的眸光望着。 敬姝着实害怕小命不保,只得起身,扭扭捏捏地走过去。 “皇上……” 还未挨着榻,就被陆瓒抬手抓住手腕,猛地一用力! 敬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好容易稳住身形,便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跌在陆瓒怀中。 她一颗头,正对着他的小腹。 敬姝顿时脸上一烧,两手慌乱地按住美人榻想要直起身来。 然而下一刻,却被陆瓒抬手按在肩头,压制住了她的身子。 “皇上?” 敬姝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他,红着一张脸,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狗男人该不会是想……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陆瓒清冽的嗓音透着些许低哑,更多的仍是身为帝王的威慑。 “嫔、嫔妾不敢……” 敬姝娇躯一抖,还想再否认。 “爱妃觉得,朕能坐稳这江山,便是连一件事是真是假,都看不透吗?” 然而,陆瓒阴恻恻的话语灌入她耳中。 这下,敬姝不敢再多话了。 万一陆瓒一个不高兴,把她直接掐死在这里,那,多不值啊!她还没活够呢! 她又低下头,干脆认认真真地当起了缩头乌龟,心中默念“看不见我饶了我”。 可陆瓒却忽地抬手,压在了她露出来的一截雪白滑腻的颈子上,缓慢地摩挲揉捏: “若爱妃今晚能取悦朕,这欺君之罪,朕也不是不能免了。” 接着,敬姝便听到这狗男人道貌岸然地一句话。 敬姝闻言,就是猛地一抬头,撞入帝王那双幽深晦暗的墨眸里,窥见了他眸子里浮动着的幽暗欲念。 再低头看看自己嘴巴正对的地方,敬姝突然就,懂了。 搞了半天,这狗男人压根就没想着要杀她,纯粹就是想睡她罢了! 那她该怎么办呢? 敬姝挣扎来挣扎去。 那只掌握着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生杀予夺大权的冰凉手掌,还在摩挲着她脆弱的颈项,偶尔指骨加重力度的按压,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所以,强权面前,她还能怎么办呢? 哼,还指不定谁玩谁、谁睡谁呢! 一想到干脆把陆瓒当玩具,她的心理抵触就消减了不少。 敬姝垂了垂眸,而后抬起双手,想要解开陆瓒腰间的玉带…… “爱妃这是做什么?” 陆瓒似是惊讶地开口问道,抬手按住她的手,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朕在爱妃的眼中,莫非就是这等色令智昏的帝王?” 敬姝听着他这话,就忍不住暗暗磨牙! 狗男人! 你要不是想色令智昏,那你倒是把老娘的手推开啊! 全天下真是就数你最虚伪了! “皇上……” 然而这些话敬姝只敢在心里骂,面上还是一片娇怯害羞的模样,脑子里却在想这狗男人今晚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样。 她眸光扫过被陆瓒方才丢在榻上的话本,忽地灵机一动。 这话本是陈笑找来为她解闷的。 里头讲的是一个通房通过睡老爷不断往上爬,成为正室夫人的故事。 刚刚她看到的地方,便是通房爬床的一个情节,刚好被陆瓒看到…… “老爷,夫人身体不适,今晚就让奴来伺候您吧……” 敬姝多年拍戏,记台词的速度极快,这会儿就口中道出话本里的台词,媚眼如丝地望着陆瓒,双手继续解他的腰带。 陆瓒六岁开蒙,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方才虽是匆匆一扫,却也记住了那两页话本的内容。 此时,他便眸光晦暗幽深地看了敬姝一眼,随后,终于挪开了按在敬姝腕上的手,转而一边挑起敬姝的下颚,一边也跟着以话本中角色的口吻道:“想往上爬?那就让爷看看你的本事!” 语罢,便松开了敬姝,只眼眸一挑,等着看她如何做了。 敬姝上辈子不缺床伴,诸多挑逗技巧自然是有的。 很快,她就将陆瓒撩拨得气息发沉。 “老爷,可要奴停下来缓缓?”敬姝眼波流转地抬头望他,却被他按住了乌黑的发顶。 只听男人冷声道:“继续。” 敬姝便没有说话,刚要再低下头去,外头忽然传来王忠的声音:“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何事!”陆瓒突然被打断,眉头微蹙,神情颇为不耐。 “方才延禧宫的太监过来禀报说,赵良娣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诊脉,赵良娣已有一个多月的龙嗣了。”王忠答道。 他这话一出,房间内原本炙热暧昧的气氛,顿时消散了。 敬姝松开手,起了身,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陆瓒则还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见她这般动作,心中愠怒之余,竟是莫名觉得有些心底发虚。 他没叫敬姝伺候,也没叫王忠进来,难得自己整理好衣着。 见敬姝始终背对着自己,话也不说一句,全然没了方才勾引自己时的那种娇媚惑人,想来是为着王忠递进来的消息心中有气,面上就不由一冷。 “朕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陆瓒就提步走了。 敬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娘娘,怎么办?那赵良娣竟然又怀了龙嗣!这岂不是得叫她翻身?”袖青一脸着急地进来。 敬姝没说话。 只面带深思,片刻后,才道:“去延禧宫看看。” 按照宫规,妃嫔有孕,其他各宫都是要过来祝贺的。 敬姝抵达的时候,皇后、宁妃、周婕妤、徐良娣等人都已经到了。 “哟,敬嫔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慢?听说今晚圣上去了倚翠宫的,怎的不见姐姐随着圣上一起过来?” 一见到敬姝的身影,徐良娣就立即开口,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第22章 论怀上一个龙嗣的重要性 徐良娣故意挑事。 要换做平时,敬姝定然毫不犹豫地回怼,可这会儿她心烦赵良娣竟然怀孕,便恹恹的没有搭理。 然而徐良娣见她居然不吱声,胆子顿时大起来,又故意挑事道:“敬嫔姐姐怎么臭着一张脸不理人呀? “该不会是赵良娣怀了龙嗣,姐姐不高兴吧? “姐姐这样小气可不好,圣上子嗣不多,妃嫔难得有孕,这可是阖宫大喜的好事,姐姐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应该摆在脸上,得大大方方地恭贺赵良娣才是呀!” 陆瓒闻言,便皱着眉头看向敬姝,像是要看看她是否真的因为别的妃嫔怀孕而不高兴。 敬姝则忍了又忍,终于决定不忍了! 这狗男人今日一到倚翠宫就各种刁难,拿赵良娣的下场吓唬她,把她折腾得到现在嘴巴还酸着。 他也就算了,谁让他是皇帝呢? 凭什么他的女人折腾她,她还要继续忍着? “赵良娣怀了龙嗣,本宫自是为圣上高兴,可是徐良娣你为何如此没眼色?今日是赵良娣有喜的日子,你不降低存在感在一边老实待着,非要喧宾夺主吗?你是看不惯本宫故意找麻烦,还是其实心里头不痛快故意要给赵良娣找晦气?” 敬姝一开口,就不客气地回怼了。 三言两语就说得徐良娣忍不住要跳脚。 “敬嫔娘娘好生会冤枉人!嫔妾只是见你脸色不好看问上两句略表关心罢了!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你这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那下次本宫一定也这样关心你,不过你现在看清楚了,本宫开心得很。” 敬姝说着,就冲着徐良娣盈盈一笑,那般百媚生娇的模样,叫徐良娣都有些晃了神,一时没再说什么了。 这时候,陈太医为赵良娣诊完了脉出来。 赵良娣也跟着被宫女搀扶着到了外头。 “皇上,良娣身子无碍,只是先前有些受刺激导致胎相有些不稳,微臣已经开了安胎的药,可保娘娘无虞。” 陈太医恭敬地答道。 “皇上……”她昔日明艳张扬的容颜,此刻略微有些苍白,见了陆瓒神情颇为激动,眸中含泪地娇声道了一句,“嫔妾怀了您的龙嗣,真的好生欢喜。” “朕也颇感欣慰。”陆瓒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这么宽慰了一句。 “皇上,方才徐良娣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这是阖宫大喜的好事,皇上是不是应该给赵良娣些许嘉奖?”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宁妃忽然说话了。 她育有大公主,很是受陆瓒看重。 这会儿就朝皇后也笑着说道:“娘娘您觉得呢?” 皇后面带得体的微笑:“宁妃妹妹言之有理,虽则是赵良娣今晚犯了错惹了皇上不快,可她也受了惩罚,龙嗣为重,皇上不如将赵良娣的位份再往上提一提,顺便搬回延禧宫正殿?皇上以为如何?” 敬姝听到这话,袖子里的手就不由得一紧。 她看向陆瓒。 只怕宫里众人还都不知道赵良娣今晚为何被降了那么多位份,可她却是清楚。 “那就将赵良娣的位份,升为嫔位吧,迁回延禧宫主位。”陆瓒略一思索,语气平淡地说道。 只升了一阶。 然而赵良娣、也就是赵嫔却已经松了口气。 既然圣上还愿意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她位份的提升,那么往后再凭着这孩子,升回昭仪的位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宫中除了皇后,就只有谢贵妃和宁妃两个高位妃嫔了。 其中谢贵妃育有大皇子。 宁妃育有大公主。 这足以看到圣上对子嗣的看重。 赵嫔此时便摸了摸自己还未鼓起的肚子,只要她能平安诞下小皇子,以后至少一个妃位是少不了的。 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女,一路走到昔日的昭仪之位,凭的,便是她这总是能逢凶化吉的绝好的运气。 “嫔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宁妃娘娘。” 她福了福身子,便被皇后赶紧叫人又搀扶起来。 赵嫔眸光羞涩地望着陆瓒又道:“皇上今晚可以陪陪嫔妾吗?嫔妾初次有孕,有些害怕……” 说着,目光竟是扫向了敬姝。 她这么一看,叫众人目光都跟着看向了敬姝。 敬姝顿时无语地想要翻个白眼,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只得气闷地忍下。 赵嫔这一出,搞得好像自己会害她肚子里的龙嗣似的! “哎呀,今夜原本是敬嫔姐姐侍寝呢!” 徐良娣像是生怕挑不起事,当即惊讶地道了一句。 陆瓒也看向敬姝,墨眸中浮光微动:“你先回去,朕……” 话还没说完。 “是,皇上今晚就陪着赵良娣吧,嫔妾身子不适,便先行回去了。” 敬姝直接行礼告退,把他的后半截话给堵了回去。 陆瓒俊脸瞬间一片阴沉冰霜之色,冷冷望着她的身影,便是又被她搞得不上不下的,心中不痛快至极。 回去以后,敬姝就直接叫人准备了热水,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这个赵嫔以前就喜欢跟娘娘作对,如今怀了龙嗣,日后再见着娘娘,定要以龙嗣为借口刁难娘娘了!” 袖青一边给她绞着头发,一边一脸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敬姝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娘娘,您是不是伤心了?”袖青见她这样,不由叹了口气。 “伤心?”敬姝奇怪地看她一眼。 “娘娘,那毕竟是圣上,后宫那么多妃嫔,他总要雨露均沾,不可能总来娘娘这里的,娘娘,您千万别叫自己太伤心了,看开些才好呢!”袖青又是苦口婆心地道。 敬姝一听她又是这番言论,不由头疼地抚了抚额头。 想张口解释,然而又怕越解释越乱,干脆就什么都不说,敷衍地应了一声。 然而,伤心? 这怎么可能呢? 她只不过是从赵嫔身上受到了启发罢了! 这后宫争宠的手段不知有多少,然而最稳妥的,竟是怀有龙嗣。 赵嫔明明已经那样惹怒了陆瓒了,乃是失宠的绝路,可谁知道她竟然坏了龙嗣,立即就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了! 那倘若自己也能早日怀上龙嗣,再生个小皇子或小公主,必会被封妃,如此可就算是在后宫站稳脚跟了,那岂非一劳永逸,往后再也不用如今日这般狗腿谄媚伏低做小地伺候陆瓒了? 毕竟这个狗男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思及此,敬姝就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这个月她侍寝这么多次,陆瓒还次次都弄在里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怀得上? 第23章 跟狗男人吵架 前世敬姝经济独立,社会地位也不低,便恨不得自己终生不孕不育,不要任何家庭的枷锁囚禁她潇洒的人生。 穿到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她沦落到要靠生孩子稳固地位。 敬姝一边暗恨自己竟堕落得如此之快,一边连忙交代袖青将倚翠宫一切可能会影响她怀孕的香料、物件之类的全都移除。 至于陆瓒,她暂时不想勾搭。 这几日早上去坤宁宫请安,赵嫔扶着还一点没有显怀的肚子,面色滋润有光泽地炫耀陆瓒几乎每日忙完朝政,都会陪她吃个午膳或是晚膳,说得其他妃嫔脸上都是酸溜溜的。 见敬姝面色冷淡,没露出她想要看的表情,还想故意挑事。 “说起来,上一回不知是敬嫔侍寝,我强留了圣上在延禧宫,真是对不住了,只是这几日我跟圣上提及此事,想要他抽空去看看敬嫔,可圣上却是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很是生气,叫我不许再提起你,安心养胎。” 赵嫔话是这么说着,只是那张得意的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无。 敬嫔闻言,心中暗自叹气。 说实话,她倒有些羡慕赵嫔这好运道了。 一开始只是赵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只因父亲是太子近臣,决定往太子身边送女人,便想到了她,将她养在主母名下,记为嫡女。 后来在东宫,原本因为给孟氏换鞋一事,惹了陆瓒厌弃训斥。 可谁知道,后来她爹爹提前获悉了端王意图谋逆的消息,从龙有功,她也一路跟着升到了昭仪的位份。 如今明明又是惹得陆瓒恼怒,都已经是失宠了,偏偏又好运地怀上了龙嗣,傍晚时才被贬为良娣,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又升到了嫔位。 此时,敬姝一手支着额头,看着赵嫔,心中则是想到,倘若自己也有这样好的运势,何苦还要那般狗腿地讨好伺候那个冷酷无情的狗男人? “既然圣上生气不愿见我,那赵嫔姐姐便不用再费心了,免得忧思成疾,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好了。” 敬姝语气平淡,脸色寡淡,竟是一点也不为赵嫔的话动怒。 赵嫔没气到她,反而气到了自己。 “本宫的肚子……” 她当即扶着肚子喊起了疼,“敬嫔!你故意咒本宫!来人啊!传太医!去把圣上也请来!” 坤宁宫一下子就乱了套。 敬姝坐在那里,当着皇后等人的面,这回实在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陆瓒到的时候,陈太医正在为赵嫔把脉。 “怎么回事?” 他得知赵嫔动了胎气,且还跟敬姝有关,一路过来脸色黑沉,周身气息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回皇上的话,都是敬嫔故意诅咒皇嗣,气得赵嫔娘娘动了胎气!” 不等皇后说话,徐良娣就第一个开口说道。 “是吗?” 陆瓒幽沉的眼眸看向敬姝,眸色带着一抹帝王的威压,声音也冷涔涔的,“你为何故意诅咒皇嗣?” “回皇上,嫔妾没有,嫔妾只是劝赵嫔姐姐莫要老是想着找嫔妾的麻烦,免得想得太多却又奈何不了嫔妾,进而动了胎气,没想到她就真的动了胎气。” 敬姝起身行礼,态度冷淡而又敷衍,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张狂无畏。 “放肆!” 陆瓒见她竟这般说,气得脸色顿时又冷沉了几分,斥责的话脱口而出,“她怀着龙嗣,你就非要跟她争着一时的口舌吗?” 敬姝一听他不分是非黑白,就因为赵嫔怀了龙嗣自己就得让着她的口吻,原本平淡无波的心情,顿时也莫名涨起了几分怒气。 可对上这个杀伐果断的冷酷帝王,她再生气,也只能压着。 于是便干脆往地上一跪,语气冷硬地说道:“皇上说的对,嫔妾知错了,求皇上责罚,嫔妾愿意禁足直到赵嫔娘娘平安生产,这期间不再赵嫔娘娘面前晃悠,也不说话气她,想必赵嫔娘娘定能顺心如意地为圣上诞下龙嗣,再不会三两句话就动了胎气肚子疼。” 陆瓒见她竟扭曲自己的本意,更是气得一张俊脸都浸着阴沉之色! 他紧抿着唇,墨眸望着敬姝,一时却没说出任何责罚的话。 “敬嫔!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一而再地诅咒本宫肚子里的龙嗣?” 赵嫔见此,便气得泪光闪动,楚楚可怜地望着陆瓒,“皇上,您要为嫔妾腹中的龙嗣做主啊! “他还未出生,便被敬嫔这般无礼诅咒,嫔妾真害怕敬嫔往后做出更大胆的事情,害得他无法平安降生!” 敬姝听她这么说,唇角便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赵嫔一口一个是本宫诅咒你腹中龙嗣,可真正在咒他出事咒他不好的,分明是赵嫔自己。” 她当即不客气地道。 陆瓒闻言,立即沉着眸子狠狠瞪她一眼。 赵嫔则哭喊得更加厉害,还又捂住小腹,活像是被气得胎气紊乱得更厉害了。 见此,宁妃不由得担忧地道:“皇上,赵嫔这头一次怀孕,又是在最危险的前三个月,敬嫔这般口无遮拦地气她,的确是有些过了。” “是啊皇上,女子怀孕本就情绪敏感,不过都是口头几句话敬嫔都非要跟她争个高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使别的手段害赵嫔姐姐……” 徐良娣也跟着说道。 “皇上,敬嫔此举确为不妥,便是为了龙嗣着想,她也该罚。”周婕妤自然也不会放掉这个落井下石的绝佳机会。 其他妃嫔或是闭嘴装哑巴,或是附和。 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敬嫔,你可知错。”这时候,陆瓒冷峻的脸庞,墨眸微垂,望着敬姝。 “嫔妾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敬姝一脸的不服管教,虽然跪在那里,下巴却抬得高高的,明亮如星的双眸更是不怕死地直视着陆瓒的眼睛,“倘若赵嫔怀了孕,嫔妾就得装哑巴才能保住赵嫔再也不动胎气,那皇上不如拔了嫔妾的舌头吧。” 她这话一出,陆瓒当即气得猛一拍桌子:“放肆!” 满屋子的人被他这突然的暴怒惊到,纷纷跪下来,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敬姝也被吓了一跳,也有些后悔地低下了头。 妈的。 怎么就一时忘了这狗男人是什么脾气?不公平就不公平,她忍一忍又不会死,干嘛非要这么跟他对着干呢? 就不能闭上嘴巴不说话吗! 这下,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她正暗自后悔着,便听头顶陆瓒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敬嫔言语狂妄,朕罚你抄写《宫规》《女戒》十遍,禁足两月!” 第24章 这罚得也太轻了,圣上真够偏心的! 宁妃听到这禁足两月的惩罚,就眸光闪了闪。 两个月后,赵嫔腹中龙嗣已经过了头三个月最危险的时期。 圣上这根本不算罚,分明是护。 其他妃嫔想到这里,也都是面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赵嫔更是气得脸都白了! 那日她在圣上面前说错了话,圣上直接将她从昭仪之位贬到了良娣,还夺了她的一宫主位! 可今日敬姝这贱人都那般顶撞他了,他居然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反而只是罚她抄两本书?禁足两月? 这罚的是什么啊?也太轻了吧?分明就是照着这贱人的心意罚的! 这真的不是偏心吗? 赵嫔气得呼吸都不平稳了,却一个质疑的字都不敢说。 这会儿别说妃嫔们了,就连敬姝自己都颇感意外。 见识过陆瓒诸多残忍无情的手段,她都以为自己这次定然要小命不保了,没想到,他一张脸看着吓人,却只是这般轻拿轻放,既没砍她的头,也没贬她的位份…… “是,嫔妾遵旨。” 敬姝见好就收,瞥一眼周遭其他妃嫔难看至极的脸色,赶紧行礼溜了。 “赵嫔胎像不稳,须得好生安胎才是,不如就让皇上陪着回延禧宫,这两个月就不必来坤宁宫请安了。” 这时候,皇后才发了话,她看向陆瓒。 陆瓒闻言,也只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多谢皇后娘娘,嫔妾让皇后娘娘操心了。” 皇后这话正中赵嫔下怀。 后宫高位妃嫔中,只有皇后至今无子,她还真怕每日来这坤宁宫请安,会被皇后暗中下黑手,此时就连忙乖巧地行礼称谢,而后主动挽住陆瓒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走了。 二人一走,就有妃嫔面带不满地看着皇后说道。 “娘娘,今日圣上是否也太偏心了?圣上是何等尊贵之人啊,敬姝这般无礼顶撞,狂妄至极,可圣上居然罚得这样轻!” “就是啊娘娘,若回回圣上都这么偏心,岂不是叫那敬嫔以后越发狂妄目中无人了?” 妃嫔们心气不平地说道。 皇后没吭声,慢悠悠喝了口茶,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淡淡地说道: “你们可是忘了,敬嫔曾经救过圣上的命?” 一句话,就叫那些不满的声音立即消停了。 “昔日圣上遇难,敬嫔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圣上挡了一刀的时候,你们人在何处?今日她不过顶撞圣上几句,比起这救命之恩,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在此意见颇大,是想逼着圣上重罚敬嫔,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不得不说,皇后是足够了解陆瓒的。 她虽不知当初东宫时,陆瓒为何一直不肯碰敬姝,登基后也不肯给敬姝高位,但却知道陆瓒是念着这份救命恩情的。 此时,妃嫔们没人敢在吱声了。 “好了,本宫乏了,都退下吧。”皇后目光在她们仍是面有不甘的脸上一一扫过,神情疲倦地挥了挥手。 “是,嫔妾告退。” 众妃嫔都退下了,一路上,自然少不得对今日之事的议论。 皇后由宫女搀扶着回了内殿。 香墨觑着她脸色,没忍住,还是神情有些不忿地道:“娘娘,即便是有着救命恩情,可圣上今日的处置,也的确是有些偏心了。 “昔日张昭仪也对圣上有救命之恩,可惹恼了圣上,圣上不照样杀了她? “圣上不舍得罚敬姝,到底是为了这份救命的恩情,还是私情? “娘娘,您真的不在乎吗?” 她话音一落。 皇后就抬手打翻了桌上一杯冷茶:“放肆!” 香墨立即跪在地上,脸色却是一抹倔强: “娘娘息怒!可奴婢都是为着娘娘着想!如今谢贵妃就要带着大皇子回宫,宁妃养育着大公主做什么都是有恃无恐,唯独娘娘至今无子,每日为着圣上的其他女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件事惹了圣上不满,这后位就要保不住,落入那虎视眈眈的谢贵妃手中…… “娘娘,求求您多为自己想想吧!” 她说着,俯首贴地,脸上已经都是泪水。 皇后知她忠心耿耿,并不忍责罚她。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但你还不够了解圣上,谢贵妃既然已经有了大皇子,圣上就绝不会允许她再升高位,这是圣上的制衡之道。” 皇后缓缓坐在那里,神色平淡得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菩萨一般,“至于敬嫔,禁足两个月见不到圣上,这期间谢贵妃回宫,接着便是选秀。 “待她解了禁足,这后宫已经满是新人,到时圣上能不能记起她,就全看她的本事了。” 皇后说着,抬手抚了抚自己头顶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身份的金色凤冠。 想起什么,她唇角蓦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本宫是皇后,若想要什么,何必自己动手? “她若是有本事,谢贵妃这座大山,就留给她来平吧,是她死还是谢贵妃倒,本宫拭目以待。 “总归,只要本宫一直是皇后……” 敬姝被禁足以后,每日吃吃喝喝睡睡,看看话本,日子无聊却也平静无波。 头两天,御膳房的人还刻意怠慢了一下,送来的膳食又是冷硬难吃。 然而从第三日开始,就又恢复了原样。 敬姝不用叫人去打听也知道,这必然是有陆瓒发话了。 袖青眼看着她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始着急了: “娘娘,圣上这必然还是记挂着您的,禁足两个月,虽然说起来也是为了护着娘娘,这期间赵嫔是不可能再借着腹中的龙嗣为难娘娘了,可是,眼看着中秋节要到了,中秋节过后,宫中接着便要进行圣上登基以后的第一次大选,听说秀女们都已经陆续进宫了。 “娘娘,您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吗?” 着急? 敬姝拿着话本,懒洋洋地窝在榻上,一时走神。 她该着急吗? 只不过被陆瓒罚了一下,御膳房那帮拜高踩低的奴才就又开始在膳食上刁难她。 而陆瓒叫人发了话,她的膳食就又好了起来。 有无陆瓒的宠爱,如此的天差地别。 “离中秋节宴还有几天?”半晌,敬姝眼珠动了动,问道。 “还有不到六天了。”袖青答道。 敬姝垂下美眸,娇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思索。 片刻后,她终于从那张躺了三天的榻上起身:“去准备笔墨纸砚,另外,再叫陈笑去给本宫准备一套小太监的衣服。” 第25章 哪里来的俊俏小太监? 袖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倒是听话,立即就在那张从来没用过的书案上摆好了她要的东西。 “娘娘,您是要写什么啊?”她问道。 “圣上不是罚了本宫抄写《宫规》和《女戒》吗?还得抄十遍,本宫若是再不赶紧努力,等禁足结束了还没抄完,怕是又要受罚。” 敬姝说着,打开之前王忠送过来的《宫规》册子,提起笔,准备写。 然而,蘸好了墨汁,她却忽然有些为难了。 她,不会写毛笔字啊。 而且古代写得还都是笔画十分复杂的繁体字,难中难。 不过敬姝还是硬着头皮,照着《宫规》开始抄写起来。 待第一个字磨磨蹭蹭地写出来,一旁的袖青看了,那脸色首先就变了:“娘娘,您的字,怎么、怎么变得这么……” “辣眼睛对吧?”敬姝都不用她说完,自己也明白。 或许是这个人已经丢了,敬姝反而没有刚提笔时的包袱,后面简直下笔如有神,哐哐乱划一般地飞快写满了一张纸。 她这刻苦劲儿一上来,竟是连午睡都没睡,愣是写了一整天。 待到了黄昏时,桌上已经摆放了厚厚一沓她抄写的《宫规》。 敬姝满意地看着一张张自己辛辛苦苦写下来的狗爬字,保准能刺得陆瓒眼睛痛。 又想了想,她撇了撇柔软娇艳的小嘴,最终又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首令人牙酸的情诗。 “叫陈笑进来。” 不一会儿,陈笑就来了。 “娘娘有什么吩咐?”他恭敬地问道。 “把这些拿到御书房去,给圣上,就说是本宫这两日抄写的《宫规》,请他检查一下。” 敬姝纤纤玉手,指了指桌上那一沓辣眼睛的白纸黑字,末了,又将那首情诗特别拿出来,“跟王忠说,这一页必须得看。” 陈笑看了一眼。 他读过书,识的字,自然晓得自家娘娘这字写的实在是…… 不过娘娘这么做定然是为了争宠,陈笑立即抱起这沓厚厚的《宫规》,抬脚往御书房去了。 敬姝被禁足,但倚翠宫的宫人却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陈笑到了御书房,就将那些东西交给了王忠。 当然,特意提了一下敬姝的那页必须要被圣上看到的诗。 经过这次敬姝冲撞陆瓒,陆瓒却连对她重罚都不舍得的事件以后,王忠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她在圣上心目中非同一般的地位。 于是当下便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不过当他看到那上面颇为刺眼的字迹后,一时有些后悔了。 “圣上,倚翠宫的宫人方才来过了,拿了敬嫔娘娘这几日抄写的《宫规》给您。” 王忠还是硬着头皮,将那沓宫规呈给了陆瓒。 这时候,陆瓒还在批阅奏折。 闻言,倒是立即抬起了头,目光扫向桌案。 待看到最上面一张,那不堪入目的字迹,他眉头就立即皱起来,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敬姝抄写的东西一页页翻过来。 “这是她亲手抄的吗?” 陆瓒看得眼睛疼! “她怎么也是太傅之女,敬太傅学富五车,据说她也是自小跟着饱读诗书,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闻一手小篆写得极为娟秀出色,可这字……” 陆瓒猛地将这些辣眼睛的纸张重重拍在桌上,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王忠听着他这话,却不敢妄议敬姝的字迹如何。 只道:“皇上,方才送这些东西的小太监说,娘娘还写了一页诗,要圣上一定看的。” 闻言,陆瓒的眉头又皱了皱。 想到她那一手令人痛苦的字,他颇为不想看。 然而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翻了翻,从里头翻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张,一打开,便见到里头果真写了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看完这首诗,陆瓒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些。 他将这页纸放在自己面前,食指在上头轻敲着,面上恢复了平素的淡然无波,一双幽深的眼望向别处,叫人猜不出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御膳房的人,今日可有再故意欺负她?” 半晌,陆瓒忽然问了句。 “回皇上,自您昨日提起,奴才已经去御膳房敲打过了,今日想必娘娘在膳食上不会再受欺负了。” 王忠赶紧说道。 陆瓒淡淡“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晚膳送过来。 晚膳过后,敬事房的人就卡着时间过来,请陆瓒翻牌子。 然而陆瓒却以政务繁忙为由,让敬事房的人走了。 不久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夜来袭。 陆瓒又在御书房批了会儿奏折,看着外头漆黑一片,忽地搁了笔起身道:“朕有了乏了,去御花园走走吧。” 又交代王忠,“不许任何人透露朕今夜的行踪。” 王忠一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连忙应下:“皇上放心,奴才明白。” 陆瓒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御膳房出来,一路往御花园走去。 他走得都是极为隐蔽的小路。 又有侍卫暗中清理,是以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多久,就到了御花园。 再走几步路,前面就是倚翠宫了。 王忠知道自己猜对了,在心里头把敬姝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然而到了这里,陆瓒却并未再往前走,而是借着月光,走到一片假山石那里坐下歇息赏月。 敬姝穿着太监服,偷偷摸摸来到御花园。 她不知道陆瓒看了诗会不会来,反正都是赌一把。 袖青跟在后头,简直快要吓死了。 这万一被人发现了告上一状,娘娘禁足期间扮作小太监私自出倚翠宫,岂不是又要被罚? 然而主子执意要来,她这个做奴才的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敬姝来了御花园,却觉有些失算,早知道在诗后头写明了地点,也省得自己在这里摸不着头脑,只能碰运气。 御花园这里黑洞洞的。 她很快摸到了这片假山石这里,刚想在这里歇一会儿,便撞到了一堵坚实的男子胸膛上。 敬姝吓了一跳,刚想逃,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 接着,熟悉的气息从颈后扑过来,敬姝的下颌被人捏住:“哪里来的俊俏小太监,竟敢在朕的御花园乱逛,是想勾引什么野男人吗?嗯?” 第26章 是奴才让您更舒服,还是娘娘让您更舒服? 知道来的人是陆瓒,敬姝不由松了口气。 她当即娇声道:“皇上饶命呀!奴才只是见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便想来御花园赏月,绝没有勾引野男人的意思……” 陆瓒感受到她挣扎的身子自然而然地靠在自己怀中软了下来,凉薄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手上力道也跟着一松,借着月色,目光一寸寸在敬姝脸上游移着。 白皙娇美的小脸令人流连,不点而朱的红唇让人想要品尝。 明明穿着一身太监服,脸上也并未上妆,可偏有一股媚意自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里流泻而出,令她整个人别有另一番情趣。 陆瓒便这样半抱着她,半拖着她,进了黑乎乎的假山洞里,将她压在冷硬的石壁上,修长如玉的指骨蹂躏着她柔软的温暖嘴唇,另一手则隔着那层太监服,轻轻揉按她微微起伏的峰峦。 “皇上……” 敬姝被这样玩弄得身上有了感觉,声音娇媚而又甜腻地叫了一声。 “想要了?” 陆瓒黑暗中的眸子透出一丝奇异的光亮,声音也微微有些沙哑,手上动作却越发游刃有余,像是要故意这样慢慢磨着她似的。 闻言,敬姝便是面上一红。 不过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她并不为此而觉得羞耻,反而就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些舒服难耐地哼哼了两声。 倒是陆瓒,听到她这媚意横生的声音,气息越发不稳,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加重。 待他一只手沿着她纤细的眼线往下,将要撩开她的衣摆探入时,敬姝猛地抬手阻拦,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 “皇上不要呀! “若是被娘娘知道了奴才与皇上偷情,她会伤心的! “奴才不能背叛娘娘!” 她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把陆瓒打了个措手不及,叫他一时愣住了。 偷情? 在陆瓒二十多年的认知中,他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 毕竟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想要一个人便要了,又怎能叫偷情? 可敬姝这几句话,却忽然给他上了一层道德的枷锁,而他正要干的,则是与此背道而驰的事…… 陆瓒甚至认真思忖起来。 倘若宫中某一位妃嫔身边的奴才,的确是碍于道德他不能动的,然而对方偏偏就是敬姝,那他是否会干出这般出格的事,与敬姝偷情呢? 越是这么想,他竟越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很快,陆瓒在黑暗中捕捉到敬姝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一抹狡黠光亮,脑中也跟着灵光一闪,强势地按住她的腰,清冽惑人的嗓音低沉地道: “你若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敬姝见这狗男人一开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住,接着发了半天的呆,这会儿竟然真的配合自己演了起来,差点笑出声! 她抿了抿唇,声音娇滴滴地道:“皇上好坏呀……” “谁让你这小太监这般会勾引朕呢?” 陆瓒简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敬姝那一套,演得比她这个专业影后还像那么一回事。 敬姝反倒是被他羞耻的话给搞得脸上又有些害臊起来。 “明明是皇上先对奴才动手动脚的,怎么能叫奴才勾引皇上呢?” 她嘴上不肯认输。 “胡说,不是你先故意撞到朕怀里的?” 陆瓒佯装愠怒,手上动作又开始加重起来,“好大胆的奴才,勾引了朕还不承认?看来,朕得重重罚你才是!” “不要、皇上不要呀……” 不过片刻的功夫,敬姝就被他弄得身子彻底瘫软在他怀里。 陆瓒抽出水淋淋的手指,轻笑着抹在她有些失神的脸颊上:“这叫不要?你这小太监,可真会口是心非的,看来,朕不狠狠罚你一顿,以后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假山洞外头,王忠拉着袖青站得远远的。 袖青听着里头自家娘娘发出的声音,一张小脸羞红地抵着。 再外头,一路随行的暗卫也站的远远的,将这一整片都围得严严实实的,不叫任何人靠近。 一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里面的动静才终于停下来。 敬姝瘫在陆瓒怀里,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 今夜的狗男人格外兴奋。 “皇上,舒服吗?” 敬姝人动不了,可嘴还能动,她媚眼如丝地望着陆瓒,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把戏演完,“是奴才让您更舒服,还是娘娘让您更舒服?” 一句话就说得陆瓒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他抬手捏住敬姝的下颚,盯着她那张柔软鲜嫩的小嘴,目光幽暗可怕。 “自然是你更让朕舒服。” “皇上真坏,娘娘待皇上那样好,皇上却对奴才做这样的事。” 敬姝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身子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奴才都被皇上欺负成这样了,皇上可要对奴才负责才是。” 却不想,她刚刚那几句话本就又勾得陆瓒起了性,这会儿再这么一蹭。 “你这个小……” 陆瓒沙哑的声音说出一个极具羞辱的词汇,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又按住她的唇,压了下去。 这一下,足足一刻钟后,他才带着一脸餍足,从假山洞里走了出来。 “让人护着她回去,别叫任何人发现是她。” 陆瓒看一眼身后,听着里头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对王忠交代了一句。 王忠低着头,根本不敢往那边瞥一眼,只赶紧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同时心中暗道敬嫔好手段,哪怕禁足期间,都有本事把圣上勾得不顾体统,竟然就在这假山洞里做等事……实在够出格的。 陆瓒没再继续待着,提步回往养心殿。 敬姝则又在里头待了一会儿,才终于扶着假山,从里头出来了。 “娘娘!” 袖青见此,赶紧小声叫着跑过去扶住她,见她又是腿软得几乎走不成路的样子,差点哭出来,“娘娘,您没事吧?皇上他、他竟然这样欺负人!” 敬姝脸上一红。 “咳,本宫没事。” 吃饱喝足,她浑身舒服得很,可也不好对着袖青解释什么,只一路也回了倚翠宫,洗了澡便躺下一觉睡到次日日晒三竿。 而昨夜的事,虽然做得也算隐蔽,但仍是有些风声流了出来。 “娘娘,没人知道那晚上的人是娘娘,似乎是圣上有意隐瞒,当晚虽然有人瞧见圣上,却以为圣上在御花园临幸了一个俊俏小太监!” 袖青神神秘秘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流言告诉她。 敬姝听了,倒也没太在意。 她仍旧日日抄写《宫规》《女戒》送给陆瓒,中间再夹杂一首酸不拉几的情诗,晚上便穿了一身太监服,继续与陆瓒在御花园幽会。 然而如此又过了几日,待到中秋节前夜,发生了一件事,叫敬姝听说了以后,却是差点笑岔气! 第27章 圣上的脸当场就黑了! 从敬姝禁足开始一连几日,陆瓒一个牌子都没翻,也未曾在夜里踏入后宫一步。 白日里,他便去陪赵嫔用顿午膳。 夜晚,就与她御花园幽会,说一些荤话,碍于场地次数虽然不多,却每一次都刺激不已。 后宫妃嫔一开始以为是陆瓒为了照顾赵嫔腹中的龙嗣,未免她吃醋情绪波动动了胎气,这才不翻牌子,一时都对赵嫔颇有微词,觉着她霸着陆瓒着实可恶。 就连赵嫔自己,都以为是如此,且心中很是得意。 纵使圣上先头里对她的确有几分绝情,那又如何? 可如今不还是为着她腹中的龙嗣,几乎日日往她这延禧宫里头跑? 敬姝之前竟然敢和她作对,简直天真可笑! 赵嫔心中对敬姝不屑一顾,嗤笑一声,便专心养胎,然而外头,那关于陆瓒在御花园宠幸小太监的流言蜚语,却是愈演愈烈了。 “原来,圣上这些日子不翻牌子,压根不是为了替赵嫔腹中的龙嗣着想,而是因为他被一个小太监勾住了魂儿!” “听说那小太监长得白白嫩嫩,模样颇为俊俏……”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手段,一个奴才,竟勾得圣上连后宫都不去了!夜夜与他幽会!真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妃嫔们也只敢在坤宁宫请安时议论两句,压根没胆量把这种不满当着陆瓒的面发泄出来。 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节前夕。 谢贵妃带着大皇子,终于从寒山寺回来了。 她之前是陪着太后一起去的,因大皇子身体有些不好,寒山寺一位高僧游历归来,她便带着大皇子前去,请高僧为大皇子祈福。 原本太后这次也要一起回来的。 然而临行前,她突然染了风寒,便只得作罢,继续在寒山寺修养,待养好了再择日回来。 谢贵妃回来,这是大事。 虽然次日便是中秋节宴,但皇后还是征求了陆瓒的意见,在含元殿为谢贵妃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宴。 让敬姝差点笑岔气的事,便发生在这次的接风宴上。 倚翠宫里,陈笑眉飞色舞地跟敬姝讲述昨夜含元殿发生的事情。 “娘娘您知道的,宫中设宴多有歌舞表演,偶尔也有舞娘向圣上献媚,然而这一次,几个舞娘表演完了以后,却又几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跟着出现。 “据说那几个小太监搔首弄姿地向圣上抛媚眼,最后还求圣上怜惜,说愿意伺候圣上。 “圣上的脸当场就黑了! “但脸色更难看的还是谢贵妃! “要知道,这可是给她办得接风宴啊!她刚回来,先前忙着安置大皇子,都没什么机会跟圣上发生点什么呢,结果,几个小太监却跑出来在她的接风宴上给圣上献媚,意图让圣上今夜宠幸……” 敬姝听到这里,便笑得乐不可支了。 谢贵妃,昔日在东宫时,是与她平起平坐的沈侧妃。 只不过沈贵妃进东宫比较早。 敬姝成为侧妃时,沈贵妃已经有了大皇子,那时候她在东宫时常专宠,很得陆瓒的喜爱。 她的家世也非同一般,父亲乃是当朝丞相,实权在握,且出身陈郡谢氏,母亲出身清河崔氏,两大世家名门之后,谢贵妃在闺阁时便是有名的才女,与陆瓒更是年幼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了了。 听闻若非当年先帝指定要皇后做太子妃,这太子妃之位,非谢贵妃莫属。 那如今,她可就是皇后了。 之前在东宫时,敬姝不受陆瓒的待见,谢贵妃对她明里暗里也没少使绊子。 如今见谢贵妃的接风宴上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且这般笑话的始作俑者,若说起来,还是跟她有关……敬姝自是畅快不已。 “那后来呢?”敬姝笑完了,便看着陈笑追问。 “谢贵妃自然是当场发火,说这几个太监祸乱宫闱,命人将他们拖下去打死。”陈笑立即道。 闻言,敬姝脸上的笑意立即没了。 “那圣上呢?由着她这般发号施令吗?” 她虽然这样问,心中却笃定,陆瓒是那样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几个奴才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怕是为了哄谢贵妃高兴,也只会由着她发落了。 然而毕竟是几条人命。 他们也不过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走错了门路,想往上爬罢了……不,几个太监,若无人授意,岂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陆瓒?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利用他们,在谢贵妃的接风宴上打她的脸! 一想到这里,敬姝忽地有几分不寒而栗。 倘若日后叫谢贵妃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一连几日勾着陆瓒在御花园寻欢作乐的所谓的小太监,其实根本就是她……那谢贵妃又当如何? 谢贵妃必定恨死她了! 敬姝猛地警觉起来。 这个利用几个小太监勾引陆瓒,给谢贵妃难堪的幕后黑手,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让谢贵妃丢脸,还是说,根本就是为了在日后引起谢贵妃对她的敌视? “倒是也奇了怪了,圣上过去一直对谢贵妃算是有求必应,然而这一回,他竟阻止了谢贵妃,只说几个奴才而已,明日又是中秋佳节,今日动杀孽不好,只叫人把那几个小太监带下去,罚他们往后在辛者库做苦力去了……” 这时候,陈笑有些疑惑的声音在敬姝耳边响起,令她不由回过神来。 陆瓒,竟然放过了这几个太监? 不得不说,敬姝颇感意外。 然而意外之余,她也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一连几日以小太监的身份在御花园与他寻欢作乐,接风宴上的几个小太监,又是因为她和他的流言蜚语才会出现。 谢贵妃要杀这几个小太监,根本用意是要动真正与陆瓒厮混的那个“小太监”。 陆瓒阻拦,便是要护着这个“小太监”,也就是要护着她的表现。 思及此,敬姝刚刚还紧绷的心情,便是不由得一松。 她已经走上了争宠的路,就算没有那个幕后黑手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日后她与谢贵妃对上,也是迟早的事。 要紧的是,陆瓒的态度,陆瓒愿不愿意在谢贵妃面前,护着她。 如今看来,这个答案足以叫她安心了。 只要有陆瓒的宠爱在,这个后宫,便没人能动得了她!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往后便不可再以小太监的身份,继续与陆瓒在御花园幽会了。 索性自己最近吃饱喝足,也没那么饥渴,倒不如干脆就修养几日,也是晾着陆瓒,不能叫这狗男人每天都那般满足,免得他哪一天吃腻了厌烦了自己。 于是第二日,敬姝就不再抄写《宫规》《女戒》了。 到了傍晚时分,陆瓒没收到倚翠宫宫人送来的那一堆狗爬字。 “皇上,宫宴就要开始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一旁,王忠提醒他道。 陆瓒却没动。 他剑眉微蹙,望着空荡荡的桌面,手指摩挲了下扳指,道:“倚翠宫今日怎么还没送东西过来?” 王忠一愣。 “这,奴才派人去问一问?”他觑着陆瓒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哼,不必了。”然而,却见陆瓒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垂,薄凉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她倒是谨小慎微,这便怕了!” 说完,便倏地起身,面色冷凝,“去御花园!” 第28章 贵妃历来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才能当的 中秋节宴,便是在御花园举办。 陆瓒来的路上,恰好遇到谢贵妃牵着大皇子的手,从永寿宫的方向过来。 谢贵妃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然而一见到他,冷艳无瑕的脸上便立即冰雪消融,徐徐绽开一抹动人心魄的笑。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拜见父皇。” 母子二人齐齐给陆瓒行礼。 陆瓒原本冷凝的俊脸上,也带上些许笑意:“平身吧。” 他亲自扶了二人起身,而后摸了摸大皇子陆康的头,眸光透出一片和煦的温柔。 “皇上怎么独自前来?臣妾还以为,您会和皇后一起去宫宴上。” 谢贵妃眸波流转,声音如黄莺动听,柔声问道。 “朕一时忘了。” 陆瓒顿了顿,往常似这种场合,为示对皇后的敬重,他都会去坤宁宫和皇后一道现身,然而今日他却因为想别的事情,完全忽略了皇后。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瓒只略一皱眉,便牵住谢贵妃的手,往御花园走去。 没多久,帝王和贵妃携大皇子一起现身。 皇后等了陆瓒半天没等到,从另一边过来,恰好与他们三人一起在御花园众人面前碰面,一左一右地相望。 皇后身边,香墨见到陆瓒竟陪着谢氏过来,一时眼睛都红了。 她连忙看向自家娘娘。 皇后也是一愣,眸中微光一动,却是不动声色地一笑,走上前去行礼,并笑着道:“臣妾见皇上未到坤宁宫,便料想皇上是去接了贵妃和大皇子过来,毕竟他们久未在宫中,于是就自己过来了。” 谢贵妃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后是误会了。 不过陆瓒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于是便也笑笑:“皇上是心疼大皇子。” 这么一说,倒是坐实了陆瓒特意去接她过来。 “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又是长子,皇上心疼他也是应该的。”皇后十分识大体地一笑。 众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面上如何倒是不说,不过心中却都是各有想法。 皇后是后宫之主。 然而贵妃却历来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才能当的。 看来谢贵妃离宫三个月,圣宠却丝毫未减,甚至一回来就隐隐有压过皇后一头的,这叫人羡慕,也叫人嫉妒。 中秋节是一年之中的大节。 节宴上除了后宫妃嫔,前朝大臣、王公勋贵也都会带着家眷前来,至于名单则由皇后拟定,陆瓒过目一眼。 这也是难得的后宫妃嫔能与自己的家人见上一面的机会。 此时,谢丞相和丞相夫人崔氏见自家女儿在圣上面前如此得脸,自然是非常欣慰。 谢丞相下首就坐着太傅敬文峰,以及太傅夫人李氏。 这会儿见帝后以及贵妃先后落了座,今日参加宫宴的人便算是齐了。 李夫人便目光在那些妃嫔脸上一一扫过,面上浮现几许焦急担忧。 “李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没见到敬嫔娘娘,为她担心?”崔夫人见此,心中明知她这是如何,却还是故意开口询问道。 她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是以叫众人都听见。 陆瓒和皇后、谢贵妃的目光都一下子看了过去。 赵嫔手指勾着酒杯,有些意外崔夫人竟会主动找敬嫔母亲的茬,这是否意味着谢贵妃和敬嫔之间有什么矛盾? 她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地盯着李夫人。 “是,敬嫔娘娘一向体弱多病,今日没见到她,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李夫人面容恬静,她是京中出了名的胆小怯懦,此时顶着这诸多目光,微低了低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来。 崔夫人一听这话,眸中便闪过一抹讥诮的冷笑。 敬姝乃是嫔位,是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宫宴的,她没出现只能说明她要么又伤了病了,要么犯了错。 而敬姝被罚禁足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消息也早已传到了宫外。 李氏这时候说什么体弱多病放心不下,分明是怕她犯的错惹怒了圣上,从此失宠罢了。 “李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宫中既有皇上坐镇,又有皇后娘娘执掌六宫,最是稳妥不过,你说放心不下,难道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放心不下吗?”崔夫人借机讥讽她道。 李夫人一听,面上顿时浮现几许怯懦,连忙低下头道歉:“是臣妇说错了话,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听得这话,皇后便是温和一笑:“无碍,李夫人毕竟是敬嫔的母亲,身为母亲挂念自己的孩子乃是天性,这何罪之有呢?” 一句话,就说得谢贵妃和崔夫人面上的笑淡了下去。 赵嫔也鼻尖轻哼一声,神态慵懒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陆瓒却是看了过来。 想到那个在今夜因为惧怕旁人而突然失约的女子,冷薄的唇动了动,道:“敬嫔今日一个人在倚翠宫,是冷清了些,然宫规在此,朕也不好破例。” 谢贵妃和赵嫔听得这话,都是唇角翘了翘。 然而下一句,便听陆瓒又道:“不过既然李夫人担心,朕准你过些日子进宫,去倚翠宫陪敬嫔说说话。” 这便是说等敬姝解了禁足,李夫人就可以进宫了。 同时也隐隐传递出另一个意思,敬姝并未失宠,仍然很得他的看重。 李夫人一听,顿时一脸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谢恩:“臣妇多谢皇上!” 陆瓒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皇后说了些和中秋节有关的喜庆话。 陆瓒没说什么,只点头示意宫宴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各种表演,尤其中秋节过后便是陆瓒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今日来参加宫宴的,也不乏有之后的秀女,趁这个机会提前表演下才艺,想要在陆瓒面前刷刷脸。 其中就有弹琴的,作画的,吟诗的。 陆瓒听着那些事,却微微有些走神。 这些日子,敬姝每天晚上都会写一首和月色、相思有关的事,传递情意的同时,也是找借口与他私会。 其中有一首诗,是这样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明明她那一手字,多看一眼都刺得人眼睛痛。 偏这样难看的字,写出来的一首首情诗,却又如此得令人惊艳,见之难忘。 跟敬姝作的那些诗比起来,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女、什么才女写的,简直不值一提。 一旁,谢贵妃看着陆瓒兴致缺缺的样子,一颗心则是稍稍放下,只以为是这些秀女没一个能入他眼的。 “来人。” 然而下一刻,便听陆瓒忽然打断了一个正在吟诗的年轻贵女,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长案,对王忠吩咐道,“把这壶酒,还有这一碟子月饼送到倚翠宫去,给她尝尝。”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但这仅有的一个字,透露出的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却叫谢贵妃瞬间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面上浮现出一层寒霜。 第29章 谢贵妃狂给敬姝拉仇恨 谢贵妃的表情,崔夫人立即就注意到了。 她皱着眉,在谢贵妃眼神朝自己看过来时,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谢贵妃深吸了口气,明白母亲的意思。 她当即收起脸上的寒霜,看一眼被陆瓒打断后尴尬地立在那里的年轻贵女,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 “哎呀,这不是吴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吗?叫什么来着?晚玉是吧?果真是人如其名,看看,这般的端庄貌美,又年纪轻轻就能写出来如此的好诗,当真称得上是才女了!” 谢贵妃突然开口为吴晚玉解除尴尬。 吴晚玉立即感激地看向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娘娘谬赞了,臣女会的这些,也不过都是皮毛而已。” “你可不要谦虚了,你作的诗,本宫全都认认真真听了,当真是极好的。” 谢贵妃说着,还重复了吴晚玉刚刚念得其中一句诗,并问陆瓒,“皇上,您可还记得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 陆瓒方才走神想着敬姝,压根就没听。 他神态慵懒,并不大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朕不记得了。” 一句话,又说得吴晚玉面上一白。 “皇上真是的,这样年轻貌美的妹妹在这里对着您吟诗,您竟是一个字都没听,怕是方才满脑子都是在想着敬嫔妹妹吧?” 谢贵妃像是饮多了酒,面上红霞飞舞,美眸清波流转,此时便望着陆瓒嗔怪道,“可敬嫔和臣妾都是您身边的老人了,哪里比得上吴大学士的千金这般,既模样鲜嫩可人,又能吟诗作对才华在身? “皇上您快说,敬嫔妹妹和这位吴氏千金,谁更可人?” 一番话,说得吴晚玉又面颊发红,微咬着嘴唇,一双明亮如月的眼眸含着羞怯的期盼,悄悄望着这位俊美帝王的神情。 陆瓒蹙了蹙眉毛。 他扫一眼谢贵妃,只当她是贪杯醉酒,虽不想回答这样的无聊话题,却也不想当着诸多人,拂了她的面子。 于是便扫了吴晚玉一眼。 模样鲜嫩客人? 不过中上之姿,如何能与敬姝相提并论? 陆瓒挑剔的眸光拂过吴晚玉的那张含羞带怯的年轻脸庞,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敬姝被自己压在假山洞中,情动时满身潮热,面颊红艳,眼神迷离又娇声吟哦的沉醉模样。 他喉结滚动了下,换了个坐姿,掩饰自己身体瞬间起的变化。 骨节分明的手指则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款扣了下,嗓音低沉清冽地道: “敬嫔及笄时,便已有了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单论样貌,除了贵妃,又有几人能与她比的? “况且,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比起你跟在朕身边的时间,少了五六年,比起这吴大学士的女儿,只怕也大不了几天,你非要问朕这样的问题,不是为难朕吗?” 话里话外,都是对敬嫔的维护。 吴晚玉脸色已经全然白了,眼神中一闪而过一抹因被敬姝比下去的羞愤屈辱! 谢贵妃扫了一眼吴晚玉,尽管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陆瓒这番话,却也叫她脸上佯装出来的玩笑之意,也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皇后见此,端起酒杯轻抿了口,掩饰自己的笑意。 “皇上莫非看不出,贵妃这是十分喜欢吴大学士的掌上明珠,想要请皇上给她一个名分的吗?” 她放下酒杯,迎着谢贵妃微微蹙起的眉,勾了勾唇,接着往下说道,“恰好臣妾记得,吴大学士的女儿也是在这一次的选秀名单中的。 “既然贵妃这般喜欢她,不如皇上就破个例,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提前准许她进宫吧。” 一番话出口,吴晚玉的脸色又好看了起来。 然而谢贵妃却再也维持不住表情,那一层寒霜便又起来了。 陆瓒方才微醺,此时听了皇后这番话,再一看谢贵妃的脸色,瞬间清醒过来,忽地明白谢贵妃方才那些话,分明是在故意给敬姝拉仇恨。 他有种被算计到的微妙的不爽快。 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绝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瞥一眼谢贵妃,他唇角冷峭地一勾,顺着往后的话点了头,冷声道:“原来如此,倒是朕饮多了酒,没有弄明白贵妃的用意了。” 谢贵妃一听这话,也猛然清醒,明白过来,脸色有些发白地道了句:“皇上……” 她想解释。 可陆瓒却不肯给她找个机会了。 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她再解释什么。 “既如此,那朕就听从皇后和贵妃的意思,吴氏女就今夜召入宫中,封为美人,贵妃这般喜欢她,那就,吴美人赐居永寿宫偏殿,和贵妃做个伴吧!” 圣旨一出。 谢贵妃顿时碰倒了手边的酒杯。 “瞧,咱们的贵妃,高兴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了,来人,还不赶紧为贵妃再换只酒杯。”皇后立即笑着发话道。 她目光和谢贵妃对上。 谢贵妃眸中含着怒火,皇后却微微一笑。 谢贵妃到底不敢在这种场合,只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贱人!” 却不知她这骂的到底是皇后,还是吴美人,抑或是那远在倚翠宫、刚刚收到陆瓒赏赐的敬姝…… 这会儿,敬姝倒了杯酒,咬了口月饼,望着头顶那又大又圆的月亮,有些可惜地想到:“宫宴那样好的吃瓜时机,我却被关在这里,吃不了瓜……” 可她却不知道,陆瓒一个赏赐,给她拉了多少仇恨。 她人虽然不在宫宴,可宫宴上却都是她的瓜。 中秋节宴最终在亥时初就结束了。 眼看着陆瓒俊脸上早已一片不耐烦地打算离开,谢贵妃立即起身,佯装醉酒站立不稳地身子朝着他怀里歪了过去。 陆瓒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臂。 “皇上,这些日子,臣妾好想您,今晚可以送臣妾回宫吗?” 这话中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瓒皱了皱眉,心中还在为方才谢贵妃利用自己,给敬姝拉仇恨而感到不快。 然而望着谢贵妃一双美目中泪光浮动,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她让她没脸,遂点了头:“走吧,朕陪你回去。” 皇后便看着陆瓒半搂着他最宠爱的贵妃,一路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她温婉含笑的眼底,透出一丝别人看不到的苦涩。 今夜十五,圣上本该去她的坤宁宫的。 片刻后,皇后便定下心神,起身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随后,就安置吴晚玉吴美人进宫事宜。 今晚的宫宴,明显得气氛并不太好。 众人心思各异地离去。 太傅敬文峰和发妻李氏此时也对视了一眼,而后携手出宫。 到了宫门口上马车时,恰好遇到谢丞相和夫人崔氏。 敬文峰和谢丞相寒暄起朝政上的事。 崔夫人则端着架子,对着唯唯诺诺的李夫人一脸看不上地扯了几句家常闲话。 崔夫人很是嫌弃李氏。 身为堂堂正一品的太傅夫人,却性格怯弱如此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就胆大包天的竟然敢跟贵妃争宠,难道不知道,贵妃才是圣上最宠爱的女人吗? 第30章 本宫可一笔一笔全都记着呢 中秋节宴上发生的事情传入敬姝耳中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晌午。 这还是陈笑借着去御膳房领午膳,不小心听到的。 他听了以后,心里少不得又是替自家娘娘高兴,又是担心的,连忙回去,把打听到的事情全都跟敬姝说了一遍。 敬姝听了,皱了皱眉。 她还没说什么,袖青就愤愤不平地道: “这个谢贵妃,以前在东宫时,她一人几乎得了圣上大部分的宠爱,娘娘刚入东宫成为侧妃时,就没少被她借着自己得宠欺负。 “圣上一登基,就立即将她封为贵妃,那可是贵妃诶!都说贵妃历来是帝王最宠爱的女人才能当的!谢贵妃可谓一家独大,她又育有大皇子,连皇后娘娘的势头都隐隐压了过去! “前头三个月,她为了给大皇子的身子着想,随着太后去了寒山寺找高僧祈福,走之前,便扶持了赵嫔上位,替她固宠。 “可没有想到,这一回来却发现后宫已经变了天了,不是她一手可以掌握得住的了。” 袖青说到这里,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马上就要选秀,赵嫔怀了龙嗣,娘娘也有一连五日的专宠,这可是后宫任何一位妃嫔都不曾有过的! “她定然是已经慌了! “宫宴上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难怀有龙嗣的赵嫔,便把矛头对准了娘娘,故意在吴美人面前给娘娘拉仇恨,这吴美人定然已经记恨上娘娘了!着实令人讨厌!” 敬姝闻言,就摇了摇头。 “你以为她只是为了给本宫拉仇恨吗?” “那还是为了什么?”袖青一脸不解。 “试探。”敬姝说道。 “她做这些,给本宫拉仇恨只是顺手的,她真正的用意,是为了试探圣上对本宫的态度。” 敬姝冷笑了声,“可她实在有些自作聪明了,以为她这般做,其中的用意圣上会不知道吗?她想利用圣上给本宫拉仇恨,也不想想圣上会怎么想,后头圣上听皇后的,将这个吴美人直接召入宫中,还让吴美人住进她的永寿宫,已经是表明态度了。” “就是,圣上如今那么宠爱娘娘,怎么可能容忍谢贵妃这般给娘娘挖坑呢?”袖青立即就是有些得意地说道。 然而,敬姝却是摇了摇头。 陆瓒是什么样的人? 他高傲自负,眼里半点揉不了沙子。 谢贵妃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敢利用陆瓒。 看看,永寿宫原本是谢贵妃一人居住,如今就弄进去一个吴美人,故意膈应谢贵妃,同时也是敲打她,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让吴美人住进永寿宫,是对谢贵妃逾距的一种警告。 敬姝十分清醒,不会自以为是到觉得陆瓒真是为了她,才会那般给谢贵妃难看。 再说,后来宫宴结束时,谢贵妃主动邀宠,他不还是没舍得拒绝,陪着谢贵妃回了永寿宫,在温柔乡里享受了一晚上吗? 敬姝撇了撇娇艳的小嘴。 狗男人前几天还压着她要得那么狠,转头就还能让谢贵妃侍寝,果然还是年轻体力好。 “可是娘娘,谢贵妃一回来就能侍寝,她已经注意到娘娘,怕是接下来不会再让娘娘有机会接近圣上了,而且,她以后定然会使手段为难娘娘的!” 这时候,袖青忽然担忧地说道。 她担心谢贵妃这般敌视娘娘,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圣上夜间御花园私会的小太监,其实就是自家娘娘了? “她使手段为难本宫?昨晚上那么坑本宫的仇,本宫还没报呢,更别说以前在东宫欺负本宫的那些仇,本宫可一笔一笔全都记着呢!” 敬姝一听,就立即没好气地说。 至于说侍寝这事,她也想得很清楚。 假如把陆瓒当做老板,那自己就是给他打工的。 索性自己扮小太监与他私会这一招已经不行了,干脆就安生几天,只当自己放个小假。 再说了,每天给他睡,自己的身子也吃不消。 倒不如歇上一个月,万一这几日的私会,她怀上皇嗣了,那以后岂不是就可以不用再伺候陆瓒,借着腹中的龙嗣直接躺赢? 敬姝这么一想,非但没有因为谢贵妃的回归和敌视而有所担忧焦虑,反而还每天好吃好睡的,把养好身子备孕当做第一要务。 陆瓒在御书房,听到暗卫禀报的关于敬姝的最新情况。 听完以后,脸都黑了。 “你说她,也不抄《宫规》和《女戒》了?整天就吃吃睡睡?悠闲得很?” 他把手中的毛笔往砚台上重重一搁,蓦地冷笑了一声。 所以,前几日那么勤奋抄写,压根只是为了跟他在御花园私会? 陆瓒想到有一次晚上在假山洞里,她一连几次,自己却还没满足,然而却被她一脸餍足地推开,还说了句:“吃饱了。” 之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再伺候他。 那一次,还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陆瓒就不由得转了转扳指,薄唇抿得极紧。 所以,她之前整日写情诗给他,是害怕自己被禁足两个月,这期间会失宠?还是真如她所写的那样单纯因为想他? 又或者,压根只是“饿”了想吃? 现在是吃饱了,不想了,就懒得争宠也懒得写情诗了? 此时,望一眼自己面前堆积如小山的奏折,想到那个女人却整日吃吃喝喝无所事事,陆瓒眉间立即染上一丝戾气。 “来人,传朕旨意,敬嫔字写得过于不堪入目了!罚她每日写十张字!写完要给朕送过来检查!” 他立即下令道。 圣旨传到倚翠宫时,敬姝都愣住了。 “王公公,先前本宫抄了那么多《宫规》和《女戒》给圣上看,他也没说本宫字写得不堪入目啊,怎么现在突然要本宫练字了?再说了,字写得难看点怎么了?又不会少两块肉,这不是能看懂就行了吗?” 敬姝老大不情愿。 “唉哟娘娘啊!这话奴才可不敢跟圣上说!您看要不您就老老实实地先写了?奴才特意带了字帖过来,这字帖还是圣上亲自为娘娘挑选的呢!是圣上曾经最喜欢的字帖!” 王忠说着,将手中的字帖呈上,“当初圣上习字,就是照着这个字帖学的。” 敬姝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磨磨蹭蹭地将字帖接过来打开一看。 上头一行行工整的隶书…… 就她那一手狗爬字,要练到这种程度,怕是手都得磨出茧子来。 “哎呀,本宫一看到这么多字就头晕……” 敬姝干脆扶额,装晕。 这下,轮到王忠傻眼了。 事关敬姝的身子,他不敢怠慢,连忙回去禀报了陆瓒。 陆瓒一听她的理由,气得也是扶额。 “摆驾倚翠宫!朕要亲自去看看她是真头晕!还是装的!” “可是皇上,敬嫔娘娘还在禁足,您这时候去看她,怕是不合适吧……” 王忠想要劝阻。 然而,陆瓒冷冷的一眼看过来。 王忠立即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赶紧脑袋一缩,恭恭敬敬地领路了。 第31章 被狗皇帝变着法折腾 夜里,月色正浓。 陆瓒虽然不顾王忠的提醒,执意要去倚翠宫,但还是选择走了条偏僻无人的小路,并叫暗卫提前清理,一路上都没叫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 等到了倚翠宫,宫人见到他,都是惊讶极了。 陆瓒没叫宫人通传,一路进了正殿,又入了内殿。 这会儿,敬姝正在洗澡。 打发走了王忠,她就准备洗洗睡了。 她泡在浴桶里,袖青在一旁伺候着。 陆瓒一进来,袖青见到他,正欲呼出声,就被陆瓒抬手打断。 袖青连忙悄悄退出去了。 陆瓒靠近浴桶,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没心没肺一边泡澡一边哼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小曲儿的女人。 从他这个角度,正能看到她锁骨之下,那傲人的雪峰美景。 陆瓒挑了挑眼,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按在她柔弱无骨的肩头轻轻揉捏了两下。 “不用按了,给本宫拿衣服。” 敬姝还以为是袖青,这么说着,竟是就这么光着身子,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她背对着陆瓒,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晶莹的水珠,自她白皙雪腻的肌肤间滚动,沿着那线条完美的腰线,滑到背沟,又一路向下隐没于挺翘的股间。 陆瓒盯着那水珠滑落的轨迹,蓦地呼吸微微加重,按在她肩头的手不但没有拿开,反而一路向下,重重握住。 “啊!” 敬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感受到这力度,还有贴近她后背的那熟悉的龙涎香的气息,她立即猜到是陆瓒来了。 这狗男人! 她禁足,他居然还直接来倚翠宫! “好汉饶命啊!” 敬姝干脆来都来了,不如玩一下,立即娇声求饶道。 陆瓒一听她这话,一时有些被气到,又一时跟着就起了兴味。 这女人,花样着实多! 今日她又想扮成什么? “饶命?凭甚?”陆瓒干脆一手箍住她的细腰,将她身体死死按在自己的怀里。 “奴家只是路过此处,不是故意要偷看好汉洗澡,也不是故意要看光好看的身子!求好汉放过奴家吧!” 却听敬姝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道。 陆瓒听得这话,就不由得笑了。 明明是他偷看了她洗澡,却被她反过来说? “若爷不肯放过呢?你看了爷的身子,岂不是得以身相许,把你的身子也给爷看了才算一笔还一笔?” 陆瓒说着,闻得她身上沐浴后的馨香,已是心猿意马,手臂一用力,竟是直接将敬姝就这么光着身子从浴桶里给扛了出来! 内殿中已经空无一人。 陆瓒就这么扛着她,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压了上去。 “不要啊好汉!求求你放过奴家吧!不要强要奴家的身子!奴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敬姝身子一沾了床,就立即剧烈地反抗起来,活像是陆瓒已经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事。 陆瓒则立即看懂了她这一回演的是什么,一时浑身血液翻腾。 “有心上人还勾引爷?爷看你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他配合地嘴里也说起了荤话,看着敬姝雪白的身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咬住了她这张喜欢胡说的甜腻小嘴! 殿内很快响起了羞人的声音。 外头,袖青跟王忠老实站着,一张小脸通红地问道:“王公公,这可如何是好?这……肯定是要叫水的,可若是让人知道,圣上居然在娘娘被禁足期间来倚翠宫宠幸娘娘,这……” 王忠闻言就不由叹了口气。 他看一眼外头候着的倚翠宫的宫人,即便不叫水,也定然会有消息走漏出去,叫人知道的。 “不碍事,反正有圣上在呢。”王忠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哦,王公公说的对,反正有圣上在前头顶着呢,那些人可不能骂娘娘狐媚,娘娘这回可没扮小太监写信勾引圣上,这一回是圣上自己走来的呢!不怪娘娘!” 袖青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说道。 王忠一听,当即瞪她一眼。 好大胆的奴才!敢这么议论圣上? 袖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没再敢吱声了。 王忠没好气地收回视线。 其实,他心情多少是有些复杂的。 自从敬嫔娘娘侍寝以后,昔日那位克己复礼,极为重视规矩,从不乱来的圣上,就似乎变了……简直越来越有昏君的架势了! 殿内。 敬姝都小死了一回,陆瓒还衣着整齐着。 偏生都这时候了,他还要拉着敬姝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起来练字。” “不是吧皇上?嫔妾都这样了,您还要拉着嫔妾练字?” 敬姝顿时一脸悲愤。 有这么奴役人的老板吗? 打工人怕是都没她这么惨的! “怎样了?” 陆瓒却眼神清冷地望着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一手字,能看吗?这几日朕的眼睛都被刺痛了。” 敬姝自知理亏,只得迫于他帝王的威慑,不情不愿地起身。 刚想要拉起一旁衣架上原本准备换上的干净里衣。 “穿这个。” 陆瓒随手丢出一件披风,丢到敬姝身上。 敬姝抬手接住披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皇上,您是要嫔妾只穿这个吗?” “又不是没有这么穿过。”陆瓒却是轻描淡写地一句。 敬姝顿时脸上一红。 她低下头去,似是害羞,娇声反驳道:“什么呀?上次里面还是穿了的……” 披好披风以后,敬姝就从床上下来,随着陆瓒走到一旁的长案前。 他已经将笔墨纸砚,连同之前叫王忠送过来的字帖都准备好了。 陆瓒走到长案前坐下,随后便指了指自己的怀里,对敬姝道:“过来。” 敬姝撇撇被吻得格外娇艳欲滴的小嘴,慢吞吞走过去,刚要坐下,却被陆瓒按住了腰。 她有些不明所以,想要回头看,然而陆瓒却一只手按住她的头,要她看面前的长案。 只听得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等敬姝弄明白,她就忽地被陆瓒扶在她腰间的手,往下重重一按! “呃!皇上……” 敬姝猝不及防,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狗男人! 变着法的玩她! “叫什么?练字!” 陆瓒气息微微有些乱,声音却还是那般的清冽低沉,此时一手握住她的手,捏着毛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照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地临摹。 第32章 朕看你就是欠收拾! 被他这样弄,敬姝身子软得厉害,那只手被迫握着毛笔,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笔顺根本就写不好。 她只寥寥写了几笔,就撒娇想要停下来。 “皇上、饶了嫔妾吧、嫔妾明天一定好好写……” 她朝后扬起娇艳的小脸,时而脸颊贴着陆瓒光洁性感的下颌,时而柔软香嫩的嘴唇含住他的喉结吸吮。 活像只跟主人撒娇卖乖的小猫咪。 “怎么像猫一样懒?” 他捏住她的下颚,不准她作乱。 而后眯了眯眸子,盯着她想到了什么,忽地语气冷冽地命令道,“既然写不好,就干脆学猫叫吧,写错一笔,就叫一声。” 说着,他握着她右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在面前的白纸上点了点,“这已经错了五笔了,就叫五声吧。” “什么?学猫叫?太羞耻了!嫔妾不要!” 敬姝红着小脸,不肯答应。 “嗯?不要?” 陆瓒身体力行地让她知道不叫是什么后果。 敬姝深觉自己快要受不住了,连忙求饶:“嫔妾学、嫔妾这就学!” “怎么不叫?”陆瓒捏着她红玉般玲珑剔透的耳垂,漫不经心地玩弄,温热的胸膛,随着他的微重的呼吸起伏。 敬姝有些委屈地撇了撇艳红的小嘴。 磨磨蹭蹭的仍是有些不情愿。 然而感觉到陆瓒放在她腰间的手忽地加重,似有不耐烦的又要折腾她,赶紧慌乱地叫了一声…… 陆瓒清冽低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怎的诗写得那样好,字却如此丑陋?偏偏学猫叫,倒是学的挺像。 “朕到底该说你笨,还是说你聪明?嗯?” 敬姝颇为无语。 “那诗又不是嫔妾写的,都是嫔妾抄的,借来传情达意而已,嫔妾哪有那本事,能写出那般好的诗?” “不是你写的?你倒是敢承认?” 陆瓒挑了挑眼。 虽有些意外,不过结合着她那一手狗爬字,倒是也合理了。 这女人,不肯在这种事上说谎,反而叫人觉得更真实了一些,也少了许多其他女子故作有才的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 “不是嫔妾写的就不是嫔妾写的,嫔妾有何不敢?” 敬姝大言不惭地道,“嫔妾不像贵妃那样,早就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也不像那个吴美人年纪轻轻就会自己作诗,嫔妾就是笨得很,除了这张脸、这具身子,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她这话,听得陆瓒忍俊不禁。 “你倒是颇为有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呀?您可是大夏朝最聪明最厉害的九五之尊!嫔妾哪敢在您面前耍小聪明?再说了,皇上看上嫔妾的,难道不是这张脸、还有这具身子?” 敬姝有些得意地笑着,媚眼如丝地看着陆瓒。 却不想,陆瓒听着她吹捧自己,听到后半句,就忍不住皱着眉呵斥道:“照你这么说,在你眼里,朕莫非就是一个好色之徒?” “啊?嫔妾、可没这么说呀……” 敬姝眨了眨眼睛,然而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你难道不是吗? 狗男人若是不好色,干嘛没完没了地压着她弄? 陆瓒看出来她这层意思,瞬间黑了脸。 “朕看你就是欠教训!” 说着,就又握住了她的手,逼着她又开始写字,“你堂堂太傅之女,便是才学比不上贵妃、吴美人之流,至少一手字也得拿得出手! “更何况,朕都发了话要你习字,你若是学不好,丢得岂不是朕的脸?” 敬姝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就又要干活。 她立即软着嗓子想学之前那样撒娇求饶:“皇上,嫔妾手软,嫔妾没力气,嫔妾写不了嘛……嗯……皇上!” 那撒娇的声音,百转千回,简直能把铁石心肠都给磨软了。 “这招没用,朕可不是铁石心肠,朕是帝王心。” 然而,陆瓒半点不为所动,见她不听话,还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写!一笔写不好,就学一声猫叫!写了十笔还写不好,朕就打你一下!” 敬姝见狗男人居然不吃自己这一套,顿时恨得咬牙。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苦命的打工人吗! 她咬了咬唇,反抗不了这狗皇帝,只得握着笔,努力集中精神,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写了一笔。 然而一笔就快完成时,陆瓒却突然使坏。 敬姝手上一颤。 顿时,这一笔歪了。 陆瓒眯了眯眼眸,冷沉的气息在她耳后:“看来,爱妃是想受罚?快叫。” 敬姝羞愤欲绝地叫了一声。 “嗯,叫的好,接着写。”陆瓒神色淡淡地夸赞了一句,又握着她的手,继续教她写笔顺。 可这一次,依然是一笔快写好时,敬姝手一抖,又写歪了…… 这么来了几次,敬姝终于意识到,这狗男人分明是故意玩她! “皇上!嫔妾不要写了!您根本是故意的!” 她气得要把毛笔丢了。 陆瓒脸上又一黑。 “你自己不争气连支笔都握不好,居然还敢质疑朕?朕看你就是欠收拾!” 说着,就把她按在了长案上! 次日,敬姝睡到晌午,才终于醒过来。 陆瓒天没亮就离开倚翠宫,去上早朝了。 他倒是吃饱喝足,一身清爽,心情也好得很。 然而敬姝睁开眼睛,一张嘴,嗓子都哑了! 袖青吓了一跳! 不过她可是跟着王公公一起,在殿外听了大半夜的猫叫,这会儿既是担忧,又忍不住红着脸说道:“娘娘,奴婢喂您喝水。” 敬姝沙哑地“嗯”了一声,坐起身来,被子滑落,露出身上大片的青紫。 这样子,真的活像是被陆瓒给揍了一样,惨不忍睹。 “娘娘,奴婢给您涂药。” 待敬姝喝完了水,喉咙润了一些,袖青就又拿出一盒凝脂膏来。 等擦完了药,敬姝才懒洋洋地穿上衣服起身。 外头,陈笑领了午膳回来。 一见敬姝正坐着喝茶,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娘娘,圣上昨夜歇在倚翠宫的消息,今儿个一早上就在后宫传开了。 “听闻早上坤宁宫请安时,谢贵妃冲着那新来的吴美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还非说赵嫔碰翻了她的茶,罚赵嫔在她面前跪了半刻钟,直到皇后娘娘出来,才让赵嫔起来了。 “赵嫔回了延禧宫,就立即叫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 第33章 以后你就叫碧池 “谢贵妃也太嚣张了吧?不说那是在皇后的坤宁宫,她都敢随便处置其他妃嫔……赵嫔可是有龙嗣的!她都敢罚跪?” 袖青听了就吓了一跳。 敬姝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这怎么能叫嚣张呢?分明是有恃无恐。”她语气淡淡地说道。 当初她不过对着赵嫔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赵嫔就敢借着自己腹中的龙嗣,找陆瓒告状罚她。 可如今,谢贵妃随便找个理由罚赵嫔下跪,赵嫔却半点不敢拿龙嗣反抗。 这说明什么? 谢贵妃有宠,有子,还有贵妃这样高的位份在! 可以说,若不提后位,她简直是这后宫的人生赢家了! 敬姝说不羡慕谢贵妃,那是假的。 她要是也有谢贵妃如今的地位,哪还用得着像昨晚那样,装傻白甜陪着陆瓒那么玩? 不过敬姝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 “昨夜圣上来倚翠宫,这消息竟是传得这样快?” 她不由喃喃说道。 陆瓒昨晚来倚翠宫的事,只有御前的人,和倚翠宫的宫人知道。 御前的人嘴巴都严,没有陆瓒的命令绝不会乱说,而陆瓒是昨夜里悄悄来了,摆明了不想让人知道。 所以,泄露消息的,就只有倚翠宫的人了。 倚翠宫可不是只有敬姝的心腹,还有几个之前内务府赏赐的新人,一直没得她重用。 但陆瓒人出现在倚翠宫,这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而倚翠宫被禁足的只有敬姝,其他宫人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那么他们要往外头递消息,可就太简单了! 袖青和陈笑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 “先用膳。” 敬姝不动声色地道了句。 待用完了午膳,敬姝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吩咐道,“把倚翠宫的人,全都叫到本宫面前。” 倚翠宫如今一共有十个奴才,其中宫女六人,太监四人。 袖青和尺霜是在敬姝身边伺候的,陈笑领着倚翠宫大太监的职务,算是宫里的管事太监。 他们三人都是敬姝信得过的。 剩下的四个宫女、三个太监,则需要敬姝细细闻讯。 不一会儿,一众奴才都在敬姝面前齐整地站好,神色各异地等着敬姝问话。 敬姝起身,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搞得这些奴才有些不明所以。 又绕了一圈,敬姝才终于坐下,笑了笑,问道:“你们当中,有些是从本宫进宫就伺候本宫的,有些是后来被严公公带过来,由本宫挑中的留下来的。 “之前本宫一直未曾和你们多说过什么,不太了解你们,也就不知道你们擅长什么,该怎么提拔你们。 “这样吧,本宫呢,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听一些热闹事儿,你们在皇宫的时间比本宫久,想必知道的事情也多,谁能说出这后宫里发生过的、引人议论的热闹事儿,或是别的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本宫就提拔谁进内殿伺候。” 她一番话说完,惹得众奴才都是一脸惊讶。 还有这种提拔方式呢? 可问题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紧要的一条就是要嘴巴严,这乱说别的秘密,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开这个口。 然而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都被这个话题给带得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 于是,敬姝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几个奴才心里说起的各种瓜。 有些是先帝时期的陈年旧瓜。 有些是敬姝已经知道的。 但这些都不是敬姝这会儿想听的。 很快,一道有些嫉妒扭曲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这位敬嫔娘娘还想打听别的宫的秘密呢? “她自己宫里的事儿难道就少吗? “明明都被禁足了还不安分守己地待着,前几日扮作小太监偷溜出去和圣上私会,昨儿个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法子勾得圣上过来,学着那猫叫学了一夜,真是恬不知耻!” 敬姝吃到自己的瓜,一切就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谢贵妃前一天回宫,第二天的宫宴上就突然开始找她的麻烦,给她挖坑拉仇恨? 搞了半天,她假扮小太监的事,也早就有狗奴才漏给了谢贵妃! 所以,陆瓒昨晚来的事,才会这么快的一大早地就传到谢贵妃的耳朵里! 敬姝立即循着声音,看向一个第二排末尾,微低着头,然而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的青衣宫女。 她倏地起身,几步走到青衣宫女身边,抬手将宫女的下巴挑起来,仔细打量着。 还真别说,这宫女生得脸如凝脂,肤色白腻,美目顾盼,姿色上乘。 敬姝顿时就笑了。 不愧是谢贵妃安插的人,找了一个样貌这样出众的,塞在妃嫔的宫中,指不定那一日被陆瓒瞧见,没准就看上了。 “娘、娘娘?”青衣宫女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脸都有些白了,见敬姝盯着自己,眼神则心虚地躲闪了两下。 “长得真是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敬姝则眼眸含笑,纤纤玉手在她面颊上颇为怜惜地划了划。 “奴、奴婢名叫碧月。”青衣宫女被她这动作搞得有些浑身不适,结结巴巴地答道。 “闭月?羞花闭月?”敬姝挑了挑眉。 “回娘娘的话,是碧绿的碧。”碧月老老实实答道。 “真是人如其名啊,不过月这个字不好,月是天上的,你是地上的,这个字太大了,你一个当奴才的压不住,还容易招致祸端,不如本宫给你改一下名字可好?” 敬姝煞有介事地道。 “奴婢自然是听娘娘的。”碧月脸上一僵。 尽管并不情愿,可这宫里奴才改名字一向都是随主子的心愿,她也并不敢拒绝。 “那就叫碧池吧!” 敬姝松开她的下巴,随后便是盈盈一笑,“金鳞岂是池中物?本宫看你就不是池中之物,想必哪一日就要飞黄腾达,从本宫这倚翠宫飞出去当人上人的。” 她说的这意思这样好,引得其他奴才们都有些羡慕了。 人上人?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谁不想当? 娘娘这意思,是想要在圣上面前提拔她,要她以后伺候圣上吗? 碧月,不,现在该叫碧池了,碧池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听了这意思,也是面上一喜,连忙行礼道:“奴婢多谢娘娘赐名!” “真乖。” 敬姝又赞赏地摸了摸她的脸,“从今日起,你就是倚翠宫的二等宫女,跟着袖青和尺霜一起在殿内伺候本宫吧。” 碧池一听,又是一脸欣喜地连连行礼:“奴婢多谢娘娘提拔!”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本宫想叫你们说些有意思的话,结果没一个说的,没意思。” 敬姝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袖青则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家娘娘。 再看一眼碧月,之前没注意过,这会儿才发现对方的确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不由皱了皱眉,心里头生出几分厌恶。 第34章 妾身可是有夫君的人 到了殿内,袖青就吩咐尺霜和碧池在外殿候着。 她则陪着敬姝进了内殿。 敬姝走到长案前,难得勤快地准备练字。 昨日被陆瓒欺负得太狠了,她发誓要写好这一手字,看他以后还怎么拿这个折腾她! 袖青见此,立即很有眼色地为她研墨,并问道: “娘娘,莫非这碧池就是谢贵妃安插到咱们宫里的人?既如此,娘娘何不直接把她打杀了,为何还要把她叫到殿内伺候呢?万一她使坏害娘娘怎么办?” “她想使坏害本宫,也得等本宫解了禁足,有机会见到外头的人才行吧?本宫可是被禁足两个月呢,这才几天?” 敬姝悠闲地答了一句,显然是对碧池自有安排。 袖青听着,便点了点头。 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对了,有件事忘了跟娘娘说,之前宫宴上圣上许诺了夫人,等娘娘禁足以后,夫人就可以进宫看娘娘,陪娘娘说说话了。” “夫人?” 敬姝闻言,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娇容上浮现一抹困惑。 “就是娘娘的母亲呀!咱们太傅府的夫人!”袖青赶紧提醒道。 一听是她,敬姝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自打穿越以后,她就从未见过自己那名义上的父母,发烧失忆的借口,骗得了袖青,也能骗得了这位太傅夫人吗? “袖青,本宫这位母亲,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敬姝一边拿毛笔蘸了墨汁开始照着字帖练习笔顺,一边语气从容地问道。 “夫人她啊,是个心善的大好人,整日不是去庙里捐香油钱,就是在京城穷困人聚集的地方设粥棚施粥,朝中大臣几乎人人都称赞太傅大人有夫人这样贤名在外的夫人,就是吧,夫人这性子实在是……” 袖青说到这里,就顿了顿,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实在是什么?”敬姝觉得这恐怕才是关键处。 “奴婢斗胆,还请娘娘赎罪,就是夫人的性子,也是京中出了名的软弱好欺负,京中贵妇圈,便是身份地位比不上夫人的,也都敢当着夫人的面开罪她,夫人是嘴笨怯弱,一句话都不敢还嘴的,所以娘娘,等夫人进宫那日,娘娘还是一早派陈笑去接应夫人,免得她被宫里的人刁难欺负。” 袖青倒豆子似的说道。 敬姝听得瞪大了眼睛,一脸匪夷所思,怎么也想不到原身的母亲竟是这样的性子! 这摆明了是窝囊啊! 她诧异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气。 李氏这般性情,自己岂不是很容易就糊弄过去? 敬姝这样想着,就专心练字,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夜里,陆瓒来的时候,敬姝和昨夜一样,刚洗完澡。 想起昨晚他和敬姝的角色扮演,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抬手就开始揉捏她锁骨下那一片滑腻的山峦。 “皇上真是的,每回来都不说一声,要把嫔妾吓上一跳。” 没想到敬姝今日却不肯配合,直接就把他的手给推开,旁若无人地从浴桶里出来,拿起屏风上的衣物穿上,瞬间就把一身美色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看半点,简直跟专门防他似的。 陆瓒瞬间黑了脸。 “你是朕的女人,这里是朕的皇宫,朕来了还得跟你通报?”他语气染着一丝冷意。 敬姝奇怪地看他一眼。 “皇上今晚吃呛药了?还是谁惹您不痛快了?干嘛对嫔妾这么凶呀?” “你说呢?这后宫除了你,还有谁敢总是换着法子的招惹朕?” 敬姝听了这话,再一看陆瓒的那张臭脸,忽然明白过来,顿时就笑了。 她走到陆瓒面前,眸子里溢出一丝狡黠的笑。 而后当着他的面,将刚刚穿好的衣物从肩头褪下,露出一片雪腻软滑的香肩。 “这位好哥哥,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是妾身的房间,妾身可是有夫君的人。” 嘴上这么说着,敬姝却踮起脚尖,一双香软的玉臂已经勾住了陆瓒的后颈。 陆瓒挑眼,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 “夫君?”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颚,眉宇间流泻出一股风流倜傥的浪荡子气质,冷薄的唇轻佻地一勾,语调轻浮地道,“上一回你拉着我在贵府的假山洞里欢好时,怎么不见你提起夫君?” 敬姝听他为了配合,连“朕”这个尊称都不要了,这一回也没自称是“爷”,可见有多全情投入。 她忍着笑意。 “干嘛呀?上一回是妾身被人陷害中了情毒,需要一个野男人给妾身解毒,你恰好路过,这才把你拉了进去。那这一回呢?可是你自己进了妾身房间的。” 敬姝说着,一只白玉似的细长手指抚弄着陆瓒冷薄的唇,学着他那般语气轻佻的样子,“好哥哥,该不会上一回欢好之后,你爱上妾身了吧?” 陆瓒只听她一口一个“野男人”、一口一个“好哥哥”。 正被她挑拨得浑身燥热。 忽地又听到她最后那句话,便不由神情一怔。 “不可以的哦。” 没等他想明白什么是爱,敬姝一指按在他的唇上,温柔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负责任的冷漠,“妾身心中所爱,只有一人,便是妾身的夫君。” “你若真爱你的夫君,为何还勾着我不放?”陆瓒听得她这句似是不经意间倾诉衷肠的话语,便是眼眸一深,故意问道。 “当然是因为哥哥好看呀。”敬姝说着,就又踮起脚尖凑上去,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哥哥这么好看,不睡可惜。” 她简直把一个渣女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陆瓒却被她撩拨得再也忍不住,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压着她吻了过去。 一时之间,殿内只有一片亲吻的水啧声音。 陆瓒抱着敬姝倒在床上时,忽地按着她的腰说了句:“叫朕宗器哥哥。” “什么?”敬姝被他亲得浑身发热,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宗器,朕的字。”陆瓒抿直了唇,清冽低沉的嗓音,颇为郑重地又解释了一句。 敬姝这才回神。 她立即就又笑了,勾着他的脖子直起上身,香甜的红唇凑到他耳边,声音酥软地道:“宗器哥哥,要我……” 只短短几个字,就叫陆瓒眼神一沉,准备发了狠地折腾她。 然而这时候,忽地一道宫女的声音进来。 “皇上不好了!大皇子病了!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 陆瓒的动作硬生生被打断。 这宫女是径直进了殿内说的,陆瓒连忙拉起一旁的锦被,盖在他和敬姝的身上。 刚刚透着深沉欲念的眼神,瞬间化为冷戾的刀,狠狠刮向闯进来的宫女。 “出去!” 他声音冷得像是在冰雪里浸泡过。 敬姝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扭头一看,便看见是碧池进来了。 她皱了皱眉,想到什么,没说话,只看着陆瓒。 碧池则是愣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盯着陆瓒一动不动。 陆瓒见她这样,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当即怒道:“王忠!给朕滚进来!” 外头王忠听到声音,和袖青一道慌慌张张进来。 一见到殿内的情形,两个人脸色都是变了。 “唉哟!你这宫女怎的这般不懂规矩?竟趁着咱家和永寿宫的人说话,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地进来打扰皇上和娘娘休息?” 王忠说着,便是一脚狠狠踹在碧池的膝弯。 碧池身子一个不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呀!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一听到永寿宫的慧云姐姐说,大皇子病了,贵妃娘娘很着急,这才一时心急,赶紧进来禀告给皇上的!” 她一跪下,就立即哭着说道。 一边说,还一边故意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美脸庞,楚楚可怜地望着陆瓒。 那眼中的勾引之意,陆瓒看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第35章 嫔妾喜欢长得好看的 “出去!”陆瓒神色冷峻地道。 碧池还跪在那里不肯动。 王忠直接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袖青有些担忧地看一眼敬姝,随后便神色凶狠地瞪着碧池,也跟着退了出去。 殿内这才又安静下来。 敬姝被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这会儿就双手把陆瓒连同身上的锦被一并给退开:“既然大皇子病了,那皇上快过去吧,想必贵妃都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过来把皇上从嫔妾的床上给抓过去呢。” 她这话说得多少有点拈酸带醋的。 陆瓒桃花眼中犹含着几分欲念,闻言便微挑了挑眉,一手勾起她的下颌,地睨着她:“不想朕过去?” “嫔妾才没有呢。” 敬姝实话实说。 虽然做这种事正上头的时候被打断,是有点难受,不过一想到狗皇帝必定比她难受十倍,她就心情颇好。 说着就又推开陆瓒的手,娇声道:“嫔妾伺候皇上穿衣。” 陆瓒没再说什么,知道贵妃那里自己必须过去,便只得起身由着她伺候。 然而很快,两个人都发现了问题。 以往敬姝侍寝,都是完事以后要么她睡着了,要么陆瓒上早朝去了,要么环境昏暗。 她居然一次也没有伺候过陆瓒。 而对于这古代男子的衣物,这看起来颇为复杂的玉带等物,她着实搞不明白。 半晌,她搞得满头大汗,最终决定放弃。 敬姝干脆有些委屈地撇撇小嘴,无辜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皇上,嫔妾不会,嫔妾从来没伺候过男人穿戴这些东西。” 她这么一说,陆瓒想起之前两个人玩的角色扮演,莫名脸黑了一下。 想起敬姝在宫外时,那些世家勋贵之后,一个个为了她要死要活的。 这会儿,他心里就不免有些怀疑。 “皇上干嘛这么看着嫔妾?” 敬姝见他眼神不对,想到什么,顿时没好气地道,“皇上可不能因为那床上的情话怀疑嫔妾! “嫔妾那都是玩笑话!” “玩笑话?”陆瓒却抠字眼似的,抓住她这几个字,脸上一黑,又要发作的样子。 “皇上!您欺负嫔妾!您明知道嫔妾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可嫔妾的夫君,不就是皇上您吗?嫔妾也是真心爱着皇上的呀!” 敬姝一面解释,一面甜言蜜语随手拈来。 陆瓒看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最终,敬姝自己把自己捯饬好了,陆瓒则是自己动手,穿好了衣物。 两个人收拾好走到殿外,已经又折腾过去半天。 外头,碧池正跪在那里。 一见到陆瓒和敬姝出来,就连忙又是梨花带雨地哭着求饶,说辞嘛,还是之前在殿内的那一套。 陆瓒听到她这么说,便抬手打断。 只语气冷漠地问她:“你一口一个永寿宫、一个贵妃娘娘,朕且问你,你是永寿宫的人,还是这倚翠宫的人?” 碧池一怔,随即有些心虚地止了哭声,老老实实地答道:“奴婢是倚翠宫的人。” 却是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敬姝一眼。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压根没把敬姝当一回事。 敬姝也不生气,陪着陆瓒坐在一旁,端起袖青刚泡好的茶,浅浅地饮了一口。 “既是倚翠宫的人,为何从头到尾,都在为永寿宫说话?”陆瓒的话语,一声比一声冷。 他眸色更是锋利如刀。 碧池一开始还敢当着胆子,拿自己那张脸勾引他。 可这会儿被他这般看着,却是怂了,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这位传闻中脾气并不怎么好的帝王。 她双手按在地上,藏在袖子里。 指甲却是紧紧地扣着地面,心中充满了不甘。 凭什么呢? 她自诩容貌并不差,比之敬姝,倘若叫她也上那样好的妆,穿戴那样好的宫装,她并不觉得自己就一定会输。 可偏偏,她和敬姝的地位,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凭什么敬姝可以靠着一张脸一具身子勾引皇上,她就不行? “皇上,您别在这儿问她一个小宫女什么了,永寿宫那边,贵妃娘娘还等着您呢。” 这时候,敬姝又是催促道。 她可不想碧池这时候就惹怒了陆瓒丢了性命。 这宫女她还有大用处呢。 “若是换做别的妃嫔,遇到这种情况,怕是得想方设法地不让朕走,你倒好,一个劲儿地把朕往外头赶。” 陆瓒闻言便冷笑着道,也不知是玩笑,又或是其他意思。 “什么呀?皇上又欺负嫔妾,嫔妾这明明叫贤惠,皇上不喜欢吗?” 敬姝撇撇小嘴,不以为然地道。 这回陆瓒倒是没说什么,似乎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起了身准备走。 敬姝也跟着起身相送。 然而陆瓒刚走到殿门口时,忽然觉察出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碧池,指着她道:“你叫什么?抬起头来,让朕再看看。” 碧池一听,连忙有些惊喜地抬头答道:“回皇上道,奴婢叫碧池。” “碧池?”陆瓒听着这名字,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名字有点像是在骂人。 “是,奴婢的名字是娘娘取的,原本叫碧月。”碧池又赶紧解释了两句。 陆瓒闻言,没再理会她。 只看向敬姝,道:“这是你让她到殿内伺候的?” “对呀。”敬姝点点头,一脸天真的样子。 “你不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些吗?”陆瓒见她半点没发觉什么似的,不由提醒了句。 碧池一听这话,顿时浑身一僵,心里冒出一丝冷意。 然而,敬姝却好像什么也不曾察觉,没事人一样说道:“觉得啊。 “正是因为她好看,嫔妾才叫她到殿内伺候的呀,皇上您知道的,嫔妾喜欢长得好看的。” 敬姝说着就又笑了起来,贝齿微露,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则又带上一丝狡黠。 陆瓒看着她这般神色,就想起之前她故意勾引自己时,说他长得好看,不睡可惜。 眼神不由又暗了暗。 身体里那股之前被撩拨起来却没发泄出去的邪火,在这一刻不但没有熄灭,反而一下子被撩拨得更旺盛了。 “你呀。” 他又捏了捏敬姝的鼻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强行压下去这股火气,提步转头走了。 陆瓒带着人走了。 倚翠宫一时又安静下来。 碧池还跪在地上,这会儿子看一眼敬姝,才忽然有些后怕,可又觉得今晚便是拼了性命,也值得了。 至少,圣上看到她了,还问了她名字。 敬姝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只道一句“起来吧”,就走到一旁坐下。 袖青却已经不能容忍了。 碧池刚起来,就被她用力推倒! “好你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贱蹄子!竟敢趁着娘娘侍寝时闯进内殿!坏了娘娘的好事!还敢那般明目张胆地勾引圣上!真是不要脸!你信不信我今晚撕了你!” 袖青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还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碧池一脸耻辱地咬了咬唇:“奴婢不懂袖青姐姐的意思,什么勾引圣上?是圣上自己看上了奴婢!要奴婢抬起脸给他看,还问了奴婢的名字! “袖青姐姐若是想趁圣上不在就欺辱奴婢,等明日圣上想起奴婢来,姐姐怕是交代不清楚!” 敬姝听得这话,便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讽笑。 袖青一见她还敢这般还嘴,还说得有头有脸的好像圣上真的瞧上她了似的,就气得又要再骂。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本宫都困了,散了吧。” 然而,敬姝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招呼袖青伺候自己安寝。 袖青只得忍住,恶狠狠瞪了碧池一眼,指着她骂道:“滚出去!” 另一边。 陆瓒出了倚翠宫没多久,想起什么,就语气淡淡地对一旁的王忠交代了句:“那个叫碧池的,找个机会,悄悄处理了吧。” 一句话,令人不寒而栗。 “奴才遵旨。 王忠只觉身上一冷,连忙应了。 第36章 皇上一晚上过去,却都没碰她 陆瓒吩咐完,顿了顿,就又是面带思忖地道:“你说,敬嫔是不是太天真了些?纵使那个叫碧池的容色比不上她,可也模样过于好了些,她把这么个人放在殿内伺候,也不怕朕看上了,帮着这个碧池踩着她上位?” 王忠闻言,却只觉得他够偏心昏聩的。 敬嫔娘娘还叫天真啊? 她使出那么多手段,把圣上勾得都想不起后宫旁的妃嫔了,分明是小心思一套一套的,哪里天真了? 圣上真是被美色迷了眼。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恭恭敬敬地顺着陆瓒的话道:“皇上说的是,敬嫔娘娘一向不是那等耍心机的。” 谁知道,陆瓒听了他这话,却又是不满意。 “她还不耍心机?那她小心思、小聪明,多得朕都不耐烦看,平日里也懒得拆穿她,她还以为自己够聪明。” 陆瓒皱了皱眉,话里像是嫌弃,然而语气里却分明透着一股少有的亲昵和宠溺。 王忠听得嘴角一抽。 得,什么话都叫圣上说了,这他还能说什么? 怕是再实话实说敬嫔娘娘心眼多的话,自己还得挨圣上一顿骂呢! 王忠干脆装哑巴了。 “敬嫔这么天真,不懂后宫争斗,不知道这碧池是有心人故意安插到她宫里,给她下绊子用的,她既然是朕的救命恩人,那朕自然该多为她想一些,王忠,你去查一下,看看这碧池到底是哪个宫的人。” 快走到永寿宫时,陆瓒忽然又是交代了一句。 “是,奴才遵旨。” 王忠老实应下,心里却在想,圣上这真的不是在拿救命恩人给自己找借口、当理由吗? 况且,那碧池明显是谢贵妃的人,圣上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还非要他查出证据来,也不知这又是想做什么…… 王忠一时看不透陆瓒。 只觉得他身为帝王,插手妃嫔之间私下的争斗已是不合适,还这么明显地偏心帮着敬嫔娘娘。 这要是被其他妃嫔们知道了,怕是得一颗心都得伤透了。 永寿宫之前派到倚翠宫的宫人,早一步回来通传。 是以陆瓒到的时候,谢贵妃已经领着宫里众人候着,一见他来,便立即行礼问安。 “起来吧。” 陆瓒语气淡淡地道了句,将谢贵妃扶起来,便询问起大皇子的情况,“康儿如何了?怎么就病了?不是说在寒山寺身子都养得差不多了吗?太医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谢贵妃见陆瓒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心中之前的那种惶恐生气,便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她一一回答陆瓒的问话:“太医看过了,说康儿不碍事,只是吃坏了肚子,臣妾也是一时紧张害怕,乱了心神,这才派人去请了皇上过来,也不知,有没有打扰到皇上。” 有没有打扰到? 陆瓒想到那时被打断时,自己身体和心情的双重不快,薄唇冷冷地一勾。 他俊脸上浮现一抹清冷的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爱妃如何得知朕在倚翠宫的?” 谢贵妃闻言,便是心中一紧。 周围恭敬立着的宫人,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皇上生臣妾的气了?”谢贵妃冷艳的五官,一双明眸紧盯着陆瓒的神色,她又岂是不知自己这是下下策? 可是再任由敬姝这般侍寝,独占圣宠,她会疯的! “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何时生过你的气?”陆瓒状似无奈地看她一眼,墨眸中溢出温润的笑意。 “皇上不生臣妾的气就好。”谢贵妃主动走到他身旁,钻入他的怀里,“臣妾不是故意盯着皇上的行踪,只是,臣妾为了康儿出宫才三个月,皇上身边就有了新人,臣妾心里吃味,害怕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她是谢、崔两大世家精心培养出的贵女,一向冷艳孤傲。 似是这般服软地与陆瓒撒娇,还是头一回。 “真是会胡思乱想,朕怎会不喜欢爱妃?若不喜欢,又怎会给你贵妃的位子?你在朕心中,向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陆瓒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口中说着温柔安抚的甜言蜜语,心里却想起另一个惯会在自己面前撒娇卖乖的小女人。 今晚谢贵妃用大皇子生病来截宠,她倒是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真是够大度的。 陆瓒一想起这一点,心里忽然又不是滋味了。 今晚该是留在谢贵妃这里的。 可他却想回去好好折腾一番,不叫那个人轻松。 “既然康儿没事,那朕就……”他说着,便要推开谢贵妃。 “皇上别走!”然而,谢贵妃却抱紧了他,娇声哀求着,“皇上,求求您今晚留下来陪陪臣妾吧,臣妾真的好想您,一刻也不想和您分开。” 陆瓒叹了口气。 只得应下了。 次日天还没亮,陆瓒就起身去上了早朝。 他一走,谢贵妃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想到昨晚,她眸子里划过一抹屈辱和恨意。 “娘娘……”大宫女慧云听见动静进来,脸上则带着一抹担忧。 圣上昨晚去倚翠宫那里,听说都已经和敬嫔如胶似漆的滚到一起了,关键时刻被永寿宫派去的人打断。 按理说,他身上的火没发泄出来,昨晚应该狠狠要了自家娘娘才对。 可一晚上过去,却都没叫水…… 娘娘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这种截宠的事,可却没有一次像昨夜那般,圣上竟然连碰都没碰娘娘,就只是躺着睡觉。 此时,谢贵妃脸色难看地直起身来。 “无妨,伺候本宫穿衣,今日去坤宁宫请安,可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她说着,眸中划过一抹狠厉。 待用过早膳,看过大皇子的情况以后,谢贵妃便去了坤宁宫。 她到的不算早,几乎是踩着点,最后一个到的。 可却无人敢对此说什么。 落座以后,皇后也由香砚搀扶着出来。 一众妃嫔们请了安以后,谢贵妃便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忽地一笑道:“本宫怎么看着,这里少了两个人?” “少人?”她一开口,徐良娣立即就是接话问道,“贵妃娘娘说的,莫非是敬嫔娘娘和赵嫔娘娘?可她们二人一个被禁足,一个得了圣上的吩咐,不必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禁足?敬嫔违反宫规,多次乔装打扮溜出倚翠宫,分明是个不安分的,倒不如干脆解了她的禁足。” 谢贵妃一听,便语气讥讽地道,“至于赵嫔,不过怀上一个龙嗣,倒是跟立了什么大功似的,当初本宫怀着大皇子的时候,若无特殊情况,又有哪一日没有去给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请安了? “怎么到了赵嫔这里,就这般特殊?如此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着实该罚!” 皇后听她说了这么许多,便已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是见敬姝禁足,拿她没办法,所以想把人放出来呢? 第37章 就当陪着这群疯女人演戏咯 “敬嫔禁足,是圣上的意思,至于她偷溜出去,贵妃若是有证据,不妨拿出来,本宫自会去找圣上裁决。”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淡淡地说道,“至于赵嫔,她上一回没来给本宫请安吗? “来了,可却被贵妃罚跪,她腹中胎儿还不足三个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想小心一点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不来也是应该的,说明她足够谨慎,重视圣上的龙嗣,本宫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谢贵妃早料到皇后会维护这两个贱人。 她当即冷笑了声。 “皇后要证据?好。” 谢贵妃说着,就对身旁的慧云使了个眼色。 慧云立即走到外头,叫了人进来。 两个太监跟着就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托着一件太监服。 皇后眉毛一挑,不用问便是已经知道谢贵妃想怎么做了。 果然,只听慧云说道:“皇后娘娘,这两个人,一个是倚翠宫的太监,叫福云,他手上的这套太监服,是敬嫔娘娘命她宫中的管事太监陈笑找来的,中秋节之前的那几日,她便穿着这身太监服,几乎每日都趁天黑以后溜到御花园去。 “另一个太监便是恰好见到过敬嫔娘娘穿着太监服去御花园的,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敬嫔。” 慧云说完,两个太监便也开口自证。 说辞和慧云一样。 皇后看戏一般听完,唇角讥讽地一勾。 到了如今,她还哪有不明白的? 原来,当初那个御花园里勾着圣上宠幸的“小太监”,就是敬嫔假扮的。 难怪谢贵妃这般恨敬嫔。 她回来第一日的接风宴上,就有几个小太监搔首弄姿地勾引圣上,破坏她的接风宴。 不过,谢贵妃只一口咬死敬嫔违背宫规,禁足期间私自出倚翠宫,却只字不提她是去私会圣上,这是想要撇清圣上,觉得圣上为了颜面,不会拆穿此事是得了他的同意吗?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夜里和假扮成小太监的妃嫔在御花园私会苟合,这传出去,名声着实不好听。 而圣上,又是一位颇为在意自己名声的帝王。 为了自己,恐怕也会不管敬姝,顺着谢贵妃的意思,遵照后宫的规矩,不得不再重罚敬嫔一笔。 谢贵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 后宫是一个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皇后不打算帮敬嫔。 此时听了这番话,便立即做下了决定:“来人,去御书房看看圣上忙完了没,倘若忙完了,就把圣上请来,再把敬嫔叫过来。” 御书房距离皇后的坤宁宫不远。 倚翠宫却颇为不近。 皇后的旨意传到敬姝耳边时,她还在睡大觉,骤然被袖青叫醒,心情自是很不美丽。 “皇后叫本宫过去?这个时候,不是妃嫔正在请安吗?叫本宫作甚?” 敬姝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立即吩咐袖青给自己梳妆打扮了。 等到了殿外,就见陈笑慌慌张张地过来禀告道:“娘娘,不好了!奴才刚听张茂和李存说,福云被永寿宫的人带走了,且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娘娘之前让奴才找的那套太监服!” “太监服?本宫不是让你拿去烧了吗?”敬姝皱眉问道。 “奴才是烧了啊!不过期间奴才闹肚子离开一趟,回来时太监服好好的……如今想来,是被福云给掉包了!”陈笑一脸着急。 这下,敬姝算是明白了。 她目光在倚翠宫众人脸上一扫,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也是。 谢贵妃既然要在她这倚翠宫安插眼线,又怎会只有碧池一个呢? 碧池的作用,便是为了勾引圣上。 倘若勾引成功,皇上自会封她位份,赐她住处,到时候便会离开倚翠宫。 那就需要留有别的眼线在这里。 “真是没想到,谢贵妃为了收拾本宫,下这么大的血本。”居然直接就把福云给暴露了。 但是,也不知道,这倚翠宫还有没有别的人,也是谢贵妃的人了? 可惜敬姝只能听到别人心里的瓜,听不到其他心声。 别人心里不想瓜的时候,她什么也听不到。 所以才会只揪出来一个碧池,而漏掉了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福云。 “娘娘,这可怎么办?”袖青直接就慌了。 “怕什么?出了事,有圣上在前头顶着呢。”敬姝心态却很好。 “可是,可是娘娘,御花园私会圣上一事,传出去也是有损圣上的颜面,万一圣上要面子,不肯帮娘娘呢?”袖青担心的却是这个。 敬姝一顿。 这倒的确不是没可能的。 这狗男人也的确很在乎自己的颜面,单看他之前为了她对他的救命之恩,那么多次护着她,还为此贬了刘良娣的位份,就知道他有多在乎自己的颜面了。 但很快,她就冷冷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提步出了倚翠宫。 敬姝到坤宁宫的时候,陆瓒却还没到。 听闻是他正在跟朝中大臣议事,要等议事结束之后,王忠才能通报。 谢贵妃却是算准了这个,才要挑在这个时候收拾敬姝。 “跪下!” 敬姝刚到坤宁宫,正准备给皇后行礼,谢贵妃就先一步斥责命令道。 跪? 敬姝立即看向谢贵妃。 其他妃嫔见此,都是以为照着敬姝过去那种张扬的性子,必得跟谢贵妃呛上两句呢。 然而下一刻,便见敬姝“扑通”一下,却是十分痛快地跪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下跪。 可她是女人,膝下没黄金,没什么不能跪的。 再说了,她前世是演员,为了演戏不知道跪了多少次,曾经她刚入圈的时候,拍戏被当红小花旦故意刁难,那场戏硬是让她跪了几十次,后来腿都险些废了。 如今就跪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就当陪着这群疯女人演戏咯。 敬姝心态十分轻松,毫无心理负担。 众人则一脸的始料未及。 谢贵妃也没想到她跪得这么快,毕竟之前听说她得宠后,很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不过看来,她也不过如此,欺软怕硬罢了。 谢贵妃顿时脸上露出讥讽轻慢之意:“看来,敬嫔倒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来就老老实实地跪了。” 敬姝闻言,便奇怪地看向她:“嫔妾不知啊,不过,不是娘娘叫嫔妾跪的吗? “娘娘是贵妃,说让嫔妾跪嫔妾不敢不跪,更何况,人家赵嫔怀有龙嗣,娘娘都是说让她跪她就得跪。 “娘娘连圣上的龙嗣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要嫔妾跪,嫔妾哪敢不跪?” 敬姝一开口,字字句句都是在嘲讽谢贵妃用位份压人。 “你放肆!” 谢贵妃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自打嫁给陆瓒,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她说话! 第38章 这一次,圣上还会偏心于你吗? “嫔妾并未放肆,只是回答贵妃娘娘的话罢了,倒是贵妃娘娘颇为放肆,皇后娘娘在上,轮得到你在这里给妃嫔定罪吗?这后宫之主是谁,贵妃娘娘怕是搞错了。” 敬姝又一番话出口,把谢贵妃又是气得脸上黑沉一片。 皇后听了这话,则是笑了笑。 不过敬姝想利用她反抗谢贵妃,她却并不想开口相帮,此时只当没听见,端着茶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谢贵妃见此,还只当皇后是不敢跟自己作对,不由更盛气凌人了些。 “好你一张伶牙利嘴!信不信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她怒地一拍桌,把满殿的妃嫔吓得都是一个激灵。 一旁,陈美人拍了拍被吓得一抖的小心脏,当即面露不悦地说道:“贵妃娘娘也太霸道了,敬嫔乃是圣上封的,她还是圣上的救命恩人,你要拔圣上救命恩人的舌头?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 谢贵妃看她一眼,却并不把她这个太后的亲侄女放在眼里,此时便冷笑一声:“救命恩人? “若叫圣上知道了,她假扮小太监乃是偷溜到御花园私会野男人,也不知是会继续感念她这个救命恩人,还是直接将她给杖毙了!” 陈美人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她看向敬姝,这会儿子倒是不好再替敬姝说话了。 一旁的妃嫔们顿时震惊不已地议论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敬嫔去御花园见的人是……” “就是啊。” 大家心里都明白,敬姝御花园私会之人,根本就是圣上。 可谢贵妃都说了是野男人,她们若再提圣上,那岂非是在骂圣上是野男人? 这可是真的会被圣上一怒之下给砍头的! 众人不由怕死地噤声。 敬姝则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贵妃。 想起她第一次跟陆瓒私会的那个晚上,陆瓒也故意开玩笑,问她偷偷摸摸在御花园,是不是背着他私会什么野男人。 这会儿,倒好像被陆瓒给一语成谶了。 该说这狗男人乌鸦嘴吗? “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吗?这会儿知道怕了?还是说,打算认罪了?你若肯乖乖认罪,本宫倒是也可以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两句,保你一条贱命!” 谢贵妃以为敬姝怕了,当即脸上流露出轻慢的神色。 一个小小的嫔位。 她堂堂贵妃,整死敬姝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不啊。”然而,敬姝却还是那般不怕死的样子。 其他妃嫔也看出来了。 她虽然跪着,可却不卑不亢。 她也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谢贵妃啊! “不?”谢贵妃拧了拧眉,显然也是没有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敬姝竟然还这么嘴硬。 “嫔妾既没有怕了,也不打算认罪,嫔妾是穿了太监服在禁足期间出了倚翠宫,又去了御花园,可却并不是像贵妃娘娘说的那样,是私会野男人。究竟怎么回事,还是等圣上来了,由圣上裁决吧,毕竟,你说了不算。” 敬姝挑眼看着谢贵妃,那一双眸子里,竟是带着一丝轻视。 谢贵妃瞬间被她这眼神激怒! “放肆!” “啪!” 她当即起身,抬手就给了敬姝一巴掌! 敬姝猝不及防,一张娇艳的脸庞,瞬间被打得偏了过去。 “娘娘!”袖青见此,吓得赶紧过去。 一看敬姝嘴角渗出血,脸上也很快浮现出一只红红的巴掌印,当即觉得憋屈不已! “贵妃娘娘!一切都还未有定论!您怎可随意掌掴圣上的救命恩人!您就如此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 她不怕死地瞪住谢贵妃,气愤不已地质问道。 “你大胆!” 谢贵妃就是要打敬姝,她恨不得敬姝这个勾引陆瓒的贱人立即死掉! 此时见敬姝身边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这般顶撞自己,可见她是有多不把自己这个堂堂贵妃放在眼里,当即又是气得下令道:“来人!把这个胆敢顶撞本宫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谁敢动她!” 敬姝原本还是情绪十分稳定,颇为悠然自得,然而一听谢贵妃要动袖青,顿时神情就变了! 她眸子里闪动起凌厉的光,眼神如刀地望着谢贵妃:“贵妃娘娘,不等圣上来就想动用私刑处置无辜之人,你真当自己是这后宫的主人了吗!” “本宫不是后宫之主又如何?本宫是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一个贱婢而已,本宫便是杀了,圣上也绝不会怪罪本宫!”谢贵妃冷笑地道。 “好啊,谢贵妃既然如此张狂,那就先把嫔妾杀了吧!” 敬姝依旧不怕死地与她对峙,此时凶冷的眸光,轻蔑地从周遭那些听从谢贵妃命令、想要拉走袖青的宫人身上一一扫过,似是威胁一般地沉声道,“想动本宫的人,你们有胆量的,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否则,都给本宫滚开!” 她这么一说,这些宫人哪里还敢上? 纷纷眼神闪烁着,求助地望向谢贵妃。 谢贵妃再度重重一拍卓,恼火地指着敬姝下令道:“废物!敬嫔给本宫拉开!本宫今日还久不信了,一个小小的贱婢本宫都动不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动手!” “谢贵妃既然不敢杀嫔妾,那便也别想动嫔妾的人!”敬姝抱着袖青,一脸的悍不畏死。 “娘娘……”袖青被她这般护着,哭得泪水模糊,心中十分后悔方才的冲动。 “别怕,本宫不会让你有事的。”敬姝拍了拍她的背,出声安抚道。 “是,有娘娘在,奴婢不怕!” 袖青当即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 一旁,皇后看着敬姝这般护犊子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 此时见那些宫人当真要上前拉扯敬姝,抬手将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终于还是好似看不下去地出声阻止了:“都给本宫住手!” 她一开口,宫人们自是立即又老实站在原地。 见她出手阻止,谢贵妃扭头看她,面上显露一抹嘲讽。 “皇后这是何意?打算跟本宫作对?”她语气中充满了轻慢。 “跟你作对?本宫身为皇后,是圣上唯一的正妻,更是这六宫的主人,你有什么值得本宫与你作对的?”皇后冷冷一笑,端庄雍容的脸上,是身为帝后应有的不怒自威,“本宫只是看不下去这出闹剧了!” “闹剧?你什么意思?”谢贵妃眉毛一挑。 “贵妃自导自演的这一出,什么意思,心里应该清楚。”皇后语气淡淡,这副模样,像极了陆瓒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架势。 “皇后还是不要在本宫面前摆架子了,你知道的,圣上一向都偏心本宫。” 谢贵妃自得的话音刚落。 外头,一声禀告传来:“圣上驾到!” 皇后起身上前迎接,从谢贵妃身旁走过时,只留了一句状似疑惑的话:“本宫倒是很好奇,这一次,圣上还会偏心于你吗?” 第39章 这一局,谢贵妃已经输了 皇后一句话,就叫谢贵妃脸上的自得一下僵硬地冻住。 她刚捏紧了手心。 陆瓒已经踏入了殿内。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挺直了脊背跪在那里的敬姝。 只见她抱着哭得眼睛红肿的袖青,那张线条优美的鹅蛋脸右边脸颊微微肿着,上头印着一只鲜红的巴掌印。 陆瓒漫不经心的神色,然而眸底的幽光却瞬间沉了下去。 “臣妾\嫔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以皇后为首的一众妃嫔,齐齐向他行礼。 陆瓒径直从她们面前走过去,一直到主位上坐下后,才懒洋洋地道了句“都起来吧”。 众妃嫔纷纷起身落座。 只有敬姝还跪在那里。 她视线和陆瓒对上,脸上没了平日对着他时的那种明媚娇笑,带着明显的一股怨气。 陆瓒目光一转,剑眉下一双墨眸情绪不明地问道:“怎么回事?” 皇后正欲回答。 却叫谢贵妃抢先一步说道:“皇上,臣妾查到敬嫔在禁足期间,数次于夜间假扮小太监溜出倚翠宫,前往御花园与其他男人私会。” “贵妃娘娘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贵妃娘娘原话是,与‘野男人’私会。”敬姝当即讥讽地出声。 她还特意加重了“野男人”三个字。 陆瓒闻言,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她的胡闹。 谢贵妃则脸色难看。 她望着陆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敬嫔仗着自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不但背叛圣上,还这般死不认罪,皇上,臣妾以为,似敬嫔这般淫乱宫闱之人,其罪当诛!” 陆瓒也看着她。 半晌,他却是忽如清风明月一般地笑了:“原来,贵妃知晓敬嫔是朕的救命恩人啊。” “皇上?”谢贵妃皱眉,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便是救命恩人又如何? 他们自小相识,陆瓒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区区一个救命之恩,可若是敬姝做出背叛他的事,他根本无法容忍! “朕问你,是谁让朕的救命恩人跪下的?又是谁,打了她的脸?”陆瓒却一句句质问的话,直冲着谢贵妃出口。 谢贵妃顿时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臣妾!”半晌,她咬牙说道。 “贵妃可是对朕有何不满之处?所以才这般打朕的脸?”陆瓒似是疑惑地问道。 谢贵妃闻言,忽然只觉得喉头一阵凝滞的哽塞。 圣上此时待她,竟全然是对立的态度。 她和敬姝。 圣上好似问都不问,直接就选择了站在敬姝那一边。 这就是为何敬姝一个小小的嫔位,胆敢这般与自己叫板吗? 原来,她是有圣上作为她的底气! 谢贵妃深吸了口气,长袖下的一只手狠狠攥紧。 陆瓒这般态度,也不过是加深了她对敬姝的厌恶罢了。 既然他不肯站在自己这边,那她便逼着他站过来! “臣妾对皇上,不敢有任何不满之处,只是皇上给了臣妾协理六宫之权,臣妾便只有职责协助皇后娘娘,肃清这后宫的不正之风,敬嫔违背公归,私会外男是事实,人证物证俱在,况且,她自己也承认了……” 谢贵妃清凌凌的声音透着丝丝彻骨的寒意,刚说到这里,便被敬姝不客气地打断。 “贵妃娘娘说话可要说得准确一些,嫔妾只是承认了的确曾趁夜间假扮小太监私自出倚翠宫前往御花园,可却并未承认曾私会外男。” 这么一会儿了,敬姝也看出来陆瓒是有维护自己的意思。 她此时自是更有底气。 敬姝看着谢贵妃,便是轻轻一笑:“至于证据,贵妃娘娘倒真是敢作敢当,居然安插眼线在嫔妾的宫中,且不说这是否符合宫规,关键是这个狗奴才,胆敢偷嫔妾穿过的衣物,这般罪责,是可以拖到慎刑司乱棍打死的程度吧?” 她此言一出,一旁捧着那套太监服的福云,当即害怕地一哆嗦。 “敬嫔可真是会倒打一耙,你私会外男,却不承认,可这是你不承认就能否认的吗?” 谢贵妃这么一说,便跪在陆瓒面前,态度颇为强势地请旨道,“皇上,敬嫔水性杨花,私会外男,这若是传到朝臣耳中,怕是有辱皇上的盛名。 “依臣妾之见,不如就将她即刻杖毙,封锁消息,免得外人看笑话!” 敬姝一听这话,瞬间脸色微变。 她看着陆瓒。 陆瓒却只是微皱着眉头,目光落在谢贵妃身上。 “皇上,臣妾也是为您的名声着想,敬嫔不守妇道,夜里到御花园和外男做出那般见不得人的事,着实该死,她虽于皇上有恩,可皇上的名声却更为重要,还望皇上早些定夺,杖毙敬姝!” 谢贵妃唇角带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像是一番话,完全是为陆瓒好。 她很笃定。 圣上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这种丑事传出去,丢尽脸面,他绝不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再去护着敬姝! 陆瓒默不作声。 敬姝见他这样,心里说不慌,那也是假的。 这狗男人,不会睡了她,却为了自己不被朝臣议论,而真的就把她的头给砍了吧? 终于,陆瓒动了。 一双双眼睛,一个个闭气凝神地看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这位丰神如玉的年轻帝王,起身从主位上几步走到敬姝面前,,却是亲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他眸色不明,只抬手轻轻抚摸她脸颊上的红肿:“痛吗?” 敬姝有些意外。 然而看着他眸中的一片晃动的幽光,便是忽地笑了,娇声埋怨道:“都怪皇上,嫔妾痛死了。” “朕那里还有几盒凝脂膏,晚点让王忠都给你送过去。”陆瓒清冽低沉的嗓音,透着少有的温柔。 二人此刻便那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这一幕,刺得谢贵妃眼睛痛。 皇后却唇角一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如置身事外一般轻轻品尝了一口。 不必再往下看了。 这一局,谢贵妃已经输了。 “皇上!”此时,谢贵妃几乎是厉声喊道,“您就如此偏袒这个贱人吗!她私会外男背叛您……” “贵妃,你当真不知吗?” 然而,陆瓒清冷锋利的目光,却如刀片一般刮向她,“敬嫔有胆量在禁足期间出倚翠宫,是朕的旨意。 “她穿着太监服,扮作小太监出现在御花园,也是朕的旨意。 “她一切都是遵从朕的命令,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帝王的沉怒,在这一刻隐隐爆发。 谢贵妃却像是一下子疯了一般。 “皇上,您居然承认了!您居然为了她,不惜承认自己与她在御花园做出那般苟合之举!您是皇上!您怎可不顾礼义廉耻,与她在那张地方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 谢贵妃尖声质问,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话音一落下。 陆瓒沉冷的目光,倏地变得更加淡漠了几分。 一众妃嫔们都是微微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敬姝亦是眸中扬起几许意外的神采。 然而看到谢贵妃那双素来冷艳孤傲的眸子里,含着如冰泉盈雾一般的泪光时,她忽地懂了。 谢贵妃爱他。 她爱陆瓒,爱到可以发狂。 第40章 位份升了,人被坑了 对比起谢贵妃因为太过爱一个人而失去理智的疯狂,此刻陆瓒的眼神,则冷漠得令人心寒。 敬姝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如看不见的雾一般,在这位年轻帝王的周身无声地弥漫开来,令人瞬间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微仰着头,盯着陆瓒那张淡漠锋利的俊脸。 只见他眸中带着寒气,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而后冷酷地勾起一个阴沉的弧度:“朕前几日心情烦闷,故而让敬嫔夜间扮作小太监,陪朕去御花园赏月,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皇上!” 谢贵妃闻言便瞳孔狠狠一缩,冷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浓重的错愕! 她如何也想不到…… 昔日闺阁时,那个与她相伴相知的少年太子,一向是克己复礼冷静自持,君子之风其清穆如,令人仰望爱慕。 可如今,却为了一个狐媚子,不惜公然歪曲事实,将黑的硬是说成白的! 明明是不顾廉耻地在御花园那种宫女、侍卫才会私会的地方苟合,却偏要说成是赏月! 谢贵妃指节攥得生疼,心中充斥着不甘。 然而陆瓒威严锐利的话语,却叫她一颗心一下子冷如冰窟。 只听他沉声道:“你既称朕是‘皇上’,就应当知,朕之言,便是圣旨,若再污蔑敬嫔,便是违抗圣旨!” 谢贵妃剧烈地喘息着,连连后退三步,脚步猛地顿住。 “照皇上这样说,臣妾是污蔑她?那她还受委屈了不成了!” “她确是受委屈了,所以,为了弥补她因朕而受到的诸多委屈,朕决定晋她的位份!传朕旨意,敬嫔温柔恭顺,进退有度,颇得朕心!即日起,晋为贵嫔,赐封号‘元’!” 陆瓒话音一落。 谢贵妃犹如遭到沉重打击,双腿一软,竟是跌坐在地上! 殿内响起一阵其他妃嫔们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就连皇后眸中都浮现一抹猝不及防的震惊。 而敬姝,只有头疼扶额的份儿。 给她升位份,她当然开心,这也的确是她想要的。 可问题是,封号“元”? 这可是只有历代帝王的结发妻子才能用的封号啊! 其他妃嫔甚少能用,便是有,也代表着乃是帝王心中挚爱。 也难怪谢贵妃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那般深爱着陆瓒,可陆瓒却将她想要的封号,给了她讨厌的女人,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 然而,敬姝只觉有些可笑,甚至还有点想骂人。 挚爱?她? 他、妈、的! 陆瓒这狗男人真的不是在故意给她疯狂拉仇恨吗? 好了,这下不但有谢贵妃恨她了,怕是连皇后也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果然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敬姝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 好一会儿,谢贵妃像是终于从这种打击中回过神来。 她徐徐抬头,望着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只觉他此刻竟是如此的陌生。 “既如此,敬……元贵嫔因臣妾而受到这般冤屈,臣妾愿为元贵嫔请旨,从今日起解除禁足,另,臣妾自知今日过于失仪,自请禁足!还望皇上恩准!” 谢贵妃说完,便朝着陆瓒俯首跪了下去。 大殿里一片安静。 敬姝气得头顶的毛孔都在猛出气! 倘若其他人能听到她心声的话,此刻定然能听到她正在破口大骂! 好一个谢贵妃啊! 今天之所以搞这么一出,能利用她假扮小太监私会陆瓒一事弄死她当然是好的。 万一弄不死,就把她的禁足给解了,让她不得不从倚翠宫暴露于人前,好进行下一步坑死她! 谢贵妃自己呢,就美美的自我禁足缩在坚硬的乌龟壳里! 这般万一出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所以,搞了半天,谢贵妃这是试了一出乾坤大挪移啊! 敬姝简直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套的一个名为“禁足”的保护盾,就这么被谢贵妃给拿走,挪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他妈的! 亏得她刚才还同情了谢贵妃一下,觉着她喜欢上陆瓒这种负心薄幸的狗男人还怪可怜的。 结果…… 敬姝抿紧了唇,狠狠磨牙。 这后宫的女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到底还是自己小瞧她了! 敬姝在这里内心疯狂骂人平复情绪。 果然不出她所料。 陆瓒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地睥睨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谢贵妃,恩赏般地道出三个字:“朕准了。”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谢贵妃又是叩首行礼。 随后,她便由宫女搀扶着起身,徐徐走出了坤宁宫。 从敬姝身边路过时,她似乎稍有停顿,但又很快走了过去。 可敬姝却十分心细地注意到,她那一下停顿,分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哂道:“呵!” 呵? 敬姝也冷笑,她还呵呵哒呢! “恭喜元贵嫔了,今日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时候,皇后充满笑意的声音在一旁提醒道,“不过,元贵嫔似乎高兴得过头了?竟一直忘了对皇上谢恩?” 敬姝闻言就深吸了口气,而后“扑通”对着陆瓒跪了下去。 “皇上,还请您收回这个封号,嫔妾无才无德,又不曾立过什么功劳,配不上这样的封号!” “朕说你受得,你便受得。”对此,陆瓒只瞥她一眼,淡淡地道了句,“朕还有事。” 语罢,便带着浑身冷意提步走了。 敬姝由袖青搀扶着缓缓起身,她今日跪得久,此时膝盖隐隐作痛。 刚打算告辞,便听其他妃嫔们旁若无人地议论起来: “说真的,自从前入东宫至今,我还是头一次见圣上和谢贵妃闹这样大的矛盾,以前可是谢贵妃不管做什么,圣上都哄着她让着她的。” “谁说不是呢?该说是某些狐媚子会勾人吗?竟引得圣上跟谢贵妃这样感情深厚,都吵了起来。” “以色侍人岂能长久?圣上从前又不是没有宠过别人,可结果呢?等着瞧吧,谢贵妃才是屹立不倒的那一个。” 敬姝听着这些议论,很想说一句,我本人还在这儿呢! 还是那个道理。 她今天已经够惨了,凭什么还要让着那个狗男人的女人们? 敬姝此时扫一眼这些妃嫔们,微微一笑:“你们是在说我吗?” 她一开口,其他人连忙噤声了。 便是一个个嘴上说敬姝到底也不会斗得过谢贵妃,可今日圣上为了护着她而不顾昔日情分,下了谢贵妃的脸面也是事实。 她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宠妃了。 谁还敢当面跟她过不去? 这时候,皇后称自己累了,让众人散了。 敬姝和陈美人一起走出坤宁宫,分开时,陈美人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恭喜元贵嫔了,这样好的封号,足以见得圣上对你的宠爱有多深厚。” “我谢谢你了。”敬姝脸上也笑。 然而,宠爱? 要不是她听到王忠心里的瓜,怕是也差点以为陆瓒这般大动干戈,是真的宠爱她了。 第41章 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当陆瓒说出赐她封号“元”时,敬姝就听到王忠一开始震惊不已,随后又原来如此的语气,说起了最近的一个瓜。 是和朝中的局势有关的。 “自打谢贵妃回宫,谢丞相就拉拢着一部分朝臣,联合谢、崔两大世家在文人中的影响力,上奏疏要求圣上立大皇子为储君。 “可问题是,圣上才刚登基不足半年,哪有这时候就立储君的道理? “谢相一派如此咄咄逼迫,圣上心中自是恼怒。 “偏生圣上当初能顺利登基,谢相一派也出了极大的力,如今一部分朝政大权更是在谢相手中把持着,圣上本是不好直接反驳的。 “而如今谢贵妃这么一闹,事情便有了转圜。 “谢贵妃御前失仪,那般大逆不道地质问圣上、斥责圣上,是为大不敬,另一方面,则是她这样如何能教导好大皇子?大皇子又如何能堪大任被立为储君?圣上便可以谢贵妃的过失,将那些奏疏全都压下了。 “不得不说,谢贵妃此举还真是,反而帮了圣上一个大忙。 “似她今日之举,莫不是知道前朝局势,故意为之? “若真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失宠?怕是圣上还要在心中称赞她进退有度,日后再找机会给她旁的嘉奖好生弥补一番呢…… “至于敬……不是,元贵嫔,恐怕也不过只是圣上在这次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说真的,敬姝刚听到这个关于前朝的瓜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会有人喜欢被人当做一枚棋子利用。 可她很快就想通了。 至少那些酸她的妃嫔们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伴君如伴虎。 只有成为帝王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她才能有活路。 而在这条活路上,更要努力争取,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一枚未来可被丢弃的弃子。 敬姝此前虽想争宠,却从未考虑过后宫与前朝有何关联。 如今看来,唯有将眼光放长远一些,看清楚前朝的局势,才能更好地猜测陆瓒的心思,做一枚完美的棋子。 总归当宠妃,哪怕是虚假的恩宠,也总比像从前那般没有宠爱,任人欺凌得好。 敬姝回到倚翠宫时,她晋升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前脚刚坐下,内务府的人就又来了。 这回来的只有陈公公。 “奴才参见贵嫔娘娘,恭喜娘娘了!”他人一到,就说起了喜庆的话。 “陈公公快起来吧,不知你今日过来是?”敬姝受了他的恭贺,也笑着问道。 “是这样,王公公派人传了圣上的旨意给奴才,说娘娘宫里的一个太监背叛娘娘,已经被拖下去杖毙了,如今便少了个人,叫奴才挑几个忠诚伶俐的给娘娘送过来,请娘娘再挑一个。”陈公公道。 “原是如此,人在哪儿?带过来吧。”敬姝点了头。 很快,四五个小太监被送过来。 敬姝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很快就选了个面皮白嫩,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太监。 经过福云一事,她意识到,再怎么仔细防备,也根本防不住。 于是她干脆挑了个心里瓜多的,还特意指了他以后跟着陈笑,就当给自己解闷。 小太监见自己一来就这般得重用,自是喜笑颜开,跪谢连连。 敬姝摆摆手,叫他下去了。 “今日怎么是陈公公来?严公公呢?”这时候,见陈公公还未走,敬姝便笑着问道。 嘴上这么问,实际上是想听陈公公心里关于严公公的瓜。 毕竟,他俩是那种关系嘛。 敬姝也是今日心情颇为苦闷,想给自己多整点乐子。 “义父他有别的差事,这才没亲自过来,派了奴才到娘娘跟前伺候。”陈公公嘴甜地道。 他笑得一脸开怀,可心里却酸唧唧地道:“义父可真是个老不正经的,一大把岁数了,还被一个男狐狸给勾着,都好几天没叫我去他屋里伺候了……听说这男狐狸是崔家的人,因得罪了主母,被送到宫中折辱,净了身当了太监,这还是贵妃娘娘亲自吩咐的,要义父照应着点呢。 “这倒好,直接照应到床上去了……” “咳咳咳!” 敬姝原本是一边喝茶一边吃瓜,听到这里,又是一个猝不及防,一口水差点呛到自己! “唉哟娘娘您没事吧?”陈公公不知自己心里的瓜被敬姝偷听到,赶紧一脸关心手忙脚乱。 “咳,本宫没事。”敬姝摆摆手,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又咳嗽了两声,这才是好了。 她看一眼陈公公,暗道也是自己不长记性,忘了宫里这帮饮食男女有多会玩。 不过,陈公公这个瓜,倒是透露给她一个信息。 她几乎可以断定,严公公必定是谢贵妃的人。 否则,崔氏不会将自家的人,送到严公公手上。 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严公公上一回给自己送的一批奴才里,竟有两个都是谢贵妃安插的眼线。 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被送进宫净身当太监的崔家之人,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得罪了崔家的主母的? 都是同一家的,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 传出去了也不怕被人笑话吗? 还是说,崔家主母笃定了此事不会被传出去? “严公公真是个大忙人啊,陈公公跟着他,必定以后前途无量。”此时,敬姝压下心中所想,笑着让袖青给陈公公拿了赏钱,打发他走了。 陈公公千恩万谢地走了。 然而陈公公前脚刚走,御前的人又送了凝脂膏过来,足足三盒。 待把御前的人送走,敬姝才终于重新得了清净。 她颇有些无力地瘫在榻上,眼神放空地盯着一处。 “娘娘,今日的事,奴婢老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您说,谢贵妃那般质问圣上了,圣上居然都只是罚她禁足?还有谢贵妃还打了娘娘呢,圣上这般对谢贵妃,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这时候,袖青终于有机会跟敬姝说话了。 她手上拿了凝脂膏打算给敬姝擦药。 见此,敬姝也才想起来自己的脸还疼着肿着。 “圣上偏心不要紧,总归这一巴掌,本宫早晚都要加倍还给谢贵妃的。”只听她轻轻说道。 袖青有些心疼地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 敬姝则又跑神地想在坤宁宫时,谢贵妃无意间泄露的另一个瓜。 第42章 她竟然不孕不育? 谢贵妃那时跪在地上,表面上似是被陆瓒伤到,心灰意冷自请禁足,可实际上却在心里说起了一个和敬姝有关的瓜: “当初沈贵嫔一入东宫,就找本宫立下投名状,声称自己坏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有孕,愿为本宫铲除一切碍眼之人,本宫见她足够诚心,主动将自己的把柄上交,这才允许她得圣上几分宠爱。 “她也的确做得很好,敬太傅之女为侧妃,敬姝一进东宫就遭她陷害,圣上不曾宠幸过。 “可没想到,本宫不过去了一趟寒山寺,她就这般不中用,竟然让敬姝得了宠爱,自己还被禁足。 “眼看着她禁足就要解除,本宫也用此计将敬姝的禁足解除掉了,但愿她不会再让本宫失望!” 谢贵妃一通心声,解答了敬姝此前的一个疑惑。 为什么沈贵嫔不过区区七品小官之女,当初入东宫也只是一个良妾,却有人手为她做事? 却原来,是投靠了谢贵妃。 那些人手自然也是谢贵妃给她的。 此时,敬姝眸中不禁溢出丝丝缕缕的冷笑。 好一个谢贵妃。 她从不曾主动招惹,对方却早已将她当做死敌,也怪她一开始想法太天真,这天底下,不管娱乐圈也好,后宫也罢,哪有真的岁月静好之处?从头到尾都是要斗的。 只能说,谢贵妃不愧是倾尽谢、崔两大世家之力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 这般工于心计,难怪妃嫔们将她形容为一座跨不去的高山。 不过,敬姝也并不想跨过去。 一座高山,跨过去,她也还是在那里屹立不倒。 敬姝要成为比她更高的高山,一步一步,看着谢贵妃如今日这般为了算计她不惜自毁长城,最终分崩离析,坍塌毁灭。 而沈贵嫔,将会是这座高山上崩毁的第一块砖石。 接下来的几日,陆瓒都未进后宫,连倚翠宫都不曾去了,更没再逼着敬姝练字。 两人之间,好像因为谢贵妃这一闹,一下子生分了许多。 一眨眼,就到了九月。 秋风瑟瑟中,沈贵嫔为期一个月的禁足终于解除了,而就在同一日,秀女进宫了。 按照宫中惯例,选秀应由皇后负责,谢贵妃和宁妃两大高位娘娘从旁协助。 这些都是和敬姝不相干的。 她也不在乎会选出来怎样的秀女。 早上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时,敬姝终于见到了沈贵嫔。 沈贵嫔来的较晚一些。 她长得小家碧玉,很是讨人喜欢,然而脸上惯常带着一抹娇怯懦弱。 此时一看见敬姝坐在自己的上首,眸子里却一闪而过一抹瞧不上的鄙夷。 敬姝也瞧着她,冷冷一笑。 在沈贵嫔走到自己下首的座位,刚要坐下时,敬姝便忽然起身,一脸热络地拉住沈贵嫔的一只手,笑着说道:“沈妹妹的禁足可算解除啦?本宫当初也没想到,不过落个水,怎的圣上竟然就直接将沈妹妹给禁足了?真是对不住了! “不过沈妹妹,你可别因此就跟本宫生分了呀!毕竟昔日在闺阁中时,你可是我最好的好姐妹了!” 她突然这么一说,把一众妃嫔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咦?原来你们在宫外时,竟还是闺中密友吗?”陈美人皱了皱眉,似是颇感意外。 沈贵嫔也是一愣。 她跟敬姝自打入东宫,就再没说过什么话。 敬姝今日突然又提起过去,是何意思? “对呀,你们不知道吧?沈贵嫔在宫外时可不像在宫中这般风光,她胆子小的很,京中那些贵女圈都是看家世背景才能融入进去的,沈贵嫔父亲官职太低,七品微末小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压根不入流,沈贵嫔还是靠着巴结本宫,才得以在贵女圈勉强有了一席之地呢。” 敬姝笑吟吟地说着,眼眸明亮,瞥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沈贵嫔,故意问道,“沈妹妹,本宫说得对吧?也不知你那晚将本宫推入水中时,可还记得这段昔日的情谊?” 她这么一说,陈美人顿时就笑了:“原是如此。” 其他妃嫔也看出来,敬姝这分明是在找茬,故意说这些让沈贵嫔脸上难看。 此时,沈贵嫔眼底已经是一片寒霜。 可她偏生面上还是一副窘迫神情,故意低着头,标准的老实人受欺负不敢反击的架势,唯唯诺诺地道:“元、元贵嫔,您说这话是何意呀?我着实不知,过去在宫外时,几时与你交好了?” “瞧见没?你说跟人家关系好,可人家不承认呢!元贵嫔,纵使当初沈贵嫔推你入水有错,可圣上已经责罚她了,你又何必再如此咄咄逼人呢?”一旁,徐良娣立即一脸看不惯地说道。 “不承认?哎呀,沈妹妹,你如此白眼狼,可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敬姝松开拉着她的那只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一副难过的样子,“当初你日日跑到本宫家里去,不止本宫将你当亲姐妹,便是我父亲,也将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本宫可是记得,有一日下雨,你不好回去,便留在本宫的家里。 “当时本宫让丫鬟做了热汤,想给你送过去,却没见到你人。 “待本宫一问,原来你跟着父亲去书房习字了。 “本宫只好带着热汤,又去了书房,你们猜,本宫看见什么了?” 她此时故意卖了个关子。 “看见什么了?”陈美人故意顺着敬姝的话好奇地询问道。 眼睛则一瞥沈贵嫔。 沈贵嫔面上已是一片惨白如纸! 她再也绷不住,此时便恨恨瞪向敬姝。 却见敬姝也正睨着她,唇角一翘,笑盈盈地说道:“正巧瞧见沈妹妹立在桌前习字,父亲呢,就站在她的身旁教她如何握笔。 “然后呢,沈妹妹就假装站立不稳,倒在父亲的怀中,还非要父亲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 “哎呀呀,你们说说,这还不叫沈妹妹和本宫关系好吗?这简直都快好到要给本宫当姨娘了呢!” “砰”的一声! 几乎敬姝话音一落,沈贵嫔就桌上的杯子给扫到地上,瓷器碎片顿时落了一地。 “元贵嫔!你怎能这般肆意中伤污蔑我!你可知这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 沈贵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双眼睛更是泛着红光,凶残无比地瞪视着敬姝。 然而,敬姝可不怕她。 “原来,沈贵嫔也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极其重要的呀。” 敬姝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笑了笑,“那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当初还未嫁入东宫,便坏了身子,致使身体不能受孕,却不知,是被宫外哪个野男人给玩坏的?” 她此言一出,沈贵嫔瞬间脸色刷白! 第43章 怎么知道?当然是吃瓜吃到的! 沈贵嫔竟然不孕不育? 一众妃嫔也都是震惊不已! “女子不能受孕,其中一种情况便是私下服药落胎,导致身子损坏,沈妹妹,你是否曾经意图勾引本宫的父亲这暂且不论,可这一点上,本宫没说错,没冤枉你吧?” 敬姝冷笑着,说出口的话,真比刀锋还凌厉割人。 沈贵嫔嘴唇抖动着,此刻已说不出话来。 她只死死瞪着敬姝,心中实在想不明白,此事极为隐秘,除了她,便只有谢贵妃知道! 敬姝这个贱人是如何得知的! “元贵嫔,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一旁,徐良娣也是好奇地问道。 怎么知道? 当然是吃瓜吃到的! “不瞒你说,本宫是之前不小心听到沈贵嫔和她身边的一个太监私底下谈论此事,那太监似乎是叫什么小安子,沈妹妹,你身边可有此人?”敬姝故作疑问地道。 “小安子?那不是沈贵嫔宫里的管事太监吗?”不等沈贵嫔出声,徐良娣就立即答道。 “唉,看来本宫的确没听错。”敬姝语气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皇后出来了。 外头的动静,香砚早就禀报给她。 是以,皇后坐下后,目光在神情呆滞的沈贵嫔脸上一扫,最后看向敬姝便道:“元贵嫔,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皇后娘娘,这种事,嫔妾只是听说,自是没有证据,不过沈贵嫔身体不能受孕,这却是可以找太医查验的,另外,那个叫小安子的是她身边的心腹太监,若想知道沈贵妃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需把小安子送到慎刑司去严刑拷打一番,想必总能问出真相的。” 敬姝恭敬地道。 她垂下眼眸,鸦羽似的长睫遮挡住眼底的一丝杀意。 当初小安子和御膳房的宫女静秋结对食,利用静秋给自己的膳食中掺杂碎碗砾想要害她。 今日,连同沈贵嫔在东宫时算计她有情郎,以及沈贵嫔对原身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种种,她要一并算了。 谢贵妃不惜令自己禁足,就等沈贵嫔解除了禁足来对付她。 那她就直接让沈贵嫔这枚弃子废了,令谢贵妃禁足这一步棋也废掉! 想置身事外让自己的爪牙对付她? 想的美。 “皇后娘娘,元贵嫔根本是记恨嫔妾上次在御花园中失手将她推入水中,故而捏造事实污蔑嫔妾!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您千万不要信她啊!” 此时,沈贵嫔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跪在皇后面前哭得楚楚可怜,“再说了,就算太医来查验,查出嫔妾身体的确极难受孕,那可也只能说明嫔妾身子不好,如何就是嫔妾在宫外时就失了身? “嫔妾进东宫时,可是经过宫里嬷嬷检查,嫔妾那是还是完璧之身!如何就能被人玩坏了身子!” 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觉得的确如此。 敬姝却微微一笑:“你买通了负责验身的嬷嬷,那个嬷嬷如今还在内务府当差,只需拷问一番,想必她自会愿意说出被你收买一事。” 沈贵嫔顿时脸上又一白。 可她依旧是咬牙说道:“那也还有圣上!圣上亦可为嫔妾证实,嫔妾入东宫那一夜,乃是完璧之身!” “好啊,那就请圣上来裁决吧。”敬姝直接说道。 “皇后娘娘,求您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是冤枉的!”沈贵嫔对着皇后不停磕头。 皇后脸上现出思索的神色。 但最终,她还是说道:“此时本宫也难以决断了,还是按照元贵嫔所说,请圣上亲自前来裁决吧。” 说着,她就派人去御书房请陆瓒。 另外,又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以及命人将沈贵嫔身边的管事太监小安子、还有敬姝提到的内务府的那个当初负责验身的老嬷嬷一并带过来。 陆瓒到的时候,陈太医、小安子、老嬷嬷等人皆已到了。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怎么回事。 此时一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敬姝。 然而,敬姝却神态悠闲地低着头,跟着皇后一起向他俯首行礼,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分明是故意躲避他的视线。 陆瓒的脸色沉了沉。 他也只当没看到她,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到主位上坐下。 皇后刚打算把情况再说一遍。 “既然今日的事是元贵嫔挑起的,那就让她来说吧。”陆瓒却打断她道。 “如此也好。”皇后像是毫不介意,脸上带着得体端庄的笑,接着就叫敬姝回话。 敬姝原本都已经坐下了。 此时只好再不情不愿地起身道:“皇上,嫔妾怀疑沈贵嫔入东宫前便已失了完璧之身。” 她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简述了一遍。 陆瓒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就照你说的,陈太医为沈贵嫔检查身体,储秀宫和内务府的两个奴才带下去审问。” 王忠立即照他的意思去办了。 没多久,陈太医就为沈贵嫔检查完身子,如实禀报道:“皇上,沈贵嫔的身体的确无法受孕,微臣来之前翻看了太医院的脉案,发现沈贵嫔的脉案上从未提及此事。 “微臣怀疑,沈贵嫔买通了一直以来负责为她把请安脉的高太医,有意隐瞒此事。” 敬姝听得陈太医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 她以为对方顶多说个实情,没想到还趁机咬了自己同僚一口。 不过这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那给沈贵嫔把平安脉的高太医,想也不用想,定然是谢贵妃的人。 这种人在太医院,听命于谢贵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替谢贵妃咬她一口? 陈太医这算是帮了她一个忙,今日又能除掉谢贵妃的一个爪牙,算是意外之喜。 此时,陆瓒闻言,一张清俊的脸庞上仍旧是无甚表情。 他只坐在高位上,锋利的眼眸睥睨着沈贵嫔,淡淡问她:“沈氏,你身为后宫妃嫔,有意隐瞒自己不能受孕一事,此乃欺君大罪。” “嫔妾……知罪!” 沈贵嫔几乎是咬着牙,艰难地说道,“但嫔妾并非有意隐瞒!而是高太医告诉嫔妾,嫔妾的身子是可以调理的! “皇上,嫔妾绝没有在进宫之前,做出任何出格之事,这全都是元贵嫔污蔑嫔妾!还望皇上明鉴!” 第44章 沈贵嫔杖毙 “这些话,沈贵嫔骗骗自己也就算了,还是不要拿来骗皇上了。”敬姝听着,撇了撇小嘴,这才是撩起眼皮看向陆瓒,“再说了,皇上这般英明睿智,又岂是你花言巧语骗得了的?” 她说完,那眼尾便似是带着钩子似的,勾了陆瓒一眼。 陆瓒脸色微黑。 也不知道是谁最喜欢花言巧语地骗他! 没多久,王忠就进来禀告说道:“皇上,那赵嬷嬷已经招了,说沈贵嫔当初入东宫时,身上已没了守宫砂,当时沈贵嫔给了她一百两黄金的银票收买了她。 “不过那小安子倒是个嘴硬的,至今不肯招认,奴才已经命人将他送到慎刑司去了。” 敬姝一听,便面带惊讶:“一百两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沈贵嫔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陆瓒闻言,又瞥她一眼。 事情若牵扯到前朝官员,她这便有些逾矩了。 不过,她怎的如此痛恨沈贵嫔? 竟连对方的父亲都不愿放过? 沈贵嫔究竟如何招惹她了?莫非,是跟以前东宫时她大婚之夜遭到诬陷一事有关? 一想到这件事,陆瓒面上顿时裹上一层寒霜。 “沈贵嫔的父亲,乃是通政司的七品经历,这官职小,也没什么油水,但却是负责掌管民间舆论,上报民间机密重情,也算是一个关键职位,王忠,传朕旨意,查查他。” 他当即下令道。 “奴才遵旨。”王忠自是立即恭敬应下。 沈贵嫔一听敬姝竟然连她的父亲都不肯放过,一时恨得冲着她大骂道:“敬姝!你这个贱人!你这般害我!你不得好死!” 敬姝听得她这般破口大骂,面上却浮现出一抹好笑。 她一脸兴味地望着沈贵嫔,问她:“怎么?只许你害本宫,还不许本宫还手了?当初在宫外时,本宫待你情同姐妹,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呢?又是如何回报本宫的? “从本宫嫁给圣上的那一夜,你就开始算计本宫! “本宫到今日才还击,已经忍了够久了!” 她这算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她今日就是找沈贵嫔寻仇的。 这也是叫其他妃嫔看到,她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别想本宫再像从前那般息事宁人了!” 而此时,沈贵嫔听敬姝这么说,则是脸上一愣。 忽地,她望着敬姝,面上竟是浮现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你不知道?你竟不知道?” 敬姝皱了皱眉:“本宫应该知道什么?” 却见沈贵嫔忽然几步走到她面前,语气讥讽地说道:“你不知道的事,那便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一辈子当个自以为是的蠢物,我便是死了,变成了鬼,也还可以日日笑话你!” 敬姝听她这么说,心头蓦地一跳。 可这会儿沈贵嫔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一点关于她的瓜都没有,搞得敬姝有些莫名其妙。 小安子、赵嬷嬷的事,都是沈贵嫔心里的瓜漏出来,恰好被敬姝给听到了。 可此时似乎有更重要的和她有关的瓜,沈贵嫔竟然捂得那般严实? 敬姝还想再询问几句,看能不能引出来。 然而这时候,外头宫人却忽然进来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小安子已经招了,沈贵嫔的确在宫外时就与其他男人有染,并曾有孕堕胎,导致身子损坏不孕。 “当初沈贵嫔被抬进东宫时,圣上召她侍寝,她也是拿酒故意灌醉圣上,次日在元帕上割破了手,伪装成处子之血骗过了圣上和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震惊不已。 沈贵嫔已经一脸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 敬姝面上一抹冷淡的嘲讽。 陆瓒看她一眼,俊脸上冷光一闪,语气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地下旨道:“沈贵嫔,杖毙。” 沈贵嫔没有任何挣扎地被拖了下去。 小安子因扛不住酷刑,招认之后,便死掉了。 被沈贵嫔收买的赵嬷嬷则被打了五十大板,她年事已高,自然也扛不住,板子没打完人就咽气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宫中便似乎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 敬姝在御花园中,抬手折下几支开得正好的桂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才好像将自己周身沾染的血腥气驱赶了些。 “娘娘,您心情不好?”一旁,袖青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自打沈贵嫔被杖毙以后,自家娘娘似乎就没怎么笑过了。 “没有。”敬姝摇了摇头。 她没有心情不好。 只是也没有心情很好。 终究决定参与宫斗,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鲜血,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忽然有些厌恶这样的生活了。 只要一直有人想要她死,她便要一直这样反击,也不知有没有可以停下来的那日。 “娘娘,这都是沈贵嫔自己咎由自取,她做的那些烂事,便是没有娘娘揭发,也早晚会有其他妃嫔因看不惯她而查出来的。” 袖青安慰她道,“她早就背叛了娘娘,娘娘不必再为此事感到伤心了,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圣上,圣上都好久没来咱们倚翠宫了。” 敬姝闻言,深思有些恍惚。 似乎,陆瓒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仔细算了算,好像都有半个多月了。 上一回见面,还是沈贵嫔被杖毙的那日。 这期间陆瓒倒不是没进后宫,除了皇后娘娘那儿,宁妃、周婕妤、陈美人都有侍寝,赵嫔那里也留宿过几次,可谓雨露均沾到了极致。 只除了不来倚翠宫。 敬姝有些自嘲地想,难不成是前两次谢贵妃和沈贵嫔的事,让这狗男人觉着她不单纯了? 敬姝暂时有些不想理会他,叫了袖青回宫。 “娘娘,夫人进宫来看您了!”一回到倚翠宫,陈笑就连忙禀告道。 敬姝这回知道他说的是原身的母亲,太傅夫人李氏。 “本宫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进了殿内。 一抬头,便见到一位打扮得奢华贵气的中年妇人坐在那里,不用说,这就是原身的母亲李夫人。 敬姝正要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便见这位样貌温婉的李夫人,此刻正沉着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眸瞪着她,嘴唇未动,然而一番刻薄的恨言猛地灌入到她的耳朵里: “这个顶替了我女儿的西贝货真是毫不堪用!当初一嫁到东宫就失宠整六个月,后头好不容易得宠了,却听说最近又失宠了!长此以往下去,太傅府还怎么靠她收集情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早知她空有一张脸却如此废物,倒不如换旁人来当这个细作!” 这一番话,猝不及防,叫敬姝脚下一歪,差点跌倒! 第45章 靠演技糊弄真千金的亲娘 敬姝设想过千百种和这位传说中性情极其窝囊懦弱的李夫人见面时,自己该如何忽悠对方,糊弄过去这第一次的会面。 却没想到。 人见到了,话还没说一句,她就先听到了自己的瓜! 还是如此要命的瓜! 她居然不是真正的太傅府千金? 若是被陆瓒知道了,她必死无疑…… 敬姝一时被这个瓜给砸得有些头晕眼花,满头虚汗,浑身发软,幸亏袖青及时扶住了她。 “娘娘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李夫人连忙也过来。 李夫人的手触碰到敬姝时,敬姝便猛地睁开,只觉自己犹如被一条蛇给缠上了似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娘娘?”李夫人当即一脸不解地看向敬姝。 敬姝也看向她,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也听错了? 瞧瞧李夫人这神态。 一对柳叶眉担忧地紧蹙,眸子里那些颇为真情实感的关心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正常的、担心自己女儿的慈母,尤其是配合着她这张似乎天生看来就逆来顺受、很好欺负的脸。 然而敬姝上辈子在娱乐圈可见过太多表里不一、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了。 此时,她飞快地平复好情绪,站直了身体,面色透出一丝冷淡。 原以为她穿成了太傅府千金。 之前想的糊弄李氏的法子,而今便不能用了。 “本宫没事,只是方才在御花园吹了会儿冷风,有些头晕罢了,休息片刻便好,袖青,你去吩咐御膳房给本宫熬一碗姜汤,别的人本宫不放心。” 敬姝冷静地吩咐道。 “是,娘娘。”袖青不疑有他,立即便行礼告退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敬姝又将殿内伺候的尺霜等人挥退。 很快,就只剩下敬姝和李氏二人。 “夫人怎么今日突然进宫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好叫我准备准备。”敬姝看一眼李氏,试探地说道。 “准备?”李氏挑眉冷笑。 没了旁的人,她便不装了,此时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冷冷望着敬姝质问道,“先前派你顶替囡囡进东宫,是要你传递情报,顺便给圣上吹吹枕边风,好叫老爷早日入内阁。 “可如今倒好,你情报没送过一条也就罢了,不在圣上面前讲老爷的好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弄出来一个他与沈贵嫔有染的传闻出来,差点败坏他的名声! “我问你!你便是这样给我们太傅府做事的吗? “你若不想做,今日便告诉我,我随时可以让你做不成这个元贵嫔!” 此时的李氏,咄咄逼人,全然没了袖青之前说的那股子窝囊劲儿。 敬姝听了她这番话,反而忽然觉得安心了些。 至少,她知道了李氏真正的为人。 这样往后该怎么做,她才能好好计划。 原本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李氏的诘问,然而李氏提到沈贵嫔,却也给了她一个思路。 “夫人息怒,并非是我刻意不与太傅府联络,也不是要给太傅大人泼脏水坏他名声,实在是,我有不得不说的苦衷。” 敬姝叹了口气,蹙了蹙眉毛,再三犹豫着,似是有着十二分的为难。 “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说给本夫人听听!”李夫人轻蔑地看着她。 见着李夫人此时的眼神,敬姝才终于明白为何沈贵嫔每回见到她,都会是那般瞧不上的眼神了。 一个身份卑微的冒牌货,怕是连沈贵嫔那种七品小官的女儿,都比不上。 既然她不是太傅府千金,那她究竟是谁? 敬姝心中疑惑,可这会儿也只能压下。 “沈贵嫔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只听她又叹了口气道。 此言一出,李夫人面色立即变了。 “不可能!此事极为隐秘!除了我和老爷,就只有囡囡知晓,可囡囡早已离京!连袖青都丝毫不知!她又怎会知道?是你露了马脚?!” 说着,她眼神便如刀子一般朝着敬姝杀气腾腾地飞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小姐,或是老爷泄露?”敬姝猜测地道。 “不可能!囡囡是离家出走,她走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我和老爷会找你顶替她的身份入东宫!”李夫人立即否认。 却不知,敬姝是在故意试探她。 想到之前沈贵嫔污蔑她在宫外有情郎,且还打算与情郎私奔,敬姝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那位太傅府的真千金的确有一个情郎? 先帝赐婚她不能违抗,便干脆和情郎一起私奔,离家出走了? 太傅府交不出真千金,就把她这个假千金顶上去了? 这么说的话,她和太傅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李氏想用这一点拿捏她,已经不太可能了。 毕竟若被陆瓒得知真相,她就算是死,太傅府也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当然,敬姝是半点也不想死的。 所以她不能跟太傅府拼个鱼死网破,只能先稳住李氏,再另外想办法摆脱眼下的这个局面。 “夫人,那就只可能是老爷泄露的了。”敬姝语气肯定地道。 尽管她真正确定的是,泄露自己假千金身份给沈贵嫔的,必定是那位昔日与沈贵嫔互为闺中密友的真千金。 但此时,这盆脏水她却是必须泼到太傅那个伪君子头上了。 “你为何这般说?”李夫人闻言,皱眉看她。 “夫人,实不相瞒,袖青以为我是真正的太傅之女,之前私底下告诉过我一件事,沈贵嫔与太傅大人私下有染,袖青撞见过他们二人苟合,怕是沈贵嫔入东宫之前暗结珠胎的对象,就是太傅大人。” “什么?!”李夫人一听,脸上肌肉抽搐,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显然,她并不知此事。 敬姝便知道自己这么说,是赌对了。 她于是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一入东宫就发现,沈贵嫔已经投靠了谢贵妃,她在谢贵妃的帮助下诬陷我,说我在宫外有一个情郎意图私奔,可这说的不是小姐吗? “然而小姐都已经离京了,万一被圣上派人抓回来那可如何是好? “另则沈贵嫔这么做,分明是一点也不念小姐昔日待她的情分。 “我担心沈贵嫔会坏事,便一步步隐忍着没有给太傅府传信,若万一信件被她拦截下来,交给谢贵妃或是圣上,对我、对太傅府都是灭顶之灾。 “之后,我故意为圣上挡剑,立了一功,再徐徐图谋圣上的宠爱。 “然而沈贵嫔一直都想杀我,我也是为了太傅府才出此下策,反杀了沈贵嫔。 “差点坏了太傅大人的名声,是我思虑不周,但也是无可奈何了,毕竟,沈贵嫔真的知道得太多了,她必须得死!” 敬姝说到这里,觑着李夫人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接着试探地道,“过去夫人待她亲如女儿,她却背着夫人和太傅大人勾搭到一起,甚至怀了太傅的孩子……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免得她日后在宫中得势,再找机会和太傅大人牵扯到一起去。” 第46章 吃到自己的大瓜:这次是真的完了! “你做的很好,这么看,是本夫人误会你了,不过这也证明,本夫人当初没有选错人。”李夫人似是相当满意。 “夫人过誉了,夫人让我过上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为夫人分忧解愁便也是我分内的。”敬姝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谦卑的笑。 “既然沈贵嫔已除,你应当也没有其他后顾之忧了,那接下来,可要记得我和老爷交给你的任务。”李夫人接着就道。 “是。” 敬姝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套话,“不过伴君如伴虎。 “倘若我过于直接地向圣上吹枕边风,说让太傅大人入内阁的话,恐有后宫干政的嫌疑,这可是帝王的大忌。 “所以这件事上,我必须得尤为小心,不能主动向圣上提起,只能等待时机。 “另外太傅大人在宫外,要做一些符合圣上心意的事,多多为圣上铲除麻烦,这样圣上一高兴,在我面前提起太傅大人,我才好说一些举荐的话。” 李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她看着敬姝,征求意见:“嗯,你说的有理,咱们这位圣上虽然年轻,可城府极深,老爷常说他猜不到圣上的心思,那依你之见,圣上有什么麻烦,是需要老爷帮他铲除的?” 敬姝闻言,眼神一闪,忽然想到不如利用太傅一把。 于是她便提议道:“就比如,谢相爷在朝中拉帮结派,已经引得圣上心中不满。 “若太傅能一点点帮着圣上拔除谢相爷的爪牙,逼着谢相爷将全部朝政大权都还给圣上,想必圣上定会给太傅大人记一个大功的。” 这些不过敬姝根据之前在王忠那里吃到的有关谢相的瓜,在这里瞎猜的。 没想到这么一说,李夫人看着她,眼眸中立即浮现出一抹赞许的神色。 “真是想不到,当初子陵在大街上捡到你,将你带回太傅府,倒是真的做对了一件事。” “子陵?”敬姝面露疑惑。 “怎么?你不记得他了?你当初在大街上卖身葬父,却遭恶霸欺凌,要将你强抢回去,是子陵见你与囡囡长得像,才救了你,替你葬了父亲,又将你带回太傅府去。”李夫人皱眉说道。 敬姝闻言,娇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楚困惑。 她抚了抚额头,道:“夫人有所不知,当初为了救圣上,我夜里起了高热,烧得稀里糊涂的,太医看诊不及时,导致我忘了一些事情,对于夫人说的这个子陵,实在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还有我若是给太傅府传信又该找谁,亦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还望夫人恕罪。” 闻言,李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诧。 她一时拧眉无言,可心里却说起了一个瓜: “魏子陵是老爷与我的养子,却对囡囡产生了不该有的儿女私情,这实属丑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敬姝忘记了,这是好事。 “不过魏子陵为了和囡囡在一起,早就开始暗中寻找与囡囡长得像的人,终于三年前遇到大街上卖身葬父的敬姝。 “子陵将她安置在别院,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按照囡囡培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和囡囡私奔,好叫敬姝顶替囡囡,不被人发现。 “只不过他的心思早被老爷察觉,敬姝的存在也很快被老爷知道。 “老爷早就想好了利用敬姝为太傅府谋取利益,是以子陵和囡囡一私奔,老爷就让敬姝顶替了囡囡的身份,去做那东宫侧妃。 “囡囡从小金尊玉贵地娇养着,和魏子陵私奔,早晚有一日会因吃不了苦回家,届时,这个敬姝就得给囡囡让位。 “敬姝位份越高越好,反正她的一切都会是囡囡的。 “只不过到时候要除掉敬姝,让囡囡顶替她的身份,还得花费一番心思筹谋,但幸好,我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囡囡回来……” 敬姝进宫以后,已经不止一次吃到自己的瓜。 可以说,每一次,都不是什么好瓜。 但没有哪一次,是如今日这般,总是令她心惊肉跳的。 李夫人不但要她顶替太傅真千金,还打算以后杀了她,好让自己的女儿坐享其成? 敬姝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按捺住自己,不让自己脸上流露出任何情绪。 李夫人既然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便是说,她是有把握杀了自己的,且宫中一定有她的内应,恐怕还不止一个。 “夫人?”此时,敬姝不动声色,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您怎么了?在想什么?可能否告知我,宫中负责传信的人是谁?这个人如今身在何处?” “哦,这个不急。”李夫人回过神来。 她看着敬姝,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得虽好,做的也对,可如今圣上都好些日子不来你这倚翠宫了,你已有了失宠之势,眼下要紧的还是早日复宠。 “待你复宠以后,本夫人自会叫那人主动与你联络。” 敬姝闻言,眼眸一闪。 她道:“夫人,谢贵妃忌恨我,她想要我死呢,我若不不好好计划一番,怕是什么时候就要死在谢贵妃手中,到时便不能向太傅府报恩了。 “还望夫人回去以后,与太傅大人商量一番,将如今的前朝局势整理出来,交给那人,让他转交给我,如此我才能知道该如何利用前朝的忌讳,在后宫对付谢贵妃。” “你说的有理,本夫人知道了。” 李夫人思忖片刻,点头应下。 她看着敬姝的眸子里又流露出一抹狠意:“该说的,本夫人都已经说了,不要以为你如今身在后宫,也有了不低的位份,本夫人就不能拿你怎么办了! “若你胆敢背叛本夫人,本夫人可以保证,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都会顷刻间失去!” “夫人放心,我定不会背叛夫人。”敬姝眸子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惧意。 “哼,你知道就好!你记住,野鸡是成不了凤凰的!便是你一时占了这富贵凤凰窝,早晚有一日,也是要给真凤凰让位的!” 又这么敲打了敬姝一番后,李夫人便起身,故意扬高声音说道,“娘娘,您身子不舒服,便好生歇息吧,臣妇不打扰您了。” 说完,就出了大殿,准备出宫。 恰好这时袖青带着御膳房煮好的姜汤回来。 李氏瞧见她,拉着她到一旁问了会儿话,才一脸放心满意地走了。 “娘娘,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袖青一进来,便有些奇怪地问道。 敬姝却没有理会她,身体有些虚脱地瘫在榻上。 回想起李夫人给她带来的那些惊涛骇浪般的瓜,她心里一会儿觉得完了,一会儿觉得,这次是真的完了! 直到傍晚时,陆瓒居然来了。 第47章 朕今日不走,乖,听话。 敬姝几乎在美人榻上瘫了一整天,午膳、晚膳都未用,之前叫袖青去御膳房给她煮的姜汤,更是碰也没碰。 就那么瘫着,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 然而待陆瓒出现时,她忽然就清醒了。 说真的,当她从李夫人那里得知自己根本不是太傅府的千金,而是太傅府的细作时,很是后悔自己当初争宠的决定。 若她不争,依旧是后宫的一个小透明,便是受一些欺负,也好过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死路一条。 但后来得知李夫人压根就没想叫她活着,打算等真千金回来以后,就杀了她给真千金挪窝,她便知道,自己若是不争,对太傅府没有利用价值,也依然是死路一条。 不管争,还是不争,都要死在李夫人手中。 那还不如好好地争一争,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为了活下去,李夫人得死,敬太傅得死,以及他们的女儿、养子,这四个人都得死! 所以敬姝不但要争宠,还得爬得越高越好,有自己的心腹人手为自己做事,铲除这几个隐患。 而这一切,她都只能靠陆瓒才能做到。 此时,敬姝看着陆瓒发呆,心里都是算计。 陆瓒则也看着她。 “你午膳不用,晚膳不吃,去御花园吹了冷风煮了姜汤也不喝,是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瞥一眼桌上早已放凉的姜汤,眉宇间也染着几许冷色,对一旁的袖青斥责道,“你主子不吃不喝,你这个做奴才的,便由着她吗?既然你这么没用,不如到慎刑司去服刑好了!” “皇上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袖青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 敬姝像是这时才回神。 她神情有些恹恹地道:“皇上别怪袖青了,是嫔妾不想喝。” “为何?”陆瓒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嫔妾想不通。”敬姝看着他,吐露出这么几个字。 “你有何想不通的?”陆瓒皱了皱眉。 “嫔妾不明白,为什么圣上不找嫔妾了?是嫔妾做错了什么事吗?” 敬姝望着他,一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透出浓雾一般的迷茫,“那沈贵嫔从嫔妾一入东宫,就设计污蔑嫔妾与他人有染,说嫔妾意图与人私奔,这般厉害的手段,无声无息地就叫嫔妾失宠半年,若她解除了禁足,谁知道又打算如何害嫔妾? “嫔妾只是还击而已,为何皇上就因为此事,待嫔妾生分了? “又或者,皇上并不是为了沈贵嫔的事疏远嫔妾,而是为了谢贵妃的事,与嫔妾有了隔阂? “在皇上的心里,是不是嫔妾永远都比不上谢贵妃? “毕竟,嫔妾陪伴在皇上的身边,短得不足一个月,可谢贵妃却与皇上青梅竹马,少时一起长大,大婚后又陪在身边许多年,单单是这一点上,就是嫔妾无法与她比较的……” 敬姝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却没看见,陆瓒原本俊脸上的神色,冷得就跟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可听她说了这些以后,却微微起了变化。 “你就因为这个,才不吃不喝?故意惹朕注意,要朕来看你?”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沉声问道。 “嫔妾才没有故意要引起皇上的注意,嫔妾就是不想吃,吃不下。”敬姝撇过脸去,像是不愿承认。 下一刻,一道阴影袭来。 敬姝的下颚被陆瓒攥住。 他居高临下,眼神纡尊降贵般地睥睨着她,清冽的嗓音淡淡说道:“你是你,她是她,本无需与她比较。” 敬姝一听这话,眼泪立即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那晶莹的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地砸落在陆瓒的手指上,留下一丝热烫的触感。 “哭什么?” 陆瓒又皱了皱眉,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耐。 然而接着,就在她身旁坐下,亲自拿了帕子,为她擦掉眼泪。 敬姝轻轻摇了摇头,主动靠在他的怀中,双手则揽住他。 “您既然已经不喜欢嫔妾了,为何不再做得绝情一些?干脆永远不要来了,让嫔妾自生自灭了才好,这样,嫔妾纵使会伤心欲绝,也好过患得患失。”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地说道。 “你这又是什么话!”陆瓒却被她这番话里的某几个字刺激到,声音不由沉了下去,“朕是皇帝,去哪里,做什么,自有自己的考虑!你当知道,这后宫并非只有你一人!” “嫔妾知道皇上不是只有嫔妾一个,可嫔妾想做那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敬姝也像是被他这番话给气到了。 她两手猛地松开他,从他怀中起身,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嫔妾的感情从不轻易付出! “倘若得不到同等的回报,嫔妾以后宁愿再也不要喜欢皇上了!” “你放肆!” 陆瓒被她这话激到,气得一下起身怒道,“朕心中,最重要的便是江山社稷,岂是你这等后宫妃嫔!” “好啊!既然嫔妾既比不过皇上心目中的那些女人,也比不过皇上的江山社稷,那嫔妾就不比了!嫔妾不要喜欢皇上了!皇上您还是快走吧!” 敬姝说着,便两手推开他,指着外头让他走。 “不可理喻!” 陆瓒被她这番话气得头懵,此时狠狠一甩袖,转头就欲走。 然而人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被敬姝猛地叫住:“陆瓒!你不许走!” 陆瓒见她竟敢直呼自己的大名,真怕自己会一怒之下杀了她,更是头也不回地要走。 可下一刻。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靠近。 接着,两只温软的小手从背后抱住他,敬姝的身体紧紧贴住他,哭着说道:“皇上,不要走,嫔妾不要你走!你走了,不陪着嫔妾,嫔妾连觉都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嫔妾不争了!不比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陆瓒听着这番话,只觉自己一颗心,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经历了诸多变化。 好似不论生气,愤怒,欢喜,惆怅,无奈等等,全被身后的那个女子给拿捏住操控住了。 他的心,完全不由他了。 陆瓒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抬起敬姝一张哭得伤心欲绝的小脸,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软下嗓音,哄着她:“别哭了,朕今日不走,乖,听话。” 第48章 朕今晚留下来陪你 “皇上真的不走了?不是在骗嫔妾?”敬姝泪眼流波,有些不信地望着他,纤细软白的手指攥紧了他身上的龙袍,生怕他跑了似的。 陆瓒已认清自己压根不舍得拿她怎么样。 这不见得是一种喜欢,只是他从未有过这种心神会被一个女子牵动的体验,权当是一种新鲜,打算尝尝试试罢了。 于是,他将敬姝搂入怀中,俯首亲了亲她的嘴唇,继续耐着性子哄着:“不骗你,朕今晚留下来陪你。” 敬姝被他这么一亲,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两手抬起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咬他的嘴唇,再到喉结…… “不许胡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陆瓒皱眉,按住她想要作乱的身子。 他今日之所以会过来,便是听王忠提起御膳房给她煮姜汤的事,这会儿便打算吩咐袖青再去一趟御膳房。 “饿呀,嫔妾想吃皇上……” 然而,敬姝却软着嗓子,嘴上说着暗示意味极重的话,继而便启唇含住他的喉结吮吸。 陆瓒不由呼吸一沉。 任谁被一个容色倾城的女子这般撩拨,都难以把持得住。 更何况,她这具身子本就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 “皇上,您亲亲嫔妾呀。” 此时,敬姝柔媚的嗓音撒着娇,动作也越发大胆撩人…… “朕看你不是饿了,是欠收拾!”陆瓒眸底欲念翻涌,身体越发紧绷,忽地头皮一麻,只觉没法再忍下去。 说着,抱起敬姝就进了里面的寝殿,将她压在床上! 两个人半个多月都没做,本就都有些想了。 陆瓒对敬姝这具勾人的身子,又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敬姝今夜更是乖觉得不行。 什么姿势,在殿内的什么地方,甚至嘴里说的荤话,都是顺着陆瓒的喜好来,激得陆瓒每次都忍不住发狠,折腾得她后来都带了哭腔。 良久,他咬着敬姝的嘴唇停了下来。 一时云雨初歇,两人抱在一起温存着。 片刻后,陆瓒打算带着她去洗澡。 “皇上……嫔妾还要……” 然而,敬姝却又缠上了他,饱满柔软的山峰不住地蹭着他,身子软滑得不可思议。 陆瓒眼神一暗,又将她压在床上。 以往最多两回,敬姝就会娇气地喊累,催促他快点结束。 然而今晚,她却缠人得紧。 最后竟一直闹到五更天,敬姝才终于扛不住了,在他身下沉沉睡去。 陆瓒倒不觉得累,犹如一头吃了顿美味大餐的雄狮,神情餍足而又慵懒地搂着床上累坏了的小女人。 没多久,外头王忠轻声提醒他该上早朝了。 然而陆瓒却有些不想动弹。 这一刻倒有些理解那些不想上早朝的昏君们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勤勉,很快就颇为自律地从床上起了身,也没叫醒敬姝伺候,自己收拾一番,回养心殿去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袖青:“今日让她歇着,不用去坤宁宫请安了,朕会派人去跟皇后说。 “另外再叫御膳房的人备好早膳,她一醒,就给她送过来。” 袖青光是听着昨夜寝殿里的声音,就知道自家娘娘又得宠了。 此时自是高高兴兴地谢恩。 见陆瓒走了,又小声嘟囔了句:“要是倚翠宫有个小厨房就好了,这样饭菜就随时可以热着,不用再跑御膳房那么麻烦,我也可以换着花样给娘娘做些她喜欢的吃的。” 没想到这句话,却是被陆瓒给听到了。 他脚步一顿,只略一作想,便吩咐道:“那就给倚翠宫设个小厨房吧,王忠,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要快。” “是,皇上。”王忠自是赶紧应下。 袖青也一脸惊喜不已,十分痛快地又给陆瓒磕了个头,千恩万谢地把陆瓒给送走了。 敬姝一觉睡到晌午才行。 刚一有了动静,袖青就赶紧进来,高兴不已对说道:“恭喜娘娘!娘娘一点也没有失宠呢!圣上今日吩咐娘娘不用去请安,他派了人去坤宁宫给娘娘告状! “且还让王公公给咱们倚翠宫设了个小厨房,一上午的功夫就弄好了呢! “奴婢做了娘娘以前最爱吃的糯米鸡! “娘娘快起来尝尝吧!” 敬姝看着袖青兴高采烈的样子,浑身柔弱无骨地起了身,露出一大片布满痕迹的肌肤。 袖青见此,赶紧红着脸上前给伺候她穿衣洗漱。 过程中,敬姝一句话都未说。 她看着袖青在自己面前尽职尽责的样子,心中在想着一个问题。 袖青身为太傅府的家生子,之所以待她这般忠心,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是她从前伺候的那位太傅府的真千金。 可若是有一日,李夫人告诉袖青真相,要袖青给自己下毒,那她又会如何做? 她会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太傅府吗? 敬姝几乎立即就想清楚了。 她不能再将袖青留在身边。 袖青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到来时,她会不会突然引爆,进而害了她。 “袖青,你今年多大了?”敬姝忽然问道。 “娘娘,奴婢今年十九岁了。”袖青是比敬姝大上两岁的。 “十九,那也早该嫁人了,本宫做主为你许一门亲事如何?”敬姝又道。 袖青一听这话,脸上一愣,随即便是一惊。 她赶紧跪在地上,有些紧张害怕地询问道:“娘娘,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才要赶奴婢走?” 敬姝摇了摇头。 “没有,你很好,只是本宫觉着韶华易逝,你这样好的年纪,应当找一个良人嫁了,不该继续跟着本宫,耗在这深宫里,最终落得一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倒不如趁着你现在年轻,本宫也得宠,本宫可以找圣上说说,让他为你相看一个靠谱的侍卫。 “嫁了人,给他当正头娘子,怎么也比当奴婢强吧?” 敬姝想得很透彻。 至少现在,袖青还从未做过任何背叛她的事,也是真心对她好,可袖青真正忠于的人,是太傅府的千金,而不是她。 她也不忍下毒手杀了袖青防患未然。 倒不如干脆将袖青嫁出去,如此,自己身边也可以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以此来应对李夫人日后打算杀了她的计划。 袖青若不走,夹在这中间,属实让她寝食难安。 “娘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不走!”此时,袖青跪在那里,哭着央求道。 “行了,起来吧,本宫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了。”敬姝神色淡淡地说着,见她仍不肯起身,却也不想理会。 夜里,陆瓒再来,便发现内殿伺候的人换成了尺霜,袖青则红着眼睛跪在门口。 第49章 今晚不能伺候皇上了 “怎么回事?那丫头如何惹你生气了吗?她平日里待你不是挺忠心耿耿的吗?”陆瓒走到敬姝身旁,揽住她的细腰询问道。 这会儿子,敬姝正站在书桌前练字。 她练的还是之前陆瓒给的那本字帖。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已经颇有成效,陆瓒只扫了一眼,见终于不像从前那般辣的人眼睛痛,不由眸子里溢出一丝赞许,内心中颇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 “她没惹嫔妾的生气,反倒是嫔妾惹她生气了。” 敬姝一笔写完一个字才停下来,放下毛笔,有些无奈地靠在陆瓒怀里,“嫔妾是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想叫她出宫嫁人,可她却不肯,非要继续留在嫔妾身边。 “嫔妾不同意,喏,就跪在哪儿了,跟嫔妾怄气呢。” “她既跟着你进宫,自然是想伺候你的,你纵使不愿意,可若她执意留下,何不干脆将她留下?至少她待你的这片忠贞之心,是其他人难有的。”陆瓒按在她腰间的手揉了揉她那里的软肉,半是劝说地道。 这个道理,敬姝何尝不懂? 她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太傅府当初买下她也不过是觉得她一张好颜色,奇货可居。 没人关心她,也没人真心待她,除了袖青。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袖青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基础上。 “皇上,嫔妾是害怕。”敬姝靠在陆瓒的怀中,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娇软的声音透着一股楚楚可怜,“这深宫,能叫人变得面目全非,想想沈贵嫔当初在宫外时,待嫔妾那样好。 “可一进了东宫,她便跟换了个人似的,处处处心积虑地要害嫔妾。 “嫔妾好怕有一天袖青也变了。 “她若像沈贵嫔那样,也要害嫔妾……嫔妾不想杀了袖青。” 敬姝这么一说,陆瓒便立即懂了。 他有些怜惜地捏住敬姝的下颚,垂首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爱妃是一个心软之人,只是,倒也不必为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殚精竭虑。 “若真有这么一天,她既有背叛之心,既行背叛之事,只需将她杀了便可,左右只是一个奴才。 “但这一天没到,她始终是你眼下用的最趁手、也最值得信任之人,倒不如先留着,或恩威并施,叫她对你更加死心塌地,不敢背叛你。” 陆瓒说到这里,就在她似有些懵懂的小脸上又亲了一下,垂眸望着她,接着道,“你身为一宫之主,朕身边的女人,也要懂得驭人之道,只要你掌握住她的死穴软肋,便没有你掌控不了的人心。” 他这番话,简直是把道理掰碎了在教她。 他还从未跟后宫妃嫔说过这些。 敬姝一开始还有茫然。 但等听陆瓒说完,便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眼眸一亮:“皇上,嫔妾懂了!” “懂了?那是不是该伺候朕了?”陆瓒说着,又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捏了捏,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欲念。 “皇上真坏,嫔妾腰好酸,今晚不能伺候皇上了。”敬姝身子有些不争气地一软,双手撑着靠在他怀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陆瓒一听,脸就黑了。 “昨夜还说饿,想吃朕,缠着朕要了一遍又一遍,今日就一吃饱了,就不愿意伺候朕了?你把朕当什么了?”他皱眉斥责道。 “什么呀,皇上是堂堂一国之君,净在嫔妾面前说这些羞死人的荤话!”敬姝听得脸上一红,娇滴滴的样子活像一朵诱人采撷的鲜花。 陆瓒不听她再拒绝,抱着她就到了寝殿的大床上。 敬姝一直欲拒还迎,最终还是陪着他又胡闹地做了两次。 等一切结束,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简直都不能看了。 尤其是那地方被蹂躏得不成样子,都有些肿了。 陆瓒这才俊脸上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心虚。 “都怪皇上!这样欺负嫔妾!明日怕是要走不成路了,今日已经告假没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明日再不去,这像话吗?”敬姝小脸微恼地道。 “有什么不像话的?你是为了伺候朕,又不是故意躲懒不去,朕会派人跟皇后说一声,等什么时候你养好了身子,什么时候再去给她请安,皇后为人大度,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 陆瓒说着,一边拿了药膏,要亲自给她上药。 敬姝却按住他的手不准他动。 陆瓒抬头一看,便将她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不由挑了挑眉,知道她这下是真的恼了。 “怎么?朕说得不对?”他故意问道。 “您说呢?皇后娘娘大度不计较,那其他妃嫔呢?怕是她们嫉妒嫔妾,都要把嫔妾给吃了!”敬姝有些气呼呼地说道,“皇上就只顾自己快活,一点也不为嫔妾的处境考虑!” 陆瓒被她搞得有些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朕如何?”他耐着性子问道。 “简单呀,不如,皇上明日一早,还传嫔妾去养心殿伺候笔墨吧!” 敬姝眼神狡黠明亮,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又撇撇嘴,娇娇软软地提着要求,“不过,得派个仪仗来接嫔妾,养心殿离倚翠宫太远了,嫔妾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陆瓒都听笑了。 他点了点敬姝的鼻尖,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地道:“你倒是会算计朕。” “那皇上答不答应嫔妾嘛!”敬姝摇晃着他的手掌。 “答应,朕答应你还不成吗?”陆瓒无奈地扶额。 “皇上带嫔妾真好!”敬姝一听,立即凑上去,香软的嘴唇亲了亲他线条完美的下颚,激得陆瓒眼神一暗,又想要她。 敬姝一见他这样,连忙躲到被窝里去,嚷嚷着要陆瓒抱她去洗澡。 陆瓒叹了口气,叫了水,随后抱着人去洗澡。 只是在浴桶里时,那般肌肤相亲,又按耐不住。 等洗完澡,敬姝的手腕都累得抬不起来,嘴里则连吃了两块蜜饯,才压下那股味道。 次日,坤宁宫请安。 一众妃嫔看着敬姝那空空的位子,都是议论纷纷。 之后皇后出来。 陆瓒也派人传话,又是替敬姝请假,说这几日都会叫她去御前伺候笔墨,坤宁宫这里就暂且不来了。 其他妃嫔们都是嫉妒不已。 只有皇后面色如常,好似一点也不在意。 然而等坤宁宫的消息传到永寿宫,还在禁足的谢贵妃得知后,却丝毫沉不下心,抬手就砸碎了她最喜欢的一只琉璃花盏,并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贱人!” 第50章 瓜!谁家儿媳竟和公爹扒灰! “娘娘息怒。”永寿宫里的奴才们见谢贵妃发火,都是一下子跪了一地。 谢贵妃气得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却怎么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手上拿着的一串佛珠都狠狠掷到地上,瞬间散落了一地。 奴才们见此,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有慧云胆子大一些,跪在地上将佛珠一颗一颗地捡起来,而后小心收好。 “娘娘莫恼,圣上只是叫元贵嫔去御前伺候笔墨而已,这一向都是御前的奴才该干的活,她喜欢干,就由着她去受这个累吧。” 慧云倒了杯茶,说着,双手奉给谢贵妃。 “拿开,本宫不喝。” 谢贵妃面色难看地扶着额头在一旁坐下,心里的那股气,就是怎么都下不去,“原以为沈贵嫔是个可用之人,却没想到,敬姝真是好手段,竟把本宫的这一步棋给废了!着实可恶!可恨!” “沈贵嫔当初在宫外和元贵嫔要好,元贵嫔知道她的那些秘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怪只怪她自己不小心,竟留了那样大的把柄给元贵嫔,这样的人,留着对娘娘也没有好处,死了也好。” 慧云安慰着她道,“不过娘娘,选秀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结束了,您不能再继续禁足下去了,否则,谁知道皇后娘娘会选出来什么样的人? “更有赵嫔肚子里的孩子,娘娘也要早做打算了。 “元贵嫔不能用,总归这后宫中,也不缺可用之人。” 谢贵妃听了这样一番话,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冷色。 半晌,她沉声说道:“本宫知道了,本宫就暂且再忍她几日!” …… …… 御书房里,陆瓒正批着折子。 敬姝则站在一旁,一会儿为他端茶倒水,一会儿为他洗笔研墨,红袖添香,累了就拿着自己带过来的话本,寻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一旁的软榻上看话本。 陆瓒偶尔扭头,看她一眼。 窗外的光映照在她的身上,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泛起一种柔和的光芒,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一刻,倒叫人觉得一种难得的心安。 原本因为奏折的内容而被搞得烦躁的心情,都忽然平静下来。 两个人并没有交流什么,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徐徐流动着。 陆瓒搁下笔,走到她面前搂着她坐下,视线在她看的话本上扫了一眼,正巧看到这样一行字: “却见那秦氏衣衫半褪,勾着公爹的脖子滚到了一起……” 他一张俊脸顿时就黑了,抬手将话本从敬姝面前拿开,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并皱着眉头轻斥道:“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敬姝正看得激情。 突然被打断,她一张小脸顿时不高兴地也皱起了眉头:“干嘛呀皇上?嫔妾看书也不过是为了打法下无聊的时间,找个乐子而已,又不是要靠读书考取功名,您管嫔妾看什么书呢?” 说着,就要从茶几上把话本拿过来继续看。 然而,她一只手却被陆瓒给抓住。 “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朕的书架上那么多可读之书,你就非要看这些?”陆瓒不肯松手,见她挣扎,干脆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与其看这些有违伦常之物,倒不如伺候朕一回。” 敬姝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就感受到了他身体所起的变化,一张娇艳的小脸立即就红了。 “皇上这般不正经,竟然还好意思说嫔妾看的书不好?再说了,这只是话本子乱写的而已,又不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都是假的,看看怎么了嘛?”她犹是不服气地反驳道。 “谁说没有这种事情?”陆瓒却忽然幽幽说了一句。 “啊?”敬姝一愣,随即眼睛泛起吃瓜的亮光,“真有这种事啊?皇上快跟嫔妾讲讲!嫔妾想听!” 陆瓒看她方才还浑身懒洋洋的,这会儿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顿时就有些无语。 抬手捏住她的下颚,凑过去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却是否认道:“没有这种事,朕胡说的。” “什么呀?皇上有瓜还不肯跟嫔妾说!真没意思!”敬姝顿时不高兴地撇了撇小嘴。 “瓜?朕这里哪有瓜?”陆瓒一脸疑惑。 敬姝顿时笑出声来。 她解释道:“瓜就是,别人家里的发生的那些很隐秘的私事呀,就比如皇上刚刚说的,谁家儿媳和公爹扒灰这种,嫔妾听皇上说这种事,就叫吃瓜,皇上知道这种事,就叫有瓜,所以皇上,有瓜吗?” “无。”陆瓒言简意赅,打定了主意不肯告诉她。 “哼,皇上真小气,明明有瓜还不分享给嫔妾!”敬姝不满地窝在他怀里。 陆瓒见她还算安分,就那么抱着她,把玩着她的手指。 敬姝正觉没劲,由着他动作。 却忽然听到陆瓒在心中说道:“谢丞相一向德高望重,名声颇好,可谁能知道,他一把年纪了,竟然和自己的大儿媳妇搞到了一起呢?” 敬姝一听,顿时震惊不已地抬头看向他! 果然这狗男人有瓜啊! 还是这么劲爆的? 谢丞相? 那不就是谢贵妃的父亲吗? 也这么会玩?一点也不比敬太傅差啊! 此时,陆瓒专注地想着这个瓜,倒没注意到敬姝的神色变化,只继续说道:“谢相一共有三个儿子,全都是庶出,他挑了一个其中最出众的长子,将其记到了主母崔氏的名下。 “八年前,谢相的长子大婚,儿媳妇是谢相亲自为他挑的。 “两年后,这位长媳诞下一名男婴,可却无人知晓,这男婴根本不是谢相的长孙,而是他的幼子。 “这件事极为隐蔽,便是连谢相的夫人崔氏、以及他的长子都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朕的暗卫不小心查到,怕无人知道谢相的私生活,竟荒唐到如此地步……” 陆瓒心里想完这么个瓜,才发现敬姝这一会儿都十分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不由起了怜爱之意。 又捏着敬姝的下巴亲了她一会儿,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考虑到她身子的情况,到底还是压了下去,松开敬姝,又起身去批阅奏折了。 留着敬姝呆呆地窝在软榻上,回味着刚刚听到的那个瓜。 话本子也不看了。 话本子哪有真瓜精彩啊! 想到谢相竟然和自己的儿媳扒灰……上一回谢贵妃还骂她淫乱后宫呢,也不知道谢贵妃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淫乱? 敬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她忽然想起来上一回在内务府的陈公公那里听来的那个瓜。 崔家送了本家的一个男子到宫中,净了身当太监,且还是送到了谢贵妃的眼皮子底下,由严公公照看着,甚至还照看到了床上。 也不知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51章 又吃瓜!宫里的太监都敢爬她的床! 崔家乃是谢贵妃的外祖家。 敬姝直觉这个被送到宫中的人,要么是身份不简单,要么是知道崔家什么秘密,崔家又碍于什么理由不能杀他,于是便干脆将他送到宫中受辱。 这样的大瓜,敬姝可不想错过。 万一查到点什么,没准未来就是对付谢贵妃的一大杀器。 “皇上,嫔妾还有事,先告辞!”敬姝来了兴致,也不想着红袖添香了,起身告辞,就兴冲冲地走了。 她连话本子都忘了拿。 陆瓒皱着眉头,心中颇有些不满。 待他忙碌了一上午,批阅完奏折,走到软塌那边休息,便一眼看到了被丢在茶几上的那个话本子。 他盯着看了看,眼神一闪,终于还是拿起来,坐在榻上翻看了起来。 这会儿,敬姝还不知道某个人的口嫌体正直。 她一回到倚翠宫,便见袖青还跪在那里。 “娘娘,袖青姐姐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看着快要支撑不住了……”身旁,尺霜忍不住说道。 “她倒是个心性坚定的,就那么想留在本宫身边吗?”敬姝语气淡淡地说着,从袖青身旁走过。 袖青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身子摇摇欲坠着,眼泪也跟着又流了出来。 “袖青姐姐,娘娘叫你进去。” 没多久,尺霜从殿内出来说道。 袖青一听,连忙起身。 她跪得久了,双腿早已发麻,突然起身一时身子支撑不起来,险些跌倒。 尺霜连忙搀扶着她,就那么扶着她进了殿内。 “娘娘……”袖青一到敬姝身旁,眼泪就又掉下来。 她还想跪。 敬姝见此,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忍。 “尺霜,扶她坐下。” “是,娘娘。” 待袖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尺霜便颇有眼色地出去了。 袖青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眼睛悄悄盯着敬姝。 “袖青,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你出宫嫁人?”敬姝想了想,开口说道。 “奴婢知道,娘娘是为了奴婢好……”袖青低声说道。 “不,不全是,本宫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自己。”敬姝不知道该怎么跟袖青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说,“本宫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娘娘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袖青立即努力坐直了身体。 “本宫问你,你忠心耿耿之人,是从前在太傅府时那个与你一同长大的千金小姐,还是本宫?”敬姝问道。 袖青闻言就是一愣。 她神色讷讷的,有些不明白敬姝为什么会这么问。 “本宫这么问你吧,若是李夫人叫你为了太傅府而背叛本宫,你可会听她的话?”敬姝又问。 这一回,袖青有些懂了。 她想起来那日李夫人进宫探望娘娘,娘娘是把她支开了的。 莫非,是夫人跟娘娘说了一些什么过分的话,让娘娘对夫人生分了? “娘娘,奴婢虽然是太傅府的家生子,但进宫之前,奴婢的娘就交代过奴婢了,既然跟着您进了宫,就是您的人,不再是太傅府的奴才了,奴婢定然事事以娘娘为先,绝不会再听李夫人的话。” 袖青想了片刻,很快就语气坚定地说道。 敬姝听得微微一笑。 “你我主仆一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这后宫之中,本宫也唯有你一人可信可用,今日,本宫交代你一件事,倘若你能办到,本宫就继续留你在身边。” “什么事?娘娘请吩咐。”袖青脸上神色顿时一松,又连忙着急地问道。 “听说内务府来了一位姓崔的公公,你想办法打听到他的来历,还有,想个法子把他叫到咱们宫中一趟,记住,决不可说是本宫要见他,也不能叫任何人觉察出是本宫想见他。”敬姝吩咐道。 袖青听了,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应下。 敬姝没有什么人手,太傅府的人又一直没有联络她,她不能把手伸到宫外去调查,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从那个姓崔的公公身上套瓜了。 就这么又过了三日。 敬姝每日一早就被依仗接到御书房伺候笔墨。 到了第四日,她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便没再去御前,而是终于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她一到,一众妃嫔们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哟,嫔妾还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元贵嫔呀,怎么,今日圣上没叫你去御前伺候笔墨吗?怎么想起到皇后娘娘这里来了?”徐良娣第一个开口嘲讽道。 “圣上倒还是一大早就派了依仗过来接本宫,只是本宫心中记挂着皇后娘娘,便没再去。”敬姝笑了笑,语气淡淡地道。 徐良娣一听,脸上尴尬了下。 她还以为是圣上不想叫敬姝去了呢。 谁知道,竟是敬姝自己不想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有些人想去御前伺候,可惜圣上看不上呢。”陈美人见徐良娣吃瘪,颇为好心情地挖苦了一句。 “你!说得好像你就能去了似的!”徐良娣反唇相讥。 “问题是,我可不像你,我是不想去的。”陈美人微微一笑。 徐良娣脸上神情顿时更尴尬了。 陈美人从不争宠,她是太后的关系户,圣上便一向顾忌着太后的颜面,主动翻陈美人的牌子。 敬姝端着茶杯,吹了吹上头的浮沫,浅饮了一口。 这会儿就忽然听到徐良娣委屈吧啦的声音,在心里说道:“这后宫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没盼头了啊! “眼看着我年纪越来越大,又不得圣上喜欢,至今没办法怀上孩子,马上新的一批秀女就要选完,到时候新人入后宫,争奇斗艳的,圣上那里就更没我的份了。 “唉,就连宫里的太监都知道我不得宠,竟敢夜里爬我的床想跟我一个堂堂妃嫔结对食……混到我这种地步的妃嫔,怕是头一个吧? “深宫寂寞难熬,要不我干脆就答应了宁妃娘娘的要求,替她办完这件事就假死,由她想法子将我送出宫去,往后寻个普通男子嫁了算了……” 敬姝听到这里,就又差点呛到! 第52章 给谢贵妃上眼药水 敬姝颇为意外。 她一直以为,徐良娣是谢贵妃的人,毕竟上一次谢贵妃坑她,徐良娣就一个劲儿地帮着谢贵妃说话。 可谁知道,她居然是宁妃的人? 此时,敬姝稳了稳心神,目光瞥向一旁正端庄坐在那里喝茶的宁妃。 宁妃想要徐良娣为她做的事,是什么? 还有,她竟能帮着徐良娣假死出宫? 敬姝不禁眼眸一亮,万一以后自己面临着身份曝光的危险,兴许,也还有这样一条出路。 “宁妃娘娘今日头上戴的簪子真是好看,是圣上赏赐的吗?”这么想着,敬姝就微微一笑,主动与宁妃打招呼道。 “这个啊,是太后娘娘当初赏赐的。”宁妃似是没想到敬姝会突然同她说话,微怔了一下,才是摸了摸头上那根白玉簪子,而后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很衬宁妃娘娘今日穿的这身宫装呢,看着出尘不染,颇为高洁。”敬姝继续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宁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宫装。 这是早上起床时,叫宫女随便选的一件旧衣,款式不新,布料也不是多贵重,胜在穿着舒服,没有任何值得夸赞之处。 宁妃此时再傻,也明白敬姝这是在故意跟她搭话了。 这令她一时心中纳罕。 敬姝除了和陈美人似乎有几分交情外,几乎不与其他任何妃嫔来往,今日一个劲儿地跟她搭话有何用意? 宁妃可不敢小瞧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笑了笑:“比不上元贵嫔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圣上赏赐之物,江南的织金云锦,西域的香料宝石螺子黛,哪一样不比本宫身上的贵重?元贵嫔这么说,莫非是在寒碜本宫?” “嫔妾岂敢啊,是真心觉得宁妃姐姐这一身搭配得极好,兴许,是宁妃姐姐的气质出众吧。” 敬姝跟着一笑,“宁妃姐姐若不嫌弃,待会儿回去以后,嫔妾就给宁妃姐姐送一盒香料和螺子黛过去,还望姐姐不要推辞。” 宁妃闻言,脸上浮现一抹讶然。 去她那里? 敬姝也不怕被人说她这是归顺了自己? “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宁妃有些想要看看敬姝的目的是什么,便没有再推辞,说完,笑着端起了茶,不再与她说话。 这时候,皇后出来了。 众妃嫔向她行礼问安。 每日请安都是那么些事,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叫众人散了。 然而等敬姝回到倚翠宫没多久,陈笑就进来禀报说:“娘娘,谢贵妃自行解了禁足,去了坤宁宫,提出和要皇后娘娘一起参与后半段的选秀,皇后娘娘没有拒绝。” “到底还是坐不住了。”敬姝冷笑了下,并没有太多意外。 当初谢贵妃自请禁足,本就是为了坑她,想利用沈贵嫔对付她,自己则躲起来免得惹事上身。 可谢贵妃没想到,沈贵嫔直接被她给废了。 怕是这半个多月在永寿宫每日都如坐针毡。 更何况,她当初在陆瓒面前自请禁足,本就没有说明禁足多久,那自然是她想什么时候解除禁足,就什么时候解除。 这是敬姝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叫尺霜去拿一盒螺子黛一盒香料,准备去拜访宁妃,然而御前却传了话来,说陆瓒叫她去御书房一同用午膳。 敬姝只得作罢,叫陈笑去给宁妃传话,说改日再来。 咸福宫里,宁妃这会儿正在做女红。 得了传话,就笑了。 “娘娘笑什么?”她身旁,一个样貌气质皆是芝兰玉树的年轻太监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本宫笑这元贵嫔,她若真心想送本宫东西,自己来不了,叫身边的奴才给本宫送过来便是了,可偏偏只叫奴才传了句话,便是说,她自己想来本宫,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宁妃一边穿针引线地绣着一对戏水鸳鸯,一边笑着说道。 “不管有什么目的,等她来了,便一清二楚了。”太监神色从容地道。 “正是如此。”宁妃抬眸看他一眼,温柔地一笑。 …… …… 敬姝到了御书房,才见王忠正愁眉不展地站在外头,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此时一看见她,顿时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连忙笑着迎过来:“娘娘,您可算来了!” “王公公看着,怎么跟吃了五天的黄连似的?明明昨日瞧着还挺高兴的呀。”敬姝故意打趣他。 “娘娘说笑了,是圣上心情不好,方才发了好大的火,奴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请娘娘来劝劝圣上……”王忠苦笑着道。 “所以压根不是圣上叫本宫来的?王公公,你假传圣旨?”敬姝忽然明白过来。 “娘娘可不敢这么说啊!奴才岂敢?奴才是问了圣上的意思,要不要请娘娘过来,圣上没说不,奴才才叫人去请了娘娘的!”王忠赶紧解释。 “行了,本宫知道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吓的。”敬姝捂嘴一笑。 说着,就进入了殿内。 一进去,果然见陆瓒没什么好脸色地坐在那里,几本奏折被丢在地上,殿内伺候的奴才也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的。 “你们都下去吧。”敬姝摆了摆手。 “是,娘娘,皇上,奴才告退。”奴才们如蒙大赦,感激地望了敬姝一眼,纷纷赶紧溜出去。 “怎么了这是?”她将奏折一一捡起来,走到陆瓒面前询问道。 “你自己看!”陆瓒正心烦,扫一眼那些奏折,身上的气压顿时更低了。 “后宫不得干政。” 敬姝撇撇嘴,然而这么说着,到底吃瓜的好奇心还是太重了,于是又补了一句,“这可是皇上叫嫔妾看的哦!”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折子。 几本折子都翻看一遍,她顿时懂了。 原来,又是谢相一派逼着陆瓒立储君呢。 敬姝想起上一回,她在王忠那里吃到的关于立储君的瓜,当时谢贵妃冲撞陆瓒,最后自请禁足,那些请立储君的折子也被陆瓒以谢贵妃有错为由,给压下了。 没想到今日谢贵妃刚一自行解除禁足,这些折子就又出来了。 “嫔妾听说,谢贵妃今日解了自己的禁足,去找皇后娘娘要求参与后面的选秀了。 “看来,这前朝跟后宫还真是密不可分的呢! “谢贵妃一解了禁足,谢相的人就立即行动了,他们动作这般迅速,怕不是早就和谢贵妃商量好的吧?” 敬姝丝毫不介意在这时候,给谢贵妃上点眼药水。 第53章 你想要朕如何帮你? 敬姝这般阴阳怪气的语气,陆瓒哪能听不出来她什么用意? 可偏偏,她如此明目张胆地说谢贵妃的坏话,竟叫他不但没有生出任何的不喜,反而连心情都一下子好了不少。 “你倒是消息颇为灵通,一直盯着她作甚?还记仇她上次针对你?”他此时就挑了挑眉,故意这么问道。 “嫔妾又不是菩萨,凭什么不记仇?”敬姝忍住没翻白眼,“分明谢贵妃一回宫就接连针对嫔妾,嫔妾要不盯着她防备着点,那不是蠢笨,就是虚伪!” 她这般理直气壮,倒是把陆瓒给逗笑了。 他招了招手。 敬姝立即乖巧地放下折子凑过去,被他揽在怀里亲了起来。 一开始倒只是浅尝辄止。 然而亲了一下,再一下,最后敬姝也得了乐趣,几乎坐在他腿上,主动凑过去勾住他的舌头,不过片刻的功夫,陆瓒就身上起了反应,按在她后腰的手越发用力,像是要将她给吞吃了。 偏生这时候,王忠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御膳房送来了午膳。” 敬姝立马红着脸推开了他。 她从他身上下去站好,低头整理自己衣物。 陆瓒尽管一脸欲求不满,到底还是传了话叫王忠进来。 午膳用完,陆瓒瞧着这会儿阳光暖融融的,便牵着她的手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说起来,敬姝和陆瓒待在一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 这还是她头一回,和陆瓒这么悠闲地相处。 不过等两人走到一处假山那里,望着那黑乎乎的假山洞,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在里面厮混干坏事。 “咳,皇上,咱们去那边看看吧。”敬姝脸上一红,想走。 然而陆瓒却将她拉了回来。 待她抬头看到陆瓒眸中沉沉的欲念,正要暗道不好,人已经被陆瓒带入了假山洞里。 “皇上,这可是大白天!唔!”敬姝只这么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被陆瓒按在假山石上,一下堵住了嘴巴! 外头,王忠连忙将跟着的奴才疏散开。 里面,陆瓒已经将敬姝一半的衣物都剥掉,滚烫的手重重按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敬姝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呼,想到外头还跟着一群奴才,连忙捂住嘴巴。 “爱妃,叫出声。”陆瓒贴在她耳边,喘息着蛊惑道。 敬姝脸颊发烫,闻言,就瞪了他一眼。 然而她正是情动的时候,这般看他,却是媚眼如丝,更为勾人摄魄,当即激得陆瓒更发了些狠。 敬姝被迫在这里跟他胡闹了一回。 陆瓒还想拉着她再来,被她气恼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皇上!您是想叫谢贵妃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嫔妾淫乱后宫吗!” 闻言,见她真的恼了,陆瓒只得作罢,主动给她穿好衣服,扶着她出了假山洞,一路半抱着她回了养心殿,并叫了水。 大半天的,两人刚从御花园回去就叫水,鬼也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养心殿有专门的的浴池,十分宽敞。 两人一起泡在里面时,陆瓒便又要压着她。 敬姝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明日在坤宁宫撞到谢贵妃,对方又会针对她,气得恨不得再咬陆瓒一口。 “省点力气,待会儿用别的地方咬朕,用力些咬。” 然而,陆瓒却没个正经,说起了荤话。 “皇上!您在别的女人面前也这般不正经吗?”敬姝没忍住,这般说了一句。 “怎么?吃醋了?”陆瓒却会错了意,抬着她的下巴问道。 “嫔妾才没有。”敬姝想也不想地道。 “真没有?”陆瓒盯着她,见她脸上的确没有丝毫的醋意,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浑身的情潮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他想起一件事,眯了眯眼,微微攥紧了她的下巴问道:“前些日子朕没有宠幸你,而是去了其他妃嫔宫里,朕身为皇帝,对待后宫要做到雨露均沾,你心中可有不快?” “您是皇帝,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嫔妾为何要不快?”敬姝身子还难受着,不曾注意到陆瓒的神色变化,此时便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 “朕倒是没想到,爱妃如此识大体!”陆瓒闻言,骤然松开了她,脸上也瞬间冷了下去。 敬姝一愣。 她虽然搞不懂陆瓒怎么突然冷脸,可也不傻,立即就明白自己是有哪句话没说对,惹恼了他。 “皇上这是干什么?嫔妾可是说错了什么话?身为后宫妃嫔,嫔妾不就应该大度一些?否则,天天吃醋,嫔妾还怎么过日子?” 她颇为不解地询问道。 陆瓒一听,脸上的冷霜有如实质地飞快凝结了一层。 他想反驳,然而却也知道敬姝所说不错。 过去,后宫妃嫔,他最看重的便是心性,譬如皇后和宁妃,从来不会因为他频繁地宠幸谁而争风吃醋。 可不知为何,如今换到敬姝身上,见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时候不早了,朕下午还要会见朝臣,你先回去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从浴池里出去,准备穿衣。 敬姝看着他这样,怎么也想不通这狗男人怎么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可她也知道,若是今日自己就这么走了,狗男人搞不好又要跟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冷落她好些日子。 到时候,后宫中怕是又要传她失宠。 于是,敬姝跟着从浴池里出去,走向一旁的屏风那里,可从陆瓒身边走过去时,却忽地脚下一滑。 “啊!” 她一下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陆瓒正冷着脸,听到动静便是一惊,连忙转过身去,便见到她不着寸缕的玉体正背对着自己,浑圆饱满的线条自腰间勾勒而下,姿态勾人,瞬间就叫他口干舌燥起来。 这时候,敬姝回过头来,一双水雾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含着一抹娇媚的嗔怪,只听她娇滴滴地道:“皇上,快来帮帮嫔妾呀!” 这明晃晃的勾引…… 陆瓒幽深的目光像是一片深夜的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 他几步走到敬姝身后,蹲下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掌按在她纤细软滑的腰肢上,冷沉的声音则透着几分喑哑,问道:“你想要朕如何帮你?” 第54章 明明是你勾着朕,要朕玩坏你 然而还能怎么帮? 敬姝眸光魅惑地抬起左手,从背后勾住陆瓒左侧的颈项,就那么勾着他不断贴近。 再往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陆瓒犹如剖开了一颗熟透了的、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尽兴之至。 最后紧要关头时,外头忽然传来王忠颤颤巍巍的声音,只听他道:“皇、皇上,贵妃娘娘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敬姝原本被折腾得已是一脸迷糊,连自己是谁都快要不知道了。 这会儿突然听到王忠的禀报,再感受到身后陆瓒的停顿,和他按在自己腰间更加加重的力度,忽然就清醒了几分。 她骤然想起之前有一回在倚翠宫,两个人角色扮演调情,气氛感觉都到位了,刚准备抱在一起干坏事,就被谢贵妃派来的人打断,当时陆瓒脸色那个难看。 这一回,又是谢贵妃。 她怎么就专门喜欢挑在陆瓒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来? 明明只要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自己在陆瓒这里。 不,恐怕本就是知道了,也知道了今日御花园的事。 想也想得到陆瓒这时候在做什么,可偏偏就是要来打断他,还强行让王忠禀报,也不怕陆瓒被打断闹出什么毛病来。 一想到陆瓒可能会吓得不举,敬姝就一个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 陆瓒顿时脸都黑了。 她这一笑身体骤然收紧,他差点就交代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陆瓒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轻轻地抽着气强行隐忍着。 “皇上,谢贵妃有要事找您诶,要不您先停下来,见完谢贵妃再来找嫔妾?”敬姝嘴上这么说,然而却抬手掐在他的腰上。 陆瓒顿时额头青筋暴起。 “真是欠收拾!方才还嚷嚷着累了,如今还有力气掐朕?嗯?” “皇上饶命呀!嫔妾不敢了!”敬姝故意娇声大叫了一句。 陆瓒知道她是故意气谢贵妃,却也并不在乎,此时又被撩拨到临界点,干脆不再留情面,狠狠按着敬姝折腾了一遍,丝毫不管外头的人如何。 此时,谢贵妃面沉如水地站在殿外。 她听着殿内男女欢好女子娇笑的声音,抿紧了唇咬紧了牙,藏在袖子里的手更是攥得死紧,一双眸子里则透出刻骨的恨意。 若不是御前的人牢牢挡在殿门前,怕她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捉奸”了。 然而“捉奸”? 陆瓒是帝王,宠幸任何妃嫔都是他的自由,无人能有权力干涉,也无人能阻止他。 哪怕是昔日陆瓒最宠爱的谢贵妃,也不能。 这一刻,谢贵妃忽然觉得这个秋日,是这样刺骨的冷。 连头顶的阳光都好像被冰冻了似的,一束束的光芒映照下来,像是刀子一般将她全身的骨头都几乎要割断的疼。 她脑海中浮现出和陆瓒少年时便开始累积的情意,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怎能如此待她! 明知她就站在殿外等着他,可他却是昏君一般,还这般肆无忌惮地和另一个女子欢好! 这一刻,谢贵妃怒到极致,也恨到极致。 然而终究只是深呼了口气,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御前的人见此,越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殿内。 等一切结束,敬姝宛如被玩得烂熟,浑身瘫软地窝在他的怀中,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皇上又欺负嫔妾。”敬姝吸了吸鼻子,沙哑的嗓音犹带着一丝哭腔。 二人肢体仍是亲密无间地交缠在一起。 “明明是你勾着朕,要朕玩坏你。” 陆瓒嘴上说着荤话,神情餍足得像是一头吃饱了的雄狮,浑身慵懒地搂着她,亦是丝毫不想动。 然而敬姝却推了推他。 “皇上。”她娇声唤了句。 “嗯?”陆瓒垂眸望着怀中的娇娇儿,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谢贵妃怕是还在殿外等着您呢。” 敬姝撇了撇小嘴,“您还是出去看看她吧,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呢?您若不去,耽误了正事,往后她又要将账算在嫔妾的头上了。” “你若真怕她找你算账,方才就不会勾着朕不放了。”然而,陆瓒一眼将她的小把戏看穿,嗤笑了声,又按着她亲了会儿,才起身准备穿衣出去。 敬姝见他收拾妥当了,忽而起身下了床。 “皇上等一下。” 陆瓒闻声,停下来回头看她。 她未着寸缕,就这么走到自己跟前,两手扶着他的脸颊,左右看看,最后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嘶……”陆瓒一下吃痛,摸了摸那地方,怕是留了印记。 “好了,皇上快去见谢贵妃吧。”敬姝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明眸中盛满了笑意,催促着她去。 陆瓒对她的用意也一目了然。 抬手在她腰间警告地揉了揉,而后便转身走出了内殿。 敬姝想到待会儿谢贵妃若是看到了那道牙印,怕是又会沉不住气跟陆瓒争执,心情就不由好了许多。 她懒得听二人吵架,干脆进了和寝殿相连的浴室。 外头。 陆瓒在长案前坐好,唤了王忠一声。 然而王忠没进来,一直等在外头的谢贵妃却是只身进入。 见来人是她,陆瓒眉头一跳,面上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还在?” 谢贵妃身形不由一滞,方才努力平复好的心情,又剧烈波动起来。 “臣妾有要事禀告皇上。”她语气冷硬地道。 “何事?说吧。”陆瓒嘴上这么说,见殿内没人伺候,又皱着眉头语气冷冽地唤王忠进来,骂了句,“没眼力见的东西!是要朕自己研墨吗?” 谢贵妃脸上一僵。 一颗心瞬间中冷如冰窖。 他究竟是在骂王忠没眼色,还是在骂她?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这会儿,王忠赶紧叫御前的人进来伺候,该泡茶的泡茶,该给铜炉添香的添香,他则恭恭敬敬地立在陆瓒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研墨。 谢贵妃看着这一幕,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排斥。 “皇上……”但她仍是强行插话进来,见陆瓒闻声抬头淡淡瞥她一眼,不由喉头干涩地道,“下个月就要进行选秀的最终殿选了,臣妾想来问问皇上的意思,您登基以后的第一次选秀,是要选才,还是选貌。” 陆瓒听她说完,就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毛笔重重丢在了笔架上。 第55章 被元贵嫔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心智 “皇后才是六宫之主,选秀既是由她负责,这样的问题,你不去找皇后商议,却来找朕?贵妃,你是否有些逾矩了?” 陆瓒薄唇紧抿,声音沉冷。 然而他毕竟刚从温柔乡里出来,眼尾一抹胭脂似的红,花一般在这张清冷又绝美的脸庞上徐徐绽开至荼蘼,令他平添了几分魅惑的色气。 谢贵妃抬头凝望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颈间那清晰显眼的咬痕,她眼睫不由轻颤了颤。 一颗心,忽然就崩裂出几道破碎的痕迹。 她如何也想不到,里面的那个女子竟如此大胆,敢在他的帝王之躯上留下这般肆意张扬的痕迹。 而他,却丝毫不会去怪罪,好似对那女子有着无比的宽容与耐心。 可这样的宽容与耐心,明明该是只属于她的才对,她才是他少年时便相伴在身边、放在心头的唯一的人啊…… 谢贵妃始终想不通。 她肆无忌惮地咬伤他,他宽容以待。 可自己不过找了个理由来见他,他便这般冷冽无情地质问。 此时,谢贵妃压下心头的那片哽咽,目光一瞥陆瓒身后的内殿,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努力强迫自己镇定地道:“皇上如今喜好变化如此之大,便是皇后也拿不定主意,特意让臣妾来问问皇上。 “以后选秀,秀女的才、德、貌,皇上想要哪一样? “是否该选一些像元贵嫔那般,无需有才德,只需要长得年轻貌美便可?” 她说完,目光直直望着陆瓒,神色间透出一股不顾一切的执拗。 陆瓒也望她一眼。 半晌,他忽而就轻扯了下唇角,极为淡漠地笑了。 “皇后做事一向心中有数,也一向最合朕的心意,这种愚蠢的问题,她不会问,所以是贵妃拿着皇后的名头,故意来问朕,朕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觉得朕宠爱元贵嫔,是昏聩之举吗?” 陆瓒清冷锋利的嗓音,似在雪水里浸泡过一般,哪怕他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却也只给人一种冰冷之感。 “贵妃,朕是皇帝,不要自以为是地觉得,你可以左右朕的想法,朕,厌恶你这般逼迫朕!” 谢贵妃当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他此番话,简直要将他们之间昔日的情分都毫不留情地打碎! “臣妾只是询问皇上的意见,何时想过要左右皇上的想法了?又何时想要逼迫皇上了?” 她再无法忍受陆瓒这般无情的对待,当即扬高了声音,讥讽地道,“皇上说嫔妾觉得皇上宠幸元贵嫔是昏聩之举,可难道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上一回元贵嫔扮作小太监,与皇上在御花园幽会厮混也就罢了,您是皇上,您说只是赏月,那便是赏月! “可今日呢? “光天化日之下,皇上就不顾礼义廉耻地拉着元贵嫔在御花园苟合,之后更是在养心殿白日宣淫!难道这不是昏聩之举吗? “皇上被元贵嫔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心智,日日专宠她,难道还不肯承认吗? “您是皇上,可还记得何为雨露均沾?如今太后不在宫中,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只想着顺着您的意思不去提醒皇上,怕是皇上自己早已忘记了!” 谢贵妃这般质问的话一出口,陆瓒抬手拿起长案上的砚台,便朝着她重重砸去! “放肆!” 随着陆瓒的沉怒声,砚台却是砸歪了,落在谢贵妃的脚边,一地的碎片崩裂。 谢贵妃垂眸看去,此刻嘴唇都抑制不住地在抖动着。 这砚台,乃是她及笄时,送给陆瓒的生辰之礼……这些年,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从东宫时起到现在,她曾以为,他会如喜爱这方砚台一般,永远喜爱她。 然而,终究还是碎了。 “皇上,臣妾所说,不过是忠言逆耳,还望皇上三思。” 谢贵妃说着,屈膝跪在地上,恰好跪在了砚台的碎片上。 可她却眉头都未曾皱上一下。 见此,陆瓒望着她,紧抿的薄唇凝成一条笔直的线,终究还是一挥手,冷冷说道:“退下吧。” “臣妾,告退。”谢贵妃的膝盖被碎片割破,艰难地起身,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 “娘娘小心。”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陆瓒只轻轻一扫,便见到她膝盖处的宫裙,已经染上了一片鲜红的血。 谢贵妃慢慢出了养心殿。 半晌,一声叹息响起。 “去请太医,给贵妃悄悄膝上的伤。”陆瓒轻声吩咐道,声音中似含着无尽的疲惫。 “奴才遵旨。”王忠得令,连忙出去了。 此时,陆瓒一手支着额头坐在那里。 敬姝则站在他身后内殿的门口,瞧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听到他心中颇为苦涩的语气说道: “朕和贵妃少时相识相知,朕曾想给她这天底下女子最尊崇的身份地位,奈何先帝顾忌谢相权势,不肯让谢氏女为后。 “以贵妃的家世,本可嫁与他人为正室,可她却愿为了朕委屈自己,成为太子侧妃。 “朕不曾对任何人许诺过,唯独许她一世安稳,会对她好,会宠着她,朕自以为也做到了。 “可谢相如今为了一个储君之位,便对朕咄咄相逼,贵妃亦是和谢相一样胃口越来越大,既不满足自己只是一个贵妃,眼睛时时盯着皇后的位子,也不满足大皇子只是一个皇子,还想要他成为太子……朕已经不追究大皇子出生时发生的意外,她为何还肯不知足,要学着谢相那般事事逼着朕? “少时的情意,终究还是变了……” 听到这里,敬姝便心中微微一惊。 她只知道大皇子一出生就身体不好,却不想,原来这竟其中竟然还不简单? 而等她再听完陆瓒心中对于这个意外的回忆,原本被浴池中热水泡得暖融融的身子,都一下子陡然冷了下来,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感受到一股令人齿寒的冷意。 谢贵妃,为了博得那个位子,当真够狠! 正当敬姝愣神,陆瓒听到她的动静扭过头来。 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惧意,他不由起身走过去,拧眉望着她一张刷白的小脸,道:“怎么了这是?脸色突然变得这样难看?” 第56章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杀人 “皇上,您可还记得昔日东宫的郑良娣姐姐?”敬姝抬手抓住陆瓒的手腕,忽然问道。 “怎么突然提起她?”陆瓒神色一凝,语气骤然变得冷沉。 敬姝看着他,尽管早已知晓陆瓒的薄情,然而心中仍是为郑良娣感到一股无力的失望。 “从前在东宫时,嫔妾不受皇上宠爱,没少受其他妃嫔排挤、东宫奴才的欺压,不瞒皇上说,嫔妾入东宫那夜,您没出现在嫔妾的房中,嫔妾曾因此而羞愤欲死。” 她垂下眼眸,语气带着少有的哀伤忧郁,“是郑良娣劝说嫔妾活下来,她说,一切都是活着才有希望,若是这么一死,便是如了他人的心愿。”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是郑良娣的心愿。 敬姝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她的确想过寻死,可并非是因为受欺负,而是想要回到现代。 此时,陆瓒一听她提及“死”字,眉心就不由狠狠一拧! “听说郑良娣姐姐曾为皇上怀过一个小公主,可惜生产前夕遭人陷害,落入冰冷的湖水中,最后孩子没保住,生下来一个死胎,对吗?”敬姝抬起眼眸,望向陆瓒那双幽深的墨眸。 陆瓒也看着她,薄唇动了动,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是郑良娣姐姐才死了不到半年。” 敬姝继续说道,“其实嫔妾一直想不明白,郑良娣姐姐那般曾劝说嫔妾活下去的人,怎么会想不开要吞金自杀呢?” 陆瓒听着这话,一时脸色难看至极。 敬姝就那么盯着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地询问他: “嫔妾听说郑良娣姐姐自小就跟在您的身边伺候,和您一起长大,一开始是您的通房,后来成为侍妾、再到良娣。 “嫔妾在东宫时常听人说,她是您最信任之人,想必郑良娣姐姐最信任的应当也是皇上,那皇上您可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自杀? “是不是有人逼她?” “够了!”然而,陆瓒却忽然打断她,语气中裹挟着一股沉怒。 敬姝问到这里,就全明白了。 陆瓒不肯说,可他心里已经全都告诉了她。 “皇上息怒,嫔妾只是忽然想起郑良娣,心中有些难受,她是自嫔妾入东宫后,第一个真心待嫔妾好的人,嫔妾把她当亲姐姐看待。” 敬姝深深地垂下眼眸,面上浮现出一抹乖巧,主动认错道。 陆瓒看她一眼,冷声说道:“郑良娣之死,朕亦觉痛心!她死后,朕已经以妃位厚葬她,算是全了她昔日相伴朕身边的情谊。 “只是往事已矣,爱妃往后还是不要再想,免得生出什么心病来,折腾了自己。” “皇上说得对,嫔妾记住了。”敬姝依旧是乖乖说道。 看着她这样没了之前神采飞扬的灵动活泼,陆瓒忽而心中有些难受。 “时候不早了,待会儿还要与大臣议事,朕派人送你回去。”他转过身去,神色淡漠地道。 “多谢皇上,嫔妾告退。”敬姝说完这句,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个礼,便提步出了大殿。 陆瓒手里拿起一本折子。 然而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不知是因想起郑良娣的事感到不快,抑或是为敬姝这般态度而心烦,待她身影一消失,当即将手里的折子重重地砸到了桌上,吓得殿内的奴才噤若寒蝉。 敬姝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一路冷着脸回到倚翠宫,便见到宫女碧池正拉着春信在一旁说些什么。 二人一见到她回来,连忙恭敬地低头站好,向她问安。 春信看着像是得救般甩开碧池拉着她的手。 碧池则撇撇嘴,拿眼偷偷看向敬姝。 敬姝都看在眼里。 待从碧池身旁走过,直接吩咐陈笑道:“胆敢不敬本宫,给本宫掌她的嘴!” 谢贵妃派来的人,她真是看见就心烦! 碧池一听,当即扬高了声音反驳:“娘娘!您不能这样!奴婢是圣上瞧过的人!” “圣上瞧过的人?你是笃定圣上瞧上你了?好,陈笑,给本宫掌她的嘴二十下,再送到御前去问问圣上,是不是真的瞧上她了,打算收了她!” 敬姝这般一吩咐,陈笑就知道这个碧池怕是今日要没命了。 然而碧池却一脸惊喜,心里幻想并算计着便是被敬姝打上二十巴掌,刚好去找圣上告状好叫圣上知晓她的恶毒! 敬姝只瞥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当即讥诮地冷笑了声,提步走进了大殿中。 尺霜立即忙着为她沏茶按摩。 外头则响起碧池挨打的声音,还有她的咒骂声。 敬姝只当没听到,半躺在美人榻上,心情有些烦躁地想着今日从陆瓒那里吃到的瓜。 “娘娘之前不是想要留着碧池,另作他用吗?为何今日……”一旁,尺霜忽然问道。 敬姝闻言,便颇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 “你倒是心细,本宫从来不曾与你说过,你竟自己猜到了?” “娘娘赎罪,奴婢知道擅自揣摩主子的心思有罪,只是当初碧池的做法,若是换到旁的宫里,早就被主子打杀了,但娘娘反而还留着她,奴婢便猜测娘娘应当是另有用处的。”尺霜连忙恭敬地道。 “嗯,当初的确想留着她,不过今日吗,心情不好,不想再叫她多活一天了!”敬姝语气懒洋洋的,然而话语间的冷戾,却是平日里不曾有的。 尺霜不敢再问了。 外头很快就安静下来,显然是陈笑已经带着碧池去了御前。 敬姝心中恶狠狠地想到,她就是要给陆瓒添点堵不可! 连同谢贵妃,叫他们一起心堵! 不出敬姝意外。 养心殿里,几个大臣刚到,准备与陆瓒商议朝政时,陈笑带着脸上被打得红肿的碧池到了御前。 事关敬姝,御前的人不敢不传话。 陈笑便当着几个大臣的面,直接把敬姝的原话带到。 陆瓒听完,一张脸顿时更加冷得吓人。 “这宫女既然如此不知轻重,以下犯上,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那就直接拖出去杖毙吧!” 他当即冷着脸下了令。 “奴才遵旨。” 外头,之前还以为自己就要被册封的碧池美梦破碎,被活生生打死。 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倚翠宫和永寿宫。 敬姝得知以后,面上添了几分冷意,放在身侧的手指则动了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杀人。 然而往后,只会更多。 谢贵妃则气得又砸了一套杯子:“没用的东西!竟这么快就暴露了!这颗棋子又废了!” 第57章 京中第一君子沦落当太监 碧池死了,敬姝因得知郑良娣真正死因的糟糕心情,也并没有好多少。 次日,她就告假身子不爽没去坤宁宫请安。 接下来一连五六日,陆瓒都未曾进后宫一步,也没再召敬姝到御前伺候笔墨,直到又到了初一,他才去了皇后那里。 然而之后仍旧未曾传召过敬姝。 宫里又有人嘀嘀咕咕地议论着,说敬姝似乎因为上一次碧池的事情,搞得陆瓒在一群大臣前丢了脸面,怕是要失宠了。 对于这些说辞,她统统懒得搭理。 请假没去坤宁宫的当日,她就发现自己小日子来了,这令她颇感失落。 这个月又没怀上。 明明做得那么多,也没给她喝过避子汤,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正当她为此心情郁闷时,好几天没露面的袖青忽然出现了。 敬姝猛地瞧见她,都有些吓了一跳。 只因短短几日,袖青瘦了好些,面容带着明显的憔悴。 “娘娘,您上回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做成了!” 身体的疲惫掩饰不住,她一双眼睛却透着开心的神采,仍是和从前一样,倒豆子似的说道,“您说的那个崔公公,奴婢打听到,他原来竟是崔家前些日子外传被崔氏族长从族谱中除名的嫡长孙!名叫崔华章! “崔家声称,崔华章犯了大错,不配再为崔氏子孙。 “他的祖父便是崔氏族长崔蔺,父亲是谢贵妃的姨父崔承,他则是崔承原配夫人的嫡子,崔氏上下口径一致,说崔华章私德败坏,与崔承的妾室苟合,铸下大错,将他逐出崔氏家族!” 敬姝一听,注意力就立即从袖青的憔悴,转移到了她带回的消息上。 “崔华章?他过去是一个怎样的人?”敬姝问道。 “回娘娘的话,崔华章昔日有京中第一君子之称呢!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明里暗里地爱慕他,根据奴婢以前听过的和崔华章有关的传闻来说,他是绝对干不出那种和妾室苟合的丑闻的,而且,这个说法也根本就站不住脚,一听就是假的!”袖青理所当然地道。 “哦?这怎么说?你为何如此肯定?”敬姝挑眉。 “娘娘您想啊,崔华章的崔,可是清河崔氏的崔啊!历经百年的大世家!培养出崔华章这样一个龙姿凤章的翩翩君子出来,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他这样的人,岂非一个妾室可以撼动的?” 袖青分析道,“倘若他真的与父亲的妾室苟合,崔家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压下此事,保守秘密,并将妾室给打杀了,以此来保全崔华章。 “可崔家呢?却偏偏将崔华章与妾室苟合一事大肆宣扬,这怎么看,都好似是要故意搞臭崔华章的名声似的! “所以奴婢觉得,这肯定是假的!” 敬姝听得连连点头。 “不错,的确如此……” 这么说的话,看来崔华章是真的知道了崔氏什么要命的秘密了,所以才会被崔氏上下集体抹黑,甚至他的祖父和父亲都不惜狠下心来,将他从族谱中除掉,甚至送到宫中做太监。 这般狠绝,绝对不会是一般小事。 “刚刚你说崔华章是崔承原配生的儿子,这么说,谢贵妃的姨母,是继室?那原配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你可知道?”敬姝忽然又问。 “回娘娘的话,崔承的原配夫人死得很早,听说她是刚生下崔华章没多久,就死了,据说,她是还没出月子,就上吊自杀了。”袖青说道。 敬姝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倒像是产后抑郁。 这就更能说明崔家有问题了,否则,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抑郁呢? “这件事你办的很不错。”敬姝看着袖青憔悴的小脸,到底有几分心软了,再者如今她已经想通了。 陆瓒说得不错,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她没必要这般杯弓蛇影。 “娘娘不再赶奴婢走就好……” 袖青听她语气软下来,不要眼眸一亮,想起什么,又连忙补充道,“娘娘,崔华章、如今该叫他崔公公了,马上就要立冬了,各宫里都准备着要烧炭取暖,崔公公现今就在内务府领着给各个宫里送炭的差使, “过不了两日,他就会来咱们倚翠宫送炭了。” 敬姝听着,点了点头。 她看着袖青,到底还是说道:“你这几日辛苦了,好生歇息两日,就还回到本宫身边伺候吧。” “多谢娘娘!奴婢以后一定加倍伺候娘娘!”袖青几乎喜极而泣,说着,就跪下来朝敬姝磕了几个头。 敬姝无法理解。 明明留下来也是做奴婢,为什么她还这么高兴,但也不会说什么,只笑着叫她起身,让她先下去了。 接着,她让尺霜把陈笑叫进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陈笑一进来就行礼问道。 “你去内务府一趟,就说倚翠宫里上次摔了一套杯子,叫他们补一套送过来,就说本宫的意思,让陈公公过来一趟。”敬姝吩咐道。 “奴才遵旨!” 陈笑办事很快。 没多久,陈公公就带着一套崭新的掐丝珐琅茶具到了倚翠宫。 敬姝一看见他就立即笑了。 “本宫吩咐陈笑去内务府的时候,心里头还在想着,如今宫中都传着本宫惹怒了圣上已然失宠,也不知道陈公公会不会来倚翠宫这一趟。”她故意这般打趣道。 “唉哟,娘娘真是说笑了,娘娘何曾失宠了?圣上不过这些日子忙于朝政,这才不曾踏入后宫,可便是如此,圣上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娘娘,奴才前儿还听御膳房说,御前的王公公可是才刚敲打过他们,不许他们怠慢娘娘,娘娘想吃什么,就给娘娘送什么的!再说了,奴才又岂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娘娘的吩咐,奴才自得第一时间就办到的!” 陈笑连忙讨好地道。 敬姝闻言,倒有些意外,没想到王忠还私底下敲打过御膳房的人。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就是不知道娘娘叫奴才这一趟来,还有没有别的吩咐?”一旁,陈公公忽然又问道。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说,陈公公近来在内务府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如意,不知可有兴趣到本宫身边来?本宫身边倒是缺一个像陈公公那样得力的人。” 敬姝话说得直白,就差把“拉拢”二字写在脸上了。 第58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娘娘说笑了,娘娘身边已经有一个得力的陈公公了,哪还用得着奴才?”陈公公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出,随即就脸上赔笑地说道。 “他哪能跟你比?年纪比你小,阅历也不如你丰富,便是办事也远不如你稳妥周到,内务府正是因为有陈公公在,本宫才能安心啊。”敬姝说着,瞥一眼陈笑。 见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立在那儿,并不因她这番贬损的话而有所动容,不由心中更为满意。 陈公公把这都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数。 敢情元贵嫔想要拉拢他,不是真的打算把他调到倚翠宫给她当管事太监,而是想要让他当她在内务府的人脉。 陈公公面上浮现一抹思忖之色。 敬姝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心里头说道:“自从那个姓崔的来了以后,内务府就比以往更热闹了起来。 “贵妃娘娘身边的慧云整日往内务府跑,要求义父赶紧从姓崔的嘴里套出话来,义父则整日想着把姓崔的往床上拖……不过那姓崔的当真好样貌,要不是义父还压着咱家一头,咱家倒也想尝尝他是什么滋味了。” 敬姝听着陈公公这心声里的八卦,已是颇有些习以为常的镇定了。 陈公公没停顿太久。 他很快便接着敬姝方才的话,说道:“娘娘尽管放心,只要有奴才在一日,内务府就会一日对娘娘尽心尽力。” “看来陈公公是舍不得内务府了,不过也是,严公公年纪大了,陈公公却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往后内务府还是得靠着陈公公才能维系住日后的稳定。”敬姝又捧了陈公公几句。 今日目的达成,她就没再留陈公公多说什么,叫尺霜拿了赏钱送他走了。 崔华章在内务府的处境算是前有狼后有虎。 她有把握拉拢到他。 至于陈公公? 她压根只是想从他这里套到想要的情报,根本没想过真的要拉拢他这种墙头草。 傍晚,陈笑带过来消息,陆瓒终于进后宫了。 然而却是因为赵嫔的胎相不稳,据说见了红。 这种情况,后宫其他妃嫔都要过去看看。 于是,敬姝留袖青在倚翠宫待着,自己则带了陈笑和尺霜一道前往延禧宫。 倚翠宫离得远。 她到的时候,皇后、谢贵妃、宁妃等人都已经到了。 “元贵嫔整天拿身子不适当理由,不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赵嫔娘娘一出事,倒是跑得挺快,是专门过来看热闹的?” 敬姝一只脚刚踏入殿内,徐良娣瞧见她,就又是立即挑刺地道。 这一开口,众人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陆瓒坐在最里面,视线隔着一众妃嫔看过来,令人感到有些恍然。 自从上次她质问陆瓒关于郑良娣的死,他赶她走,他们便再没见过了。 此时,敬姝没让自己太关注陆瓒,转而看向徐良娣:“前几日的确身子不适呀,不过今日已经好多了,本宫正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坤宁宫呢。 “至于来这里,本宫和徐良娣来此的原因是一样的,徐良娣非说本宫是来看热闹,那便是吧。” 徐良娣登时一噎。 再说下去,岂不是说她也是来看赵嫔的热闹的? 她立即闭上了嘴巴。 敬姝见她不说话了,在一旁站着也安静下来。 说也是奇怪,这徐良娣不知是看她特别不顺眼还是怎的,每回都一定要挑她的刺,却偏偏每一回都说不过她。 然而却没有一次长记性的,下回还继续逮着她挑刺。 这会儿,张太医正在给赵嫔看诊。 “情况如何了?赵嫔之前不还是好端端的?她连去坤宁宫请安都没怎么去过,今日怎会突然见红?”谢贵妃这时候询问延禧宫的一个宫女。 “奴婢也不知,主子娘娘今日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晚膳也和平常一样,吃完就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可没走两步,就忽然说肚子疼,然后就见了红……”宫女一脸着急担忧地说道。 “可是晚膳里被加了什么东西?”陈美人问道。 “张太医检查过了,说晚膳中并无任何对胎相不好的东西。”宫女答道。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陈美人一脸好奇。 说话间,张太医从里面出来。 “如何了?”陆瓒这时候才冷淡地开口问道。 “回皇上,娘娘是触碰了红花一类的东西,这才导致见红,微臣已经给娘娘施针稳住了胎相,但若是再有下一回,腹中的龙裔怕是就保不住了。”张太医恭敬地说道。 “可有查出赵嫔究竟是在何处触碰了红花?”陆瓒脸色冷了几分,又问道。 “回皇上的话,已经查出来了。”张太医说着,对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立即从药箱中拿出一方帕子。 帕子一打开,便见里面有极少量的红花的碎屑。 “皇上,原是这些碎屑被人洒在了娘娘的镯子上,未曾被人发现,只是那镯子就放在娘娘的妆奁里,娘娘这几日虽未直接接触过,但日日闻着气味,时间久了,也是会影响到腹中的龙裔的。”张太医解释道。 “这是怎么来的?”陆瓒皱了皱眉,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皇上!这都是元贵嫔指使她身边的奴才干的!”内殿里,一等宫女柳芳忽然出来,并一脸气愤地指责道。 敬姝一听,顿时感觉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八万年没见过赵嫔了,怎么可能害她?”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口黑锅,会直接落到她头上。 “贵嫔娘娘莫要急着否认!”柳芳冷笑一声,徐徐说道,“几日前,主子娘娘觉得气闷,奴婢便扶着她去御花园散步,路上险些被一个奴才给冲撞到!而这奴才正是倚翠宫的宫女碧池! “碧池故意撞到我家娘娘身上,将这些捻成了汁的红花涂抹到我家娘娘身上。 “她做完这桩事后,就被贵嫔娘娘殴打了一顿,又送到御前,被圣上处死了。如今想来,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 这么一听,倒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敬姝原本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此时一听柳芳把锅推到了已经死掉的碧池身上,当即就神色一松,竟是没事人一般,直接笑了。 要是换做倚翠宫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会紧张,担心自己解释不清楚。 可碧池的话…… 此时,敬姝就直接看了陆瓒一眼。 要说满屋子的人,除了谢贵妃和她以外,就只有陆瓒最清楚碧池是谁的人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就由皇上定夺吧,皇上说是本宫,那就是本宫。” 她辩也不辩,直接这么说道。 而她这般,分明是有恃无恐到了极致。 陆瓒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第59章 他就这般信任敬姝? 陆瓒一双不怒自威的清冷眼眸瞪着敬姝。 可惜敬姝半点也不害怕。 他的女人搞出来的事,污蔑她,他不替她澄清,还想让她自己费这个劲吗? 敬姝就站在那里,脸上丝毫不慌。 陆瓒眯着眼睛又看了她一眼,半晌,冷而沉的声音才是说道:“不可能是元贵嫔。” 他这话一出,众妃嫔都有些惊了。 谢贵妃更是直接就气笑了。 他就这般信任敬姝? 连问都不问一句? “皇上,您连查都不查一下,就这般肯定元贵嫔没有做过这事吗?那碧池死之前可的确就是她宫里的人!” 谢贵妃看一眼敬姝,心中厌恶地道。 陆瓒瞥她一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贵妃如此会做戏? 碧池分明就是她安插在倚翠宫的,这会儿居然还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 陆瓒坐在那里,修长如玉的手指转动着另一指间的玉扳指,神情淡漠地道: “碧池是内务府的人送到倚翠宫的,才去倚翠宫不到两个月,如何就能被元贵嫔当做心腹,吩咐她去办这般重要的事了?况且,碧池究竟是谁的人,朕心中有数。” 他此言一出,谢贵妃心中登时狂跳了一下。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看着陆瓒。 皇上知道? 他竟然知道碧池是她的人? 这一刻,谢贵妃真有种身上的遮羞布,被陆瓒亲手拿掉的羞耻感,更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愤怒。 所以,陆瓒在赐死碧池的时候,就知道碧池是她的人? 可他照样杀了。 他再也不会在她做错事的时候,继续选择维护她! 谢贵妃知道自己该听懂陆瓒话语中的暗示,立即停下来了。 可她心中却滋长着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个念头不断地鼓动着她,要她去试探陆瓒如今对她的底线! “皇上。” 谢贵妃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道,“便是想要为元贵嫔洗清嫌疑,至少也得拿出证据来! “您既然说碧池不是她的人,那究竟是谁的人?还望皇上让臣妾和其他后宫姐妹心服口服,否则,臣妾只会以为您是在偏袒元贵嫔!” 敬姝听得这话,脸上不由浮现一抹讶然。 她没有想到,谢贵妃竟会这般执拗。 此时,陆瓒一双淡漠的桃花眼,静静望着谢贵妃。 “好,既然你要证据,那朕便如你所愿,王忠。”他一声令下。 谢贵妃倏然心中一沉。 她忽然觉得好冷。 可是很奇怪,这样的冷,她竟然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过了。 “奴才遵旨。”王忠立即会意。 他走到外头,对御前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句。 很快,小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拿了张纸递给王忠。 “皇上,证据到了。”王忠说道。 “把东西,拿给贵妃看。”陆瓒语气淡淡地道。 “是,皇上。” 王忠走到谢贵妃面前,将那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好叫她看清楚,“贵妃娘娘请看,这张卖身契,乃是碧池的,她之前叫碧月,而卖身契的主人,乃是谢相爷。 “也就是说,这碧池根本不是宫中之人,而是谢府的奴才,被送到了宫中,安排在了内务府,后来又经内务府,送到了倚翠宫。” 王忠说完这些,谢贵妃的眼睫就不由轻颤了下。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地收紧,再收紧。 喉头一阵干涩哽咽。 所以,这便是他如今对待自己的底线的,真的,再也不会为她遮掩她犯下的错。 谢贵妃终于试探到了,可却又如此的后悔。 倘若她方才就停下来,至少以后还有理由继续骗骗自己…… 可如今,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陆瓒待她,当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容忍之心! 一旁,敬姝也颇感意外地看向陆瓒。 她倒是没想到,这狗男人竟然还真的把证据给拿出来了。 想到之前从陆瓒的心声中偷听到的关于郑良娣和谢贵妃之间的瓜,她不由思忖着,这狗男人莫不是因为上次自己提到郑良娣,良心发现了? “也就是说,那个碧池根本就是贵妃故意安插在倚翠宫的眼线?”这时候,徐良娣又插话了,她一脸震惊地捂住了嘴巴,“那岂不是就是说,真正要害赵嫔娘娘腹中皇嗣的,竟是贵妃娘娘吗?!” “你大胆!竟敢污蔑本宫!”谢贵妃一听这话,当即对着徐良娣怒斥道。 徐良娣吓了一跳。 像是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当即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皇上……”这时候,赵嫔脸色苍白地被宫人搀扶着走出来。 她几步到陆瓒面前站定,虚弱地哭诉道,“皇上,嫔妾没有想到腹中的龙嗣,竟碍了贵妃娘娘的眼睛!她竟要用这种手段除掉嫔妾的孩儿,还想要污蔑给元贵嫔…… “皇上,嫔妾好害怕!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谢贵妃被赵嫔这一番哭诉气得面色冷沉。 她颇为恼火地道:“碧池是谢府的人不假,可本宫从来不曾指使她谋害皇嗣!赵嫔,你莫要在这里胡乱攀咬!” “贵妃娘娘当然不会承认了,这世上没有一个杀人凶手,会承认自己杀过人!”赵嫔抹着眼泪,语气恨恨地道。 陆瓒沉默不语。 然而从他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之糟糕。 敬姝瞅他一眼,略微挣扎了一下,最终站出来说道:“都别争了,此事不是谢贵妃指使碧池做的。” “元贵嫔此话何意?” 赵嫔一听她这话,脸上的哭泣停滞了一瞬,很快就又望着她,“莫非,真是你?” 敬姝闻言,毫不客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谢贵妃则拧着眉,在一旁怀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为自己说话。 敬姝才不管她怎么看,只对着赵嫔冷冷一笑,说道: “赵嫔,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心里很清楚,当初本宫身边的宫女,不过路上遇到你,都没挨着你一下,只因没看到你向你行礼,你就将她们打骂一通,依着你这般性子,你怀着龙嗣,若那碧池真的冲撞到了你,你会那般好心,不打骂也不责罚,一点风波都没起的又让碧池走了?这可能吗?” 第60章 属实就两个字,活该! “元贵嫔,你莫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赵嫔一听敬姝竟然这么说,不由气急了,“谢贵妃安插谢家的奴才到你的倚翠宫里,摆明了是想害你!你居然还帮着她说话?就算是我误会了,不是你指使的碧池,那也定然是谢贵妃指使碧池想要赖给你! “你我之间有旧怨你不肯帮我,我自是能理解,可你居然帮着她?你是不是忘了谢贵妃之前怎么给你使绊子的?” 其他妃嫔听了,也是一脸不解。 这明摆着是个拉谢贵妃下水的好机会,敬姝居然不用? 她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 就连谢贵妃自己,都眸光暗沉地望着敬姝,似乎想要看穿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陆瓒看着敬姝,仍是没有说话。 敬姝则一脸好笑。 赵嫔和这延禧宫的宫人、以及那张太医一番心声都被她听到了,赵嫔还搁这儿装无辜呢? 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是说道:“先声明一句,本宫可不是帮谢贵妃! “碧池的确是谢贵妃安插在倚翠宫的人不假,可她还未曾害过本宫,倒是她死了,给了你机会拿她的死做文章害本宫,就算没有碧池,你也会想方设法拉倚翠宫的其他宫人下水来污蔑本宫! “你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害本宫,本宫又为何要为了拉谢贵妃下水,而放过你? “第二,本宫看不惯你这种拿皇嗣坑害其他妃嫔的行为! “你腹中的皇嗣,本是上天赐予你的宝贝,你当初遭到圣上贬斥,是他及时投胎到你腹中救下了你,得以保住了你在后宫的地位! “你既有了他,便该好好爱护他,而不是这般拿他当你害人的工具!” 赵嫔闻言一愣,接着就是神色一慌。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反应过来,连忙反驳道。 然而,她这般神态,已然等于不打自招了。 谢贵妃立即抓住机会,看着敬姝说道:“莫不是元贵嫔知道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赵嫔动了胎气见了红,根本就是与其他妃嫔无关?只不过是她借着这个机会害你? “照你之前说的,赵嫔睚眦必报,对于冲撞了她的奴才向来是不肯手软的。 “碧池若真冲撞了她,当时必被她狠狠收拾一顿,不可能一点风波都没起,直到今日才拿出来说事,所以,这根本就是赵嫔见碧池死了,死无对证,想要污蔑你,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谢贵妃倏然一顿。 “却没想到碧池竟是贵妃娘娘的人,且圣上也知道此事。”敬姝接着她突然停顿的话语,冷冷说了下去。 谢贵妃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不自然。 “贵妃娘娘不要误会,不要觉得嫔妾真的是为了帮你,嫔妾只是单纯看不惯诸如赵嫔这般,拿孩子做文章,污蔑残害其他无辜妃嫔的行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想必贵妃娘娘最有心得了。”敬姝看着谢贵妃,意有所指地道。 谢贵妃眉头一皱,想起什么,眸光中一抹幽沉冷戾一闪而过。 陆瓒也眸光微凝,看着敬姝的目光中浮现一抹审视,脑海中则回想起上一回两人不欢而散的事。 莫非,敬姝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那般质问他? “元贵嫔所言极是,赵嫔,本宫劝你还是早些向圣上交代,你今日见红,究竟是自己作的,还是真是被人所害!不要以为本宫查不到!” 谢贵妃不再针对敬姝,而是一脸冷厉地看向赵嫔。 当初赵嫔根本没有得宠的机会,是她向陆瓒提了几次,才让赵嫔上位。 没想到这个蠢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不但背着她偷偷怀上圣上的龙嗣,还敢反过来攀咬她! 谢贵妃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敬姝也实在觉得赵嫔够蠢。 原本她运气好得让人羡慕,从一个小庶女,因着各种主动找上门的机缘,轻而易举地就坐上了从二品昭仪的位份。 可她非要各种作死。 上一回被陆瓒斥责贬位,又运气好的怀上龙嗣,本来只要好好地把腹中胎儿养大,就可以稳住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可她偏不,偏要再折腾。 折腾出事来了,知道怕了,便想到这一出,利用已经死掉的碧池想要污蔑自己。 那可怜的孩子投到她的肚子里,也真是倒霉! “皇上,皇后娘娘,赵嫔这般举动,怕是背后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依嫔妾之见,不如把赵嫔宫中的宫女、太监,连同负责照顾赵嫔腹中龙嗣的张太医一并押入慎刑司严加审讯,务必要查出这赵嫔究竟是为何会见红的!”敬姝当即说道。 她话音一落,延禧宫的宫人和张太医都是吓得立即跪了一地。 “不要!”赵嫔也跟着慌了。 她立马跪在陆瓒和皇后面前,不打自招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这才导致见了红!嫔妾之前与元贵嫔有怨,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去污蔑元贵嫔!嫔妾知道错了!求皇上、皇后娘娘不要动嫔妾宫里的人还有张太医!他们都是真心为嫔妾和腹中的龙嗣好的!” “是吗?” 然而,敬姝见她仍不肯说实话,当即又是一声冷笑,“只是跌了一跤?好端端的怎么会跌了一跤呢?是不是有宫人故意推你?抑或是在你走的路上动了什么手脚?这就更要查清楚了! “否则以后有人有样学样,用这种手段谋害皇嗣,岂不是人人都危险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妃嫔们纷纷议论起来,觉得的确该查。 皇后看一眼陆瓒,见他没有反对,便知道他的意思。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带到慎刑司去严加审问!”皇后当即下令道。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大殿里立即一阵哀嚎,宫人们随即被拖走。 赵嫔一脸死灰地跌坐在地上。 她蓦地抬起头,恶狠狠瞪住敬姝道:“都是你的错!我恨你!” 敬姝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回怼道:“真是脑子有病!自己搞出来事想害本宫,本宫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你还好意思怪本宫?本宫从未主动招惹过你,从头到尾都是你主动搞事!落得这般地步,也不过是你自作自受!属实就两个字,活该!” “活该?” 赵嫔闻言,神情悲怆地苦笑了一声,“明明之前都是我得宠的!可你却一连几日专宠!皇上自从有了你,就再也想不起我,我不恨你恨谁? “在这后宫里,若不用手段对付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圣上的宠爱都抢走吗?!” 第61章 全部杖毙! 敬姝听得她这么说,真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在陆瓒面前翻了个白眼。 虽然很想跟赵嫔说,她真正该恨的人不是后宫的女人,而是陆瓒。 可敬姝清楚,这番话说出来大逆不道,不但会惹祸上身,且就算是她再怎么苦口婆心地说了,这帮从小接受《女戒》《女训》三从四德洗脑的封建女性,也压根就听不懂接受不了。 她们就是会死心塌地地觉得,男人花心是应该的。 帝王宠幸其他女人,不是帝王好色,而是其他女人跟她们争、跟她们抢。 可也不想想,要是陆瓒自己管得住自己,不被勾引,这宫里有哪个女人敢强上他吗?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本宫就该给你让路,不招你恨,就算被圣上宠幸了,也该老老实实不还手由着你欺负陷害然后死掉对吧?”敬姝也着实有些烦了,干脆敷衍地说道。 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激得赵嫔更为恼恨。 “都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圣上!” “是是是,没错,本宫是狐媚子,本宫勾引圣上,你劝劝圣上让他以后清心寡欲一点,别被本宫勾引,只一心一意就喜欢你一个吧!”敬姝一脸摆烂地道。 赵嫔登时一噎。 她要是能做到,敬姝又岂会得宠这么久! “胡闹!都在说些什么胡话!”陆瓒则一听敬姝这不着调的话,一张俊脸顿时就黑了,终于忍不住出声斥责道。 敬姝闻言就有些不服气地瞥他一眼,大着胆子娇声道:“皇上的女人欺负嫔妾,嫔妾不过说句大实话,皇上还怪嫔妾?” 陆瓒被她这话气得脑仁儿疼。 “闭嘴!”他揉着额角,闭上眼睛皱着眉头训斥道。 “好好好,嫔妾这就闭嘴!”敬姝乐得安生下来,十分干脆地闭上了嘴巴。 陆瓒睁开眼睛瞪她。 她则一脸无辜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颇为不怕死。 一旁,谢贵妃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分明无声中却透着一种别人无法插足的亲密,陆瓒脸上的神色更是不自觉地变得缓和起来,她心里就颇觉一股苦涩不住地蔓延开来。 手心被她自己攥紧的指甲掐得生疼。 然而也唯有忍耐。 皇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自从敬姝得宠,谢贵妃便步步都在输。 她微垂下头,掩饰住自己唇角一抹有些压制不住的笑意。 敬姝不开口说话了,大殿上一时安静得有些无聊。 “赵嫔起来坐下吧,你肚子里到底怀着龙嗣。”皇后适时地开口。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赵嫔闻言,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她艰难地在一旁坐下,知道就算自己做的事被查出来,但只要腹中龙嗣还在,应当也不会受什么太重的责罚。 没多久,王忠带着消息回来。 “皇上,张太医和延禧宫的一个宫女都招认了,原来是赵嫔想法子从民间弄了一个可以得子的方子在悄悄服用,结果却不想,这方子吃久了对腹中的龙嗣不好,这才见了红,张太医事先并不知情,只是害怕圣上怪罪下来,迫于赵嫔的胁迫,这才配合着赵嫔行事,污蔑元贵嫔。” 王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生男生女乃是天意,岂是一张方子就能改变的?赵嫔,你糊涂啊!” 一旁,一直不曾开过口的宁妃听得这话,不由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严肃地道,“本宫看你这分明是被人蒙骗了,吃了有问题的方子! “出了事你不老老实实地赶紧养好身子,竟然还敢做戏污蔑元贵嫔,欺瞒圣上和皇后娘娘? “元贵嫔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你腹中龙嗣在你危难之时护着你,不管他是男是女,你都本该好好爱护他,怎能为了得子而这般折腾他!还将他当成你斗倒他人的工具! “赵嫔,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宁妃这话一出,赵嫔的眼泪就跟着出来。 她小心地抚摸着小腹,岂能不知自己做错了? 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万一能真的得子呢? 万一能斗倒敬姝呢? 若是敬姝方才不站出来替谢贵妃说话,谢贵妃一个谋害龙嗣的罪名跑不了,指不定那贵妃的位份就丢了! 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谋得利益,又有哪里真的做错了? 然而这一切谋划,全都是因为敬姝,满盘皆输了! 此时,赵嫔只哭得满脸泪水地认错:“嫔妾知错了,还望皇上、皇后娘娘看在嫔妾腹中龙嗣的份上,饶嫔妾这一次!嫔妾以后定会好生照顾龙嗣,再也不敢这样胡来了!” 陆瓒一时沉着脸,并未说话。 敬姝一看他这般,就知今日之事怕是会不了了之了。 果然,皇后瞅着陆瓒的脸色,也揣摩出了他的意思,很快便道:“皇上,依臣妾之见,赵嫔虽有错,但也是为了求得龙子,是为了皇嗣着想,她错在利用龙嗣污蔑元贵嫔,但好在皇上圣明,已经识破了,元贵嫔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不如此事就算了吧?毕竟,龙嗣重要。 “若皇上实在心疼元贵嫔受委屈,那臣妾也有一个主意,不如皇上给元贵嫔一个嘉奖,毕竟今日能识破赵嫔的诡计,元贵嫔是头等功。” 不得不说,皇后这番话,真是说到陆瓒的心坎上了。 陆瓒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至今却只有大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孩子,子嗣实在是过于单薄艰难了些。 赵嫔腹中龙嗣对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既如此,就照皇后的意思去办。” 半晌,陆瓒一番思忖之后,终于开口了,“这一次的事,朕看在龙嗣的面子上,就算了,但若再有下一次,赵嫔,你死罪难逃!” 一句话,说得赵嫔身子一颤。 “皇上息怒!嫔妾真的不敢了!嫔妾以后定会好好照顾腹中龙嗣!”她连忙低头认错道。 陆瓒看她一眼,不再理会。 接着,他目光就又落在了撇着嘴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敬姝身上。 都不用问,陆瓒就知道这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又黑了黑脸。 然而想到今日她到底是受了委屈,神色便又缓和了些,语气中甚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与荣有焉的骄傲,道:“元贵嫔今日有功,也算是查明真相,护住了朕的龙嗣,朕决定,升元贵嫔的位份为从三品的修仪。” 这话一出,敬姝脸上才是露出一抹真情实意的欣喜。 “那臣妾就多谢皇上、皇后娘娘了。” 敬姝颇为乖巧地行了个谢恩礼。 从三品的修仪,勉强可算是高位妃嫔了,最重要的是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陆瓒把视线从她明媚飞扬的小脸上挪开,随即又变得沉郁了些。 只听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犹如一道气势凶猛吞人的雷霆一般,在大殿上骤然炸开,令人感受到一股沉闷的惊恐: “至于其他人…… “张太医和延禧宫一众奴才,全部杖毙!” 第62章 套到谢贵妃的心声了! 折腾了这么久,夜已经很深了。 远处好似传来一阵阵哀嚎声,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敬姝头一次对死这么多人,内心中生不出一丁点同情的情绪。 今日若不是她听到张太医和这帮宫人的心声中谈论如何害她,那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她是跑不了了。 到时候,她便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赵嫔面如死灰,神情怨愤地瞪视着敬姝,却再也不敢说上一句话。 她已是满盘皆输。 “赵嫔毕竟怀着身子,得赶紧让内务府的人调配人手过来才行。”这时候,谢贵妃忽然开口说道,“皇上,臣妾这就吩咐严公公挑选几个稳重得力的奴才过来。” “还是让陈公公来吧。”敬姝却笑着道,“都三更天了,严公公年事已高,怕是早已歇下,这时候再叫他过来岂不是折腾?再说了,上一回送到倚翠宫的宫女碧池,就是严公公挑的,结果碧池就死了,赵嫔肚子里的龙裔好不容易保住,胎相还没那么稳呢,这多不吉利?” 谢贵妃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敬姝这话不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严崇远是她的人吗? 且宫中最是忌讳某个人晦气,敬姝故意说严崇远不吉利,莫非是想让他的义子陈德顺上台? 陈德顺什么背叛了严公公?竟认了敬姝做主子? 一时之间,谢贵妃眉头微皱,心中诸多思绪翻飞。 她到底知道自己今日是因为敬姝才洗掉嫌疑的,尽管内心中十分不痛快,但还是没有直接反驳敬姝,而是询问的目光看向陆瓒:“皇上以为如何?” “元修仪所言有理。” 陆瓒瞥了敬姝一眼,顺势起身打算离开,“以后延禧宫的事,都交给陈德顺来办,严崇远就别管了,以免冲撞了赵嫔腹中的皇嗣。” 说着,他走到敬姝面前,眉头一皱,开口就是训斥的话:“你如今也是从三品的位份了,一个奴才而已,他便是年纪再高,资历再老,在你面前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用得着将他当一回事?还管他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然而他这番话说是训斥,却分明又是维护她,在众人面前给她做脸,好叫那些奴才们知道,不能怠慢了敬姝。 “臣妾知道了。” 敬姝明白他的用意,也不闹别扭了,当即温柔小意地扯住他的衣袖,眼波流转地望着他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去臣妾那里吧?” 陆瓒看着她,正欲答应。 “皇上,臣妾有要事要跟皇上商谈。”这时候,谢贵妃却上前一步,眼眸中带着一股幽深的晦涩,令人难以拒绝。 敬姝挑了挑眉。 蓦地想起上一回,谢贵妃把陆瓒从自己宫里叫走。 谢贵妃一而再地跟自己抢,是觉着别人就该让着她吗? “都这么晚了,皇上忙了一天也累了,贵妃娘娘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去御书房谈?非得今晚就说?” 说着,她身子便又贴近了陆瓒一些,柔软饱满的胸脯在他手臂上状似无意地一蹭,身上清甜的幽香扑鼻而来,一下子唤醒了他脑海中关于往日两人厮混时的种种勾人的细节,一点点撩拨着他沉寂的欲念。 陆瓒垂眸看她,喉结滚动。 的确好几日没碰她了。 一旁,谢贵妃看着敬姝那般明显的撩拨举动,当即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不知廉耻! 她颇为恼怒地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皇上,臣妾的确有要事,非得今晚就说不可,事关康儿,臣妾不敢再拖延了。”谢贵妃微咬着牙,搬出了大皇子。 她今晚是势必要将陆瓒从敬姝这里抢过去了! “哎呀,事关大皇子?贵妃娘娘你怎么不早说啊!该不会是大皇子又病了吧?” 敬姝一听,立即一脸担忧着急的表情,“贵妃娘娘别怪臣妾多嘴,这大皇子在您身边,三天两头的生病,您也太疏于照料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您亲生的呢! “要不然,贵妃娘娘不妨将大皇子交给宁妃娘娘照料,臣妾瞧着,大公主倒是身体康健活泼得紧呢!” 却不知她这话,哪一句触到了谢贵妃的痛处,令她脸上顿时苍白了几分,眸底则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放肆!贱人!你胆敢质疑大皇子的身世!” 谢贵妃怒极。 这般咬牙说着,抬手就要掌掴敬姝! “皇上救命!贵妃娘娘要杀了臣妾!”敬姝顿时吓得小脸一慌,赶紧躲到陆瓒身后。 这一巴掌于是便像是冲着陆瓒去的。 陆瓒眉头一皱,抬手握住谢贵妃的手腕,清冷的声音像是在雪水里浸泡过一般,透着刺骨的冷意: “她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了些,你身为贵妃,理应懂得何为包容!” 说着,他就手上一用力,将谢贵妃推开了些。 他这般维护意味极重的话,加上这般无情地一推,谢贵妃被激得心中倏然一痛,更加没了理智! 她站稳了身子,便双眸撑大,一脸怒意地道:“原来皇上也知道臣妾是贵妃!可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修仪,便敢在臣妾面前这般口无遮拦,质疑大皇子的身世、质疑臣妾对大皇子的拳拳爱子之心!她这般以下犯上,理当受罚!” “哎呀,贵妃娘娘,臣妾没有质疑呀?臣妾不过是最快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臣妾一般见识了!” 此时,敬姝一听她这话,连忙就是自陆瓒身后探出小脑袋解释道。 她两手还紧紧抓着陆瓒的龙袍,叫男人觉察出她的惊惧害怕。 陆瓒心中一软,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到了怀中。 “好了,怕什么?在朕面前整日说话不着调,朕都没罚你,到了旁人面前却怕成这个样子!你的胆量呢!” 他冷声斥责着。 然而一番话透出的亲昵之意,却叫任何人都无法插足进来。 却不料他这话,叫谢贵妃的脸色当即更难看了几分! “旁人?原来在皇上心目中,臣妾竟已经是旁人了?”她身子踉跄着不住后退,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抬手指着敬姝,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对陆瓒的怨怼和恨意,“她一个只会狐媚惑主的贱人,皇上为何总是这般不顾一切地护着她!” “放肆!”陆瓒被谢贵妃这般指责,当即也冷了脸色。 “好了好了,皇上莫气,今日都怪臣妾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臣妾自罚禁足五日,这总行了吧?” 敬姝一见陆瓒动了怒,连忙抬手给他顺气,并看向谢贵妃道,“贵妃既然有事找皇上,那臣妾今日就不跟贵妃抢了,臣妾先告退。” 说完,她竟是也不等陆瓒发话,直接行了礼,就匆匆转身走掉了。 这幅样子,倒真像是被谢贵妃给吓到了似的。 却不知,她一转身走出延禧宫的大殿,一张方才还带着惊慌失措的柔媚小脸上,瞬间就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一样,布满了凛冽肃杀的冷意! 套到谢贵妃的心声了! 原来,大皇子的身世,竟真如她所猜测得那般! 第63章 狗皇帝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踹下床 陆瓒最后有没有去永寿宫,敬姝已经不关心了。 她冷着一张脸,快步回到倚翠宫。 一坐下,浑身的疲倦和难过,便顿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娘娘心情不好?可是因为皇上被贵妃娘娘抢走了?”这时候,尺霜见她神色不对,不由担心地询问道。 “本宫无事。”敬姝缓缓地摇了摇头,慢慢坐直了身体,“叫陈笑进来,本宫有事交代他,另外看看袖青睡了没有,她若没睡,今晚叫她过来守夜,你去歇着吧。” “是,奴婢遵旨。”尺霜闻言,心头一涩,而后恭敬退下了。 袖青急匆匆赶过来时,陈笑刚听完敬姝交代的话退下,迎面和她撞上。 袖青也顾不上跟他打招呼,只一点头,慌忙进了内殿。 她一进去,见敬姝满脸的疲惫之色竟似从未有过,就不由心头一紧,连忙上前,轻轻为她捏起了肩。 “娘娘,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片刻后,袖青轻声问道。 “袖青,你可还记得郑良娣?”敬姝却是问道。 “奴婢自然记得,从前在东宫时,多亏有郑良娣护着,娘娘才少受了些欺负,她是一个好人,只可惜……”袖青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忍。 “是啊,郑良娣姐姐是一个心软的好人,可她这样的人,最怕被恶人逼迫,最终活不下去,她死了,那恶人却占了她的好处,照样活得好好的,本宫如今一想起那恶人的嘴脸,便觉得恶心,只想杀之而后快!” 敬姝话语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狠戾。 袖青心头一跳。 “娘娘不管要做什么,奴婢都必定追随娘娘。”她虽然担心,但仍是这般说道。 敬姝没有再说话。 她洗了个澡,便睡下。 然而刚睡着没多久,就忽然被人闹腾醒。 敬姝都没睁开眼睛,单单是闻着那股子熟悉的龙涎香,就知道是谁。 她抬手推了推,却丝毫推不动,只得有些气恼地在他腰间用力一掐。 “嘶——” 陆瓒当即痛得抽气,抬手在她臀部重重拍了一巴掌,发出羞人的响声,并皱着眉头斥责道,“整个后宫胆敢这般对朕下手的,也就只有你了!” “皇上真是饶人清净!” 敬姝今晚却没了心情做这事,干脆抬起一脚,竟是直接将陆瓒从床上踹下去了! 陆瓒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踹下床。 他一个不防备跌在地上,痛得一咬牙,坐起身时,脸上都还带着一抹难言的震惊! 而敬姝则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就是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然而一见他那般愣在地上,又一时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你还敢笑?” 陆瓒则被她气得脑仁儿疼,黑着脸从地上站起来,直接抬手又把敬姝给按倒在了床上! “皇上饶命!臣妾知道错了!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敬姝连连求饶。 然而陆瓒之前在延禧宫时,就被勾起了欲火,这会儿哪有那么好说话的? 他当即就更加发了狠。 敬姝本来今晚听了谢贵妃心里的瓜以后,就心里有气,这会儿见他这般发狠地折腾自己,便也干脆不打算客气,情难自禁之时,按在他后背上的指甲,就直接用了力。 陆瓒从未被女人这般对待过,一时只觉又痛又爽,又有种从未有过的新鲜刺激感。 这女子,总给他新奇的体验。 敬姝发现他被自己划伤后背,反而更加敏感刺激,顿时讶异地一挑眉。 “原来皇上喜欢这样呀?那臣妾拿蜡烛滴在皇上身上,皇上岂不是更快活?” 陆瓒一听,布满情潮的脸上就黑了一瞬。 他捏住敬姝的下巴,俯身咬住她这张不着调的小嘴,直把她弄得气息又乱了许多,才终于放过她,没好气地道:“真是大逆不道,难怪今晚能把贵妃气成那个样子!” “什么样!臣妾何时气她了?皇上不也说了,是她自己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臣妾不过随口一句无心之言,贵妃娘娘的反应倒是好生奇怪,就跟臣妾戳到了她的痛处似的!假话都要被她搞得快要成真了!” 敬姝颇为没好气地道。 似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身下女子这般没心没肺地一埋怨,陆瓒也不由眯起眼睛,想起当时谢贵妃听到敬姝说那句“大皇子不是她亲生的”时,那般过于激烈的反应来了。 此时,敬姝双手搂着陆瓒的脖颈,见他神色陷入思索,便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 不过这种事,她只需要做到三分,剩下的七分让陆瓒自己去想,才最有效果。 于是她不再提这事,故意缠住他的腰身,语气娇软地埋怨道:“皇上真是的,今晚干嘛还来臣妾这里呀?闹得臣妾不安生,贵妃娘娘又要记臣妾一笔了,怕是什么时候就要找机会杀了臣妾呢!” “胡闹!什么杀不杀的?不吉利!”陆瓒一听,就又皱眉训斥她,当即惩罚似的一用力! 敬姝顿时娇呼连连,指甲又在他背上划拉了两下。 陆瓒更觉刺激。 “臣妾可斗不过贵妃娘娘!臣妾不管,皇上得护着点臣妾!”待和缓了些后,敬姝就娇滴滴地要求道。 “朕不是一直都护着你吗?” 陆瓒被她的身子勾得欲罢不能,只想在她这里逞凶。 喘息间想到什么,不由眼眸加深,鼻尖蹭了蹭她香汗淋漓的秀挺鼻尖,哑声道,“朕都这么努力了,怎还不见你的肚子有动静?若你能怀上龙嗣,往后谁又能轻易动你?” 敬姝被她说的脸上一红。 “皇上真坏!” 她嗓音软得一塌糊涂,身子更是叫人销魂不已。 这一夜,倚翠宫叫了三次水,一直折腾到快五更天才结束。 永寿宫里,谢贵妃案前的烛火,也随着她的枯坐,陪着她燃烧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将明。 外头宫人进来战战兢兢地禀报说陆瓒起身从倚翠宫回了养心殿,她才剪了蜡烛的灯芯,面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娘娘,您何必如此执着?”一旁,慧云见此,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劝说道,“您如今根本不必在意元修仪,只要您早日登上那个位子,您就是圣上身边唯一的女人,真正的结发妻子,死后同穴,这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谢贵妃听着这番话,却眼神空寂地望着面前的铜镜,像是没听见一般。 良久,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容,轻声问道:“本宫是不是老了?” “娘娘还年轻着呢。”慧云神色不忍。 “可是圣上说本宫老了。”谢贵妃自嘲一笑,“他说元修仪年纪还小,那便是嫌本宫老了。” 说话间,她视线看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随着黎明的到来,眸中一抹冷意逐渐地加深,“不过没关系,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新鲜年轻又美丽的女子。 “选秀,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64章 是个喜欢在床事上折磨人的狠角色 敬姝给自己禁了五日的足,便又可以继续每日睡懒觉,不必去坤宁宫请安了。 不用想也知道,后宫其他妃嫔没少议论。 本来是赵嫔利用肚子里的皇嗣,想要坑敬姝一把。 结果她毫发无损不说,还升了位份。 反观赵嫔,延禧宫的宫人全都换了一拨,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有人害怕,再没了之前的轻松自在。 妃嫔们说不羡慕敬姝,那都是假的。 这一日,敬姝终于等来了内务府送炭的人,然而却没见着崔华章,反而是陈公公亲自来了。 “送炭这种小事,叫底下的奴才做便是,陈公公怎么还亲自来了?”敬姝没见着崔华章,内心颇为可惜,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道。 “唉哟娘娘,要是别的宫里,那自然是叫底下的奴才去办就是了,可娘娘宫里的事,却是如今后宫的头等大事,咱家得亲自来才放心啊!” 陈公公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一样。 敬姝心知他是为何而来,却并不戳破,只捂嘴一笑:“那就有劳陈公公了,不知陈公公这几日过得可好?” “奴才今日来,就是要谢娘娘的抬举的,自从您上次在圣上面前提起奴才,如今奴才在御前都是说得上话了!日子自然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陈公公一脸恭敬感激地道。 “陈公公说笑了,本宫上回就说过,内务府还得靠陈公公才行,严公公呢,年纪大了。”敬姝抿唇一笑,说道。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奴才以后都听娘娘的!”陈公公话里话外都是恭维。 敬姝正欲再说什么。 却忽地听到他心中说道:“这后宫就是一个拜高踩低的地方,自从元修仪那晚上在圣上面前说义父不吉利,义父在内务府的地位就大不如前,倒是咱家得了不少好处。 “以前在义父手底下做事,整天就跟个孙子似的伏低做小,床上还得受他折磨。 “如今倒好了,义父因为这次的事一口咬定咱家投靠了修仪娘娘,跟咱家已然决裂,咱家有圣上和修仪娘娘的看重,手里有权,身后有内务府的其他人支持,已经足够跟义父抗衡,便也不用再在他的床上受他的酷刑,真正能体会一下人过的好日子了…… “倒是那个崔华章,义父既然盯上了他,以后可是有他受的了!” 敬姝听完,内心颇多惊讶。 她还道陈公公跟着严公公,是颇为两情相悦的呢。 没想到,严公公竟是个喜欢在床事上折磨人的狠角色。 听着陈公公心中这诸多怨怼,看来也并不享受,怕是平日里忍气吞声,都只为了在内务府站住脚罢了。 如今能摆脱严公公,陈公公也是颇为满意的。 所以,今日才巴巴地亲自过来给她送炭。 只可惜,只有雪中送炭才叫人铭记于心,陈公公这“炭”到底送得太晚了,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了。 今日陈公公截了崔华章来倚翠宫送炭的活,敬姝还得再想办法接触崔华章。 这令她多少有些烦。 是以,敬姝没太留陈公公,只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叫他走了。 陈公公一走,袖青便皱眉说道:“真没想到今日送炭,竟是陈公公来,娘娘没见着崔公公,便得另想法子了。 “关键的还是娘娘有话与崔公公说,偶遇之类的,三言两语怕是都说不清楚。” 敬姝没有说话,凝神思忖着。 很快,她就是忽然想到什么,叫袖青把陈笑叫了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陈笑询问道。 “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今日给各宫送炭,除了咱们宫里,是不是都是崔公公?若是的话,打听一下宁妃娘娘宫里他送了没有,若没有,赶紧回来告诉本宫。”敬姝吩咐道。 “奴才遵旨。”陈笑得了吩咐,立即小跑着出了倚翠宫。 “娘娘要去宁妃娘娘宫里?可您如今还是禁足中呢……”袖青提醒她道。 “左右是最后一日了,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本宫记错了时日呗,反正她们又不能把本宫给怎么样了。”敬姝却颇为有恃无恐。 袖青一听,就不由得笑了。 这就是得宠和不得宠的区别了。 得宠,便是做什么都有圣上护着,这般小错,犯了也就犯了,谁也不能奈娘娘如何。 没多久,陈笑就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 他带着一脸喜意说道:“娘娘,真给您猜着了!宁妃娘娘那里还未送呢!不过崔公公如今正往陈美人的含章宫,接着要去徐良娣宫里,再接着就该是宁妃娘娘的咸福宫了!” “好极了!”敬姝立即起身,吩咐袖青拿上她刚刚叫袖青提前包好的一盒螺子黛,便出了倚翠宫,往宁妃宫里去了。 她如今有了依仗,尽管离得远,一路上却并不吃力。 一路催促着。 等敬姝到了咸福宫时,崔华章却还未来。 “元修仪?你怎么来了?”宁妃得了禀报,亲自将她迎进来,一见面就颇为惊讶地道。 “这几日禁足,实在是闷得慌,算着今日禁足解了,想到之前说过要送宁妃姐姐螺子黛,便立即过来了。”敬姝笑着道。 她说着,就叫袖青将那一盒螺子黛拿给宁妃。 宁妃立即叫宫女接了。 “哦?那本宫就多谢妹妹了,不过若本宫记得没错,妹妹这禁足到明日才结束吧?妹妹是不是算错日子了?”宁妃一脸狐疑。 “哎呀!”敬姝装模作样地一拍脑门,娇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懊恼,“好像真的算错了日子了呢?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大不了妹妹再多罚自己禁足几日便是了!” 宁妃像是被她这番说辞给逗笑。 一面请她落座,一面吩咐宫女看茶,心里则盘算着敬姝故意算错日子,提前挑在今日来咸福宫,究竟是有何用意。 敬姝虽然是为了见崔华章而来,却也记得上回想来咸福宫的目的。 她于是左右张望了一下,道:“我记得隔壁就是徐良娣吧?姐姐和徐良娣住得这样近,也不知徐良娣平日里可会来找姐姐说话?” 宁妃听她提起徐良娣,便是不由一愣。 不过很快便笑着道:“有事无聊,的确会过来,逗逗大公主,陪着本宫说几句闲话。 “说起来,徐良娣言语上没少得罪妹妹,妹妹怎的询问起她来了?” 敬姝闻言,就捂嘴一笑。 “不满姐姐说,徐良娣那些言语上得罪,在这后宫中,其实是最没有杀伤力的,本宫平日里其实还挺喜欢跟她斗嘴的,这几日没见着她,还真有些想要看看她每回说不过本宫时、那副生气的样子。” 她说着,便故意把话题继续往徐良娣身上带,“姐姐你说,像是徐良娣这般口无遮拦,很容易得罪人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后宫活下来的? “不过说真的,她既无圣上的宠爱,又没有皇嗣,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有时候我就会想,若我混到她这般地步,真的还不如放弃这宫中的一切,出宫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宁妃原本正在喝茶。 然而此时一听这话,当即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敬姝的目光,倏然充满了警惕! 敬姝则装作只是无心的几句话。 可实际上,却已经竖起了耳朵,听起了宁妃心中关于徐良娣的瓜! 第65章 又吃瓜!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只听宁妃颇为纳闷地在心中说道:“这个元修仪,倒真是邪门,明明还没到解除禁足的时间,她就跑到咸福宫来,坐下三两句话就扯到徐良娣。 “之前徐良娣被严公公骚扰,严公公胆大包天想要找她结对食。 “她不肯答应,便被严公公百般羞辱,连顿饱饭都吃不到嘴里,又不敢声张,严公公是谢贵妃的人,出了事谢贵妃必会保严公公而不管她的死活,她生怕若是找皇后告状,会被严公公反咬一口说是她耐不住寂寞主动勾引,最后落得个被赐死的下场…… “她求到本宫这里来,本宫答应帮她让严公公死,但条件是她也得帮本宫救下华章,且还得出宫保守秘密。 “这件事只有本宫、山玉和徐良娣三人知道。 “元修仪却提到徐良娣出宫一事……莫非她只是随口一提? “可是真的这么凑巧吗?要知道上一回在延禧宫,她也说随口提到大皇子的身世,却惹怒了谢贵妃,可本宫却并不觉得是巧合。” 敬姝听了这么大一段,内心中颇为惊讶。 没想到,徐良娣整日嘴巴上不饶人,平日里过得却是比自己曾经不得宠的时候还要惨! 那严公公可真不是个东西。 不但床事上折磨他的义子,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妃嫔身上,当真该死! 不过最令敬姝意外的,还是宁妃和崔华章的关系! 听宁妃提起他的口吻,好似他们颇为相熟似的! 至于宁妃口中的山玉…… 敬姝抬头瞥一眼四周,发现没见到宁妃宫中的管事太监裴山玉。 此时,宁妃心中千头万绪,思忖了片刻之后,便是开口说道:“妃嫔想要出宫,岂是那般容易的事?咱们嫁给了圣上,不管圣上宠爱与否,便一辈子都是圣上的女人,一辈子就只能待在宫中,或是老死,或是殉葬。不可能出宫了。” 她这回答,隐隐透出几分无力的悲哀。 敬姝瞧她一眼,正欲再开口,忽地听到外面一阵动静。 却是裴山玉这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他面上带着一层温润的喜色,正欲说什么,然而乍一见到敬姝,便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敛去脸上神色,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随后,他才是望向宁妃道:“娘娘,内务府的崔公公来送炭了。” “快请他进来吧。”宁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着。 话音一落。 一道清朗高俊的身影出现在敬姝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和宫中其他内侍差不多的太监服,然而身量颀长,五官温和精致,周身气质温润如玉,颇有袖青之前说的“京中第一君子”的风范。 敬姝心道。 原来,这就是崔华章。 这般若是在宫外,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可偏偏命运弄人,竟叫他进了宫,成了个阉人。 崔华章进来后,第一眼见到敬姝,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他平复得很快,接着就恭恭敬敬地向宁妃行礼,至于敬姝,他虽未见过,但见她一身行头,以及她这般容色倾城的好样貌,竟是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位崔公公,真不是平常人,本宫与他从未见过,他竟能猜到本宫是谁。” 敬姝颇为惊叹地说道,“想不到内务府竟然多了你这样的风采出众之人。” “修仪娘娘谬赞了。”崔华章面对她的夸奖,却颇有宠辱不惊的风骨。 “如何是谬赞呢?崔公公,内务府的日子不好过,不如你来本宫的倚翠宫,本宫让你做倚翠宫的管事太监。”敬姝接着就十分直白地说道。 一旁,宁妃一听这话,立即和裴山玉对视一眼。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直觉。 该不会敬姝今日来她这里,就是为了见崔华章一面吧? 此时,崔华章面对敬姝的邀请,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面上似有为难。 “妹妹可别作弄他了,你宫里那个管事太监,本宫可是见过,机灵得很,崔公公初入后宫没多久,他如何能压过你宫中的人,做你宫中的管事太监?你真是太抬举他了。” 宁妃这么说完,便又直接对崔华章道,“东西既已送到,崔公公便请回去吧。” “是,娘娘。” 崔华章忙应声,说着便行礼打算退下。 “我叨扰姐姐已久,这会儿也该回去了。”敬姝却也跟着起身说道。 宁妃眉头一皱。 她本想为崔华章解围,叫他先走。 可看这架势,似乎敬姝是真要找崔华章? 然而她十分确定,敬姝此前和崔华章并不认识。 可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只能看着敬姝和崔华章一前一后地出了咸福宫,并叫裴山玉跟在后头盯着了。 出了咸福宫后,崔华章又向敬姝一行礼,便打算回内务府。 敬姝却对袖青使了个眼色。 袖青立即上前,指着崔华章身后的那几个负责抬着炭的小太监说道:“你们跟我过来,我得瞧瞧你们送到宁妃娘娘宫里的炭,跟我们倚翠宫的是否一样……” 说着,就把他们支开了。 空旷的宫道上,一时只剩下敬姝和崔华章二人。 “娘娘有何吩咐?”崔华章也知道敬姝有话要说,不由面带疑惑地询问道,他和敬姝素不相识,实在不知她这般,到底所为何事。 “本宫就直说了。” 敬姝懒得拐弯抹角,“本宫知道,内务府的严公公觊觎你,可他却是个喜欢在床事上虐待人的,你若委身于他,必会吃尽苦头。 “可若你与本宫合作,不止严公公本宫可以帮你处理了,便是你身上所背负的有关崔家对你的血海深仇,本宫也可一并帮你报了。” 她的话,说得的确足够直白。 崔华章则听得心中微震! “娘娘怎会知?” 崔华章脱口而出地问道。 他一时脑海中闪过他与崔家的诸多恩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此事明明只有宁妃知晓,连谢贵妃都并不清楚,怎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元修仪,竟好像什么都知道? 然而此时,敬姝听完崔华章心中和他、和崔家有关的那些瓜以后,则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原以为谢贵妃的父亲谢丞相和儿媳扒灰,已经够离谱的了。 没想到,崔家的瓜,却更为劲爆可怕! 第66章 崔氏的瓜,恶心心 只听崔华章情绪有些崩溃地在心中说道: “崔氏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历经五代家主,比大夏朝的历史都要长,外人看着风光华丽,高高在上,惹人艳羡,可内里却腐朽得令人作呕,父子共妻,罔顾人伦,逼死我的母亲,竟还要逼着我与他们同流合污…… “父亲不是父亲,祖父不是祖父。 “崔氏一族上下无一人记得我母亲当年在生下我后,是如何于绝望凄惨的心境下,不顾一切地坚决求死的! “所谓的崔氏百年世家,不过是一个悲哀腐朽可恨的笑话罢了!” 不得不说,这还是敬姝穿越以来,第一次三观震荡到堪称受到重创的地步。 崔氏的瓜,属实恶心至极! 所谓的百年世家,竟有着父子共妻的糟粕传统!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崔华章会被直接从崔氏族谱上除名,为什么崔氏一族污蔑他罔顾人伦。 崔华章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行父子共妻之事,这本是遵守礼义廉耻的正常行为,然而在他的祖父和父亲看来,这便是对他们极大的忤逆。 绝对的父权社会下,对他们的忤逆,等同背叛。 一个背叛了他们的人,便不再是他们的儿子、孙子,而是一个可恨该死的叛徒。 毕竟没了崔华章,他们还有别的儿子、孙子,崔华章并不是那么不可代替的。反而他们还要崔华章为背叛他们付出代价。 将崔华章逐出崔氏一族还不够,抹黑他的名声也不够,他们还要将崔华章送入宫中当一个阉人,当真狠绝又恶毒。 而这个瓜最悲哀的地方便在于,死去的母亲寂静无声,无人记得,无人为她伸冤,没有人知道当初她是如何被自己的夫君和公爹一同奸污,却无从守护自己的清白。 便是寻死,也只能等待腹中的胎儿诞生以后。 莫非这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般? 为了自己的孩子,选择委屈自己。 “仅凭一个丑闻,并不能令崔氏真正崩裂瓦解,越是崔氏这样的大家族,越是藏污纳垢,怕圣上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不会因此对崔氏下手。” 此时,敬姝压着心中激起的种种情绪,目光平静地看向崔华章那双压抑的眼眸,“你的母亲不该那样渺小如蝼蚁、无声无息地死去,被人遗忘。 “崔华章,本宫不说什么好听话来骗你,本宫想帮你,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谢贵妃欠本宫一条人命,谢、崔两家不倒,本宫很难撼动她的地位,不论你是否与本宫合作,本宫都会为了对付她,而立志斗倒谢、崔两家。 “你我目标相同,能合作必会事半功倍,不过本宫不会逼你。” “本宫知道,你手中必然还握着崔氏的其他把柄,若你考虑好了,记得给本宫一个答案,你若不信本宫,可以去找宁妃姐姐商量。” 敬姝说完这些,最后看了崔华章一眼,便叫上袖青回了倚翠宫。 崔华章呆立在原地。 片刻后,他如同倏然清醒过来,对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忽然想起有事要与宁妃娘娘说。” 语罢,他便转头进了咸福宫。 倚翠宫里,敬姝一回去,便走到书案前,提笔练字,静气凝神。 没多久,陈笑回来禀报说道:“娘娘猜得不错,您走以后,崔公公很快便又回了咸福宫,说了好久的话才离开。” 敬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她猜得不错,宁妃恐怕不会同意崔华章与她合作,必会代崔华章前来拒绝。 不过没关系。 恰好,宁妃的瓜她也知道一个,足够拿来威胁宁妃答应。 敬姝今日的举动,自然很快就被人禀告给了谢贵妃。 谢贵妃正愁抓不住她的错处。 得知她五日禁足时间没到,就自己跑出倚翠宫,立即一状高到了陆瓒面前。 陆瓒想到那夜两人深陷欲海时,女子软着嗓子,使劲浑身解数地讨好他,说谢贵妃必会找她的麻烦,求他护着她,当即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冷着脸说道: “这点小事,也值得贵妃拿到朕面前来说?她整日待在倚翠宫没出去过,日子过得烦闷无聊,记错时间也是情有可原。 “贵妃是当朕朝政上的事情还不够多,不够心烦吗? “若是真闲得慌,不如多拿些精力照看好大皇子,免得他又病了!” 时至今日,谢贵妃都不知道自己对陆瓒失望多少次了。 自打她去了一次寒山寺,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从前她不管与后宫哪个妃嫔起争执,陆瓒从来都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 可如今,可总是不问原因不管是非黑白地一味护着敬姝! 谢贵妃知道自己早该失望透顶,不再对陆瓒抱有任何的期待。 可此时听陆瓒这么说,她仍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跟着就冷声讥讽道:“皇上如今这般护着元修仪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昔日护着臣妾。 “臣妾倒是有些好奇了。 “选秀马上就要结束,皇上身边很快就会多很多新面孔。 “皇上如此喜新厌旧,想必对元修仪也宠爱不了多久,到时她与皇上的新宠起了争执,皇上还会继续护着她吗?” 她这般挑衅陆瓒,就差直说陆瓒薄情了。 “放肆!朕看你是贵妃的位子坐腻了!” 陆瓒清冷的俊脸上骤然浮现一抹薄怒,手中奏折想也不想地朝着她丢了过去! 奏折打到谢贵妃的脸上。 她竟觉得,也没那么疼。 总归怎么都比不上心中的痛。 她身形只僵硬了一瞬,就面色如常地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摆放在他面前。 “皇上,臣妾与您乃是少时的情意,臣妾将您视为自己的全部,可您心中,如今可还有臣妾一分?” 倾诉衷肠的话语,最终没有得到帝王的半分回应。 谢贵妃不由苦笑了下。 她收紧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一阵锥心般的痛,令她面上呈现出一抹痛苦的绝望。 “元修仪空有美貌,无才无德,以色侍人魅惑帝王,皇上若继续专宠于她,不去雨露均沾平衡六宫,只怕其他妃嫔心中怨怼,早晚会生出祸端,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些话,本该由皇后娘娘告诫皇上。 “可皇后娘娘一贯只会讨好皇上,什么都由着皇上的喜好,丝毫不行劝谏之举,她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整个后宫,只有臣妾才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好,可皇上为什么不肯听臣妾的?” 谢贵妃一番话,可谓苦口婆心,忠言逆耳。 然而陆瓒听完,俊脸上却倏然起了一抹冷笑。 他站起身来,清冷淡漠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谢贵妃,一字一句地问道:“倘若贵妃当真一心一意为朕好,为何当初要多次设计谋害朕的皇嗣?” 第67章 帝王薄情 “昔日东宫时,郑良娣腹中的龙裔是如何没的?她又是如何死的?高美人的皇嗣是如何没的?她又是如何疯掉失足跌入湖水中淹死的?贵妃应当心中比朕更清楚! “赵嫔从宫外寻来的生子方子,导致她腹中龙裔险些不保,可她从何处得来的方子?贵妃当真无辜? “你口口声声说朕如今不护着你,可朕倒要问一句,曾经朕将你看得比任何一个女人都重要,处处护着你,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谋害皇嗣的重罪,若朕真的追究,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坐在贵妃的位子上,对朕的事指手画脚? “贵妃,有些事已经过去了,朕当初选择护着你,便不会再追究,你非要逼朕把话说得这般清楚,断掉你我之间的最后一丝情意吗?” 谢贵妃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御书房的。 她浑身手脚冰冷,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得把外头等着的慧云吓了一跳。 “娘娘这是怎么了?”慧云连忙搀扶住她。 “他知道了……他竟然一直都知道!”谢贵妃脸色难看,双脚虚浮地倚在慧云怀中,一下子像是浑身都没了力气似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娘娘?”慧云听得一脸迷茫。 “郑良娣的孩子、郑良娣是如何死的、高美人发疯、赵嫔的生子方子……他全都知道!”谢贵妃说着,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她绝望地抓紧了慧云的手臂,声音凄厉而又悲哀,“原来,本宫在他心目中,早已不是昔日他喜欢的那个心地善良正直的少女,一步步地在他的注视下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慧云,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本宫他什么都知道? “他这般什么都不说,将本宫蒙在鼓里,可笑本宫竟还一直在他面前装作从前的样子! “从头到尾,本宫都好像一个拙劣的戏子,自以为一出出的戏演得完美无缺,可原来,在他眼中早已是漏洞百出不堪入目!” 谢贵妃情绪几乎崩溃到了极致,甚至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宫人看着! 慧云一听她这么说,就全明白了! “娘娘!您振作一点啊!一定要稳住!如今既然圣上什么都知道了,可他从未不曾问您的罪,便是说明在圣上心中,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还是在意娘娘的!”慧云连忙低声劝说道。 “不,不一样,他不爱我了,慧云,他真的不爱我了……本宫跟他少年时起的情意,断了!今日终于还是全都断了!”谢贵妃依旧是崩溃地大哭着。 “娘娘!圣上若真的不爱娘娘,娘娘更要振作起来,以后多为自己打算!” 慧云头疼地劝说着,努力搀扶着她,“娘娘,如今可还在御前呢!咱们先回永寿宫吧!一切,都等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谢贵妃拿敬姝禁足没解除就离开倚翠宫的事,去找陆瓒告状,结果却得了陆瓒一顿训斥,最终狼狈且情绪崩溃地离开御书房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 敬姝听闻后,脸上倒不见多少讶异,只是颇为淡漠地一笑。 “那可是谢贵妃诶!圣上以前可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可现在呢?她去告娘娘的状,圣上却护着娘娘呢!圣上待娘娘可真好!”袖青由衷地开心感叹道。 “是吗?” 敬姝挑了挑眉,只这么淡声应了一句,心中一片清明冷静。 陆瓒和谢贵妃多年的感情,如今说变就变。 今日他能为了她这个新宠,而这般对待谢贵妃,明日就会为了别的新宠,对这般对待她。 帝王的薄情,注定了花无百日红,后宫没有哪个女人的宠爱,是可以长盛不衰的。 她唯一该做的,便是不被眼前这一时的宠爱蒙蔽双眼,忘乎所以。 而该利用陆瓒如今对她的宠爱,得到她想要得到的、能得到的一切。 如此,便是往后他又有了新宠,至少,自己还有一个无人可撼动的位份,过一过自己想要过的清净日子。 坤宁宫里,正在给皇后篦头发的香砚颇为高兴。 “娘娘,这谢贵妃一定是把圣上得罪狠了,被圣上给训斥了一顿!如今圣上就宠着元修仪,都不去她的永寿宫了!谢贵妃失宠已是定局!以后娘娘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后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是吗?本宫看未必。” “娘娘?” “你可知为何从前谢贵妃明明深得圣上宠爱,与本宫相斗圣上也次次都护着她,可她始终没法将本宫从皇后的位子上拽下来吗?” “为何?” “因为她太爱圣上了。” 皇后眸中浮现出淡淡的讥讽,“后宫最忌讳的,便是一个‘情’字,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软肋。 “谢贵妃这般爱着圣上,做什么都要顾忌圣上如何看她,害怕自己的本性在圣上面前暴露,便什么都要做得畏首畏尾的。 “一件事明明可以做到十成的效果,可她都只能做到八成。 “许多事情,若不是本宫暗中帮她,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样的她,便是再给她十年的时间,她也不能撼动本宫的地位分毫。 “可以后,若是她对圣上心如死灰,不再爱了,那可就说不准了,在这后宫中,往往谁心中不爱圣上,谁才能赢。” 皇后说完,嘴角便浮现一抹自得的冷笑。 她用了这么多年布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陆瓒和谢贵妃的隔阂越来越深,最终彻底断掉一切往日的情分。 或许,她已经等到了。 …… …… 一转眼,选秀到了尾声。 最后的殿选,仍是由皇后、谢贵妃一同坐镇,陆瓒亲自挑选。 殿选的前夜,倚翠宫终于迎来了宁妃。 她带着裴山玉,带着几副卷轴,一来,就十分开门见山地给敬姝看。 敬姝打开,便见里面都是一幅幅秀女的画像,个个样貌出众,各有千秋,令人看得移不开眼来。 “宁妃姐姐特意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却送了这些画像过来,是何意呀?”敬姝笑着问道。 “这些,都是明日殿选中必定会被选中的秀女。” 宁妃也微微一笑,“这些谢贵妃专门挑选出来的,不但模样出众,是各地出了名的美人,且还家世背景颇硬,不比你们太傅府差,几乎一定会被圣上选中。 “她选出来这样多的美人给圣上,什么用意,想必元修仪只需动动脑子,就能明白。” 第68章 今晚圣上翻谁的牌子? “哦?是吗?一个我就让贵妃娘娘心力交瘁,不知道跟圣上闹了多少次了,她居然选出来更多美人?以后她真的不会嫉妒到发狂吗?”敬姝却对此好似颇不在意,不但没有任何的危机感,甚至还有心情说笑。 “看来,妹妹是一点也不担心以后会被这些新人抢走圣上,继而失宠呢。”宁妃挑了下眉,倒没料到她这般好心态。 “昔日在东宫时,我从未得过一分宠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宠爱,这姐姐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如今不一样了,我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自然有把握能牢牢地抓住圣上的心,况且,几个新人而已,再是娇艳美丽,也未必能夺走属于我的宠爱。”敬姝颇为自信地道。 “妹妹心胸如此宽广,看来本宫今日是多此一举了。”宁妃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了。 “怎么会呢?姐姐今日来,不就是想借这几幅画像打击到我,好叫我认输,放弃跟崔公公合作一事吗?” 敬姝不想继续跟宁妃这么打机锋了,直接便是道明宁妃今日的来意,“只是宁妃姐姐,我若要做什么事,绝没有做不成的。 “你与其劝我放弃,不如加入我,我们一起合作,斗倒谢贵妃,既能还后宫一个安宁,也能帮崔公公报得深仇大恨,不好吗?” 她循循善诱。 宁妃脸上的笑意却倏然冷了下去。 “你既然知道本宫今日的来意,应当也知道本宫是不可能答应的,本宫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华章的这些私事,但本宫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拿这些事威胁他!否则,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 这般语气冷冽地说着,宁妃便起了身,打算离开。 “若我威胁姐姐非要答应与我合作呢?”然而身后,敬姝的声音却像是钉子一般,立即将她无法再迈出一步了,“姐姐和裴公公的感情真好呢,姐姐当初嫁入东宫,裴公公便为爱自宫,跟在姐姐身边亲自照顾。 “这般感人的爱情,若是圣上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不过当初张昭仪不过和宫女一起寻欢,都被圣上视为背叛,圣上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他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也绝对不会允许旁人染指,那姐姐和裴公公这般……圣上或许会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不动姐姐,不过他恐怕会一怒之下杀了裴公公呢。” 敬姝觉得自己此刻的语气一定是贱兮兮的,很欠揍。 因为宁妃和裴山玉一同露出了那种想刀人的表情。 很显然,他们想刀的那个人,就是她。 看着二人如出一辙地白了脸,敬姝却是忽然甜软地一笑。 她也起身上前,亲密地挽住宁妃的手臂,语气亲昵地道:“宁妃姐姐莫要生气,妹妹知道分寸,只要姐姐肯听妹妹的话,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宁妃眼神锐利地望着她,忽地动了动唇。 然而敬姝却抢先一步道: “姐姐是想问我如何得知这些的?毕竟裴山玉这个名字都不是他的,他顶替了旁人的名字,用的旁人的身份,便是圣上查也难以查到什么,可我既然会知道,自然是已经查到了,手中也握有证据的呀。” 说完,敬姝就颇有些俏皮地朝宁妃眨了眨眼睛。 虽然一切都是她胡诌的。 压根没查过,没证据,只是以前在东宫时不小心吃到了瓜而已。 但是不妨碍她拿这个威胁宁妃,逼着她改变主意。 毕竟宁妃本就亏欠裴山玉良多,绝对不会舍得让他为了自己再丢掉一条性命的。 敬姝不介意再多说一些,让宁妃彻底放弃挣扎。 “范阳卢氏虽然比不上谢、崔这样历经百年的大世家,且近几年越发式微,但好歹祖上也是出过两位名相的,卢氏的公子,却重度恋爱脑发作,放弃担起家业重任,追随你进宫,成了个阉人……真是感人呐。” “便是你知道又如何?我可以为了她进宫当阉人,自然也可以为了她不要这条命!若我死了,你还拿什么威胁她?”裴山玉立即反应激烈地道。 “那也得看宁妃姐姐舍不舍得让你死吧?”敬姝看向宁妃。 宁妃闭了闭眼睛。 很快,她声音无比确定而又冷静地道:“本宫答应你!” “娘娘!”裴山玉想要再劝说她。 “元修仪说得对,本宫不舍得让你死。”宁妃眼神无比清明。 说着,她就朝裴山玉轻轻一笑,“不必为此而难过,本宫也不全是为了你,而是权衡利弊之后觉着,和元修仪合作,一起为华章报仇,也并无不可。” “娘娘决定了?”裴山玉问道。 “嗯,决定了,你知道我的,一旦决定好的事,轻易不会更改。”宁妃语气沉稳。 敬姝见此,自然也是笑了。 “以前本宫倒是小瞧你,竟不知你知晓这般多秘密,本宫的确好奇你究竟从何而知,不过既然你不肯说,本宫也不会多问,这是基于你我合作,彼此的诚意和该有的信任。” 宁妃看着她,“但若再有下次,你用这种威胁的手段逼迫于我,本宫保证,宁可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叫你满盘皆输,也不会再叫你顺心如意。” “这是自然。”敬姝并不在意她这般说,“若不是为了与崔公公合作,方才那些话,我是一辈子也不会跟人提一个字的。 “还有,明晚是新妃册封第一天,按照宫中惯例,圣上是得翻新妃的牌子的,你不如现在就好好想想,如何能让圣上改变主意,点你侍寝!” 没多久,宁妃就从倚翠宫离开了。 袖青这时才从外头进来。 见敬姝一脸满足的笑,坐在那里欣赏着面前摆放的几张美人图,凑过去一看,便见上头还写了名字,是哪里人,父亲又是谁,什么官职,出身什么家族之类的。 “娘娘这般高兴,是宁妃娘娘答应了与你合作?”袖青问道。 “不错。”敬姝说着,将这几幅画像往桌上一推,吩咐道,“拿去烧了吧。” “奴婢遵旨。”袖青一肚子疑问,但还是听从地抱起画像出去了。 次日殿选,果然如宁妃所言。 这是陆瓒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各地官员家中条件符合的女儿都被送入宫中,历经一个多月的选拔,才走到这一步。 陆瓒从五十人当中,最终选中了九人,根据家世、才貌定了不同的位份。 其中位份最高的是嫔位,乃是崔氏女,据说是这次选秀中模样最为出众者,且她还是谢贵妃的表妹。 圣上夸她有谢贵妃年轻时的清华高贵气质,甚至独独给她一人赐了字,封作“华嫔。” 另有良娣、顺仪、贵人、美人各一人,才人两人,常在两人。 基本上,宁妃猜了个准,她给敬姝送的那几幅画像中的美人,全被选中了。 不过一天的功夫,后宫一下子充盈热闹了许多。 傍晚时分,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御前。 老人们好奇,新人们期待,一个个的都是想要知道,今晚圣上翻谁的牌子?会是那位一举被封为华嫔的崔氏女吗? 第69章 臣妾今晚扮花瓶给皇上看好不好? 秀女们居住的宫殿,基本上是皇后和谢贵妃一同定下的。 她们大多都是和其他妃嫔挤在一个宫里。 好巧不巧的,华嫔就住在倚翠宫的隔壁长春宫的主殿,且还独自一人占了整个长春宫,可见圣上对她的优待。 内务府有严公公在,华嫔的长春宫是最早就收拾妥当的。 一直到晚膳结束,御前的消息都还没传来。 然而华嫔已经沐浴更衣一番,做足了准备迎接圣驾。 此时的御书房里,陆瓒仍在批阅奏折。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没来,派了个他手底下的周公公过来。 “皇上,您都有些日子没进后宫,上一回还是在修仪娘娘禁足期间,如今秀女进宫,今晚是不是翻一翻新人的牌子?” 在周公公一再小心翼翼的催促之下,陆瓒终于掀起眼皮,看向面前摆放着绿头牌的银盘。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最显眼位置、华嫔的绿头牌,上头还雕刻了几朵梅花,格外好看。 陆瓒眉头一皱,目光一扫,在最末端看到了一块被布稍稍遮住了字的绿头牌。 他拿毛笔一挑开,果然见上头写着敬姝的封号。 这是谁的手笔,几乎不用多问。 “周公公何时办事这般糊涂了?修仪娘娘的绿头牌,你竟敢拿东西挡住?你这般举动,是嫌你这条贱命太长,活腻了吗?”王忠一见陆瓒变了脸色,立即训斥道。 “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也没注意到元修仪的绿头牌竟被放在了最边上,还被人用东西给挡住了呀!” 周公公连忙跪地求饶。 然而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 今日总管不来,叫他过来,就是让他来当炮灰的,可他又不得不来,此时只能拼命磕头,只求着能留下一条小命。 陆瓒拿起敬姝的绿头牌,见上头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样,可见她对这种事情有多不上心。 被人这般背后阴了,怕也丝毫不知,着实不让人省心。 “行了。”他呵止周公公,吩咐道,“给元修仪重新做一块绿头牌,做得好,你这条命便保住了。” “多谢皇上!奴才定当尽心竭力!”周公公松了口气,连忙跪谢隆恩。 他以为陆瓒是打算点敬姝侍寝了。 却不料,接着,陆瓒就将敬姝的绿头牌又放了回去。 “既然是新妃入宫,那便……华嫔吧。”陆瓒重新翻了华嫔的绿头牌。 “奴才遵旨!”周公公闻言,便立即出去传旨。 陆瓒又忙了片刻,起身前往长春宫。 然而半路上,却遇到陈笑捧了一只匣子近前禀报说:“皇上,修仪娘娘命奴才送来了这个,说要请皇上亲自过目。” “拿过来吧。”陆瓒道。 待匣子到他手里,打开一看,便见里头颇为正经地放了封信。 陆瓒借着宫灯的光亮,将信拆开,只见上头写了两句诗,并一句话。 诗是“只闻新人笑不问旧人哭”,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陆瓒正为这两句诗皱眉,便见后头那句话则是问他:“原来皇上喜欢花瓶啊?那臣妾今晚扮花瓶给皇上看好不好?” 这看得陆瓒一愣。 但很快他就会意过来,剑眉一挑,却是一脸的忍俊不禁。 她这是笑话华嫔的封号呢,还是拿这个封号引他去倚翠宫? “皇上?”王忠询问地出声。 “去倚翠宫。”陆瓒立即改了主意。 身后跟着的宫人们颇为意外。 王忠却颇为镇定,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本想派人去长春宫通报一声,可又转念一想。 敬姝这信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卡在陆瓒翻了华嫔的牌子,去长春宫的路上送过来,怕是故意的。 他若是提前去送信,反而得罪了敬姝。 于是便干脆装作忘了,一路跟着陆瓒去往倚翠宫。 长春宫外头,宫人一直盯着御前通往这里的一条路。 良久,见到前方有了动静。 宫人按捺不住,连忙进去跟华嫔说,圣驾已经到了。 华嫔激动不已,立即出去,打算亲自迎接。 然而接着,她却眼睁睁地看着陆瓒于月色中,却是直接进了隔壁的倚翠宫,压根没往长春宫来。 “怎么回事?皇上是不是太久不来长春宫,记错了长春宫的位置?怎么会走到倚翠宫去?他明明翻了本宫的牌子!” 华嫔这般疑惑地说着,一张娇媚的脸庞上,却已经浮现几分薄怒。 宫人不敢答话。 圣上便是记错了长春宫的位置,也不可能不记得倚翠宫在哪儿,怎么可能走错?他这分明就是改了主意,打算去倚翠宫的。 “娘娘,倚翠宫住着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元修仪,兴许,是圣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怕元修仪不高兴,先过去安慰她几句,待会儿就会回来的。”一旁,也就华嫔从崔家带过来的心腹宫女粉桃敢在这时候开口。 “你说的有道理,那本宫就再等一炷香!一炷香之后,圣上若还不来,你去倚翠宫提醒他一下!”华嫔说道。 今晚是新妃册封的第一夜,相当于是她的新婚之夜,无比重要。 没有哪一个女子会不在新婚之夜期待夫君的疼宠的! 此时,倚翠宫里。 陆瓒进去以后,见袖青懂事地朝他行礼退出来,便知道敬姝定然在里面等着。 想到她在那封信上说今晚要扮作花瓶,他不由心中好奇又期待。 待陆瓒一进去,便见到那张拔步床上,重重叠叠的纱幔围得严严实实的。 搞得如此神秘,陆瓒心中竟是起了一丝急迫。 他大步上前,一把撩开纱幔,眼前所见,竟叫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内殿里烧着炭,颇为温暖。 敬姝乌发雪肤,冰肌玉骨,勾魂摄魄的娇躯上未着寸缕,然而各处却点缀着一朵朵鲜花。 此时,她轻飘飘地朝着自己睨过来一眼,妖媚非常。 整个人看起来,根本不是她所说的花瓶,反倒像极了一只蓄意勾引的花妖。 陆瓒上前,从她胸前取下一朵鲜花,指尖轻轻拨弄,听得她咬着一朵花的唇齿间溢出情不自禁的娇声嘤咛,不由眼眸加深,声音却克制得极冷地道:“原来,爱妃说的扮作花瓶,便是这般? “爱妃怎的总是如此不知廉耻地勾引朕?可是离了朕,这身子就耐不住寂寞了?” 他嘴上说着十分过分的荤话。 敬姝说不了话,眸中顿时溢出一丝幽怨,又好似脉脉含情地瞪着他。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陆瓒笑了下,抬手将她嘴唇中咬着的那朵花拿开。 “皇上欺负臣妾!臣妾都这般脱光了等了皇上好久了,皇上怎么才来?来得晚也就罢了,还说这些叫人伤心的话!”敬姝一能开口说话了,立即娇声埋怨道。 “伤心?朕怎的一点也瞧不出你伤心?”陆瓒攥住她的下颚,盯着她那双媚眼如丝的眸子。 “臣妾伤心得都流泪了呀,皇上不仔细,怎么可能看得到?”敬姝眸中秋波流转。 说着,就意有所指地摩挲了下光滑浑圆的双腿。 第70章 爱妃可要与朕做些坏事? 陆瓒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一撩衣摆,在宽敞的床榻上坐下,抬起一手,修长如玉的指骨拨开那朵鲜嫩的花瓣,果然见到里头正有香甜蜜露徐徐流出。 “原来是此处流泪了,爱妃怎的这般……”陆瓒清冽的嗓音带着一抹揶揄。 “哼,皇上是想说臣妾不知羞耻吗?” 敬姝轻撇了下唇,微一起身,纤细的手指颇为大逆不道地攥住陆瓒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跟前用力一拉。 陆瓒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附身下来。 一张过分好看的俊美脸庞,瞬间和敬姝贴近了。 她两手顺势圈住陆瓒的脖颈,明亮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吐气如兰地娇声道:“臣妾这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皇上开心?臣妾都将脸面丢了一地,皇上还不好好心疼一下臣妾吗?” “朕还不够心疼你吗?” 陆瓒望着她,一双桃花眼泛着宠溺的暖光,在此刻显得尤为温柔多情,令人沉溺。 他两手握住她细软的腰肢,轻轻摩挲揉捏着,道:“按照宫中规矩,今夜新妃册封,朕本该去新妃那里的,你一封信,朕不就丢下新妃到你这儿来了?” “哦,原来皇上压根没想着今晚来臣妾这里,只一心想着那些娇媚动人的新人呢?” 敬姝一听这话,小脸顿时就不高兴了,抬手往他胸前推拒着就要赶他走,“那皇上还是快去隔壁陪着您那个新册封的花瓶妃嫔吧!别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了!反正皇上已经尝够了臣妾的滋味,早就腻了!” 她这般使小性子,若是换做旁人,陆瓒是没那个耐性去哄的,怕是会当场就冷了脸直接走人。 然而陆瓒听着她这话,却是一脸忍俊不禁的笑。 “怎的这般容易吃醋?朕既然来了,又怎会走?” 他抬手攥住她的下巴,不叫她别过脸不看着自己,见她一双眼睛仍是赌气地看向别处,便诱哄地凑过去,在她香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而后吮住她的唇瓣品尝。 敬姝似是被他这般亲得身体想要了,见他要离开,主动凑过去咬住他的嘴唇不放,直到有些呼吸不畅了,才又懒洋洋地推开他换气。 “就喜欢怪朕,是谁享受完了就喜欢推开朕的?整个后宫,也没人比你更大胆了。” 陆瓒见她红唇潋滟,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而后就点着她秀挺的小鼻子,数落她今晚的做法,“明知朕今晚要去新妃那里,又翻了华嫔的牌子,仗着朕宠爱你,就故意在路上截宠,朕顺了你的意来了,还不满意? “你这般拈酸吃醋的小心思,也不怕其他妃嫔笑话? “殊不知今日对新妃来说颇为重要,算是她们的新婚之夜,你这般截宠,怕是会惹得她人记恨,也不怕日后惹祸上身?” 他本意也只是玩笑几句,顺带提点她一点在宫中为人处世的道理。 谁知,这么说完,敬姝一双眸子立即水汪汪的,眼泪更是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说掉就掉。 “朕就说你两句,语气也不重,怎么就哭了?”陆瓒皱起眉头,却没舍得怪她,抬手为她擦掉眼泪。 然而敬姝却哭得更凶了。 她一句句断断续续地指责陆瓒的不是。 “皇上就喜欢欺负臣妾! “凭什么新妃有新婚之夜,臣妾就没有?臣妾当初嫁入东宫,跟个傻子似的在婚房坐了一夜,皇上当时在哪儿呢? “那个华嫔,是谢贵妃的表妹,一来就被安排在臣妾隔壁的长春宫,当真以为臣妾不知道谢贵妃是什么意思吗? “她就是想放个最出众的、皇上最喜欢的在臣妾跟前,想让她夺走皇上对臣妾的宠爱!那臣妾半路上截宠又怎么了? “再说了,便是以后她记恨臣妾,难道皇上还不能护着臣妾了吗?臣妾这般仰慕皇上,为了讨皇上喜欢不惜做这种其他妃嫔拉不下脸做的事,可皇上竟然还说臣妾的不是! “以后,臣妾再也不要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了!” 敬姝像是越说越气。 说着,便要起身将自己身上那些花朵拿掉,打算穿起衣服不给这狗皇帝看了。 陆瓒却是没想到她心中这般大的委屈。 然而听她说起当初她刚嫁入东宫时,自己受人蒙蔽误会敬姝的事,心中顿时一阵心虚愧疚。 “好了好了,是朕说错话了。” 此时,陆瓒连忙捉住敬姝的小手,将她按在床上,好言哄着,“新婚之夜是朕欠了你的,朕今晚补给你,行了吧?” “哼,这般仓促没有半点准备,也叫补给臣妾?又没嫁衣又没红烛的,算什么新婚之夜呀!”敬姝的眼泪少了些,然而仍是一脸的不满。 “你倒是会挑剔。” 陆瓒又亲了亲她,温柔许诺道,“待你生辰到了,朕好生准备一下补给你椒房专宠可好?” “生辰?”敬姝闻言一愣,她压根不知道原身的生辰是何日。 “不记得了?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辰,朕打算到时候借着这个机会,再晋一晋你的位份,让你搬到钟粹宫去,离朕的御书房和养心殿都近一些,倚翠宫到底还是有些偏远了,每回朕来都要走上半天。” 陆瓒这么说完,敬姝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嫌弃臣妾,巴不得臣妾住得偏远一些呢!”敬姝挑眼看他,故意这么说道。 陆瓒闻言就摸了摸鼻子。 当初他以为敬姝心中有情郎,念在她的救命之恩的份上,没跟她计较,只想把她安置得远远的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自讨苦吃。 “行了,朕知道错了。”陆瓒说着,抬手抓住敬姝一只小手,按在自己腰间的玉带上,“时候不早了,爱妃可要与朕做些坏事?” 敬姝颇有深意地瞥他一眼。 做坏事这说法,还是他跟自己学会的。 她今晚这般使小性子,还哭了,当然不是真的为什么所谓的新婚之夜而难过,不过是争宠的手段罢了。 陆瓒对待其他妃嫔一向是喜新厌旧,颇为薄情。 然而敬姝却深知,他对其他妃嫔那般容易放得下,丢到一边,不过是因为在她们身上付出的太少,得到的又太容易罢了。 但她与陆瓒不同。 两人之间从前有着一重障碍,陆瓒看得着,心里别扭不愿意吃。 如今这重障碍没了,敬姝就偏要他在自己身上费心,费的心思越多,在他心中的地位才越重。 就好比今晚,她也可以完全不在意那个所谓的新婚之夜,或是故作大度。 可她偏要闹一闹,这样才能让狗男人对自己更加上心。 这般以后只要她不像谢贵妃那般行事没有分寸,在陆瓒的心中始终会是比旁人重要的。 此时,敬姝正脉脉含情地望着陆瓒,一只手准备解开他的玉带,便听外头忽然闹了起来。 只听一道女子的声音颇为嚣张气恼地大声喊道:“本宫要见圣上!” 第71章 让狗皇帝把他别的女人哄好了再回来 敬姝一听到这声音,就立即松开了手,故意挑眼望着陆瓒,一副惋惜的语气:“看来有人不想皇上跟臣妾做坏事呢。” 陆瓒则脸都黑了。 “王忠!”他颇为恼怒地唤道。 “奴才在!”王忠一听赶紧应声,却是站在内殿的门口并不敢进去。 “怎么回事?” “回皇上,是长春宫的华嫔娘娘来了,说今晚是她侍寝,修仪娘娘霸着皇上不放太过霸道,让修仪娘娘将皇上还给她。”王忠恭敬地道,半点不提造成眼前这种局面,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压根没叫人给长春宫传话说陆瓒今晚不过去了。 所以华嫔才会以为是敬姝霸占着陆瓒,不肯让他去长春宫呢。 “哎呀,这真不愧是谢贵妃的表妹啊!瞧瞧她这霸气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真是她一个人的呢!刚进宫就敢这般嚣张,跑到臣妾的宫里来撒野,半点没有意识到她这是不敬上位,百年世家崔氏女果真还是有底气呀,一点也不把宫规放在眼里呢。” 敬姝颇为无聊地一手把玩着陆瓒腰间的玉佩穗子,一边语气悠闲地说道。 陆瓒则面色冷沉。 他直接冷冷对王忠吩咐道:“传朕旨意,华嫔目无宫规不敬上位,夺封号,贬为良娣!” “奴才遵旨!”王忠见敬姝不过几句话,就蛊惑得陆瓒下了这般不给人留脸面的旨意,却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把敬姝在心里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实实在在地超过了谢贵妃,随后就出去传话了。 “皇上竟这般狠心?上午才赐了人家封号、封了嫔位,给她一宫主位的尊崇和后宫独一份的风光,晚上就把人家的封号、嫔位都夺了?怕不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又要骂臣妾狐媚,说皇上薄情……”敬姝嘴上一点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 陆瓒闻言,垂眸看她。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则捏住她的小脸,语气冷冽地道:“朕如你的愿,这下总该开心了吧?是不是该回报朕一下?” 说着,目光一瞥他的下腹,又抬手在她花瓣一般鲜嫩香软的唇瓣上重重揉捻。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敬姝眸中颇有深意地也瞥了他一眼,而后,就任劳任怨地解开他腰间的玉带,为他褪去一身繁复的龙袍,继而,在他欲念愈加深沉晦暗的目光中,将头埋了下去。 陆瓒顿时只觉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微扬了扬头,颇为属实不易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则性感地滚动着,整个人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生死都好似被敬姝肆意掌控着,要他快活他便得快活。 半晌,他发出一声喟叹。 敬姝坐在那里,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脸,却被陆瓒一手攥住了下颚,另一手却直接将她小脸擦干净,继而送到她嘴边。 只听他声音喑哑地要求道:“乖,听话,吃下去。” “臣妾不要!” 敬姝皱了皱眉,心中并不情愿,颇为无语地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执意要下床。 然而陆瓒却一下将她压倒在床上。 敬姝一个不慎,竟真的咽了下去! “皇上!” 她顿时恼了! 一双之前还含情脉脉的眸子里瞬间冒出了火苗。 “这般喜欢叫朕?待会儿有你叫的。”陆瓒却颇为爱看她恼火的模样。 这般轻笑了声,就扶着她的细腰,霸道又专制地从后面压制着她,令她娇呼一声,彻底在他身下软了身子。 外头,被褫夺了封号、贬了位份的崔良娣却并未离去。 她听着内殿中隐隐约约传来的男女欢爱的声音,一张脸难看得可怕。 “时候不早了,圣上今日是不会去长春宫了,崔良娣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王忠看着她一副受辱至极的憋屈模样,劝说道。 “既然圣上今晚改了主意,不打算去长春宫了,王公公为何不派人告诉本宫一声?”崔良娣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当即目光冷冷地望着王忠质问道。 “此事是咱家倏忽了,可方才崔良娣一来到倚翠宫,咱家就跟您说了,是您非要在这儿闹,惹了圣上不悦,这可怪不得咱家啊!” 王忠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又话语一转,提醒她道,“不过崔良娣得慎言了,如今您既然已经被夺了嫔位,按照规矩,就不再是一宫之主了,往后便不可自称‘本宫’,崔良娣明日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万不可说错了,被其他妃嫔捉住了把柄说事儿。” 崔良娣闻言,便轻蔑地瞥他一眼。 “圣上只夺了本宫的封号和位份,却并未叫本宫搬出长春宫的主殿,那本宫便仍是长春宫的一宫之主!如何这般自称不得了?”她语气冷厉地道。 王忠一愣。 “可是崔良娣,这不合规矩……”他又道。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本宫还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规矩吗?圣上的话,才是这后宫唯一的规矩!岂是你一个阉狗说了算的?”崔良娣语气讥讽而又恶劣。 王忠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他当即冷笑一声:“崔良娣说的对,是咱家说错了话!” 说完,便不再理会崔良娣。 崔良娣站在这里又听了一会儿内殿里传出的声音,最终,还是她身边的粉桃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良娣,咱们还是回去了,深秋的夜寒气太重,您仔细着点身子……” “啪!” 然而粉桃话还没说完,就被崔良娣狠狠甩了一巴掌! “贱婢!若不是你之前一口说定圣上还会去长春宫的,本宫又怎会这般脸面丢尽!一日之内,被褫夺了封号贬了位份!明日去坤宁宫请安,本宫便要成为其他妃嫔口中的笑柄了!”崔良娣对着粉桃恶狠狠地骂道。 说完,还犹觉不解气地又甩了粉桃一巴掌! 粉桃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趋屈辱的神色! “良娣息怒!奴婢知道错了!还请良娣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粉桃知道崔良娣当众打她的真正用意,尽管心中难过,但还是配合地大声求饶。 内殿里,敬姝听着外头的吵闹声,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推了推正在自己身上肆意使坏的狗男人。 “皇上,外头还闹着呢,要不您先停下来,把您的女人哄好了再回来?” 第72章 崔家怎会送了你这么个蠢货进来? “你是真喜欢折腾朕,现在要朕停下来?便是你受得了,朕可受不了。”陆瓒颇为无奈地说道。 “可她一直肆无忌惮地在外头闹,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吗?谢贵妃多次顶撞皇上,这个崔良娣呢就不肯从臣妾的倚翠宫离开,谢、崔两家人眼里到底还有您这个皇上呀?” 敬姝自然不忘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儿给谢、崔两大世家上眼药水。 只听她茶言茶语不断,“皇上每回对着谢贵妃不顾身份尊卑的质问,一定心里很烦吧?若是换做臣妾,一定不会那般顶撞皇上让皇上心烦。” 陆瓒把她这点小聪明看在眼里。 明知道她是故意说谢、崔两家坏话,针对谢贵妃,这心机使得都在脸上写着了,一点也不高明。 可偏偏,他就喜欢看她这般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耍心机的样子。 外头,崔良娣的动静更大了些,传来一阵宫女的哭声。 “好烦呀皇上,她这样闹,臣妾都没办法投入。”敬姝忍不住蹙眉抱怨。 “没法投入?看来是朕还不够努力。” 陆瓒是帝王,掌握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要谁死谁便要死,便是在床上也是一样的霸道凶狠。 很快,敬姝就被他带来的狂风骤雨折腾得没工夫管外头的声音了。 崔良娣闹腾了半天,却不见内殿里有人出来,当下就明白陆瓒是被勾缠得下不了床了。 “不要脸的狐媚子!” 她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王忠听着,只当没听到,半句劝说的话也没有了。 这崔良娣刚进宫就仗着自己是崔氏女这般爱闹腾,得罪圣上最宠爱的妃嫔也就罢了,偏生还如此嚣张跋扈,当着圣上的面都敢这般行事。 圣上心中早已对谢、崔两家不满,她们闹得越厉害,日后遭到的清算便会越残酷。 “我们走!”最终,崔良娣恨恨道了句,带着人出了倚翠宫。 次日不用上早朝,陆瓒便没离开,而是难得陪着敬姝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敬姝见他竟不起床去处理朝政,小脸都皱起来了。 “皇上便是不想去批折子,好歹也回养心殿呀,这般在臣妾这里歇到这个时间,怕是明日早朝臣妾就得被大臣们骂作是狐媚惑主了。”她颇为不满地道。 “难不成你没有狐媚惑主吗?” 陆瓒昨夜吃饱,此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慵懒餍足,对着她这样的说辞也丝毫不恼,反而还开起了玩笑,“也不知昨晚是谁写着信,勾引朕来,来了更勾得朕走不了。” “皇上又在污蔑臣妾了,臣妾昨晚可是说过让皇上去隔壁呢,明明是皇上贪恋臣妾的美色不肯走。” 敬姝挑眼看他,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媚意。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陆瓒被她这话逗笑,摸着她这张媚色天成的小脸,故意板起了脸,“世人都说朕的后宫佳丽三千,新妃中也不乏颜色出众的,爱妃就这般笃定,朕只会贪恋你一人的美色,不会看上其他人?” 这话陆瓒说完以后,就有些后悔。 怕这女人又使小性子跟他闹。 可谁知,敬姝听了以后,却是抬手扯住他的衣领,眼眸亮如星子地望着他笑道:“本来昨晚之前臣妾是有些怕的,但过了昨晚,臣妾便不怕了。 “皇上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臣妾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但只要皇上在心里给臣妾留一点点的位置,在臣妾需要皇上的时候,皇上能陪在臣妾的身边,臣妾就不担心皇上会看上其他妃嫔了。” 她这番话,让人心中无端起了怜惜之意。 “怎的这般懂事?嗯?”陆瓒忍不住亲了亲她这张惯会说这些花言巧语的小嘴,不得不承认他很爱听。 “臣妾喜欢皇上呀。”敬姝靠入他的怀中,甜言蜜语不要钱地随便说出口,“只要皇上高兴,臣妾便也觉满足。” 陆瓒笑了笑。 这女子好似完全合着他的心意长出来似的,一言一行,都能讨得他的欢心。 可他竟错过了三个月之久。 一想到从前在东宫时,都是谢贵妃指使沈贵嫔才令他差点错过敬姝,陆瓒脸上的笑意就又淡了几分。 尽管敬姝是有点小心思,多说了些谢、崔两家的坏话,可却也都是实话。 此时,敬姝见陆瓒神色微微一变,还以为自己这戏做得太假,惹他怀疑了。 然而接着就听得他在心中说道:“因着朕刚登基,按照惯例,明年开春就要加开恩科,届时各地士子皆会进京参加科考。 “非进士不得入翰林,费翰林不得入内阁。 “如今内阁一半都是谢相的人,明年的科举便是朕改变朝堂局势的关键,主考官的人选则会成为朕和谢相博弈的关键,在这期间,朕定要想个法子,捉住谢相一派的大错,且还要拿出证据来,到时候打他个出其不意才行。” 陆瓒说的是朝堂上的瓜。 敬姝对朝堂的局势不甚了解,但也算知道谢相一派势大,如今便是跟陆瓒这个皇帝分庭抗礼,心中并不太把陆瓒放在眼里。 不过倘若陆瓒下定了决心想要对付谢相,那崔华章手里的东西,或许到时候可以助陆瓒一臂之力。 只要谢相倒了,树倒猢狲散,谢贵妃就是那拔了牙的老虎,自己便没什么对付不了的了。 敬姝在心中盘算着。 陆瓒也想着朝中之事。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随后便默契地一同起了身,待用了午膳后,陆瓒没继续留在倚翠宫歇息,而是回往御书房处理堆积的公务去了。 也是在回去的路上,王忠才向陆瓒说了崔良娣昨晚的猖狂之言。 陆瓒听完之后,便只有冷笑一声:“既然她说朕的话才是规矩,那就传朕旨意,崔良娣目无宫规,德不配位,让她从长春宫的主殿搬出去!滚到偏殿去!” 圣旨一出,长春宫里自然又好一通闹腾。 崔良娣今日去坤宁宫请安时,便遭了其他妃嫔好一通笑话。 如今再得了这样的圣旨,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搬。 见内务府的宫人半点不将她放在眼里,强行搬她的东西,她当即气得指着内务府宫人的鼻子大骂道: “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底下没根的阉狗,也敢逼着本宫做事?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今日内务府过来的是陈公公。 此时一听她这番话,就立即变了脸色,一双眼睛顿时跟淬了毒一样恶狠狠瞪着崔良娣。 崔良娣一向在家中被娇宠着,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盯着看,不由心底忽然发憷。 正当陈公公想发作时,外头一道清冷高贵的女子声音忽然传来,却是谢贵妃亲自过来了。 “你这般不懂规矩,口无遮拦,狂妄跋扈,难怪圣上昨日刚册封你,接着就一直罚你!” 谢贵妃冷着脸进来,望着崔良娣的目光,充满了轻鄙,“崔家怎么会送了你这么个蠢货进来?” 第73章 恰好那个瓜她也吃过 “表姐。”崔良娣一见到是谢贵妃来,连忙低下头来,神情都老实了不少。 谢贵妃没理她,而是看向了陈公公。 “让陈公公见笑了。”只听她语气淡淡地道,“本宫这个表妹,自小被家里人宠坏了,进了宫以后才会这般没规矩,本宫自会教她的。” 陈公公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貌恭而心不服,却也只能脸上陪着笑说道:“既然贵妃娘娘这么说了,那奴才就不多事了,不过圣上下了旨,要求崔良娣从主殿搬出去,奴才不敢违抗圣旨。” “那是自然,陈公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贵妃瞥他一眼。 随后,就又看向崔良娣,“你跟本宫过来!” 崔良娣身子一抖,颇有些害怕地跟在了谢贵妃的身后。 二人到了一处僻静地。 谢贵妃的人在周围看着,方便她们二人说话。 “啪!”待到了地方站定之后,谢贵妃直接就给了崔良娣一巴掌! “啊!”崔良娣猝不及防,惊叫一声,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恨意,却并不敢表现出来,而是一脸无辜地道,“表姐?你为何打我?” “这是宫里!本宫不是你的表姐!你应当称本宫‘贵妃’!”谢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纠正道。 崔良娣咬了咬嘴唇,挣扎了一下,才是乖顺地叫了一句“贵妃娘娘”。 “本宫问你,你是没脑子吗?昨晚为何要那般在圣上面前闹腾?你可知自从敬姝那贱人得宠以后,除了本宫,没人能截走她的宠?你进宫之前,难道崔家人没告诉你如今的宫中什么情况吗?”谢贵妃冷着脸训斥道。 “爹爹和祖父都说,宫中有表……有贵妃娘娘在,嫔妾可以不必顾忌位份,可以随着心意行事。”崔良娣如实说道。 谢贵妃一听,顿感头疼,继而发出一股冷笑。 “你们崔家可真是猖狂至极!这种话,便是本宫的父亲、当今的丞相也不敢这么说!” “可是贵妃娘娘,昨日嫔妾是被算计了!” 一说起这个,崔良娣仍是气得不行,“圣上一开始翻了我的牌子,后来他半路上被敬姝派人截走,御前的王公公竟没有派人告诉我! “亏得我跟个傻子似的准备了半天,又等了圣上半天,还以为圣上忘了时间,去倚翠宫请圣上,结果就听到他和敬姝那个贱人欢好的声音……可昨晚是我作为新妃册封的第一日,算得上是我的新婚之夜,圣上本就该陪着我的! “凭什么这般重要的日子被她抢走? “贵妃娘娘,我实在是气不过,一时失去理智,才会那般闹腾的。” 谢贵妃听崔良娣这般发完牢骚,忽地神情恍惚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敬姝刚嫁到东宫时,沈贵嫔给她出了个主意,说能让新来的侧妃失宠,新婚之夜就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撇下她不管。 后来,沈贵嫔果然做到了。 新婚之夜,敬姝独守空房,此后也一直不得宠,圣上不肯碰她。 谢贵妃记得很清楚,那一夜,圣上被她请到了自己的院中过夜。 可如今,她表妹的新婚之夜,却被敬姝抢走了。 好像冥冥之中,她欠了敬姝的,在一点点还给敬姝似的。 这种发现,让谢贵妃倏然冷了脸色! “在后宫,不比在你家中,凡事都讲究一个‘忍’字,若你学不会,那本宫可以跟圣上说一句,将你送回崔家,许你再嫁。”谢贵妃说道。 “不要!”崔良娣一听这话,立即知道怕了,她揪住谢贵妃的衣袖哀求道,“贵妃娘娘,嫔妾知道错了!您千万不要让圣上把嫔妾送出宫去!嫔妾若被送出去,又如何能许到好人家呢?” 她也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进宫之前,她想成为谢贵妃那样的宠妃,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高高在上。 然而进宫之后见到陆瓒,她便一见倾心,只想成为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怎会甘心出宫再嫁给其他凡夫俗子呢? 她这点心思,谢贵妃自然看得出。 可谢贵妃更为了解陆瓒。 经过昨晚的事,陆瓒是绝不可能再重新崔良娣了,她这个人,算是废了。 既然成为废棋,却也有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谢贵妃眸中狠戾一闪而过,随后看向崔良娣,语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只要你肯听本宫的话,本宫自会帮你,昨晚你闹得太大了,圣上对你心中不喜,你且忍耐一段时日,待圣上将这事淡忘了,本宫自会为你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再翻你的牌子。 “这些日子你不必担忧,虽然是搬到偏殿去,可宫中有本宫在,内务府的总管也是本宫的人,他们不敢对你太过分的。” 谢贵妃都这么说了,崔良娣还能说什么? 她只得喏喏点头应下,之后果真老实许多,没在肆意骂内务府的奴才了。 长春宫的事,多多少少泄露了出去一些。 敬姝知道的时候,正坐在宁妃的咸福宫喝茶吃点心,乍一听说崔良娣把陈公公给骂了,顿时就笑了起来。 “这陈德顺岂是好相与的人?她也真是敢骂,还骂那么难听的字眼,日后少不得要被陈德顺找机会报复了!” “怎么听你这语气,你好似并不喜欢他这个人?那怎么还向圣上推举他做事呢?”宁妃颇为诧异。 “不过是为了分裂他与严公公的手段罢了,他这种墙头草,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敬姝记仇得很。 当初陈公公瞧不起她,讽刺她那些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宁妃点点头,又说起谢贵妃去长春宫的事。 她想到什么,不由提醒敬姝道:“这谢贵妃向来不是良善之人,如今崔家送进宫的这个崔良娣,已经是一个废棋,圣上是决计不可能再宠幸她了。 “本宫担心,谢贵妃会利用崔良娣对付你,她就住在你隔壁,你可得多上点心,防火防盗防小人啊!” 敬姝听她这样说,立即就知道她是想起什么事。 恰好那个瓜,她也吃过。 而这,又好巧不巧的,与当初郑良娣的死有关。 第74章 是不高兴看到嫔妾和皇上在一起吗? “我记得在东宫时,姐姐与郑良娣姐姐颇为交好。”敬姝喝了口茶,忽然说道。 “妹妹才是得郑良娣颇多照顾吧?”宁妃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竟是又达成了某种默契。 宁妃叹了口气:“郑良娣是一个好人,只是她被人利用,圣上待她,到底也薄情了些。” 敬姝低下头去,手指抚弄茶盏上的花纹,声音冷静而又漠然地说道:“这世道的女子以夫为天,若非她的夫君太过靠不住,让她无法信任,她又怎会被旁人轻易利用?说到底,都是圣上对她不起,才给了旁人害她的机会。” 说到这里,敬姝便自嘲的一笑。 她想要给郑良娣报仇,可也只能找谢贵妃。 至于陆瓒,她不但半点也没有报复的胆量,甚至还要靠着陆瓒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说到底,古代女子能选择的路太窄,深宫女子尤其是,就如同郑良娣来说,她也只是无路可走了,才会选择那样一条绝路。 而此时,宁妃听到敬姝这番话,脸上不由一抹讶异一闪而过。 “妹妹你……”她一脸的意外,和同样颇为错愕的裴山玉对视一眼,“圣上那般宠爱你,我还当你是……” 敬姝明白她的意思。 宁妃以为自己也如谢贵妃那般,对陆瓒情根深种? 然而怎么可能? 陆瓒的薄情寡义,喜新厌旧,她可是从一开始就看在眼里的啊,这样的男人,她怎敢用情? “姐姐可还记得,当初郑良娣姐姐自杀时,圣上最宠爱的是何人?”敬姝却问道。 “自然是记得,那时谢贵妃又有了身孕,谢府送了她的一个庶妹到东宫,为她固宠,圣上那时极为宠爱这个庶妹,只是没想到,这庶妹竟胆大包天到意图谋害谢贵妃腹中的孩子,且还真叫她做成了。” 宁妃提起这事,脸上浮现出一抹幽冷,“原来是这庶女也怀了身孕,害怕谢贵妃生下孩子以后对付她腹中的孩子,便想要先下手为强。 “谢贵妃查出是她以后,按兵不动,而是等到她这庶妹腹中胎儿六个月大以后,给她下了砒霜,生生将她大着肚子毒死。 “可最后,这黑锅却叫郑良娣背了。 “她房中搜出了砒霜,且她也因畏罪吞金自杀。” 说完这些,她就摇了摇头,似乎是为郑良娣感到不值。 可敬姝听了以后,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宁妃姐姐,你可信这世上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忽然说道。 “妹妹你这话的意思是?”宁妃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解。 “宁妃姐姐,我知你从前在东宫时,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主动害人,但若有人想要害你,你也从不畏惧更不会圣母心发作不去反击。你家世好,父亲乃是圣上的直系心腹,深得圣上信任。你聪明,做事有分寸懂规矩,所以圣上也一向看重你。” 敬姝眸中浮动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幽色,说到这里,微顿了顿,“所以宁妃姐姐你或许不知,这世上,有些人作恶,便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的。 “谢贵妃那一胎,根本不是被她那个庶妹给害得没保住。 “她要郑良娣姐姐为她背黑锅,是因为她本就见不得郑良娣姐姐还活着,她怀孕再到落胎,都只是她所设的一个局罢了。 “所有人都是恶人,从头到尾,只有郑良娣姐姐一人是无辜的。” 宁妃闻言就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有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她也能感受到,敬姝对谢贵妃并不外漏的那种恨意。 更有的,则是敬姝对自己的信任。 待敬姝离开以后,宁妃坐在那里一边品茶,一边一脸深思。 “娘娘在想什么?一旁,裴山玉忽然询问道。 “本宫只是在想,元修仪或许真的是为了给郑良娣报仇,才与我们合作的,而且,她并不爱圣上,这后宫妃嫔,唯有心中不爱圣上,才能守住自己。” “圣上的女人太多了,他注定不会只宠一个。” “所以,元修仪定能达成她的目的,她不爱圣上,才能冷静地争夺圣上的宠爱。”宁妃最终这般说道。 入冬后,天气越发冷了。 敬姝坐在仪仗上,披着一件狐毛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还抱着一只汤婆子。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照着,叫人也觉得有几分温暖。 “去御花园转转吧。”她这么吩咐了句,仪仗立即调转方向,前往御花园。 天气寒冷,然而宫中的花匠们依然有法子叫御花园里花开不败。 敬姝从仪仗上下来,沿着河边慢慢地往前走。 忽地,前方一阵娇笑声传来。 紧接着,她就见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一道明丽鲜艳的身影出现,身旁则是另一道明黄龙袍,正是陆瓒和一个妃嫔。 “娘娘,是新册封的温良娣,之前除了崔良娣,就数她位份高了,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呢。”袖青立即提醒道,“娘娘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了。” 敬姝看着陆瓒低头望着温良娣,一只手抬起,好叫温良娣抓着他的手臂走过石桥,温柔细心的样子,便勾了勾唇角,“圣上正开心着呢,本宫何必去打搅他们?” 说着,她便打算转身走人。 然而,温良娣却一眼看到她,立即娇呼了一声:“皇上,那不是修仪娘娘吗?她怎么明明瞧见您了,却转头走了呀?是不高兴看到嫔妾和皇上在一起吗?” 温良娣声音不小。 是以,敬姝结结实实地听到了她这句堪称茶言茶语的经典话语。 这话明明白白说她小气呢! 敬姝磨了磨牙,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正对上陆瓒挑眼过来的视线。 她只得脸上挤出一抹假笑,几步走上前去向陆瓒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快起来。”陆瓒和温良娣已经到了面前。 温良娣立即十分懂规矩地向她行了礼。 陆瓒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继而握住她一只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他沉声问道:“怎么拿着汤婆子,手却还这么凉?” 敬姝还未答话。 温良娣就一脸调皮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玩笑般地语气说道:“还能怎么着?定然是皇上今日没陪着修仪娘娘,修仪娘娘心凉,手也跟着冷了呗。” 陆瓒瞥了温良娣一眼,清冷的眸光落在敬姝脸上,薄唇浅淡地一抿,道:“哦?果真如此吗?” 第75章 这种小绿茶敬姝前世在娱乐圈见多了 “若是真的,皇上舍得撇下温良娣,去陪臣妾吗?”敬姝也笑,明眸皓齿,倾城之色,当即叫人看晃了眼。 陆瓒望着她。 他眸色沉沉,却并未答话,只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就算皇上舍得,臣妾也不舍得让皇上丢下这般可人的妹妹呀,皇上就好好陪陪这位温妹妹吧。” 说完,她便抽出自己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陆瓒神色未变,然而眸中却有着一抹犹如深夜的惊涛骇浪猛然掠过。 “皇上?”见陆瓒一直盯着敬姝的身影看,温良娣心中有些忐忑,一时拿不准自己方才那般说辞是否妥当,不由小心翼翼地扯了下陆瓒的衣袖。 “走吧,朕再陪你转转。”陆瓒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说着,提步往前走去,却没再牵温良娣的手。 晚膳后,御前的消息在宫中传开。 今夜,温良娣侍寝。 得知消息时,敬姝正窝在软榻上,身上搭了厚实的绒毯,怀里抱着汤婆子,颇为悠闲地看话本。 “娘娘,可要再给圣上写封信,请他过来?”一旁,袖青忍不住说道。 一想到下午时,自己娘娘与圣上还有那温良娣在御花园碰上时,温良娣好似更讨圣上喜欢的样子,她就心中着急。 闻言,敬姝抬眸望她,嘴角一扯:“用不着。” “可是娘娘,难道您就不怕那温良娣夺了您的宠爱?”袖青撇了撇嘴,“以往圣上只要进后宫,只要翻了娘娘一次牌子,后头都会好几天的专宠的……” “你也说了以往。” 敬姝说着,翻了一页书,“从前是宫里的老人圣上都尝遍了,只有本宫尚且新鲜,圣上才多尝了几口,可如今形势不同了,新妃入宫,又一个比一个娇艳动人,圣上想尝尝鲜也实属正常。 “况且,圣上又不是本宫一个人的,本宫昨日已经截了次宠,今晚若还去,可就太不懂规矩了,会惹得圣上心中不满的。” 话是这么说,袖青自然也知道。 但她就仍是着急地道:“可是这个温良娣,在圣上面前净说些对娘娘不利的话,若再叫她侍寝,谁知道又会跟圣上说些什么娘娘的坏话?” 敬姝见她沉不住气的样子,只得暂且合上手中的书。 “你自己也说了,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户部掌管着朝廷的钱财,圣上要与谢相争权,少不得要靠户部尚书为他做事,若还冷落温良娣,岂不是叫户部的官员寒心?” 敬姝这么一说,袖青才算是明白过来。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圣上点这温良娣侍寝,只是为了夺权而已?并不是因为喜欢温良娣?”袖青连忙又问道。 “你呀,本宫都不急,你急什么?”敬姝摇了摇头,指使着袖青给自己端茶倒水,算是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次日。 敬姝没了继续躲懒的理由,不得不去坤宁宫请安。 她习惯睡懒觉了,突然要早起,还真有些起不来,是以等她磨磨蹭蹭赶到坤宁宫时,便见到已经坐满了人。 众妃嫔似乎都没想到她会来,乍一见到她,满屋子的议论声都一下子停了。 “哎呀,修仪娘娘的位子怎么被人给占了?”这时候,有妃嫔忽然惊呼一声。 敬姝一眼看过去。 只见周婕妤下手,原本该是她坐的位子,这会儿却是坐着温良娣,温良娣下手则是徐良娣、崔良娣。 “这,真是对不住了,嫔妾竟是坐错了位子,可是嫔妾昨晚侍寝,这会儿身子累得紧,实在是起不来身了,不过只是一个位子而已,修仪娘娘一定不会跟嫔妾计较的吧?那嫔妾就不起来了。” 温良娣一脸愧疚,话说得歉意满满,就是不肯站起来让位。 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在坤宁宫蔓延。 堂堂修仪,圣上如今最宠爱的女人,却连个位子都没有,明晃晃被人集体排挤了。 敬姝立即就笑了。 这后宫,真有意思。 和娱乐圈一样,连一个座位都是要争要抢的。 “要不、修仪娘娘坐嫔妾这里?”这时候,徐良娣小心翼翼地说道。 自从敬姝和宁妃交好,徐良娣对她态度便是大转变,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挑刺了。 “徐良娣真是搞笑,莫非是故意的?”这时候,崔良娣冷嗖嗖的语气,开口讥讽道,“你让元修仪坐你的位子?岂不是让元修仪坐在温良娣的下手?岂不是说,元修仪还得屈居一个良娣之下?这让元修仪的面子可怎么挂得住啊。” 她这明摆着是风凉话,然而也是事实。 “崔姐姐莫要开玩笑了,我是真的身子难受,累得起不来,才没有站起来让位子的,没有说修仪娘娘屈居我之下的意思。” 温良娣窘迫的脸都红了,一脸满意满满地道,“修仪娘娘,您可千万别误会呀!要不然,被圣上知道了,该说嫔妾不懂了。” 不得不说,像温良娣这样的小绿茶,敬姝前世在娱乐圈,那是真的没少见。 敬姝原本不想搭理她的。 昨日她多番挑衅,自己也让着她了,可没想到,这个温良娣居然还不知足,就一个劲儿地招惹自己? 敬姝不仅思忖。 按理说,倘若户部尚书真是陆瓒的人,那这温良娣不应该这般一直针对自己呀。 要么她是心里没点十三数,没脑子故意在宫中树敌,要么,她其实是谢贵妃的人。 此时,敬姝就瞥了一眼谢贵妃。 接着,她就忽然听到谢贵妃的心中颇有些自得的语气,说道:“温尚书收了我父亲八十万两银子,入了他的私库,账册都在本宫手中握着呢,如今却还想背叛我父亲,改投圣上门下。 “还好这温良娣是个脑子不糊涂的,知道效忠本宫。 “昨日御花园里,温良娣主动挑衅,这贱人却让着,这便是说明,她知道温良娣的身份,也知道圣上看重温尚书。 “可今日,本宫倒要看看这个一向嚣张跋扈的贱人,如何敢得罪圣上重用的朝臣之女,惹得圣上不悦!” 敬姝听到这个瓜,只觉得这可真是人一瞌睡就有枕头。 她原本还拿不定主意要对这个温良娣如何,现下,却心里有数了。 “你的确不懂事。” 于是,敬姝直接对着温良娣,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伺候了圣上一晚上,就累得不能为本宫起身让座,可见你身子极差,想必得歇上一段时日,才能继续伺候圣上。 “放心,本宫这就去秉明了圣上,让他多多怜惜你,叫敬事房撤了你的绿头牌,等你什么时候能起身让座了,再把绿头牌挂上去!” 敬姝说完,便转身欲走。 “修仪娘娘且慢!” 却听温良娣扬声叫了一句! 敬姝一扭头,便见她竟是急得直接站起来了。 “呵。” 一抹嘲弄的笑意,自敬姝嘴角蔓延开来。 坤宁宫里顿时又令一阵尴尬的气氛,将温良娣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 第76章 温良娣好像在故意学她 “原来温良娣,还是站得起来的啊。”敬姝此时的眼神似是一只手,徐徐挑开温良娣身上遮羞布的感觉,令温良娣一时无地自容地窘迫着,“本宫还当你这身子真是差劲极了呢。” 说着,她就一步步走到温良娣跟前。 这意思,不言而喻。 温良娣脸色发白,再是不甘心,也只能乖乖侧身,让到了一旁。 敬姝从容不迫地在这个位子坐下来。 温良娣咬了咬唇,看一眼谢贵妃,见对方没发话,便只能坐到崔良娣下手去了。 “元修仪还真是咄咄逼人,以往每回轮到你侍寝,便干脆第二日借口身子不适不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譬如上回不就没来?若说没规矩,你才是这后宫头一份的没规矩!”这时候,周婕妤忽然一脸看不惯地说道。 敬姝闻言,就朝她眨了眨眼睛,娇笑道:“所以,本宫一向有自知之明,身子不适便不来了,免得不小心像温良娣这样坐错了位子。 “譬如本宫若是坐了周婕妤的位子,那恐怕就真的起不来了。 “至于说上一回本宫没来,也实在是没办法,谁让圣上还在本宫宫里呢?本宫总不能撇下圣上不管吧?” 她这一番话,半是玩笑半是警告,甚至还把陆瓒搬出来给自己做脸,搞得周婕妤颇为没脸。 周婕妤脸色铁青。 刚想再理论几句,皇后终于收拾妥当,出来了。 一众妃嫔向皇后行礼。 “都平身吧。” 待众人坐下以后,皇后目光扫过她们,最后落在了温良娣的脸上,颇为关心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温良娣的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并无不适,只是方才做错了事,惹了元修仪姐姐不快。”温良娣连忙麻利地起身,这般楚楚可怜地说着,还眼神带着十分明显的畏惧地看向了敬姝。 敬姝一脸兴味地把她这近乎告状的行为看在眼里,倒是没说什么,似乎在等皇后发话。 “哦?是吗?怎么了?”皇后又关切地询问道。 温良娣正欲答话。 却被徐良娣抢先一步道:“方才温良娣坐了元修仪的位子,却借口自己昨晚上侍寝身子不适站不起来,不肯让位置,元修仪说要跟圣上说,把她的绿头牌收起来让她养好身子再伺候圣上,温良娣这才起身了。 “娘娘也看到了,她起身的动作麻利的很,什么身子不适,都是装的,分明就是想仗着自己侍寝得了圣上的看重,抢元修仪的位子。” 众妃嫔见徐良娣竟改了性子,今日不但没挑敬姝的刺,反而还替她说起了话,都是不免一脸错愕。 就连皇后都有些微的惊讶。 敬姝却差点笑出来。 她完全想象得到,这番话若是经由温良娣的嘴说出来,那绝对是会暗讽她这个修仪以大欺小。 可被徐良娣这张嘴这么一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竟是如此吗?” 果然,皇后脸上关心的神情立即就变得冷淡了许多。 她瞥一眼温良娣,半是训斥的口吻说道:“既然温良娣知道自己错了,那以后就不要再犯,须知这后宫之所以有位份高低的划分,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座位的争执,你是什么位份,就该坐在什么位子上,万不可生出僭越之心,坏了宫中的规矩,也是辜负圣上对你的看重。” 说完,那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待扫过谢贵妃时,似乎格外有一层深意。 谢贵妃意识到她是在借温良娣敲打自己,脸色有一瞬间的铁青。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吧?温良娣刚入宫,不懂规矩的地方慢慢教就是,何必这般严厉?再说了,圣上如今看重温良娣,怕也不会计较她抢了元修仪的位子的。” 谢贵妃冷着脸说道。 “贵妃娘娘怎这般笃定圣上不会计较?不如请圣上来评评理?”敬姝不等皇后答话,就率先跟谢贵妃对上了。 “这点小事,也值得请圣上过来?元修仪,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谢贵妃语气冷硬地道。 “贵妃娘娘这么凶干嘛呀?是贵妃娘娘你被圣上搬出来,妹妹我才想到要请圣上来的呀,再说了,事关圣上的清誉,又怎会是小事?”敬姝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你简直一派胡言!这又如何关乎到圣上的清誉了?”谢贵妃觉得她就是在找茬。 “贵妃娘娘这般笃定地说,今日温良娣抢本宫位子的事圣上不会计较,那岂非是说,圣上是一个不在乎规矩、不管是非对错的昏君?这可不就是关乎圣上的清誉吗?”敬姝十分有理地说道。 “放肆!你胆敢污蔑本宫!”谢贵妃被她这强行攀扯的话气得猛一拍茶几。 “哎呀,贵妃娘娘好凶凶,臣妾好怕怕呀!” 敬姝立即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连忙泫然若泣地看向皇后娘娘道,“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将圣上请来评评理呀!不如贵妃娘娘今日怕是要治臣妾一个大罪,臣妾怕不能活着走出坤宁宫了!” 她这般做戏的样子,看得皇后心底想发笑。 再看一眼谢贵妃被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皇后当即紧皱着眉头绷着一张脸,语气颇为义正言辞地道:“谢贵妃如此本宫也不好做决断了,那不如就照元修仪所说,去请圣上过来一趟吧! “来人!” 说着,她就吩咐坤宁宫的管事太监亲自去办。 谢贵妃气得胃部一阵阵抽搐的疼了起来。 温良娣则坐立不安起来。 早知道敬姝这么能搞事情,她今日就不来这一出企图膈应敬姝了! 温良娣十分后悔,生怕最终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没多久,陆瓒带着一脸郁色来了。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坤宁宫里,以皇后为首的众妃嫔都连忙起身行礼。 “都平身吧。”陆瓒淡漠地道。 皇后让出主位,让陆瓒坐下,她则坐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陆瓒沉着脸问道,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目光就在敬姝脸上一扫。 “皇上,您可算来了,您要为嫔妾做主呀!嫔妾都快被元修仪给欺负死了!”温良娣却第一个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陆瓒怀里钻。 敬姝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个温良娣,怎么好像是在故意学她? 问题是,原来她竟然这么茶的吗? 第77章 你跟我比绿茶? 敬姝脸上兴味的神色顿时更浓了。 她终于搞明白。 原来,谢贵妃想弄个跟她一种风格的,去争夺陆瓒的宠爱? 然而她和陆瓒之间纠缠,又岂是温良娣学几句撒娇卖乖的话,就能取代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跟我比绿茶? “温妹妹可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敬姝立即也做出一脸委屈模样。 她嗓音本就偏娇软一些,这会儿再稍稍一夹,更是能让男人听得半边身子都酥软下来那种。 以往每每她和陆瓒做坏事,只要一用这种夹子音哼唧两声,往往就能激得他动作更为禽兽许多。 果然,这会儿听到她这般声音,陆瓒就眼神微微一暗,墨眸中一股欲念随着他喉结滚动的动作徐徐流动。 敬姝见此,不由心中轻嘲。 看来这狗皇帝,昨晚在别的女人床上,也没有吃太好嘛。 亏得温良娣今日还故意做出一副被玩坏了的模样,还真是够用心良苦的。 以为她能吃醋? 可惜了,哪怕陆瓒一晚上睡十个女人,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情绪。 “皇上您瞧,明明是温妹妹抢了臣妾的位子,害得臣妾没地方坐,她一见到您来,就想欺骗您,全说成是臣妾的不错,皇上您倒是评评理,臣妾是这般不懂规矩的人吗?” 敬姝说着,还抬手摸了摸眼角那说来就来的眼泪。 陆瓒看着她这样,便是来的时候心中有些不满她因为后宫女人之间那点破事就把自己叫过来,这会儿,那点子不满也立即消散了。 比起她因为后宫其他女人受委屈哭,他发现他还是爱看敬姝在自己身子底下哭。 “你是从三品的修仪,又有朕钦赐的封号,她一个良娣,不懂规矩做错了事,你直接罚她跪上一两个时辰就是,何必在这里掉泪珠子?” 待陆瓒一开口,一整个后宫的人都立即明白了。 他的心是偏的。 且仍旧是偏在敬姝那边。 敬姝险些破涕为笑。 她连忙让自己稳住,继续做戏,依旧梨花带雨地道:“可是,温妹妹是贵妃娘娘罩着的人,贵妃娘娘方才还因为皇后娘娘训斥了温妹妹几句,而说皇后娘娘小题大做,过于严厉呢。 “可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遇到温妹妹这般坏了规矩的人,可不就是得苦口婆心地提点几句吗?谁知道竟惹得贵妃娘娘不高兴了。” 敬姝这么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狠狠竖个大拇指。 瞧瞧她这告状的水平! “哦,是吗?温良娣竟是谢贵妃的人?”陆瓒看她一眼,立即会意,清冷的嗓音颇为意味深长地道。 谢贵妃放在腿上的手不由一抖。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日在皇后面前维护温良娣的事,做错了! 皇后也明白了什么,低头抿了口茶,才堪堪掩饰住自己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果然。 接着,众人便见到陆瓒立即抬手将小鸟依人地窝在他怀中的温良娣,给无情地推开了。 陆瓒的动作其实并不粗鲁,堪称温柔。 可温良娣还是踉跄了下,险些狼狈地跌倒。 她脸色发白,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怕是会今日就要失宠了! “过来。”却见陆瓒忽地抬手,朝前面招了招。 温良娣循着他的手势一看,正见到敬姝撇了撇小嘴,却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迈开莲步朝他走去。 她眼睁睁看着敬姝从她身旁走过,站在她方才的位子,被陆瓒主动拥进了怀里。 年轻帝王颇为难得的好耐心,修长如玉的指骨为她擦掉眼角那些矫揉造作的泪珠子,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温良娣想起昨晚在床笫间,陆瓒的种种粗暴和不耐,眼圈瞬间就红了。 昨晚只一次,他就命人叫了水。 可听说他以前歇在倚翠宫,一向都是折腾到天快亮,期间还要叫好几次水。 此时,敬姝听到她这般心声,倒是有些惊讶。 “皇上,温妹妹其实先前已经知道错了,后头完全是贵妃娘娘说皇上您如今这般看重温妹妹,不会介意她抢了臣妾的位子,臣妾不服,皇上一向看重规矩,怎会允许这种没规矩的事情发生?若照贵妃娘娘这话,那岂不是若臣妾抢了贵妃娘娘的位子,皇上您也不会介意的吗?” 敬姝懒得跟温良娣一个新人继续计较下去,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谢贵妃。 她这话,说得谢贵妃脸上的难看更重了几分! “凭你也配谈抢本宫的位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谢贵妃脸上鄙夷的神色,浓重得简直恨不得直接将敬姝给徒手撕了! “皇上臣妾害怕!贵妃娘娘好凶!她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杀了臣妾!皇上,您答应过臣妾的,可要护着点臣妾才行!” 敬姝直接佯装害怕的样子,当着谢贵妃的面钻进陆瓒的怀里,两只手还紧紧搂住他健瘦的腰身。 然而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却使劲儿掐了陆瓒一把。 陆瓒瞬间脸就黑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就敢这般大胆? 成何体统! 陆瓒当即垂眸,瞪了他一眼。 “皇上……”敬姝却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撒娇,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无辜得好似她什么都没做似的。 陆瓒无奈,只得看向谢贵妃,轻皱起眉头颇为不满地道:“贵妃,她年纪还小,胆子也小,你为何总是喜欢与她计较?这般吓唬她?况且,你此番言语未免过于不妥,这把轻鄙地评价她,又把朕当做什么了?昏君?” “皇上!”谢贵妃被他这话激得几乎又要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然而就在这时候。 “砰”的一下。 一只瓷杯忽然被人打翻在地,碎成了几片。 “皇上娘娘饶命!嫔妾不是故意的!”一个妃嫔不小心,立即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地求饶,却也打断了谢贵妃未出口的话。 谢贵妃看她一眼,瞬间眼瞳一缩意识到什么,立即紧紧闭上了嘴巴,竟是难得沉住了气,没再继续与陆瓒起这一时之争。 “好了,不过是一只杯子而已,来人,还不快收拾了去?”皇后没太把这当一回事,似乎是怕陆瓒罚这妃嫔,立即吩咐道。 陆瓒也淡淡瞥了那妃嫔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敬姝,盯着那年轻而又陌生的一张脸,微眯了眯眼睛,眸中倏然闪过一抹冷意。 第78章 狗皇帝好像不高兴?懒得猜他心思 说起来,这不过一桩小事,压根用不着这般大费周章地叫陆瓒亲自过来一趟。 可他还是来了。 陆瓒走时,低着声音询问敬姝:“可要朕今晚去陪你?” “不用了呀皇上,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也睡得着的,倒是这些新进宫的妹妹们,皇上还是先去好好陪陪她们吧。”敬姝立即一脸乖巧地娇声道。 “爱妃真是,体贴懂事,令朕感动。” 陆瓒轻笑了声,摸了摸她的小脸,而后就走了。 众人连忙行礼目送他离开。 起身后,敬姝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怎么刚刚这狗男人好像一脸不大高兴的假笑呢? 怎么?她叫他多尝尝鲜他还不乐意呀? 真是难伺候。 敬姝才懒得猜他的心思。 陆瓒一走,皇后便也叫众人散了。 晚膳后没多久,御前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今夜临华殿掌灯。 “临华殿是咸福宫隔壁的永乐宫的西殿,住着新来的苏顺仪,东边的宣春殿则住着徐良娣,永乐宫至今没有主位娘娘,是以主殿一直空着。说起来,这徐良娣多年不曾侍寝,如今要眼见着同一个宫里的其他女人侍寝,怕是心里头得难受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袖青一边给敬姝捏腿,一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概因徐良娣从前太喜欢找自己娘娘的麻烦了。 尽管今日她一直替敬姝说话,也没能改变袖青对她的讨厌。 “不侍寝,也有不侍寝的好处,最起码后宫的人都知道她不得宠,虽然不说对她有多好,但也没人会想着巴结她,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敬姝翻着手里的话本子,语气淡淡地道。 “娘娘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不肯争宠,可后来不也改变了吗?”袖青忍不住问道。 “那还不是你家娘娘我容色太盛,遭人妒忌,便是我不争不抢也总有人害怕,想要害我,没办法,只好争宠了。”敬姝颇为自恋的语气说着,十分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可袖青却不觉得她这话是自恋。 毕竟自家娘娘的容貌,满后宫是无人能及的。 “娘娘,你可知道当年轰动一时的天下第一美人是谁?”这时候,袖青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眉眼一动,笑着问道。 “不知,是谁?”敬姝起了点兴致,终于从话本子里抬起头。 “她叫洛芙,是已故大长公主和老忠勇侯的唯一的嫡女,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听说她容色生得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曾有毗邻小国的皇帝愿将整个国家都送给大夏国,只为能迎娶洛芙为妻,真正的倾国倾城。” 袖青见自家娘娘感兴趣,便也是绘声绘色地说道,“据说当时,整个大夏国勋贵世家、权臣官宦,无一不将她视为高高在上的白月光,人人都想求娶她为妻。 “便是连先帝也曾动过念头,想要娶这位表妹为妻,只可惜却被大长公主拒绝了。 “似乎就因为此事,先帝对大长公主这个姑母一直心怀不满,后来忠勇侯府出事,先帝以洛芙郡主胁迫大长公主,要她答应,只要将洛芙郡主嫁给他,便可免除忠勇侯府的死罪,然而这时候洛芙郡主却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有人说,她是被邻国的皇帝给派暗卫暗中抢走了。” 敬姝听到这里,就觉得这瓜某些地方假的离谱了。 她直接说道:“先帝身为帝王,整个天下都是她的,大长公主便是他的长辈,也只是臣子,他若真的想要一个女人,还用得着征求大长公主的同意?不是可以直接强取豪夺吗?” 袖青听她这么说,也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过很快就又道:“那兴许是,喜欢洛芙郡主的权贵官宦太多了?先帝强取豪夺不了? “对了,娘娘您不知道吧!这位洛芙郡主当初跟咱们家夫人,可是闺中密友呢!整个京城,就属她俩关系最好了!” 袖青这般兴冲冲地说着,却忽地话语一顿。 敬姝便听她心中接着八卦道:“可惜不好告诉娘娘,听我娘说,太傅大人年轻时,也求娶过洛夫郡主呢! “还有娘娘的亲姐姐,如今乃是皇上的叔叔贤王的正妃,然而贤王年轻时,也很是爱慕洛芙郡主的!” 接着,袖青又说了一堆她听她娘说的,京城如今哪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曾经爱慕或求娶过这位天下第一美人。 总结一下就是。 敬姝当初乍一听到原身在京城是个女海王的瓜,还很害怕。 这会儿就忽然觉得,跟这位洛夫郡主比,她简直小巫见大巫,都不算什么。 这也不过是个小插曲,敬姝听过就算,没怎么放在心上。 顶多偶尔想起来会忍不住好奇一下,会想知道那位神秘的洛夫郡主到底生得有多美,她失踪后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是否还活着,若是她有女儿的话能继承她多少美貌,等等。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陆瓒都没再来过倚翠宫。 他似是听了敬姝的话,将新进宫的妃嫔按照位份从高到低都翻了遍牌子,只除了崔良娣和温良娣。 甚至第一晚上他召幸的苏顺仪,还颇得他喜爱,一连三日专宠,几乎成了自打敬姝之后,又一个有幸获得他专宠的女子了。 “娘娘,今晚若是圣上再去临华殿,那苏顺仪可就一连四日专宠了,再这么下去,就要打破娘娘维持至今的五日专宠的特例了,娘娘,您心里就不着急吗?近来天气越发冷了,您要不要去御书房给圣上送碗热汤?” 见都这时候了,敬姝仍是每日老神在在的丝毫不慌,袖青终于还是忍不住担忧地说道。 “急什么?有妃嫔替本宫分忧伺候圣上,这是好事,再说了,若今日本宫去了,圣上仍是属意苏顺仪,晚上还是去了临华殿,那本宫岂不是要被打脸,沦为明日请安的笑柄?”敬姝瞥她一眼,一边写字,一边语气散漫地说道。 “娘娘说的也是……”袖青听得这话,终于没再劝了。 不过袖青的担忧终于还是多余了。 刚到晚膳时间,敬事房的人还没来得及去御前,后宫消息就忽然传开。 温良娣死了。 她的尸体被人在倚翠宫后头的一口枯井里发现。 皇后直接派人,将众人口中嫌疑最大的敬姝“请”到了坤宁宫问话。 第79章 本宫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敬姝到了的时候,坤宁宫已经坐满了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陆瓒自然也被皇后派人请了过来。 敬姝一看见他,面上不由恍神愣住,他们二人好像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见她盯着自己愣住,陆瓒不由皱了皱眉,面上浮现一抹不满。 敬姝见此,赶紧回神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陆瓒言简意赅,“坐。” “多谢皇上。”敬姝起身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修仪娘娘自己宫里出了事,却来得这样晚,是在藏匿罪证吗?”这时候,崔良娣忽然开口,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什么叫本宫自己宫里出了事?” 敬姝神色淡然地瞥她一眼,“那口枯井,可是在倚翠宫与长春宫的中间,说起来,似乎离崔良娣住的沉茵殿更近一些吧?” “你含血喷人!”崔良娣一点沉不住气,被敬姝三言两语说的“刷”的一下站起来,脸上恼怒不已地反驳道。 “比不得崔良娣张口就给本宫定罪。” 敬姝说着,扭头看向陆瓒,娇声委屈道,“皇上,您看看她,臣妾才刚坐下,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她就迫不及待地污蔑臣妾,臣妾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从三品修仪啊,又不是什么可以任由她欺负的阿猫阿狗,她这般可算是不敬上位?是否该罚?” “什么阿猫阿狗?你既知自己位份,作甚这般说自己?不像话!”陆瓒皱着眉头训斥她一句,然而话语间却没有半点严厉,反而一开口就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回护之意。 敬姝那么说,本就是试探陆瓒对她的态度。 听他这般语气,脸上立即就笑了。 “有皇上这样护着臣妾,臣妾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望着陆瓒,明眸皓齿嫣然一笑,竟像是一颗世间最价值连城的珍宝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令人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陆瓒没再说话,只淡淡瞥她一眼,然而眼底却分明有笑意也跟着逸散开来。 一旁,谢贵妃看得心中一抖。 她忽然悲哀地发现,陆瓒从未用这般眼神看过自己。 他也曾对自己笑。 可那笑,却不似这般,是一种无需用任何言语,却能传情达意的笑。 谢贵妃不由扪心自问,过去她总以为陆瓒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果真如此吗? 是不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陆瓒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误会? 以为他待自己那般,就已经算是喜欢了? 谢贵妃强迫自己压下此刻纷乱压抑的情绪,今日不论陆瓒是否真心喜欢敬姝,总归敬姝都得死! “如今说得再多,都不如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贵妃语气冷淡地开口说道,“阖宫都知道,温良娣入宫以后一直与人为善,唯独与元修仪起过争执,得罪过元修仪。 “如今她的尸体又在倚翠宫后头的枯井中被人发现,似乎怎么想,都是元修仪的嫌疑最重,最有可能是她杀害了温良娣。” 她一说完,敬姝就又笑了。 “好一个‘似乎’啊,原来贵妃娘娘给人定罪,一贯不爱看真凭实据,都只靠‘似乎’二字?那本宫还说,似乎是贵妃娘娘着人杀了温良娣,再抛尸到那口枯井中,好诬陷给臣妾呢!”她当即反驳道。 “你放肆!” 谢贵妃重重一拍桌子,神情厌恶地瞪着她,疾言厉色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想不承认?真以为后宫这一双双眼睛,看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这么一说,不少妃嫔都跟着开口附和起来。 “不错,先前温良娣不懂事抢了元修仪的位子,元修仪对温良娣怀恨在心,如今见温良娣失了圣上的宠爱,便趁机对她下手,杀了她再将她抛尸井中!” “虽说这样做有些愚蠢,毕竟没人会将尸体丢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但仓促之下杀了人,慌不择路,也是有可能会这样做的,毕竟那是一口枯井,平日里压根没人关注,若不是尸体在井里腐烂发出一股臭味,恰好被打扫的人发现,怕是事情也不会败露。” “就是,况且这两日温良娣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昨儿个元修仪不还提了一句,说兴许是温良娣自己身子又不舒服,走不动路了吗?她这没准就是说的知情之言,毕竟死人的确是走不动路的。” 几个妃嫔们争相议论个不停。 敬姝一眼看过去,发现这几个几乎全都是新入宫的,只除了苏顺仪和许常在没开口。 她当即笑着说道: “皇上您瞧,昔日臣妾在宫中听宫女太监们议论,就听说谢相在朝中一向是一呼百应,附庸他的朝臣颇多,没想到在这后宫中,谢贵妃也是如此多的拥趸者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你简直一派胡言!胆敢攀咬本宫的父亲,企图离间皇上和本宫父亲的关系?父亲待皇上忠心耿耿,这后宫众人所言,也不过都是有根有据,如何就是本宫的拥趸者了?”谢贵妃的脸色又瞬间变得铁青,当即咬牙切齿地反驳。 对此,敬姝直接一顿输出: “谢相是不是忠心,自是有目共睹,倒是贵妃娘娘你脾气这么大做什么?臣妾不过随口说上两句,你就气成这样?小心脸上长皱纹啊贵妃娘娘!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且还生过两个孩子……哦不对,两个都没生下来,也不对,是第二个没生下来,瞧我这记性,还不到十八岁呢就开始忘事了,真是对不住啊!诶别气啊贵妃娘娘!会长皱纹的!要笑,笑一笑才能十年少呢!” 这番话一说完,且不说谢贵妃脸色有多难看。 先就有妃嫔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吓得赶紧捂住嘴低下头,生怕被人发现。 接着皇后娘娘和宁妃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倒是只有陆瓒,毫不避讳地眸中带起了一丝笑意。 说到这里,敬姝眼见着谢贵妃又要发作,当即脸上正色道:“说这么多,今日的主题不就是要诬陷本宫杀了温良娣吗?那便拿证据吧!” 谢贵妃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冷冷瞥她一眼:“诬陷?本宫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把东西拿出来!” 第80章 狗皇帝的妃嫔们都想要她死 谢贵妃的心腹宫女慧云很快便捧着两样东西站了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这两样东西皆是自温良娣的尸体上发现的,一个是元修仪前几日身上佩戴的香囊,另一个则是合欢花的花瓣。”慧云说道。 敬姝挑眼看了下,随即便颇为无语地道:“真是一派胡言,且不说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不是从温良娣身上搜到的,首先这锦囊就非本宫之物,倚翠宫中也从未有过合欢花,你是随便找了两样东西来,想要糊弄皇上和皇后娘娘吗?” “修仪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但你宫中婢女亲口提起过,这香囊是你五日之前亲手做的,做完以后你甚为喜爱,日日佩戴在身上。” 慧云并不理会敬姝的嘲弄,而是一脸公事公办地说道,“至于这合欢花,据你宫中的婢女说,这半个月来,圣上不曾去过倚翠宫,你心中烦闷失意,睡不好觉,便特意找太医开了治疗失眠的药,其中一味,便是合欢花。 “这些合欢花你不但药用口服,且还特意装了几片到这只香囊中。 “而这些合欢花的花瓣,恰巧是在温良娣的衣袖上发现的。 “奴婢仔细检查过发现,这香囊有破损的痕迹,想来是你与温良娣争执之时,香囊被弄破,花瓣洒出来沾染到了温良娣的衣服上,这香囊则在你抛尸时不小心落入井中。 “是以,自打温良娣失踪之日起,你便再未佩戴过这只香囊了。” 陆瓒听到慧云说这半个月来敬姝因他而失眠那番话,眸光便微微闪动,看向敬姝。 此时,敬姝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一只绣帕,看着似是百无聊赖,又像是欲盖弥彰的心虚之举。 而慧云说完,一直寡言的苏顺仪就忽然怯生生地开口说道:“嫔妾倒好似的确见到过,前几日修仪娘娘身上的确佩戴了一只跟这只很像的香囊。 “不过从两日前,似乎她身上就没见到再佩戴过香囊了。” 敬姝这才抬起头来,容色倾城的脸上似笑非笑地瞥了苏顺仪一眼。 “你见过?你哪只眼睛见过?左眼还是右眼?”她这话颇有些无理取闹、咄咄逼人。 “修仪娘娘恕罪,嫔妾自知人微言轻,却不敢撒谎欺瞒皇上、皇后娘娘,不过,自然还是倚翠宫宫女亲口所说的那些,更为准确无误。”苏顺仪一脸怯懦,却仍是大着胆子说道。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敬姝语气淡淡地说道,“先前这些妃嫔跟着贵妃娘娘污蔑本宫时,苏顺仪一直不曾开口,本宫还当你不是贵妃的人。 “却没想到,苏顺仪只不过是段位更高一些,先前懒得与她人用逞口舌之争,意图在关键时刻狠狠咬上本宫一口,坐实本宫的罪名,好当贵妃身边最有用的那条狗。” 苏顺仪听得她这般讽刺之言,一向表现得乖顺怯弱的脸上,顿时一闪而过一抹恼恨。 “修仪娘娘此刻再是嘴硬,怕也逃不过这宫规森严,你杀了人,便该偿命。” 说着,苏顺仪直接跪在了陆瓒面前,颇为义正言辞地道,“皇上,您知道的,嫔妾一向担心,最怕惹事,可温良娣生前是嫔妾最为要好的闺中密友,她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嫔妾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还请您严惩元修仪,以告慰温良娣的在天之灵!” 敬姝听得这番话,不等陆瓒有所表示,她却是先忍不住笑了。 “原来温良娣竟和苏顺仪是闺中密友?她若是知道自己死后,苏顺仪竟这般悲痛,怕是得感动得立马诈尸活过来来感谢你待她的一番真情呢!” 敬姝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讽刺意味。 苏顺仪皱了皱眉头,心中蓦地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她左右想想,都觉得今日敬姝的罪名已经坐实,认证物证俱在,敬姝凭什么还能翻身? “皇上,臣妾不管,您答应过臣妾的,要好生护着臣妾!您快看看呀,您的这些妃嫔们,一个个的都想要臣妾死呢!”此时,敬姝却是朝陆瓒撒起了娇,一脸的委屈,那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谢贵妃等人当即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这半个多月来,陆瓒没去过一次倚翠宫,甚至也没像从前那样,召敬姝去往御前伺候笔墨。 如今当宠的,是跪在地上的这个苏顺仪。 敬姝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一连五日专宠的宠妃呢? 真是可笑至极! 此时,陆瓒一听敬姝这么说,就莫名笃定她有把握为自己洗清嫌疑。 之所以对他这般说,恐怕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他是否真如从前在床上承诺的那般罢了。 他若是再不有所表示,怕是今日事毕,她又得跟自己闹。 陆瓒没怎么犹豫,慵懒地朝敬姝招了招手:“过来。” “皇上……”敬姝乖顺地过去,靠在他怀里轻轻啜泣着。 “怎的这般爱哭?” 陆瓒一手搂住她,一手温柔地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一言一行中透露出来的偏袒维护之意,出人意料之余,则几乎叫在座的诸多妃嫔们,脸上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嫉妒。 “皇上!您此举何意?温良娣还尸骨未寒,你便这般护着害死她的杀人凶手吗?”谢贵妃看着这刺眼的一幕,根本按捺不住性子,当即起身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可是并无证据可以表明,温良娣是为元修仪所杀。”陆瓒抬眸看她,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人证物证俱在,这还叫没有证据?还是说,皇上就是相信这个贱人!”谢贵妃气得声音都跟着尖刻了不少。 “朕自然信她!元修仪自跟了朕,至今从未害过任何人!反倒是总有人害她,想要她死。” 陆瓒摆明了他就是相信敬姝,“你们口口声声喊着人证物证俱在,朕问你们,人证何在?” “皇上,人证是倚翠宫的宫女,奴婢也是为了保护她,怕她被元修仪报复,才没有让她出来作证。”这时候,慧云说道。 “可笑,什么时候一个奴才的命比主子还金贵了?怕被报复?她既然敢污蔑栽赃,便该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把你们所谓的人证带过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奴才吃里扒外,背叛自己的主子!” 陆瓒冷沉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令整个坤宁宫的气压都陡然低沉得令人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第81章 他对这贱人的身子就这么着迷吗? 陆瓒发了话,谢贵妃只好命慧云将这个倚翠宫的宫女带过来。 待见到来人,敬姝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意外:“春信?怎么是你?!” 说着,她就一头埋到陆瓒怀里,嘤嘤哭泣道:“皇上,臣妾好伤心,臣妾待春信一向不薄,可她竟然背叛臣妾!您可要为臣妾出头呀皇上!” “不许哭。” 陆瓒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面上佯装不悦,口中话则带着一抹轻飘飘的冷戾,“奴才背主,杀了便是,也值得你掉眼泪?” “皇上饶命!”春信一听这话,当即吓得跪倒在地上,“奴婢只是如实回答慧云姑姑的问题,并不是诚心要背叛娘娘的啊!” “你不是诚心?”敬姝一听这话,刚刚还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瞬间就变了。 她扭头看向春信,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讽笑,“当初,郑良娣姐姐自杀,她将你和春兰托付给本宫照看,本宫自问做到了有本宫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饿死,可你又是如何回报本宫的?” 春信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狠绝。 “娘娘若这般说,那奴婢倒是想问一句,当初春兰吃了娘娘的饭菜伤了喉咙,后来被内务府的人带走处置,娘娘若是真心待奴婢们,当时为何不救下春兰!娘娘分明背信弃义,根本就是明知那饭菜有问题还故意让春兰去吃,分明是因为春兰知道了娘娘的什么秘密,娘娘想用这一招来杀人灭口!让春兰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春信言之凿凿,每一句话都是对敬姝的拷问与控诉。 然而敬姝却只是冷冷望着她,道:“那本宫倒也想问问,当初春兰得了本宫的赏赐,将那些饭菜与你同食,为何单单只有她出了意外,偏生你一点事都没有?” 春信压根没想到敬姝会这么问,脸上闪过一抹猝不及防的错愕。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奴婢只吃了菜,没有碰那些米饭……”她解释道。 “不,是因为你知道那些米饭有问题,菜是干净的,所以你就将米饭给了春兰,那些菜则自己吃。”敬姝一语戳破春信。 只可惜,这些她也知道得太晚了。 “娘娘口说无凭……”春信眼神一闪,面上浮现一抹心虚。 “你说本宫口说无凭,那好,本宫再问你,你又是凭什么说本宫亲手绣了那个锦囊,还有因为夜里睡不好觉,就去太医院抓药且其中一味还是合欢花?你不过是倚翠宫的二等宫女,平日一向都是在殿外伺候,如何知道殿内的事情?你敢说这不是你杜撰的?又或者,是谁指使你这样说的?”敬姝又是问道。 “奴婢虽然不得重用,在外殿伺候,但偶尔也会到殿内去传话、送东西,娘娘前几天绣锦囊,还有殿内桌上摆放的太医开的药材,里面的合欢花,都是奴婢亲眼所见,不曾杜撰!”春信死死瞪着敬姝,语气无比肯定。 “哦?你确定自己没看错?”敬姝挑眉望她,“本宫劝你想清楚了再说,真是你亲眼看的?不是受他人指使?” “奴婢想得很清楚!一切都是奴婢亲眼所见,根本不曾受他人指使!”春信几乎是咬着牙,又说了一遍。 “很好。” 敬姝却是忽然笑了,她干脆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此前,她右手一直拿着一块雪白的绣帕,并未太引人注目。 然而此时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绣帕是包裹在她的手掌上的。 “皇上,前几日臣妾裁信笺,想要给您写信,却不想一时不慎,用刀子划破了手掌,那伤口有些深,伤到了手指,根本无法拿笔,更别提做绣活了。” 敬姝撇了撇小嘴,一脸惨兮兮地望着陆瓒。 说着,她就干脆揭开了手上包裹的绣帕。 顿时,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怎的这般不小心?都几日了还没好?伤口很深?没用朕给你的凝脂膏?”陆瓒见此,立即温柔地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关切,俊脸上却又颇为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他这眼神,敬姝自觉读懂了。 怕是怪她伤了手,不能伺候他了。 “看过太医了,要先涂药止血,让伤口长好,再用凝脂膏这样才不会留疤痕,昨日就开始涂凝脂膏了呢,不信皇上闻闻,是不是有凝脂膏的那股清香?” 敬姝娇嗔地这么一说。 陆瓒立即凑过去,轻轻一嗅。 顿时,一股凝脂膏的淡香,混合着她独有的体香,一并扑鼻而来。 想到又有许久没碰她了,陆瓒眼眸一暗,喉头滚动,声音都一瞬间沙哑了几分:“朕才几日没好好看着你,你就闹出这些事来,看来,以后朕是不能丢下你不管了。” “哼,皇上知道就好,以后不许这般不管臣妾了,搞得臣妾心都慌了。”敬姝说着,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身体一下子与陆瓒贴得极近。 一对饱满山峰更是在他胸口蹭了蹭,似是想要叫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慌。 陆瓒按在她娇软腰肢上的手,瞬间加重了力道。 他这般显然是有些情动了。 一旁,谢贵妃看出这一点,当即一张冷艳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贱人!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勾引圣上! 还有,他对这贱人的身子,就这么着迷吗! 其他妃嫔也都心里不是滋味。 只有皇后和宁妃一脸淡然,对此视而不见。 “皇上,是否该以正事为主?”此时,谢贵妃难以忍受地冷着声音提醒道。 陆瓒闻言,朝她看过去,眼神一下子淡漠了许多。 感受到他这目光中的冷情,谢贵妃心中揪痛,只觉呼吸都一下子变得干涩发紧。 “对哦,还有正事呢。”敬姝像是才想起来她还被人诬陷,终于停下和陆瓒调情的举动,转而又瞥了春信一眼,接着说道,“除了本宫的手受伤不能干绣活以外,本宫虽然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夜不能寐,也的确去找了太医。 “可太医给本宫开的方子都极为谨慎,里头绝对不可能有合欢花这一味药。” 一直到这个时候,一向事不关己的宁妃才终于配合地问了一句:“哦?为何?” 敬姝眸子里闪过笑意,看向陆瓒,面上十分矫揉造作地染上几分羞涩的薄红。 只听她语气柔媚又颇为不好意思地道:“那自然是因为,臣妾想要早日怀上皇上的子嗣,而食用合欢花则会影响受孕,所以臣妾一向小心,别说入药了,便是看都不敢多看几眼,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东西放在香囊里,随身携带?” 陆瓒听得她说想要怀上他的子嗣,墨色的桃花眸中,立即有一股温柔轻轻涌动。 第82章 被敬姝给耍了 敬姝的手受伤了,伤口还在,众人有目共睹,这种情况下,前几日她根本就做不了绣活。 今日事发突然,她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众目睽睽之下,一方面她根本没有机会划破自己的手,另一方面若是刚刚划破,必有血迹,可她手上的伤,分明是带着愈合的痕迹。 是以,香囊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至于那些合欢花,太医院有脉案在。 陆瓒立即着王忠亲自去查,王忠也很快就回来。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看过太医院的脉案了,一切的确如元修仪所说,她找太医看过手上的伤,也开过有助安眠的药,其中并无合欢花。” “这不可能!”春信一脸不敢置信,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这些日子太医院从未有太医来过倚翠宫!她不可能找太医看过伤!” “你既然知道这些日子太医院没来过人,又为何之前那般一口咬定,说,殿内有太医开的药材呢?”此时,敬姝幽幽说道。 “奴婢……”春信脸一白,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你既然没叫太医去倚翠宫看过,太医院的人又说你未曾去过,又如何谎称手受伤找太医看过?且还开了安神的药材?”见此,谢贵妃立即抓住敬姝这一错处,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此事嫔妾可以解释。” 这时候,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陈美人突然开口道,“前几日,元修仪的手是在嫔妾那里伤到的,所以,太医也是嫔妾叫人去请的。” “你确定?”谢贵妃立即脸色狠狠一变,完全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陈美人掺和进来! “自然确定,嫔妾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点事情还是记得清的。” 陈美人并不怕谢贵妃,当即翻了个白眼,道,“太医当时给元修仪手上的伤口伤了药以后,元修仪就提到说自己近来睡不好觉,想叫他开一些有助安眠的方子。 “一开始,太医的确开了合欢花这一味药,可元修仪说她想要孩子,便问这里面有没有有碍怀孕的,太医就将合欢花去掉了,所以元修仪绝对不可能将合欢花放到自己宫里,就是不知道,这后宫到底谁去太医院要了合欢花,故意拿来害元修仪?” 陈美人为敬姝解释得清清楚楚。 “你既知道,为何早不开口?非要到此时才说?”谢贵妃目光冷沉地望着陈美人,声音干涩冷硬。 “之前不说是没找对机会,贵妃娘娘一直死咬着元修仪不放,又有新进宫的苏顺仪作证,嫔妾也是怕自己弄错了,结果搞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一切还真是针对元修仪布的局,目的就是想要置元修仪于死地,那嫔妾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陈美人说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陈美人这话,奴婢不能苟同!”此时,春信犹是不甘心地大声说道,“倚翠宫的确有合欢花!奴婢亲眼看到很多合欢花!贵妃娘娘!奴婢求贵妃娘娘派人去倚翠宫搜查!一定可以搜出来的!” “春信,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闻言,敬姝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等谢贵妃开口,主动看向陆瓒道:“皇上,旁的人臣妾信不过,臣妾想请皇后娘娘派人,和王公公一起去倚翠宫搜查,虽则王公公一人臣妾就信得过,但皇后娘娘一向为人公道,颇得众妃嫔信任。 “也免得有人说皇上偏心臣妾了。” 她这么一说,皇后自然表示可以。 陆瓒也没有异议。 皇后派了自己宫里的管事太监,和王忠一道去了倚翠宫。 没多久,二人空手而归。 “皇上,皇后娘娘,倚翠宫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根本不见一片合欢花的花瓣,倒是奴才从倚翠宫的宫人口中,得知一件有趣的事。”王忠脸上赔着笑,说道。 “哦?何事?说来听听。”陆瓒道。 “皇上,奴才听倚翠宫的宫人说,春信这些日子根本不曾进过殿内,一直都在外头伺候,倚翠宫一向有规矩,谁该干什么都是规定好的,像是传话这种跑腿、送东西的事,一向是由倚翠宫的两个小太监去做,春信根本没资格,也就不可能看到修仪娘娘在殿内有没有做绣活,或是桌上放了什么东西。另外则是,春信以前跟碧池走得颇近。” 王忠说着,还特意瞄了谢贵妃一眼。 经过上次赵嫔见红的事,如今阖宫都知道,碧池乃是谢贵妃放在倚翠宫的眼线。 春信和碧池走得近,便是说明,春信恐怕也是谢贵妃的人。 此时,谢贵妃脸色难看地沉沉闭了闭眼睛,感到今日的一切,似乎透着几分荒谬。 她若再不知道自己是被敬姝给耍了,那她真是枉为谢家女! 可她想不通。 这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且知情者没几个,敬姝又怎会提前得知? 难道,这其中有人背叛,透露了风声? 谢贵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敬姝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有些人心思藏得深,敬姝很难听得到,譬如苏顺仪,一开始她是真的听不到什么。 但自那一日,谢贵妃差点没按捺住又跟陆瓒吵起来,苏顺仪故意打破杯子提醒谢贵妃,敬姝恰好看到,她就已经确定了,苏顺仪是谢贵妃的人。 所以这些日子早上来坤宁宫请安,敬姝都有意无意地故意套取苏顺仪的心声。 一开始,苏顺仪心思藏得深她探听不到。 直到一切都布置好了,苏顺仪内心得意,这才暴露出来。 那敬姝还不得好好准备一番,回报她们这番谋划? “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那便是本宫误会元修仪了!本宫在此向元修仪赔个不是,那么今日的事,便就这样散了吧!”此时,谢贵妃颇为咬牙切齿地不甘说道。 她主动承认是自己误会,当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而是为了避免被敬姝先发制人地找她的麻烦。 然而谢贵妃这一遭却是想多了。 “事情怎么清楚了?温良娣的死还没个说法,凭什么就要散了?”只听敬姝直接说道。 她此话一出,仍跪在地上的苏顺仪不由几不可见地身子一抖。 敬姝冷笑着瞥她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贵妃皱起眉头,却心中颇为不以为意,若敬姝想靠这事拉她下水,那便是打错了算盘。 因为温良娣的死,从头到尾,她都干干净净,不曾亲自动手。 甚至整个永寿宫,都查不出任何。 第83章 喜欢看谢贵妃讨厌她,却又干不掉她 “臣妾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看温良娣可怜,想要找出真正杀死她的凶手罢了。”敬姝神情散漫地说道。 “你?可真是会装好心啊,之前温良娣与你有过龌龊,你会这般好心?还是说,你是见自己洗清嫌疑了,便又想利用这件事嫁祸她人?”谢贵妃一脸嘲讽,自以为戳破了敬姝的用心。 “瞧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就不许这世上有臣妾这般人美心善吗?” 敬姝颇为自夸地道了一句,惹得谢贵妃立即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然而敬姝就喜欢看她这般讨厌自己,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过这会儿也不好再多逗谢贵妃。 敬姝当即正色看向陆瓒道:“皇上,温良娣虽然与臣妾有过一些不愉快,可也不过都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实际上并未伤到臣妾分毫,真正可恶的是,有些不惜杀了温良娣,只为嫁祸给臣妾。 “不过幸好,温良娣出事之前,她似乎有所预感,特意命人送了一封信给臣妾。 “她在信中道出了是谁害她。” 说着,她便叫袖青呈上了一封信给陆瓒。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都是一脸惊讶。 谢贵妃皱起了眉头,目光沉沉地盯着敬姝,却觉根本不可能。 杀温良娣只是一个临时的决定,温良娣怎么可能会察觉得到,且提前写了信给敬姝? 尽管心中疑问,但谢贵妃还是暂且按捺住了,打算先看看那封所谓的信再说。 此时,陆瓒打开了信,只不过扫了一眼,就颇为肯定地道:“这的确是温良娣所写,朕记得她的字迹。” 他看完信,就递给了皇后,让皇后也过目。 “皇上对温良娣可真是了解,连她的字迹都记得这般清楚呢。”一旁,敬姝小声地道了一句。 “这点醋你也吃?”陆瓒一挑眉。 “臣妾才没吃醋,臣妾是夸皇上博闻强记呢!”敬姝自是不承认。 二人说话间,皇后看完了信的内容,也跟着点头:“不错,这的确是温良娣亲笔所写,她刚入宫时,就手抄了几页金刚经送给本宫,那一手字写得极好,本宫印象颇为深刻。” “瞧见没?皇后也记得呢。”陆瓒跟敬姝咬耳朵。 “哼,皇上可知,解释便是掩饰?”敬姝颇为得意地望他一眼。 陆瓒顿感无奈。 这小女子着实够记仇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信上写了什么?”这时候,谢贵妃忽然问道,“可否让臣妾一观?” “怕是不妥。”然而,皇后却翘了翘嘴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何?皇上看得,皇后看得,怎的臣妾就看不得了?臣妾可是有协理六宫的权力的。”谢贵妃还以为皇后是故意针对自己,不由面露不满。 “可是贵妃娘娘,温良娣这封信中所言,怕是贵妃娘娘对她的死,也有些牵扯不清的呢。”不等皇后回答,敬姝就立即开口替她解释道。 “你说什么?”谢贵妃一愣,继而面上又浮现出薄怒,“简直一派胡言!” “贵妃娘娘拿出一堆伪造的证据污蔑臣妾时,就言之凿凿,臣妾还没说两句话呢,就被贵妃娘娘骂一派胡言。”敬姝红唇一勾,秋水盈波的眸子看向陆瓒,娇嗔地问道,“皇上您说,贵妃这是不是叫做双标呀?” “双标?”陆瓒眉头轻蹙,却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意思就是说,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有着双重标准,说难听点,便是用圣人的标准衡量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她自己行得通的事,换到别人身上就不允许,这便是双标。”敬姝明眸含着讥讽的笑,毫不客气地瞥着谢贵妃说道。 她这说法,引得陆瓒轻轻一笑。 皇后和宁妃也几乎动作一致地拿起帕子,掩饰唇角的笑意。 其他妃嫔则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元修仪,当真仗着圣上宠爱,说话如此肆无忌惮啊! 那可是谢贵妃! 纵使她如今宠爱有所衰减,可地位还摆在那儿呢! “放肆!本宫位份比你高了五阶!你胆敢这般以下犯上!皇上!这都要纵着她吗?”谢贵妃没想到敬姝竟敢借着这个话题骂自己是贱人,气得嘴唇都在抖。 敬姝则一脸的不以为然。 谢贵妃可是整天都骂她是贱人呢,她不过小小的回击一下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皇上,您听见没,贵妃这是嫌弃臣妾位份低呢,你不得再给臣妾升一升这位份?”此时,敬姝干脆故意再气气谢贵妃。 “胆敢这般向皇上讨要位份?你当这位份是地上随手捡来的吗!当真不知羞耻!”果然,谢贵妃被气得脸都发白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贵妃娘娘想骂臣妾这句话很久了吧?憋在心里那么久,今日借这个机会终于骂出来,一定很爽吧?”敬姝却完全不在乎她的话,反而还很是好脾气的样子。 然而这对谢贵妃来说,完全就是挑衅。 谢贵妃已经气得不止是骂人了,她还想打人! “好了,不许再胡闹。”这时候,陆瓒终于开口了。 他剑眉一皱,佯装不悦地望一眼敬姝,一开口却完全是偏袒的话,“元修仪话虽不大中听,但道理却说的不错,既然先前贵妃找了拿了证据、找了证人,让元修仪受了委屈,那此时也该听听元修仪说说这信中的内容了。” 说完,陆瓒就向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立即会意,将手中的书信还给敬姝:“皇上说得对,此事就由元修仪来说个清楚吧。” “是,皇上,皇后娘娘。”敬姝接过那封信,一脸乖觉地应下。 而后,她就看向正怒目瞪视着自己的谢贵妃,笑了笑,道,“温良娣这信中所写,主要是两点,第一,便是她道明谁才是害死她的真凶,第二嘛,则是她向本宫道歉,说她先前故意在皇上面前对本宫挑衅争宠,还有那次在坤宁宫抢本宫的位子,都是受贵妃娘娘胁迫的不得已之举。” “荒谬!”谢贵妃当即冷冷一甩袖。 她心中冷笑,只以为自己猜得没错,敬姝果然想反过来利用温良娣的死来抓她的错处,“温良娣自己做的事,却要赖在本宫头上?反正她人都已经死了,岂不是想要污蔑谁都可以?”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真叫人寒心啊。” 敬姝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她为贵妃娘娘做事,贵妃娘娘却卸磨杀驴,见她失了皇上的宠爱,便弃之不顾,贵妃娘娘心中当真就无半点愧疚之情吗? “还是说,贵妃娘娘早已习惯了这般利用她人,再随手丢掉?” 谢贵妃听她这么说,就眉头微微一皱。 再目光和敬姝一对上,心中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总感觉,敬姝这话意有所指,似是在特意指过去的某件事、某个人。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谢贵妃望着敬姝,很快就颇为自信地否认道,“信在你手中,你自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可你若是想将温良娣的死赖在本宫身上,怕你是打错了算盘!本宫没有做过的事,任凭你再是胡言乱语地污蔑本宫,怕也只是无用之功!” “贵妃娘娘就是性子急,都不等臣妾把话说完。” 敬姝却摇了摇手中的信,颇为无奈地道,“臣妾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贵妃娘娘就是杀死温良娣的凶手呀。”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谢贵妃听得这话,却并不觉得敬姝会有这般好心替自己澄清,仍是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温良娣在信中说得很是清楚明白,皇上、皇后娘娘也都亲自过目了,若她不幸被杀,那凶手定然是她的好姐妹,也就是方才很是为温良娣的死伤心难过的,苏顺仪。” 随着敬姝的话语一落,众人视线不由落在仍旧跪在那里的苏顺仪身上。 恰好瞧见,她听得这话便是脸色一白,身子也跟着一晃,竟是险些歪过去! 她这过于心虚的模样,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顺仪,你是要自己承认呢?还是要本宫来说?”敬姝望着她,脸上带着极冷的笑。 苏顺仪抬头,恨恨地瞪了敬姝一眼。 她并不理会敬姝,而是看向陆瓒。 “皇上,嫔妾冤枉啊!嫔妾与温良娣昔日乃是闺中密友,嫔妾怎么可能杀了她呢?” 苏顺仪说着,微微扬起的小脸上,一滴泪珠子顺着她线条柔美的脸颊滑下来。 她跪爬到陆瓒面前,抬手揪住他的一片龙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央求道,“皇上,这分明是元修仪故意设计陷害嫔妾!她见嫔妾近日得宠,心生妒忌,害怕嫔妾抢走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宠爱,所以才这般污蔑嫔妾!求您护着嫔妾点呀!” 敬姝一听她这么学自己说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该说苏顺仪不愧是温良娣的好姐妹吗? 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学她。 真是令人反胃。 “本宫怕你?”敬姝颇为鄙夷地垂眸睨着她,“就你这张脸,论好看程度可谓跟本宫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也配本宫怕?什么时候长得比本宫美了,再说这种话吧。” 不得不说,敬姝这话,属于是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苏顺仪顿时感到羞辱不已,恼恨地瞪着敬姝,看着像是恨不得要将敬姝给徒手撕了似的。 她这般一张脸都扭曲了,哪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偏生敬姝还故意搞事情。 “也不知皇上对着这么一张脸,侍寝的时候是怎么吃得下去的。”她就这么当着陆瓒的面,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 “你好歹是个从三品的修仪了,怎么又说些不着调的话?”陆瓒一听,顿时脸都黑了。 若论容貌和身子,后宫有哪个女人比得上敬姝? 可苏顺仪的父亲好歹也是朝中三品官员,他能不睡吗? “哦,才从三品呀。”敬姝很是不怕死,颇为胆大地接话道。 她这般厚着脸皮,明里暗里讨要位份,倒是差点又把陆瓒给气笑了。 陆瓒不说话,就那么睨着她。 敬姝很会看眼色,当即撇撇小嘴,不说话了。 “元修仪,你说温良娣是苏顺仪杀的,可有证据?”此时,谢贵妃实在看不下去陆瓒和敬姝这般亲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 “温良娣留下的信中说了呀。”敬姝懒洋洋道。 “谁知你这信究竟是真是假?若想找人模仿温良娣的字迹,怕是也不难。”谢贵妃冷然道。 “哦,懂了,贵妃娘娘是想要人证,对吗?”敬姝故意问道。 “不错!最起码人证物证俱在,方能给苏顺仪定罪!”谢贵妃一脸的大义凛然。 “行吧,贵妃娘娘规矩就是多。”敬姝红唇一勾,对袖青招手,待她过来后,便低声朝她吩咐了两句。 袖青当即退了出去。 没多久,她带着一个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宫女进来。 “咦?这不是温良娣的贴身宫女吗?我记得是叫做……叫做什么来着?想起来了!绿萝!”一旁,徐良娣立即惊讶地说道。 “不错,是她。”敬姝淡笑着道,“绿萝是温良娣带到宫中的,之前跟在温良娣身边,一向低调懂事,很得温良娣信任,温良娣不论做什么事,都喜欢把绿萝带在身边,包括几日前与苏顺仪会面。” 敬姝说着,淡淡瞥了苏顺仪一眼,继而就对绿萝柔声说道:“绿萝,你把你家主子那日的情形,跟皇上和皇后娘娘仔细说一说吧。” “是。”绿萝有些内向话说,但却并不怯懦,此时就不卑不亢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抵在四日前,良娣主子忽然对奴婢说,她觉得有人想要杀她,可能就在这一两日,她说她写了一封信,若她真的出了意外,要奴婢躲起来,找到修仪娘娘,将信悄悄交给她。 “奴婢当时问她,既知道有人想要杀她,为何不提前告知皇上、皇后娘娘,或是直接找修仪娘娘求助也可,可良娣主子却道,她必须死,若不死,怕会牵连家中。 “奴婢不懂这些,但主子怎么说,奴婢怎么做就是了。 “没想到次日,苏顺仪约良娣主子,主子就出事了,平日里良娣主子不论去哪儿,都喜欢带着奴婢,唯独这日,她特意将奴婢留在了宫里,说要奴婢守着家,带了绿萍出去。 “可奴婢想到主子之前交代的话,心中不安,便偷偷跟了过去……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是亲眼看到苏顺仪亲手杀了良娣主子!她将良娣主子活活掐死!绿萍见了想要跑,也被苏顺仪的人堵住了嘴,活活闷死!” 第84章 苏顺仪,杖毙! 绿萝说得十分详尽。 时间、地点都无比清晰,甚至苏顺仪杀人的过程,都描述得一清二楚,令人光是听着,就不寒而栗。 “荒谬!”苏顺仪立即反驳,“那日身子不舒服,根本不曾外出过!何曾约你家主子出去过?皇上,嫔妾冤枉!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徐良娣,嫔妾与她同住永乐宫,她可以为嫔妾作证!嫔妾那日根本不曾出去过!” “这倒好像是……嫔妾那日虽未和苏顺仪说过话,却是瞧见她坐在门口绣花的。”徐良娣突然被点到,也没多想,便是说道。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又有些后悔了! 她说这些给苏顺仪作证,岂不是跟元修仪作对吗! “皇上……”此时,苏顺仪一听徐良娣果真这么说,立即一脸委屈地望着陆瓒,“嫔妾真的冤枉呀!” 陆瓒眸光淡漠地看她一眼,素日温柔的俊脸上,却无甚表情。 苏顺仪心中倏然一抖。 她不明白。 为何敬姝这样对他说话,他总是会有回应? 可轮到了自己,他却这般无动于衷呢? 一个答案隐隐在心中浮现,然而苏顺仪却有些不服,并不想承认。 “徐良娣会这么说,是因为,那日坐在门口绣花的,根本不是苏顺仪,而是苏顺仪身边的宫女半芹,半芹打扮成苏顺仪的样子,故意坐在门口让徐良娣瞧见,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事发以后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据。” 绿萝稚嫩小巧的一张脸,话却说得颇为冷静,“而苏顺仪自己,则扮作了半芹的模样,穿了半芹的衣服,去见我家良娣主子。” “你胡说!”苏顺仪没想到绿萝竟会将这些也说出来,不禁恼火地反驳了一句。 “奴婢没有胡说。”绿萝一双稚气未脱的秀美眸子,幽沉沉望着她,“苏顺仪杀了我家良娣主子以后,将我家良娣主子抛尸到倚翠宫旁边的枯井中,意图嫁祸给修仪娘娘。 “而绿萍的尸体则被苏顺仪推进了湖水之中……” “你说的不对。”这时候,周婕妤忽然皱眉道,“若如此,为何绿萍的尸体至今未曾被人发现?她都泡了这么多天了,早该浮起来了。” “婕妤娘娘说的对,苏顺仪将绿萍的尸体沉入湖水中之前,拿石头绑了她的尸体上,如此,她的尸体便不可能浮得起来。”绿萝一脸沉着地道。 “皇上,皇后娘娘,事已至此,只需要去绿萝说的那片水域,命人下水瞧一眼便知了。”敬姝适时地道。 谢贵妃想要阻止。 然而陆瓒却已经下令。 众人在这里等待着打捞的结果。 “皇上,皇后娘娘,苏顺仪那日虽然扮作半芹的模样去见我家主子,但却有一样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后来奴婢在天黑之后,去捡了过来。”绿萝说着,取出一件纯白玉佩。 玉佩上龙纹,缀有明黄璎珞,这是陆瓒的贴身之物。 陆瓒见此,眉头又皱了起来。 苏顺仪则脸色又是一白。 “这是?”皇后一眼认出来,瞥一眼苏顺仪,而后看向陆瓒,“皇上可是什么时候遗落了此物?还是赏赐给了苏顺仪?” “并非是朕赏赐给她,而是不小心遗失了。”陆瓒眸子里陡然浮出一抹戾气。 “不小心遗失?该不会,是被苏顺仪侍寝的时候,给顺走了吧?”敬姝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 苏顺仪只白着一张脸,死死咬住嘴唇,并不说话。 陆瓒命人将玉佩收起来,一时并未发作。 又过了片刻,王忠带着人回来。 “皇上,果真在绿萝姑娘说的那片水域底下,捞到了一具女尸!已经有人认出来了,那的确是温良娣身边的宫女绿萍!并且奴才还在绿萍的尸体上发现一物,是被她死死拽在手中,掰断她一根手指才取出来的!” 王忠说着,就将那东西呈上。 是一枚菊花盘扣。 绿萍一眼认出来! “这是苏顺仪那日所穿的宫女服上的扣子!定然是绿萍被杀,窒息之中用力挣扎抓住了这没扣子,给拽了下来!苏顺仪连杀两人怕是没有发现,这才被绿萝一直攥在手里!” 她说着,小脸上忽然落了泪,朝陆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磕破了皮,“皇上,尸体身上藏着真相!绿萍死了都要紧紧握着这枚扣子,要掰断一根手指才能将这扣子给取出来……定然是因为她要藏好这枚扣子,不叫杀人凶手继续逍遥法外!给良娣主子报仇!求皇上给良娣主子做主!” “皇上,派人去临华殿搜一下吧,兴许还能搜到那件宫女服。”皇后提议道。 “王忠。”陆瓒没有犹豫,立即吩咐王忠。 此时,苏顺仪已经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只白着一张脸,身子摇摇欲坠…… 谢贵妃在一旁看着,心知事情已成定局,顿感可惜地叹了口气。 苏顺仪这枚棋子,也要弃掉了。 本来,还挺好用的。 敬姝瞥她一眼,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脸上浮现出一抹淡讽。 众人又等了片刻。 这次,不但等来了王忠带回来的那套少了一枚扣子的宫女服,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温良娣是先被人掐死,而后投入枯井中摔断了骨头,宫女绿萍是被人活活闷死的,杀人手法基本一致,是出自同一人。”仵作回禀道。 坤宁宫一时陷入了安静。 半晌,陆瓒才沉沉地道:“苏氏,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认罪吗?” 苏顺仪俯下身子,死气沉沉地道:“人证物证俱在,嫔妾无话可说,嫔妾认罪!” 敬姝闻言,脸上神情淡淡的,倒没有意外她突然这般痛快地认罪。 毕竟再死撑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本宫很想不通,你为何要杀温良娣?”敬姝启唇,循循善诱道,“虽说闺蜜翻脸的事颇多,本宫也曾经历过,但皇上给你的宠爱,比给她的多,你应当不是因为心怀嫉妒才杀她,那是为何?可是有人指使你?只要你说出来那幕后之人,本宫会像皇上求情,保你一命!” “杀便杀了,并无为何,虽是闺中密友,可也矛盾颇多,如今我得了宠爱,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她,这是嫔妾与温良娣的私事,就不与修仪娘娘多说了。” 然而,苏顺仪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却是打算独自抗下所有,并不肯召出那幕后指使之人。 敬姝则是笑了。 她没再追问,左右那幕后之人是谁,她一清二楚。 “苏顺仪残杀妃嫔、宫女,偷盗朕的贴身之物,即刻起,褫夺她的位份,贬为庶人,拖出去杖毙!临华殿所有宫人,也一律杖毙!” 陆瓒当即下令道。 第85章 皇上连个太监的醋都吃呀? 他目光一瞥,忽然看到跪在一旁身子抖个不停的春信,便看了一眼敬姝,而后抬手指着春信道:“似这等一再背主的奴才,拖出去,凌迟处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奴婢吧!修仪娘娘!救救奴婢!看在郑良娣的份上……”春信一听自己将被凌迟,当即凄惨地大喊道。 “拖下去!”然而陆瓒一摆手,春信被堵住了嘴拖走了。 敬姝则对他这个说辞,微挑了下眉。 一再背主? 看来,陆瓒也知道春信曾背叛过郑良娣吧? 他此时这么说是何意?算是给自己出头?还是偿还一些对郑良娣的歉意。 “皇上,您要杀嫔妾,嫔妾罪有应得,毫无怨言,然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嫔妾临死前有一言要告诉皇上!” 这时候,苏顺仪在被拖下去之前,忽然看着陆瓒,一脸凛然地说道,“皇上,您处处护着元修仪,对她那般宠爱,可是,元修仪心中根本就不爱皇上!她对皇上一直以来都是虚情假意,皇上难道看不出来吗?” 敬姝闻言,倒是颇为惊讶。 她以为一直演得很好呢,没想到这个苏顺仪竟然真相了? 难道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真的能被人一眼看出? “皇上,您专宠嫔妾三日,元修仪一日都不曾闹过,她甚至不曾主动针对过嫔妾,若真的爱您,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您若是不信,看看贵妃娘娘就知道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每一次看到皇上和元修仪亲近,那双眼睛里的嫉妒和醋意,可是根本就遮掩不住的呢……”苏顺仪仍在说着。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拖下去!”陆瓒面色倏然变得冷沉,语气冷戾地吩咐道。 苏顺仪惨笑着被拖走。 坤宁宫的气氛却一时有些凝滞。 不少妃嫔都悄悄打量敬姝,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谢贵妃眸中闪过一抹自嘲,目光掠过敬姝,则又浮起一股厌恶。 “温良娣的死既然已经真相大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臣妾有些乏了。”她承认自己今日输了,不想再待下去,便开口请辞。” “贵妃娘娘别走呀,事情可还没完呢。”然而,敬姝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谢贵妃冷冷望着她。 “贵妃娘娘忘了?温良娣这信中可是提了两点,第一是苏顺仪是杀她的凶手,第二则是……” 敬姝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温良娣说,贵妃娘娘手中握有她父亲的把柄,并且以此逼迫于她,她为了孝道,才不得不听贵妃娘娘的指令行事。” 谢贵妃一听这话,顿时眼皮一跳,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她发话。 只听敬姝抢先一步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若是此事不好好处理,传扬出去,怕是影响有些恶劣,朝中岂不是要人人自危?毕竟后宫不能干政,然而贵妃娘娘却能掌握足以威胁他们的东西……这岂不是比监察司还要可怕? “既然温良娣在信中说了,那东西就在贵妃娘娘宫中藏着,不如去派人搜一下,看看那究竟是何物?” “你敢!”谢贵妃一听敬姝提议搜她的永寿宫,当即面上浮现一抹狠厉。 “臣妾自是不敢,可总不能皇上、皇后娘娘也不敢吧?”敬姝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皇上,您的意思呢?”皇后立即看向陆瓒。 “搜!”陆瓒丝毫未见犹豫,立即下令道。 “皇上!你我相识相知多年!您怎可这般对臣妾!只听信这狐媚子几句莫须有的话,便要搜臣妾的宫!”谢贵妃一见此,顿时一脸大受打击,沉着声质问道。 “贵妃,朕如今倒觉得,与你从不曾相知过。” 然而陆瓒一开口,那无情的话语,就如一把刀子似的,直捅入谢贵妃的心脏中! 此时,陆瓒淡漠的眼眸瞥了一脸不敢置信的谢贵妃一眼,清冽低沉的嗓音冷冷说道:“先前你要搜元修仪的倚翠宫,朕答应了,如今元修仪提议搜你的宫,又有何不可? “贵妃,做人莫要太过双标!” 陆瓒说完,便不再管谢贵妃是什么脸色,直接对王忠使了个眼色。 “奴才遵旨!”王忠当即就要带人过去。 “王公公且慢。”这时候,敬姝却忽然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娘娘放心,奴才晓得了。”王忠听了以后,面上一惊,但很快就恭敬应下。 敬姝转身往陆瓒身边走。 陆瓒则面露不满地望着她。 “有什么话不能跟朕说?还要跟他离得那般近?”他抬手拉住敬姝到自己跟前,垂首又与她咬耳朵。 “皇上连个太监的醋都吃呀?”敬姝颇为无语,又故意卖了个关子,媚眼如丝地望着他,“至于说了什么,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一旁,皇后看着谢贵妃难看的脸色,心中也很好奇。 敬姝让人搜的,究竟是何物? 最关键的是,敬姝怎会知道有此物存在? 真是温良娣临死前告诉她的吗? 王忠离开的时间,谢贵妃内心颇为煎熬,她的心腹宫女慧芳亦是一脸担忧。 主仆二人心知的确有这东西存在。 可敬姝又怎么可能真的知道? 重重疑团就摆在眼前,所有人都耐心等待着。 终于,王忠回来了。 他手上捧着一只匣子。 一见到那只匣子,谢贵妃顿时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颇受打击。 “皇上,奴才在贵妃娘娘的永寿宫中,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王忠在陆瓒面前,就要将这只匣子打开。 “不要!”谢贵妃忍不住喊道,恨不得去将匣子给抢过来。 陆瓒目光沉沉地看她一眼。 谢贵妃的一颗心则猛地狠狠揪起,她心中深知,若匣子里的东西被陆瓒看到,怕是他们之间那仅剩不多的情分,就要断了…… 她多希望陆瓒能不要看…… 至少为了她,不要看! 然而下一刻,陆瓒便收回目光,抬手将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里面放着一本册子,还有一些钱庄的汇票。 他只略略翻开一看,便明白这是何物。 册子是朝臣的名单,其中有朝臣收受贿赂、以及向谢贵妃、谢相行贿的记录,至于那些汇票,则是用来转账的证据。 陆瓒一眼看到其中写着,户部尚书收到谢相八十万两银子,转入私库。 想来谢贵妃就是以此物来要挟温良娣的。 上头所记录的朝臣,官职有大有小。 尚不知她是否拿此物来威胁过其他人。 然而可笑的是,这些都是他的臣子,却在为别人做事。 “贵妃,这便是你所说的,与朕相知吗?你配吗!”陆瓒举起手中的册子,沉声怒道! 第86章 朕只是一个对你不住的薄情负心郎 “皇上……”谢贵妃喉头干涩发紧。 她此时仍是想要解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所做的这一切,最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臣妾自己,而是为了皇上!臣妾从来不是要跟皇上作对……” 说着,谢贵妃眸中眼泪就跟着流出来,努力想要朝陆瓒走近,却被他冷漠无情的眼神钉在原地似的,无法再上前一步。 “为了朕?”陆瓒凉薄的声音,透着一股锋利的决绝,“贵妃做出这般逾矩之事,怎会是为了朕?难道不是为了你的丞相父亲吗!” “皇上,您怎能评判臣妾?”谢贵妃一听这话,凉意透彻心绯,“臣妾还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年少时,朕以为你知书达理,甚是懂得何为分寸,可如今再听你说起‘分寸’这二字,朕竟只觉好笑。”陆瓒一双墨眸中盛满了冷意。 敬姝颇为事不关己地立在一旁,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讽笑。 爱一个人,本没有错。 可帝王何其无情? 于陆瓒而言,这后宫女人的爱多得他根本不稀罕,更何况,谢贵妃还用错了方式,将手伸到朝堂之上,犯了帝王的大忌! 谢贵妃犯下如此大错,等于亲手断送陆瓒对她的情分。 如此局面,她便是再爱陆瓒又有什么用? “贵妃,你糊涂啊!”这时候,皇后语气颇为沉痛地开口道。 她尽管不知那册子上究竟写的什么,然而单单是听着陆瓒的话,便已是猜到了几分,“自你昔日入东宫以来,皇上待你便一直最为看重,不知护着你多少次,皇上登基以后,便立即封你为贵妃,让你做后宫他最珍之爱之的宠妃,可你怎能还不知足?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皇上的心?” “我寒了他的心?”谢贵妃仿佛听到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怒极而笑道,“当初他答应娶我为太子妃!可转头就背弃了诺言,娶了你这么个家世普通的三品官员的女儿为太子妃!我为了和他长相厮守,忍着屈辱屈居你之下,成了个侧妃! “太子侧妃,他便是再宠我,我也依然不过是个妾室! “这便也罢了! “可他有了我以后,女人,他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抬!今日宠这个!明日宠那个!我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给过!” 她这番话一出,整个坤宁宫都顿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中,安静得可怕。 敬姝悄悄抬眸,打量陆瓒的神情。 只见他薄唇紧抿着,一双桃花眼中,正泛着幽沉沉的锋利冷光,清冽低沉的嗓音,却像是并没有什么怒意,反而只是极为平静地反问道:“原来,在你心中,朕只是一个对你不住的薄情负心郎。” “臣妾不敢。”谢贵妃讥讽地道。 “可你是这么想的。”陆瓒望着她,“无论朕为你做过再多,护你多少次,只要朕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便是背弃诺言,负心薄幸,对吗?” “所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夺了臣妾的位份?打入冷宫?”事已至此,谢贵妃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张素来高冷傲慢的脸上神情,此时淡淡地质问道。 “处置?”陆瓒却扭头看向皇后,“似她这般情形,皇后以为朕该如何处置?” “这……”皇后犹豫了一瞬间,而后道,“依着宫规,是该多了她的位份,可她毕竟育有大皇子……” 陆瓒没等她说完,就忽然点了点头。 皇后只得住了口。 下一刻,他瞥着谢贵妃,语气淡漠地宣布道: “谢贵妃违背宫规,与朝臣来往,干涉朝政,朕本该废了你的位份,但皇后所言有理,朕也不欲大皇子有一个有罪名在头上的母妃。 “念在你养育大皇子,朕只夺你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由宁妃协助皇后,以后,你就安心待在永寿宫,做你的贵妃,养育好大皇子!若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朕,不会再留情面!” 对于这样的处置,谢贵妃似乎并无异议。 “臣妾谢主隆恩!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妾求情!”她态度恭敬地行礼,待一抬起头,却是挑衅地望了皇后一眼。 皇后皱了皱眉,并未言语。 敬姝则微一挑眉。 大抵皇后也没想到,她不过客套了那么一句,陆瓒竟会真的听进去吧? 最想搞死的人,经历这么一遭,却只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 皇后怕是心中要失望了。 不过不得不说,有个孩子真好,后宫的孩子,简直就像是一张免死金牌,尤其大皇子还是陆瓒如今唯一的皇子。 敬姝歪了歪头,心中则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 谢贵妃随之告退。 见陆瓒冷着一张脸,也准备走,敬姝连忙说道:“皇上,臣妾有事求皇上。” “何事?”他皱着眉,颇有些不耐烦。 “臣妾想将绿萝带到倚翠宫去,以后让她跟在臣妾身边伺候。”敬姝乖巧地道。 “就这点小事?准了。”陆瓒瞥她一眼,冷冷丢下这几个字,便提步走了。 敬姝撇了撇嘴,没太把他这般态度放在心上。 今日闹腾成这个样子,最后谢贵妃还说了那么多戳陆瓒心窝子的话,他一个堂堂帝王,被自己的宠妃说他负心薄幸,他心情要是能好那才是有鬼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见陆瓒走了,皇后说了几句以后后宫妃嫔要互相团结好好为圣上分忧、严守宫规的场面话,便转身进了内殿。 敬姝自是也走了。 她眸中含着一抹温柔,带着绿萝刚出了坤宁宫,却被陈美人叫住。 “元修仪近日可是出尽了风头,贵妃和圣上之间的情分看着是断得差不多了,想必以后圣上会更看重元修仪,以后嫔妾只怕要高攀不起了。”陈美人话里有话地道。 “妹妹这是怪今日之事,我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敬姝却是笑了。 她明白陈美人的怨怼。 这一次,她其实算是利用了陈美人。 之前在陈美人的宫里弄伤手,请太医等等,皆是她故意为之。 “对不住,这次是我做的不地道,但我也是没办法,宫中这么多妃嫔,也就只有美人妹妹对我示好过,美人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敬姝一脸歉意地说着,拉着陈美人的手,却是撒起了娇。 “算了,今日我也故意一直没开口替你说话,那会儿察觉到自己被利用,心里多少有点气,算你我之间扯平了。”陈美人压根架不住这么一个大美人对自己撒娇,顿时颇为无奈地道。 “美人妹妹真好!”敬姝一笑,眼眸亮如星子,含着点点笑意。 “不是我脾气好气量大,实在是看着元修仪这张脸,都会觉得心里的气一下子少了一半。”陈美人摇了摇头,“况且,只要能斗倒谢贵妃,我愿意被你利用。” 第87章 说你喜欢朕 “哦?你与谢贵妃?”敬姝面上做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然而实际上,陈美人恨谢贵妃,她早就吃到了这个瓜。 正因如此,她这次还敢这般大胆地利用陈美人。 她知道只要是对上谢贵妃,陈美人就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机会,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面对敬姝的疑问,陈美人便又是一摇头。 “总归,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次谢贵妃虽然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可却保住了位份,况且,就快要过年了,太后姑母就要回宫了,她若回来,便又是谢贵妃翻身的机会。”陈美人说道。 “敢问此话怎讲?”敬姝微一皱眉,问道。 “当年圣上选妃,太后姑母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是谢贵妃,她一直对皇后不太满意,一向对谢贵妃比我这个亲侄女还要亲近,更何况皇后至今未能生下嫡子,待她回来,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恢复谢贵妃在宫中的威信,到时候,你可就要小心了。”陈美人言尽于此。 之后,没再多说,微一行礼,便率先告辞离开了。 敬姝正垂眸凝思,并未注意到身后是宁妃过来。 待她抬头和宁妃目光对上,二人对视一笑,随后也是各自点头离去。 今日之事之所以能这么成功,自然也少不了宁妃相助。 倚翠宫里,尺霜焦急地在宫门口等候着。 待终于看到敬姝平安归来的身影,就是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去:“娘娘,您可回来了!叫奴婢好生担忧!这位是……温良娣身边的绿萝?” 尺霜一看到绿萝,就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绿萝也看着她,却并未说话。 敬姝则瞥了尺霜一眼,拉着绿萝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是她,本宫秉明了圣上,将她要过来了,以后,就在倚翠宫伺候。” “是,娘娘……”尺霜见敬姝情绪不高,一时不敢多问,跟着就要进入殿内。 “尺霜,娘娘有话要跟绿萝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然而这时候,袖青却拦了下她。 “哦,好。”尺霜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听从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殿内。 绿萝一进去,就立即朝着敬姝跪下去,然而开口却是有些激动地道:“姐姐!我终于能待在你身边了!” 敬姝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快起来,能和你重逢,本宫也很开心。”她连忙将绿萝搀扶起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原身的母亲李夫人进宫所提到的那个宫中的内应,竟然就是绿萝! 而绿萝,则是太傅府早就安插在温良娣身边的细作! “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此时,袖青进来,就不由好奇地问道。 “此时说来话长,总之,以后绿萝就留在咱们宫中。”敬姝笑了笑,摸摸绿萝的小脸,而后道,“既然大家都以为你以前是温良娣的人,那如今来了倚翠宫,也该改个名字,便叫……袖冬吧。” “嗯,奴婢听姐姐的。”绿萝,以后就是袖冬了,当即乖巧地点头应下。 “袖青,你给袖冬安排一下住处,春信没了,就让她顶二等宫女的缺。”敬姝拉着袖冬的小手,笑着说道,“不过,暂时只能委屈你先在外殿伺候了,你刚过来,我也不好立即就将另一个一等宫女赶到外殿去。” “姐姐放心,奴婢省得。” “好了,先下去吧,今日你也累坏了,安置下来以后就早点歇息吧。”敬姝吩咐道。 袖冬又行了礼,跟着袖青出去。 敬姝则叫人烧了热水。 待一切收拾妥当,便赶紧躺下睡觉。 一时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最后思绪停留在袖冬身上。 前些日子,她第一次和温良娣碰面之后,袖冬就悄悄来寻了她。 也是那时敬姝才知道,袖冬就是李夫人所说的人,而她和袖冬之间,却颇有渊源。 按照袖冬的说法,她们二人乃是一对姐妹花,是一同被太傅的义子捡回太傅府的。 袖冬说,她原本是一个孤儿,小时候被人欺负,是敬姝救下她,从此两人一起相依为命,直到后来一同去了太傅府。 只可惜到了太傅府以后,二人就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几个月前,得知宫中要选秀,袖冬就被安排着去了温家,并成功取得了温家三小姐、也就是温良娣的信任,成了温良娣的心腹。 秀女进宫可带一个贴身丫鬟。 袖冬又成功被温良娣选中,带进了宫。 也正是有袖冬的配合,这一次对谢贵妃的反击,才会这般成功。 可敬姝纳闷的是,为什么她就一点从前的记忆都没有呢? 那小说里写的,别人穿越,不都是刚一穿过来,脑子一阵刺痛,随后陌生的记忆就都涌入脑海呢? 怎的她就大脑一片空白? 敬姝纠结了一会儿这个问题,便睡着了。 然而到了后半夜,她忽然被人闹醒,身子好像被人把玩着,一有意识,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她刚想出声,就被人按住了腰,熟悉的动作开始使坏。 “皇上……”敬姝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不由惊叫出声。 “叫朕的名字!”陆瓒今晚格外霸道,一手捏住她的小脸,强势地要求道。 “……陆、陆瓒!”敬姝听话地叫道。 “叫哥哥!” “哥哥……” “连起来一起叫!”他要求颇多。 “陆瓒哥哥……”敬姝悄悄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很是婉转地叫道,声音还特意夹了一下。 “说你喜欢朕!”然而,陆瓒却又提了新要求。 “……皇上,臣妾喜欢皇上……”敬姝知道他怕还是今日被谢贵妃那番质问的话搞得受了刺激,只得照做。 “说你爱朕。”陆瓒忽然停下来,一双墨眸在黑暗中紧凝着她。 敬姝呼吸一滞,此时竟觉陆瓒好似能看透自己一般。 她不敢松懈,心中警惕。 随后,敬姝抬起双臂,勾住陆瓒的脖颈,于黑暗中,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到,目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道:“皇上,我爱你。” 一句话刚说完,她的嘴巴就被陆瓒猛地堵住! 第88章 朕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合心意的 陆瓒一开始只是凶猛地亲吻,如同处于躁郁期的野兽一般,尽情地在敬姝身上发泄他的狂暴。 敬姝仰着纤细脆弱的脖颈,在他身下,乖顺得不可思议。 片刻后,陆瓒似是被她抚平了情绪,动作渐渐变得轻缓温柔,停下这个汹涌的亲吻,转而轻轻咬住她的嘴唇,又是几下缱绻的亲吻吮吸后,终于松开了她, 年轻的帝王在上方俯视着她潮红的脸庞,在她如丝媚眼的深情注视下,心情不受控制地好了起来。 他忍不住又俯身咬住她的嘴唇亲吻。 这样亲了几口以后,鼻尖轻蹭着她的鼻尖,彼此亲密无间地贴合着,温柔而又富有耐心地给她一场山与海的碰撞。 这一场情事,给陆瓒带来的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朕今夜封锁了消息,利用那封名单,打了谢相一个措手不及,名单上大办的朝臣,都被朕派人连夜控制住,明日的早朝,这些空缺的位子,将会换上朕的人,谢相手中江山,失了大半。” 这时候,陆瓒抱住敬姝的腰,身体转了下,让她坐在自己腰间。 敬姝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猝不及防地红唇间溢出一阵颇为难捱的破碎嘤咛,却被陆瓒立即又贪婪地堵住了嘴唇。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敬姝颇有些受不住地伏在健壮的身体上,气喘吁吁地媚声道:“谢相不过一个臣子,他手中怎配持有江山?这江山,理应全是皇上的。” “怎的就这般嘴甜?”陆瓒被她这讨好的话哄得身心愉悦,又爱不够似的亲了她一口,才接着温柔说道,“你早知贵妃手中有这一份名单,是不是?” “皇上既猜到了,干嘛还要问臣妾?”敬姝并不否认,满脸春情地望着他。 而后低下头,故意在他喉结处咬了一口。 陆瓒这回没再叫她别闹,而是颇为纵容地握着她纤细的后颈,轻轻抚摸着。 “如此乖顺,又如此懂朕的心,及时找机会跟朕送上朕眼下最需要的东西……整个后宫,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要合心意的人了。”他忍不住说道。 敬姝闻言,心中便微有些轻讽。 这就是谢贵妃爱到数次不顾身份体面、在众人面前失控发疯的男人啊! 他怎么可能把一个女人放在第一位呢? 天下,江山,帝王大业,这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一切。 便是敬姝利用那份名单,助他打了谢相一个措手不及,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合心意”而已。 不过,敬姝对他本就没有情感上的期许,只要他给她足够高的位份便可。 然而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是佯装不快地在他下颚上咬了一口。 “皇上还想要第二个?” “吃醋了?” 陆瓒俊脸上一抹柔情如窗外的月光,轻轻浮动,身体也跟着动了一下。 敬姝顿时轻喘了两声,两手紧搂着他的脖颈。 “皇上好坏……就会欺负臣妾,一点也不护着臣妾。”她媚着嗓音,语调甜腻地控诉道。 “朕还不够护着你吗?真是个喜欢撒谎的小坏蛋,看来,是朕这阵子没来倚翠宫,叫你忘了朕的厉害,才敢这般胆大妄言!”说着,陆瓒双手按住她的腰,在她的一阵惊呼声中,又将她压在了身下,给与她雷霆雨露。 待一切结束,敬姝已是累得睁不开眼。 陆瓒颇为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眼睛,随后,竟是又起身收拾一番离开了。 敬姝也算旷了半个多月。 吃饱了便也懒得管他,径自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待她终于睁开眼睛,便见袖青一脸笑意地站在自己面前,直接行礼道:“奴婢参见婕妤娘娘!” “婕妤?”敬姝乍一听到,愣了下,随后清醒过来。 “娘娘,圣上一早叫人传的旨意,说娘娘有功,升了娘娘的位份,如今,娘娘乃是正三品的婕妤了!”袖青高兴地说道。 她们家娘娘这位份,真是不升则已,一升便停不下来似的。 敬姝也颇为高兴。 她本来就只想要位份,只不过之前陆瓒说的是等她生辰之日,借着这个机会晋一晋她的位份,并要她搬到钟粹宫去。 没想到,竟是提前了一个多月,就直接将她升为了婕妤。 也不知等她生辰时,还能不能再往上升一下。 若是再升,那她便是从二品的昭仪了,距离妃位,当真只有一步之遥了。 敬姝顿时觉得一阵舒心。 最开始她想要的便是妃位,可这狗男人故意不给她,然而以后不还是得给她升上去? “什么时辰了?”敬姝起身问道。 “娘娘,这会儿才刚到辰时,还早着呢!奴婢叫人给您备饭?” “既如此那本宫再睡会儿,等该去坤宁宫请安了再叫本宫起来。”敬姝说着,便又躺了回去。 昨夜陆瓒去了倚翠宫的消息自是瞒不住的。 自然的,敬姝升了位份的事,也已经传遍了后宫。 待敬姝踩着点到坤宁宫时,便见在座的妃嫔们皆是神色各异地打量着她。 敬姝瞥了众人一眼。 刚想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却见那地方坐着周婕妤。 敬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如今她也升了婕妤,按理说,和周婕妤是平级。 然而她却还有一个陆瓒御赐的封号,硬是比周婕妤高了半个位份。 周婕妤倒也真是懂规矩,竟主动给她让了座位。 该说不愧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吗? 敬姝瞥她一眼,走到之前周婕妤的位子上坐下来,如此,她倒是和宁妃坐得近了,就在她的下手。 “恭喜婕妤妹妹,又升了位份。”宁妃看着她笑。 “多谢宁妃姐姐。”敬姝礼貌地点头回应。 二人之间表现得极为客套疏离。 对面,谢贵妃听得这话,便冷笑了声,道:“自圣上登基以来,满后宫这般多的妃嫔,倒是只见元婕妤一人不停地升位,从嫔位到贵嫔,再到修仪,又到如今的婕妤,这才多久?竟是连跳四阶。 “这般独一份的宠爱,可真是后宫无人能及,令人羡慕啊。” 敬姝都没想到,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谢贵妃竟然还会来坤宁宫,且还一来就挑事。 看来昨日陆瓒只夺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没动她的位份,于她而言倒还真是罚得不痛不痒的。 “羡慕?”此时,敬姝一眼瞥到皇后的身影已经在珠帘后出现,便笑盈盈地望着谢贵妃道,“贵妃娘娘已经是这六宫一人之下了,竟还羡慕臣妾位份升得快? “难不成,贵妃娘娘这是还想继续往上升? “可惜,好像升不动了呢。” 第89章 妃嫔跳舞争宠,敬姝记仇捣乱 敬姝话音刚落,皇后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谢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敬姝给阴了一把,面上当即就又冷了几分。 敬姝则颇为贱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贱人! 谢贵妃心中骂了一句。 “在聊些什么呢?贵妃还想往上升位份?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贵妃倒是一直没死心,眼睛一直盯着本宫这后位呢。”皇后在主位上坐下以后,便是微微一笑,望着谢贵妃道。 “臣妾不敢。”谢贵妃冷着脸答了一句。 “用圣上昨日的话说,贵妃只是不敢,不是不想,那本宫是否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觊觎后位的罪名呢?”皇后以一种宽和的语气,很是温柔地说道。 谢贵妃的呼吸都瞬间屏住了。 她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后,像是在经历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敬姝端起手边的茶盏,在一旁浅浅地笑看着。 这些年来,不知道皇后因为顾忌陆瓒对谢贵妃的宠爱,忍了谢贵妃多少回。 而经过昨日,陆瓒与谢贵妃的情分几乎已经断得七七八八。 既然陆瓒都已经没那么在乎谢贵妃了,那皇后又何须再忍耐下去呢? 此刻便是拿出自己皇后的威严,罚了谢贵妃,陆瓒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继续护着谢贵妃了。 果然,只听皇后接着语气和缓而又不容置喙地道:“既然贵妃没有异议,那便罚你手抄十遍《金刚经》吧,就当是悼念死去的温良娣。”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谢贵妃一脸屈辱,但还是咬牙应下了。 “经过昨日的事以后,贵妃倒好似一夜之间,稳重了许多。”皇后淡淡地瞥着谢贵妃,又这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就将这话题给揭过去了。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皇后这话其实是在明里暗里地骂谢贵妃过于轻浮。 敬姝想到昨日陆瓒的话,忽然觉得谢贵妃着实咎由自取。 她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继续让陆瓒像以往那样事事护着她。 可她偏偏不知足。 敬姝心想,若是有朝一日她也坐到了贵妃的位子上,随便陆瓒去宠别的女人,爱宠谁宠谁,只要别动她的位份,她就什么都不会去管,绝不做一件多余的事。 “再过一个月,便是腊八,届时太后娘娘会从寒山寺启程回宫,紧接着就是新年,这段时间宫中事情会很多,希望各位都谨守本分,不要给圣上添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多给圣上分忧,尤其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好给圣上多多开枝散叶。” 此时,皇后正襟危坐地道。 她这话一出,妃嫔们都是脸热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们意识到什么,纷纷悄悄打量谢贵妃的脸色。 但凡有点脑子的,还有谁听不出来,皇后这话是针对谢贵妃的? 如今后宫,可就只有大皇子一个。 谢贵妃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却没有发作。 一时之间,众人都感觉到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忽然之间,一向温善和气好说话的皇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以前的处处忍让,到如今的句句针对。 而谢贵妃也像那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一般,丝毫没了过去的厉害,竟是任由皇后这般数落责罚。 宫中的局势,就好一夜之间,便大不同了似的。 许多妃嫔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然而敬姝心中却一清二楚,陆瓒昨晚透露他利用那一份名单针对谢相的行动,许多人怕是还不知道,然而皇后一定已经得了消息。 她的消息是陆瓒亲口告知的。 那皇后的消息来源又是什么? 敬姝若有所思,忽然对皇后有些不敢小瞧了。 皇后说要后宫妃嫔努力为陆瓒开枝散叶,然而接下来又有半个多月,陆瓒都忙于前朝的事务,没进后宫一步。 敬姝再见到他,是在御花园中。 近来天气越发冷了,然而今日天气晴朗,敬姝便带着袖青、袖冬二人一起去御花园晒太阳,没走多远,便见到御前的人守在一处遮挡得颇为严实的凉亭前,走近了一看,就见陆瓒坐在里面,正一边饮酒,一边看面前一个女子跳舞。 冬日严寒。 可女子却穿得极为单薄,舞姿颇为优雅灵动。 “娘娘,这好像是……崔良娣?”袖青一脸惊讶地小声道。 毕竟之前崔良娣在倚翠宫大闹,被圣上一怒之下夺了嫔位和封号,降为良娣,还以为她惹了圣上的厌弃,却没想到,她竟然用舞姿勾引到了圣上? 敬姝自然也有些意外。 不过想到狗男人的秉性,倒也觉得并不奇怪。 “娘娘,咱们是要近前去?还是离开?”袖青又问道。 “你去把本宫的这只鞋子,丢到水里。”敬姝想了一下,褪下自己一只绣鞋交给袖青。 若是换做旁的妃嫔,敬姝大抵不会做什么,由着对方勾引陆瓒得宠。 可里面跳舞的是骂过她的崔良娣。 敬姝自认是个记仇的,今日非要捣乱不可。 袖青则立即会意。 趁着没人注意,将敬姝的绣鞋丢到水边,随后便惊呼出声:“哎呀!娘娘小心!” 她这一声,成功地将陆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陆瓒循声一望,便见到敬姝正站在水边,袖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崔良娣跳舞正要跳到关键的高潮处,却忽然被他这般走神打断,不由面色微变。 “皇上?”她眼珠一动,干脆跳到陆瓒的怀中,娇软的身躯轻蹭着,两只手臂也搭上了他的肩头,想要将他的注意力夺回来。 “爱妃跳的很好,朕过去看看元婕妤发生了何事。”然而,陆瓒却颇为不解风情地抬手将她的手臂拿开,又一推,随后便毫无留恋地起身出了凉亭,径直朝着敬姝走去。 崔良娣见此,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良娣主子?”一旁的宫女粉桃连忙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狐裘大氅。 “贱人!”崔良娣暗骂了句,而后就道,“去看看!” 说着,也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此时,陆瓒走到敬姝跟前,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温声询问道。 “皇上?您怎么会在这里?”敬姝像是之前压根没瞧见他,娇媚脸庞上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就蹙眉撇嘴道,“臣妾的绣鞋掉进了水里,走不了路了,正想着该怎么办呢。” 第90章 徐良娣殁了 “婕妤娘娘离水边还有好几步的距离,这绣鞋是怎么掉进去的?莫不是娘娘自己拿手脱下来故意丢进去,好找理由引皇上过来?”不等陆瓒回应,崔良娣就一脸不满地过来,语气讥讽地拆穿敬姝。 “咦?崔良娣怎会在此?”敬姝才不接她这话,只一脸惊讶地望一眼她的衣着,再看向陆瓒,又瞥一眼那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亭子,便不由蹙了蹙眉毛,一脸不高兴地推开了陆瓒。 “闹什么?”陆瓒乍一被推开,顿时面露不悦。 “没什么呀,天气太冷,臣妾没了绣鞋,想回去了。”说着,她就一只脚撑着地,要袖青搀扶着她,打算这么走回去。 “你到底闹什么?朕送你回去。”陆瓒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顿时心里一口气堵住,然而还是上前又拉住她的手臂。 “不要你送!”可敬姝却像是生了大气一样,“皇上半个多月见不着人,今日难得兴致这么好,在这御花园里饮酒作乐,顺便看看别人跳舞,臣妾哪能打扰啊?” 这话听着分明是吃醋了。 陆瓒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就顺了。 他俊脸的不悦转为一抹无奈宠溺的笑意,直接上前将她一下抱了起来:“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朕和她不过是偶遇,又不是约好了在这里寻欢作乐,说得好像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一样,你可还记得,朕是皇上?” 他说着,吩咐王忠将自己的仪仗抬过来。 对一旁的崔良娣,则是无视了个彻底。 崔良娣气得绞紧了衣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瓒抱着敬姝就这么离开。 “臣妾怎么没记着了?”敬姝一听他这般训斥的语气,顿时瞪圆了眼睛跟他理论,“臣妾不就是记得,所以不打扰皇上的好事,立马就打算乖乖离开,好成人之美吗?皇上怎么还怪臣妾?” 说着,那泪珠子更是说来就来,跟着就从脸颊上滑落,滚到了陆瓒胸口的衣服里。 “怎的这般爱哭?朕不过说你两句,又没怪你?”陆瓒对她着实无奈到了极致,一边抱着她上了自己的仪仗,一边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见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停不下来,干脆不擦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别哭了,姝儿,嗯?” 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叫敬姝的名字,惹得敬姝眼睫一颤。 “皇上叫臣妾什么呢?”她娇嗔地推了推陆瓒的胸膛,那眼泪渐渐止了下来。 “朕叫你姝儿,不喜欢吗?”陆瓒咬住她的嘴唇,与她唇齿交缠。 待两人气息都加重了一些后,陆瓒薄唇轻蹭过她的脸颊,而后轻轻咬住她柔软的耳垂,低哑的嗓音充满了欲念地道:“朕还是喜欢看你在朕的身子底下哭。” “皇上讨厌!”敬姝脸颊一片羞红,按在他胸膛上的手,却故意作乱似的用力一抓。 “姝儿,朕是不是还没有跟你在这上面做过?”陆瓒这般说着,一只手探入她的衣摆。 “皇上不要!这可是在外面呢!若是传出去了,臣妾还要不要见人了?”敬姝娇喘推拒着,可根本压不住男人故意作乱的手。 “御前的人不敢乱说。”陆瓒动了欲念就不打算停下。 敬姝只得将头埋在他颈间,死死咬住嘴唇,忍住那难以控制的破碎叫声。 王忠跟在一旁,脸上神色自若。 袖青和袖冬则红着脸低着头跟在后头,压根不敢抬头见人。 敬姝只觉这一路格外漫长。 仪仗一直抬到了倚翠宫宫内,到了殿门口才停下来。 宫人们不明所以,也不敢多看。 待陆瓒抱着敬姝终于从仪仗上下来,再在一群奴才面前走到内殿,她忍不住一口咬在陆瓒的脖颈上,然而最终吃苦的也还是她自己。 “皇上太坏了!明日臣妾可怎么出去见人呀?” 敬姝带着哭腔被他放在床上,他清瘦健壮的身躯随之有力地压了过来,激起她又一阵破碎的哭声。 “那便不出去。”陆瓒却格外畅快,咬住她的嘴唇,又往下吮吸她白嫩纤细的脖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吃拆入腹。 女子脸皮薄,一路上那种高度紧张带来的反应,令他浑身舒爽不已。 两人又是半个多月没见面,对彼此的身子都颇为想得慌。 这一闹,竟是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后头陆瓒抱着敬姝去洗澡,一时被她那般浑身娇软无力的纯欲媚态勾得又按着她在浴桶里来了一次。 等一切终于结束,敬姝又累又饿,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 陆瓒却神清气爽,身心餍足。 他命人送了膳食过来,极有耐心地搂着她,就这么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 若不是实在看她受不住了,怕弄伤了她,陆瓒真想不管不顾地再压着她要上两回。 待敬姝终于吃完饭,抬头望一眼窗外,见天色都暗了下来。 她顿时一脸震惊。 狗皇帝居然缠着她做了一天? 敬姝的震惊也就这么一瞬。 下一刻,她就合上沉重的眼皮,堪称昏迷地直接睡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睡够,就被袖青给叫醒了。 “娘娘快醒醒,出大事了!” “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想叫本宫起来!”敬姝声音沉闷地道。 “真的是大事!娘娘!徐良娣殁了!”袖青颇有些着急地叫道。 “什么?”敬姝一听这话,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坐着愣了会儿,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到外头一片漆黑。 “什么时辰了?”她一边询问,一边起身穿衣。 “娘娘,已经丑时了,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各宫的主子都已经往宣春殿去了。”袖青连忙伺候她穿衣服。 敬姝点点头。 丑时,那边算是次日凌晨一点钟了。 她虽然知道徐良娣打算死遁出宫,却没想到会这样突然,今日去坤宁宫请安时,也没听宁妃提起啊。 待敬姝一切收拾妥当,赶到宣春殿时,便听到一阵宫人的哭声。 是徐良娣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敬姝一进去,就和宁妃的目光对上。 第91章 男男之间的破事 宁妃几不可见地向她点了点头。 敬姝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松了。 虽然徐良娣过去总是找她麻烦挑她的刺,可毕竟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从没害过她,且自打她和宁妃合作以后,徐良娣对她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以说是恭敬了不少。 她是打心底不希望徐良娣出意外的。 还好,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行事。 此时,宣春殿几乎是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敬姝从人群中挤过去,便见陆瓒和皇后坐在主位上,谢贵妃坐在下首,宁妃在她对面,其余妃嫔则分立两旁。 而正当中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旁边跪着内务府的总管严崇远严公公。 “怎么回事?早上在坤宁宫时人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走到陈美人身旁,悄声询问道。 “是被这狗给害了!”陈美人看她一眼,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严崇远道,“这老狗见徐良娣不得宠,圣上从来不召她侍寝,便起了心思,想要和徐良娣结对食。徐良娣过去一直不从,没想到这老狗竟是胆大包天,今夜趁着没人,买通了宣春殿的奴才,摸到了徐良娣的床上! “徐良娣宁死不从,拿剪刀划破了脸以后,一头碰死了!” 陈美人一脸的不忍。 敬姝则听得入神。 徐良娣是要死遁的,划破了脸?怕是其中另有玄虚。 “竟有这种事?那严崇远人呢?可被抓住了?”此时,敬姝做出一脸吃惊的模样,连忙又问道。 “抓是抓住了,可是这老狗不肯认罪,说他是被人给害的,说徐良娣也不是自杀,而是被他人杀害。” “被人害?谁没事会害他一个太监?”敬姝皱了皱眉,没想到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这严崇远竟然还能反咬别人一口,而不是直接定罪拖出去杀了。 “他那个好干儿子陈公公呗!”陈美人一脸讥讽。 敬姝听到陈美人的心声,差点笑出来。 原来,陈美人也是知道严公公和陈公公那点男男之间的破事的。 严崇远不承认自己害徐良娣。 谢贵妃力保严崇远。 王忠已经派人去内务府寻严崇远的义子陈德顺去了。 没多久,陈德顺来到,身旁还跟着崔华章。 二人从敬姝身边走过去,到殿中跪下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严崇远,你说你是被陈德顺害的,神志不清中被人送到这宣春殿的,如今陈德顺已经到了,你有什么要与他对峙的?”陆瓒面色沉郁,似是懒得开口,皇后便神情凝重地道。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啊!” 皇后这么一说,陈德顺就立即道,“奴才这些日子忙着照顾赵嫔娘娘的安胎事宜,几乎就没怎么跟严公公说上什么话,今晚更是在和崔公公一道核算内务府近来的库存和账册,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去害严公公啊!” “你胡说!”严公公一听他否认,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恼怒来,“今晚就是你端了杯加了料的酒给咱家喝,咱家才会睡过去!再醒过来,便见到徐良娣主子已经殁了!分明就是你杀害徐良娣主子,再嫁祸给咱家! “至于你的动机,那就更简单了!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如今投靠了元婕妤!就等着把咱家踩下去,好坐上咱家这总管的位子呢!” 陈德顺听得这话也是气得不轻。 “严公公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奴才今晚一直和崔公公在一起盘查库存和账册,何曾见过你一面?更遑论端什么酒给你喝?你莫不是老眼昏花,把旁人看成了奴才?” “不可能是旁人!就是你!咱家不会记错!”然而,严公公一口咬定是他。 两人就这般撕扯了起来。 一旁,宁妃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今夜已经很深了,大家都又困又累,根本没工夫在这里听两个奴才掰扯这些。 “既然严公公说他是被害的,那最起码要找到人证。 “陈公公说自己是被污蔑,也得找到人证。 “谁有人证,便说明谁是清白无辜的,另一个则是害死徐良娣的凶手,况且,不管怎么说,徐良娣都是主子,而他们两个,不过是奴才,若都没有人证,干脆就一并投入慎刑司去,严加审问之下,相信总有一个人会说实话的。” 她话音刚落。 “宁妃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这般语出惊人。”谢贵妃当即看着她说道,“严公公在宫中多年,一向劳苦功高,怎的就不过是两个奴才了?他年事已高,若是被送往慎刑司,那般酷刑,他怎能受得住?怕不是当场就得去世了。” “那就传人证啊。” 这时候,敬姝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地道,“人家宁妃娘娘都说了,谁有人证谁便清白,怎么贵妃娘娘这般替严公公说话,莫非是清楚严公公找不出人证,且他又是贵妃娘娘的人,所以就想替他糊弄过去?贵妃娘娘这样做,也太不把徐良娣当一回事吧?她怎么也是主子!岂是一个奴才能比得上的?” “你倒是这时候替徐良娣说起了话?然而你怎知不是徐良娣自己不得宠,耐不住深宫寂寞,所以主动勾搭严公公?”谢贵妃说到这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就不由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毕竟,这种长久不得皇上召幸的日子,元婕妤也是深有体会,想必是最有心得了。” 她这是讽刺敬姝以前不得宠,从嫁入东宫时起,陆瓒就没召她侍寝过。 敬姝也脸上微微冷笑一下,暗道谢贵妃这是从来不知道她和陆瓒是从何时起就偷摸勾搭到一起了。 是以,她故意看了陆瓒一眼。 陆瓒目光和她对上,立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却是全然纵容的神色。 果然,接着就听敬姝声音娇软,语气却颇为贱兮兮地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呢,臣妾呢,是苦尽甘来,倒是贵妃娘娘都多久没侍寝过了? “算算日子,贵妃娘娘自打从寒山寺回来,至今也有三个多月了吧? “这期间,可有侍寝过?是有一次呢?还是一次都没有呢?哎呀,臣妾记性不好,记不清了呢! “不过想必如今换作是贵妃娘娘最是懂得这深宫寂寞的滋味了吧?” 敬姝这番话一说完,谢贵妃一张脸顿时就骤然沉了下去! 她恶狠狠盯着敬姝,心中一阵激怒不已。 而敬姝则没想到竟能听到谢贵妃的心声,不由眉头一皱,眸中凌厉冷光一闪而过。 第92章 拖下去,乱棍打死! 谢贵妃的心声,令敬姝的神情凝重了一瞬。 随即,她眸中浮起一丝轻讽。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贵妃还是喜欢用这种手段,该说她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这后宫不会有人永远专宠下去,总会有新人承宠,元婕妤此刻说这种话,小心他日,有人也对你这般说。”此时,谢贵妃只冷冷丢下这句话,就不再理会敬姝。 敬姝也没心情再与她掰扯这些。 “宁妃与元婕妤说的有理,皇上,臣妾也以为,直接让他们二人找出自己的人证便是。”皇后见两人歇了争执,便对陆瓒说道。 “就依皇后之见。”陆瓒对皇后点了点头,道。 皇后脸上浮起一抹微笑。 随后,她看向严公公和陈公公二人:“将你们的人证提出来吧。” 严公公率先道:“内务府的小勇子和小景子都可为奴才作证!” 陈公公则道:“崔公公便可为奴才作证!” 二人话毕,崔华章立即上前主动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陈公公所说皆是属实,今夜陈公公的确一直在和奴才一起清点库存查账,并不曾见过严公公,陈公公不可能去给严公公端酒喝。” “崔公公倒真是适应得快,才进宫没多久,就已然习惯了自己的奴才身份。”一旁,谢贵妃冷笑着出口讥讽道。 “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当真刻薄难听。”敬姝当即翻了个白眼,“日子总要过的,崔公公不正视自己的新身份,难道还要在宫中到处宣扬他其实是贵妃娘娘的表兄吗?” 说完,她故意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惊愕地道,“哎呀,臣妾是不是多嘴了?怕是宫中许多人都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个表兄,是在内务府做事的呢!” 谢贵妃的脸色又一瞬间变得难看。 崔华章始终微低着头,听得敬姝这话,唇角几不可见地轻扯了一下。 陆瓒则眼眸微眯,盯着崔华章一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元婕妤,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谢贵妃冷着脸斥责她道。 “贵妃娘娘,您也一样呢。”敬姝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贵妃被气到。 她紧咬着牙,然而却感到一种令人憋屈的气闷。 敬姝见她说不过自己,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这谢、崔两家,怕只除了崔华章一个正常人,其他的全都是脑子有病。 没多久,严公公说的证人小勇子和小景子皆是被人带到了坤宁宫。 皇后直接问道:“今晚你们二人可是与严公公一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们并未与严公公一道。” “皇后娘娘,今夜严公公喝了酒说要歇下,可后来奴才却刚好瞧见他趁着天黑悄悄出了房间,不知去向何处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说道。 严公公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都青了。 “你们两个狗奴才!今晚就是你们两个伺候咱家歇下的!你们说!咱家喝的那杯酒,是不是小陈子端给咱家的?”他瞪着这两个小太监质问道。 “这、严公公,您在说什么呀?今晚您喝的那酒,不是您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喝的助兴的酒吗?再说了,今晚陈公公人在库房,压根没来过您的房中啊。”小景子缩了缩脖子,一脸害怕地说道。 “助兴的酒?什么助兴的酒?”敬姝立即问道。 “这个,娘娘,就是,严公公有些特殊的癖好,喜欢喝一些加了东西的酒,喝完以后人会生出幻觉,对床上伺候他的人作出许多暴虐的举动。”小景子说着,就拉开小勇子的袖子。 只见上头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鞭伤、烫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呐!这怎么回事?这都是被严公公打的吗?”敬姝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回娘娘的话,严公公一直喜欢在床上虐待奴才,不止奴才,内务府不少人都遭过他的毒手。”小勇子说着,还抹起了眼泪。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咱家!”严公公气得恨不得起身扑过去掐死小勇子。 然而他才一动作,就被王忠眼疾手快地一脚踹翻在地上! “大胆!皇上面前也敢你一个狗奴才这般造次!” 严公公也是一时气昏了头。 他连忙在地上跪好,朝着陆瓒和皇后不住哭诉求饶道:“皇上、皇后娘娘!老奴是冤枉的啊!奴才竟不知,这几个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联合陈德顺一起陷害奴才! “求皇上、皇后娘娘给老奴做主啊! “老奴这么多年在宫中一向尽忠职守,勤勤恳恳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没想到这些人为了抢走老奴的总管位子,竟策划这么一出,甚至不惜害死徐良娣!实在是其罪当诛啊!” 严公公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看起来当真可怜不已。 敬姝见了,不由嫌弃地皱眉道:“当真是鳄鱼的眼泪。” “皇上,皇后娘娘,今晚奴才和陈公公一道盘查库存和账目,便是发现内务府的东西好像少了好些,那账册也有问题,很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偷挪了不少银子。”这时候,崔华章忽然又是说道。 “没错!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仔细盘查以后发现,那银子都是被严公公给挪用了!且近十年来,统共挪用了至少十万两银子!”陈公公立即跟着补刀道。 且他还带了账册等物,此时一并呈给陆瓒和皇后。 “什么?十万两?十年十万两,一年一万两,严公公,这就是你说的尽忠职守勤勤恳恳?你倒真是敢说!”敬姝语气震惊而又讥讽。 严公公没想到自己这些陈年旧账还能被翻出来,一时也傻了眼,忘了反驳。 很快,陆瓒将那些账册递给皇后。 皇后翻阅以后,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拖下去,乱棍打死!”陆瓒面如寒霜,直接下令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严公公面色灰败地大声喊道。 下一刻,他就被几名侍卫拖下去。 只听外头很快响起一阵棍棒混合着惨叫声,再接着,这声音渐渐微弱,最终没了一点动静。 敬姝望着外头,心知严公公一死,徐良娣死遁的计谋,才算是终于成功了。 她不由看向宁妃,眼神闪烁。 眼前这具脸上被划破的尸体,必然不是真正的徐良娣。 也不知宁妃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徐良娣给送出宫的。 第93章 被他给亲睡着了 严公公一死,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暂缺,皇后便提议先由陈公公顶上,陆瓒允了。 这般一来,谢贵妃在内务府的手,算是被斩断了。 “徐良娣”无辜被害,陆瓒下令将她以从三品修仪的位份厚葬。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陆瓒起身要走。 眼看着谢贵妃似乎欲要喊住他,敬姝立即抢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可要去臣妾宫里歇息?” “去你宫里?你的倚翠宫距离这里颇远,这么晚了,还让皇上去你的倚翠宫?元婕妤,你便是要争宠,也要为皇上的身体着想一下吧?”谢贵妃当即一脸不悦地斥责道。 “贵妃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辞了。”敬姝委委屈屈地朝陆瓒行了个礼,然而拉着陆瓒的那只手,手指却悄悄地在他手心里勾了一下。 陆瓒当即想到白日里两人在仪仗上寻欢,后来又抱着她一路走到倚翠宫的大殿…… 他喉结滚动了下,在敬姝的手掌快要松开自己时,转而又攥住了她的手腕。 “这么晚了,倚翠宫离这里颇远,朕送你回去。”陆瓒说道。 “皇上!您就一定要为了哄她高兴而打臣妾的脸吗?”谢贵妃忍不住质问道。 “贵妃,你似乎忘了朕是皇帝,这后宫只有朕想去哪里,而没有为了打谁的脸故意要去哪里!”陆瓒皱眉瞥她一眼,这般不留情面地说着,拉着敬姝的手,径直出了宣春殿。 谢贵妃面如土色,站在那里目送着二人远去。 一出了永乐宫坐上仪仗,陆瓒就将敬姝搂在怀里,捏着她的下颚道:“可高兴了?缠人的小猫。” “高兴呀,皇上亲自送臣妾回宫,臣妾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敬姝说着打了个哈欠,软下身子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埋在他胸膛,双手则搂住他健瘦的腰身,撒娇道,“皇上,臣妾好困,先睡了,一会儿到了倚翠宫皇上把臣妾抱下去吧,臣妾不想自己走了。” “你这小懒猫?故意勾着朕陪你回去,就是想要使唤朕?”陆瓒听得这话,顿时气笑了。 “怎么了嘛?皇上今日都快要把臣妾玩坏了,臣妾只是要您抱臣妾一下就不乐意呀?”敬姝语气娇软地说着,扬起小脸在他下颚上亲了一口,“这样总行了吧?” 然而下一刻,却被陆瓒捏着下巴,亲了好久。 亲着亲着,陆瓒忽然觉得不对。 随后仔细一看,发现敬姝竟然就这么被他给亲睡着了! 他顿时颇感无语。 想要将她摇醒,不过想到今日白日的荒唐,晚上又因着徐良娣的事折腾了这么许久,她这小脑袋瓜还得努力思考怎么说话气谢贵妃,想来也当真是累坏了,便不忍心再闹她,就这般抱着她,一路回了倚翠宫,又照她要求的,抱着她下了仪仗,入了寝殿,将她放到床榻上。 陆瓒自己洗了个澡,随后跟着上床,头一回没再对她使坏,而是颇为平静地搂着她,很快也睡了过去。 次日,敬姝睡醒的时候,陆瓒已经没了人影。 “圣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袖青高高兴兴地说道,很为自家娘娘如今的得宠而感到高兴。 “什么时辰了?”敬姝问道。 “已经过了去坤宁宫请安的时辰了,不过圣上说了,叫娘娘多睡一会儿,奴婢这才没有叫娘娘起身。”袖青说道。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还是把本宫叫醒吧。”敬姝闻言,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啊?为什么呀?以前娘娘不是不喜欢去坤宁宫请安吗?”袖青一脸不解。 敬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以前的皇后不会介意她这样,可以后的皇后,就未必了。 她说不上是为什么,总归是一种直觉。 “你记得本宫的话便是。”她只得这么说道。 “哦,奴婢晓得了。”袖青虽然不明白,但胜在听话。 敬姝用了些吃的,叫陈笑去盯着看宁妃什么时候回去。 没多久,陈笑就过来禀报说:“娘娘,宁妃娘娘已经回了咸福宫。” “本宫知道了。”敬姝当即起身收拾自己,随后神情凝重地道,“摆驾,去咸福宫。” 敬姝到咸福宫的时候,恰好崔华章也在。 一见到她来,崔华章眸中立即有浅浅的笑意流动。 “奴才拜见元婕妤。”他向敬姝行礼道。 “崔公公快起来吧。”敬姝抬了抬手,见崔华章精气神都不错,不由也笑了,“看来严崇远的死,的确是一件好事。” “还要多谢婕妤娘娘相助,否则计划也不会这样顺利。”崔华章道。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的计策,既除了严崇远那个老狗,又帮了徐良娣。”敬姝一边说着,一边在宁妃身旁坐下,问道,“宁妃姐姐,徐良娣可安全了?” “她啊,已经出了京城,以后便可以过过她想过的安生日子了。”宁妃手中端着茶盏,也是一脸笑意。 “真羡慕她。”敬姝由衷地道。 “怎的元婕妤也想出宫吗?”宁妃有些讶异。 “怎么不想呢?宫外或许比不上宫中锦衣玉食,可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也自由得多,皇宫再是富丽堂皇,终究也只是困在这一角四方天地里,总有一天会看厌的,哪里比得上外面的世界?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敬姝说着,美眸中流泻出一抹向往。 “好一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便是宁妃听了,也不由生出感叹,“只可惜,你我为家族所累,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困在这里了。” “那可不一定,倘若背后的家族不值得自己再为之付出,那为何不直接舍弃了它,寻一个自己的自由自在呢?”然而,敬姝却是说道。 “妹妹,你这话的意思是?”宁妃眉头轻轻一蹙,觉得敬姝话里有话似的。 “我不过随口一句闲话而已。”敬姝摇了摇头,转而换了话题,“我今日来,是另有一件要事要寻求宁妃姐姐的相助。” 第94章 想怀孕?来找朕。 敬姝能听到谢贵妃的心声,知道谢贵妃下一步在计划的事情。 不过她当然不能直接跟宁妃这么说,而只是说道,是她安插在谢贵妃身边的眼线告知她的。 宁妃对此倒是没什么怀疑,也没有多问。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临近晌午时,敬姝才从咸福宫回了倚翠宫。 没想到一回去,陆瓒竟是正等着她。 “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敬姝微愣了下,才连忙摆出一脸惊喜的神色。 “过来陪你用膳。”陆瓒说着,朝她伸出手。 敬姝立即快步走过去,把手递给他。 陆瓒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去了咸福宫?”他问道。 “对呀。”敬姝和他离得极近,能够看到他那双桃花眼中流溢的温柔。 他睫毛长而浓密,垂眸时,如两扇鸦羽垂落,颇为好看。 不得不说,陆瓒这张脸,若是放在她前世的娱乐圈,也是称得上一句“顶级神颜”的,也难怪后宫的女人一见着他,就很容易沦陷。 只可惜,敬姝前世什么形形色色的男人都见过了,很难再对别人动心。 更何况还是陆瓒这样的帝王。 若对他动一丝情,怕等待着她的都将是万劫不复。 “何时与宁妃关系这般好了?”此时,陆瓒修长如玉的手指点了点她秀挺精致的鼻尖,眸中流转着珍视的柔情。 “干嘛呀?皇上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就不能在宫中有一两个关系好的妃嫔似的。”敬姝先是这么不满地说着,随后就撇撇小嘴,否认道,“臣妾不是与宁妃关系好,而是有事要找她。” “哦?何事?不来找朕,倒是去找她?”陆瓒不由问道。 “臣妾干嘛要告诉皇上?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小秘密。”敬姝却不肯说。 “对着朕也要有秘密?”陆瓒挑了挑眉。 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忽地莫名生出一股戾气,好似难以忍受她竟然对自己有所隐瞒。 然而他强行将这种陌生的感觉压抑下去,只玩笑的语气说道,“不老实告诉朕,不怕朕收拾你?” “皇上要怎么收拾臣妾?”敬姝明眸一动,似乎压根不信他这话。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陆瓒说是来陪她用膳,结果,她一口没吃上,倒是被他吃了个干净。 “姝儿,还不肯告诉朕吗?”陆瓒有的是法子折腾她,逼着她说。 “皇上,臣妾说,臣妾说还不行吗?”敬姝被他折腾得都哭了,一边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一边主动朝后往他怀里贴靠着,想要他别再这么折腾自己。 “嗯?瞒着朕和宁妃说了什么?”陆瓒逼问着。 “臣妾、臣妾只是问宁妃姐姐,到底如何怀上小公主的……臣妾想要怀上皇上的孩子。”敬姝谎称道,戏却做得很真实,声音越说越小,好似是害羞极了。 “哦?果真吗?”陆瓒这般问着,可心中却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像是一团火焰似的,将他一颗心炙烤着,却并不叫他难受,反而令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熨帖和满足。 他那双一向薄情的桃花眸中也不由露出一抹极为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 “这种事,你问宁妃一个女人有什么用呢?不该来找朕吗?朕这般努力,总有一日,姝儿肚子里会怀上朕的孩子的,不是吗?” 他这么说,显然是信了敬姝的说辞。 敬姝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太坏了,就会欺负臣妾。”她媚着嗓音,不住地催促起来。 “爱妃真是喜欢胡说八道,朕何曾欺负你?分明有什么好东西都只记着给你吃。”陆瓒一边说着,一边给予她山摇地动般的君恩赏赐。 待一切结束,敬姝浑身疲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然而才一次,陆瓒只觉根本不够尽兴。 她这具身子带给他的餍足感,令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头饕餮兽,只想要更多。 见她这般玉体横陈的勾人模样,陆瓒当即眼眸一暗,又压着她还想再来。 “皇上,臣妾不要了,臣妾真的受不住了。”敬姝娇气地喊疼。 陆瓒见她神情不似偷懒作伪。 仔细一检查,才发现她倒果真像是被玩坏了似的。 “好好好,朕听你的,不要了。”陆瓒难得俊脸上浮起一抹心虚,拿了药膏为她上药。 敬姝气得咬他的手指。 陆瓒本就没要够,此时她这般举动,无疑又是点火。 “再不松口,朕可就不管你这伤处了。”陆瓒威胁地这么说了一句,敬姝才抽噎着松开了他。 “皇上太坏了,臣妾都说了疼,昨日折腾了臣妾那么久,今日又来,皇上难道都不去忙着处理朝政了吗?”敬姝满脸的埋怨。 “你这女子,可真是难伺候。”陆瓒被她这话给气笑了,“是谁巴巴去跑到宁妃那里,问人家如何怀上小公主的?想要朕的孩子,还要怪朕努力吗?说来也是奇怪,朕给了你那么多,怎的就是怀不上呢?” “兴许是臣妾身子的问题。”敬姝也觉奇怪,蹙着细细的柳眉,低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若不是这身子不易受孕,怎么也该轮到臣妾了吧?” 她这话,倒是引得陆瓒眼眸微眯。 “让陈太医来给你瞧瞧吧。”他忽然说道。 “现在吗?”敬姝也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就现在吧。”陆瓒说着,立即让王忠去太医院叫人。 陈太医赶到的时候,陆瓒和敬姝已经穿戴整齐在殿内坐着准备用膳了。 “微臣参见皇上、婕妤娘娘。”陈太医立即行礼问安。 “平身吧。”陆瓒拉着敬姝一只小手,目光淡漠地望向陈太医,“给元婕妤瞧瞧,看看她的身子是否出了什么差错,为何一直怀不上龙嗣。” “微臣遵旨。”陈太医得了吩咐,便上前道,“请娘娘伸出一只手。” 敬姝将左手伸出来,放在面前的脉枕上。 陈太医又垫了一层帕子,才抬手为她把脉。 渐渐的,他神情忽地转为一种凝重。 第95章 被人下药,差点不孕不育 “启禀皇上,娘娘似乎是长期服用一种避孕的药物,这才无法受孕的。”陈太医说道。 “这不可能!”敬姝立即否认,她震惊不已地道,“本宫每日吃穿用度极为注意,甚至如今殿内都不曾点香,生怕影响受孕,何来避孕的药物?” “若不是娘娘有意避孕,那便只能是有人在娘娘的膳食中暗动手脚了。”陈太医道。 “皇上!”敬姝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扭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陆瓒,瞬间就泪盈于睫,“皇上您听见了?竟然是有人要害臣妾!皇上,臣妾从来不曾害过他人,可为什么总是有人不肯放过臣妾呢?到底是何人这般痛恨臣妾?竟然连臣妾成为一个母亲的资格都要剥夺!” 陆瓒听得这话亦是面色瞬间变得阴郁冷沉。 他连忙将她搂紧怀中,安慰道:“别怕,朕会查清楚的。” 倚翠宫虽有小厨房,可敬姝嫌麻烦,从不叫袖青用那些,是以袖青只偶尔开火做个甜点给她。 “王忠!” “奴才在!” “去查,御膳房所有经手过元婕妤膳食的奴才,一律送到慎刑司去严刑拷问!你亲自盯着!”陆瓒声音沉冷地下令道,说着,想要倚翠宫的人,他看向敬姝,“至于你宫里的人?” “袖青和陈笑定然不会害臣妾的。”敬姝很快就肯定地说道,“袖冬才刚跟着臣妾,自然也没这个可能。” “那就把剩下的人,一并带到慎刑司去审问!” “奴才遵旨!”王忠立时领了皇令,将倚翠宫除了袖青、袖冬和陈笑三人以外的人,全都带走,连尺霜都未能幸免,随后又去了御膳房拿人。 消息很快传开。 一时之间,宫中搞得人心惶惶。 敬姝的饮食有问题,这午膳自然也是吃不成了。 “陈太医可否查看一下这些饮食中是否有那种避孕的药物?”这时候,敬姝忽然说道。 “微臣遵旨。”陈太医立即仔细查验每一道菜。 “这些菜,只有这道桂花糖藕中有避孕药物。”很快,他便是说道。 “果然如此,今日的饮食是御前的人去御膳房拿的,基本上都是照着皇上的喜好来的,唯有这道桂花糖藕是本宫喜爱之物,是皇上特意命御膳房为本宫做的,且皇上一向不喜欢吃莲藕,从来不碰这道菜!”敬姝蹙着眉说道。 “御膳房的人自是对皇上的喜好一清二楚,知道皇上不会碰这道菜,所以,这只是针对娘娘一人。”陈太医道。 陆瓒眸光冰冷地坐在那里,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太医,本宫吃了这药物这么久,可会对身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会不会以后都难怀上龙嗣了?”敬姝又问道。 “短期内会有影响,不过娘娘不必担忧,微臣为娘娘开几副药调理一下便可。”陈太医道。 敬姝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只要没有因此而不孕不育便还好。 “皇上、娘娘,要不,奴婢用小厨房做些午膳来?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这时候,袖青小心翼翼地说道。 敬姝看向陆瓒。 见他没有异议,这才朝袖青点头说道:“去吧,做些皇上爱吃的。” “奴婢遵旨。”袖青连忙退下了。 待袖青做好了午膳,敬姝陪着陆瓒用完,王忠才终于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 “皇上、娘娘,奴才没用,那些奴才竟是无一人招认,都说自己冤枉。”王忠一脸愧色地道。 “都冤枉?那就都杀了吧。”陆瓒颇为轻描淡写地道。 “奴才遵旨。”王忠立时应下,正要出去传令。 “皇上,倚翠宫的人,可否留他们一命?”然而,敬姝却是说道。 陆瓒没说话,只看着她,显然并不赞同。 “皇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受了刑却仍不肯说,兴许真是冤枉,若这样就将他们杀了,以后还有谁敢到臣妾身边伺候?怕是就算背着皇上的命令过来了,也不敢对臣妾尽忠了。”敬姝为他们求情道。 “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朕就饶他们一命,但这些奴才既然不得你信任,想来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忠心,那便都送到别处去伺候吧,朕再为你挑一些人过来。”陆瓒说道。 “皇上,旁的人都可以送走,不过尺霜还是跟臣妾留下吧。”敬姝又是道。 “考虑清楚了?若是再回到你身边,难保不会因今日的受刑,而对你心生怨怼。”陆瓒望着她。 敬姝没说理由,只肯定地点点头。 陆瓒这回没再拒绝,痛快地应下了。 没多久,尺霜浑身是血地被送了回来,直接送到了她的房中。 敬姝让袖冬去照顾她。 心中则是疑惑不已,然而却又有种古怪的直觉。 虽然想不通后宫究竟是何人有这般大的本事,竟是让那在她饮食中下药之人宁死也不肯招认幕后之主,可却莫名觉得,这事,不是谢贵妃做的。 能从皇嗣上下手,这是从根本上断绝她日后在后宫站稳脚跟的希望。 这般手段,可是比谢贵妃的处事要高明,也阴狠得多。 敬姝眉梢冷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忽然想到当初郑良娣自杀,将她身边的宫女春信和春兰托付给自己时,曾叫春兰悄悄地给自己带过一句话。 那句话是说,太子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当时敬姝以为郑良娣说的是谢贵妃,可如今却忽然意识到,兴许,当年谢贵妃与她庶妹之间的争斗,参与其中的,不止她们二人。 出了这样的事,御膳房的人几乎死了一大半。 陆瓒手段残暴,然而涉及到皇嗣,便是朝臣们也并无异议,毕竟他子嗣艰难,并非社稷之福。 “既然给你安置了小厨房,以后就让人在小厨房做饭,叫陈太医每隔三日便为你请一次平安脉。”陆瓒把敬姝训斥了一顿。 这一回,她倒是老老实实,难得没有顶嘴。 然而这般乖巧模样,又惹得陆瓒颇为不忍心,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凭甚要遭这样大的罪? 那幕后之人,又究竟是谁? 第96章 狗皇帝头上又多了一顶绿帽 敬姝被人下药以至于无法怀上皇嗣的事,闹得颇大,次日她去坤宁宫请安,妃嫔们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与幸灾乐祸。 再听到第五个妃嫔在心中笑话她,将她说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以后,敬姝终于决定不忍了! “说起来,周婕妤当年入东宫可比本宫要早上好几年呢,怎么至今都没能怀上龙嗣呢?”她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周婕妤说道。 周婕妤一愣。 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难堪。 “元婕妤此话何意?你自己被人暗害,身子出了问题生不出孩子,就想拿本宫撒气吗?元婕妤,你是颇受圣上宠爱不假,可也不要太过藐视宫规了!”周婕妤皱着眉头不悦地道。 “周婕妤可别误会啊,本宫这不是自己被人害了,还查不出凶手是谁,所以突然想到了你,觉得你会不会也和本宫一样也被人暗中下药了?要不要找太医看看啊?陈太医说了,本宫这是发现得及时,所以只需要调理一段时间,身体便可恢复受孕,可周婕妤都这么多年了,啧,若不再赶紧看看,怕你这具身子就真的要成那不会下蛋的母鸡了呢!”敬姝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担忧。 虽然后面听起来又是贱兮兮的了。 周婕妤被气得够呛! 然而随之而来的,则是长久以来潜藏在心底从不示人的难堪和悲痛。 此时,敬姝实在没想到,她不过是受不了了连周婕妤都议论她,所以才反击一下,却在周婕妤这里又吃到一个大瓜! 她竟然有过一个孩子? 而且那孩子还不是陆瓒的? 我滴个乖乖呀! 陆瓒头上又多了一顶绿帽! 敬姝震惊不已,却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毕竟这种事情,她也是见多了,以前东宫时就有陆瓒的妾室耐不住寂寞和侍卫搞在一起的,结局可想而知。 沈贵嫔也用过这种手段害她,只不过没能得逞。 而周婕妤这个瓜的劲爆之处就在于,她以前怀的那个孩子的父亲,乃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周婕妤的尚书父亲的几个儿子,全都是她的继母和管家偷情生的。 而周婕妤那个姘头,就是她几个弟弟的其中之一。 这个瓜是很早以前敬姝就吃到的,只不过敬姝过去一直不知道,周婕妤竟然还给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怀过孩子。 正当敬姝对这个瓜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时候,忽地听到周婕妤又是在心中说道:“我这辈子便是都生不出孩子了,可惜那药只需再让敬姝吃一个月,就能让她也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竟被她提前给发现了!这贱人当真可恨!” 敬姝猝不及防!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接着又吃到了自己差点不孕不育的真相瓜! 搞了半天,在她膳食中下避孕药这事,居然是周婕妤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人干的? 敬姝震惊之余,便是觉得恼火不已!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搬砖挣养老钱,结果,周婕妤却过来一脚把她的养老钱给踹飞,让她这阵子全都白干了!! 是个人都不能忍! 敬姝越想越气。 自打她穿越以后,从来没主动害过人,倒是总有人明里暗里地害她! 这次周婕妤真的触动到她的利益了,她若再不报复回去,那真的就是活该差点不孕不育! 敬姝眼睛冒火地盯着周婕妤看了片刻,而后冷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两人的争执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没多久,皇后出来了,她目光淡淡地瞥了敬姝一眼,便说起了腊八宫中要举办宫宴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因着她要调理身子,陆瓒都没再来过,除却十五那日按照惯例去了皇后宫里,其余时间则分别点了崔良娣、曹贵人、何才人的牌子,仍是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次日,终于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敬姝一向很喜欢雪,而这也是她穿越后的第一场雪。 从坤宁宫请安回来后,她望着窗外飘扬的大雪,突然起了兴致,吩咐袖青道:“去把今日炖的汤盛一碗,待会儿我们去御书房给圣上送过去,顺道去御花园赏雪。” 没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倚翠宫,从御花园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敬姝今日没坐仪仗,披着厚实暖和的白狐裘大氅,戴着一顶狐毛帽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妩媚白皙的小脸。 她手里抱着一只汤婆子,袖青在一旁给她撑着伞,袖冬则提着食盒走在另一边,后头还跟着一群宫人,都是上次的事情之后,陆瓒让王忠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人。 这样冷的天,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又落了厚厚的雪,一眼望去,颇为美丽。 可敬姝却忽然有些悲凉地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有次拍戏,去东北齐齐哈尔取景,那样的林海雪原,冬日里也有一种壮阔浩荡之感,那时只觉得在那样的广袤之地,自由好似无边无际。 而如今,皇宫的雪景再美,却不过只被圈禁在这四角的天空。 “娘娘怎么了?不开心吗?”袖青不由问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江山如此多娇。”敬姝神情痴痴地望着那冰封的湖面,轻声念诵了两句诗,却并未回答袖青的问题。 然而,袖冬却看一眼那湖面,又看向敬姝,神情间露出一抹与敬姝相似的情绪。 “娘娘,以后会有机会去看看外面千里冰封的浩荡美景的。”袖冬忽然说道。 敬姝闻言,不由瞥她一眼。 袖冬心思格外细密。 她不过一句有感而发的话,袖冬就能立即懂得她心中因何而悲。 正欲说些什么,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生气的怒斥:“你给我跪着!我若不准你起来!你就不准起!” “听声音,好似是崔良娣?”袖青立即道。 “哦?去看看。”敬姝眉毛一挑,说道。 一行人循声过去。 很快,敬姝就见到崔良娣也提着食盒,带着几个奴才,而在她面前则跪着一个太监,仔细一看,却发现竟然是崔华章。 两边人应该是撞上了。 崔华章还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筐炭应该是要往哪个宫里送过去,却被崔良娣刁难。 “怎么了这是?大雪天的,崔良娣不在长春宫好好待着,跑到这御花园来为难一个奴才?”敬姝走过来,就命人将崔华章搀扶起来,她看着崔良娣,眉眼带着一丝轻笑,“崔公公犯了什么错,你竟这般罚跪?天气这样冷,你叫他跪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不怕把他膝盖给冻废了,以后走不了路?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哥哥吧?” “本良娣没有他这样的哥哥!”崔良娣面上浮现出一抹难堪,语气刻薄又决绝,“我是主子,他不过一个伺候人的阉狗,怎配做我的哥哥!” “啧,该说你真不愧是崔家人吗?性情如此凉薄,对自己的至亲这般心狠手辣。”敬姝语气讥讽。 “元婕妤,这阉狗冲撞了我,我惩罚他,谁也不能说什么!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崔良娣一双眼睛恼火地瞪着敬姝。 “若本宫偏要管呢?”敬姝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色。 崔良娣只觉得她嚣张至极! 然而正如她所说。 她若非要管,位份摆在那里,崔良娣也不能说什么。 “今日算你走运!我们走!”崔良娣只能恨恨地瞪一眼崔华章,而后带着人走了。 “娘娘,看这架势,崔良娣似乎也是要往御书房去的。”袖青说道。 “她去她的,咱们去咱们的。”敬姝一脸的不以为意。 “多谢娘娘相救。”此时,崔华章躬身行礼道谢,神情间有一丝苦笑,“让娘娘看笑话了。” “若真有笑话,也只是崔良娣一人的笑话,与崔公公有什么关系?像她这样是非黑白不分,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崔公公,她以后一定会后悔曾这样对你的。” 崔华章听得这话,目光中有光流动。 但他很快就低下头去,语气真诚地道:“娘娘,多谢你,你这番话,让奴才心里好受多了。” “崔公公对本宫不必如此客气。”敬姝说道。 “娘娘这是要去御书房?”崔华章又是问道。 “不错。” “娘娘,听闻近日多地大雪,有好些个地方出了雪灾,死了很多百姓,庄稼更是损毁严重,圣上提出要减免明年的税收,谢相一党以国库空虚为由极力反对……这两日,圣上心情很是不好。”崔华章低声说道。 敬姝闻言,面上有所了然。 她目露感激地望着崔华章,嫣然一笑:“多谢崔公公提醒,本宫心中有数了。” “娘娘客气了,奴才还要去含章宫送炭,便先告退了。”说着,崔华章又一行礼,就带着那两个小太监匆忙走了。 敬姝目送他远去。 随后,又接着在御花园不紧不慢地一边走着,一边赏雪,就这么一路走到御书房。 她刚到,就恰好与哭着从御书房里出来的崔良娣撞上。 崔良娣眼睛红红,被她见着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当即恶狠狠地勾唇冷笑道:“圣上心情不好,怕是不会见娘娘,劝娘娘还是回去吧!免得自讨没趣!” 敬姝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却是懒得搭理她。 此时,御前的人一见敬姝来,连忙进去通报,很快,就陪着一脸的笑过来禀报说道:“婕妤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多谢了。”敬姝朝这宫人一笑,随后又看笑话似的目光掠过崔良娣,提着食盒进了御书房。 崔良娣见着御前的人对待自己和对待敬姝那天差地别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心中嫉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尖声道了一句:“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说完,自己先提步走了。 外头冰天雪地,御书房里却颇为暖和。 敬姝进去,便见陆瓒皱着眉头,浑身的冷气压,正在一脸心烦地批阅奏折。 她将身上的狐裘披风和帽子都取下来,而后将食盒里的热汤端出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而后走到陆瓒面前,动作温柔地抽出他手中的毛笔,拉住他的手,语气娇软地道:“皇上,不许再看奏折了,该看看臣妾了。” 陆瓒目光望着她。 因着要戴帽子的缘故,她今日没戴什么钗环,只一根白玉簪,发髻也极为简单,长发大多都散落下来,月华一般披在身后,更衬得她身段娇美,玲珑有致。 “皇上应该没吃崔良娣的东西吧?臣妾让人做了碗热汤。”敬姝见他不说话,又拉着他起身。 陆瓒对她颇有几分纵容,由着她拉着自己,走到一旁的长榻上坐下,而后又接了她端过来的汤。 一碗热汤入腹,身子熨帖,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皇上是为何事烦恼呢?打从臣妾进来,您这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若不是这阵子都没见着臣妾,臣妾都要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了您不高兴,才叫您这般不高兴的脸色对着臣妾。”敬姝说着,又主动起身,坐到他怀里。 陆瓒手掌按在她的细腰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你倒是机灵。”他轻轻一笑,“都是朝堂上的那些事。” “哦,后宫不得干政,皇上不说,臣妾也不问。”敬姝两手搂住他的脖颈,想到崔华章之前说的那番话,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臣妾有一言要进谏。” “哦?进谏?”陆瓒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被她这正经的语气给逗笑,“何事?说说看。” “皇上,臣妾曾看到过一句圣人之言。”敬姝道。 陆瓒没说话,只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那只大掌则继续时轻时重颇为漫不经心地在她腰间摩挲着,态度看着有些轻慢,好似并不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会觉得她真能说出什么圣人之言。 然而接着,他便听到敬姝语气颇为崇敬地徐徐说道:“圣人有言,帝王行事,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瓒按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瞬间停顿住了。 他似是仔细在心中品读了一遍这句话,再看向敬姝,眼神一抹惊人的明亮,此前心中的种种烦躁恼怒,更是在此时一扫而空了。 第97章 姝儿想朕吗? “姝儿,朕今日才知,你能给朕的惊喜,原来不止在床上。”陆瓒捏住敬姝的下颚,颇为强势地在她香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皇上这话说的,把臣妾当书名了?”敬姝佯装生气推了他一把,却被他更加用力地箍紧了细腰。 “姝儿想朕吗?这么多日了。”陆瓒的大掌从她腰部往下滑,到了那饱满柔软的臀部,颇具暗示性地用力揉了揉。 “皇上还是先把前朝的事处理好吧。”敬姝不客气地拿掉他那只想要作乱的手,明眸朝他一笑,“臣妾在倚翠宫等着皇上。” “真乖。”陆瓒颇为爱怜地又亲了亲她的小嘴。 忽地又皱起了眉,问道,“你怎知朕因何而心烦。” “当然是听别人说的,总不能是臣妾未卜先知吧?”敬姝说道。 “何人?”陆瓒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不快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是对所有人而言的,不止是妃嫔。 “是内务府的崔公公。”敬姝压根就没打算隐瞒,甚至此时故意添油加醋地道,“皇上您不知道,方才臣妾来的路上,遇到了崔良娣罚崔公公跪在雪地里,唉,崔公公真是可怜呀,好好的一个贵公子,不知到了什么令他家族恼恨的事,竟被家族这般狠毒对待,将他送到宫中做阉人! “那崔良娣还一口一个‘阉狗’地骂他。 “可臣妾分明记得,崔公公不是她的亲哥哥吗?她竟这样狠心,还说要崔公公跪在那里,她不说起来就不许起来,这不是想要崔公公的膝盖冻坏成为废人吗?真是叫人不忍心。 “臣妾看不下去,救下了崔公公,崔公公应当是对臣妾心怀感激,便对臣妾说了如今前朝的事,也是好心提醒臣妾罢了,他没有坏心的,皇上可不能因为这个惩罚他。” 敬姝说着,扯了扯陆瓒的衣袖,撒娇要他答应别找崔华章的麻烦。 陆瓒则若有所思。 “你倒是笃定崔华章是无辜的?”他看向敬姝。 “自然,崔公公的面相,臣妾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有错的一定不会是他,而是崔家。”敬姝语气颇为笃定。 “面相?什么时候,朕的爱妃还会看这个了?”陆瓒似是被她这话逗笑,挑眉说道。 “哼,臣妾会的可多着呢!只不过皇上不知道罢了!”敬姝一脸不服气,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您还没答应臣妾不为难崔公公呢!若是您因为臣妾这句话责罚了他,那以后似是这般情形,崔公公也好,其他人也好,还有谁敢对臣妾说这样的好话了?” “好了,朕知道了,朕不罚他,还特意赏他,这下可满意了?”陆瓒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皇上真好!”敬姝一点没犹豫,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陆瓒忍不住地笑。 过了片刻,忽然又是问道:“你既然知道了前朝的事,应当也知道谢相以国库空虚为由,反对朕减免明年的税收,可这种事,不是你一句激励人心的圣人之言便能解决的,姝儿,你可有主意解决朕这一难题?” “缺银子?简单啊。” 敬姝语气悠然,“皇上可有听过民间有一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然而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基本生活恐怕也不到二两银子,边境十多年都没打过仗,先帝也是治国勤勉的明君,皇上登基以后,理应是国库充盈才对,谢相却说国库空虚,可知这国库的银子都到了谁的口袋里。 “之前严崇远一个太监,当上内务府的总管都能一年捞上一万两银子,这还只是账册上查到的,查不到的只怕更多,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他孝敬给了谢贵妃的?宫内尚且如此,更何况宫外那些当官的? “这世上最有钱的,不过贪官,单单谢相一回就能给户部尚书八十万两银子,这其中必定不少都是那些贪官的孝敬钱,皇上随便抓几个朝中的贪官,这国库不就能充实起来了?便是仍是不充实,谢相怕也不敢再阻挠了。” 陆瓒听她说完,眼眸如星明亮。 抓几个谢相一派的贪官,不但可以抄了他们的家,将银子拿出来赈灾,还能打压震慑谢相一派,一举两得的好事。 他拉住敬姝一只小手,神情间满是赞赏:“朕当真小瞧姝儿了,竟还有治国之才。” “皇上可别冤枉臣妾!女子无才方是德,皇上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帮朝臣们怕是要吃了臣妾的!”敬姝一听他这话,立即嗔怪地道。 “胡说!你只能被朕吃!”陆瓒皱眉训了她一句。 “皇上真是的!您明知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敬姝没想到他会在这种话上计较,不由红了脸,有些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那姝儿想不想被朕吃?嗯?”陆瓒却起了坏心思,说着,就将她又拽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掌几下解开她胸前的盘扣,从她的衣襟内探入,抓住那团绵软轻揉了起来。 两人几日没做,身子都是想得慌。 敬姝很快就舒服得唇齿间泄出一阵破碎的轻哼,由着他在温暖的殿内胡闹了起来。 敬姝羞红了脸,陆瓒则轻笑出声,抱着她去了内室。 晌午时,御书房叫了水。 消息传开,好几个宫内都是嫉妒得砸东西,其中尤以长春宫最为厉害! “狐媚子!你这就传信给父亲!叫他明日就上奏折!就说这个元婕妤狐媚惑主,拉着圣上白日宣淫,不知羞耻!长此以往下去!皇上都被她魅惑成昏君了!快去啊!”崔良娣指着宫女粉桃厉声吼道。 “是,奴婢遵旨!”粉桃尽管心里不赞同,可也没办法,只能听从她的话。 另一边。 敬姝从御书房回到倚翠宫,歇息了半日,待晚膳时醒过来,眯了眯一双仍有余媚的眸子,红唇一勾,把袖冬叫到了眼前:“去给太傅府写信,就说圣上近日准备抓几个谢相一派的贪官,让太傅大人注意着些。” 说完,敬姝就起身。 然而她都在梳头发了,却见袖冬依旧待在原地望着她,像是还等着她再说些别的。 “怎么了?还有事?”敬姝不由看向她。 “娘娘,只给太傅府写吗?”袖冬满眼困惑地询问道。 “那不然呢?”敬姝也被她这话给搞迷糊了。 “娘娘,再有半个月,太后娘娘就要回宫了,到时候,王爷会陪同她一道回来。”袖冬只得又是说道。 “王爷?哪个王爷?”敬姝一脸茫然。 下一刻,她目光对上袖冬错愕的脸,接着便听到袖冬心中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王爷?还能是哪个王爷?自然是我们的主子贤王殿下啊。 “贤王是先帝的亲弟弟,统领着监察司,我与姐姐都是监察司的暗卫,姐姐更是其中等级最高的甲级暗卫,而我则是姐姐在大街上捡到的孤儿,被姐姐看着长大,后来又遵从王爷的安排,与姐姐一同进入太傅府当细作,再后来,太傅府的千金逃离京城,姐姐顶替太傅府千金的身份,进入宫中成为宠妃。 “如今王爷要回京了,姐姐也该与王爷好好禀报一下她自嫁入东宫以来的大小事务了吧?尤其是,如今该恢复往日那般,给王爷递消息了呀…… “可怎的姐姐好像失忆了似的,竟是连王爷都不记得了?” 待听完,敬姝顿时惊得差点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扯断! 搞了半天,原来她竟然还有双重身份? 敬姝忽然觉得头晕,努力把自己的身份给理清楚……所以,她不止是太傅府的细作,更是贤王安插在太傅府的细作? 不对,如今她是,太傅府和贤王的双料细作? 这袖冬平时闷不吭声的,心思藏得极深。 若不是今日她主动提起,敬姝竟是从来不曾在她这里听到过任何心声的。该说她不愧是那什么监察司的暗卫吗? 至于监察司,敬姝也有些印象,似乎听人提起过。 这是先帝创办,职责类似于锦衣卫,是专门用来监听百官的一个权力机构,先帝交给了贤王负责。 只不过贤王受谢相排挤,几年前去往他在金陵的封地,如今新帝登基,又到了新年,再有太后在寒山寺清修,要赶在腊八时回宫,让他也总算有理由回来了。 然而敬姝一时吃不准贤王让她当这个细作的用意,是忠君,还是怀有不臣之心? 贤王还是她这个身份名义上的姐夫呢! 到时候,她岂不是还要见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也不知这个姐姐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敬姝一肚子疑问。 “袖冬,不瞒你说,几个月前本宫受了伤,夜里起了高热差点死掉,那之后,本宫就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本宫能记起你,记起我们以前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而后被太傅府的魏公子捡回去,却想不起来你所说的王爷是谁了……只模糊有点记忆,但不大清楚,王爷的事,你能不能仔细跟本宫说说?也许本宫就能想起来了。”此时,敬姝只得这般说道。 “原来是这样。”袖冬听她这话,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就将她和敬姝都是监察司暗卫的事,还有王爷是谁,都跟敬姝细细地说了一遍。 敬姝越听眉头凝得越是厉害。 照袖冬这话,原身既然是监察司的甲等暗卫,理应身手很好,身体基础素质也很强健才对。 可问题是,打从她一穿过来,这具身子就娇弱得不行,堪称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她后来坚持练太极拳,才将身子骨锻炼得好了一些。 另有一点便是,倘若原身真是监察司等级最高、最厉害的甲等暗卫,又为何会轻易死掉呢? 敬姝一穿过来,人就已经在花轿上了。 若不是原身身死,她是不可能穿到这具身子里的呀。 此时,只听袖冬继续表情认真地道,“娘娘,我们之前在大街上卖身葬父,那都是假的,目的是进入太傅府。 “魏公子之所以会将我们捡回去,是他与我们王爷谋划好的,魏公子其实也是王爷的人,王爷的计划是这样的,由魏公子将我们带到太傅府去,之后,魏公子拐走太傅府的千金,这时候东宫已经定下太傅府千金为东宫侧妃,太傅府便只能让娘娘顶替,嫁入东宫。 “再往后,便是娘娘努力成为宠妃,魅惑圣上,与王爷里应外合,待时机一到,便助王爷成就他的千秋大业。” 所以,贤王是怀了不臣之心,想要杀了陆瓒取而代之成为皇帝的。 敬姝是真的想要直接来一个仰倒了。 她脑子里这时候就只有三个字。 死定了! 她时常来御书房走动,所以非常清楚如今朝中的局势。 虽然朝中一部分权柄被谢相把持,可陆瓒登基以后,却一直都在不断收拢权力,且颇有成效。 贤王即便手握监察司,然而多年不在京中,便是如今回来,也还要从头经营,更何况,陆瓒并不是一个昏聩的皇帝,他勤勉又有谋略,心思深沉似海,且将自己的皇位和江山看得比任何人都重,又怎么可能会中了她的美人计而被夺权呢? 敬姝单是看着陆瓒对谢贵妃以及后宫其他妃嫔的态度,就十分肯定。 倘若她一旦做出任何有害于他的江山社稷的举动,陆瓒必会第一个提刀杀了她,绝不会再继续留她! 此时,敬姝结结实实地在心里骂了个娘! 敬太傅和贤王这两个狗东西真是心里没一点十三数! 一个想要让她在陆瓒面前说好话,好叫他进内阁。 另一个更离谱,居然还想谋朝篡位? 真是脑子有坑! “本宫有些想起来了。”敬姝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会儿,面上却并不显,她神情间做出凝思的情状,而后就对袖冬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将消息另传一份给王爷吧,等王爷回京以后,若有机会与他会面,本宫自会亲自向他说明一切。” “是,奴婢遵旨。”袖冬听得她这一吩咐,才是终于退下了。 敬姝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满脸风情的美人,当真是一脑门子官司。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第98章 赵嫔娘娘小产了 然而很快,敬姝就来不及想那么多。 刚用完晚膳,陈笑就忽然进来禀报说:“娘娘,出事了,延禧宫的赵嫔娘娘小产了。” 敬姝闻言,脸上却没太多的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面上颇为沉静地扯了扯唇角,道:“走吧,去延禧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敬姝抵达延禧宫时,已经围了不少人。 不出意外,她离得最远,依旧是最后一个才到的。 内殿里,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并不断地传出赵嫔痛苦的惨叫声。 “元婕妤来了。”这时候,陈美人看见敬姝过来,立即低声与她打招呼。 “如何了?当真小产了?”敬姝走到陈美人跟旁,亦是压低了声音询问道,目光却与宁妃错落而过,彼此一个了然的眼神递出去。 “是,赵嫔的肚子都快六个月了,这时候小产,她这条命也危险,如今太医正在努力想法子保住她这条命呢。”陈美人凑近她说道。 “怎会突然小产呢?之前不都养胎养得好好的?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本宫记得,这延禧宫的人都换了圣上钦点的奴才吧?”敬姝一连串的问题。 “听闻是陈公公的差使出了差错,给她喝的安胎药出了问题。”陈美人说到这里,想到什么,不由目光有些同情地望着敬姝,“依我看,这怕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敬姝似是颇为不解,正欲多问,陆瓒来了。 陆瓒一进来,目光与她对上。 皇后则立即带着一众妃嫔、奴才向他行礼,敬姝也跟着半蹲下身子,随之低下头去。 “都起来吧,如何了?”陆瓒一路从她身边走过去,到皇后身边坐下。 “孩子没保住。”皇后一脸神情暗沉地摇了摇头,“孩子太大了,这时候小产,赵嫔也危险着,太医正努力施救,务必要保住赵嫔的性命。” 陆瓒闻言,点了点头。 而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有些威严冷沉的视线,看向了延禧宫伺候的宫人:“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为何会小产?可查出原因了?” “回皇上的话,是娘娘喝的安胎药,有一味药被内务府的陈公公弄错了。”宫人低着头跪在地上,“此前圣上吩咐过,由陈公公负责照顾娘娘这一胎,是以像是安胎药这样要紧的东西,都是陈公公亲自盯着去抓药,可不知为何,他竟然犯了这样的错,才导致娘娘肚子里的龙嗣出了问题。” “奴才冤枉啊!”陈公公早就已经到了,也跪在一旁,一听到这话,当即又惊又怒,“那药材的确是奴才盯着去抓的,根本不可能出错!分明是这些奴才在煮药的时候出了岔子!这才害了赵嫔娘娘和她腹中的龙嗣!皇上明鉴!这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奴才啊!” “可笑,你一个狗奴才,谁会设计陷害你?”这时候,谢贵妃冷冷说道,“严崇远已经死了,内务府你如今算是半个总管,谁又敢害你?” “那照贵妃娘娘的意思,陈公公是有意加害赵嫔了?”敬姝跟着一脸笑盈盈地说道,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讥讽之色。 她可就等着谢贵妃开口呢。 “难道不是吗?”谢贵妃也等着她人到,如今见她还敢接话,眸中冷意不由加深。 “可是陈公公为何要这样做?谁都知道,赵嫔养胎事宜皇上吩咐让他来做,赵嫔腹中龙裔若是出了意外,他头一个要掉脑袋,殷勤小心地伺候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加害赵嫔?他不要脑袋了吗?”敬姝立即反驳道。 “这种事怎么好说呢?兴许,他是听了他背后主子的命令行事,又兴许,他也是被别人害的。”谢贵妃目光颇有深意地望着她,话里有话地道。 此言一出,妃嫔们都悄声议论起来。 毕竟上一回陈公公斗倒严崇远,宫里的人几乎都认定了,陈公公背后的主子是敬姝。 谢贵妃这话对敬姝的针对意味,不言而喻了。 “哎呀,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呢,皇上,臣妾觉着,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已经一目了然了。”敬姝却恍若未觉地说着,俏生生看向陆瓒。 “哦?”陆瓒直觉她又要胡言乱语了,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搭了句话。 “这肯定是贵妃娘娘干的啊!”敬姝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 “放肆!”谢贵妃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敬姝还敢说这种话,当即眉头狠狠一拧,语气冷厉地训斥道,“本宫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吗!” “这怎么能叫污蔑呢?臣妾也是受贵妃娘娘的话才得到的启发啊,看看,如今满宫只有贵妃娘娘膝下养着大皇子,赵嫔腹中龙裔万一也是一位小皇子呢?那岂不是要和大皇子竞争皇位?贵妃娘娘身为大皇子的母亲,为之计深远,自然要趁这小皇子未生下来就为他铲除掉竞争对手,所以这事,出了贵妃娘娘会干,别人做了,都没有任何好处可得啊!” 敬姝分析得头头是道,一脸无辜地看着谢贵妃,“毕竟,我们可都没有皇子,便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呀!” “你倒是伶牙俐齿,惯会撇清自己!”谢贵妃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臣妾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做过的事,自然要撇清嫌疑,难不成还要等着贵妃娘娘污蔑吗?”敬姝微微一笑,嘴上毫不客气。 谢贵妃在口头上从没在敬姝面前占过上风。 她此时只盯着敬姝,目光阴冷。 若眼神可以杀人,敬姝十分肯定,自己早就被她撕得粉碎了。 “你自己做过的事,还需要别人污蔑?” 谢贵妃又是一声冷笑,盯着敬姝语气凌厉道,“宫中人人皆知,陈德顺是你的人,他给赵嫔的安胎药中动手脚,致使赵嫔小产,龙裔不保也就算了,很有可能还一尸两命,你方才说本宫育有大皇子,所以有动机害她,可你这分明是狡辩之言! “宫中谁不知道你和赵嫔之间的过节? “她上一次自己不注意见了红,便想趁机赖给你,你对此事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特意挑在她腹中龙裔快六个月的时候动手,为的就是要了她的命! “若论宫中谁最恨赵嫔,最想要她死,似乎除了你元婕妤,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敬姝一边颇为悠闲地听着,一边摆弄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 待她说完,也不过语气满不在乎地又道了句:“哦,那敢问贵妃娘娘这般笃定,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赵嫔是臣妾害的?毕竟,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才能给人定罪不是吗?” “证据?”谢贵妃细长的柳眉挑起,令她这张脸显得有些刻薄。 她望着敬姝,幽幽说道,“本宫自然没有,不过,既然是你害了赵嫔,那搜一下你的倚翠宫,想必是定能搜出些东西来的。” 敬姝闻言,不由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贵妃。 她该说谢贵妃是学聪明了呢,还是依旧这般喜欢自作聪明呢? 上一回谢贵妃提前准备好一切证据,想要害她,结果却被她看了场笑话。 这回就改了,不提前准备好证据呈上来,打算来一个临时搜查? “行呀。”敬姝却没拒绝,眼神很是无辜地望着陆瓒道,“皇上,既然贵妃娘娘非要搜臣妾的倚翠宫,那就让她派人去搜吧,不过,若是真的搜出来什么东西,那皇上可一定要记得护着点臣妾呀。” 她这话说得颇为有恃无恐。 “胡闹!”陆瓒一听这话,便皱了眉头训斥她。 “皇上不愿意护就不护嘛,干嘛这么凶呀。”敬姝也一蹙眉毛,娇媚的小脸颇为不满,还很是胆大包天地瞪了他一眼。 陆瓒顿时脸都黑了。 他说不护着了吗? 然而当着这么多后妃的面,他总不能不顾身份体统,就在这里公然说要护着她吧?当真是个难养的小女子,就会给他找麻烦。 此时,陆瓒冷着脸看了敬姝一眼,似是对她这般忤逆不敬的态度感到不满,不过没有发作,只等着一会儿谢贵妃搜出东西了,再一并秋后算账。 有些妃嫔们见此,不由一脸看好戏的架势望着敬姝,好像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敬姝倒台了。 谢贵妃看着敬姝这般有恃无恐的作态,心中却是无端生出一些狐疑,莫名觉得这其中有诈。 可想到已经小产的赵嫔,她又觉得这其中不可能生出任何变故。 赵嫔小产是事实,任凭敬姝再自信她的倚翠宫搜不出东西来,也防不住有东西会自己“长出来”。 “皇上的意思呢?元修仪似乎颇为自信,并不怕臣妾派人去搜,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让王公公,或是让皇后娘娘派人,与臣妾宫里的人一到过去搜查。”谢贵妃望着陆瓒问道。 “既然她自己都说了,那贵妃便去搜吧,皇后派人跟着即可。”陆瓒俊脸一片冷然,语气淡淡地道。 “臣妾遵旨。”皇后得了吩咐,就派人与谢贵妃的人一道前往倚翠宫。 这一来一回,少不得又要花上不少时间。 赵嫔在内殿中,仍是生死未卜。 “哎呀,都怪皇上当初把臣妾的寝殿安排得那么远,瞧瞧这多费时间呀。”这种时候,偏敬姝还有心情说闲话,依旧是胆大包天的妄言。 满后宫怕也只有她敢当着陆瓒的面,说要怪他了。 陆瓒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没跟她计较。 他的确是要等着秋后算账。 到时候在床上一道给她把今日这般多次顶撞不敬的罪名给一并算了。 终于,派去搜倚翠宫的宫人回来了。 皇后一眼看向自己宫里的人。 宫人朝她摇了摇头,面上神情却并不好看。 一见此,皇后就知道,恐怕还真叫谢贵妃的人给搜出东西来了。 果然,慧云双手捧着一个木质托盘回来,直接就禀报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在倚翠宫一个墙角的树下搜到了埋在土里的匣子,这匣子里装了大量的红花和麝香……” “皇上,有人害臣妾!”慧云话还没说完,敬姝就立即一脸浮夸地扑到陆瓒的怀里,那泪珠子说掉就掉,哭得梨花带雨地道,“宫里人明明知道臣妾被人害,身子出了问题难以受孕,如今正是调理身子的紧要关头,竟然还将麝香和红花这种东西埋在臣妾宫中的土里!这是想害臣妾怀不上皇上的龙嗣啊!” 她这般无疑是倒打一耙。 谢贵妃被她如此胡搅蛮缠的举动,气得额头两边的穴位突突直跳。 这贱人! 当真无耻至极! 故意打断慧云的话在这里恶心人吗? “元修仪!你简直一派胡言!这分明是你拿来害得赵嫔小产的东西,被你掩埋在自己宫里,想要掩盖罪证,被本宫的人发现了,竟然还想反咬一口?你这般歹毒的心思,真以为旁人看不出吗!”谢贵妃当即怒声指责道。 “皇上,您瞧见了,贵妃娘娘就是欺负臣妾位份低,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害臣妾!她故意派人去搜臣妾的倚翠宫,又找人弄出来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匣子,皇上,您瞧瞧,贵妃娘娘在这后宫之中,可当真是手眼通天啊!她想害谁就能害谁,今日是臣妾,谁知明日又会是哪个倒霉鬼呢?”敬姝不搭理谢贵妃,只一个劲儿地在陆瓒怀里撒娇。 那柔软的胸脯,更是不住地蹭着陆瓒的手臂。 这般明目张胆的勾人举动,看得谢贵妃真恨不得将她直接给撕了! 陆瓒则是被她闹得没脾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着谢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抬手把敬姝从自己怀里扯开,皱眉训斥道:“不许胡闹!” 敬姝本来就是故意做戏膈应谢贵妃。 得了这般训斥,收到陆瓒暗含警告的眼神,只好撇撇小嘴,当真没再闹腾了。 “接着说。”陆瓒见她老老实实在自己身旁站好了,瞥一眼脸色难看憋着一口气的慧云,这才语气冷淡地道,“接着说。” “奴婢遵旨。”慧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与谢贵妃对视一眼,随后,便是接着说了下去。 第99章 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皇上,奴婢之所以这般笃定一定是元修仪害了赵嫔娘娘,是因为赵嫔娘娘出事以后,内务府陈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就立即找到奴婢,说要告发陈公公联合元修仪谋害赵嫔娘娘腹中龙裔,这匣子埋藏的地点,也是这小太监告诉奴婢的,他是不小心听到陈公公和元修仪身边的袖青交谈,提到此事,所以奴婢才能这样顺利地找到这只匣子。” 此时,慧云便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胡说!”袖青一听这话,立即下意识地反驳,“奴婢根本不曾与陈公公密谋过此事!” “这种事情,你自是不肯承认的,我问你,你前日可去过内务府?”慧云冷静地询问道。 “我……”袖青刚想否认,然而忽然想起来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前日奴婢的确去过一次内务府,可那是娘娘差遣奴婢去领这个月的月钱,并不是跟陈公公密谋什么,只是恰好遇到陈公公,与他说了几句闲话而已。” “没错!的确是这样!奴才不曾与修仪娘娘合计谋害过赵嫔娘娘!只是与袖青姑娘询问几句修仪娘娘近来可安好的闲话罢了!”这会儿,陈公公终于开口否认道。 敬姝见他这时候才说话,不由心中冷笑。 这狗奴才,当真还和以前一样,是个见风使舵的个中好手。 前头谢贵妃说话有所保留,说他可能是被陷害的,这狗奴才便不吱声,搁那儿观望着,想要看看谢贵妃的下一步会不会把他拉下水。 如今见着慧云直接一口咬定是他与自己一并害了赵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长了一张嘴的。 “瞧,你也知道元修仪是你的主子,所以只询问她安好,怎的不见别的宫里的奴才去内务府的时候,你问他们主子的安好呢?这种事情你不肯承认,也没关系,但有人证在,你便再是否认,也没有用。”慧云说着,又看向陆瓒,“皇上,内务府的两个太监都可以作证,是陈公公与元修仪联手害了赵嫔的,此刻他们二人正在殿外候着,还请皇上宣他们进来。” “让他们进来吧。”陆瓒坐在那里,神情不变,颇为淡漠地点了头。 很快,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地进了殿内。 陈德顺一见他们二人,便脸色微变。 “陈公公想必对他们二人并不陌生,他们两个是每日跟在你身旁伺候的,可以说,你每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几时吃饭几时睡觉,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了。”慧云看着他说道。 “陈公公,别怪奴才,只是您做的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奴才不敢替您隐瞒!”一个小太监率先说道。 慧云口中说向她告发陈德顺的,便是他。 另一个也跟着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亲眼看到陈公公在赵嫔娘娘的安胎药里加了东西,似乎正是麝香和红花。” “他们两个一个亲耳听到,一个亲眼见到,陈德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这时候,谢贵妃终于又开口了,她盯着陈公公,语气循循善诱地道,“若你肯主动招认,本宫也会为你求情,留你一命。” 谢贵妃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陈公公抬头看一眼她,再觑一眼敬姝,神情中浮现一抹纠结挣扎之色。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元婕妤的人。 可实际上,元婕妤从来没吩咐他做过任何事。 便是上一回针对严崇远的行动,也是崔华章找他合作才做成的,元婕妤压根没参与过。 这意味着,要么元婕妤实在太不爱找事儿,要么她根本也没把他当自己人。 如今谢贵妃这阵仗,摆明了冲着元婕妤来的。 左右赵嫔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他逃脱不开罪责,倒不如…… 不过眨眼的功夫,陈公公就做好了决断。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是、是元婕妤威胁奴才,要奴才给赵嫔娘娘的安胎药里加上这些东西的!事实也正如贵妃娘娘所说!元婕妤是心中记恨赵嫔娘娘上一回害她之事,所以才一直想着要报复,如今瞅着赵嫔娘娘肚子打了,便叫奴才下手!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也是被逼无奈的啊!元婕妤如今正得宠,她的吩咐,奴才实在不敢不听啊!” 陈公公直接大声说道,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 看着当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会为敬姝做事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议论起来。 妃嫔们都悄悄看向陆瓒。 见他面色冷沉地皱眉睨着敬姝,一个个的都是翘起了嘴角,等着看敬姝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而谢贵妃一听陈公公当真这么说,面上立即浮现出一抹轻讽,神情挑衅地看向敬姝。 瞧瞧,她养的狗奴才,不过如此。 才一两句话而已就被轻易挑拨。 早知道陈公公是个软骨头,她就应该直接找上他,合力算计了敬姝。 此时,敬姝瞥见她这志在必得的眼神,不由哼笑了声。 “陈公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想必你是知道的,你确定,是本宫叫你在赵嫔的安胎药里加了麝香和红花?”被人当着面这般指正,她语气却仍是颇为悠闲。 “娘娘,您亲自吩咐奴才做的事情,奴才岂敢胡说?那麝香和红花还是您叫袖青姑娘亲自给奴才的!”陈公公一口咬定地道。 “你胡说!奴婢何事做过这样的事了!娘娘对你不薄,你竟然这般背叛娘娘!”袖青却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一听这话,气得半死,立即恨恨瞪着陈公公大骂道。 “袖青姑娘,你自己做过的事,怎么能不认呢?”陈公公则是立即反咬一口。 “你!”袖青还欲再说,却被敬姝按在了肩头上。 她扭头,见敬姝朝自己摇了摇头。 袖青只得又瞪了陈公公两眼,乖乖站到了一旁忍着气不作声了。 “皇上,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元婕妤为报私仇谋害龙裔,实在罪该万死,皇上理应治她一个死罪!”谢贵妃讥诮地瞥了敬姝一眼,而后就站到陆瓒面前,语气紧迫地冷声说道。 她这明摆着是要逼着陆瓒定敬姝的罪。 陆瓒不由看向敬姝。 要换做之前,她理应立即扑到自己怀里,胡搅蛮缠地要他护着她。 可这会儿,竟是安安静静地乖巧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倒是颇为反常。 “元婕妤,你可有话要说?”陆瓒只得自己开口询问。 “皇上,今日之事,看似认证物证俱在,好像臣妾真的罪责难逃,可实际上,却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没有解释通。”敬姝忽然开口说道。 “哦?说来听听。”陆瓒神色淡淡,眸中却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就知道以她这性子,怎可能真的坐以待毙? “皇上就这般偏袒元婕妤?”谢贵妃听得这话,脸色就又冷了下去,她眼神带着质问地望着陆瓒,语气咄咄地道,“明明罪证确凿,皇上却不肯立即治她的罪,还要听她说什么所谓的疑点,难不成是想护着她?” “贵妃,朕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还是说,你是想坐到朕的这个位子上,替朕决断一切?”陆瓒闻言,当即眸色幽冷浸着一股难言的寒意,就那么冷沉沉地望着谢贵妃。 “臣妾不敢,臣妾也绝无此意,只是担心皇上偏心,有失公道而已!”谢贵妃立即状似恭敬地低下了头,可话语却依旧十分强硬。 “贵妃娘娘别急啊,就算要治臣妾的罪,也该让臣妾把话说完吧?难不成贵妃娘娘想捂着臣妾的嘴,就把臣妾给杀了?那臣妾死后变成了鬼,也要化为厉鬼,天天夜里去找贵妃娘娘说话的。”敬姝半开玩笑半是讥讽地道。 陆瓒坐在那里,一听她说什么死不死的,眉头就又皱起来。 他当即沉着脸训斥道:“整日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要说什么便赶紧说!朕不是允许你说了吗?到底她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你倒是听她的!” 他这话意思分明是训斥敬姝太把谢贵妃当一回事了。 谢贵妃听完,脸色又是难看不已。 敬姝却差点笑出声。 “皇上今日对臣妾真是凶得很!”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反过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而后赶在陆瓒再发脾气之前连忙很是激灵地道,“皇上,臣妾疑惑的是,贵妃娘娘派人拿了这麝香和红花,就说赵嫔娘娘是因为误食了这两样东西才小产的,可是,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吗?” “太医倒是没说,只说安胎药里的一味药材被换掉了。”陆瓒还没发话,一旁,皇后倒是突然接话道。 谢贵妃一听,脸上就又浮现出一抹冷笑。 原来,敬姝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要利用这一点,就说赵嫔根本不是吃了这两样东西而小产,好为自己洗清罪名? 真是天真。 “李太医乃是宫中最好的妇科圣手,从前本宫怀孕便是他负责盯着,他早就查过了,赵嫔所吃的安胎药里,有一味药材被掉包,换成了红花和麝香,元婕妤,你便是想要为自己洗清嫌疑,也该动动脑子吧?”谢贵妃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敬姝却是从一听到李太医的名头,就立即笑了。 “李太医?”只听她笑着问道。 “有何问题?赵嫔这一胎一直都是由李太医盯着的,你难道不知道?”谢贵妃眉头皱起,搞不懂这贱人都死到临头了,怎的还这般笑得出来。 “知道的呀,可是贵妃娘娘,臣妾在来的路上,听闻李太医今日身体不适,似乎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直出恭,人都站不起来了,他怎么可能来延禧宫呢?贵妃娘娘怕不是弄错了吧?”敬姝语气笃定地道。 “什么?”谢贵妃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连忙看向慧云。 慧云则盯着敬姝道:“婕妤娘娘才是弄错了吧?奴婢亲眼看到李太医在内殿……” “那定然是你看错了。”敬姝直接打断她的话,看向陆瓒,“皇上,里头这么久没动静,怕是赵嫔也救不回来了,不如让太医出来给贵妃娘娘瞧瞧?” 陆瓒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若赵嫔果真救不回来已经殁了,她这般说话着实太过不敬不妥。 “王忠,你去里头瞧瞧。”陆瓒吩咐道。 “奴才遵旨。”王忠立即进了内殿。 没多久,他神色颇为一言难尽地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太医。 然而,这太医却果真不是谢贵妃所说的李太医,而是陈太医! “这怎么可能!”谢贵妃当即难以置信地震惊出声! 她安排得好好的李太医,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换成了陈太医! 这如何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李太医都多大岁数了,犯了糊涂吃错东西来不了,便由陈太医来了。”敬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太医问道,“可查过赵嫔的安胎药中,究竟是被掺入了何物?可是麝香和红花?” “回皇上、娘娘的话,微臣查过了,赵嫔娘娘的安胎药中被掺入的药材,和当初婕妤娘娘食物中被掺入的是同一种药材,乃是有避孕功效的紫草,并非麝香和红花。”陈太医立即恭敬地说道。 他话语说得无比笃定。 一旁,一直没怎么作声的周婕妤闻言,脸上神情不由一动,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谢贵妃听得这话,则是颇受打击似的,身子不由摇晃了两下,脸上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几乎要炸开一样。 “一派胡言!”谢贵妃当即训斥道,“仅凭你一人,如何能断定?皇上,臣妾提议,应让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来瞧一下!” “这么久了,贵妃娘娘为人还是这般双标。”敬姝讥讽了句,而后对陆瓒道,“不过既然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皇上不如满足她一下?免得待会儿真相大白了,说臣妾仗着皇上宠爱冤枉她呢。” 许是她最后一句“仗着皇上宠爱”取悦到了陆瓒,此时,陆瓒一晚上面沉如水的俊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他对王忠使了个眼色。 王忠立即派人前往太医院叫人。 没多久,就又来了另外几个太医。 事发之后,赵嫔的安胎药自然是还留着,没人敢处理掉。 几个太医一同查看。 很快,他们就都口径一致地笃定道:“皇上,这安胎药中并无麝香和红花,倒是有一味紫草,是怀有身孕的女子绝不能食用的,想来,赵嫔娘娘便是为紫草所害。” 第100章 出来背锅的只能是她 谢贵妃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怎么可能吗? 分明运筹帷幄的是她,精心算计要将赵嫔腹中龙裔和敬姝一并格杀的也是她,然而如今再看,怎的好像一切全都在敬姝的算计里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谢贵妃脸色一片惨白。 敬姝瞥她一眼,脸上神情颇有些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就受不了了?若是再往后看看,岂不是要疯掉? “皇上您瞧,赵嫔根本不是为麝香和红花所害,那从臣妾倚翠宫中搜出来的那只匣子,岂非好笑?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了,皇上,您可得替臣妾做主呀!”敬姝一脸娇嗔地望着陆瓒,娇滴滴地说道。 “贱人!”谢贵妃听着她这话,怒的一下尖叫出声! “哎呀!吓死臣妾了!”敬姝娇躯一颤,连忙躲到陆瓒怀中,指着谢贵妃一脸怯怯地道,“皇上!您瞧瞧,贵妃娘娘她是不是疯了呀?她这样,怎么适合养大皇子呢?万一把大皇子也给吓到了可怎么是好?” “你闭嘴!凭你这个狐媚惑主的贱骨头,也想将大皇子从本宫手中抢走!做梦!”谢贵妃此时只觉头痛欲裂,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此时这么痛骂着,甚至还想上前去打敬姝的架势。 然而敬姝可是在陆瓒怀中! 谢贵妃一旦动手,要打的可就不止是敬姝了,甚至有可能是陆瓒! “娘娘!”慧云见此,连忙拉住谢贵妃,竭力劝说道,“娘娘您要冷静啊!为了大皇子殿下,您千万要冷静下来!” 她这般劝说之下,谢贵妃抚了抚疼痛难忍的额头,终于艰难地平复住自己的情绪。 再抬头,便见陆瓒正看着她,神情已是冷漠至极。 短短几个月,她对陆瓒这样冰冷薄情的眼神,竟已经习惯如斯,甚至都不会感到有任何的心痛了。 也不知是对他早已失望彻底,还是一颗心已经麻木不仁了。 “贵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故意搞这么一出,害了赵嫔,就是为了再陷害元婕妤?”陆瓒低沉冷冽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皇上,娘娘她并未害赵嫔娘娘!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慧云却突然跪下说道。 事已至此,慧云心知谢贵妃这一遭又败了,败得惨烈。 必须要有人背锅。 那这个人就只能是她! “你?”陆瓒睥睨着她,轻鄙地道,“凭你一个奴才,觉得这样说,朕会信吗?” “皇上,奴婢所言皆是属实!是奴婢觉得赵嫔娘娘出事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才去安排得这一切!” 慧云当即将一切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元婕妤对贵妃娘娘多次不敬,奴婢对她怀恨在心,才想要报复她! “贵妃娘娘全程是被奴婢蒙在鼓里,以为真的是元婕妤害了赵嫔,才会这样针对元婕妤的!” “可是皇上,您也看到了,赵嫔娘娘既然不是被麝香和红花所害,而是紫草,便可以知道,赵嫔娘娘出事,的确不是贵妃娘娘害的呀!否则,她不会说赵嫔娘娘是被麝香和红花所害!可以直接说是紫草!” “慧云……”谢贵妃没想到慧云会这般舍身,此刻只觉喉头哽塞,心中揪痛不已。 “皇上,慧云倒是说的有道理呢,看来,贵妃娘娘的确有些无辜。”这时候,敬姝忽然说道。 她这么一开口,众人都一脸意外。 元婕妤居然会为谢贵妃说好话?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谢贵妃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而感激她,反而神情间充满了警惕,“别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会感激你!” “贵妃娘娘多虑了,臣妾可一点也不想要你的感激。”敬姝轻慢地瞥她一眼,继而看向陆瓒说道,“皇上,如今看来,真正害赵嫔的另有其人,这人先是对臣妾下手,接着又对赵嫔下手,臣妾以为,她的目的恐怕并非臣妾和赵嫔,而是宫中所有妃嫔,她这般做,分明就是不想让任何妃嫔诞下皇上的龙裔!其心可诛啊!若不将她查出来,往后这后宫,岂非要人心惶惶了?” 不得不说,刀子只有割到了自己的肉,才会令人觉得痛。 此前所有妃嫔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会儿一听了这话,自是感到人人自危。 试问这后宫中,谁不想怀上龙裔呢? “皇上,婕妤娘娘这话说得极对,这人既能对婕妤娘娘的饮食下手,又能对赵嫔娘娘的安胎药动手,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若不将她抓获,嫔妾和诸位姐姐们,实在寝食难安啊!”曹贵人先就是说道。 她近来还算得宠,之前陆瓒是翻过她几次牌子的,是以她也是极有可能怀上龙裔的。 “皇上,嫔妾以为曹姐姐所言极是,求皇上一定要抓到这人,肃清后宫!”何才人跟着说道,她也是近来被翻过牌子的。 唯独崔良娣没有作声。 她便是想开口,然而此事牵扯到谢贵妃,他们两家表亲,关系至密,她也不敢贸然开这个口。 “皇上,既然这两位妹妹都开口请求了,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查查吧?”敬姝跟着说道。 “你说得倒是轻松,查?这么大的后宫,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查?从何处开始查?这后宫是有规矩的,不是元婕妤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成事的。”一旁,一直没开过口的周婕妤,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此事其实并不难开头。”敬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前曹贵人不是说了,此人既能对本宫的饮食下手,又能对赵嫔的安胎药下手,岂是一般的妃嫔能做得到的?她必然是在宫中待久了的老人,且位份也不低,如此,才会有人肯听她的差遣做这种事,周婕妤,你说,我这话对吗?” 周婕妤紧抿着唇,望着她没再作声。 然而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却在悄悄地抖着。 皇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唇角动了动,却并未说什么。 “元婕妤所言极是,既如此,那便查吧。”陆瓒这时候终于开口道,“王忠,你即刻派人去太医院,查一查最近几个月里,太医院何人采购过紫草、后宫何人去要过紫草,另外,再派人去各宫搜查,看是否能查出此物,查得仔细些,任何地方都不能错过!” “奴才遵旨!”王忠即刻带人,雷厉风行地去查了。 众人都没想到,陆瓒竟是会直接派人搜宫,一时都有些心中不安。 便是问心无愧,然而万一有人故意栽赃呢? “元婕妤这般运筹帷幄,看着倒像是早有准备。”周婕妤忽然怪声怪气地道,“若万一你提前栽赃陷害她人呢?这又如何说?” 她这话,算是说出一些妃嫔的心声。 “周婕妤怕不是把我当神仙了?今日突发的事,我若有本事未卜先知,会不提前布置好叫贵妃娘娘栽个大跟头,还由着她前头那般污蔑我?再说了,皇上下的命令,又不是我要皇上派人搜宫的。”敬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这么一说,周婕妤只得闭上了嘴。 然而要搜查紫草,到底还是叫她心中忐忑不安。 此时,众人便都得耐着性子,等着王忠回来。 延禧宫之内,众人各怀心思。 延禧宫之外,却是人头攒动,御前的人匆匆忙忙地在太医院以及各宫之间穿行,搞得人心惶惶。 没多久,王忠就领着人回来,且还带了一只匣子。 那匣子一出现,周婕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启禀皇上,奴才查到了,紫草有凉血、活血、清热、解毒、透疹之用,太医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采购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奴才翻了太医院的记档,上个月二十五日,重华殿的宫女去往太医院寻药,说周婕妤有些后不利,需要紫草做药引,要走了一些,奴才在重华殿用来种莲花的水缸里,发现了这只密封完好的匣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正是切片晾干的紫草。” 王忠说着,将匣子打开,让陆瓒过目。 周婕妤一听他说这匣子是自重华宫搜出来的,当即身子一晃。 “陈太医看看吧。”陆瓒扫了一眼,摆摆手,吩咐道。 “微臣遵旨。”陈太医很快看过,笃定地道,“回皇上,此物的确是紫草,正如方才王公公所说,紫草有凉血、活血之用,长期服用会令女子宫寒无法受孕,若是怀有身孕的女子服用,则会有小产的危险,这匣子中的紫草已经没剩多少,微臣可以断定,元婕妤和赵嫔娘娘皆是为此物所害。 “害人的又岂是一味药草?紫草真正的功效,应当是救人,而非害人,真正害人的,是利用它的人。”敬姝这时候语气颇为感慨地说道。 “元婕妤说得不错。”陆瓒目光沉沉地看向周婕妤,“此物是从你重华殿搜到的,太医院也有你宫里的人前去讨要紫草的记录,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周婕妤脸色一片惨白。 她胸口微微起伏着,心中十分想不明白。 这匣子是她的不假,可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紫草! 而是……而是…… 难道…… 周婕妤想到什么,当即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敬姝。 敬姝看着她这副模样,红唇一翘,眉毛一挑,那娇媚脸庞上一抹明艳张扬的表情,明晃晃地在告诉周婕妤,没错,一切正如她所猜想到的那样,这匣子里的东西,被掉包了。 她若不怕丢脸,大可以说出来为自己辩解。 周婕妤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交替变换着。 她当即咬紧了嘴唇。 敬姝一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那些辩解的话,这位一向极为重视规矩礼节的礼部尚书之女,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因为那匣子里原本放着的,是古代女子用来自我慰藉的角先生。 一方面,周婕妤素来自诩极为重视规矩,整日不是《女戒》《女训》,便是宫中规矩,将自己牢牢地束缚在清规戒律之中,然而这样的她,却会私底下用角先生寻欢,传出去了,便是一个道貌岸然,不知羞耻。 虽然敬姝觉得女子私下寻欢,着实没什么错处,可谁让这是古代的后宫,又谁让女子身上有着那么多的枷锁约束呢? 另一方面,周婕妤就更不能为外人道了。 只因这角先生还不是她自己寻来的,而是她的情郎送的。 至于她的情郎,还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 这般混乱罔顾人伦之事,若是被皇上凭着那根角先生顺藤摸瓜地查到,周婕妤竟敢私下偷情给陆瓒戴绿帽子,她自己死不死是一回事,她那个当礼部尚书的父亲,后头的一家子,怕是全都要跟着玩儿完。 “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臣妾认罪!”终于,周婕妤语气艰涩地开口说道,竟是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没有,就这样直接认罪了。 一众妃嫔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惊讶的神情。 在王忠说出周婕妤的重华殿时,她们就已经感到颇为意外了。 却没想到,她居然连为自己辩驳一下都没有的。 “周婕妤,我与你平日顶多也不过几句口角之争,从未害过你,更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害本宫?可是受人指使?若你说出来,我定会向皇上求情,饶你一命。”这时候,敬姝望着她说道。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周婕妤听得这话,便立即否认,接着就神情颇有些自嘲地冷笑了声,“是我看不惯你,嫉妒你,讨厌你,所以才这般害你,不想叫你怀上龙裔!一切都如你先前所说,我自己怀不上孩子,便也不想叫这后宫的其他女人怀有身孕!” “你倒是真舍得豁出这条命为别人背锅。”敬姝讥讽地说了句。 “比不上元婕妤手段高明!”周婕妤冷冷地刺了回去。 “我若真有手段,又怎会着了你的道,差点一辈子都无法怀上孩子?”敬姝亦是不客气地回敬。 “皇上,臣妾认罪,还请皇上降罪吧。”周婕妤似是不愿再与敬姝多加争执,往地上一跪,直接就是说道。 她这般慨然赴死一般,却惹得陆瓒颇为恼怒。 “你这般心肠歹毒害了她人,竟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认罪?” 第101章 被皇后一人摆布了个彻底 “那不然呢?皇上还想臣妾怎样?”周婕妤忽然直直望着陆瓒,竟是出言顶撞了起来。 她此言一出,当即震惊到了所有人。 毕竟周婕妤一向极为讲究规矩,似这般顶撞皇上的举动,往常谁要是敢这样做,她可是第一个要跳出来反驳的。 此时,陆瓒也看着她,目光幽深沉静得仿佛即将暴怒的海,浑身凛然的气势令人生畏。 “这后宫中,哪个女人手上没沾过鲜血?” 周婕妤像是临死前干脆打算放飞自我了。 她说着,抬手指向敬姝,“便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这个狐狸精,难道手上就干净吗?她没害过人吗?没杀过人吗?凭什么皇上只说臣妾害了人,不说她?皇上就是如此偏心,才令臣妾心气难平,便是如谢贵妃这样高高在上了,不还是因着皇上的偏心而数次想要置这狐狸精于死地吗? “真要说起来,这狐狸精不算做错了什么,她身处后宫,有些事不得不做。 “错的是皇上,是皇上非要专宠她,令她被别的女人嫉妒,被别的女人陷害,真正歹毒的是皇上,又岂是臣妾?” 敬姝听着她这番话,当真惊讶不已。 想不到,一向循规蹈矩、被封建礼教的种种清规戒律迫害得最深的周婕妤,原来心中竟是如此通透明白。 不得不说,她这番话说得颇为引人认同。 男权社会,所有话语权都在男人手中,他们无论怎样做都是对的,女子无论怎样做都是错的。 陆瓒既做不到真正的雨露均沾,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自然会有人觉得不公平,会想要害那个被他偏宠的,可又人人都想要成为这个被她偏宠的人。 只可惜这种话,也只有周婕妤这种已经死到临头了的人,才敢说出口。 反正都要死了,干嘛不过过嘴瘾爽一下呢? “皇上息怒,周婕妤将死之人,她不论说什么,都请皇上莫要放在心上,以免气坏了身子。”这时候,皇后一脸担忧地望着陆瓒劝说道。 她又看向周婕妤,叹了口气,神情间满是失望和不赞同,“周婕妤,你就少说几句吧,何必非要惹怒皇上呢?你便是不顾自己,也该顾及一下自己的家人吧?” 皇后此言一出,周婕妤神色剧变。 她深深望一眼皇后,眼底有恨意一闪而过。 敬姝颇为意外地听到她心中说道:“当年我不懂事,与弟弟厮混在一起,不慎有了身孕,本想悄悄生下来,却不想被皇后知道此事,叫她带人灌了药强行落胎,此后再也无法生育,之后我为她做了不知道多少脏事,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今日,她竟还拿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可恨我便是为了父亲,也只能一切都听她的! “我这一生,后头这几年,算是被皇后一人摆布了个彻底!” 敬姝简直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向皇后。 虽然她早就知道,皇后并非表面那般仁善,一向心深似海,轻易不会将自己心中真正所想的表露出来,然而却也没想到,她竟然利用周婕妤做下那般多的恶事! 周婕妤的父亲周尚书为人虽然迂腐古板,恪守礼教,却也从不拉帮结派地站队,在朝中算是难得的清流,也称得上是个好人。 然而娶的继室却不知道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三个儿子,没一个是他亲生的也就罢了,这已经够惨了,若再叫他知道自己唯一亲生的女儿竟还和其中一个野种搞到了一起,怕是要气得直接咽气。 是以,周婕妤心中对她这个父亲颇为亏欠,总想待他百倍好,这才会被皇后死死拿捏住。 她已经对不住父亲了,总不愿再害死他。 敬姝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这古代的女子,当真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她也对周婕妤生不出半分的同情。 毕竟,这不能成为周婕妤残害他人性命的理由。 她要保护她父亲,凭什么就要别人把自己的命赔给她?这纯粹是作恶了。 此时,延禧宫陷入短暂的安静。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敬姝忽然说道。 “说。”陆瓒瞥她一眼,俊脸上神情不辩。 “皇上要先赦免臣妾的欺君之罪,臣妾才敢说。”敬姝却望着他,娇媚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 “你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陆瓒皱了皱眉。 “什么叫‘又’呀,皇上这话说的臣妾就不爱听。”敬姝颇为不满地撇嘴道,“皇上快答应臣妾呀!” “……朕答应你,赦免你的欺君之罪,这总行了吧?”陆瓒抚了抚额头,拿她没一点办法。 “多谢皇上,那臣妾就说了?”敬姝唇角微翘,眸中溢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若再不说,就不必说了。”陆瓒有意逗她,却也是想看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敬姝闻言,就冲着他皱了皱鼻子。 而后就看向陈太医道:“让赵嫔出来吧。” 陈太医点点头。 “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赵嫔不是小产,一尸两命,已经殁了吗?” 她此言一出,妃嫔们当即一脸愣然迷茫地望着敬姝。 待陈太医再出现,众人便见他身后,赵嫔大着肚子,由宫女搀扶着,竟是安然无恙地出现了。 谢贵妃见她竟一点事都没有,脸色顿时又变得惨白难看。 所以,这一次自己又被敬姝给耍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谢贵妃就不由深吸了口气。 这贱人! 她咬紧了牙,恼火无比地看向敬姝! “这是怎么回事?”就连皇后都一脸纳闷地看向敬姝,言语之间,竟是有几分恼怒不悦,“元婕妤,你这唱的是哪一出?你这分明是知道赵嫔根本没事,还由着谢贵妃污蔑你,又拉出来周婕妤说她害了赵嫔?你到底是何居心?将本宫和皇上都当成傻子吗?” 敬姝闻言,这才神色间颇有些好笑地看向她。 皇后这般生气,莫不是觉得这天底下只有她把别人当猴耍,不许别人耍她? “皇后娘娘息怒,只是,皇上都已经免了臣妾的欺君之罪了,皇后娘娘可不能再怪罪臣妾了。”她语气懒洋洋地说道。 这一下,皇后看着她,神情平静,没再说什么。 敬姝没听见她的心声,暗想这个皇后还真是心思藏得深! “皇上,皇后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如让赵嫔亲自解释吧。”敬姝说着,看向了赵嫔。 这会儿,赵嫔再看着她,哪还有此前的愤恨嫉妒? 眼里竟是只有感激了。 “皇上、皇后娘娘容秉,的确有人想要害嫔妾,若不是元婕妤出手相助,只怕嫔妾此刻真的已经一尸两命了!”说起此事,赵嫔情绪还有些激动。 她稍稍稳了下情绪,接着才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赵嫔在数日之前就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了。 她找李太医看过,可李太医却说她胎相很稳,并无任何问题。 赵嫔只以为是自己多心。 直到敬姝突然主动找上门来。 “元婕妤告诉嫔妾,嫔妾的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起初嫔妾还不信,直到元婕妤带着嫔妾藏在小厨房里,嫔妾才亲眼见到,嫔妾身边伺候的宫女沅若往嫔妾的安胎药里放东西,然而沅若是奉谁的旨意做事,嫔妾和元婕妤皆是不得而知。 “元婕妤便提议设下此局。 “她说,有心人害嫔妾,必不会只想叫嫔妾一尸两命,总还要再找个背锅的,这叫一石二鸟。 “只要嫔妾假装小产一尸两命,那幕后黑手必会跳出来生事,到时,谁被污蔑了,谁就是幕后黑手另一个想要除掉的目标。” 赵嫔把事情解释了个清楚。 谢贵妃脸色难看至极。 她自以为自己这一次计划周全,却没想到,竟被敬姝提前知悉了? 然而,敬姝又如何知道赵嫔的安胎药被人动了收脚的? “可是,元婕妤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这真的不是她自导自演,故意让赵嫔与她合作,好叫他人上当的吗?便如贵妃娘娘宫里的慧芳姑姑所言,她是在听说赵嫔出事以后,才谋划的后面的那一出啊?”这时候,曹贵人忽然语气疑惑地说道。 “曹贵人真是性情单纯可爱,别人也就那么一说,你还真的信啊?那你平日里吃几碗饭,难不成也要先听别人说你该吃几碗才吃?”敬姝当即看着她,似夸非夸地说了一句。 曹贵人面上一红,却是听出来敬姝这是在骂自己没脑子没主见呢! “嫔妾不过有些质疑罢了,毕竟若真的有人害赵嫔,理应做得无比周密才对,怎么可能赵嫔娘娘自己都不知道,元婕妤倒是先知道了?”曹贵人语气颇为不善地回击她道。 “回曹贵人的话,此事其实最初是微臣发现的。”一旁,陈太医开口说道,“是微臣不小心看到了李太医的脉案,他专门为赵嫔娘娘做了两套不同的脉案,一套是她胎相的实际情况,写有推测她哪一日有可能小产,另一套则是假的,写她胎相一切正常,微臣怀疑李太医是受人指使,要害了赵嫔娘娘,才向元婕妤禀报了此事。” “真有意思,你一个太医,乃是皇上的臣子,发现了这种事情,不去向皇上禀报,却去找元婕妤?敢问你与元婕妤是何关系?”曹贵人当即冷笑一声,故意这般牵扯地说道。 陆瓒闻言,就微微沉下了脸。 他神情幽深,叫人看不出他是因为曹贵人这番话而不高兴,还是因为开始怀疑敬姝和陈太医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而不高兴。 “曹贵人可真是一张巧嘴,难怪皇上多次翻你的牌子,怕是你这张嘴极为能说会道,哄得皇上特别高兴吧,所以才尤为喜欢你吧?”敬姝听了这话,却面上一点不恼,反而又是夸起了她。 曹贵人听着,脸上难免有些得意。 如今这后宫中,皇上的宠爱,除了元婕妤独占大头,就数她分到的最多了! 若自己能凭几句话让皇上对元婕妤生出罅隙,那以后最得宠的,不就是她了吗? 却不料,陆瓒一听敬姝这么说,脸上顿时就黑了。 只听他当即声音冷戾地道:“曹贵人言行有失,胡言乱语,挑拨离间,不敬上位,朕罚你禁足三月,降为答应!” “皇上!”曹贵人方才飘飘然差点飞上了天一般,骤然听他下旨降自己的位份,简直犹如自云间狠狠跌落,当即一脸不敢置信地叫出声来! 敬姝看笑话似的瞧她一眼。 就这得还算得了陆瓒几分宠爱呢? 话都不会说。 陆瓒是什么人啊?那般好面子又小心眼,她竟然敢当面说有人给他戴绿帽子?这陆瓒要能忍得了才怪! “把她带下去!”陆瓒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吩咐道。 “皇上不要啊!嫔妾知道错了!求皇上饶了嫔妾这一回吧!”曹贵人哭得很快就一脸泪水,看着可怜不已。 “拖下去!”陆瓒一挥手。 王忠连忙叫御前的人将她拖出了延禧宫。 “皇上,曹贵人话虽然说得不中听,可却也有几分道理,臣妾也想知道,为何陈太医发现赵嫔的安胎药有异,不去禀报皇上,却非要去找元婕妤。此事若是解释不清楚,往后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岂非有损皇上的颜面?”这时候,谢贵妃忽然语气冷硬地开口说道。 陆瓒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她就站在那里,不避不让,像是非要敬姝给个说法不可。 “皇上,贵妃娘娘,此事微臣可以解释。”陈太医语气恭敬地说道,“微臣斗胆,当初之所以不向皇上禀报,而是去找元婕妤,是因为微臣觉得,向皇上禀报,皇上或许会派人保护好赵嫔娘娘,却不能真正抓住那幕后指使李太医之人。 “而元婕妤不同。 “当初端王谋逆,皇上遇险,元婕妤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为皇上挡刀,微臣以为,元婕妤虽是女流之辈,却有一番狭义心肠,若是找她禀报此事,她定然有法子揪出幕后黑手,还后宫一个真正的太平安宁!” “陈太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皇上,说她不如一个女流之辈?”谢贵妃听他这么说,当即冷笑一声,语气冷厉地质问道。 敬姝挑了挑眉。 得,看来,这谢贵妃是今日吃亏吃太多,知道陈太医与她是一伙的,动不了自己,干脆就想要将陈太医拉下来垫背了! 第102章 晋为从二品昭仪! “皇上您都听话了,说您不如臣妾这个女流之辈的人是贵妃娘娘,可不是无辜的陈太医呀!” 敬姝看出来谢贵妃的意图,立即开口说道,“陈太医这种人,是真的惨,嘴笨,不会说话,其实他哪里是说皇上不如臣妾呢? “他的意思分明是说皇上身为帝王,日理万机,后宫这种事情本不该皇上管的,臣妾是后宫妃嫔,整日闲着没事,又见不得有人残害一个未出生的无辜婴孩,所以才搞出了今日的事端。 “皇上,您一向任善,胸怀天下,不会因为贵妃娘娘几句话,就为难一个老实巴交的陈太医吧?” 陆瓒听着她句句都是在替陈太医说话,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朕看出来了,满后宫没一个比你更会说话的了。”他语气不明地道了句,却不说对陈太医是何态度。 “皇上,反正,不许你为难陈太医!若他这样的好人都要因为谢贵妃之流的污蔑而掉了脑袋,那以后后宫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还会像陈太医这样仗义执言地站出来揭穿?臣妾只要一想到,万一自己有一日遇到赵嫔这般处境,却没人如陈太医这般帮忙,心里就害怕!”敬姝干脆又抱住陆瓒的手臂蹭着,一边撒娇,一边语气后怕地说道。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陆瓒听了这话,心里的那点子不快才算是散开。 “元婕妤为了护着陈太医,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谢贵妃依旧是挑拨着。 “皇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贵妃娘娘?她这贵妃的位份是不是该动一动了?整日不干一点好事,一张嘴更是从来没一句好话,着实令人讨厌!”敬姝闻言,干脆不搭理谢贵妃,直接又是对陆瓒撒娇告状。 “本宫的位份,岂是你说动就动的!本宫育有大皇子!就该做这贵妃的位子!”谢贵妃一听她居然打起自己位份的主意,当即面上浮现一抹狠厉。 “哦,那就更要动一动了呀,皇上,依臣妾之见,不但要动谢贵妃的位份,还得将大皇子送到别的妃嫔那里去养,免得大皇子跟在她身边被教坏了!皇上您说呢?”敬姝故意又是说道。 “你放肆!”谢贵妃一听她还打大皇子的主意,当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几乎是怒吼出声,“就凭你还想抢本宫的大皇子?不自量力!” “贵妃娘娘这可是想多了,臣妾有自知之明,没想着要养大皇子,可是这后宫这么多妃嫔,总能给他找一个心地善良的母妃吧?”敬姝继续刺激她。 “贱人!”谢贵妃恨不得将她这张嘴给撕了! “够了!”陆瓒出声,打断谢贵妃的咒骂。 他望着谢贵妃,薄唇紧抿着,清冷的目光锋利如刀。 谢贵妃也看着他。 只是她的眼神,再也不复往昔的浓烈爱意,只有一片激烈的恨意。 二人对视着,也是对峙着。 半晌,忽听陆瓒语气沉沉地道:“今日之事,朕已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元婕妤心怀狭义,仁善聪慧,保护皇嗣有功,即日起,晋为从二品昭仪!” “呀,多谢皇上。”敬姝倒没想到她还能升个位份,忙一脸欢喜地道谢了。 她心里清楚,原本陆瓒是打算等她生辰之日再给她升位份的,提前了半个多月,大抵是被谢贵妃给气到了。 果然,接着就听陆瓒又道:“至于贵妃,你一而再地诬陷元昭仪,朕上一次就说了,若有下次,你这贵妃的位子也不必坐了……” “皇上!此事都是奴婢一人做的!与贵妃娘娘无关啊!一切后果奴婢愿一人承担!求皇上看在贵妃娘娘养育大皇子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更何况,有元昭仪在,赵嫔娘娘她毫发无伤,没有任何人受伤啊皇上!求皇上开恩!”慧芳一听这话,立即不住地磕头求饶。 “凭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提大皇子?!”然而,陆瓒说了话却是骤然暴怒起身,一脚将慧芳踹翻! 慧芳心口一痛,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慧芳!”谢贵妃见此,心疼不已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见她一脸忍痛的样子,顿时恼火不已地望向陆瓒连声质问道,“皇上凭什么对慧芳这般狠毒?大皇子怎么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大皇子一向将她当长辈一般尊敬!她如何就不能提大皇子了!” “贵妃,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她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叫大皇子尊敬她?”陆瓒目光冷冽得像是在寒冰中淬炼过的刀锋一般,狠戾又绝情。 谢贵妃一听这话,当即整个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张脸惨白得像个死人。 半晌,她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谢贵妃回过神来,一时神情又悲又喜。 若陆瓒知道,岂不是说,他从前一直在包庇护着自己? 所以,他待自己也是有情的是不是? 然而似乎此时她才知晓这一点,却已经有些晚了…… “贵妃,朕早就说过,朕是皇帝!”陆瓒失望又厌恶地望她一眼,而后就语气凛冽决然地下令道,“传朕旨意,贵妃德不配位,降为妃位!从今日起禁足永寿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一步! “慧芳谋害妃嫔,所有参与此事的永寿宫宫人,一并拖出去乱棍打死! “至于大皇子,先带到御前去!朕会找人照看他!” 这一次,谢贵妃、不,如今该叫她谢妃了…… 这一次谢妃犹如失了神,对于陆瓒这一旨意竟并无违抗之心,就那么愣愣地被带走了,也不曾再为慧芳求情,更没有开口要求将大皇子留在自己身边。 接着,还有周婕妤。 “周婕妤谋害妃嫔,朕念在赵嫔和龙裔安然无恙、还有你多年陪伴朕的情分上,不要你的命,褫夺婕妤的位份,降为采女,打入冷宫,一辈子反省去吧!”陆瓒又是下令道。 “嫔妾,多谢皇上恩典!”周采女跟着磕头谢恩,而后亦是被带下去。 她能捡回一条命,她身边伺候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却没这样好运。 陆瓒向来不把这些奴才的命当一回事,下令将他们也一并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而这种结局,敬姝并非没有预料到。 她心中想,或许她也已经被后宫给浸泡透彻了,竟然对于这种事情再生不出任何悲凉之心。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上,还有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呢,您可别把他给遗漏了。”这时候,敬姝忽然又开口说道。 她这么说,陆瓒瞥她一眼,而后视线落在了那个缩在一旁跪在地上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的陈德顺身上。 “皇、皇上!昭仪娘娘!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不是有意要害昭仪娘娘的!实在是谢妃逼迫奴才!奴才也只是想要活命啊!求皇上、昭仪娘娘饶了奴才这条贱命吧!”陈公公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几句话的功夫额头上竟是磕出了一片血。 “陈公公啊,你不是有意的,就可以害本宫了吗?倘若磕头求饶有用的话,那你当初大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也好为了春兰的一条命,好好地给你磕一个头。”敬姝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悠闲,又透着几分凉薄。 “春、春兰?” 陈公公本想问春兰是谁。 然而一抬头,望见敬姝那般冰冷的目光,忽然就醍醐灌顶一般,什么都懂了。 他想起来当初从倚翠宫带走的那个被割伤喉咙的小宫女。 后来,这小宫女被他和严公公拖到床上折磨了一通,被活生生玩死了…… 那时候的敬姝不受宠,根本保不住这小宫女。 陈公公本以为一个奴才而已,敬姝后头得宠也不跟与他为难,便是她压根没把这小宫女放在心上,可谁知,她却是不动声色的,一直默默地把这个小宫女记在心底,伺机为她报仇! “所以,今日这一遭,娘娘是故意算计奴才?”陈公公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算计你?若你不是个墙头草,听了谢妃几句话就反过来污蔑本宫,本宫有这机会吗?”敬姝语气中充满了轻鄙,“是谢妃有意找你报仇,把你算计进去了,你却不是个忠心的狗,敢反过来咬本宫?本宫能放过你吗?” 她几句话间,说得陈公公顿时悔恨不已。 然而敬姝也就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陈公公这种狗奴才,是必须要除掉的。 “皇上,这种狗奴才您可不能再留着他了,您瞧他,以前欺负臣妾不得宠,把臣妾宫里的小宫女都给害死了,那小宫女还是郑良娣姐姐身边伺候过的人呢!”敬姝上前抱住陆瓒的手臂,轻晃了下,撒娇地要求道。 “一个狗奴才而已,也值得你这样费心思?你既然不喜欢,早早地秉明了朕不就是了?”陆瓒目光睨着她,分明是觉得她有些没出息,为了个奴才也费心算计。 不过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叫王忠将陈德顺拖出去,也一并乱棍打死了。 另有陈德顺身边伺候监、得了谢妃吩咐一口咬定敬姝和陈德顺合作害赵嫔的那两个小太监,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这一日,宫中浓稠的血腥气,怕是要好多天才能散开了。 死掉的奴才的尸体,被人一车一车地往宫外拉。 这一遭,谢贵妃降位、失去大皇子的抚养权。 周婕妤降位、被打入冷宫。 就连曹贵人与敬姝平日并无仇怨,就因说了几句质疑敬姝和陈太医男女关系的话,也被狠狠降了位份,从贵人降为答应,且被禁足三个月。 三个月后,便是开春。 到时候怕是又会有新人进宫,曹答应怕是会被陆瓒彻底地遗忘,再无机会复宠了。 赵嫔以前将敬姝当个仇人,如今却是对敬姝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这一遭下来,唯一的赢家,便只有敬姝一人。 …… …… 御书房里,敬姝一大早就被陆瓒召来,伺候笔墨。 “皇上,臣妾不要了,臣妾受不住了……”敬姝被折腾得太惨,双腿发软几乎快要站不住,全凭着陆瓒紧紧掐着她的细腰,她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骗朕?明明这般舍不得朕……”陆瓒说着荤话。 话一说完,就惩罚似的又折腾她,惹得敬姝受不住地娇声哭了出来。 待一切结束,敬姝浑身发软,被他抱在怀里。 “姝儿可要听话,这样才能早日怀上朕的龙种。” 陆瓒仍是不肯放开她。 “皇上,您太坏了,总爱欺负臣妾……”敬姝身子都微微颤栗着,这会儿就哭得停不下来。 “不喜欢朕这么欺负你吗?嗯?”陆瓒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哑又饱含着餍足的欲念,他咬住敬姝的耳朵,如同吃不够一般,又想拉着她作乱。 敬姝自是要反抗。 可最后,还是又陆瓒欺负得小死了一回。 大白天的御书房就一直叫水,在后宫传开,一众妃嫔便是再嫉妒,却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皇后娘娘,如今谢贵妃虽然算是已经倒了,可元昭仪却一家独大,势头过盛,大皇子被养在御前,若是万一哪一天,圣上将大皇子交给元昭仪养育,那可如何是好?” 坤宁宫里,宫女香墨一边给皇后研墨,一边语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尤其是,周婕妤这个帮手也算是没了,难道您要继续任由元昭仪这般得宠下去?” 皇后手中笔墨不断。 直到写完了一幅字,才语气悠然地道:“急什么?她如今还只是昭仪,至少要做到昔日谢妃那个位子,再生下一个皇子,才有资格叫本宫看在眼里。” “可是皇后娘娘……”香墨还想说什么。 “香墨,你胆子是越发大了!”皇后骤然训斥道,“敢假传本宫的旨意暗示周采女给元昭仪下药令她不孕,本宫都还没说什么,如今还敢再唆使本宫对付元昭仪,本宫着实不懂,元昭仪莫非与你有仇?为何此前其他女人在圣上面前得宠,却从不见你有这么多小动作的?” 第103章 不喜欢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 “皇后娘娘息怒!” 香墨没想到自己私底下做的事竟然已经被皇后知悉。 她连忙走到一旁跪下,为自己辩解道,“皇后娘娘明鉴啊!奴婢这么做,绝无任何私心,都是为了皇后娘娘! “元昭仪她实在得宠的太过了! “便是从前在东宫时,圣上偏宠谢妃,也从来没有她这样过啊! “奴婢实在是担心,倘若这般继续坐视元昭仪得宠,一步步位份越升越高,以后一定会威胁到皇后娘娘的地位的!” 皇后闻言,微叹了口气。 她从桌案前走过去,俯身将香墨搀扶起来。 “你当真是糊涂啊!”皇后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以为圣上是什么昏君吗?宠谁就会将皇后的位子给谁?他若真是这样的帝王,那当年本宫也不会坐上太子妃的位子,更不会成为皇后!” “皇后娘娘……”香墨仍是有些不懂。 “圣上是明君,看重祖宗规矩,谢氏一家独大,又和崔氏联手意图把控朝政,几乎是跟圣上对着干,圣上当年因着这个理由,就没让谢氏当上太子妃,元昭仪之所以这般得宠,是因为她一言一行合圣上的心意,她哪一次出手,不是帮圣上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谢妃?如今更是叫谢妃丢了贵妃的位子,还失去了对大皇子的抚养权,你可知她这样做,给圣上解决了多大的麻烦?”皇后说道。 “奴婢……不懂。”香墨微摇了摇头。 “谢相之所以敢在朝中那般大的声量,是因为他以为谢贵妃手中有大皇子,他要推大皇子为日后的储君,可一旦大皇子的母妃换了人,你以为朝中那帮臣子,还会继续追随谢相吗?”皇后又是说道。 “奴婢,有些懂了……”香墨神情仍是有些懵懂。 “总之,同样的道理,圣上看重祖宗规矩,只要本宫不犯错,就会一直是皇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本宫的地位,反而是你这一次冒冒失失的,幸亏周婕妤没将你供出来,否则,本宫岂不是要受牵连?一旦叫圣上察觉本宫德行有亏,本宫这后位,才是真的危险了。”皇后简直是把道理掰碎了给香墨听。 “皇后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言行事,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再不敢这般贸然行事了!”香墨这回是真的懂了,连忙恭敬地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你和香砚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以后,好好地待在本宫身边伺候本宫就是,旁的什么都不要管,至于元昭仪,这后宫便是如今她一家独大又如何?总会有人看不惯她,对她下手的,更何况,太后娘娘快要回来了,别忘了,太后娘娘可是很喜欢谢妃的。”皇后抬手,轻抚了抚香墨的肩膀,笑容宽和温暖。 “是,奴婢省得了。”香墨见皇后没罚自己,当真感动不已,只在心底发誓以后定要对皇后更加忠心。 香砚在一旁安静听着,始终没有作声。 然而心中却悄悄想着,香墨跑去找周采女,要周采女给元昭仪下药令她无法受孕,当真只是香墨一人的主意,而不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暗示吗? …… …… 太后赶在了腊月初五这日回来,同行的还有贤王、贤王妃,敬姝随着陆瓒,与皇后等后宫其他妃嫔一道前去迎接太后。 敬姝上一回见到太后,还是以前在东宫时。 只不过那时候她不得宠,太后便也不待见她。 然而敬姝倒并不害怕见太后,真正让她紧张的,是贤王。 不多久,太后乘坐的马车进了城门,一路到了太和门才停下,改乘轿撵。 “恭迎太后娘娘回宫,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待见到太后,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向她行礼。 “都起来吧。”太后脸上带着些微疲态,此时就温和地一笑。 “多谢太后娘娘。”皇后和众妃嫔依次起身。 太后视线在众人脸上一扫,在敬姝脸上微停顿了下,就又视若无睹地移开。 等瞅了一圈没瞧见谢贵妃,就不由皱眉问道:“贵妃呢?” 敬姝微低下头,抿唇掩饰掉没控制好露出来的一抹笑意。 太后虽然不在宫中,然而这么多日子,消息不可能递不到她那里,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谢贵妃被降位一事,这会儿这么故意问出来,怕不是想装糊涂,叫陆瓒将谢贵妃的罪责给免了。 “如今宫中没有贵妃了,太后是想问谁?”此时,陆瓒面色平和地望着太后,明知故问地道。 他这般连母后都不叫,颇有些疏远地称呼为太后,竟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且也是摆明了他的态度,在谢贵妃这一事上,他是不可能让步的。 此时,太后也看着他。 半晌,她收回视线,淡淡笑了一下:“哀家乏了,回慈宁宫休息吧。” 却是不再提贵妃之事了。 之后,太后回慈宁宫,陆瓒也去了御书房处理朝政,妃嫔们自然也是各回各宫。 敬姝也回了倚翠宫。 “娘娘上回叫奴婢给王爷递的消息,奴婢已经递过去了。”得知贤王以及入京回来贤王府,袖冬趁袖青这会儿没在,悄声对敬姝说道,“王爷回信说,最近宫中的事他都知道了,他夸娘娘做得好,还说谢相一派最近元气大伤,这对王爷而言是好事。” “王爷满意,那便好。”敬姝微微一笑。 实际上心里却在骂人。 她不喜欢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 或许,她该接着谋划下一步了。 如何才能除掉太傅、李夫人和贤王呢? 眼下看来,似乎只有他们三个死掉,自己才能彻底安全,否则,这三人就是悬在她头顶的三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便哪一把掉下来,都能将她这颗脆弱的头颅斩断。 敬姝深思着,她不能利用陆瓒的手对付这三人,否则,他们定然会在垂死前将她给供出来。 最好的,就是这三人能死于意外。 可这不是一件说说就能办成的事,第一点,光是谋划这一桩事需要的人手她就没有,更不用说,身边还有一个袖青、一个袖冬,一个替太傅府盯着她,一个替贤王盯着她。 无论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一举一动,都会被太傅府和贤王所知。 敬姝一手撑着额头坐在那里,心中苦思。 头疼啊头疼。 第104章 果真是个狐媚子! 然而她没能头疼太久,新的麻烦就来了。 腊八这日,一大早,各宫就先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而后由皇后率领一众妃嫔,前往太后的慈宁宫请安,一同吃早膳。 所谓的早膳便也是腊八粥了。 御膳房及时做好了腊八粥,并几样配菜送到太后这里。 “这后宫中,大家都是一家人,在哀家这里不用拘束,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吧,不过哀家如今礼佛,见不得荤腥,今日这里便只有素斋了。”太后笑着说道。 “多谢太后娘娘。”妃嫔们连忙应声,各自拿起了筷子。 “臣妾伺候母后用膳吧。”这时候,皇后忽然起身说道。 往日这种节日,太后一向都喜欢叫她伺候着用膳。 “皇后掌管六宫,也是辛苦了,今日就不用伺候哀家用膳了。”然而,今日太后却忽然说道,她视线在众人一扫,落在了刚拿起勺子打算品尝腊八粥的敬姝身上,随即一笑,道,“就敬侧妃代替皇后,给哀家布菜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敬姝身上。 皇后落座回去,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 敬姝则微一挑眉。 敬侧妃? 这怕不是故意膈应她呢? “太后娘娘,如今不能叫她敬侧妃了,圣上封了她做昭仪,且还赐了封号,如今该叫她元昭仪了。”太后身边的李嬷嬷立即提醒说道。 “哦?是吗?哀家当初离宫时,圣上还没给她位份呢,倒是哀家倏忽了,没想到她如今都坐到昭仪的位份了,唉,难怪哀家看着昔日东宫的老人少了许多。”太后话里有话地感叹道。 这话说的,就好像那些少了的东宫旧人,都是被敬姝给害死了似的。 此时若众人再看不出太后对敬姝是有意为难,那就都是傻子了。 敬姝感受到那一道道幸灾乐祸的视线,娇媚的脸庞上一派神色淡然地起身,走到太后身旁,语气恭敬温顺地道:“太后娘娘,臣妾伺候您用膳。” “嗯。”太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目光在一道菜上停顿了下。 敬姝立即极有眼色地拿起公筷,为她夹了菜放到太后面前的小碟子里。 随后,太后只要视线落到哪道菜上,哪道菜就会立即出现在太后面前。 她这般会看眼色,倒是惹得太后都不好说什么了。 “你倒是乖巧,难道圣上那般宠爱你。”太后不好当面做什么折腾妃嫔的事,见敬姝一点错都不出,只好这般说道,只是那语气听起来着实没什么和善之处。 “太后娘娘谬赞了。”敬姝嘴上谦虚,心里却在腹诽。 老太婆既知道她得宠,方才还装作不知道她已经被封为昭仪了? 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真是仗着自己是太后为所欲为啊。 “圣上宠爱你,你也该知道些分寸,哀家听说,你如今不但独霸圣宠,且还时常白日到他的御书房去胡闹,这般狐媚惑主的举动,往后还是少一些的好!”太后又是训斥道。 “臣妾一定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敬姝语气恭敬。 内心却疯狂吐槽。 啊对对对,都是她狐媚,她去御书房不是被陆瓒以伺候笔墨为理由叫过去的,都是她自己去的,行了吧? “你既然知错,那就该规劝着点圣上,别让他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样吧,哀家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待会儿圣上过来给哀家请安,你就向他求情,要他解了谢妃的禁足。”太后又是说道。 听到这话,敬姝就忍不住抬起了头,望向她。 这老太婆,可真会使唤人啊。 自己不敢去跟陆瓒说,就想叫她去说?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太后娘娘恕罪,这话,臣妾不能说。”敬姝很快就回答道。 空气一下子静得可怕。 陆瓒来的时候,敬姝已经在慈宁宫的小石子路上跪了快一刻钟。 待被他搀扶起来,一双腿痛得都不能走路了。 一站起来,敬姝就气得狠狠推了陆瓒一把。 “你发什么疯?又不是朕罚你跪在这里!”陆瓒颇为无语地低声说道。 “那皇上就不能早点来救臣妾吗?明明臣妾都叫人去请您了,您却故意拖了这么久才来,皇上就是想让臣妾这双腿废了!”敬姝不客气地瞪着他说道。 这事陆瓒着实冤枉。 敬姝派过去的人到御书房的时候,他正在与朝臣议事,王忠又被他使唤着去做别的事了,御前的人便没敢通传。 等朝臣走了,他得了消息,就立即赶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 敬姝不过发泄下怒气,也是故意使一下小性子,免得下次还有这种事他又来得这样晚。 “你是说错了什么话,太后竟会这般罚你?”陆瓒问道。 “太后娘娘要臣妾向皇上求情,想叫皇上解了谢妃的禁足,臣妾没答应,她就说臣妾忤逆她。”敬姝简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又忍不住瞪了陆瓒一眼,“真是的,她是太后,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皇上说?却要为难臣妾一个弱女子! “还说臣妾独霸圣宠,骂臣妾狐媚惑主!勾着皇上在御书房白日宣淫! “皇上倒是自己说说!到底是谁勾着谁? “以后皇上再以伺候笔墨为由把臣妾召到御前去折腾臣妾,臣妾是再也不要去了!” “胡闹!朕的命令你敢不听?”陆瓒一听她说不去,顿时也黑了脸。 “若是因为听皇上的命令,就要废臣妾一双腿,那臣妾倒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本来今日臣妾都在悄悄练舞,想要在生辰那日跳给皇上看的……如今这幅样子,还如何跳的了?”敬姝说着说着,便一脸委屈地又掉起了眼泪。 陆瓒听得这话,哪还能怪她? 连忙把人搂入怀里,给她擦了擦眼泪,而后就将她打横一把抱起。 “皇上这是做什么?”敬姝娇呼一声,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还能做什么?送你回去。”陆瓒语气无奈。 “可皇上不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吗?您这样做,太后娘娘就要记恨臣妾了,皇上,您这根本不是待臣妾好,而是将臣妾推到风口浪尖上折腾!”敬姝一手揪着他的衣袖,颇为委屈地说道。 “有朕宠着,你谁都无须害怕。”然而,陆瓒却只丢下这句话,就抱着她直接出了慈宁宫,坐上仪仗走了。 太后得知以后,气得将筷子摔到地上。 “果真是个狐媚子!” 第105章 长得像狗皇帝喜欢过的人 路上,陆瓒就命人去传了太医。 等敬姝回到倚翠宫,陈太医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大冷天地在冰冷的石子路上跪了快一个小时,但好在穿的衣服够厚,倒是没破皮。 不过陈太医还是留了冻伤膏,嘱咐袖青每天按时涂抹,又写了份养生的药膳方子,要她每日给敬姝煮着喝,随后就告退了。 人一走,陆瓒就撩开敬姝的衣服。 “皇上要作甚?臣妾都这样了!”敬姝死死按住自己的宫装下摆,犹如扞卫自己的贞洁一般。 陆瓒见她这样对自己严防死守,不由气笑了。 “嗯,你都这样了,也不妨碍伺候朕。”他故意说着,颇为强势地将她的下摆拉开,却是亲自为她涂药。 “皇上要涂药就直说呀,就喜欢吓唬臣妾。”见此,敬姝红唇一撇,颇为心虚地道。 陆瓒看她一眼,似是懒得搭理她,只涂药的动作格外温柔。 然而敬姝见他不回应自己,故意蹙眉喊疼:“皇上轻点呀!” “油皮都没碰掉一层,就算跪的时候疼,都这么一会儿了,也早该好了吧?”陆瓒却故意戳破她。 “什么呀,皇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觉得臣妾是故意装受伤吗?那皇上快回去给太后娘娘赔不是吧,把臣妾也带过去一起,臣妾继续跪着,直跪到膝盖破皮流血为止好了!”敬姝虽然不占理,然而一点也不影响她无理取闹。 “说的什么不着调的话?朕何时说要你再回去接着跪到破皮了?”陆瓒对她颇为无语,涂完了药,放下药膏就走了。 “皇上!皇上!”敬姝叫了他两声,然而他头也不回。 她行动不便,也不好追他。 “娘娘,圣上该不会生气了吧?”一旁,袖青见此,不由一脸忐忑地询问道。 “真是小心眼,管他呢!”敬姝翻了个白眼,躺倒在床上。 陆瓒这一走,又是一连数日未曾入过后宫。 敬姝则干脆以膝盖受伤为由,这几日都既不曾去坤宁宫请安,也不曾去慈宁宫赔罪,反正陆瓒之前发了话,有事他在前头顶着,那她当然得躺着享受了。 这么又过了两日,傍晚时候,陈美人来了倚翠宫。 “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怕太后知道了不高兴?”敬姝正无聊地在看话本,一见她来,立即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去,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打趣道。 “看来昭仪娘娘这膝盖是已经大好了?”陈美人也笑着回敬了句。 “全靠陈太医的药膏和药膳。”敬姝拉着她在长榻上坐下。 袖冬立即为陈美人斟茶倒水。 陈美人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浅尝了一口,才是看着敬姝说道:“昭仪娘娘这几日都不见去坤宁宫,也没出来走动,可知道后宫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哦?她们如何说的?”敬姝一脸兴味的笑。 “她们呀,说你得罪了太后,往后不知道在宫里该怎么混下去,还有的呢就说,你虽然得罪了太后,却有圣上护着,若叫自己选,宁愿选择和你一样得罪太后却有皇上护着,反正说来说去,对你还是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陈美人笑盈盈地道。 “她们这话倒是不错。”敬姝懒洋洋地道,“若让人选择,当然还是要得圣上宠爱才好。” 陈美人笑笑,没接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 两人聊了大半天。 陈美人还留在倚翠宫用了晚膳。 待临走之前,她才说起了今日过来这一趟真正的用意:“如今宫里还没什么人知道,我也是今日去给太后姑母请安,才听她说起的。 “之前姑母在寒山寺清修时,有一次外出游玩,不慎脚滑跌落寒潭,当时就扭伤了脚,还和身边伺候的人失散,幸好有一位在山里采药的年轻女子相救,那女子用自己采到的药材给太后治好了伤,一个人背着姑母走了很远的山路,将姑母送回了寒山寺,之后更是待在太后身边照料了一个多月,为姑母治好了伤。” 敬姝听着,就起什么。 “莫非当初谢妃回宫,太后却没一起回来,就是因为这次受伤?”她不禁询问道。 “没错。”陈美人点了点头,“姑母说,当时情况危急,她怕谢妃因为她的伤势不肯回京,既怕谢妃太久不回去,圣上身边有了新人,又怕耽误大皇子的课业,就说自己是受了风寒,一直瞒着谢妃,谢妃便自己带着大皇子回来了。” “原来如此。”敬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陈美人不是无端提起此事。 只听陈美人继续道:“那个救了姑母的女子,后面几个月也一直陪在姑母身边,这次回京,姑母被她带回来了,原来她是吏部尚书陈惊的原配夫人生的嫡女陈璧柔,陈惊原配夫人死后,娶了如今的继室,继室容不下陈璧柔,就谋划了一场,烧了陈府的一间柴房,找了个算命先生说陈璧柔命太硬克父母,说陈璧柔十五岁之前不能待在陈家,否则会影响到陈惊以后的官运。 “那时候陈惊还没坐上尚书的位子,只是侍郎,他就听从算命先生的意见,将陈璧柔给送到了老家,而陈家的老家,恰好就在寒山寺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 敬姝听着她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 倒不是惊讶于这陈璧柔的这段经历。 而是,这怎么跟她前世看的某些宅斗小说情节一模一样呢? “那,然后呢?太后把她带回来,打算帮着她找陈家报仇吗?”敬姝又是问道。 “姑母说,她打算把陈璧柔接进宫,要圣上给陈璧柔一个位份,明日,陈璧柔就会进宫。”陈美人说道。 “太后娘娘倒是自信,她就这么笃定圣上会听她的?”敬姝却不怎么看好,从上次她被太后罚跪陆瓒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十分尊敬太后。 “姑母说,陈璧柔和一个人长得很像。”陈美人最后这句话,终于说到了重点,她看着敬姝,一字一句地道,“姑母说,她长得像圣上当太子时喜欢过的端王妃孟氏,孟怜清。” 第106章 还是本宫更美 敬姝原本想借着腿伤,一直到生辰那日再出现的,可一个陈璧柔,却勾得她坐不住了。 陈美人所说的端王妃孟氏,她还是记得的。 当初端王谋逆,意图谋夺皇位,却被陆瓒反杀,端王死后没多久,端王妃孟氏就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遗书的内容,便是说陆瓒要对她强取豪夺,她因不堪帝王骚扰,为保清白,才不得已选择自杀。 这封遗书,当时据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个孟氏,还是平南王的女儿,赵嫔的表姐,便是赵嫔也以为陆瓒喜欢过孟氏,觉得孟氏是陆瓒昔日心中的白月光。 然而敬姝却不这么以为。 至少,陆瓒从来没有在心中想过孟氏。 倘若真是白月光,这狗男人怎会一点心声都不曾吐露? 且那封遗书传开之后,陆瓒当时气得半死,却又不能跟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一般见识,只能忍气吞声。 陆瓒压根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强取豪夺,她纯粹是污蔑。 堂堂帝王,却如此憋屈,当真少见至极。 那时候敬姝就很是佩服这个孟氏,还怀疑过她这种连帝王都敢算计的人,真的会就这样轻易地自杀死掉吗? 如今看来,兴许,这个问题等她见到陈璧柔,就会拥有答案。 是以,次日敬姝就很积极地早起,往坤宁宫请安。 而后又跟着皇后一道去了慈宁宫请安。 敬姝到的时候,才发现陆瓒人已经在了。 他正坐在那里,听太后说话。 敬姝跟在皇后身后进来行礼,太后一眼看到她,或许是因为陆瓒在,倒没为难她,只脸上挂着如同的慈和笑容,问了一句:“元昭仪也来了,看来腿上的伤是已经好了。”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腿伤的确已经大好了,臣妾挂念太后娘娘身体,所以伤一好就赶紧过来了。”敬姝颇为嘴甜地道,绝口不提自己是急着赶过来吃瓜的。 “嗯,你有心了,也难怪皇帝对你这样宠爱。”太后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而后就看向陆瓒,“哀家年纪大了,有许多事情照应不上,只希望你身边能多多有像元昭仪这样的体己人,哀家便是不在你身边也能放心的。” “母后放宽心,朕自会照顾好自己。”陆瓒神情平淡地答了句,语气还算敬重。 “你整日为国事操劳,哪能照顾好自己?不过哀家倒是寻了一个颇为会照顾人的女子,皇帝若是见了,一定喜欢。”太后笑着说道。 “哦?”陆瓒眉毛抬了抬,脸上神情却并不意外。 敬姝见此,也跟着挑眉。 看狗男人这表情,莫非他也提前知道了? 此时,太后笑着看了陆瓒一眼,而后就对身旁伺候的李嬷嬷吩咐道:“把人带过来吧。” 李嬷嬷连忙恭敬道:“奴婢遵旨。” 没多久,李嬷嬷就从内殿领出来一个人。 女子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宫装,容貌清丽脱俗,眼角一滴泪痣,艳而不媚,气质清冷如雪莲,颇有遗世独立之姿。 绝绝子。 敬姝内心对她的评价。 一旁,妃嫔们却忍不住看得惊呼出声。 “天呐,这不是……” “她跟端王妃长得好像啊!不过端王妃眼角没有那颗泪痣。” 妃嫔们小声议论着。 敬姝则看向陆瓒,便见这狗男人眸光晦涩,神情见尽是一片意味不明的光,他又长了一双看人时薄情又深情的桃花眼,单这么看着的话,会让人觉得他被这女子的样貌身段给惊讶住了。 若是换做平时,或者换一个人,敬姝此时是一定要捣乱,不许陆瓒乱看的。 然而此时,陆瓒但凡扭过头来看她一眼,都会发现她这一脸看戏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臣女陈璧柔,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娘娘、小主。”陈璧柔行至陆瓒面前一个恰好到处的距离停下来,屈膝行礼道。 “平身吧。”陆瓒坐在那里,语气淡淡地道。 “多谢皇上。”陈璧柔一起身,太后就立即着人给她看座。 “太后娘娘,敢问这位是?”这时候,敬姝出声问道。 太后还以为她是见到这般美的女子,突然有了危机感,面上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道:“这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吏部尚书之女,陈璧柔。” “竟是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吗?”敬姝适时地惊呼出声,“太后莫不是曾经遇到过什么危险?” 一旁,陈美人见她明明什么都知道,故意这般浮夸地做戏,连忙低下头去,艰难地忍笑。 陆瓒听得这话,也是语气关心地道:“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就等着有人问呢。 此时,她就将寒山寺中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哎呀,这么说,这位陈小姐是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呢?臣妾看她方才规矩礼仪一丝不错,想来这段日子为了进宫,一定很努力地在学吗?” 敬姝简直戏瘾上身。 她这时候就扮演一个喜欢搞事情的宠妃角色,开口就是明里暗里的嘲笑和质疑,“这么看的话,陈小姐倒真是聪慧过人,这些繁复的规矩礼仪竟是短短几日就能学得这样好呢!” “多谢娘娘夸奖,臣女只是不想给太后娘娘丢脸,是以夜以继日地苦练,这才将宫中礼仪学得有些像样子了罢了。”陈璧柔眼皮跳了跳,随后立即客气地道。 “不怪乎太后娘娘要将你介绍给圣上呢,这般可人,又懂医术又会照顾人,不如以后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敬姝故意又是说道。 此言一出,陈璧柔脸色微变。 太后皱了眉头,一个没忍住就不客气地说道:“元昭仪,你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轻浮了!璧柔怎么也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如何能伺候你一个妃嫔!” “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妾失言了,只是臣妾瞧着这陈小姐如此貌美,只觉看一眼便赏心悦目,若是能将她放在身边,日日看着,心情都会很好,所以才会这样说的,还望太后娘娘莫怪。”敬姝立即乖巧地低头认错。 “元昭仪这话,莫不是自认容貌输给了这位陈小姐?”一旁,有好事的妃嫔立即说道。 “不啊,若论美貌,那当然还是本宫更胜一筹。”敬姝美眸一动,颇为自信地瞧了这妃嫔一眼。 对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登时一噎。 第107章 敬姝截宠 陆瓒在一旁看着,见这小女子那般自信的架势,眉毛一挑,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他没说话,仍是继续看着。 “元昭仪,女子的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德行才是最重要的。”这时候,太后忍不住说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敬姝一听,立马又是摆出乖巧听话的姿态,搞得太后都不好再挑她的刺了。 太后于是干脆不再理会敬姝,而是又看向陆瓒。 “皇帝,你觉得璧柔如何?” “甚好。” 陆瓒回答得简短,叫人觉得有些敷衍。 太后虽然不满意他这般回答,但也只有忍着,又继续道:“皇帝,璧柔是哀家的救命恩人,若无璧柔,哀家就不可能平安回到京城,哀家答应了璧柔,要给她一个位份,皇帝可不能折了哀家的面子。” 她都这么说了,陆瓒再是不愿,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拂了她的面子。 更何况…… 陆瓒扫一眼陈璧柔那张和端王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眸子里闪过一抹轻讽。 “那母后觉得,给她什么位份合适?”他语气散漫地问了句。 “依哀家之间嘛,最起码也得是个妃位才配得上璧柔。”太后看一眼陈璧柔,直接说道。 她话音一落,妃嫔们纷纷惊呼出声。 “妃位?这未免也太高了吧?” “就是啊,陈美人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呢,也才是个美人呢!” 众人悄悄议论着。 敬姝也挑了挑眉,不过却并不看好。 果然,接着,她便看到陆瓒轻轻一笑。 “母后,元昭仪也是朕的救命恩人,可她当初册封,也不过只是一个嫔位,朕堂堂帝王,对待救命恩人也是有分寸的,母后开口就要一个妃位,怕是后宫众人会心中不服,生出事端来。”陆瓒语气有些冷冽地道。 太后听得这话,脸上并不大好看。 只可惜她对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儿子,实在从来没什么威慑力。 陆瓒能当上皇帝,靠的也不是太后,而是她自己,毕竟太后的母族陈家,也就是陈美人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一个三品的侍郎。 “那依皇帝的意思呢?”太后只得转而问他。 “既然母后执意要她进宫,那就,嫔位吧,毕竟是母后的救命恩人。”陆瓒这样说着,桃花眼却浸着微微的凉意。 “嫔位?是不是低了点?”太后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满意。 陆瓒闻言,就看她一眼。 敬姝又是低头忍笑。 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陆瓒不喜欢他这个母后了,这一句句话说的,就没一句他爱听了。 他方才都说了,他的救命恩人,当初也只给了一个嫔位。 太后张口就说嫔位太低,语气还那般嫌弃,这不是明摆着说陆瓒对救命恩人小气的嘛? 陆瓒要能高兴才怪了。 “嫔位就嫔位吧,不过,皇帝要不给璧柔一个封号?”太后仍旧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朕懒得想。”陆瓒却是直接拒绝掉了。 太后听着,脸上没什么面子。 可她这个太后着实没什么实权,在陆瓒面前讨不了好,也只能忍着。 陈嫔这便算是册封了。 陆瓒指了周婕妤之前住的昭纯宫的主殿重华殿给她,陈嫔直接就是一宫之主。 “皇帝以后在后宫,可要雨露均沾才好,今晚算是陈嫔的新婚之夜,皇帝不如就去重华殿吧?”最后,太后又是这么要求道。 “朕知道了。”陆瓒皱了皱眉,似是答应下来,而后就起身走了。 她一走,太后立即摆摆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陈嫔留下来陪哀家再说几句话。” “既如此,那臣妾告退。”皇后起身行礼。 其他妃嫔也都跟着纷纷行礼离开。 敬姝走在后头。 见陈美人神色郁郁,便主动上前揽住她的手臂。 “元昭仪。”陈美人笑容有些苦涩。 敬姝拉着她往御花园散心。 到了无人之处,陈美人才是忽地舒了口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敬姝其实猜到一二她的心思,不过还是这么问道。 “姑母一向不喜欢我和父亲一家,嫌我父亲不够上进,三品的侍郎,算是已经到顶了,再往上就不太可能了。”陈美人颇为不快地说道,“我进宫时,她也向圣上讨要位份,但当时也不过想讨要一个贵嫔,没想到为了一个外人,竟然张口就要妃位,当真是年纪越大,行事越糊涂。” “莫非你当初进宫还不是自愿的?”敬姝有些惊讶。 “不错。”陈美人没有否认,“当初进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姑母想要我进宫帮谢妃固宠,那时候她和谢妃一起带着大皇子往寒山寺,担心走得久了,圣上身边会有新人,就想把我送进宫。”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一抹讽刺的恼恨,“父亲也是一个软耳根,什么都听姑母的,竟真的起了送我入宫的心思,可我那时,已经在议亲了,谢妃为了办成此事,找谢家的人将我这门亲事给截走,害得我成了京城的笑柄,逼得我不得不进宫。 “她想要我为她固宠?可我偏不叫她如意!” 她这么一说,敬姝总算知道为什么陈美人从来不主动邀宠,还执意要跟谢妃对着干了。 敬姝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肩,叹了口气:“连你身为太后的亲侄女,圣上的表妹,都逃不开谢家的权势滔天,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旁的人也被谢家这样欺负。” “那可真是太多了。”陈美人脸上带着一抹讽意,“姐姐可还记得张昭仪?” “自然是记得。”敬姝点了点头。 “她当初因为救了还是太子的圣上而被抬入东宫,之后就一直被谢妃针对,很快就失宠,可谢妃犹不满足,后来又让沈贵嫔害死了她。”提及此事,陈美人语气有些晦涩,“我和张昭仪自小就认识,她待人很好,在我心目中,她比我亲姐姐待我还要好。” 听得这话,敬姝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郑良娣。 她语气认真地说道:“我懂,曾经我也有这样一位很好的姐姐。” 后来,这个姐姐也被谢妃给害死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日见这个陈嫔,她和端王妃未免长得也太像了点吧?除了脸上多了颗痣,几乎一模一样啊。”陈美人换了个话题,一脸的惊叹。 “哦?果真如此?”敬姝故作惊叹。 “真的,姑母想要她进宫,圣上也没拒绝,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端王妃。”陈美人看着敬姝,“圣上似乎也答应了姑母今晚去陈嫔那里,我瞧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敬姝微微一笑。 这天夜里,陆瓒批阅完奏折,听从太后的意思,去了陈嫔的重华殿。 然而人刚到,还没坐下,外头就有人匆忙过来禀报说道:“皇上,元昭仪说她身子不舒服,要皇上过去看看。” 陆瓒听着这话,就差点忍不住嘴角一翘。 他连忙正了神色,看一眼陈嫔,神情凝重,语气有些焦急地道:“朕先去看看她。” 说完,也不管陈嫔什么态度,就径直出了重华殿。 陈嫔原本一脸的温婉。 他一走,脸色立即就变了。 “这元昭仪也太过分了!太后娘娘今日都说了,今晚是娘娘的新婚之夜,她居然还敢来截宠!当真是一点也不把太后娘娘的话放在心里!”一旁,宫女浅绿立即一脸愤愤地说道。 “重要的不是她敢来截宠,而是圣上一听她不舒服,就立即要去。”陈嫔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一眼浅绿,“去准备一下,本宫打算歇息了。” “啊?不等圣上了吗?”浅绿问道。 “他今晚不会来了。”陈嫔丢了一句,转身进了内室。 倚翠宫里。 陆瓒到的时候,敬姝正在浴桶里泡澡。 他径直进来,抬手按在她肩头,语气轻佻:“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还泡起了澡?” 第108章 这一夜,倚翠宫并未叫水 “是不舒服呀。”敬姝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臣妾吃过晚饭以后,就觉得胸闷气短,要皇上给臣妾揉一揉才会好起来呢。” 她这样直白的勾引,惹得陆瓒挑眉。 “你想要朕怎么揉?在哪里揉?”他眼睫微垂地望着敬姝,墨眸中幽暗的光色晃动。 “不如,就在这里?”敬姝说着,便直接自浴桶中起身,藕臂一抬,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湿淋淋的身子贴近他的衣物,顿时将他一袭龙袍也弄湿。 她顿时故作惊叹。 “哎呀!皇上的衣服湿了呢!不如臣妾给您脱了吧?” 说着,两只手就要解他的扣子。 陆瓒却一把抓住。 这样明晃晃的勾引,若是以往,陆瓒定然不会拒绝,立即抱着她巫山云雨地闹腾到天亮。 然而此时,他就那么抓着她的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敬姝不由抬眸望他。 四目相对之时,浴室中的热气氤氲之中,有一丝不知是属于谁的、若有似无的情意,也如那一袭薄雾一般,在空中静静流动着。 陆瓒墨眸沉静,透着一抹他惯有的轻慢凉薄。 然而被弄湿的衣物之下的一颗心,却在无声地鼓动着。 敬姝美眸秋波流转,眼神中的情意浓烈得像是要拉丝,可头脑却和心一样,都是冷的。 “如今冬日,虽然烧着炭,却也不是由着你这般胡闹的。”陆瓒说着,抬手抽出屏风上挂着的锦帕为她一点点擦干身体,而后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到内殿,将她放到拔步床上,用厚实的被子严实地盖住身子。 “皇上不来陪着臣妾吗?”敬姝见他转身要走,立即拉住他的衣袖。 陆瓒被她拉得走不了。 他颇为无奈地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身上那被弄湿的一片:“被你弄成这样,朕总要清洗一番,换身衣服吧?” “那好吧。”敬姝只得松开了手,任由他出去。 待陆瓒自浴室中收拾妥当,换了身衣服再过来,便见敬姝窝在被子里,竟是已经睡着了。 他颇为无奈地掀开被子,跟着躺了进去。 敬姝未着寸缕。 他感受到她滑腻的肌肤,有些心猿意马,然而手掌在她白皙柔媚的脸颊上轻轻划过,最终却只是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流连了一遍,而后搁在她的腰间,揽着她安静地跟着一起睡去,并未如往常那样做什么。 这一夜,倚翠宫并未叫水。 倒好像真是敬姝身子不适,不宜行事似的。 也因着这个,第二日敬姝去慈宁宫请安时,太后都不好找她麻烦。 敬姝自己也颇觉神奇。 陆瓒是个在房事上从不肯委屈自己欲望的人,一旦兴起,便是在御书房,也是各种胡来。 有一次在御书房中,他正拉着她胡闹,朝中一位大臣求见,他竟不让她进内殿,而是叫她藏在他批阅奏折的长案下面……那大臣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年纪大,话说得慢又说得多,跟陆瓒商议明年科举之事,愣是说了半个多时辰。 等他终于离开,陆瓒将她从长案底下拉起来,她嘴巴也酸,手也酸,气得在他身上打了一下。 可昨晚上,她都那样勾引了,陆瓒居然没碰她…… 若换做平时,便是她睡着了,只要他欲念一起,定然也是要将她给闹醒的。 不过,兴许是因为陆瓒昨日根本不想去陈嫔那里,被她看出来,她故意截宠,也算做了件合他心意的事,所以他才会一时良心发现,没再折腾她吧? “哀家如今年纪大了,喜欢清净,往后就不必日日往哀家这里请安了。”敬姝正想着这事,就忽然听到太后开口说道。 “臣妾遵旨,那以后便等节日之时,臣妾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后闻言,语气恭敬地说道。 “倒也不必费这事,只要陈嫔多来陪陪哀家就是了,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还是处理好后宫的事情,帮皇帝分忧,不必常来哀家这里。”太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摆明了是不喜欢皇后。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皇后笑了下,似乎对此并不计较。 “你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太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而后就看向了敬姝,“元昭仪今日身子可还好?要不要找太医瞧瞧?”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没什么大碍了。”敬姝立即也态度恭敬地答道。 “既如此,想必今夜皇帝再想去陈嫔那里,你应该不会再派人过去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了吧?”太后睨着她,问道。 这话分明还是对昨晚敬姝截宠的事不满。 敬姝截宠本就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知道陆瓒不想去陈嫔那里,她恰好表现一下,帮陆瓒排忧解难而已。 然而她当然不可能每日都这么帮陆瓒。 于是便乖顺地道:“昨夜也是奴才替臣妾瞎操心,才会出那样的事,太后娘娘放心,今夜臣妾会管教好倚翠宫的奴才,不叫他们出去的。” “如此最好。”太后像是对她也终于满意了,当即挥了挥手,道,“哀家乏了,都退下吧,陈嫔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就好。”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告退。 回去的路上,陈美人又拉着敬姝好一顿吐槽:“姑母是幸好生了圣上这样的儿子,否则哪会有今日的地位?这般不会说话,一边说乏了,一边说要陈美人留下陪她说话,这叫乏了?场面话都不会说,也难怪先帝更喜欢端王的母妃,更愿意宠着端王。” 她一肚子牢骚,敬姝却听得有些想笑。 “兴许,这就叫福气吧,我倒是真羡慕太后能生出圣上这样叫人省心的儿子来,都不需要怎么管他,也不用自己费心,他就能自己长成先帝最看重的储君,唉,瞧瞧,这多省心啊。” 敬姝这么说着,就又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怎么这个月还是没动静? 到底要有多久才能怀上? 傍晚时候,太后派人去了一趟御前。 之后,各种就都盯着,想要知道陆瓒夜里是不是会去陈嫔那里,毕竟昨晚他就该去的,结果却被敬姝截宠。 御前一直没消息。 敬姝也有些好奇。 一直等到辰时末,陈笑进来禀报说道:“娘娘,圣上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真是稀奇,今日也不是十五呀,后日才是呢。”敬姝念叨了句。 不过陆瓒不去陈嫔那里,太后这一次是怪不到她身上了。 她起了身,叫袖青准备热水洗澡。 此时的坤宁宫里,陆瓒拿着一本书在看,皇后则坐在一旁,为他剥好了橘子递给他:“皇上请用。” 陆瓒看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书,接过了橘子。 二人相对无话。 “皇上今夜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臣妾?”皇后开口打破这种安静。 “再过几日,腊月十九,是元昭仪的生辰,朕打算到时让她搬到钟粹宫去,倚翠宫到底太偏远了些,另外,朕还打算到时在文华殿为她举办一场宫宴,庆贺生辰,这也是她跟了朕以后,过的第一个生辰,这件事皇后你重视一些。”陆瓒说道。 皇后闻言,剥橘子的手一顿。 后宫那么多女人,她还从未给哪个妃嫔筹备过寿宴的。 “臣妾明白了,元昭仪如今得皇上宠爱,她又一直颇为懂事,这第一个生辰,是该好好庆贺一番,臣妾定会叫人好好准备的,不过钟粹宫如今再去收拾,是不是晚了些?”皇后询问道。 陆瓒听到皇后夸敬姝“懂事”,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而后他又说道:“不晚,早在两个月前,朕就已经命人重新修葺一番了,待她生辰那日搬过去正好。” 闻言,皇后便也面带微笑地道:“还是皇上对元昭仪上心。” “毕竟是朕亏欠她,当初她在东宫时,朕从来没看重过她,叫她私底下受了颇多欺负,后来入后宫,她为朕挡刀,本该给她一个妃位的,然而朕却只给了她一个嫔位。”说到这里,陆瓒就忽然顿了顿。 他很快又道,“原本跟她说的,是等到她生辰之日,再晋一晋她的位份,可前些日子才刚晋了她的位份,若再晋升,怕朝臣和后宫都要议论了。” 皇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快。 她心中无波无澜,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皇上顾全大局,想必元昭仪会明白,不会与皇上计较这个的。” “这一点,皇后倒是说得颇对。”陆瓒点评道。 “那臣妾先前是有话说得不对了?莫非皇上是指臣妾夸元昭仪懂事这句说得不对?”皇后笑着问道。 “她那般闹腾的性子,也叫懂事?”陆瓒摇了摇头,话语里透出的亲近宠溺,却足以叫后宫任何一个女人嫉妒。 然而皇后却神色如常。 只听她道:“臣妾倒觉得元昭仪在皇上面前使些小性子,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心思,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元昭仪一向都是拎得清的,譬如上一回赵嫔的事情上,若是换做旁的妃嫔,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便是为了争夺皇上的宠爱,怕也是定会害得赵嫔一尸两命,毕竟极少有女人能容忍别的女人,生下自己心中所爱之人的孩子,可元昭仪却丝毫不嫉妒赵嫔,毅然选择保全赵嫔肚子里的孩子。 “单论这一点,元昭仪那份赤诚狭义之心,便是后宫无人能及的。 “再譬如当初她为皇上挡刀,就足以见到元昭仪的热忱善良,臣妾时常想,当时那样的情形,那般紧急,以元昭仪的性子,似乎不管是任何人,哪怕是宫里的一个奴才,元昭仪也定然会舍己忘人地冲过去挡下那一刀的。” 皇后这样滔滔不绝地夸赞着敬姝。 然而,陆瓒听着,方才还带着笑,盛着几分温柔的眉眼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皇后觑见他这般神色变化,也只当没看见,笑盈盈转了话题:“皇上,时候不早了,夜里越发冷,不如臣妾伺候皇上歇息?” “不必了。”陆瓒却倏然起了身。 他清冷的目光在皇后脸上一扫而过,道了句,“朕还有些折子要处理,皇后早点歇息吧。” 说完,就提步出了坤宁宫。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起身行礼。 见陆瓒身影自殿内消失,就慢悠悠地起了身。 “皇后娘娘,圣上是突然生气了吗?奴婢看着他,神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就觉得,圣上好像整个人忽然变得好冷……”香墨禁不住有些担忧地说道,“圣上是生皇后娘娘的气吗?” “不是。”皇后唇角一勾,眸子里折射出一抹冷峭的笑意。 她走到陆瓒方才坐的地方坐下,而后拿起他看的那本书翻看着。 良久,才吩咐道:“去看一眼,圣上是回养心殿了,还是去了别处。” “奴婢遵旨。” 没多久,香墨就有些不开心地回来禀报道:“皇后娘娘,皇上压根没回养心殿,听说半道上又转而去了倚翠宫。” 皇后闻言,一边看书,一边只丢了句:“那便好。” 香墨一脸狐疑摸不着头脑。 香砚听着,低着头不敢作声。 倚翠宫里。 自从知道陆瓒去了坤宁宫,敬姝就早早地洗澡睡觉。 是以,当她浑身热潮汹涌地被闹醒,看到陆瓒那张脸就在自己上方时,她都还很懵,半点没有反应过来:“皇上?您怎么来了?不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吗?” “朕去皇后那里,爱妃倒是睡得很香。”陆瓒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浸着些微冷意。 敬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他去皇后那里,不用闹她,她当然睡得香了。 “皇上干嘛这么看着臣妾?好像臣妾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敬姝想要坐起身来,却被陆瓒按住了肩头,她一动,肩膀的衣料被他拽得滑落下来,露出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 陆瓒望着那片肌肤,指尖轻轻在上头抚弄。 敬姝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狗男人想做就做,不知道又要搞什么? 她干脆一只手则抓住陆瓒:“皇上想要臣妾吗?” 陆瓒没答话,抽出那只手,捏住敬姝的下颚,依旧是那般居高临下地望着。 “朕以前问过你,你当初为何要为朕挡刀,你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是如何回答的?”他问道。 第109章 狗皇帝好像真的生气了 “……记得啊。”敬姝答道。 陆瓒那时问起,她身上伤口疼得厉害,便老实回答说是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 对于这个答案,陆瓒有些不高兴。 后来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改了答案,说她是对他心生爱慕,才会不顾一切去挡刀的。 “皇上干嘛突然问起这个?”敬姝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那若是朕今日再问一遍呢?”陆瓒却道,他语气带着一抹许久都没有过的冷厉,“你当初究竟是为何要为朕挡刀?说实话,朕不想从你这张嘴里,听到一句虚言!” 这一下,敬姝终于意识到,陆瓒是认真的。 而这个问题,摆明了只要她答得不对,就是一个送命题。 陆瓒不想听虚言,岂不是心中已经认定了她此前那番对他心生爱慕的说辞,他已是不信了。 敬姝有些好奇。 狗男人今晚去皇后那里,皇后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话,竟惹得他突然想起这个? 不过敬姝知道,这个问题,她绝对不能回答。 此时,敬姝干脆也恼了,一把推开陆瓒:“皇上今晚发什么神经呢?那么早的一个问题了,臣妾早就回答过,今晚偏偏这般兴师问罪的架势又要再问,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不信任臣妾?那好,皇上还是快些走吧!臣妾这里不值得皇上待!” 她这般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此胆大妄为的态度,将陆瓒搞得直接气笑了。 “满后宫,也只有你这个女人敢对朕这样说话!” “那又怎样!皇上若是不满意,就去别的不会像臣妾这般说话的女人那里啊!来臣妾这里做什么?皇上干脆就去那个太后娘娘口中很会照顾人的陈嫔那里好了!她一定不会这样讲话!” 陆瓒被她这话气得薄唇紧抿,面沉如水。 他望着敬姝。 敬姝眼神毫不避让。 两人就那么对峙着。 半晌,陆瓒起身,扭头看她一眼,而后甩袖走了。 两人的争吵,外头的袖青、袖冬都听到的,陆瓒一走,二人就赶紧进去。 “娘娘?”袖青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皇上怎么发了这样的火气?”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敬姝也极为恼火。 狗男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莫名其妙被皇后不知道说什么,挑拨了几句就过来发神经,问些有的没的的问题。 真不知他是在搞些什么! “好了,都退下吧!”敬姝懒得管他那么多,当即被子一拉,直接又睡下了。 袖青袖冬面面相觑,也只得恭敬地退下。 这一夜倚翠宫的事,无人知晓。 然而皇后那里却很快得知陆瓒去了倚翠宫,没多久就脸色难看地又出来了。 次日,御前就传来消息给她,说敬姝的生辰宴不办了,钟粹宫也不搬了,就继续住在倚翠宫。 当天傍晚,御前就传来消息,说陆瓒翻了重华殿的牌子,陈嫔晚上要侍寝了。 敬姝听了,颇为不以为然。 爱翻谁就翻谁! 然而转眼间就到了敬姝生辰这日,一大早,皇后就派人递了消息过来:“皇后娘娘说,今日是昭仪娘娘的生辰,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了,还说原本要给昭仪娘娘举办生辰宴的,可是文华殿有些凌乱没来得及打扫,便送了这份寿礼过来,祝贺娘娘生辰。” 来人送了生辰贺礼就走了。 等敬姝从早等到晚,陆瓒当初承诺的东西,包括迁到钟粹宫去一个没实现,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回,狗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 第110章 圣上就是跟元昭仪闹别扭了 “娘娘,圣上这样也太过分了吧?今日好歹是您的生辰呢,他人不来也就罢了,竟连一份贺礼都没送来,这不是叫满后宫的人都知道,他对您心生不满了吗?”袖青又气又心疼。 今日除了宁妃和陈美人一大早送了贺礼过来,再就是皇后了。 其他妃嫔一直观望着,见御前没动静,就也跟着不送,生怕贸然送礼,惹怒了陆瓒,连累到自己。 敬姝坐在那里,并未发话。 她只是想不明白,平常又不是没和陆瓒这样吵过,怎的他就这一回突然生起气来了?简直不可理喻。 “娘娘,御前传出来消息,圣上今晚又翻了陈嫔的牌子,且还升了陈嫔的位份。”这时候,袖冬过来禀报道,她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着敬姝的脸色。 “升到什么位份了?”敬姝见袖冬没直接说出来,不由扭头看她。 “……圣上将陈嫔升为正三品婕妤了。”袖冬顿了一下,才是说道。 “好啊!”闻言,敬姝气得差点掀桌! 她辛辛苦苦伺候陆瓒这狗男人这么久,一开始没位份,后来挡了一刀,只给了一个嫔位,她千方百计讨好陆瓒,到现在一步一步,也才升到从二品昭仪,本来她以为自己这晋升的速度,已经是后宫独一份,够快了。 那个陈嫔倒好,一进宫就是嫔位,和她起点一样。 这也就罢了。 然而陈嫔才侍寝了几日,竟然就一个一步登天,连跳三个位份,直接晋升到正三品婕妤? 狗、男、人! 敬姝磨着牙,在心里恼火地骂了句。 袖青和袖冬看着她的脸色,一时吓得不敢开口说话。 半晌,敬姝闭了闭眼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气。 “娘娘,明日您可要去御前一趟?”这时候,袖青才敢开口。 “不去!”然而,敬姝却深吸了口气,说道。 “娘娘?”袖青有些无法理解,若是按照以往这种情况,娘娘可都是会主动示弱,去御书房讨好圣上的啊? “凭什么他惹了本宫,本宫还得过去想方设法地讨好他?讨好了这么久,在他心里,本宫的地位也还不如一个刚来没几天的新人,本宫累了,不想再讨好他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敬姝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她也是有些累了。 从一穿越,她就给自己的定位是后宫打工人。 职位是妃嫔,陆瓒是她的顶头Boss,虽然毛病很多,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活得好、锦衣玉食光鲜亮丽,她哪怕再憋屈,也得忍着。 但现在,她就想罢工。 唯一令敬姝不甘心的,是她至今还没怀上孩子。 但凡她肚子里有个龙嗣,她就早不用继续讨好陆瓒这阴晴不定的狗男人了! “可是娘娘,若是其他人见圣上这般态度,定会以为娘娘已经失宠,怕是以后又要见风使舵欺负娘娘了……”袖青有些担忧地说道。 “如今和以前,可是大有不同了。”敬姝却不担心这个,“以前本宫只是嫔位,位份低,如今好歹也是从二品的昭仪,比本宫位份高的,一个谢妃仍在禁足中,宁妃不会为难本宫,皇后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本宫的麻烦,至于其他人,本宫位份高,她们想欺负本宫,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位份。 “至于那些奴才,就更不用担心了,如今咱们自己有小厨房,内务府有崔公公,饿不着,也冻不着。” 然而她这番话,袖青却是越听越心焦。 袖冬也眉头紧蹙着,望着敬姝几番欲言又止。 “好了,袖青,本宫肚子饿,去准备晚膳吧。”敬姝看一眼袖冬,把袖青支使出去。 “是,娘娘。” 袖青一出去,袖冬见没了旁人,就立即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娘娘,若您失宠,王爷那里又该如何交代才好?” 敬姝闻言,则看着袖冬。 “娘娘?”袖冬一脸不明所以。 “袖冬,你本名叫什么?”敬姝却是忽然询问道。 “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袖冬不解。 “本宫忘记了,现在想要知道。”敬姝语气漫不经心地道。 “娘娘,奴婢本名叫江雪,江水的江,雪花的雪。”袖冬道。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好名字。”敬姝似是感叹了句,而后又问道,“本宫问你,在你的心目中,是王爷重要,还是本宫重要?” “自然是娘娘重要,奴婢本来就是被娘娘所救,即便后来一起同娘娘认了王爷做主子,可奴婢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娘娘。”袖冬立即一脸真挚地说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敬姝像是对她这话很是信服,顿了顿,才是说道,“王爷那边,你如实禀报就是,一切本宫心中有数,你就告诉王爷,圣上吃惯了一道菜,吃多了会腻,有时适当地保持一些距离,让他尝尝别的味道,对比之下,才能对他曾经爱吃的菜念念不忘,如此才能长盛不衰,想来王爷会懂的。” “奴婢明白了。” “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敬姝面露疲色。 “是,奴婢遵旨。” 袖冬一走,敬姝脸上的神情就微微一变。 这个袖冬,心思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一些…… 今日是敬姝的生辰,她却没给自己过,一来是没这个心情,二来,今日严格来说,是太傅府千金的生辰,并不是她的生辰。 不过很巧的是,她的生辰也在腊月。 腊月二十九。 和太傅府千金的生辰,只差了十天。 这十天里,陆瓒几乎将后宫妃嫔的牌子翻了大半,然而从来没到她倚翠宫一次。 敬姝也不曾到御前去过。 甚至有时在御花园或是别的地方迎面碰上了,也都会立即掉头,走反方向。 整个后宫便是眼睛再瞎耳朵再聋的,也都知道了,两人在怄气。 御前的人可谓叫苦不迭。 只因这段日子,陆瓒的脾气格外暴戾,两日前一个宫女擦拭花瓶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竟直接被陆瓒下令杖毙了。 “总管大人,要不您去请一下元昭仪过来一趟?再这么下去,怕是咱们御前的人都要全都换一拨新人了!”御前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向王忠哭诉。 “你怕是不想要脑袋了吧?圣上两日前发话说了什么,都忘了吗?”王忠直接在这小太监脑门上敲了一下。 小太监痛得龇牙,却不敢吱声了。 两日前,也就是那宫女被杖毙之日,王忠实在过于胆战心惊,就小心翼翼地在陆瓒面前提议说,要不要他去请元昭仪过来。 毕竟不管旁的人如何议论,他们御前的人都很清楚,圣上就是跟元昭仪闹别扭了。 只要元昭仪服个软认个错,圣上一定会被哄好。 可偏偏,元昭仪也在那儿怄气,竟是一次都不曾往御前来过。 “再叫朕从你们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朕砍了你们的脑袋!”陆瓒直接砸了杯子。 此时再回想起他这话,王忠就不由缩了缩脖子。 从未见圣上因一个妃嫔而发这样大的脾气。 然而这说明什么? 说明圣上对元昭仪的感情着实不一般啊! “这些日子你盯紧了内务府和御膳房!若有人胆敢和以前那样,见元昭仪不得宠了就怠慢元昭仪,立即过来禀告咱家!知道吗?”想了想,王忠立即吩咐道。 “奴才明白了!”小太监赶紧应下。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 敬姝难得有个好心情。 她穿越以后的第一个生辰,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下。 “今日天气好,陪本宫去御花园折几支梅花吧。”敬姝提议道。 袖青自然立即应下。 袖冬则被留下来看家。 没多久,敬姝带着袖青和几个宫人,到了御花园的一处梅林,看着开得正好的梅花,她正要抬手去折,就见几道身影忽然出现。 第111章 不准你再踏入这里一步 敬姝再见到陆瓒才恍然发现,他们二人竟又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后宫当真还是太小了。 陆瓒已经瞧见她了,敬姝没法走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帝王语气平平:“起来吧。” 一旁,刚刚晋升的陈婕妤亲昵地抱住他一条手臂,也朝着敬姝微一行礼:“见过元昭仪,元昭仪怎么来了这里?” “来折几枝梅花。”敬姝淡淡答了一句,就打算告辞。 “折梅花?”然而,陈婕妤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而后冲着陆瓒撒娇道,“皇上说的话可还算数?这满院子的梅花,都是要送给臣妾当生辰礼的,臣妾心眼小,不想叫旁的女人折了去。” 敬姝皱了下眉。 陆瓒没答话,眼睛看着她。 见她沉默,神情瞬间变得漠然,透出一抹锋利。 “自然算数。”终于,他开口说道。 “元昭仪听见了?皇上答应了臣妾的,就还请元昭仪从这片梅林出去吧。”陈婕妤笑盈盈望着敬姝,神情却很是平和,并不见丝毫的得意。 袖青听见她这霸道的话,就想上前理论,却被敬姝拉住。 “既是皇上给喜欢的人的,那本宫自当离开。”敬姝也看着陈婕妤,红唇一勾,却是浅淡地一笑,转身之际丢下了句话,“不过依本宫之见,梅花一向是凌霜斗雪,其风骨之孤傲,并不适合陈婕妤。” “哦?那敢问元昭仪,什么花适合臣妾?”陈婕妤反问她。 “白莲花。”敬姝瞥她一眼,回了一句。 陈婕妤脸上笑容倏然一顿。 这三个字,仿佛点明了她的身份。 然而,敬姝怎会知道? 陈婕妤盯着敬姝,眸中锋利冷光闪烁。 敬姝则说完就带着袖青提步离去,竟是未曾再看陆瓒一眼。 待她身影在梅林中变得影影绰绰,直至彻底消失不见,陆瓒立即冷着脸从陈婕妤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周身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贵疏离。 “皇上真是叫臣妾伤心啊,利用完臣妾,就这般丢到一旁。”陈婕妤语气幽怨,然而清丽脱俗的脸庞上,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陆瓒瞥她一眼,冷薄的唇一动,却是唤出另外一个名字:“孟怜清。” 陈婕妤神色不变,看着他。 “朕不杀你,且答应与你合作,便仅限于合作,你不要得寸进尺,更不要如方才那般自作主张!”陆瓒语含警告。 陈婕妤微微一笑,丝毫不怕。 “皇上想多了,臣妾方才那般说,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为皇上试探元昭仪一下,据臣妾所知,依着元昭仪从前的性子,遇到臣妾那般挑衅,她可不会如方才那般反应平平,而应该跟臣妾争夺皇上才对,臣妾觉得,这元昭仪既不争锋也不吃醋,似乎并不怎么将皇上放在心上呢。” 陆瓒闻言,眸中染上层层叠叠的寒气。 他看一眼陈婕妤,语气冷冽地道:“这片梅林,的确不适合你,以后,不准你再踏入这里一步。出去。” 这般不给任何颜面地下了逐客令,陈婕妤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臣妾告退。”她福了福身子,就沿着来时的路出了梅林。 陆瓒则望向敬姝方才想要折掉的那枝梅花,继而抬手将它折掉。 “皇上,要奴才将这枝梅花给元昭仪送过去吗?”这时候,王忠近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送给她又如何?”陆瓒反问了句。 王忠不敢答后面的话。 好在陆瓒这句话更像是在问自己,接着就冷冷抬手道,“带回去,插在御书房的花瓶中吧。” “奴才遵旨。” 待陆瓒走后,陈婕妤的身影自梅林后缓缓出现。 她将陆瓒折花的举动看在眼中,对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宫女月菱招了招手。 “娘娘?”月菱抬起头,露出一张过于英气锋利的脸,身形竟是比陈婕妤高了几乎一个头。 “之前本宫教你的那番话,这两日,找个机会说给元昭仪听。”陈婕妤瞥一眼身旁的宫女。 “奴婢知道了。”月菱一脸恭顺地点了下头,然而眸子里却有刀锋般的冷光幽幽浮动。 经历御花园这么一遭,想要的梅花没有折到,敬姝原本的闲情雅致多多少少,有被破坏掉。 然而生辰还是要过的。 这毕竟是她穿越以后的第一个生辰,岂能不好好对待? 傍晚时候,她叫袖青温了壶酒,并做了几个小菜,拉着袖青、袖冬、陈笑三个奴才一道用饭。 三人自是连忙推辞。 “奴才岂能与主子一桌用膳?娘娘,这样会坏了宫中的规矩的!”陈笑可不敢接敬姝递过来的酒。 “规矩?那好,你若不喝,便是坏了本宫的规矩,是要被本宫砍头的。”敬姝故意吓唬他。 她脸上带着笑。 陈笑知道她不是真的要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这才对嘛,来,你们两个也喝。”敬姝又拉着袖青、袖冬喝酒。 二人见陈笑都喝了,也不敢再推辞,端着酒杯也都仰头喝了。 袖青擦擦嘴,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今日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您平时可是从来不喝酒,说喝酒会误事的。” “今日,就当是本宫的生辰宴吧。”敬姝含糊地说了句。 闻言,袖青、袖冬、陈笑三人,都以为是她还在想着先前圣上答应的生辰宴没过,仍是有些伤心的,便也没多想,只有些心疼她。 接下来,几个奴才没再推辞什么,算是陪着敬姝过了个还算开心的生辰宴。 敬姝酒量不大行。 最后喝醉了酒,被搀扶着进了内殿,几乎是沾床就睡。 陆瓒趁着夜色进来时,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袖青几个本也都有些醉了,然而一见到他就立即吓得酒醒了大半,刚想叫人,就被他一个慑人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巴。 “怎么回事?”他停在袖冬跟前,问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说,今日就当是她的生辰宴,就叫奴才们陪着她多喝了几杯……”三个奴才,也就袖冬还算清醒,此刻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答道。 “生辰?”陆瓒微皱了眉,品着这两个字。 他提步进了内殿,见到床上敬姝的醉态,忽然想起了从前与敬姝在东宫的书房中,那夜是皇后的生辰宴,宴席上他喝多了酒,正躺着休息,她忽然浑身酒气地闯了进来。 第112章 她叫他狗男人 那一晚是皇后过寿,东宫设了宴席。 当时郑良娣刚死,陆瓒心情算不上好,宴席上喝了几杯,与皇后说了几句话就回了前院,因着时候还早,便打算休息片刻就接着处理手上堆积的政务。 他那时掌着大理寺,正忙着处理一桩贪腐案,朝中无数只眼睛盯着。 再加上端王得宠,又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那一段时间,陆瓒没有一天是轻松的,连日的疲累,令他半靠在躺椅上,竟是就那么睡着了。 直到敬姝闯进来,二话不说,直接骑在他的身上。 “出去。”陆瓒喝得微醺,脑子还是清醒的,见状,就要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不要。”然而,敬姝却双手紧搂住他,香软的红唇在他颈间煽风点火,颇为大胆地在他身上磨蹭着。 陆瓒被她折腾得起了反应。 可他那时误以为她心中有情郎,觉得她此举过于水性杨花,并不愿碰她。 然而刚想将她强行推下去,就被敬姝咬住了喉结。 她显然是喝多了,红唇不时舔舐着她,语气娇软地称他是什么“小狼狗”,问他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不敢,怕被人发现。 陆瓒不懂何为“小狼狗”。 然而没有男人可以容忍这样的挑衅。 之后,陆瓒就扶着他的腰,在那张躺椅上要了她。 原想既然她已成了他的女人,往后倒也可以稍稍宠着她,至少给她一些太子侧妃该有的体面。 可谁知,待一切结束,这女人竟在他耳边说:“她只是玩玩儿。” 此时,陆瓒脑海中的回忆结束,目光落在熟睡的敬姝身上,而后朝着她一点一点走近。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随后俯下身来,一手抚弄她柔软鲜嫩的嘴唇。 便是在这时候,敬姝蹙着细细的眉毛,睁开了一双惺忪的醉眸,眼神透着些许迷离的望着她。 陆瓒印象中,除却昔日东宫时敬姝喝醉过,恐怕再有就是今日了。 敬姝像是认出了他来,小嘴扁了扁,竟是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见此,陆瓒心中原本堆积的那些不快,顿时消散了一些。 他在她身旁坐下,垂眸望着她。 “狗男人。”却听敬姝忽然对着他叫道。 “放肆。”陆瓒眉头一皱,清冷的嗓音,并没有什么威严地说道,“岂可这般称呼朕?” “难道你不是吗?”若换做平时,敬姝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可她这会儿酒劲儿上头,直接从被窝里起身,柔软纤细的手指指着他道,“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你这么大了,不是小狗,所以是狗男人,我没说错啊。” 她喝醉了酒,便是胡言乱语,也仍是这般伶牙俐齿。 “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陆瓒被她弄得没脾气,也是不想跟一个小醉鬼一般见识,便揽住她的肩头,想要将她按回去躺着。 “我生辰宴呢?迁宫呢?还有说给我升位份,升了吗?没有,你给别人升了,还一下子升那么多!”敬姝越说越委屈,甚至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着控诉道,“我被你睡了这么久,到现在好不容易才升到昭仪,可那个孟怜清呢?她竟然一下子就升到了婕妤!凭什么她可以不用努力就升得这么快!不公平!” 陆瓒听着她这些醉言醉语,一时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不过,她怎么知道郑婕妤就是孟怜清? 难怪之前在御花园的梅林里,她故意拿白莲花讽刺郑婕妤。 他捏下了眉心,决定暂且哄着她:“你先乖乖睡觉,其他的明日朕跟你解释……” “睡?我不睡,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干嘛要睡?我要嗨起来!”敬姝醉醺醺地说着,干脆直接下了床。 陆瓒怕她摔着,连忙揽住她的细腰抱住她,并继续哄着她:“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你的生辰是腊月十九,已经过了……” “胡说!腊月十九是敬姝的生日,不是我的!我是今天!我记得很清楚!”敬姝推开他,因酒醉而熏得微红的娇媚脸庞上,写满了固执。 “你不是敬姝?”陆瓒只当她这是醉得厉害,忍不住挑眉一笑。 “不是啊。” “那你告诉朕,你是谁?” “嘘——不能说,说了要被陆瓒那个狗男人杀头的。”敬姝神神秘秘的。 陆瓒本是同她开玩笑。 然而听得这话,俊脸上的笑意便是一下顿住,而后一点点收起来。 “你不是敬姝?那你是谁?”他按住敬姝的细腰,又是问道。 敬姝闻言却没回答,而是盯着陆瓒看了会儿,努力甩了甩脑袋,“不对,你是谁?你怎么跟陆瓒那个狗男人长得这么像?” 她说着,又甩了下头。 “我头好晕啊。” “好难受……想吐。” 敬姝这话一出口,陆瓒脸色又是一变。 不等他推开她,敬姝已是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襟,直接“呕——”的一声。 一堆酒气熏天的浊物,令陆瓒一张霁月清风的俊脸,顿时黑如锅底! 倚翠宫一晚上兵荒马乱。 陆瓒抱着敬姝,几乎是将她扔进了浴桶里,随后除掉自己一阵脏污的龙袍,也跟着进去,惩罚似的压着她在水里做了一次。 敬姝虽然醉醺醺晕乎乎的,可反应却比平日还要热烈,且还要更加娇滴滴一些。 一会儿嫌浴桶小,一会儿嫌陆瓒对她小气。 “狗男人,被你睡了这么久,连个像样的浴池都不给我建!你自己倒是温泉浴池享受得很!” 敬姝还一边骂,一边手指在他腰间用力一拧。 “嘶——” 陆瓒被她搞得又痛又爽,只能一边哄着说明日就给她建温泉浴池,一边按着她疯狂发泄。 待浴桶里水有些凉了,他才抱着她出去,又回到床上,拉住她的双腿。 这时候,敬姝正睁着一双醉眸,眼神迷蒙又专注地望着他看。 陆瓒目光对上她,胸腔中忽然有某种陌生的情绪,如深渊之底的海潮,寂然无声地悄然流窜。 “姝儿可喜欢朕?”他喉结滚动了下,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喜欢。”敬姝抬手,温柔地轻轻抚摸他的俊脸,眼波流转的醉眸里却浮出一抹漠然,“我只是嘴甜,我不喜欢你。” 第113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这一晚上,陆瓒玩敬姝,玩得是一点也不客气,床上,梳妆台,美人榻上……到处都留下痕迹。 尤其是那面铜镜前,是陆瓒最喜欢的地方,拉着她一边抑制不住地粗暴地抓着她满头浓密的乌发使劲儿折腾她,一边望着镜中她这副玉体浑身上下媚态横生的模样,刺激得他更是爽得通体舒泰。 袖青早醉得睡过去了。 袖冬守在外面,听着里面不时传出来敬姝的娇呼求饶声,一颗心都忍不住紧紧揪起来。 直到天亮,陆瓒才终于从内殿出来。 然而早朝的时间已经延误了。 这还是自他登基以来,唯一一次因为床上的事而耽误早朝。 “皇上。”袖冬在他面前跪下,大气不敢出一下。 陆瓒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半晌,忽然叫出她的名字:“江雪。” 袖冬听得这个名字,顿时就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只听头顶那浑身威压慑人的年轻帝王,清冷低沉的嗓音,不急不缓地笃定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朕?” 袖冬猛然身子一抖。 片刻之后,她终于心情沉重地抬起头,神情晦涩又恭敬地望向陆瓒。 …… …… 日暮之时,敬姝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她习惯性地先在床上翻了个身,浑身骨头顿时犹如被人打断重连了一般,断断续续的酸痛感觉袭遍全身。 意识清醒的瞬间,破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回流到脑海中。 敬姝猛然想起昨晚醉酒之后,似乎陆瓒来了,还与她说了好多话,以及,她这张一喝醉酒就会胡言乱语的嘴巴,似乎又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 尤其是最后…… 她都有些痛恨自己了,别的不记得,偏偏这句记得格外清晰——我只是嘴甜,我不喜欢你。 “要死了!” 敬姝捂着脸娇呼一声。 外头,袖青听见动静连忙进来。 “娘娘终于醒了?”她声音有些惊喜地刚唤了一声,就又连着一声惊呼,“娘娘!” “怎么了?”敬姝神情困惑,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脸都黑了。 知道的是她昨晚跟陆瓒睡了一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到了某种虐待! 当看到自己身上甚至还有牙印时,敬姝也忍不住暗暗磨牙。 狗男人! 他属狗的不是! “咦,娘娘,您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梅花胎记?”这时候,袖青又惊讶地询问道。 “梅花胎记?”敬姝也没印象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胎记,“在哪儿呢?” “就这儿……锁骨下面一点。”袖青望着敬姝胸前白腻如雪的一片嫩滑,脸色微红了一下,抬手指了指。 敬姝低头一看,这才终于发现了。 她神色怔了怔,有些茫然:“还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没有啊,难道是那狗男人昨晚给本宫咬出来的?” “娘娘慎言!”袖青一听她不但敢称呼陆瓒为狗男人,还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吓得脸一时白,一时又红。 “慎言什么呀?最要命的话昨晚本宫已经说过了,他不是没把本宫怎么样吗?”敬姝翻了个白眼,这么一想,心里的惧怕顿时就没了。 既然没罚她,那说明狗男人这次没打算跟她计较。 总不能还跟以前东宫时那样,就因为她几句醉话,以后还天天拉着她继续偷情吧? 不过这胎记倒很明显不是被咬出来的,倒像是天生长出来的。 敬姝有些纳闷。 为什么以前没有,昨晚被陆瓒睡了一夜以后,就突然有了? “娘娘,晚膳好了。”这时候,袖冬进来禀报道。 “嗯。”敬姝应了一声。 她被陆瓒玩了一晚上,又睡了一天,这会儿饥肠辘辘,忍着浑身的不适,起床用了晚膳。 吃饭的时候,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狗男人!”刚夹了一块肉丸子就掉了,敬姝气得咬牙切齿。 袖青、袖冬低了低头,就当没听见。 待用完了晚膳,敬姝让袖冬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每走一步,她都怀疑自己是刚刚被剪了尾巴的人鱼公主,双腿酸痛无力不说,尤其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难受得要命,似乎离被陆瓒玩坏,就差一个玩坏了。 “狗、男、人!”敬姝又忍不住狠狠磨牙。 袖冬闷葫芦似的,不敢接话。 “昨晚皇上来的时候,是谁在外头伺候?”敬姝想到什么,忽然问道。 “是奴婢。”袖冬这才答话。 “他今日什么时候走的?” “皇上天亮才走。” “怪不得……” 敬姝又开始磨牙。 真是玩了她整整一夜啊。 她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狗男人,别让她以后逮到机会!否则,她也要玩他一夜!还要帮他绑在床上!就只玩他!不给他! 敬姝脑内想了一下那副场景,想到陆瓒堂堂帝王,遇到这种情形那张平时目下无尘的俊脸,表情得有多憋屈,瞬间笑出了声。 “娘娘?”袖冬不明白她刚刚还一脸气恼的,怎么突然就又笑了。 “没事。”敬姝摇了摇头,按了按自己的小腹,老觉得那地方不太舒服。 不过她只以为是昨晚被陆瓒弄得多了,想到有助于自己怀孕,倒也没太在意。 又艰难走了几步,她忽然想到什么,四处望望,见其他奴才们都离得远,便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道:“袖冬,本宫问你,本宫以前身上可有什么梅花胎记?” “什么?!”袖冬乍一听到最后四个字,心中一惊,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梅花胎记啊。”幸好天色昏暗,敬姝没太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些纳闷地说道,“今日睡醒才发现了,锁骨下方就多了个梅花胎记,这是以前没有的啊。” 袖冬抿了抿唇,眼中神情复杂。 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娘娘,不如叫陈太医来给您瞧瞧?奴婢听说,譬如胎记这东西,从来都是一出生就带着的,若是这种后来突然出现的,怕是有什么玄虚。” “说的也是,等我这两日休息好了吧。”敬姝点了点头。 她如今这幅样子,镜子里看一眼,眼角眉梢都还是被陆瓒搞出来的媚态春情,怎么见人? 第114章 原身到底有几个马甲啊! 次日,敬姝尽管身子有些不爽,但还是早早地起了身,去坤宁宫请安。 明晚就是除夕了,后宫会设宴,邀请王公贵族和朝中大臣及其家眷赴宴,恭贺新年,皇后定会有话要交代,她若是不去,就显得太没礼数。 她到得不早不晚,坐下以后,和宁妃说了几句话。 待妃嫔们来齐了,皇后就说起除夕宫宴的事。 敬姝听得还算认真。 除夕宫宴,于她而言最大的考验,便是既要见敬太傅和李夫人,又要见贤王,尤其是贤王,令她感到压力颇大,毕竟双面间谍不是好当的,她不能在敬太傅和李夫人面前露破绽。 皇后交代完正事,就叫众人散了。 敬姝沿着御花园的小路回倚翠宫,路过梅林时,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进去,然而脚步一转,刚打算离开,就忽然一道嫩绿的身影从梅林里突兀地出现,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娘娘小心!”袖青见此,连忙搀扶住敬姝。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敬姝另一侧,撞到她的宫女语气极其惊恐,然而接着,一把刀抵在了敬姝的腰间。 敬姝垂眸看到那寒光一闪的短刀,心肝一颤! 正想叫人,就听到身边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出口却是一道低沉冷冽的年轻男子声音,威胁她道:“娘娘若不想自己乃是前朝余孽光复会首领义女的身份暴露,就老实点,把你身边的宫人支走,我有话要与娘娘说。” 敬姝闻言,顿时一脸不敢置信又迷茫困惑地抬起头望向这“宫女”。 什么意思? 什么前朝余孽光复会? 什么义女? 怎么她又多了个身份? 他妈的,原身到底有几个马甲啊! 宫女一双锋利狭长的凤眸与她对视着,看着杀机毕现,颇为凶残。 然而敬姝却听到他的心声:“啊啊啊啊姐姐姐姐!我终于见到姐姐了!求了义父好久好久,义父才终于答应让我进宫找姐姐,虽然是男扮女装每天都要装女人烦死了!可是至少能见到姐姐!听说姐姐之前受伤失忆了,那姐姐还记得我吗?姐姐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她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了呜呜!我和她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可以不记得我呢?没关系,姐姐不记得我,以后我会用我的方法让我姐姐记得我的!” 敬姝觉得,耳朵被吵得有点疼。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宫女”不会伤她。 “袖青,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太医院一趟,把陈太医叫到倚翠宫去,我待会儿就回去。”此时,敬姝对袖青说道。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袖青没听到那“宫女”威胁的话语,也没看见抵在敬姝腰间的那把短刀,还以为敬姝真的身子不适,连忙走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本宫去梅林里折几枝梅花。”待袖青走了以后,敬姝又对身后跟着的其他宫人吩咐道。 “是,娘娘。”宫人们齐声应下。 敬姝这才又看向这“宫女”。 “宫女”一手搀扶着她,一手仍是拿着那把短刀,挟持着她进了梅林。 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 走到梅林深处,二人的身影影影绰绰中令人看不大清楚。 四周没人。 这时候,敬姝才发现这“宫女”身量颇高,身形瘦削颀长,竟是和陆瓒差不多。 “现在可以放开本宫了吗?” 敬姝看着她,顿了下,又故意说道,“若本宫没记错,你是陈婕妤身边的人吧?你方才所说的光复会是什么?本宫是太傅府的千金,根本不是什么光复会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故意挟持本宫,莫非是想杀了本宫?” “哼,臭女人,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失忆?”宫女收了短刀,冷冷说道。 然而他心声却是:“呜呜呜,我可怜的姐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狗皇帝怎么都是她的夫君,就这么保护她的吗?竟然害得她受伤失忆!真是该死!” 敬姝听着他这番心声,就是眉头一跳。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她觉得这“宫女”脑子属实有点不正常,多多少少有点疯癫,居然想杀皇帝? 他想杀没关系,别牵连了自己! 不对,这“宫女”进宫,该不会就是要她配合着杀陆瓒吧! 这一猜测,立即令敬姝感到头痛不已! 所以,她不止是双面间谍,还是三面间谍? 敬姝努力理清这其中的关联—— 第一,那个什么光复会的义父首领,安插她到贤王掌管的监察司做间谍? 第二,结果她在监察司业务能力太突出,就被贤王安插她到敬太傅和李夫人身边做间谍? 第三,于是敬太傅和李夫人安插她进宫,到陆瓒身边做间谍? 这岂不是说,一旦她身份暴露,不但陆瓒会杀她,敬太傅、李夫人以及贤王也都绝不会放过她? 她三面受死?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敬姝想直接躺倒了! 就这,这宫女还想杀陆瓒呢? 怕是陆瓒没杀成,她就要先死了! “这么说,义父交给你的任务,你也全都不记得了?”宫女又是说道。 “什么任务?”敬姝压下心中诸多令人感到十分蛋碎的复杂情绪,故作镇定地皱眉询问道。 “自然是——颠覆朝政,杀掉狗皇帝,助义父夺得大权,重铸前朝荣光!”宫女微微附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敬姝听完,竟然都不觉得惊悚了,反而她红唇甚至勾起了一抹礼貌而又不见任何尴尬的微笑。 白、日、做、梦! 简直比那个贤王还要异想天开! 他们莫不是都脑子有病?以为这皇位是好坐的?真当陆瓒这个皇帝是用纸糊的吗? 也不看看之前端王什么条件,母妃是宠妃,他自己也颇得先帝宠爱,手中握有一部分兵权,可当他最后意图谋夺帝位,甚至还打到宫里来了,然而不照样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挺过去,就被陆瓒给灭了? “你说的这些,本宫根本不知道……” “没关系的娘娘,现在你知道了,若你被宫中的奢华富贵迷了眼,想要对义父六亲不认——除非,你想被狗皇帝知道你的身份,让他将你当做逆贼处死!”宫女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其惊悚程度,堪比死神的咒语。 敬姝还没死。 可她觉得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第115章 偷听到陈太医心声 敬姝承认,她贪生怕死。 便是她如今得宠,却也知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宠爱身上,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尤其陆瓒是一个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会杀死的无情帝王。 死去的张昭仪,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但这也不意味着,敬姝会一味被人拿捏,尤其是当她知道这个假宫女对她真正的态度。 “既如此,那就劳烦你现在就去禀报圣上,说本宫是逆党,请他杀了本宫吧。”此时,敬姝一脸坦然地道。 假宫女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应她这番话,毕竟他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请吧,你跟着陈婕妤入宫这么久,应当知道御书房怎么走吧?若是不知道,本宫亲自带你去?”敬姝煞有介事地道。 “你、你不怕死吗?”假宫女有些傻眼了。 “有你给本宫陪葬,本宫不亏,毕竟你可是光复会首领的义子不是吗?”敬姝面带微笑,神情看起来认真极了。 假宫女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终于讷讷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是我姐姐,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 “姐姐?你说是本宫就是了吗?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胡扯?这个什么光复会也许压根就不存在呢?万一你是联合陈婕妤欺骗本宫,想要害死本宫呢?”敬姝又是说道。 “陈婕妤算个屁!”假宫女一听,立即不屑一顾地骂了一句,随后就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跟敬姝说了,“她真正的身份是已故端王妃孟清怜,当初借着端王留下来的势力,在义父的帮助下成功假死脱身,而后又设计谋算太后,得到进宫的机会,义父压根没信过她!义父真正相信的还是你呀姐姐!” 敬姝对于陈婕妤的真正身份并不意外。 然而听到他提及“假死”二字,却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之前徐良娣想要出宫,便是宁妃帮她死遁啊……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假死脱身?死就是死了,人如何能伪装死亡?”她故意佯装不信地道。 “是真的!义父手上有一种假死药,服用以后,在二十个时辰以内,会进入一种‘龟息’的状态,脉搏和呼吸都会停止,只要在这期间将尸体调换,便可金蝉脱壳,假死脱身。”假宫女说道。 “这种药你有吗?”敬姝眼眸一动,立即又问。 “我当然没有,药在义父手里!”假宫女不假思索地道。 敬姝沉默了。 当初宁妃帮徐良娣假死,又是怎么帮的呢? 敬姝不知道细节,只见到冒充徐良娣的那具尸体,面容尽毁,令人根本认不出来。 “姐姐,你心里在想什么?”假宫女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我到底是谁。”敬姝这句话并不是在说谎,她眸子里溢出一丝茫然,“李夫人说,我是太傅府的假千金,是敬太傅的义子魏子陵从大街上捡来的人,可贤王的人却说,我是监察司的甲级暗卫,现在你又来说,我是光复会首领的义女,那在此之前呢?我到底是谁?” “姐姐,你肯跟我说这些,就是说,你肯信我了?”假宫女却是眼眸一亮,一脸激动地道。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害我的,对吗?”敬姝望着他。 “我自是不会害姐姐的!”假宫女顿时挺直了身子,眼神真挚不已,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真心。 “好,我信你,我虽然忘记了你,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尤其我心中总有种感觉,似乎过去与你十分亲近,所以,可否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敬姝神情柔和地说道。 “越凌,姐姐,我叫越凌,越冬的越,凌霜斗雪的凌。”假宫女,也就是越凌说道。 敬姝微一挑眉。 上次她在陈婕妤面前说梅花凌霜斗雪,看来他是记住这句话了。 敬姝又在梅林和他说了会儿话,随后,就从园子里出去,回了倚翠宫。 这时候,陈太医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微臣参见娘娘。”一见敬姝回来,他立即上前行礼。 “陈太医请起。”敬姝回了句。 “娘娘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待她坐下以后,陈太医连忙询问道。 敬姝闻言,就顿了下。 她身体没觉得哪里不适,之前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支走袖青而已。 不过人都来了,把个平安脉也不多余,更何况还有胎记的事她也想问问陈太医。 “本宫是想问问陈太医,人的身体会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来某种胎记吗?”敬姝直接问道。 “胎记?”陈太医眼眸一动,“敢问娘娘,是什么样的?” “状似梅花。”敬姝端起桌上袖冬刚刚送过来的热茶,随口说了句。 “梅花胎记……”陈太医登时眼瞳一缩,“娘娘,可否容微臣为您把一脉?” “自是可以。” 敬姝看他一眼,将杯盏放下,抬手放在了脉枕上。 陈太医立即为她把脉。 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是为滑脉……果然如此。 陈太医却渐趋复杂。 便是在这时,敬姝骤然听到他心声说:“这天底下只有一种人,第一次怀孕后身体表面会出现梅花胎记,便是昔日赵国皇室一脉。 “赵国虽早在前朝时就已灭亡,距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但赵国皇室却保住了血脉。 “那位已故大长公主的生母、太祖的元熙皇后便是赵国皇室后人。 “据太医院记档,当年大长公主怀孕时,身上也出现了梅花胎记,包括大长公主的女儿洛芙郡主当年怀孕亦是如此…… “所以,娘娘竟真是赵国皇室后人……且很有可能就是洛夫郡主遗失的女儿! “太傅府李夫人果然还是与洛芙郡主情谊深厚,洛夫郡主生女后遇难,不幸身死,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李夫人照看,李夫人将她接到身边,当做亲女儿一般如珠似玉地疼爱着……到了娘娘这一代,她已是赵国皇室最后的血脉了。” 不得不说,敬姝在偷听完陈太医的心声,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只有一个念头奔涌而出。 那便是。 ——去他妈的。 第116章 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在今日之前,敬姝若得知自己怀孕了,都会高兴得想要飞起来。 今日之后,她一天之内知道自己两重身份,只觉得这肚子里的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与陈太医说。”此时,敬姝压下有些烦乱的心情吩咐道。 “奴婢遵旨。” 袖青、袖冬闻言,连忙退了出去。 “陈太医,如何了?”待殿内没了旁人,敬姝才是耐着性子询问道。 “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陈太医也按住心中思绪,连忙答道。 “真的?”敬姝做出惊喜的表情。 这种时候,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明明心情已经糟糕到极致。 “那陈太医,这胎记又是怎么回事?”敬姝又是问道。 “胎记……” 陈太医顿了一下。 他抬眼望向敬姝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眸,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选择并不说出实情,“娘娘恕罪,微臣医术不精,不甚清楚,不过想来,或许是与娘娘有孕有关。” 敬姝听见他话这么说,心中却又道:“大长公主昔日对陈家有恩,我幼时亦曾受洛夫郡主照拂才能平安长大,待我如姐如母,洛夫郡主是我学医的初心,她的女儿我必定好生照看。 “既然娘娘如今在宫中这般受宠,又有李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我又何必告诉她这个真相,令她徒增烦恼呢?” 敬姝没有想到,陈太医竟然还和洛芙郡主这般有渊源。 她忽然想起,从自己当初进宫以后,被刀砍伤、险些丧命,自陈太医接手医治她以后,对她一向是无微不至,是不是从那时起,陈太医就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若如此,那陈太医对自己一向恭敬认真的态度,就有的解释了。 敬姝垂了垂眼眸。 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并没有叫她今日在与越凌谈话之后心中萌生中的念头消失,然而令她更加加剧了这一想法。 满宫的人,身边她能接触到的,袖青怎么都是太傅府的人,日后如何,敬姝不能肯定,袖冬心思藏得太深,敬姝从未自她这里偷听到任何心声,反而令敬姝无法全然信任。 如今她唯二肯定绝不会害她的,一个是越凌,另一个就是陈太医了。 她必须抓住陈太医这个人脉为己用! “陈太医,你老实告诉本宫,本宫这胎记是否与本宫的身世有关?”敬姝垂眸说道。 “娘娘,您……”陈太医一惊。 “不瞒陈太医说,本宫如今的身份,有些复杂。”敬姝抬眸看向他,“本宫怀疑,有人盗用本宫的身份,并且当初意图害死本宫,只是本宫命大,一条命保住了,不过也付出了代价,那便是失去了许多记忆,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娘娘!”陈太医顿时一脸震惊。 他没有想到,敬姝竟会如此信任他,在他面前说这么多不该说的! 接着,陈太医心中又不禁有些感动。 当年陈家牵扯到一桩后宫冤案,全家入狱,定下死罪,大长公主念在他祖父曾帮过她的份上,悄悄用一具小乞丐的尸体,将他从狱中换出来,保下他一命。 自此,他就在公主府,以小厮的身份活着。 洛夫郡主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十分怜悯他,对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可以说,他算是洛夫郡主看着长大的。 如今洛芙郡主的女儿,也这般信任他! 陈太医心绪万千。 下一刻,他就忽然起身,在敬姝面前一跪! “陈太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敬姝面上一惊,连忙也起身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娘娘信任微臣,微臣心中感动,微臣这一跪便是要告诉娘娘,微臣这一生只为娘娘做事,娘娘有任何吩咐,都尽管支使微臣!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太医望着敬姝,神情虔诚真挚。 洛夫郡主已死,他无法报恩。 那么,他就将这份恩情,全都回报给娘娘! 他要替大长公主照顾好她的外孙女、替洛夫郡主照顾好她的女儿! 敬姝则直接落泪了。 “娘娘为何哭泣?”陈太医一脸担忧。 “陈太医,本宫在这后宫看着风光无限,得圣上宠爱,可其实心中每一日都在害怕,这偌大的后宫,无一人可以深交,本宫根本不知可以信任谁,知道陈太医出现,每一次都帮本宫度过难关,如今又得陈太医这番承诺,本宫心中实在是感动。”敬姝一边擦掉眼角的泪珠子,一边有些哽咽地说道。 “娘娘的难处,微臣自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娘娘方才说的有人想要盗用娘娘的身份、还有娘娘昔日被害又是怎么一回事?”陈太医询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 敬姝酝酿了下情绪。 她心中本就一直对她穿越过来那日的事感到怀疑。 她顶替了原身,那原身又是如何死的? 答案只能是被人害死。 至于是谁害她,敬姝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李夫人口中的太傅府真千金,“囡囡”。 囡囡与义兄魏子陵暗生情愫,不愿嫁给太子,二人便打算私奔离家,为了这个计划,魏子陵找到卖身葬父的她顶替囡囡的身份,可囡囡并不愿有人顶着她的身份嫁给太子,于是干脆在她出嫁的半路上下手。 敬姝觉得,原身很有可能是被悄无声息地毒死了。 所以,才有了她的穿越。 她穿过来时,人就在花轿上,可能由于余毒的作用,导致这具身体没有遗留任何记忆。 另一个叫敬姝存疑的点,便是李夫人到底是否知情囡囡是谁,敬姝更倾向于她不知道。 因为根据敬姝以前在袖青那里了解到的,洛夫郡主的父亲忠勇侯后来出事,洛夫郡主下落不明,那便是说她落魄了。 落魄之人,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李夫人,李夫人没什么好图的,所以没有调换的必要。 反而是,李夫人很有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真正想要抢走她身世的,应当还是这个囡囡。 “我隐约记得,当初母亲出事,我身边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后来,李夫人派人来要将我接走,我便想带着这小女孩一同,谁知,这小女孩却贪慕虚荣,想顶替我的身份,半道上将我从奔跑的马车上推下去……” 敬姝根据今日从越凌那里得知的自己的一部分身世,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时路上许多流民,她将我推入流民堆里,我险些死掉,幸好被人所救,后来才辗转入京,如今又成了太傅府千金,可实际上,李夫人以为我是假的。 “她心中的女儿另有其人,便是那个将我从马车上推下去的小女孩。” 第117章 敬姝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昨日敬姝从越凌那里得知,他们那位义父,当初是从流民堆里将她救下。 穷苦久旱的西北边境,一辆疾驰而过的奢华马车,后头是追着讨要吃食的成群结队的流民,“敬姝”被一双小手从上面推了下去,险些丧命。 所以,才有了她以上的推测。 对敬姝自己而言,她对这具身体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从不好奇。 如果不是这接二连三的马甲暴露有危及她生命的危险,她情愿一辈子不去搞明白她到底是谁,只认命地待在这后宫里,安安静静或是热热闹闹地做她的宠妃。 可如今,危机就在眼前,似乎某种改变自己人生的机遇,也在朝自己招手。 “陈太医,我突然觉得好累。”此时,敬姝坐在那里,眸光黯淡地扶着额头,“我本以为,只要我好好伺候圣上,不说能有多高的位份,最起码足以自保,曾经我真的很期待能早日怀上龙嗣,这样我在后宫的地位就可以坐稳,可当陈婕妤短短几日就得到我努力了很久才终于得来的位份,我才发现,君心难测。 “圣上今日宠我,明日就可以把别人捧上高位,我永远摸不准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心中到底能装得下几个人。” 敬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失意。 “娘娘……” 陈太医欲言又止,自然而然地以为她这是被陆瓒给伤到了心。 他在宫中久了,自然也看得清。 帝王的一颗心向来多情,似乎能容得下许多女人。 可也薄情,一旦后宫哪个女人犯了他的忌讳、或是做错了什么事,他都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将其抹杀,从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成为其中的特例。 “陈太医,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心中一直如履薄冰,我的身世如此复杂,昔日忠勇侯一家乃是戴罪而亡,我便算是罪臣之后,一旦我这一层身份曝光,圣上当真还能容得下我吗?” 敬姝望向陈太医,眼睛已是微微泛红,“更何况,我入宫本就是阴错阳差,即便我才是太傅府真正的千金,可当初也毕竟是顶替他人身份才得以进宫的。 “我欺骗了圣上,这也是事实,圣上一向眼里不揉沙,素来容不下欺骗,一旦他知晓这些,想必不会饶了我,便是我如今身怀皇嗣,然而其他妃嫔对我虎视眈眈,很有可能会在我生产时揭穿我的身世……到时,圣上厌弃我,我在宫中境遇必会大不如前,若其他妃嫔趁机下手,我便是一尸两命…… “陈太医,我真的好害怕,我想保护好自己,更想护住腹中胎儿。 “陈太医,我想离开这里了,你可以帮我吗?” 敬姝是一个专业的演员,知道如何对人露出全然信任依赖的眼神。 她这般望着陈太医,顿时就叫他心中焦虑又忧急起来。 “娘娘放心,只要是娘娘想做的,微臣必定竭尽所能!”陈太医立即说道。 “陈太医,本宫的身家性命、腹中胎儿的安危,可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敬姝轻抚小腹,微微垂下了眼眸。 什么三面间谍的马甲,什么离奇又复杂的身世,什么颠覆皇权的任务…… 她统统都不要! 既然敬姝做不了了,那她就离开皇宫这个牢笼,飞到外面的天地去,做她自己! 既然做好了决定,敬姝就不再懒洋洋的混日子,而是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送走陈太医以后,她就又叫上袖冬,去往宁妃那里。 路上,袖冬见她走路时动作透着小心,眼神微闪,只更加尽心地搀扶着她。 这时候,宁妃正和大公主说话。 一见到她来,便立即笑着拉着大公主的小手同她打招呼。 大公主今年五岁,生得玉雪可爱,聪明懂事,很是招人喜爱。 敬姝望着她,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微闪了下神,幻想自己身边以后也会有这么一个小萝莉,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后,软软糯糯地叫她“娘亲”,心中倒也有些向往了。 “宁妃姐姐,我有事求你。”敬姝逗着大公主玩了会儿,便说起了正事。 宁妃闻言看她一眼,接着就将大公主交给乳母,屏退了宫人。 敬姝也叫袖冬去外头待着。 殿内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倒是少有能见到妹妹也有求本宫帮忙的时候。”宁妃望着她,脸上有些稀奇。 “宁妃姐姐说笑了,便是过去,姐姐也帮我诸多。”敬姝笑了笑。 “过去都是你我二人合作,妹妹从未这般求过本宫。”宁妃端起茶喝了一口,而后神色郑重地询问道,“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想要本宫帮什么忙?” “宁妃姐姐,我怀孕了。”敬姝如实说道。 “这是喜事啊?”宁妃一脸真诚的笑。 “可是宁妃姐姐,若我再告诉你,我犯了死罪,是那种即便圣上知道我怀了他的龙嗣也不会宽恕我的死罪,日后一旦东窗事发,我必死无疑,姐姐可还愿帮我?” 敬姝这话一出,宁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她放下手中的杯盏,神情不复之前的轻松,而是透出一丝凝重。 “元婕妤,你可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宁妃凝眉望着她。 “宁妃姐姐,性命攸关,我岂敢玩笑?”敬姝也望着她。 二人对视之间,敬姝听到宁妃心中颇为惊诧地道:“元婕妤到底犯了什么错,是圣上连龙嗣都会不顾也要杀她的?不能是元婕妤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种要命的大罪吧?” 敬姝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 “宁妃姐姐,我可以保证,我腹中的龙嗣是圣上的。”她忍不住说道。 宁妃微一抬眉,似是没想到敬姝竟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她顿了顿,说道:“你总要让我知道你究竟犯了什么罪,我才好决定要不要帮你,如何帮你,毕竟,帮你之前,我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敬姝闻言,微顿了下。 她想起陈太医走之前,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当初忠勇侯府出事,洛芙郡主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概因‘人脉’二字。 “洛芙郡主与大长公主一样,皆是遇到他人有难,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记得她们的恩情、愿意投桃报李的人,便是在这宫中也有许多。 “娘娘想要顺利出逃,便少不了这些人帮忙,而其中最能帮到娘娘的,就是宁妃。” 第118章 拿了万人迷剧本 此时,敬姝望着宁妃,语气有些微的试探之意:“若是欺君之罪呢?” “欺君之罪,太笼统了。”宁妃直言,“若真计较起来,后宫有谁敢说自己没有欺骗过圣上呢?元婕妤,你想要本宫帮你,首先要做的,便是坦诚,你若不肯实话实说,那本宫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那好吧。”敬姝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吸了口以后,才是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宁妃姐姐,其实,我并非敬太傅之女。” “什么?”宁妃顿时一脸匪夷所思,“那你是?此事敬太傅与李夫人也知道?” “他们自然知道,因为我便是他们二人安插进宫的,太傅之女当初不愿入宫,与情郎私奔,而她的情郎还是太傅收养的义子,此事若传出去,太傅不但颜面尽失,甚至圣上还有可能问罪,太傅为了自保,才同李夫人商议将我送入宫中,原本我以为只是一个孤儿,可谁知,我怀孕后,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梅花胎记。”敬姝干脆一口气说出来。 “梅花胎记?!”宁妃显然也知道。 她面上惊诧,心中则是颇有些激动地道:“怀孕后身上出现梅花胎记,这是只有大长公主一脉才会有的特殊体质啊!大长公主又只有洛芙郡主一个女儿……那便是说,她是洛芙郡主之女?!” 敬姝听着她的心声,确定她并无恶意,甚至颇有些喜悦,心中顿松了口气。 “这梅花胎记,可否让本宫看一眼?”宁妃又是说道。 “自是可以的。”敬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开衣领。 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就开在她锁骨下方。 宁妃仔细一看,确定这的确是胎记,并非伪装。 不过她又看到敬姝锁骨下方青紫的痕迹,想到陆瓒昨夜留宿在倚翠宫,不免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这么说,妹妹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宁妃压下心中激动,面上不显,然而语气间却又亲昵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划清界限地冷冰冰叫她元婕妤了。 “正因知道,才更害怕日后会被圣上问罪。”敬姝微微叹了口气,神情间一片惆怅,“当年忠勇侯府满门被灭,细究起来,我乃是戴罪之身!” “妹妹不必害怕。”宁妃一听她提起忠勇侯府,便确定自己猜得没错。 这般说着,宁妃就主动拉住了敬姝的手,笑着说道,“当年我母亲生我时,恰逢我父亲被先帝任命为两广总督,母亲随父亲赴任,那日突遇暴雨,马儿受惊,马车翻入了淤泥里,母亲也在马车里狠狠摔了,九死一生,路上随行虽有稳婆,却缺一味救命的百年老参吊住母亲一口气。 “幸好,遇到外出游玩归来的洛芙郡主。 “洛芙郡主拿出一支千年的人参,不但保住了母亲的命,还护着她顺利生产,才有了今日的我。 “后来母亲才知道,那支人参是洛芙郡主特意寻来献给忠勇侯的寿礼。 “郡主是我和母亲的救命恩人,所以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我知道妹妹是一个心中有成算的人,只要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必定全力配合。” 宁妃这番话,也算是和敬姝摊牌,她知道敬姝是谁,也叫敬姝放心地信她。 敬姝听完则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洛芙郡主活着的时候,拿的绝对是万人迷剧本。 迄今为止她听到过的与洛芙郡主有关的话题,全都是别人有多喜欢她,从京城权贵都想娶她为妻,到李夫人为她养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养错了,再到陈太医、宁妃俱是要对她报恩。 既如此,那便让她借一借洛芙郡主的“人脉”吧! 待她逃出宫后,便为洛芙郡主设下牌位,多烧几刀纸钱! “想不到母亲和宁妃姐姐之间,竟还有这样一层渊源?而我竟然在此前不知不觉中,就主动找姐姐合作,这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吗?”此时,敬姝故作惊讶、感慨。 “不错,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宁妃笑着点了点头,对这句话颇为认同。 “既如此,我自是信任姐姐。”敬姝望着宁妃的眼睛,直接询问道,“宁妃姐姐,我想问,当初徐良娣可是服用了假死药,才顺利出宫的?” “的确如此。”宁妃没有否认,“那假死药是父亲当初给我的,是要我在宫中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拿来自保的,一共三颗,如今还余下两颗,所以,妹妹是想和徐良娣一样假死脱身?” “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假死药是否伤身,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如今腹中怀有龙嗣,不得不谨慎。”敬姝说道。 “假死药并不伤身,不过最好还是在你怀孕满三个月,胎相稳定之后再服用。” “三个月……那便是还得两个月,宁妃姐姐,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敬姝摇了摇头。 “你计划要到何时?”宁妃问她。 “明晚就是除夕,我想,就在半个月之内。”敬姝说道。 “这么急?”宁妃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多问,只是说道,“太赶了,要布置好一切,起码得一个月。” “那便一个月吧,还有,宁妃姐姐,在我出宫之前,我想为一个人报仇。”敬姝又是说道。 “谁?”宁妃抬眸望她。 “郑良娣。”敬姝抿了抿唇,声音轻而笃定地答道。 …… …… 敬姝在宁妃宫里待了许久,甚至午膳都在咸福宫用完才走。 在她与宁妃说话期间,袖冬一直在外候着。 午膳过后,忽然下起了雪。 敬姝出来一看,便见到已经满宫斗一片银装素裹了。 “看来,便是老天也想多留妹妹在宫中一段时间了。”宁妃笑着说道,她将一张方子交给敬姝,“这是我当初养胎的方子,全靠这张方子,我才能平安诞下大公主,妹妹,好生养身子吧。” “姐姐放心,我知道。”敬姝接过方子,一脸感激地笑。 “妹妹,下雪了,路不好走,要小心些。”宁妃握住她微凉的手,颇有深意地说道。 敬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扶住袖冬的手,转身走了。 袖冬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下悄然松了口气。 娘娘果然是有孕了…… 所以,娘娘今日来咸福宫,就是向宁妃讨要养胎的方子吗?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倚翠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前面是昭纯宫,咱们要绕路走吗?”袖冬想到昭纯宫乃是郑婕妤的地盘,忍不住说道。 “不碍事的,咱们只是从她门前路过一下,又不是要进去。”敬姝说道。 袖冬闻言,自是只有听从。 然而刚走到昭纯宫门口,一个宫女突然抱几枝梅花冒冒失失地跑过来,险些撞到敬姝的身上! 敬姝脚一滑。 “娘娘小心!”袖冬身手极快,连忙搀扶住敬姝。 “本宫的肚子……”敬姝却神色痛苦地惨然一叫,“快去叫陈太医!” 第119章 封妃,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陆瓒赶到倚翠宫时,皇后、宁妃、陈婕妤等妃嫔都已经到了。 一见他来,众人立即向他行礼。 陆瓒没理会,径直从她们身前走过去,直接走到床边。 “姝儿。”他见敬姝已经醒了,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身子可还好?” “皇上,臣妾没说了,陈太医说臣妾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但并无大碍。”敬姝摇了摇头,娇声说道。 “没事就好……”陆瓒望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一向淡漠的墨眸中划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都怪朕不好,朕昨夜不该……” “不是皇上的错,是昭纯宫的小宫女,冒冒失失地抱着几枝梅花,也没看清楚就直接朝着臣妾撞了过来。”敬姝有些无奈地说道,“幸好袖冬眼疾手快,扶了臣妾一把,否则,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陆瓒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 那小宫女也来了的,就跪在一旁,此时吓得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他立即一眼看向陈婕妤,冷薄的唇一动:“朕记得,朕说过,那片梅林,不许你再去。” 敬姝闻言就微挑了下眉。 先前在梅林中,陆瓒还配合着陈婕妤,说那片梅林是他送给她的,才隔了一日,这就改口了? 该说当时陆瓒是在故意做戏,还是狗男人变得太快? “皇上恕罪。”陈婕妤连忙跪下去,“臣妾知错,但臣妾也没想到只是随口一提想用梅花插花,那小宫女竟然就自作主张去了梅林。” “陈婕妤倒是一张嘴,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陈美人讥讽地望着她道,“按照宫规,若没有主子吩咐,宫女是不准随意攀折宫中的花草的,若没有你的授意,她一个小宫女,怎敢闯入梅林折花?” “本宫刚进宫没多久,的确不知这一条宫规。”陈婕妤心中窝火,见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教训自己,不由直直望过去,“陈美人,本宫好歹位份也高过你,你这般与本宫说话,是否有些没规矩了?” “陈婕妤此言差矣。”见此,敬姝悠悠开口,“陈美人乃是皇上的表妹,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岂能简简单单地以位份来评判她该不该与你说话?陈婕妤这般,未免有些太没气量了!” 陈婕妤闻言,望向陈美人的双眸立即闪过一抹不屑一顾。 皇上的表妹又如何? 太后的亲侄女又如何? 她若真的受这两位看重,就不会混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美人了! 陈美人将她的轻鄙看在眼里,顿时捏紧了帕子,心中却有些无可奈何。 “皇上,臣妾觉得胸闷。”敬姝忽然说道。 “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事叫你心里不舒服?”陆瓒见她娇俏地朝自己眨眼睛,就明白她这是想作妖,若是平日,他不想总惯着她,可如今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是不能纵着她。 “皇上您瞧,陈婕妤、陈美人,都是同一个姓,怪容易弄错人的,不如给她们都改改?”敬姝提议道。 陆瓒也算闻弦音而知雅意。 罢了。 他心里高兴,就由着她胡闹一次也不是不行。 “既如此,陈美人便封为顺仪,赐封号容。陈婕妤贬为修仪。”陆瓒很快说道。 “嫔妾谢皇上恩典。”陈美人,也就是容顺仪立即行跪礼谢恩,并朝敬姝感激地望了一眼。 “臣妾不服!臣妾并未做错什么,皇上怎能仅凭元昭仪一眼,就无缘无故地降臣妾的位份?”陈修仪咬牙说道。 “陈修仪,违抗圣旨是死罪。”敬姝望着她,“更何况,你宫里的人冲撞了本宫,差点害了皇上的龙嗣,你身为她的主子,难道不该罚吗?” 说着,她就又看向陆瓒,手指揪住他的衣袖扯了扯,“皇上,臣妾可说错了?” “没错。”陆瓒反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继而看向陈修仪,“若是你执意要违抗朕的旨意,朕看在你救过太后的面子上,不会杀你,不如你就出宫去吧。” 然而,陈修仪当初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进宫,怎肯轻易出宫? “臣妾不敢,臣妾知错!”此时,她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至于这个宫女……”陆瓒目光一瞥地上那个宫女,眉头一皱,眸光锋利,正欲打算将她拖出去打死,却又被敬姝阻止。 “皇上,就饶过她这一回,罚她去浣衣局洗衣服吧。”敬姝说道。 “她险些伤到我们的孩子……”陆瓒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就当为臣妾肚子里的龙嗣积福。”敬姝一句话就说服了他。 陆瓒没再拒绝,下令将这宫女拉出去,送到浣衣局去了。 “皇上,元昭仪怀有龙嗣是喜事,是否要明晚的除夕宫宴上,将这一好消息昭告群臣?”这时候,皇后忽然笑着说道。 “这等喜事,是该与民同乐。”陆瓒一双墨色的桃花眼温柔地望向敬姝,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传朕旨意,元昭仪怀有龙嗣,实乃江山社稷之福,朕心甚悦,册封元昭仪为元妃,赐居钟粹宫。” 他这道旨意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就连敬姝也是猝不及防。 妃位。 这明明是她过去最想要的,可这会儿心中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如今的处境,便是爬得越高,待身份曝光之后,跌得越惨啊,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不过敬姝还是做出惊喜的模样,眼神明亮地望着陆瓒,立即就要起身谢恩:“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快躺着,莫要动。”陆瓒却按住她的肩头。 敬姝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又乖乖在床上躺好。 一旁,陈修仪面色阴沉。 皇后脸上的笑则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那就恭喜元妃了。”她看起来颇为由衷地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以后在后宫中还得多靠皇后娘娘照拂。”敬姝十分懂事地说。 皇后朝她温和地一笑。 倒是宁妃忽然开口说道:“皇上,如今马上要过年了,赐居钟粹宫的事,是否可以等年后元妃妹妹腹中龙嗣满三个月以后再迁宫?毕竟迁宫时人多事杂,万一有宫人毛手毛脚,不小心冲撞了妹妹就不好了,且这倚翠宫幽静,也适合元妃妹妹养胎。” 第120章 八字跟敬姝犯冲?禁足 “皇上,宁妃姐姐说的,也是臣妾心中所想,不如,就先不迁宫吧?臣妾在倚翠宫住得久了,有些不舍得搬走。”敬姝也跟着说道。 开玩笑,倚翠宫地处偏僻,最适合死遁逃命了! 陆瓒听着她的要求,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他子嗣极为艰难,自他大婚距今也有七年,然而除了大皇子、大公主,便只有赵嫔和敬姝有孕,如今自是什么要求都愿意满足敬姝。 “皇上,臣妾斗胆还有一言。”这时候,宁妃又是说道。 “说。”陆瓒看她一眼。 “臣妾觉得,陈修仪似乎与元妃妹妹八字有些不合,元妃妹妹今日自臣妾那里离开还好好的,臣妾还给了她一张养胎的方子,可只不过路过了陈修仪的昭纯宫,就出了这样的意外,着实令人心中不安啊,皇上,不如请钦天监的人来看看,若是陈修仪与元妃妹妹犯冲,会惹得元妃妹妹倒霉,不如这些日子就尽量不要在元妃妹妹面前出现吧?”宁妃说道。 她这话一出,陈修仪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 “宁妃想帮着元妃对付臣妾,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吧?皇上是饱读圣贤之书的明君,岂会因为你几句怪力乱神之言,就限制本宫的行动?”陈修仪当即说道。 她跟陆瓒的关系,可不像这后宫里的女人那般,是依附着陆瓒的。 相反,她与陆瓒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陆瓒想要对付谢、崔等世家,就要靠她父亲平南王的助力,还有赵家的助力,除非陆瓒心中,一个敬姝比他的江山社稷还要重要,否则,怎么可能会听宁妃的? 陈修仪脸上的那种优越感简直不要太明显。 敬姝听着她的心声忍不住想笑。 这个陈修仪,真是自以为是的可以,她还是不够了解陆瓒啊! “宁妃姐姐,不碍事的,陈修仪跟皇上的关系自是不一般,大不了我以后绕着她走就是,明晚的除夕宫宴,我就不去了,一个人待在这倚翠宫养胎也好。”此时,敬姝这么说着,就直接冷着脸从陆瓒怀里起身,还把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给拿开了。 陆瓒微挑了挑眉。 瞧瞧这话,怎么听怎么酸。 敬姝说话阴阳怪气,他俊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不快。 “宁妃言之有理。”接着,众人就听到陆瓒淡声说道,“陈修仪禁足两月。” “皇上!”陈修仪顿时一脸不敢置信! “若你敢再多言,那便再加一个月。”然而,陆瓒却冷冷望着她,不容置疑地道。 “臣妾……遵旨!” 陈修仪尽管不甘心,却也只能咬牙认了。 她抬眸,目光深深地望了敬姝一眼,就转身走了。 见到这一幕,后宫妃嫔们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 皇后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然而心中却前所未有的乱了。 自敬姝得宠至今,任何妃嫔与她对上,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输”。 所以,若是她与敬姝对上呢? 结局也会是“输”吗? “皇上,元妃今日受了惊吓,不如就让她先歇息吧?臣妾等先告退,也好让她清静清静。”皇后适时地提议道。 “也好。”陆瓒点了点头,而后抬手轻捏了下敬姝柔软的耳垂道,“你先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皇上慢走。”敬姝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依依不舍。 陆瓒冲她温柔地笑了下,便起身走了。 皇后与其他妃嫔也跟着离开。 “元妃姐姐,今日多谢你我才能升了位份,今日你先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谢你!”容顺仪笑着说完,也躬身行礼致谢,而后告退了。 最后,便只剩下宁妃还未走。 敬姝却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今日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没什么事!”宁妃扶着她躺下,“不过也真是巧了,那宫女冒冒失失的,倒帮了你一个大忙,这陈修仪可不好对付,尤其她处处喜欢盯着你,若不禁足,还真是说不准以后会坏了我们的事。” “的确是我运气好。”敬姝朝她笑笑。 然而,巧?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一切都是她与越凌事先设计好的。 “以后我不在宫中,姐姐一定要小心陈修仪。”敬姝看着宁妃嘱咐道,“她这个人心胸狭隘,姐姐今日帮我说话已是得罪了她,她又有太后撑腰,日后解了禁足,保不准要报复姐姐的。” “放心,我心中有数,她想对付我,怕是还没这个能耐。”宁妃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考虑好了?我看圣上今日对你的态度,也许便是日后知晓你的身份,看在龙嗣的份上,还有你们之间往日的情分上,想必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姐姐,不瞒你说,如今圣上待我越好,我心中越是如履薄冰,须知爬得越高日后跌得越惨,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说不准,谁也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圣上到底是恨我欲我死,还是会放过我,况且,这深宫整日要提防着别人害我的日子,我也真的过够了。”敬姝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若我能如你这般摒弃家族,我也是想要离开这里的。”宁妃眸中闪过一抹沉重苍凉。 敬姝明白她身上承担的家族责任,握着她的手,微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宫宴。 第121章 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斗了 宫宴的筹备,从头到尾都是皇后负责的。 往年每到这一日,按照宫规,帝王都应当前往坤宁宫,陪着皇后一同在群臣面前出现,以彰显他对皇后的敬重,便是先帝时期他也从来不曾改过。 今年也一样,陆瓒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竟直接去了坤宁宫。 然而陆瓒接了皇后,与她一同去往举办宫宴的文华殿的半路上,倚翠宫的管事太监陈笑却慌慌张张地过来禀报道:“皇上不好了!娘娘走到御花园附近时,说想顺便看看御花园的风景,便下了仪仗,可谁知,竟踩到了两颗鹅卵石,脚滑险些摔倒!幸好娘娘提前下了仪仗,否则若是抬仪仗的奴才踩到了,怕是娘娘要从仪仗上摔下来了! “皇上,娘娘虽无大碍,可这会儿却不敢走了,求皇上过去看看娘娘吧!” “什么?朕去看看!”陆瓒一听,丢下这句话,就撇下皇后,跟着陈笑走了。 “娘娘?咱们也要过去瞧瞧吗?”香墨心中不满,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必了,直接去宫宴上吧。”皇后瞥一眼陆瓒消失的身影,就提步继续往文华殿走去。 “可是皇后娘娘,往年都是圣上陪着您一道,今日若是娘娘一人前往,怕是群臣见了,还以为娘娘与圣上生了什么罅隙……这样不好吧?”香墨忍不住说道。 “不然呢?本宫若是跟着过去,再叫圣上陪着一同在宫宴上出现,倒好像显得本宫过于小家子气了,白白叫元妃看笑话,更何况,本宫是皇后,何须在意他人如何看本宫?便是那些大臣们,也只敢私底下议论几句,你瞧瞧谁敢到本宫面前说什么的?”皇后语气淡淡,眸中却闪过一抹冷意。 “娘娘说的对……”香墨低下了头。 敬姝没什么事。 她坐在落在地上的仪仗里,一见到陆瓒来,就连忙起身奔到他的怀中:“皇上,臣妾好怕!” 陆瓒一见她居然是小跑着过来,一颗心都顿时紧张得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 刚想训斥她怀了身孕还毛毛躁躁不稳重,可怀中温暖娇软的身躯这般信任又依赖地靠在自己身上,却又令他瞬间就心软了。 “莫怕,朕在,朕今日陪着你。”陆瓒抚了抚她的后背,温柔说道。 敬姝闻言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望他一眼,唇角却是勾了起来。 自怀孕后,她便不施脂粉。 一张脸虽然没了平日的妩媚娇艳,然而到底是媚色天成,一颦一笑之间,仍是透着一股动人的风情。 陆瓒瞧着她,为她擦掉那残余的泪花,最终没说什么,牵着她的手,也没再乘坐轿撵,就这么半是陪她散心似的,沿着御花园的小路,慢慢悠悠地往文华殿去了。 是以,二人到的最晚。 待两人终于出现时,前来参加宫宴的妃嫔、群臣及他们的家眷们,便都见到陆瓒牵着敬姝的手从正门进入殿内,在众人的注目下,与她相视而笑的一幕。 陆瓒本就生得俊美,敬姝亦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二人站在一起时便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传闻圣上极为宠爱这位元妃娘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瞧瞧,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宫宴,他就撇下皇后,陪着元妃娘娘一道来了宫宴!” “敬太傅虽然没有儿子,倒是难得生了个好女儿,这可比生个儿子还管用吧?” “谁让皇后是小门小户出身呢?论家世,皇后倒还真比不上元妃娘娘。” 众人高高低低的议论声,依次钻入皇后耳中。 皇后眉头微动。 然而她到底没让着眉头皱起来,而是红唇抿出一个温婉宽和的弧度。 可心中到底还是莫名地起了波澜,甚至是有些兴奋的。 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斗了。 “皇上来了,元妃妹妹看来无碍,那本宫也可放心了。”待陆瓒牵着敬姝的手到了跟前,皇后连忙起身说道。 “是臣妾小题大做了,还望皇后娘娘勿怪。”敬姝在皇后面前表现得颇为乖巧。 “妹妹说这话倒是客套了,你如今怀着龙嗣,小心一些是应当的。”皇后一如既往地得体大方。 “皇后娘娘真好,皇上,臣妾就一直说,这后宫能如此安稳,全赖皇后娘娘用心操持,待会儿宫宴上,皇上可要多跟皇后娘娘喝几杯才行。”敬姝仰着小脸,眸子里笑意璀璨地望着陆瓒。 陆瓒挑眉,不置可否。 敬姝没再多说,找了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她的位子被安排在了陆瓒的右侧下首,宁妃坐在对面,见她望过来,就朝她递了个眼色。 敬姝收回视线,目光在下方轻轻扫过,一眼看到了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李夫人,她身旁端正地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不用说这就是她那位“父亲”敬太傅了。 李夫人见她看过来,立即使了个眼色。 敬姝微皱了下眉,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却又对上令两个人的目光。 一个是身穿青色亲王朝服的中年男子,看年纪和敬太傅差不多,样貌也更为优越一些,敬姝直觉这应该就是贤王! 贤王身旁,坐着的便是她那位“姐姐”贤王妃。 此时,贤王目光幽深,贤王妃则眸中含着笑意望着她。 敬姝看他们一眼,微一点头,就收回了视线。 接着,无聊的宫宴开始。 陆瓒简短地说了几句祈求来年国泰民安的话,之后就是宫中的歌舞表演,而后有几个贵女表演才艺。 这对于前世见识过娱乐圈花花世界的敬姝来说,着实无趣至极。 她撑着头,险些睡过去。 为防意外,宫宴上的吃食,她一口没碰。 这会儿觉着有些口渴,便端起面前的杯盏,想喝口水。 然而上头的杯盖一掀开,敬姝垂眸一看,却是吓得尖叫出声,抬手一甩,将整个杯子砸出去! 众人一惊! 陆瓒“唰”地起身,便见到那被她丢出去砸得粉碎的茶碗里,竟是有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死老鼠…… “呕——” 敬姝一眼也不敢多看,顿觉反胃地扭过头去,神情痛苦地干呕起来! 第122章 你舍得放弃这宫中的一切? 死老鼠很快就被宫人带走处理掉了。 “皇上,臣妾好怕……” “没事了,没事了,乖,有朕在。” 陆瓒搂着敬姝温声安慰,一张俊脸却面沉如水。 “太歹毒了!那暗处下手的人故意拿这东西吓唬元妃妹妹,分明是想害得元妃妹妹受惊吓胎动!”宁妃皱起眉头,“皇上,以后元妃妹妹身边吃的、用的、手能触碰到的,一定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王忠,方才那只茶盏,都经了谁的手,去查!”陆瓒立即下令道。 “奴才遵旨!”王忠连忙去了。 敬姝白着脸窝在陆瓒怀里,目光却朝众人扫去。 待她视线和李夫人一对上,就立即知道是谁干的了。 很快,王忠一脸苦色地回来禀报道:“皇上,方才一名宫女溺死了,正是给元妃娘娘送茶的那个。” 宫女死了,线索就断了。 陆瓒的脸色顿时更为难看,周身冰冷慑人的低气压,令整个文华殿众人都噤若寒蝉。 “皇上,算了,幸好只是只死老鼠,而不是加了砒霜的茶水,否则臣妾喝了,兴许已经一尸两命了。”敬姝这时候说道,她心里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的警告,“只是,今晚是除夕,这样喜庆的日子,臣妾却生出这样的事端,到底饶了大家的兴致,臣妾想回去歇息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怀有龙嗣,这本就是比除夕更为喜庆的好事。”陆瓒皱眉纠正她的说法,顿了顿,又道,“朕陪你回去?” “除夕宫宴这样重要的场合,皇上怎能不在?”敬姝摇了摇头,抬眸望向他,“可否让母亲去陪陪臣妾?” “可。”陆瓒没犹豫,立即就答应了,他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连忙起身,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走到他面前。 “李夫人好生照看元妃。”陆瓒说道。 “臣妇遵旨,皇上请放心。”李夫人低头恭敬地道。 之后,敬姝就由李夫人陪同着,一路回了倚翠宫。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要跟母亲说几句话。”敬姝对宫人吩咐道。 “是,娘娘。”宫人齐齐退下,就连袖青、袖冬也都退了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敬姝和李夫人二人。 没了旁人,李夫人脸上的那些谨小慎微的懦弱表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目光透着一丝锋利的冷意,望着敬姝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都忘记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竟然还敢怀上龙嗣? “你知不知道,囡囡已经回来了? “你该把这元妃的位子还给囡囡了!可你这一怀上龙嗣,叫囡囡怎么办!” 敬姝闻言,就知道为什么李夫人要给自己的茶碗里放死老鼠了。 原来,又是为了她那个囡囡。 之前敬姝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李夫人,可现在,她突然决定什么也不说,仅凭一点,李夫人从未对她释放过哪怕一丁点的善意。 “所以,夫人想警告本宫。”敬姝十分肯定地说着,在主位上坐下之后,悠悠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本宫已经怀上龙嗣了,此事做不得伪,夫人想叫本宫给令千金挪位置,怕也只能想想了。” “你大胆!”李夫人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说话,气得横眉冷对,“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街头卖身葬父的乞丐一个!居然还想霸着我女儿的位置不还给她?你信不信,我将一切秉明皇上,你以为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乞丐,还能继续在宫里享受圣上的宠爱吗?以圣上的脾气,定会杀了你!” “也会杀了你。”敬姝丝毫没有被她这番威胁的言论吓唬道,反而冷静地回应道,“也会杀了敬太傅,包括你那个为了和自己的义兄私奔,而违背圣旨的好女儿!你们整个敬家,也会因为欺君之罪而被圣上满门抄斩!” 李夫人闻言,登时一噎。 “李夫人说得对,本宫身份地位,李夫人想叫本宫死,本宫就拉着你们全家一起死,有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太傅、夫人、千金小姐给本宫陪葬,本宫怎么都是赚的呢。” 敬姝眸光讥讽,言语之间颇为有恃无恐,“李夫人想去找圣上告状,那就请便吧,本宫不拦你,若是夫人忘了去文华殿的路怎么走,本宫还可以差遣一个奴才带李夫人过去。” 李夫人完全愣住了。 她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敬姝。 似乎一时没搞明白,上一回见面还在自己面前微微弱弱伏小做低的敬姝,这一回怎么敢这么大胆地忤逆她。 不过李夫人的目光很快变得阴毒。 “既然你不肯让位子,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才入宫多久?而我在宫中经营多年,多的是手段弄死你和你腹中的胎儿,别以为你不肯让位子,你就能坐稳这个位子!”李夫人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这话,本宫信。”敬姝平淡地点了点头,“本宫今日说这些,不是想要与李夫人为敌,而是想与夫人打个商量。” 李夫人没接话,只皱眉望着她。 只见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语气分外平静地道:“后宫险恶,本宫虽然怀上龙嗣,然的确没有能力护住她,若夫人愿出手相助,本宫可以保证,待龙嗣一出生,本宫就立即让位给令千金。 “届时,令千金不但可以坐上妃位,还可以凭本宫诞下的龙嗣母凭子贵,这一出买卖,夫人只赚不亏,如何?” “你会这么好心?”李夫人却是不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缓兵之计骗我?万一等你诞下龙嗣却不肯让位,我的囡囡岂不是白等你几个月?再说了,你舍得放弃这宫中的一切?” “宫中虽繁华,可也不自由。夫人本事通天,若真不放心,不如先让令千金进宫,届时本宫若是反悔,夫人何愁没有手段对付本宫?”敬姝笑着说道。 李夫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得不承认,敬姝这一提议,对她诱惑很大。 李夫人在倚翠宫待了很久才终于离去,宫宴一结束,她就立即与敬太傅一道出宫。 陆瓒则提前离开,来到倚翠宫。 一进入殿内,便见敬姝眼睛红红地对窗而坐,静静地发着呆。 “怎么了这是?”陆瓒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仔细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美面容,拂去她眼角的泪花,皱眉道,“怎么还哭了?莫非李夫人与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123章 本宫夫君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本宫的 “没什么。”敬姝摇了摇头,娇躯靠在他怀里,一只手则扣着他龙袍上的盘扣,声音闷闷地道,“皇上,臣妾答应了母亲,将族中一位表妹送到皇上身边伺候……” “还说她没说不该说的话?”陆瓒抬手捏住她的下颚,看着她娇俏脸庞上的郁结,道,“此事你不必难过,朕明日将敬太傅叫到宫中,亲自拒绝他。” “皇上,您还是答应了吧。”然而,敬姝却推开了他,忽然在他面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你在宫中,不管是谁想欺负你,朕都可以护着你,便是你的母亲提出让你不高兴的要求,有朕在,你也不必理会她。”陆瓒说着,就要将她搀扶起来。 可敬姝这一次却很坚决。 “皇上,求您答应臣妾吧。”她垂头说道。 “你想叫其他女人来伺候朕?”陆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在敬姝看不见的时候,他眸中溢出一丝冷光,里头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是否掺杂了一丝失望。 陆瓒此刻竟有些莫名,很想问她一句: ——敬姝,你是不是没有心? “皇上,臣妾自入东宫以后,从未为父亲、母亲做过什么,臣妾自小受父母和家族庇护长大,又有幸能成为您的女人,皇上便成全臣妾这一次,让臣妾尽一次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吧。” 敬姝说着,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望向陆瓒,“皇上,臣妾保证,只有这一次,以后,臣妾再不会将皇上让给别的女人了。” 陆瓒望着她那双泪眸,听着她承诺般的话语,心中的闷堵竟一点点消散。 他俯身将她搀扶起来,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珠,而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敬姝小脸埋到他怀里,声音却仍是闷闷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有皇上为臣妾撑腰,臣妾往后便什么都不怕了。” “你知道便好。”陆瓒抚了抚她的后背。 “皇上待臣妾真好,臣妾这辈子都不要和皇上分开了。”敬姝甜软的嗓音,透出几分深情。 可一双眼睛,却清醒冷静极了。 陆瓒陪着她又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去了皇后宫里。 今夜是除夕。 陆瓒此前与敬姝手牵手出现在宫宴上,已是坏了宫中的规矩,便是为了顾着皇后的脸面,他也不得不去坤宁宫了。 “皇上来了。”坤宁宫里,皇后像是料定了他会过来,拿着本书在等下看着,随着宫人一声通报,见陆瓒随即出现,就立即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行礼。 “坐。”陆瓒在长榻上坐下,淡淡说道。 “多谢皇上。” 皇后坐下以后,就立即命宫人送了一碗醒酒汤过来,“皇上喝一碗吧,臣妾见宫宴上时,皇上酒喝得有些多了。” 陆瓒点点头,接过汤碗,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说道:“皇后近来为了准备除夕宫宴,辛苦了。” “都是臣妾该做的。”皇后摇了摇头,语气间带着歉意,“元妃妹妹怎么样了?都是臣妾倏忽,才叫她今晚受了惊吓,皇上请放心,臣妾定会继续追查,找到那幕后黑手的。” “有心人想要作祟,皇后再是周全,也难以防备,好在元妃无碍。”陆瓒手中汤匙在碗里搅动了几下,并无任何怪罪之意,只语气平平地又道,“等过完年,元妃的一位表妹会进宫,朕已经准了,届时,就封她为美人,赐居长春宫吧。” 皇后闻言,眉头一动。 她心中想到什么,随即就是笑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请放心,臣妾会谨遵皇上的旨意做事,不过臣妾也忽然想起来,似乎以前谢妃第二次有孕时,为了固宠,也是叫她的一位庶妹进宫了,皇上那时还颇为宠爱谢妃的庶妹,唉,一眨眼,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谢妃的庶妹当时一胎两命,当真死得凄惨啊。” “哐当”一声。 皇后话音未落,陆瓒就将手中的汤碗重重搁到了茶几上。 她一抬头,就见陆瓒目光冰冷地望着自己。 “除夕之夜,喜庆热闹的日子,你就非得要提这一桩事吗?且在此时提,到底有何居心?是想提醒朕,说朕会也会如当初一般宠爱元妃的表妹,叫她怀上龙嗣以后一尸两命横死,还是在暗示别的?”陆瓒语气沉冷,说着,就唰的起身,“时候不早了,皇后早些歇息吧!” 丢下这句话,他就出了坤宁宫。 皇后则半蹲着行礼相送。 “皇后娘娘,圣上难得来这一次,您何必故意说这些勾起圣上的伤心往事,叫他心里不痛快呢?”香墨一脸心疼地搀扶起自家娘娘,忍不住说道。 “伤心?咱们这位圣上怕是根本就没有心,他又如何会伤心呢?”皇后神情漠然地起身,又走到长榻坐下,拿起自己那本书继续看着。 她这般不因陆瓒的斥责而感到丝毫难堪的冷静模样,却看得香墨一阵心中揪痛。 一个女子若对自己结发的夫君这般冷漠,非得是心死了,才会这样。 而香墨和香砚,恰巧是见过皇后的那颗心是如何一点点死掉的。 “娘娘,您这样惹怒圣上又何必呢?谢妃虽然还在被禁足中,可到底有大皇子,赵嫔腹中的龙嗣再有三个多月也要生了,如今又有元妃怀孕,便是宁妃也有大公主……您为何不留圣上,也好叫自己早日能怀上一子半女啊……”香墨劝说道。 “怀孕?”皇后听着这话,神情间却露出一抹恍然。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面容甚至是有些麻木地轻声说道,“曾经,本宫的肚子里也是怀过一个孩子的……” “娘娘快别说了!” 香墨、香砚一听到这话,俱是脸色一变,吓得齐齐跪了下来。 香墨哭着道:“娘娘就别想那个孩子了!他本就不该生下来!” 香砚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可心中亦是觉得恐惧。 “不该?”皇后仰头,一滴不甘的泪水自眼角沿着脸颊滑下来,“老天还真是不公,本宫夫君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本宫的,可本宫怀了孩子,却因他不是夫君的骨肉,便不能生下来,本宫甚至还得亲自服下打胎的药将他送走……凭什么啊?就因为本宫是女人吗?” “娘娘……娘娘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咱们整个坤宁宫的人,怕是都要被圣上杀了!”香墨浑身颤抖着不住地磕头,“求娘娘别说了!” 第124章 与真千金对峙:你欠我的又打算什么时候还? 很快,皇后冷静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给谢妃。”她对着香砚吩咐道。 “奴婢遵旨。”香砚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双手接过这封信,便立即趁着夜色出去了。 “娘娘,您这是?”香墨一脸不懂。 “香墨啊,你可知为何这种事,本宫从来都交给香砚去做,而不是你吗?”皇后叹了口气,说道。 “奴婢不知。”香墨摇了摇头。 “因为香砚懂规矩,心思深藏得住事,从来不多话。” 皇后说着,然而又似是自嘲地道了一句,“可在你们二人当中,本宫最信任喜欢的,却仍是你。 “你虽然话多,总喜欢问些不该问的,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对待本宫时毫无保留的天真和信赖,总叫本宫想起昔日的自己,不似如今这般面目全非了。 “也许,本宫待你好,便是想要待曾经那个傻乎乎的自己好一些吧。” 皇后目光中流泻出一抹温柔的冷光。 “娘娘快别这样说了,在奴婢的心中,皇后娘娘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香墨差点又忍不住哭了。 “好了,别哭了。”皇后似有些无奈地一笑,“不必为本宫担心,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况且这么多年了,你也是亲眼看着的,本宫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滴水不漏,半点没叫圣上怀疑到本宫身上?这一次,也一样。” “娘娘,您这次到底想要做什么呀?那谢妃以前没少为难娘娘,如今好不容易借着元妃的手,令她被圣上长久地禁足,为何您还要给她写信?莫非您打算救她出来,对付元妃?”香墨有些好奇地道。 “本宫只是忽然怀念起上一回,谢妃和她的庶妹双双失去自己的孩子,那件事做得精彩,想再重现一次罢了。”皇后勾了勾唇,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压抑的暗光,竟隐隐透出某种兴奋,“后宫的日子一旦平静下来,终究还是太过无聊了些。” 她也许久都没有认认真真地与人斗过了! 自从元妃得宠,不论谁对上元妃,都只是一个“输”字。 皇后是真的很想试试看,若是她对上元妃呢,也会“输”吗? …… …… 这是敬姝在宫中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了。 大年初一,宫中一大早就热闹起来,焚香放花炮,饮用椒柏酒,吃饺子,陆瓒则带着皇后以及其他妃嫔到祭祀祖先的家庙奉先殿祭拜,而后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拜贺新春。 这一套礼仪下来,敬姝多少有些吃不消,好在陆瓒一直关照着她,没叫她受太大罪,从慈宁宫里一出来就命人将她送回了倚翠宫,他自己则又去奉先殿参加大朝会。 如此一转眼就过完了元宵节,新年的氛围也就渐渐淡了。 敬姝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那位“庶妹”,太傅府真正的千金,李夫人口中疼爱至极的女儿,囡囡。 囡囡顶了族中一位死了爹娘的孤女身份,名唤敬薇,被陆瓒册封为敬美人,赐住长春宫的侧殿映月轩。 李夫人之前想叫敬姝答应,将敬薇安置在倚翠宫的侧殿。 敬姝以陆瓒不同意为由拒绝。 好在映月轩长春宫就在倚翠宫隔壁,住在沉茵殿的崔良娣也并不得宠,李夫人这才满意了。 进宫以后,李夫人是没法一直跟着的。 第一次,敬薇向皇后请安之后,就去了倚翠宫,向敬姝问安。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与妹妹说。”敬姝屏退众人。 敬薇自太傅府带过来的宫女绣春也跟着退下,守在外面。 敬姝前世练过武,虽然只是三脚猫的花架子,然而还是只一眼就看出来,这绣春脚步轻盈,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夫人待你当真用心,带进来的唯一一个贴身宫女,也有能力保护你。”她坐在那里,眸中带笑地仔细打量面前妆容艳丽的年轻女子。 这是敬姝第一次见到敬薇。 或许以前原身见过,但她毕竟没有原身的记忆。 不得不说,她们两个长得的确很像。 敬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怀疑她脸上是不是贴了面具。 “不用摸了,你这张脸是假的。”敬薇似乎一眼看穿她在想些什么,语气微嘲地说道,“当初为了能让你成功顶替我的身份进宫,魏子陵特意找了贤王姐夫,做了一张和我的脸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用了特殊的药水,轻易不会卸下来。” “原来如此。”敬姝没介意她语气中的不敬,只好奇地询问道,“你当初不是为了魏子陵,连太子侧妃都不愿意当吗?怎的又突然回来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只是我的替身,如今我回来了,你这个替身就该给我这个正主让位了才是。”敬薇皱了下眉,继而就是语气倨傲颐指气使地说道。 敬姝一听她这话,顿时就笑了。 不怕对手后台硬,就怕对手太聪明。 这敬薇丝毫不知遮掩自己的脾气,可见是被李夫人给宠坏了。 也是,但凡她懂点事,都不至于冒着连累太傅府满门被斩的危险,违抗圣旨,任性地与魏子陵私奔。 更何况,敬姝还听到了她一点也藏不住的心声。 原来,她是半路上被魏子陵给抛弃了,看清楚魏子陵的真面目,死心了,后悔了,又想要回到太傅府享受以前的荣华富贵,想做高高在上的陆瓒宠妃,拿回她认为的、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敬姝对此并不意外。 她早就从袖冬口中得知,魏子陵本就是贤王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骗敬薇与他私奔、好叫敬姝这个监察司的甲级暗卫得以顶替她的身份进宫。 “你笑什么?”此时,敬薇皱眉看着敬姝,咄咄逼人的训斥话语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告诉你,你别想耍什么花样!你占了我的身份!就要还回来!这是既是天经地义,也是你欠我的!” “是吗?那敢问当初在塞北,我好心救你脱离苦海,你却恩将仇报将我从马车上推下去,抢占我的身份,又打算如何还?”敬姝望着她,神情冰冷地反问道。 第125章 死于恋爱脑 敬姝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诈敬薇一下。 可没想到,敬薇听完竟是心虚得连坐都坐不稳。 敬姝看着她连忙抬手扶住茶几才不至于歪倒,听到她慌乱困惑至极的内心:“竟然是她!她还活着!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当年那个人明明告诉我,那些流民饿得都开始吃人肉了!不知道有多少和她年纪一样大的小孩子被分吃掉,她掉进流民堆里,怎么还能活下来?” 敬姝眉头微微一皱。 听她这心声的意思,敬薇当年将原身推下马车,是受人指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此时,敬薇目光锐利地瞪着敬姝,强自镇定地否认道。 “不懂?你当初以为将本宫推下马车,就真的可以顶替本宫的身份了吗?你可知本宫究竟是什么人、出身什么样的家族?你又知道,本宫这一脉受家族血脉遗传影响,一旦怀孕,身体会发生某种特殊变化?” 敬姝冷淡地笑着,望着敬薇脸上再度陷入慌乱的神情,一字一句继续说道,“你猜,倘若本宫将怀孕后身体的变化告知李夫人,再将那段塞北往事也告诉她,她得知自己竟从头到尾都被骗了,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冒牌货做女儿?” 听完这些,敬薇沉不住气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如坐针毡,跟见鬼一样看着敬姝,心中想了千百种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她自然是得杀人灭口! 可她若今日在倚翠宫杀了敬姝,她也不可能独活! 最稳妥的做法,便是先假意顺从,说服敬姝不去找李夫人告状,再慢慢筹谋杀了敬姝! 敬姝听着她心中浓烈阴毒的杀意,眸中闪过一抹讥讽的浮光。 不愧是李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 “只要你为本宫做事,本宫不但会为你保守秘密,不向李夫人告发你,甚至还能助你得到圣上的宠爱。”敬姝看着她,放下诱饵,“但你要先回答本宫几个问题。” “你说!只要你不告诉李夫人真相,你问什我都会说的!”敬薇立即道。 敬姝满意地微微一笑。 “第一个问题,本宫嫁到东宫之日,差点死在花轿上,可是你下的毒手?你放心,你只管说实话,本宫不会翻旧账。” “你、你不是没死吗?”敬薇眼神闪躲。 这算是没有否认。 “很好。”敬姝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起疑。 原身既是光复会的人,又是监察司的甲级暗卫,怎会轻易被敬薇给害死呢? “可本宫不懂,你怎么做到的?本宫行事一向谨慎,但凡经手的物件或是吃食,都必会检查一遍。” “任你再是谨慎,心上人给你的东西,你又怎会防备?”敬薇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心上人?”敬姝皱眉。 “魏子陵。”敬薇像是以为她在装不知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直喜欢他,他拿了有毒的糕点给你,你便毫不怀疑地吃了。” 闻言,敬姝就不由沉默了。 所以,原身身为监察司甲级暗卫,最终竟是死于恋爱脑? 这倒也好像说得过去。 她前世也见过这种人,不谈恋爱的时候冷静理智十分强大,一旦谈了恋爱并且走了心,就跟个傻子一样昏了头。 所以,恋爱可以谈,只走肾别走心就行了。 可问题是,这个魏子陵也是贤王的人,他和原身应当是合作关系才对,怎会害死原身呢? “魏子陵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敬姝又接着问道。 “他走了。”敬薇咬了咬嘴唇,语气冷漠起来,然而再看向敬姝,又语气幽幽充满了同病相怜的自嘲地说道,“你我都是蠢得被他算计,殊不知,他只是想要利用你我得到自由罢了。” 敬姝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她大概明白魏子陵的算计了。 身为监察司暗卫,大抵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他利用与敬薇私奔一事,明着是为贤王做事,实际上是借这个机会自己逃走获得自由。 敬姝忽然觉得自己能理解他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个魏子陵以后最好别碰上她! 不然这个仇,她还是一定要替原身报的! “最后一个问题。”敬姝直截了当地问,“当初是谁指使你将本宫推下马车、要你顶替本宫的身份的?本宫猜,你那时会被选中,是因为你的样貌与本宫的生母有几分相像,对吗?” “你既然都猜中了,还问?” 提及幼时这段难堪的往事,敬薇还是会忍不住心虚。 那毕竟是她此生第一次作恶,可她也不过是想有一口饭吃,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会选择将敬姝推下马车。 就如此时若给她一把刀,并告诉她杀了敬姝也不用担心会被追究,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把刀刺入敬姝的小腹,直接让敬姝一尸两命横死,彻底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敬姝听到她这般狠毒的心声,看向她的目光一瞬间变的锐利。 敬薇还当她是不满自己的态度,连忙装作恭敬地道:“选中我的人说,我的眼睛与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塞北都督府的人,想来那真正想要害你的人,也是都督府的大人物。 “对了,我听到过那个女人与同伴的交谈,她称呼她的主人为,‘表小姐’。” 表小姐…… 不知为何,敬姝听到这三个字,忽地脑中一阵针扎一般的刺痛。 “表小姐表小姐表小姐……” 她面容有些痛苦地抚住额头,脑海中则不断地回响着这三个字。 再接着,一阵令她脑袋一空的白光之后,一大段陌生又久远的记忆如涨潮一般突如其来、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脑海中。 待白光消失,敬姝睁开眼睛,神情间掠过一丝幽冷的暗光。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是谁,她的母亲是谁……以及,她的生身父亲又是谁。 想也知道,能让她的那个万人迷母亲洛芙郡主看上,并愿意为他生下孩子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 几乎人人都知,大夏朝之所以这么多年来边境安稳,外敌无敢入侵,最离不开的两个人,一个是驻守东南边境的唯一一位异姓王平南王,也就是陈修仪孟怜清的父亲。 另一位,便是有“塞北皇帝”之称的西北大都督应天,和前世的敬姝同一个姓。 第126章 处子之身已经不在了 敬姝拥有了原身的记忆,自然也知道了她心中的情感,包括她对生父的恨意。 她的母亲洛芙郡主是被应天的表妹,也就是塞北都督府下人口中那位“表小姐”给害死的,在她的记忆中,洛芙郡主与表小姐有了矛盾,应天维护过表小姐,这在原身心中便成了一根刺。 包括后来洛芙郡主临死前给李夫人写信托孤,李夫人派人去塞北接原身回京,却被表小姐派人指使敬薇将原身推下马车差点害死,这笔账也一并算到了应天的头上。 所以,哪怕原身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宁肯跟在那个所谓的义父身边,为义父做事,也不愿意去与生父相认。 敬姝虽然能感受到原身的情感,也能够理解,却并不认同她的做法。 “恨意”这东西,就和恋爱脑一样,也很容易让人昏头。 洛芙郡主被表小姐害死,原身却不去找表小姐报仇,任由这个表小姐逍遥法外,这在敬姝看来着实有些糊涂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段记忆来的正是时候。 敬姝毕竟已经穿过来快一年了,所以早就听说过,塞北大都督应天至今未娶、无子、无女,令人费解。 可见那位表小姐即便技高一筹杀了自己的情敌洛芙郡主,这么多年过去,也依旧未能如愿以偿地成为都督夫人。 也是,洛芙郡主毕竟是万人迷。 应天即便糊涂过,如今应该也是追悔莫及的阶段,他不肯成亲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这会儿,敬姝脑子里想法很多。 她看一眼敬薇,勾了勾唇角,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退下?”敬薇有些不解,“你方才问我的那些问题,我都已经如实说了,你现在是不是该兑换承诺,告诉我该如何得到圣上的宠爱了?” “本宫何时向你承诺过?”然而,敬姝却是翻脸不认。 “你耍我?!”敬薇气得一下起身。 “你当初那般害本宫,本宫没杀你、没向李夫人揭穿你的真面目已经是仁善至极了,你还敢向本宫讨要承诺?敬薇,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厚的脸皮?” 敬姝冷冷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一抹嘲笑,“何况,你的处子之身已经不在了吧?李夫人花钱为你打点,负责验身的嬷嬷没验出来,不代表别人也验不出来……放心,本宫不会向圣上告发你,本宫只会劝你现在省点力气,还是回你的映月轩好好想想,这侍寝的第一关该怎么过吧!” 闻言,敬薇一张脸都白了。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如此可怕,因为这个人竟然可以知晓她这样多的秘密! 且不论哪一个秘密,都足以摧毁她现有的人生,令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然而越是如此,敬薇便越是想要杀了敬姝! 只有敬姝死了,她才会绝对的安全,再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此时,敬薇恼恨地瞪了敬姝一眼,便灰溜溜地走了。 袖青和袖冬一同进来。 “娘娘,你跟她都说了些什么?居然聊了这么久。”袖青一脸好奇。 “你不认识她?”敬姝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袖青。 “不认识啊,不是说她是族中的孤女吗?奴婢从来没见过她的。”袖青摇摇头,继而忍不住不满地嘟囔道,“不过她跟娘娘长得也太像了,夫人怎么送了这么一个人进宫?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利用这张脸,分走圣上对娘娘的宠爱吗?夫人便是想送个人进宫为娘娘固宠,也不用送这样的吧?” “你呀。”敬姝摇了摇头,“送都送来了,更何况,两个人长得再像,她也始终成不了本宫,圣上心中亦是清楚这一点,你且看着吧,圣上不会喜欢她的。” “啊?娘娘怎的这般肯定?”袖青一脸不解。 “很简单的道理啊,好比两块白玉,长得再像,然而一件是真品,一件是赝品,若是要你选,你选哪个?”敬姝看着她。 “奴婢自然选真品!”袖青眼眸一弯,立时懂了。 到了傍晚时分,又是满宫都盯着御前。 很快,消息传出来。 圣上今夜要去倚翠宫。 其他妃嫔们都是嫉妒得说不出话,映月轩里,敬薇脸色难看地对绣春抱怨道:“她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个贱蹄子!冒牌货!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不说,如今不但不愿意还回来,还故意跟我争宠!” “小主,需要奴婢给夫人送信,让夫人进宫敲打元妃娘娘一下吗?”绣春立即说道。 “送什么信!”然而,敬薇一听这话,却脸上白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抹心虚,只强自镇定地道,“若我一进宫就向母亲求助,岂不是显得我太没用?不许跟母亲说,听到了没有!若你敢悄悄向母亲送信,我就将你赶出宫去!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小主请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绣春不疑有他,还以为是敬薇要强,却还是连忙恭敬地说道。 敬薇则暗暗松了口气。 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敢找李夫人告状,生怕敬姝知道以后拆穿她才是那个冒牌货! …… …… 夜里,陆瓒来的有些晚。 他到倚翠宫的时候,敬姝已经靠在软榻上就那么睡着了。 陆瓒见此就皱了眉,俯身揽住她,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去。 “皇上来了?”然而,刚将她抱起来,敬姝就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夜里寒凉,怎么不去床上睡?”陆瓒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要等皇上呀,看书的时候就不小心睡着了。”敬姝打了个哈欠,说道。 陆瓒亲自为她褪去鞋袜,又帮她除掉外衣,将她塞到温暖的被窝里,一只手却放到她平坦的小腹上,温柔地轻轻抚摸着。 半晌,他忍不住笑了笑:“这里真的怀了朕的龙嗣?” 敬姝顿时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开:“皇上这是什么话?臣妾还能骗您不成?” “瞧你,朕只是觉得有些神奇罢了,开个玩笑,你倒好,怀了龙嗣以后气性越发大了,都敢跟朕动手了。”陆瓒挑了挑眉,故意这般说道。 “臣妾不但气性变大,肚子也会变大呢!等肚子越来越大,身上还会浮肿,这张脸也会变得很丑,皇上要不去隔壁吧,隔壁有个跟臣妾长得像的,皇上去找她,她肯定不敢跟皇上动手。”敬姝说着,便将他推开,自己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充满了醋意。 陆瓒轻笑一声,也跟着躺进被窝,从后面搂住她:“一个赝品而已,哪里比得上朕怀中的真品?” 敬姝回眸瞥他一眼,没说话,眸子里却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次日请安时,妃嫔们一见到敬薇,便都笑着指指点点。 短短两日,“赝品”二字,几乎已成为敬薇的特有名号。 敬薇明知这话一定是敬姝故意叫人传出去的,心中气得要死,却不敢反驳什么,生怕敬姝一个不小心,就去跟李夫人告发她是冒牌货,跟陆瓒告发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便只能忍气吞声。 她这么憋屈不已地又过了五六日,同住长春宫的崔良娣忽然登门拜访了。 第127章 你当真咽的下这口气? 进宫之前同为京城贵女,敬薇自然认识崔良娣,然而这却令她心中更为憋屈。 及笄之后,她就鲜少在京城露面了。 魏子陵哄骗她说,有敬姝在,以后太傅府有什么宴会之类的,都让敬姝代替她出席就是了,反正她们两人长得像,这样他就可以带着她到各处游山玩水。 那时候敬薇一心只有魏子陵,什么都听他的,浑然不知这根本是魏子陵设下的要让敬姝取代她的一场骗局,而母亲李夫人对她则是毫无底线地宠溺,也一切都由着她。 到如今,敬薇每次想到京城流传的第一美人是敬姝而不是她,就恨得牙痒痒。 便如同现在,哪怕敬薇认识崔良娣,然而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自己才是太傅府千金,而只能以敬氏族中孤女的身份示人。 “真是像啊。”此时,两人互相见过礼之后,崔良娣故意这么说道。 “崔姐姐这话令妹妹不解了,什么像?”敬薇明知她说的是什么,心中恼火,然而面上只能装傻。 “唉,好妹妹,不会到现在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崔良娣拉着她的手,唉声叹气,目露同情地说道,“如今满宫都在传,说你是元妃的赝品,唉,这话我听着,真是头一个觉得堵得慌,妹妹长得国色天香,比那元妃不知美了多了倍,可她却因嫉妒妹妹、担心妹妹会抢走圣上的宠爱,故意叫人散播这些传言打妹妹的脸,好妹妹,你跟姐姐说实话,你当真咽的下这口气?” 若是敬姝在此,必要给崔良娣好好鼓鼓掌了。 毕竟崔良娣刚进宫时,嚣张跋扈横冲直撞的,然而在宫中待了这么小半年,就已经也学会做戏了。 不得不说深宫真是个大染缸。 敬薇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算聪明,可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崔良娣只怕是想要拿她当刀使,利用她对付敬姝。 然而,她哪有那个胆子? 她若敢跟敬姝对着干,怕是敬姝直接就要去找李夫人揭穿她是个冒牌货! “姐姐说笑了,这些流言蜚语,我一向是不当一回事的。”敬薇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却也没叫崔良娣太没脸,冲着她惨然一笑地道,“姐姐也知道,我只是敬氏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能进宫全靠这张脸,若我得罪了元妃,只怕往后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她之前恼火自己只能以敬氏孤女的身份示人,这会儿又忽然觉得,有这么个身份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可以拿来堵别人的嘴! 敬薇此时就是明摆着告诉崔良娣,她一个小孤女,还得靠元妃和太傅府的脸色过活,可是不敢与元妃为敌的! 崔良娣听到她这么说,立即就是笑了笑。 “来时表姐就说了,你一定会以此为理由拒绝,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句,倘若眼下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需要你动动手指头,就能除掉敬姝,从此以后你这张脸在后宫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你当真一点也不动心吗?” 崔良娣望着她,一字一句充满诱惑地说道,“元妃在宫中树敌众多,人人都想要她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若是你肯相助,日后这后宫当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你既知道身为孤女无依无靠的滋味,难道就真的不想立起来吗?须知只要敬姝一死,日后太傅府便只能扶助仰仗你了。” 敬薇听着这番话,大脑一瞬间空了,一双眼睛却迸射出激动的冷光! …… …… 转眼间,又过了十几天。 到了正月二十八这天,恰好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 一大早,京城就开始下起了连绵的小雨。 崔华章来了一趟。 “如今已经开春,往后天气会日渐暖和,内务府新进了一批上好的衣料,还有一些番邦进贡的珠宝,圣上有命,特意命奴才送进来,叫娘娘先挑。”崔华章说着,就叫身后的奴才们将带过来的衣料和宝石呈给敬姝。 敬姝扫了一眼,随手挑了两匹布料、两块蓝宝石。 “有劳崔公公了,崔公公可还有旁的事?”敬姝笑着看他,如今崔华章颇得陆瓒看重,已经被任命为内务府总管,崔家拿他已是毫无办法了。 此前崔华章向陆瓒呈上了诸多崔氏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 陆瓒拿着这些罪证,一点一点拔除崔氏在朝中的势力,却没动谢相的势力,崔氏正着急上火,谢相却选择冷眼旁观了。 谢相以为陆瓒不敢动他,或是拿他无可奈何。 可敬姝知道,陆瓒这是先拔掉谢相的爪牙,崔氏一倒,接着就会轮到谢氏,谢相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久了,这也就意味着,一直被禁足的谢妃,绝对已经坐不住了。 “回娘娘的话,奴才没有旁的事了,不过上一回奴才在宁妃娘娘那里,倒是听她说再过几日,要约着娘娘去御花园放风筝,要找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免得风太大了,风筝线断了,风筝被吹得跑出宫去。”崔华章意有所指地说道。 敬姝一听,顿时眼眸一亮。 出宫! “好,本宫知道了,看来本宫得让人准备好风筝等着宁妃姐姐来了。”她神情中透着愉悦。 崔华章又说了几句恭敬的话,就带着人走了。 待他走了以后,敬姝的心情就难掩激动! 宁妃终于准备好一切,可以出宫去了! 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细雨如丝落下,却是心中豪迈激昂,忍不住走到书桌前挥毫写下这么几个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敬姝望着自己的字,脸上难掩骄傲满意。 之前被陆瓒逼着练字,练的还是他的字,如今她这一手字写得可当真是好看极了,也与陆瓒的字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一手字,可以做成许多事。 “娘娘。”这时候,袖冬突然从外面进来。 敬姝连忙拿几张纸盖住这张字,而后佯装练字地随手写下一句“润物细无声”,待袖冬走近了以后抬头问她:“何事?” “娘娘,尺霜想见您。”袖冬像是没注意到她刚刚动作,恭敬地说道。 “尺霜?”敬姝细细咀嚼这个名字,眸子里闪过一抹嘲弄,她放下手中的毛笔,道,“叫她在外面等着,本宫去换件衣服。” “是,娘娘。” 敬姝进了内殿。 袖冬见她身影消失,则飞快地翻动了一下桌上的几张纸,而后就见到了那一行字,顿时面色微微一变。 第128章 梅花胎记不能被陆瓒看到 自上次陆瓒罚了几乎整个倚翠宫的事,尺霜也因此受牵连进了慎刑司之后,她再被送回来,虽然还是一等宫女的身份,可却再没能进过殿内伺候。 袖冬来了以后,她无形地被敬姝给排斥出去了。 敬姝再出来,换了身素雅的衣服,脸上则用妆容做了些手脚,令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奴婢参见娘娘。”尺霜一见她出来,就立即跪下行礼,神色焦急不已,“娘娘,奴婢有要紧的大事要告诉娘娘!” 她这么说着,就又顿了一下,看一眼殿内一旁立着的袖青、袖冬。 敬姝看她一眼,在软榻上坐下,随后就对袖青吩咐道:“你去太医院一趟,就说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请陈太医过来一趟。” “奴婢遵旨。”袖青还以为她真的不舒服,一脸紧张地赶紧去了。 “袖冬,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知道吗?”敬姝又是说道。 “奴婢遵旨。”袖冬也恭敬地退了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敬姝与尺霜二人。 “什么事?说吧。”敬姝目光淡淡地望着尺霜。 “娘娘,谢妃要害您!”尺霜有些激动地说道,“钦天监算出来,正月最后一天宜祭祀,圣上已经定下那一日出宫去天坛祭天祈谷,到时候皇后娘娘也会跟着一同前往,谢妃便打算趁着圣上不在对付娘娘!” “哦?这么重要的大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敬姝眉毛微动,沉声问道。 “奴婢有一位同乡在御膳房做事,昨日谢妃宫中的人去领饭,奴婢这位同乡给她拿错了,怕谢妃怪罪,便又送了一份饭过去,不小心听到的。” 尺霜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道,“他一得知此事,想到奴婢在倚翠宫做事,就赶紧来告诉奴婢了,但这些只是他片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证实,奴婢不敢妄言,昨晚上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今日觉得,还是得跟娘娘说一声,好叫娘娘小心行事。” “你有心了。”敬姝似有触动地说了一句。 说着,她就将陈笑叫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陈笑进来后,连忙询问道。 敬姝没说话,朝他招了招手。 陈笑立即躬身近前。 敬姝在他耳边低语:“你去问问……” 陈笑闻言,看一眼尺霜,而后就退了出去。 接下来,敬姝都没再和尺霜说什么,尺霜跪在地上,神情安静。 “娘娘。”没多久,陈笑又进来,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向敬姝点了点头。 尺霜心下更为安定。 她方才听到了,敬姝是要陈笑去问昨日是否有御膳房的人来找过她。 敬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就朝陈笑摆了摆手,陈笑恭敬地行礼退下。 “你心里记着本宫,本宫一直都知道。”敬姝这才起身将尺霜搀扶起来,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道,“本宫还记得,以前刘良娣住在长春宫时,本宫不得宠,你跟着本宫吃了许多苦,经常被刘良娣找借口打骂,那时本宫见你任凭如何被刘良娣欺辱,也不说一句本宫的不是,本宫就知道,你是一个信得过的奴才。 “上一次的事,圣上处置宫人,连累你受罚,本宫心里其实一直过意不去。 “尺霜,等过几日,本宫会跟袖冬好好说说,到时候,就换你来内殿,继续伺候本宫吧?” 敬姝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感。 尺霜则感动不已。 “只要能伺候娘娘,奴婢不管在哪里,心里都是高兴的。” “好,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兹事体大,你记得不要跟袖青和袖冬说,知道吗?”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敬姝将自己手腕上戴的玉镯褪下来赏给了尺霜,就叫她退下了。 她一走,袖冬立即进来。 “娘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袖冬询问道。 “过两日你就知道了。”敬姝朝她笑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陈太医来了。 敬姝和他说了会儿话,陈太医走的时候,说她胎相有些不稳,又给她开了几副安胎药。 如此又过了一天。 正月三十日这天,敬姝去坤宁宫请安,就听皇后说起了明日要随圣驾出宫,前往天坛祭天祈谷的事:“天坛离皇宫不远,来回顶多半日,不过祭天仪式会耽误些时间,届时天没亮本宫就要随圣上出宫,晌午时就会赶回来。 “虽说离宫只有半日,可也不能乱了规矩。 “元妃妹妹,宁妃有大公主要照看,本宫就将这协理六宫之权暂且交给你半日,就有劳你照看着宫里,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了。” 宁妃听着这话,就皱了皱眉头。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敬姝竟是将此事应下了:“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尽心尽责。” 皇后笑着点点头:“你怀着孩子,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宁妃也可帮着照看一二。” 宁妃自是应下。 夜里,陆瓒来了。 他这几日政务繁忙,没进过后宫,不过明日要出宫半日,听说皇后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敬姝,就过来看看她。 他来的时候,敬姝刚洗完澡,穿好了衣服。 “看来,是朕这次来晚了。”陆瓒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一扫,颇有些可惜地道。 “皇上可不要吓唬臣妾,臣妾如今这身子,可什么都做不了。”敬姝却有些紧张地抬手抓紧自己的衣物,暗暗松了口气。 “朕又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爱妃怀了孕,连身子都不让朕看了?”陆瓒看着她这防备的架势,颇为无语地拦住她的细腰。 “皇上在床上说的话,臣妾可不敢信,皇上若想看,后宫有的是妃嫔等着皇上去看呢!”敬姝说着,一脸不高兴地推开他。 “好好好,朕不看,不看行了吧?”陆瓒这么说着,便真的只是搂着她老实睡觉了。 自怀孕后,敬姝就再也不曾与陆瓒有过肌肤之亲。 有几次他想亲近,意图脱她的衣服,都被她以怀孕、怕他情动时难以自控伤到孩子为由推掉,有时候他脸色难看,明显不高兴,敬姝才不管他。 她胸口处的梅花胎记,不能被陆瓒看到。 次日天没亮,陆瓒就起身,带着皇后一同出宫了。 敬姝睡到辰时起床。 刚吃完早膳,就有宫人慌慌张张地进来禀告说:“元妃娘娘!不好了!延禧宫主殿走水了!赵嫔娘娘受了惊吓,如今眼看着要早产了!求娘娘过去看一眼吧!” 第129章 将她当猴一样耍着玩 “娘娘不可!”袖冬立即一脸担忧地说道,“圣上今日出宫,延禧宫就出了意外,这摆明着是有人要趁圣上不在,针对娘娘设下的局!娘娘不若派人去请宁妃娘娘前往延禧宫坐镇! “元妃娘娘,延禧宫出了事,赵嫔娘娘说元妃娘娘如今也有身孕,第一时间就叫奴婢去咸福宫请宁妃娘娘了,可奴婢到了咸福宫,宁妃娘娘却说皇后娘娘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元妃娘娘,此事她做不得主,一定要元妃娘娘出面主事啊!” 这宫女说着,就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敬姝磕头,“元妃娘娘,求您救救赵嫔娘娘吧!她虽然以前不懂事冲撞过您,可她真的已经改过了!今日若您见死不救,赵嫔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都要出事了!元妃娘娘,您上一回就救了她一次,难道这一次要见死不救了吗!” “你放肆!”袖冬气得一脚将这宫女踹倒在地上,“敢在我们家娘娘面前说谎话?宁妃娘娘一向最是仁善,她若知道延禧宫出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我看你根本就是想骗我们家娘娘去延禧宫,好在路上动手害她腹中的龙嗣!” “奴婢真的没有!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那宫女被踹了一脚也不恼,依旧是一脸惨兮兮地不住哀求敬姝去延禧宫。 敬姝当然知道这宫女是在说谎。 宁妃不可能说那种话。 可今日,是她出宫最好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袖冬,你现在就和陈笑一起出宫,去天坛请圣上提早回宫!事关重大,本宫就将自己和腹中龙嗣的身家性命,一并托付给你了。”敬姝拉住袖冬的手,眼神真挚地说道。 “娘娘……”袖冬有些不愿意离开她身边,然而却也知道若找一个人出宫,没人比她更合适了,此刻便下定了决心,“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圣上快些请回来的!” 说完,袖冬就出去,叫着陈笑一道走了。 “袖青。”敬姝接着又吩咐道,“你现在去咸福宫请宁妃前往延禧宫坐镇!务必要保住赵嫔和她腹中的龙嗣,知道吗?” “娘娘,奴婢叫别人去咸福宫吧!奴婢要是走了,娘娘身边没人可怎么办?”袖青说道。 “无碍,你去了,宁妃才会动身去延禧宫,再说了,本宫的身边,还有尺霜呢,你走之前把尺霜叫过来在本宫身边伺候就是。”敬姝说道。 “那好吧。”袖青一向听她的,此时就赶紧走了。 尺霜很快就进来。 她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延禧宫的宫女,而后对敬姝说道:“娘娘待在倚翠宫是最好的。” 敬姝却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吧,待本宫服下一颗保胎丸,这就前往延禧宫去。”她对那宫女说道。 “多谢元妃娘娘!元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宫女一脸感激地说着,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娘娘当真还要去延禧宫?”尺霜一脸不赞同,极力劝说道,“圣上今日出宫,延禧宫就出事,果然是谢妃想要对付娘娘设下的局,娘娘还是待在倚翠宫最为稳妥呀!” “你说的这些,本宫当然知道,可皇后娘娘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本宫,若延禧宫出事,本宫为了自保却不去,万一赵嫔和龙嗣出来什么意外,待圣上和皇后娘娘回来,本宫又如何向他们交代?这一趟,便是刀山火海,本宫也得去了。”敬姝叹了口气。 她目光扫过尺霜渐渐变得着急的神色,垂眸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再过片刻,等本宫服了保胎丸便去,尺霜,你先出去交代一下倚翠宫的人,叫他们无论出了什么乱子都不要慌。” “是,奴婢这就去。”尺霜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转身往外走去。 敬姝唇角轻轻勾起。 她故意给尺霜一个出去通风报信的机会,就是不知,待会儿若是尺霜知道自己又改了主意,会是什么表情。 没多久,尺霜回来,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敬姝吃了保胎丸,就往延禧宫去。 然而她刚往那儿一站,就听敬姝又吩咐道:“尺霜,本宫有些不放心,你现在就去延禧宫打听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了,赵嫔是不是真的要早产了。” “奴婢遵旨。”尺霜不敢不听她的吩咐,立即出去了。 尺霜前脚走,敬姝后脚就将平日里跟在陈笑身边做事的一个叫李爻的小太监叫到跟前:“你去跟着尺霜,悄悄的别叫她发现,看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延禧宫。 “若是,等她打算从延禧宫回来,你就叫她在那边等着,说本宫马上就到。 “等到有人找她,再过去跟她说,就说本宫叫她回倚翠宫,本宫不打算去延禧宫了,明白吗?” 李爻今年才十五岁,个子瘦瘦小小的,人却很机灵。 他一听就立即点点头,又问道:“若她压根没去延禧宫呢?” 敬姝微微一笑:“若她没去,你就瞧一下她去的是哪个宫的方向,大致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必继续跟着,而后在她回倚翠宫的路上等着,就说本宫准备去延禧宫了,叫她先去那边等着本宫,问问宁妃具体什么情况,顺便给本宫检查一下延禧宫有没有什么对本宫腹中龙嗣不利的东西,明白了吗?” “娘娘放心!奴才明白了!”李爻说完,就赶紧跑出去了。 李爻虽然年纪小,办事却很牢靠。 他跑得也快,很快就跟上先出去的尺霜,果然见她压根没往延禧宫去,而是去了谢妃在的永寿宫的方向,于是就照敬姝的吩咐,在路上等着。 “什么?娘娘要我先去延禧宫?娘娘身边没人伺候,我还是先回倚翠宫,再陪着娘娘一起去延禧宫吧!”尺霜皱了皱眉头,说道。 “尺霜姐姐,娘娘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若是不听她的,只怕她会多想呀。”李爻劝说道。 尺霜闻言顿了下。 她觉得李爻说得有道理。 左右元妃是肯定会去延禧宫的,那她先去就是了。 然而等尺霜去了延禧宫,左等右等,等到谢妃人到了,又等了半天,敬姝都没露面! “怎么回事?娘娘都已经在延禧宫布置好一切了,为何元妃还没来!你不是说她马上就到吗!”谢妃的人避开宁妃的视线,到尺霜面前质问道。 “我回去看看。”尺霜皱了皱眉,说道。 “尺霜姐姐!尺霜姐姐!”这时候,李爻出现了,他笑着说道,“娘娘请姐姐回去呢!她说今日还是不来延禧宫了,就在倚翠宫待着!” 尺霜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倚翠宫地处偏僻,与延禧宫几乎隔了半个后宫那么远,她来来回回的跑这么多次,这会儿累得双腿酸痛不已! 然而最叫她觉得羞恼的是,她怀疑元妃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来延禧宫,却故意叫她跑来跑去,将她当猴一样耍着玩! 第130章 你就这么希望还能挽回他的心?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此时,尺霜深吸了口气,说道。 “记得问问宁妃娘娘延禧宫如今的情况,赵嫔娘娘怎么样了,这都是咱们家娘娘吩咐的。”李爻又是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宁妃娘娘问。”尺霜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十分勉强地向李爻挤出一抹笑容。 李爻也冲她一笑,随后就飞奔着回去了。 尺霜揉了一下自己酸痛的双腿,转身回去。 然而,去找宁妃? 延禧宫的主殿走水,赵嫔受惊吓早产,如今正在西侧殿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声音,宁妃早就来了,也在西侧殿坐镇,将那里守得严丝合缝,谁的手也伸不进去。 尺霜则走到东侧殿一间偏僻的小房间里。 此时,本该被禁足在永寿宫的谢妃,正坐在那里。 “怎么回事?”她见尺霜进来,神情颇有些不耐地道,“元妃怎么还没了?” “娘娘,奴婢怀疑元妃根本没打算来延禧宫,她恐是早就识破了奴婢的计谋,故意将奴婢差遣出来,在倚翠宫和延禧宫之间来回地使唤,拖延时间。” 尺霜站在谢妃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袖冬和陈笑不见了,奴婢怀疑,元妃叫他们二人去搬救兵了。” “救兵?” 谢妃语气讥讽,冷冷说道,“宁妃如今也只能守住延禧宫了,太后不喜欢元妃,到现在都待在延禧宫没离开过,就已然说明了她的态度,她是不会管元妃的死活的,元妃还能搬什么救兵? “无非是叫他们二人出宫去求圣上,可从天坛到皇宫,哪有那么快回来? “更何况祭天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咱们这位圣上,心中可是只有江山社稷、没有后宫妃嫔的,元妃自以为是,也得看圣上愿不愿意为了她,连祭天的大事都放下不管地回宫救她!” 谢妃越是笃定陆瓒的冷心薄情,眼神就越是透出一股悲凉。 她想到自己今日的处境,她与陆瓒少时的情意,走到如今地步,其中都是被敬姝给逼的! 若没有敬姝,她今日必定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谢贵妃! 她知道陆瓒无情,可至少敬姝受宠之前,她还能保有一分陆瓒心中有她的美好幻想。 是敬姝,将她的这份幻想给无情地戳破了。 所以,敬姝必须得死! “走吧,去倚翠宫!”此时,谢妃倏然起身,目视前方,神情透出一股决绝锋利。 尺霜先谢妃一步回到倚翠宫。 她进了殿内,见只有敬姝一人在,便一脸着急地上前说道:“娘娘不好了!谢妃来了!她怕是要对娘娘不利!娘娘还是快跟奴婢走吧!” “走?走去哪儿?”敬姝却坐着不动,抬手从面前的锦盒里,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娘娘?”尺霜面带疑惑。 “还是先等本宫吃了这颗保胎丸吧。”敬姝神情悠然,说着,就着一杯茶水,服下了这“保胎丸”。 几乎她刚放下手中的茶盏,谢妃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倚翠宫的宫人接连发出惨叫,皆是被谢妃的人给制服住了。 “真是想不到,谢妃娘娘好本事,被圣上禁足了这么久,身边还有这样多的可用之人。”敬姝看着她,微微一笑地说道。 “元妃也是好胆量,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这么能稳得住。”谢妃一步步走进殿内,在敬姝身旁的长榻上坐下,扭头与她平视着,勾了勾唇角,语气讥讽,“你不会真的天真得以为,圣上会为了你放弃祭天,专程快马加鞭地回来救你吧?” “谢妃娘娘倒真是聪明,居然都知道臣妾派人去找圣上求救了?”敬姝故作惊讶地捂住小嘴,而后眼波一转,视线落在尺霜身上,语气笃定,“是尺霜告诉你的吧?” 闻言,尺霜面上一紧。 一瞬间被拆穿的难堪之后,她之前伪装出来的担忧神色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娘娘记得知道奴婢不忠,为何不早点拆穿奴婢?莫非就是为了使唤奴婢来回跑腿,看奴婢的笑话?”她寒着脸询问道,语气里再没有了之前的恭敬与忠心。 “对呀,不然你以为呢?”敬姝一手撑着下巴,眼眸含笑地望着她,“看着你这自以为是的蠢货,被本宫耍的团团转的样子,虽然没多少成就感,但是吧,就特别好笑。” 尺霜神情间添了几分难堪。 “娘娘真是,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她忍不住恶语相向。 “唉,要不都说这宫里的人会做戏呢,谢妃娘娘快瞧瞧,一个小小的宫女,平日里在本宫面前演的那叫一个老实巴交,可实际上,嘴巴这么毒,心眼这么多呢,啧。”敬姝一脸没眼看地摇头。 “至少她说的没错,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谢妃却没心情与她开玩笑,冷声说道,“敬姝,本宫真是想不通,你还能如此稳得住,到底凭的是什么?” “凭我比你长得好看,脑子好使呀。” 敬姝娇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有算过吗?从我开始使唤尺霜在倚翠宫和永寿宫、延禧宫之间跑来跑去,这一路上来来回回,到你以为我真的要去延禧宫,打乱了计划,在延禧宫布置好一切等着我自投罗网,到发现你们都被我给耍了,又来到这倚翠宫……过去几个时辰了?” 谢妃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从辰时初,到如今巳时末,居然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呢,你猜圣上会不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敬姝语气颇为悠闲,她看着谢妃,又笑了笑,“谢妃,你那般圣上不会为了我放弃祭天这般涉及到江山社稷的大事,无非是你心中不愿相信他将我看得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可是,你敢跟我赌一把吗?” “跟你赌?”谢妃眸光不屑地瞥她一眼,“你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然而本宫只想你死!” “哦,你不敢。”敬姝语气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就是有些匪夷所思地望着她,“谢妃,你难不成竟恋爱脑到这种地步?陆瓒他都令你失望多少次了?他伤你那般深,对你许过的那些山盟海誓的诺言也从来没作数过,对你唯一做到的事就是打碎承诺,你居然还喜欢着他?还没死心?可你再是喜欢他,他心中也还是没有你啊,便是你今日杀了我以后,再扫清一切你的痕迹,洗清你所有的嫌疑,他也还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啊,你就这么希望还能挽回他的心?” “你住口!” 谢妃一听她这么说,顿时起身,狠狠地将桌上的茶盏一下扫到地上,顿时碎成一片。 那般狼藉又支离破碎的样子,像极了她与陆瓒之间的感情。 第131章 敬姝她,居然自戕了? “若没有你!本宫和圣上之间的情意必定还和从前一样!绝不会走到今日这般情形!”谢妃痛恨不已地望着敬姝,“都是你这个狐媚子!迷惑圣上!他才会变心的!” “若没有我,你和圣上之间生分也是迟早的事。”然而,敬姝却无情地戳破她心中的最后一层幻想。 “你懂什么!”谢妃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地望着她,“当初便是圣上知道我做了错事,他也依然选择护着我、纵容我,这样的感情,岂是你比得上的!” “你所指的,是你当初与郑良娣姐姐几乎同时怀孕,可你怀的是一个死胎,于是你设计一出狸猫换太子之计,将你一生出来就死掉的女婴,与郑良娣姐姐怀的小皇子掉包,圣上明明后来已经知道,却一直没有选择戳破?还是你在欺骗了郑良娣姐姐数年、让她以为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死掉之后,又残忍地告诉她真相,并用小皇子的性命逼迫郑良娣姐姐为你害死你怀孕六个月的庶妹一事背锅,最后她为了小皇子,不得不吞金自杀……圣上明明知道郑良娣姐姐是冤枉的,却选择维护你?” 敬姝说起这些几乎不为人知的往事,看着谢妃一张脸渐渐变得惨白难看,冷笑一声,“你以为圣上这样做,是护着你、纵着你,可你却不知道,圣上心中是有一笔账的,你与他少时的情意,就在这一笔笔账里、他一次又一次对你的失望里,渐渐消耗掉,最终连一丝情意也不再剩下。 “不然,真以为圣上只是为了我,就数次罚你,甚至将大皇子从你身边要走? “别搞笑了,只是你恰好贪心不足蛇吞象,触到了圣上的逆鳞,一次次令他无法再容忍下去罢了。 “而我,只是顺从圣上的心意,帮着他找到机会处置你而已。 “看看吧,这就是圣上、这就是你自以为护着你、纵着你的男人,他对你的维护和纵容,都不是没有底限的,你根本就不懂圣上!” 最后一句话,就犹如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谢妃的脸上。 她有些无法接受地捏紧了掌心。 “本宫和圣上!从少时起,十几年的情谊!你凭什么说本宫不了解圣上!”谢妃望着敬姝,恼火地质问道。 “你若真的了解他,又怎会如此愚蠢,蠢到从堂堂贵妃的位份,沦落到被禁足的地步?这后宫中,真正了解圣上的,是皇后,是宁妃,是我。”敬姝说得笃定。 她们三人最为了解陆瓒的无情之处。 所以她们的位子坐得最稳! “娘娘,她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将她杀了!免得夜长梦多啊!只要她死了,以后娘娘再和圣上关系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须知来日方长!”这时候,尺霜忽然说道。 “你倒真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你放心,便是本宫死了,也一定会拖着你给本宫陪葬的。”敬姝像是什么不怕,竟还朝她一笑。 尺霜看着她淡然无畏的样子,忍不住狐疑地皱起了眉。 敬姝的反应,太奇怪了。 今日她分明是必死的局,为何还能这般冷静,难道她真的不怕死? “圣上是不可能为了她抛下祭天的大事回来的。”谢妃冷静的声音响起,她站在那里,望着敬姝的眼神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悲悯与淡淡的同情,“本宫不过是故意看她费尽心机和口舌拖延时间,看她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样子,真是有趣啊。” 她冷傲的脸庞上满是感慨,“本宫知道,本宫和圣上之间,回不去了。 “既然圣上背叛本宫,那本宫就要他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敬姝,你放心,本宫会让你死得很痛苦,好让你知道,本宫这些日子里,每日所经受的,都是怎样的剜心之痛!” 说着,谢妃眼神一瞬间变得冷戾阴狠,目光朝自己身侧一扫,“来人,动手!” 她话音一落,立即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太监上前,其中一人手上拿着白绫,另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敬姝阴毒地一笑。 敬姝一看,就知道谢妃是想怎么将她给活活折磨死了。 “在给你被白绫勒死的过程中,本宫的人,会用这把匕首,在你的脸上刻字,就刻下‘荡妇’二字如何?”谢妃深色的红唇勾起,透出志得意满的阴狠的笑。 “不如何。” 此时,敬姝当机立断,抬手抓住桌上摆放的果盘,朝着拿白绫的太监头上猛地砸去,太监顿时满头鲜血淋漓地后退,她见此,又十分冷静地抬脚将另一个太监踹倒,捡起他手中掉落那把匕首,而后一把拽住还未反应过来的谢妃,将尖利的刀锋抵在了她的颈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 直到谢妃颈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才终于后知后觉,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你居然会武功?” “后宫这么危险,我不会点武功怎么自保?”敬姝笑了笑,而后看向其他人,“不想你们主子的喉管被本宫割破的话,最好都给本宫老实点。” “你们若不动手救下谢妃娘娘,万一圣上回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怕是你们都得死!”这时候,尺霜却眸中掠过一丝阴狠,看着周围的奴才蛊惑道。 “真是本宫身边的好奴才啊,时时刻刻想要本宫死。”敬姝说着,手中匕首紧贴着谢妃的脖颈,“谢妃,瞧见了吗?皇后娘娘身边养的狗,想要你我一起死呢。” “你知道她的是皇后的人?” 谢妃又是一阵意外,随即眉宇间生出深深的怀疑,“敬姝,本宫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明知道身边有个叛徒,甚至知道她是皇后的人,却不早早地安排好一切避开今日的祸端,而是要引我们到你这倚翠宫来杀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这么说着,一种熟悉的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此前每一次她与敬姝对上,自己忙活了半天,最后却发现是被敬姝故意戏耍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可她想不通,敬姝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妃刚这么问出声。 殿外,忽然一阵焦急的声响传来:“娘娘!圣上回来了!” “本宫终于等到了。”敬姝眼眸微动,冷静的声音在谢妃耳边响起。 谢妃心中一凉,头脑中则出现短暂的空白。 陆瓒,他竟然真的撇下祭天,就为了回来救敬姝? “谢妃娘娘!饶了我!饶了我的孩子吧!”然而下一刻,谢妃听到敬姝在自己耳边发出凄惨地求饶声,而后就眼睁睁看着敬姝将匕首塞入她的手中,握住她的手……却是将那把匕首毅然决然地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你……” 谢妃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已经被拔出来的染血的匕首,以及敬姝那瞬间就被大片殷红鲜血染透的小腹,顿时不敢置信地撑大了眼眸。 敬姝她,居然自戕了? 不对,敬姝又害她! 第132章 赐白绫一丈,毒酒一杯,赐凌迟之刑! “姝儿……”陆瓒在原地呆立了一瞬间。 他一路骑马疾驰归来,一刻也未曾停歇,甚至将祭奠大典都丢下地赶回来,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当他终于出现在倚翠宫时,所看到的一幕,却是谢妃将匕首刺入敬姝的小腹…… 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地奔过去,将敬姝倒下去的身子揽入怀中,抬手抚摸她苍白的小脸,望着她紧蹙着眉,像是痛极了的样子,整个人都慌了:“姝儿、姝儿……” 敬姝却是忽然笑了 她抬起染血的手,抚摸他的脸庞,目光深情又缱绻不舍:“皇上,臣妾就、就知道,臣妾这么、这么喜欢皇上,皇上不会丢下臣妾、不管的……” 她艰难地说着,忽然就吐出一大口血! “姝儿!姝儿!” 陆瓒紧紧搂着她,泪眼模糊的目光中,是一抹他从来未曾有过的心碎。 敬姝则忽然双手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揪紧了陆瓒的衣袖,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皇、皇上……是、是皇后、皇后要杀、杀臣妾……皇上……给我们的孩儿……报仇……” 陆瓒神情一怔。 ……皇后? 然而接着,敬姝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断绝了气息。 “太医!快传太医!” 随着陆瓒一声绝望愤怒的吼声,整个倚翠宫陡然爆发出一阵哭声,陷入沉痛悲伤的氛围之中。 一旁,谢妃呆呆看着这一幕。 “原来,他也是有眼泪的……只是,他的眼泪从不为本宫而流。” 良久,谢妃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却控制不住地一滴泪珠自她的眼眶里流出来,“输了,本宫又输了。 “敬姝又赢了本宫一次…… “然而这一次,便是永远,她会永远被圣上记住,成为他心中永远忘不掉的女人……” …… …… 敬姝死了。 被原本该禁足在永寿宫的谢妃刺死。 陈太医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咽了气。 袖青之前一直跟着陈太医待在延禧宫,此时才知道敬姝是为了保护她故意将她支走,一回来就哭着扑到敬姝的尸体上,泣不成声,几度差点昏厥过去…… “皇上,这匕首上抹了大量的砒霜!”不久后,待陈太医查过那把刺死敬姝的匕首以后,就神情凝重地向陆瓒禀报道。 “砒霜……” 陆瓒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被放到床榻上敬姝安静的容颜,而后视线一转,看向跪在一旁的谢妃。 谢妃则是一愣,神情中一片意外。 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没有在匕首上抹砒霜!” “没有吗?”陆瓒目光冰冷地望着她,“那你告诉朕,姝儿是如何死的?” “姝儿……”谢妃听着他这般亲昵地唤着敬姝的闺名,顿时自嘲地一笑,“若臣妾说,是敬姝自己将匕首塞到臣妾的手中,又自己握着臣妾的手,将匕首刺入她自己的腹中……她是自戕而死的,皇上会相信吗?” 一旁,哭得眼睛红肿的袖冬听到这话,顿时眼眸一顿,看向谢妃。 谢妃的神情丝毫不像是作伪…… 袖冬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副字,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 而陆瓒却缓缓地起身,走到谢妃面前,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 整个大殿都一下子安静极了。 “毒妇!” 然而接着,陆瓒冷戾至极的声音响起,他望着被打得跌倒在地上的谢妃,眸中是深深的厌恶与憎恨,“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恨她,朕一直都知道,可你有什么资格恨她?从到头尾,都是你在出手害她,她从来不曾主动害过你! “当初在东宫,你设计朕,让朕误以为她嫁入东宫并不情愿,令朕心生厌恶冷落她。 “可你还不知足!竟又叫人在她的酒杯中下药,想要构陷她与侍卫有染!若不是她聪明,跑到前院找到朕……她岂不是就真的要被你找来的侍卫玷污,直接命丧东宫? “这些,她都不计较! “后来,入了宫,她为朕挡了一刀,你又不肯放过她!接二连三地想要害死她! “谢氏!你扪心自问!从她入东宫至今,哪一次不是你先出手害她!哪一次不是!” 陆瓒震怒的声音,令满宫的人都吓得低垂下头。 谢妃却直直望着他,反声质问道:“便是这样,那又如何?臣妾若不铲除异己,皇上身边那么多别的女人,早晚会将臣妾给忘了!臣妾这样做,不过是后宫生存之道,是为了自保而已!臣妾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错只错在,臣妾还是没有她狠,输给了她!臣妾争不过一个死人!就任凭皇上处置吧!” “你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好,好啊,好得很啊!” 陆瓒坐了回去,望一眼床上再无生机的敬姝,再看向谢妃,而又神情阴冷至极地下令道,“谢妃,戕害后宫妃嫔,谋害皇嗣,罪加一等,赐白绫一丈,毒酒一杯,赐凌迟之刑!” 谢妃闻言,顿时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皇上对臣妾就这样狠毒无情吗!” “朕,只不过是将你想要施加在元妃身上的,一并还给你罢了!你带了白绫、带了匕首、匕首上抹了剧毒,朕一并还给你!” 陆瓒冷漠无情的眼睛在她身上最后扫了一眼,而后一摆手,“拖下去,行刑!就在倚翠宫的门口行刑!朕要姝儿看着,害她之人,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臣妾冤枉!”谢妃怎么也没想到,陆瓒为了敬姝,竟然要杀了她! 她立即喊冤,“皇上,元妃是自戕!不是臣妾杀的!求皇上明鉴!”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陆瓒冰冷至极的声音:“拖下去!” “皇上!皇上!陆瓒!你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蛋!你被她骗了!你被她骗了!” 宁妃赶到时,正听到谢妃一声声的惨叫。 她却并没有生出任何的同情之心。 “臣妾参见皇上。”进了倚翠宫正殿以后,她向陆瓒行礼道。 陆瓒抬眸看她。 宁妃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赵嫔早产,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听得此言,陆瓒面上却并无一丝高兴。 “朕知道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还请皇上节哀。”宁妃说了一句,却又忍不住道,“皇上,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便说,不必如此拖拖拉拉的。”陆瓒并未再看她。 “皇上,元妃怀有身孕,皇后娘娘昨日却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她,今日赵嫔出事,元妃不敢离开倚翠宫,却又不得不担负起责任,这才将身边的宫人遣到延禧宫照看赵嫔,以至于她身边无人,被谢妃钻了空子。” 宁妃神情严峻地说道,“皇上,臣妾怀疑,元妃之死,乃是皇后与谢妃联手,否则,若无皇后娘娘特意派人交代过,为何后宫的人见到本该禁足的谢妃出现,却无人阻拦?” 第133章 你应当恨朕,而不是她 陆瓒听完宁妃所言,眼前瞬间浮现出今日袖冬和陈笑拼着命,冒着被禁卫军打死的危险,到他跟前求他回宫救敬姝时,皇后百般劝阻的画面。 皇后见拦不住他,竟不惜跪在他面前死死拽着他,言之凿凿地以家国大义、百姓福祉为由阻拦他离去。 若不是她,或许他就能及时赶回来救下敬姝了…… 真的,就只迟了那么一点点。 一想到自己赶回来时,却没能救下敬姝,且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谢妃刺死,陆瓒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揪痛起来。 此时,陆瓒压下这股心痛,目光在殿内跪着的、谢妃带过来的人身上一扫,眸子里闪过一丝嗜血冷戾:“把这些人拖下去,全都以凌迟之刑处死!” 尺霜站在一旁,吓得浑身一抖。 敬姝死前没在陆瓒那里将她召出来,是以陆瓒并未处置她…… 然而此时,一个就要被拖走的宫女看一眼尺霜,忽然恶从心中起,对着陆瓒大喊了一声:“皇上饶命!奴婢有重要的事要禀报!事关元妃娘娘!求皇上饶了奴婢一命!” 陆瓒闻言,朝她看过去。 拖着这宫女的禁卫军看一眼陆瓒的脸色,立即将她放了下来。 宫女一被松开,就立即跪在地上,朝着陆瓒膝行了几步,而后就是抬手一指尺霜说道:“元妃娘娘死前说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你简直一派胡言!” 尺霜脸色狠狠一变,没想到自己本可以逃过一劫的,谁知谢妃身边竟有这样胆大的蠢货! 她呵斥一句,连忙在陆瓒面前跪下,为自己辩驳道:“皇上明鉴啊!奴婢之前一直在殿外伺候,今日是娘娘说身边没人,才叫奴婢过来伺候的!奴婢一直都只忠心娘娘,绝没有二心!” “皇上,她说谎!”那宫女打定了主意要用尺霜的命换自己活命,此时就一口咬住尺霜不放,“若她真的忠于元妃娘娘,为何元妃娘娘被谢妃刺死,她却一动不动地在一旁看着,根本不上前保护元妃?” 宫女一句话,立即就叫尺霜白了一张脸。 完了。 之前陆瓒因敬姝之死悲痛欲绝,占去了大部分心神,这才没注意到她。 可这宫女这么一说,陆瓒必会想起当时的情形…… 贱婢! 尺霜恼恨地暗骂一句,再一抬眼,正对上陆瓒肃杀冷沉的目光。 她心里一慌,随即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知道自己死定了! “你可有话要说?”陆瓒冷冷问她,眸子里带着一股厌恶。 “奴婢……无话可说!但奴婢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奴婢之所以见死不救,只是痛恨元妃娘娘之前也对奴婢见死不救罢了!”尺霜咬牙说道。 她心里清楚,纵使自己死,也不能招认她是皇后的人。 否则,她家中年迈的父母兄弟都得死! “她对你见死不救?”陆瓒冷呵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当初罚你去慎刑司受刑的人,是朕,她没有开口为你求情吗?是朕没有答应她的请求罢了!你若恨,应当恨朕,而不是她。” 陆瓒说着站起身来,冷漠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尺霜,当即下令道,“将这贱婢拖到慎刑司去,每日割她一块肉,直到她肯交代出她背后的主子为止!”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尺霜一听,吓得连忙求饶,可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皇、皇上可否饶了奴婢了?”方才告发尺霜的宫女,这时候小心翼翼地望着陆瓒说道。 “一并拖下去,杖毙!”然而,陆瓒却眼眸狠戾地瞥她一眼,直接下令。 “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皇上饶命!”这宫女没想到竟然还是落得一个死字,顿时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没多久,皇后就回来了。 她一进到后宫,就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情形。 敬姝死了。 皇后勾了勾唇角,却还不知道有人将她给招了出来,提步进了倚翠宫,一见到陆瓒神情悲痛地坐在敬姝的尸体旁,神情竟是恍惚了一下。 这,是他们那位冷心薄情的帝王吗? 他居然也会因为一个后妃的死亡,而露出这般神情来? “皇上,皇后娘娘回来了。”这时候,王忠小声说道。 陆瓒扭头看去。 皇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暗自一惊。 她压下情绪,连忙上前,一脸悲悯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敬姝一眼,而后对着陆瓒劝说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上节哀……啊!” “啪”的一声! 陆瓒却是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皇后一巴掌! “皇上?!”皇后满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动手! 她可是堂堂皇后啊! 他便是心中并不喜欢她,可在外人面前也一向敬重她,然而如今,他居然动手打她? “是因为臣妾阻拦皇上回来?”皇后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她一手扶着脸颊,压下眸底的一抹怨恨,再抬眼,就是一脸无辜地说道,“皇上,臣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祭天祈谷乃是大事!关系着今年农田的收成!臣妾绝无半点私心啊!” “皇后当真没有私心吗?”陆瓒却冷冷望着她。 “皇上这话何意?”皇后心里又是一惊,随即一脸义正言辞地道,“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居无二心!” “这么说,你没有与谢氏联手设局害死姝儿了?是朕冤枉你?”陆瓒语气幽沉地说道。 “皇上,您当然冤枉了臣妾!臣妾一向喜欢元妃,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怎么可能与谢妃联手害她!更何况,皇上这么说,可有证据?”皇后掷地有声地说道。 “证据?你当朕查不出来吗?王忠,去查,这就去查!将皇后宫里的、身边的所有的奴才全都带到慎刑司去,严刑拷打!”陆瓒当即下令。 “皇上!”皇后像是颇受打击,抬手扶住胸口,被气得不轻样子。 “娘娘……”香墨香砚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将她们二人也一并带走!”陆瓒却看一眼香墨香砚,冷冷说道。 “二位,请吧。”王忠立即上前。 皇后身边的宫人尽数被带走。 这时候,宁妃又是开口说道:“皇上,不如先让臣妾与陈太医一起,为元妃妹妹整理一下仪容吧……皇上与皇后娘娘,先移驾别处,也免得这些是非纷扰的争端,再打扰到元妃妹妹。” 第134章 外面,海阔天空! “你说的是,朕若吵到她,她要不高兴了。”陆瓒抬手轻轻抚摸敬姝冰冷的脸颊,最后看了她一眼,提步朝外走去。 皇后也冷冷瞥了敬姝一眼,而后就跟着离去。 她回来的时候前呼后拥,这会儿身边的人都被带走,只身一人跟着陆瓒,身形有些单薄狼狈地一路去往御书房。 袖青和袖冬还跪在床边。 袖青已是哭成了金鱼眼,袖冬要冷静些,然而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神情悲戚。 “你们两个不必守在这里了。”宁妃忽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袖青哭着询问道,“奴婢没能保护好娘娘,如今只想陪着娘娘走完这最后一程!” “你们糊涂啊!”宁妃一听,就立即皱起了眉头,“元妃被人害死,你们就只打算在这里哭吗?不准备为她报仇吗?” “报仇?”袖青愣了一下,“皇上不是已经处置了谢妃,皇后的人也被带去了慎刑司?奴婢还能做什么?” “参与害死元妃的,难不成只有皇后和谢妃吗?”宁妃提醒她,“你们是不是忘了,隔壁长春宫住着谁?” “宁妃娘娘的意思是,长春宫的崔良娣与敬美人也参与了?”袖冬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长春宫与倚翠宫只有一墙之隔,谢妃能这么快就在倚翠宫布置好一切,少不得长春宫的人帮忙,更何况,本宫听元妃说过,她知道敬美人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敬美人必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她,今日之事,长春宫也是明知谢妃带着人过来,却全都袖手旁观,单是这一点,足以称得上是帮凶了!更何况皇后那里,只怕证据更难找!”宁妃语气微冷地说道。 “宁妃娘娘说的对!娘娘,奴婢该做些什么?”袖青被她一番话说得醍醐灌顶,连忙询问道。 “你们现在就去盯着隔壁的人,看他们是否与皇后的人有来往,另外,谢妃在禁足中不该外出,可她却能出来自如在宫中行走……问问那些巡逻的禁卫军,为何看到谢妃出来却不阻止!”宁妃吩咐道。 她这么一说,袖青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立即打定了主意要给敬姝报仇。 此时就二话不说地拉着袖冬就往外跑。 袖冬抿了抿唇,虽然跟着出去了,却回头望了宁妃一眼。 而宁妃一见这两个最忠心、也最碍事的终于被打发走,立即命自己身边的宫人关闭门窗,并去门外守着。 接着,她立即动手。 宁妃撩开敬姝染血的衣物,便见她的小腹上捆绑着一个棉布包,棉布包被戳破,里面是一个已经破掉的血包,而棉布包的下方、与敬姝小腹紧贴着的则是一件软甲,刀枪不入。 陈太医则点燃一根熏香,凑到敬姝鼻端。 没多久,敬姝被熏香的味道呛得猛地一咳嗽,而后睁开了眼睛! 虽然用心准备了一个月,但假死药对身体仍是有些损伤的。 她此时就觉得四肢无力,需要慢慢恢复体力。 “娘娘,身子感觉如何?”陈太医询问道。 “无碍。”敬姝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累,小腹却并无任何不适。 陈太医闻言,松了口气,又喂敬姝吃了一颗药丸,随后用医药箱中的药水蘸在敬姝的脸颊边缘,而后抬手轻轻一剥,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给剥了下来! 面具一除,下面露出敬姝本来的样貌来! 敬姝早已看过一次,巧的是,和她前世的容貌长得一模一样。 陈太医说,她除了那双眼睛,其他地方都和她的生母洛芙郡主几乎一个模子。 敬姝吃了药,很快体力恢复了一些。 她深吸了口气,从床榻上起身,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 宁妃则帮忙将床榻上铺着的棉被掀起,下方露出一个隔板,隔板一打开,一具女尸藏在里面,同样一起藏在里面的,则还有一个身量颀长、宫女打扮的人。 越凌翻身从里面出来,并将女尸也一同抱了出来。 “姐姐,我快要闷死了!”他埋怨了句,待床榻重新铺好,将女尸放在上面。 女尸身上穿着敬姝的一身还未穿过的新衣。 陈太医则上前,用药水将方才从敬姝脸上剥下来的那张人皮面具紧紧地贴合上去! 顿时,女尸变成了敬姝之前的模样! “这具女尸可是我花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妾,因怀了身孕,被主母害死,一尸两命了。”宁妃微微叹气地说道。 “以后,她就是元妃了,会被圣上厚葬。”敬姝抿了抿唇,语气有几分讥讽。 “你们确定要现在就出宫?不等晚上?”宁妃又问道。 “如今宫中大乱,一部分人注意力在赵嫔那里,一部分则在御书房那里,趁乱出走是最合适的。”越凌说着,看向敬姝,眸子里溢出几分促狭的神色。 敬姝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 原身自被那位义父收养便开始习武,后来又去监察司训练了十年,成为甲级暗卫,身手自是不必说的。 然而她毕竟不是原身,不知道能使出原身多少本事。 “这张令牌拿着,各地的钱庄都可以不限额取银子。”宁妃交给敬姝一张令牌,又拿出一张纸,“这上面写了京城悦来客栈的地址,天字号房,我已经命人放了现银在那里,还有你离开京城、去往其他地方的通关文书,无论你想去哪里,都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多谢姐姐了。”敬姝接过这些东西,神色有些动容,“姐姐和陈太医的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我必涌泉相报。” “只要娘娘安好,微臣便觉满足。”陈太医笑着说道。 “希望我不会有需要你报恩的那一日。”宁妃却颇为豁达地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时间紧迫,你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宫女怕是随时会回来,你们快走吧。” 敬姝点点头,没再犹豫,也没再留恋什么,立即和越凌翻窗出了倚翠宫。 越凌还顶着陈修仪身边宫女月菱的身份。 陈修仪虽然被禁足,她身边的人却还可来去自如,再加上宫中这会儿人心惶惶,是以一路上无人阻拦。 唯一惊险的是他们竟然和袖青、袖冬差点撞到。 敬姝这张脸对袖青而言很是陌生,然而袖冬是认识的,只不过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注意到敬姝,加上敬姝又一路低着头,是以这二人压根没认出她来。 待从她们身边走过去,敬姝险险松了口气,和越凌一路避开人群,很快就到了冷宫那里偏僻宫墙边的一处狗洞。 “姐姐,沦落到钻狗洞,可愿意?”越凌笑着看她。 “若为自由故,区区狗洞而已,有何钻不得?”敬姝才没那么矫情,这么道了一句,毫不犹豫地闪身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外面,海阔天空! …… …… “袖青,我忽然有些肚子疼,你先去,我待会儿过来找你。”袖冬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自己身边走过去的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那熟悉的半边侧脸,倏然顿住脚步,转身就跑! 第135章 陆瓒安插在贤王身边的细作 敬姝和越凌避开皇宫附近巡逻的禁卫军,一路到了悦来客栈,直奔天字号房。 房间里,有宁妃命人准备好的包裹,里面是衣物和一些现银、以及去往各地的通关文书,通关文书上写的是他们这段时间会用的新名字,还有一封信,信上写了新身份的信息,可以说准备得十分妥当了。 待换好了衣服,敬姝就成了一个刚怀上孩子就不幸死了夫君、只好带着弟弟投奔亲戚的可怜的年轻寡妇。 她先去了趟大通钱庄,试了一下用那张令牌取银子,一次性取了一万两的银票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随后,又和越凌一起在城中各处的商铺购买衣物、干粮、药品、马车等物。 待这些都忙完,便已经到了夜里。 敬姝不敢在京城多停留,唯恐夜长梦多,吃过晚饭以后,就赶在宵禁之前,直接出了城。 她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望着那座高高的城楼,直到城楼上的火光变成遥远的星星点点,才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自由了。 敬姝靠在马车里,刚想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然而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马车猛地停下来。 她一颗心登时一提! 不会这次出逃出了什么岔子吧? “姐姐。”这时候,越凌打开车厢的门,抬手指了指只身不要命了一般挡在马车前面的人,啧了一声,“你身边倒是有个聪明人。” 敬姝探出身,借着月色仔细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袖冬?你怎么……” “姐姐,你真的没死!”袖冬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眶中就立即涌出了热泪,她又哭又笑的,接着就直接跪在了敬姝面前哭着央求道,“姐姐,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 敬姝见此,便是忍不住扶额。 虽然想过有可能会被袖冬发现她是假死,毕竟她身上的梅花胎记,袖冬是知道的,万一袖冬查看那具女尸,死遁一事必会暴露……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姐姐,我替你杀了她!”越凌盯着地上跪着的袖冬,语气阴恻恻地说道。 “她和我一样,曾经同为监察司的暗卫,你觉得你杀得了她?”敬姝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杀不了?姐姐,你也太小瞧我的身手了吧。”越凌说着,就要翻身下马车杀人。 “慢着。”然而,敬姝却拉住了他,随后对跪在地上的袖冬说道,“上来吧。” “姐姐……”越凌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她是贤王的人,万一给贤王通风报信,可就不好了。” “出宫之前说好的,一切听我的。” 敬姝一句话就令他闭上了嘴。 越凌目光不善地盯着袖冬,看着她上了马车。 敬姝内心则充满了一言难尽,心中暗暗想到,袖冬何止是贤王的人? 她真正的主子,是陆瓒! 现在,敬姝无法确定袖冬在发现她死遁以后,是否给陆瓒通风报信了,她得先确定一下,一旦是,那她接下来的策略,就得改变了。 “姐姐……”袖冬上了马车,就又跪在了敬姝面前,“我知道姐姐不想带我走,可是,我这一辈子只想跟在姐姐身边,求姐姐带着我一起走吧!” “你都跟来了,我难不成还能将你赶出去?”敬姝叹了口气,接着就开始套话,“你既然叫我姐姐,而不是娘娘,想来也是知道我要摒弃过去的那些复杂的身份,从此以后只做我自己了,那你呢?你如今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你来到这里,你的主子知道吗?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只想和姐姐像小时候那样,相依为命。”袖冬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哪怕继续为奴为婢,只要姐姐肯留下我,我也愿意。至于贤王,当初我本就是在大街上被姐姐捡到,才会效忠贤王的,可我心里真正的主子,只有姐姐一人……” “袖冬,或者我该叫你真正的名字,江雪?我要听实话,我要知道你真正的主子,当今圣上,他知道你跟着我逃出宫了吗?”敬姝却没有再和她多打什么哑谜,而是十分直接地戳破她的真正身份。 ——陆瓒安插在贤王身边的细作。 此时,袖冬,也就是江雪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就立即慌了:“姐姐,你知道?” 她有些想不通,哪怕是王公公对她的身份都一无所知,敬姝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知道,所以你的答案呢?”敬姝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沉静地询问道。 “姐姐,她是狗皇帝的人!那就更加不能留活口了!”外面,越凌一听到这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立即想进来杀了江雪。 “不听我的话了?”敬姝看他一眼,“那我们立即分道扬镳。” “好,我听,我听。”越凌深吸了口气,压下脾气转身将门合上,气闷地跳下了马车不管她们再说些什么了。 然而又不敢走远,怕江雪对敬姝不利。 于是还得待在一旁继续偷听。 马车里,江雪跪在那里,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当年被姐姐在大街上捡到,是意外,但我的确是圣上安插在贤王身边的细作。” “那个时候,圣上应该才十几岁吧?还是太子……他居然那么早就开始在贤王身边安插细作了。”敬姝有些震惊于陆瓒的心机之深沉,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他太多了。 大概都怪这狗男人一到她面前就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影响了她对他的判断。 “是。”江雪点点头,“太后您也是见过了,不是个聪明的,若非圣上自己聪慧过人,当初端王母子虎视眈眈之下,他又怎会坐稳太子之位?但是姐姐,我可以发毒誓,从我被姐姐捡到的那一日起,我便是真心将姐姐当做我的亲姐姐看待的,自从我到了姐姐身边伺候,圣上虽然问过我姐姐的事,可我什么都不曾对圣上说过!” 江雪一脸急切地说着,生怕敬姝不信,当真立即就发起了毒誓,“若我对姐姐有一字虚言,就叫我天打五雷劈!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投到畜生道……” 敬姝倒是有些诧异陆瓒居然还怀疑过她。 不过也是,那个狗男人,本就性子多疑得很。 “好了,我相信你。”此时,敬姝拉住江雪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现在与我说说,你是如何发现我死遁的,还有宫中如今的情形怎么样?圣上可有起疑?” 敬姝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这次死遁,只准备了一个月,时间过于仓促了些,陆瓒心眼那么多,她真的很怕他太早发现,不给她逃命的时间。 第136章 命人将她杀了 “姐姐放心,圣上因娘娘之死悲痛欲绝,他并未发现,也丝毫不曾起疑。”江雪说道。 敬姝听完以后便知道,原来,江雪本以为她真的死了,后来是因谢妃临死前说她是自戕的话,才开始怀疑她是死遁的。 再加上后来在宫中遇到过一次,虽然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可江雪还是认出了是她。 “我知道冷宫那个狗洞出口,从里面钻出来,就一路出城,跟了好几辆马车,一路走到这里,看到了月菱、就是陈修仪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宫女,才敢肯定姐姐就在这辆马车里,以身拦路。” 外头,越凌一听竟然还是因为他,江雪才顺利找到了敬姝,顿时就气得磨牙。 这个小宫女,未免太精明敏锐了些! 敬姝则继续听江雪说起宫中的情形,她服了假死药以后,就陷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了,所以在倚翠宫中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曾听到。 得知谢妃已死,皇后被陆瓒怀疑,身边的人都被调查,敬姝就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虽然仓促了些,可总算没有枉费这一番假死,郑良娣姐姐的在天之灵,或许可以安息了。”她轻轻说道。 陆瓒多疑。 她虽然拿不出证据证实皇后的罪行,可只需要陆瓒怀疑,如此就够了。 “姐姐,我不是替圣上说话,我从未见过圣上因为失去一个人,而流露出那样悲痛欲绝的神情,在圣上的心中,姐姐始终与其他女人不同的。”最后,江雪忍不住轻声说道。 “你也说了,便是如此,也只是‘我与其他女人不同’,他身边总还有其他女人的。”敬姝随口说了句搪塞住江雪,别的理由是懒得多说了。 “我知道了,那姐姐以后的打算是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我只想离皇宫越远越好。”敬姝却不肯轻易透露自己的计划。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江雪待她是不是真的真诚不二,还得走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出来。 …… …… 眨眼间,就到了“敬姝”的头七。 尺霜在慎刑司里,被王忠派人日日盯着、日日折磨,却不叫她死,终于在这一日顶不住这般残酷的折磨,开口将皇后供了出来。 御书房中,王忠向陆瓒禀报道: “她交代了很多,大多是元后临死前与谢妃说的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当初郑良娣之死……” 他将当时敬姝说的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敬姝死后,陆瓒不顾朝臣反对、不顾当今皇后仍在以及她才是陆瓒的第一位皇后,将敬姝追封为“元后”。 此时,陆瓒坐在那里,听完王忠所言,俊脸上的神情一片幽深晦暗。 “所以,一直以来,她什么都知道。”半晌,他终于开口说道,声音沉冷,寒意刺骨。 这话王忠不敢回应,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她知道朕当初如何包庇偏袒谢氏,知道朕是一个怎样的人,可她为朕挡刀、说喜欢朕,便是死前也说喜欢朕,真的吗?”陆瓒撑着额头,轻笑了声,“朕怎么忽然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呢? “直到今日,已经第七日了,可朕还是觉得,敬姝没有死,她还活着。” 他无法接受敬姝已经死了这件事。 每日从苏醒到再躺下歇息,眼前一幕幕的,全都是她眉眼生动地在自己面前说话的音容笑貌,那般鲜活,就好像仍在昨日一般。 可事实是,她的确死了,就在他面前、在他的怀里死去,他亲眼所见。 越是如此,陆瓒便越是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揪痛,令他感到有些窒息。 他有些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敬姝不是他身边死去的唯一一个女人,可却是最令他感到痛苦的一个。 “倚翠宫和昭纯宫失踪的两个宫女,还未找到吗?”空荡沉寂的大殿内,陆瓒冷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回皇上的话,宫内都找遍了,宫外也搜了一遍,始终不曾发现。”王忠连忙说道。 “退下吧。”陆瓒闻言,挥了挥手。 “奴才遵旨。” 待王忠一走,殿门再度关上,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陆瓒面前。 “皇上。”影子跪下,语气恭敬。 “还没找到江雪吗?”陆瓒有些阴沉地询问道。 “属下没用,但可以肯定,江雪已经不在京中了,贤王的人也在找她,皇上,她似乎叛逃了。”影子肯定地答道。 “叛逃……真是有趣。” 陆瓒抬起一双冷冽的桃花眼,话语阴冷至极,唇角却是轻轻翘起,“敬姝死的同一天,宫里少了两个宫女,一个是朕往日安插在贤王身边的细作,一个,是孟怜清带进宫的、男扮女装的‘婢女’,你说,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影子低垂下头,并不敢回答。 “查。” 陆瓒几乎立即下达了命令,“元后去世那日,京中各个商铺、钱庄、客栈来往的人,全部再去彻查一遍!” “是!”影子一得了命令,就立即闪身消失。 陆瓒又坐了片刻,起身出了御书房。 “皇上要去哪儿?”王忠一见他出来,连忙问道。 “时候不早了,该去看看皇后了。”陆瓒眼神一闪而过的阴鸷。 王忠连忙躬身应下。 而后转身高声道:“皇上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里,自从敬姝“去世”之后,都是一片死寂。 皇后在祭天的前一日,将协理六宫之权暂交给敬姝,可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日之后,她便失去了掌管六宫的权力。 如今,后宫大小事宜暂时交由宁妃处理。 陆瓒到的时候,皇后正由香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从长榻上起身,想要去床上歇息。 短短七日,她却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身形僵硬,面容瘦削,一看就是不知道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之前陆瓒命人审问坤宁宫的宫人,宫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是知道不肯说。 陆瓒直接杀了最是嘴硬的香墨,只因王忠查出来,那一日是香墨交代宫中的禁卫军,说皇后有令,祭天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谢妃解除半日的禁足,出来走走。 然而事后,香墨却一口咬定此事全是她一人的主意,是她假冒皇后的旨意所为,与皇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此的宁死不屈。 于是,陆瓒便命人将她杀了。 第137章 没人知道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冒牌货 比起香墨一根筋式的愚忠,香砚就要聪明通透得多。 她用这些年在皇后身边知晓的所有秘密,换皇后多活一年。 附加条件是,这一年里,皇后须由她亲自“照顾”。 是以,陆瓒今日来到坤宁宫,所见到的,就是皇后被香砚照顾之后的模样。 活着,但好像快死了。 还没死,然而似乎正遭受着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被自己曾经的心腹背叛报复的感觉如何?”陆瓒神情慵懒又冷肃地在一旁坐下,看着面前的皇后,语气讥讽。 皇后微微一笑。 她的确没有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看起来忠心耿耿又老实沉默的宫女香砚,心中竟一直深藏着对她的一股浓烈仇恨。 “被人背叛的滋味,皇上应该比本宫更有体验才对。” 皇后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力疲累,然而语气却很是悠闲自在,似乎如今的她仍是昔日那个端庄大方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此时,她眼眸一瞥,望向陆瓒的眼神充满了讥诮,“毕竟,从东宫时起,就总有女人因为忍受不了皇上的薄情,而给皇上戴绿帽子,不是吗?” 陆瓒的脸色一瞬间就更加冷沉了一些。 “皇上息怒。”皇后神情不掩虚伪地欠了欠身,唇角翘了下,继续说出不怕死的话,“可臣妾说的都是实话,皇上的女人,总是对皇上充满了期待,却又被皇上冷漠薄情的态度伤透了心,聪明的,就早早地背叛皇上,笨拙的,譬如郑良娣那样的,不但一颗心都死透了,还把命搭进去。 “再蠢笨些的,就是如谢妃,原本是高高在上的谢氏贵女,就因为喜欢皇上,硬生生把自己折磨成了一个疯子,最后更是被她心爱的男人亲手除以极刑惨死。 “皇上这样的人,谁若是喜欢上了,谁就没个好下场,这一点,臣妾比谁都清楚。 “唉,只是臣妾没有想到,皇上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真的喜欢上别人。” 陆瓒的眼神又冷了一些。 他看着皇后,浑身都被激起了几分杀意。 “皇上,最爱您的女人,杀了您喜欢的女人,这滋味如何啊?”皇后仍是不怕死地微笑着问道。 “你想逼朕杀你,可朕偏不杀你。”陆瓒目光冷戾凉薄地望着她,“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试图激怒朕的话来。” “皇上不愧是皇上,臣妾说这些,皇上不中计呢。”皇后神情惋惜地垂下眼眸。 陆瓒瞥她一眼,收回目光。 他懒得多看她。 从香砚口中,他已得知皇后之所以设局杀赵嫔和敬姝,是因为她不想令他再诞下子嗣。 “当初还在东宫时,皇后娘娘背叛皇上,与一侍卫私通,怀过一个孩子,但那段时间,皇上根本不曾去过她房中,一旦她怀有身孕的事情曝光,太子妃的地位便会保不住,她为了保住太子妃的位子,吃了打胎的药将孩子打掉,并将那名侍卫和所有知情的太医、奴才全部杀了,只留下了奴婢和香墨。 “皇上,那名侍卫,是奴婢的表哥,与奴婢原本有婚约的。 “皇后娘娘原本答应奴婢,等奴婢满二十五岁,就放奴婢回家和表哥成婚……可她却背信弃义! “皇上,奴婢愿将皇后娘娘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皇上,只求皇上答应,留皇后娘娘一条命,就一年,让奴婢‘照顾’她,奴婢要为表哥和奴婢自己报仇!” 香砚哭着说完这些,而后就又告诉陆瓒,“皇后娘娘觉得,皇上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此等行径,便是对她的背叛,所以她也做出同等的背叛。 “她说,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可皇上的孩子,却没一个是她的,这不公平,所以,她要皇上再也没有子嗣,有一个,她杀一个。 “皇后娘娘之所以没动大皇子和大公主,是因为郑良娣对她有恩,她设计帮着谢妃害死郑良娣,心中有愧,至于大公主,则是宁妃娘娘将大公主护得太好,她没有机会动手。 “这一次赵嫔早产,元妃娘娘被杀,都是皇后一手设计她的,她说,元妃娘娘与后宫其他人斗,从来没输过,她想试试看,若她与元妃娘娘斗,会不会输。” 此时,陆瓒回想起这些,脑海中又浮现敬姝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还是输了。”陆瓒忽然对着皇后说道,“你做事足够天衣无缝,朕的确找不到实证定你的罪,可姝儿死前,却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她也知道尺霜是你的人。 “她是死了,可还有朕在,朕替她斗赢你。 “你害死郑良娣的事,害死姝儿的事,一年以后,朕一并与你清算。” 陆瓒说着,就起身意欲离开。 身后,皇后的话却不期然地响起:“皇上,臣妾很好奇,您真的喜欢敬姝吗?” 陆瓒眉头一皱,转身看她。 只见她目光幽沉沉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这般负心薄幸喜新厌旧之人,如今居然真的在为敬姝之死而伤心,实在是让臣妾纳罕至极。 “不过臣妾更想看看,你的这份伤心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已经过完年了,开春以后,宫中又要有新的选秀了。 “皇上,新人多如繁花,一朵比一朵娇艳惹人怜爱,臣妾就睁大眼睛等着看,你有了新人以后,还能维系多久对敬姝的这份喜欢!” 御花园里。 陆瓒一路像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翻腾着皇后说的那些话,神情阴郁,周身气势都泛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王忠跟在一旁,却不敢开口提醒他这是前往倚翠宫的方向。 然而眼看着再往前走,就要到倚翠宫了。 他正想开口,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女子尖刻训斥的声音:“你一个奴才,见了本小主还不跪!是活腻了吗!” 接着,另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王忠一听,就认出来这是倚翠宫宫女袖青的声音:“回敬美人的话,奴婢的确不想跪,活腻了,求敬美人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奴婢也好下去陪着我们家娘娘!” 敬美人? 这不是敬太傅送进宫的那个敬氏族人吗? 王忠连忙看了陆瓒一眼,见他神色冷沉到了极致,却没有作声,便也安静地立在一旁。 “好好好!你想死是吧!本小主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敬薇见袖青如此不敬,气得立即就想动手杀了她。 “小主不可!”然而,宫女绣春却立即阻止,冷静地劝说道,“她是元后身边的奴才,圣上正为元后之死而悲痛,若是她死了,被圣上得知是小主做的,那可就不好了!” “元后元后!什么狗屁元后!不过是一个顶替本小主进宫的冒牌货!”敬薇气恼得咬牙切齿。 她言辞颇为肆无忌惮。 反正敬姝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冒牌货! 绣春听得她在外面说起这种话,吓得刚想劝阻。 下一刻,一道浑身冷肃气势凛然的明黄身影出现,只见那位年轻帝王神情阴郁地望着敬薇,语气冷然地质问道:“什么冒牌货?你此话何意?” 第138章 她到底骗了他多少事? “皇、皇上……”敬薇没想到陆瓒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顿时只觉脑海中“轰隆”一声,似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掉了。 明黄身影不断接近。 抬手之间,敬薇就被猛地掐住播纤细的脖颈,随着她下意识的身体不断挣扎中,竟是双脚离地……陆瓒竟是就这么掐着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给提了起来! 皇宫内外,无人知晓陆瓒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他会武功! 若不说,他会将她活活掐死! 敬薇眸子里惊恐闪过,心思电转之间,立即挣扎着艰难开口:“皇、皇上……饶命!嫔妾……嫔妾说!嫔妾……什么都说!” 陆瓒神情间一片阴戾地松开了手。 “扑通”一声,敬薇重重跌落在地上,便是涨红着脸,一阵难受地剧烈咳嗽起来。 半刻钟后。 敬薇跪在御书房,将敬姝乃是她家收留的孤女,顶替她进宫一事道了出来。 当然,她不敢说是因为自己逃婚,这样会给整个太傅府带来灭顶之灾:“敬姝本就与嫔妾的义兄有私情,只是嫔妾没有想到,她竟会利用义兄,在大婚前一夜将嫔妾掳走,她则顶替了嫔妾坐上了花轿,被抬进了东宫。 “皇上,嫔妾才是真正的太傅府千金啊!那太子侧妃、元妃之位,本该都是嫔妾的! “若不是嫔妾侥幸,后来从义兄手中逃脱,嫔妾怕是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敬薇说完,还很是悲戚地哭了两声。 说着,她就眸光娇怯,装作单纯无辜的模样,眼波流转地望向陆瓒,期待他能被自己这段凄惨经历打动,进而生出怜爱之心。 毕竟,敬姝之前用的是她的那张脸。 陆瓒既然能喜欢上敬姝,定然也会喜欢上她! 她不比敬姝差什么! 然而当她一抬头,想象中的年轻帝王被她这张脸勾引到的情景却并未发生。 她一眼撞见陆瓒双眸中一片深沉墨色,那般慑人的冷意正像一道凌厉的剑锋,直直刺向她。 敬薇心中一颤,猛地将那些勾引帝王的心思缩了回去,连忙又低下头去,浑身颤抖地道:“皇、皇上,嫔妾所说的,句句属实啊!” “哦?是吗。” 陆瓒低沉凉薄的声音响起,一半面容隐匿在黑色的阴影中,凌厉眼眸微垂地睨着她,“你被你那义兄掳走这么久,可还是处子之身?” 敬薇闻言,就身子一抖。 “自、自然是,义兄他喜欢的是敬姝,不是嫔妾,他不曾碰过嫔妾……”她语气慌乱地道,“皇上,嫔妾进宫,是经过宫中嬷嬷验身的,嫔妾不敢说谎!” “可惜,朕昔日有过一个妃嫔,明明已经破了身,却花钱收买了负责验身的嬷嬷。”然而,陆瓒神情间一片嘲弄,“你与你的义兄孤男寡女相处那么久,朕又还没碰过你,谁知道呢?” “皇上!嫔妾不敢欺骗皇上!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敬薇神情惊恐,只能一再强调。 陆瓒却神情清冷地一挥手:“来人,将她带下去,验身!另外,她身边的宫女也带下去,严刑拷打,朕要听到实话!若她的说辞与敬美人一致,那便直接杀了吧。” 几句话,就让敬薇和绣春皆是如堕冰窟。 敬薇几乎立即神情凶狠地望向绣春,不顾陆瓒在场,咬牙切齿地威胁她道:“你若胆敢说谎,污蔑本小主!别忘了,你爹娘和弟弟还在太傅府手里!” 绣春眼神一闪,嗫喏着不敢出声。 随后,她就与敬薇一同被拖下去。 大殿上,站在一旁的袖青一脸懵逼与不敢置信。 这时候,陆瓒看向她。 袖青意识到什么,连忙跪下说道:“皇上!娘娘不可能是假的!一定是这个敬美人在说谎!奴婢从小就在娘娘身边伺候!从来不曾与她分开过啊!” 陆瓒看她一眼,随后,就似有些头疼地扶额:“朕问你,袖冬呢?” “袖冬?奴婢也不知道,娘娘仙逝那日,奴婢本来和袖冬一起想要去找那些禁卫军询问他们是听谁的命令不阻止谢妃外出的,可路上,袖冬忽然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就不见了。”说起这个,袖青就是一脸的郁闷。 陆瓒看她一眼,知道她未曾说谎。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袖青,就是个缺心眼,不过一片忠心,才得敬姝看重。 敬姝与敬薇容貌极为相像,便是两人中间调换了,这个缺心眼的袖青恐怕也分辨不出来,只会以为是同一个人。 “你先下去吧。”陆瓒知道从她这里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当即声音一沉,说道。 “是,奴婢遵旨。”袖青不敢多问,带着一脸懵逼心情郁闷地离开了。 大殿上又陷入一片安静。 陆瓒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桌案,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昔日他与敬姝在这张桌案上寻欢作乐的场景。 此刻,他心中自嘲地一遍遍发问,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惯会用尽手段勾引他情动的女子,到底骗了他多少事? 没多久。 王忠回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一脸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敬美人并非处子之身,还有那宫女绣春交代,元后顶替敬美人嫁入东宫是真,可实情是,她并非自愿。 “敬美人与她的义兄有私情,不愿嫁入东宫,元后乃是被迫顶替她,她自己则与义兄私奔……只是后来被她义兄抛弃,又回到了太傅府,得知元后得宠,就觉得元后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于是又叫太傅府李夫人逼迫元后答应让她进宫。 “原本李夫人是想杀了元后,直接叫敬美人顶替元后的身份。 “后来,元后提出自己身怀有孕,说先让敬美人入宫,待以后她生下龙嗣,就主动让位,到时候敬美人既有身份,又有一个龙嗣在身边……李夫人就答应了。” 他说完就深深地垂下头,不敢看陆瓒是何脸色,只觉大殿上的沉寂与冰冷,似乎凝为实质一般的,一点点将整个空间吞没。 王忠一脑门的冷汗此刻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知晓这样要命的秘密,他真的生怕陆瓒会一个不高兴,把他也给砍了…… 第139章 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敬姝还不知道,她的第一层马甲已经掉了。 若她知晓是如何暴露的,只怕都会忍不住被气笑,然后骂敬薇一句“蠢货”。 她本来留了后手,只等宁妃配合就能叫敬薇因她之死而被陆瓒迁怒处置,然而还没等宁妃动手,敬薇自己先找死了。 此时的她,经过一路舟车劳顿后,正处于大漠的边缘。 前往塞北,势必要穿行这片沙漠,只要过去了,就是西北六卫的地界,待经过罕东卫,继续往西北走,就是西北大都督府所在的哈密卫。 “姐姐要去塞北?”走了这么多天,江雪才终于意识到敬姝真正的目的地。 同时又神色间划过一丝失落。 姐姐果然还是不信她,所以从未告诉过她究竟要去哪里。 “怎么?问这么多,是想给你的皇帝主子通风报信?”一旁,不等敬姝回答,越凌倚着马车车辕,双手环胸而立,满脸敌视地望着江雪冷声讽刺道。 江雪扭头瞪他一眼。 这些日子,越凌时常拿她的细作身份,对她冷嘲热讽,说来说去都是不信任她,觉得她会向陆瓒偷偷报信。 一开始江雪还会一脸认真义正言辞地解释。 到现在,她已经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了。 “姐姐,要穿过沙漠的话,我们最好找当地人带路,沙漠环境恶劣,当地人会更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各种状况。”江雪也不问敬姝为什么要去塞北,去了塞北又打算具体去什么地方,只这么认真地建议道。 “你说的有道理。”敬姝点点头,而后就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越凌,“你去镇子上问问看有没有有经验的当地人,能带我们过沙漠的,要靠谱一点的。” “好的,姐姐。”越凌在敬姝面前就一脸乖巧相,接过荷包,又瞪了江雪一眼,随后就走了。 “江雪,跟着他。”然而,敬姝却在他走后不久,突然说道。 “姐姐?”江雪有些意外。 “别被他发现了。”敬姝没有解释,只又说了一句。 “我明白了,姐姐放心。”江雪眸子里迸发出一抹亮光,随后就也跟着出去。 没多久,江雪率先回来,在敬姝面前低声将她方才看到的都告诉她,且还拿纸画了一个图案出来。 敬姝看着那图案,没说什么。 又过了片刻,越凌带了一个本地人回来:“姐姐,这是本地的向导,很有经验的,价格也不贵,姐姐看看如何?” “很好,姐姐相信你。”敬姝朝他微微一笑,而后就说道,“我想明日出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那向导姓赵,本地人称他为赵叔,是一个年纪约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小麦色的皮肤,脸上有些脏兮兮的,看起来布满了风霜。 他言简意赅地道:“水,食物,头纱,衣服,到了沙漠马儿就不能用了,必须租几只骆驼,骆驼镇子上有。” 敬姝点头应下,随后就叫江雪跟着赵叔去租骆驼。 越凌一脸不满地盯着江雪离开的身影。 “姐姐,你干嘛放她一个人出去?万一她去给狗皇帝通风报信怎么办?”他愤愤说道。 “她刚刚已经一个人出去过了。”敬姝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来慢悠悠喝了一口气。 “什么?姐姐,可是她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她……” “是我叫她出去的。”不等越凌一脸着急地说道,敬姝就打断他,同时将桌上那张折叠起来的纸推到他面前,“我让她跟着你,看看你都会做什么。” 越凌一听就是脸色一变。 待他拿起那张纸,一看到上面的图案,就立即心虚地眼神躲闪起来:“姐姐……我,我可以解释。” “我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我知道这是光复会的联络记号,阿凌,我今日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想跟着我一起与光复会、与义父断绝来往吗?” 敬姝目光沉静地望着他,“若你不舍得义父,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你不必跟着我,回去找你的义父就是,若你今日是向他通风报信,告诉他我如今还活着,那你我从今日起恩断义绝,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说着,她直接拿出一把短刀,短刀出鞘,闪过一抹寒光。 敬姝将短刀直接放在桌上,就神情冷淡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依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姐姐,我不要,我知道错了。”越凌见她这架势,知道她是下了狠心,立即一脸惊慌地认错,“我没有告诉义父你还活着,我只是、我只是怕姐姐你到了塞北以后,进不了大都督府,所以想找人帮忙……” “真是如此吗?”敬姝抬眸望他。 “真的!姐姐若是不喜欢与光复会的人再有牵扯,我、我这就去将联络图案除掉。”越凌说着,就立即转身打算出去…… “不用了。”敬姝却又叫住他,而后在他目光注视下翘了翘唇角,“江雪已经替你擦掉了。” 越凌闻言,神色一僵。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江雪?她方才跟着我?” 敬姝“嗯”了一声:“我让她跟着的。” “哦。”越凌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 “阿凌,我身边只有你和江雪了。”敬姝看着他不高兴的样子,声音放得温柔了许多,“这一趟去塞北,还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倘若你们两个之间互相防备,不信任,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你们二人不是同心协力,而是互相攻讦,会让我的处境很被动。” “姐姐放心,我以后不再怀疑她就是了。”越凌听了她这话,立即又态度乖巧起来。 “好,我信你。”敬姝微微一笑。 越凌转身欲走。 然而刚到门口,又掉头回来第不知道多少次说道:“姐姐,你一定要去找应天吗?万一他不认你这个女儿怎么办?我们找一处世外桃源从此隐居避世、男耕女织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敬姝忍了又忍,才没直接送他两个字“不好”。 男耕女织? 这种日子她一秒钟都过不了好吗! 她以前在宫中争宠、跟人斗是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出宫后直奔塞北找亲爹应天也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任何要她靠地里挖野菜过活的人生,都离她远一点好吗! 不过敬姝不好直接跟越凌灌输这种享乐主义思维。 于是就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很记仇,所以,害死我娘亲的人、差点害死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她,一定会要回去找她报仇。” 第140章 为了她终身不娶 半个多月以后,敬姝穿过沙漠,抵达罕东卫,在当地的一个镇子上买了马车,补充了物资,又花费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哈密卫。 “姐姐身子可还好?”一到了客栈,江雪就立即紧张地询问道。 “无碍。”敬姝摇了摇头,抚了抚已经微微有些显怀的小腹,喘了口气,坐下歇息。 这一路虽然疲累,但好在有陈太医为她准备的药方。 离开之前,按照那方子抓了药,一路上胎相都很稳定,偶尔有些小波动,却也没有大碍,如今她连着赶了二十多天的路,身子的确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好在终于到了。 敬姝将江雪搀扶着她,到床上休息,她几乎一躺下就睡着,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这时候,越凌已经回来了。 敬姝起床后,江雪叫客栈小二送了晚饭上来。 待晚饭都摆上桌,就叫了越凌过来吃饭。 “姐姐,事情都已经办好了,和大都督府隔了一条街的一处四进宅院,这户人家刚好想搬到别的地方住,花了八千两买了下来,城中最热闹繁华地段的一家酒楼,老板最近缺银子,两万五千两的价格盘了下来。”一见到敬姝,他就立即说道。 “这么巧?刚好一个想搬走,一个缺银子?”敬姝看他一眼。 “对啊,一定是姐姐运气好,老天爷知道姐姐想要,就恰好让我给碰上了。”越凌嘴巴很甜,眼神却有些心虚地左右闪躲着有些不敢看她。 敬姝知道他肯定是用了非常手段逼迫人家答应,否则好好的宅院,好端端的生意,人家干嘛不要? 不过她也没多问,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越凌脑海中尽是那官员一家和酒楼老板被自己拿着刀威胁,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样子,心虚地不敢说话,也拿起筷子闷头一顿狂吃,吃完就找借口溜了。 次日,待一切收拾妥当,敬姝就和越凌、江雪一道,搬进了新的宅院。 江雪在城中雇佣了奴仆和护院,宅子就热闹了起来,有了人气。 大门口的牌匾一换。 曾经的官员宅邸,如今就成了“洛府”。 接着,那家原本生意很好的酒楼也改了名字,重新装修,半个月后重新开门营业,名字就叫“洛神阁”,至于打出去的名头,瞬间就让这家酒楼成了城中最热门的酒楼。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洛芙郡主,后来随着忠勇侯府的败落而音信全无。 然而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关于她的各种传说,也从未间断过。 如今,敬姝就直接叫江雪放出去消息,说这家酒楼便是洛芙郡主开的,而洛芙郡主便是大都督应天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女人,应天更是为了她才至今未娶,令周遭的人都以为这家酒楼背后的靠山便是应天。 一时间,洛神阁生意兴隆,也成功地引起了哈密卫当地权贵的注意,不少人涌入洛神阁,就为了一睹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当然,也有想趁机闹事,吵着嚷着要洛芙郡主出来作陪的,全都被越凌暴打了一顿,直接丢出了酒楼。 也正因这么一闹,叫人意识到这家酒楼背后并不简单,恐怕真的是大都督应天出手相护,这反而更引得权贵好奇。 敬姝又趁热打铁,推出了会员制,酒楼不接待普通客人,只有入了会员的才接待。 至于会员的资格获取则极为苛刻。 要么特别有钱,直接花钱买。 要么就是家中有权有人脉资源,拿身份地位换。 她这么一搞,洛神阁的生意不但没有变差,反而更是叫人趋之若鹜了,当地权贵富商都是挤破了头想要加入会员,哪怕只在这里喝一杯茶,说出去都格外有面子,家中的生意也就更好谈了。 短短一个月,洛神阁和它背后的主人“洛芙郡主”成了城中最热门的谈资,就连一向威严肃穆的大都督府,都有所耳闻了。 “姐姐,大都督府的表小姐想要入咱们的会员。”这一日,敬姝正悠闲地摆弄刚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几块宝石,就忽然听到江雪进来禀报道。 “钓了这么久,这鱼是终于上钩了。”敬姝勾了勾唇,而后朝江雪看了一眼,“都安排好了?” “姐姐放心,早等着她来了!”江雪也跟着微微一笑。 “走吧,去会一会这位大都督府的表小姐!啧,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孩子都生了两个,还整天让人叫她表小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就是个扒着大都督府吃软饭的废物点心吗?”敬姝起身,语气不屑地走了出去。 她又准备了一些东西,而后就到了隔壁包房,坐在屏风之后。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进来。 敬姝隔着屏风,看着出现在房中的中年妇人,脑海中浮现出原身幼时,关于此人的一段段记忆。 温然,西北大都督应天的姨母周氏的女儿。 应天十四岁那年,被混入大都督府的敌国北戎细作绑架,是周氏不顾性命救下他,之后应天虽然脱离了危险,可周氏却因重伤不治身亡。 临死前,周氏将当时刚满十岁的女儿温然托付给应天照顾,自此,温然就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在了大都督府,和应天一起长大。 应天欠了周氏一条命,便将这个表妹当做亲妹妹一般疼爱,什么都纵着她。 然而他却不知,温然从小的理想就是嫁给她,做大都督夫人。 西北大都督这个官职在朝廷中比较特殊,因地理位置与北戎毗邻,又是连通西域各国的军事和政治、经商要塞,敌国北戎虎视眈眈,只有应家军镇得住。 是以,尽管期间经历了两次朝代更迭,但西北大都督却一直是由应家人世袭。 朝廷的手伸不过来,为了保住边境安稳,也给西北大都督很大的权力,只求应家军不反即可。 否则,应家军再加上狼子野心的北戎,不是朝廷能应付得来的。 也是因此,每一任大都督都有“塞北皇帝”之称,就连远在京城的真正的皇帝都对他无法掣肘。 由此可想而知应天在塞北的地位。 若是能成为他的夫人,那么在塞北,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当温然得知应天喜欢上那位落难的洛芙郡主,且打算娶她为妻时,她一直以来想要成为“塞北皇后”的美梦破碎,内心中有多么的无法接受了。 之后,温然明里暗里地针对洛芙。 应天很有军事才干,可在感情上却很粗线条,并没有意识到温然对洛芙的态度,每次洛芙受刁难,他都下意识地念着周氏对他的救命恩情,三番几次地维护温然。 洛芙心中黯然,以为应天喜欢温然,便自行离去。 可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141章 爹爹,我是姝姝呀 洛芙离开以后,应天数次派人去找她,却都因温然的暗中干涉而寻找无果。 温然自以为洛芙已经不是威胁。 直到几年后,洛芙牵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哈密卫。 这小女孩有着一张融合了洛芙和应天所有优点的脸,简直一看就是他们两人的孩子,温然心中的危机感直线攀升,当机立断要杀了这对母女! 然而,温然想下手时已经晚了。 应天亲自接走了洛芙母女,这令温然不得不另谋策略。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应天准备与洛芙大婚时,北戎突然发动了战争,边城大半百姓遭到屠戮,应天不得不撇下洛芙母女,转而带兵打仗。 这对温然而言,简直天赐良机! 她很快就谋划了一出北戎细作潜入、杀死洛芙母女的戏码。 洛芙不是第一次被温然陷害,这一次她早做了准备,一边给自己在京城的闺中好友写信求她帮忙照顾女儿,一边让自己的贴身女婢带着女儿偷偷出府避难。 那段时间因为战乱,边城许多流民逃难,来到了哈密卫城外聚集。 敬姝脑海中关于这段往事最后的记忆,便是婢女背叛,将原身丢到流民堆里,温然则安排了敬薇顶替她的身份,随着李夫人派来的人去了京城,她则被几个饿疯了的流民拖走,而后被路过的光复会首领所救。 至于洛芙郡主,据越凌说,那时大都督府发生了一场火灾。 想来洛芙郡主便是葬身大火了。 平心而论,敬姝觉得应天这个爹对待洛芙郡主的种种,属实有点渣。 他一再纵容温然,令大都督府众人都觉得他真正在意的是温然,从不把洛芙这个落难郡主放在眼里,甚至暗中给了温然许多伤害洛芙的便利。 不过现在对于敬姝而言,反而这个渣爹的大腿,最适合她抱。 塞北,天高皇帝远。 应天又是“塞北皇帝”,只要他认下她这个女儿,即便日后她死遁的事曝光,不管贤王也好,光复会的首领也好,甚至陆瓒,都会碍于应天的存在,而对她无可奈何。 所以,敬姝考虑一番以后,为了保住小命,还是选择来了塞北。 毕竟这世上如果还有男人能靠得住,那恐怕也只有“爹”了。 总之,赌一把。 不行就再溜。 此时,敬姝望着屏风后的中年妇人,收回脑海中飞速掠过的种种回忆,率先开口道:“多年不见,还以为故人早已心想事成,嫁给了想嫁的人,却没想到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要得到的人终究得不到,不知表小姐这些年过得可快活?”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年轻,低沉中带着几分嘶哑难听。 这是敬姝故意改变了声线。 专业演员必备技能。 屏风另一边,已经三十五岁的温然站在那里,目光不善地盯着屏风另一边的人影,她听不出昔日洛芙郡主的声音,只冷嗤一声:“我倒没想到,你竟还活着,真是阴魂不散!” “你都还好好的活着,我又怎么敢死?”敬姝语气冷淡地质问道,“听说应天不肯娶你,你已经另嫁他人,孩子都生了两个,我这次回来便是想问问你,我女儿呢?她在哪儿?” “你女儿在哪儿,我怎会知道?兴许,她早就已经死了吧!”温然幽幽冷光望着屏风后的人,“你躲在屏风后面不敢见人又算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话间,就已经按捺不住地直接越过屏风,而后看到了一张被大火烧伤后的满是疤痕的脸。 温然先是被这张脸给惊得吓了一跳。 随后一愣。 接着就忽然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哈哈哈哈!表哥若再见到你,一定会被你如今的模样吓得做噩梦的!” 她简直疯了一般大笑。 敬姝冷眼瞧着她,而后对身旁的江雪使了个眼色。 “来人。”几道身影出现,直接将温然给绑住。 “你想干什么?拿我要挟表哥吗?”温然却快活极了,脸上不见一点慌乱,语调极其猖狂,“这里是表哥的地盘,你若敢伤我一根汗毛,表哥他不会放过你的!尤其是你如今这副让人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丑样子!” “是吗?那我就试试看了。”敬姝说着,就对江雪吩咐道,“拿一件她身上的信物去大都督府,请应天来一趟,只许他独自前来,否则,我就杀了温然!” “是。”江雪应了一声,拽下温然身上的一块玉佩,就出去了。 温然不屑一顾,只盯着面前那张丑陋的脸,继续说着嘲笑又快意的话。 可惜敬姝将她引来的目的已经达成,接着就是利用她再引应天出现,此时压根懒得搭理胡言乱语的温然。 没多久,江雪回来了。 “来了。”她走到敬姝身旁站好,低声说了一句,“他一听洛芙郡主的名号,立即就来了,一个人来的。”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 今年已经三十九岁的应天身材颀长,五官深邃,气度沉稳,神情间却难掩激动。 他几下快步走到敬姝面前,盯着她看,然而很快就眉头皱起。 就在温然以为应天是因为洛芙变成了如今这般丑陋的鬼样子而感到失望时,却听到他语气微冷地说道:“你不是她,她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假冒洛芙?” 温然不由一愣。 敬姝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应天说道:“看来,你还没忘记我娘亲的模样,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温然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眸中攒动着嫉妒的火焰。 应天则神情一震:“什么?你娘亲?那你是……” 他嗓音骤然发紧,喉头哽咽,盯着敬姝的眼睛微微发红。 敬姝则当着他的面,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掉,露出她本来的样貌,同时也恢复了她本来的声音:“爹爹,我是姝姝呀。” 当初洛芙郡主怀着孩子带球跑,几年后带着孩子找到应天,原身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应天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爹爹,我是姝姝呀。” 此时,应天看着她这张脸,听着这句自己无数次记忆中回响的话,堂堂西北大都督,一向说一不二军威慑人的塞北皇帝,竟是一下子落泪了。 敬姝看他这样,就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一旁,温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说你是表哥的女儿就是吗!你可有证据证明!”她当即尖声说道,神情间是掩饰不了的慌乱。 “有啊。”敬姝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唇角一翘,瞥她一眼,而后就看向应天说道,“爹爹应当知道,我和娘亲一样,乃是昔日赵国皇室后人,一旦怀孕,身上锁骨位置就会出现一朵梅花胎记,爹爹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查验。” 温然闻言一愣。 应天则也是微微怔住。 “怀孕?”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应天没有想到,跟遗失十多年的女儿刚一重逢,自己这个老父亲就要接受女儿已经怀孕的消息。 “不错。”敬姝点头。 “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立即皱着眉头问道。 敬姝却朝他神秘地笑了笑。 第142章 做她的替身?你配吗 京城,大理寺监牢。 陆瓒身穿一袭黑色绣金线长袍,双手背在身后,清贵修长的身影自一间间牢房不疾不徐地走过,最终停留在最靠里面的一间被改造成审讯室的牢房。 牢门打开。 陆瓒提步进入,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随后对身边恭敬候着的狱卒小声吩咐了句什么。 没多久,就有一名犯人被押了过来。 昔日朝堂上受人敬仰的敬太傅敬文峰,此时头发蓬乱、形容狼狈地被带了进来,直接被狱卒按在了受刑的地方。 据敬美人敬薇交代,她在先帝赐婚以后,不愿嫁入东宫,与义兄魏子陵私奔逃婚,遂敬太傅和夫人李氏就找了府中收养的一名孤女顶替,这是犯了欺君之罪。 如今,太傅府已被查抄。 敬太傅、李夫人包括敬薇一家三口俱被陆瓒下令关押到了大理寺监牢里,由他亲自审问。 事关皇家秘事,大理寺卿也不敢偷听,待敬太傅一到,就带着一众狱卒以及其他随行官员退了下去,走得远远的,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陆瓒沉着脸开始问话。 敬太傅一一交代。 没多久,他就被带了下去,随后夫人李氏被带了进来。 比起敬太傅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李夫人就因为嘴硬受了一些刑罚,再被拖出去的时候,浑身都滴着血,人事不省地昏迷着。 最后,敬薇被带了进来。 她一见到陆瓒,就一连凄惨地哭喊着:“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求皇上饶了嫔妾一命吧!皇上,求求您了!” 陆瓒坐在那里,一手支着额头,姿态闲适而又慵懒,然而一张俊脸却淡漠无情,听到她的哭喊,剑眉轻轻一皱,漂亮到极致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锋利冷绝。 “闭嘴。”他语气不耐烦地道。 敬薇一噎,赶紧止住哭声紧紧咬住了嘴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面前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 这些日子,她被关在这黑乎乎的大牢里,每日遭受打骂,逼她说出所有隐瞒的事。 她不敢说,不愿说,可为了少受一点罪,却又不得不说。 在她的主动交代下,一向疼爱她、将她视若己出的李夫人和敬太傅也都被关了进来,太傅府被抄家……可那又怎样呢?若她不说,只怕她此刻已经被杀了。 “朕总觉得,你还有事没有交代。”这时候,陆瓒低沉清冽的嗓音忽然说道。 他眼眸微抬,五官锋利的脸上浸着一抹阴沉之色,“敬姝是敬太傅和李夫人为你安排的替身,三年前就以太傅府千金的身份在京城走动。 “敬太傅利用她笼络京城勋贵、王侯世家的继承人,她喜欢你的义兄魏子陵,但为了报答敬家对她的恩情,却不得不顶替你进宫……除此之外,还有呢?” 陆瓒的声音落下。 敬薇下意识地不想再多说。 她紧咬着唇,半晌没有出声。 “看来,朕待你还是太仁慈了。”陆瓒冷呵一声,而后就对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立即会意。 下一刻,牢房里响起敬薇哭爹喊娘的刺耳痛哭声。 “皇上、嫔妾说!嫔妾什么都说!”敬薇被一块热汤的烙铁直接按在胸前,痛得她眼泪出来,却又不得不立即求饶,飞快地说道,“嫔妾、嫔妾在她进宫时,让义兄给她吃了有毒的糕点,想要毒死她,因为嫔妾知道,敬姝喜欢义兄,义兄给的她东西,她一定不会怀疑,可惜她竟然没死……嫔妾只是、只是不想有人占着嫔妾的身份进宫得宠……” 牢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敬薇身上痛得要命,却连小声呻、吟都不敢,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陆瓒脸上神情不辩,良久才又是声音阴恻恻地道:“除此之外,你还隐瞒了什么?说!” 敬薇猛地抬头望向他。 待撞入他眸中的一片深沉墨色里,她就一颗心猛地一颤,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真正的实话,今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着,即便这些日子遭受了诸多折磨,然而一张脸庞仍有几分凄艳。 “嫔妾、嫔妾……”敬薇咬了咬舌尖,最后眼瞳一缩,深吸了口,终于说道,“嫔妾才是顶替了敬姝身份的那个人!” 待她将年幼时受人唆使,将好心带她一起离开边境的敬姝推下马车,任由敬姝被饿疯了的流民淹没的往事说出来,陆瓒不由眼眸一动。 他看着敬薇,突然缓缓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敬薇对于他的靠近,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私心,到了这种时候,仍是隐瞒了敬姝身份特殊、很有可能和塞北大都督府有关的身世,原还想若是陆瓒再逼问,她再说出这一层身世,可没想到,他此时竟然忽然不问了。 此时,敬薇抬头望向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脑中忽然又晕乎乎地生出了某种奢念。 “皇上……”敬薇跪在地上,身子如一条蛇,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上朝着他挪动,身姿极尽勾人,布满伤痕的双手则轻轻拽住陆瓒的一片衣袍。 她眼睫轻颤了下,努力用自己的最楚楚可怜、也最像敬姝的一面吸引陆瓒的注意力,“皇上,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可是嫔妾还在啊…… “皇上,嫔妾跟她长得那样像,只要皇上愿意,嫔妾愿意一辈子做她的替身,侍奉皇上……” 她声音婉转娇软,带着钩子似的说道。 陆瓒蹲下身子,一手挑起她的下颚。 敬薇眸中一喜,以为自己的勾引成功了。 然而下一刻。 她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低头一看,便见到一把匕首正中她的心脏,而匕首的另一端,就握在陆瓒的掌中。 陆瓒将匕首又推进了几分,而又手腕一转,匕首尖锐的一端便在她的心脏中也随之一转。 敬薇顿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窒息绞痛……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陆瓒,却见这位年轻帝王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神情冷漠地站起身来。 他颀长清贵的身影立在那里,拿起一方帕子,随意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而后将脏掉的帕子扔到她的身上,接着抬起一脚,直接碾在她那张脸上,用力地践踏,顷刻间就将她那张一向引以为傲的容颜碾压得血肉模糊。 待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之际,敬薇听到陆瓒冷峭的薄唇阴冷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做她的替身?你配吗。” 第143章 朕为什么不早点对她好一些? “将她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另外,调动宫外的一切人手,全力搜捕魏子陵此人,半个月内,朕要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见到他!” 陆瓒飞快地下达皇令。 敬太傅被革职,贬为庶民,与李夫人一同五日后问斩。 牢房的天窗很高,有光从外面斜斜地照进来,令牢房的走廊一半处于阴影之中,一半被光亮照射。 陆瓒走出牢房时,忽然微蹙了下眉,鼻端闻到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光,他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有一次在御花园的假山洞中与敬姝偷欢,月亮的辉光映照之下,情动时的敬姝,浑身充满了香甜的气息。 陆瓒提步朝外走去,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行走时露出过一扇扇天窗,俊脸上时明时暗,神情间一派冷静肃然。 后头,王忠与几个暗卫恭敬地跟着。 然而却无人知晓,在这一刻,陆瓒心里发了疯一般地想她。 想到方才在牢房中,敬薇说起年幼时受人唆使恩将仇报,将敬姝推下马车,落入那群饿疯了的流民堆里险些丧命一事,陆瓒心中突然生出一阵阵的揪痛。 那时的敬姝,该有多么的绝望、可怜无助? 走出大理寺的一瞬间,心中的揪痛感迟钝地褪去。 然而此生从未有过的后悔的情绪,便如涨起的潮水一般将陆瓒的心间整个淹没。 他抬手扶住马车的车壁,手背上青筋暴起,剑眉痛苦地紧蹙着,无声自责:“朕为什么不早点对她好一些?” …… …… 塞北,洛府。 敬姝坐在花厅里喝茶,江雪则手里拿着册子,记录这两日应天送过来的各种贵重礼品。 那天晚上在洛神居父女相认以后,敬姝并没有答应应天要她搬到大都督府去住的要求,而是继续住在自己购买的这处和大都督府隔了一条街的四进宅院里。 理由是:“我不想和怀疑我身份的人住在一起。” 说的就是温然。 温然脸色难看,望着她的眼神像是想要将她撕碎,然而对她却是无可奈何。 敬姝并未向应天说起温然就是害死她娘、还有当年害她也差点死掉的幕后黑手,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们几十年的情分,不是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三两句话就可以成功离间的。 反正还有时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应天不想给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留下一个独断专行的印象,便没有继续强行要求她搬到大都督府去,不过当天晚上就过来查看一番,而后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一队护卫调过来看家护院,顺便保护她的安全。 接着这两天,就是各种贵重礼物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这架势,倒像是打算把大都督府的库房搬到洛府似的。 也不知温然看在眼里,有没有恼恨得把一口银牙都给咬碎。 “姐姐,我查到了,温然成亲以后也没有搬出大都督府,而是带着夫君和她所生的一子一女继续寄居在大都督府,她那个夫君是个病秧子,整天离不开药罐,儿子今年刚满十五,温然提出要将他送到军营,跟在应天身边学本事,女儿今年十三,被养在周老夫人膝下,听说最近在学着管家。”越凌说道,“应天一直未娶,周老夫人年纪大了,府里的中馈便一直由温然掌管。” “儿子十五?女儿十三?” 敬姝听完,却脸上流露出几分兴味,“当年我娘被她害死的时候,她为了应天都还未曾婚嫁,如今也才过去了十年吧?可儿子女儿却都这么大了?看来,她也不如她所说的那样对应天专一啊。” “这就是她背着应天跟一个书生偷情生的。”越凌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地说道,“那几年,洛芙郡主离开应天,应天不肯答应娶温然,温然借口心情失落,回了老家,悄悄生了孩子。 “也是应天对她实在没那方面的心思,根本不曾查过。 “直到后来温然年纪大了,见应天是真的不打算娶她,才说自己回老家那几年偷偷成了亲,生了孩子,与他赌气没告诉他,应天竟也没怀疑,后来温然提出想搬回大都督府照顾周老夫人,应天问过周老夫人的意思,便也答应了。” 敬姝一手撑着额头,闻言,眸子里溢出一丝讽刺。 她这位爹爹,在感情上,当真是个拎不清楚的。 你说他对温然好吧,温然离开大都督府后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他都不知道,可见期间从来没去主动关心过。 你说他对温然不好吧,然而当初洛芙郡主跟在他身边时,被温然明里暗里针对,不知道陷害了多少次,可他每一回都选择维护温然,就因为欠了温然母亲的救命恩情。 敬姝心里清楚,她若想替洛芙郡主和原身报仇,首先,就得让应天明白,这份恩情他早就已经报答过了,他不欠温然什么了。 “去给大都督府下拜帖,就说明日中午我去拜访。”这时候,敬姝忽然说道。 “姐姐想做什么?”越凌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抹唯恐天下不乱的亮光。 “去吃饭。”敬姝微微一笑。 敬姝的拜帖送到温然手上的时候,温然冷笑一声,直接给撕了。 她身边的丫鬟珠儿一脸不解:“表小姐?” “拜帖?我可没收到什么拜帖,她想来就来呗,不过没有拜帖,明日我不知情,便也不会准备任何席面款待,她来了也只是不请自来罢了。”温然掌管大都督府的中馈,很有底气这么说,也这么做。 丫鬟也没太把敬姝放在心上,闻言就不多问,做自己的事去了。 次日,一直到晌午时,敬姝终于登门拜访了。 温然正在给院子里养的鱼喂食,丫鬟珠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进来说道:“表小姐!不好了!那个应姝来了!” 应姝是如今敬姝的名字。 温然听得这话,脸上就露出一抹嗤笑:“来就来呗,你慌什么?” “可她是和大都督一起来的!”珠儿简直快要哭了,“大都督派人去厨房传菜,厨房却说没收到表小姐今日有客到访的消息!这会儿,那个应姝正在大都督面前掉眼泪,说表小姐不欢迎她呢!” 第144章 定要打断那渣男的狗腿 温然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花厅的。 等她到了的时候,钗环也乱了,发髻也歪了,衣服上沾了尘土,看起来颇为狼狈。 可她却顾不得这些,生怕敬姝在应天面前给自己穿小鞋,一见应天正跟敬姝说话,就急匆匆地冲进去打断二人的谈话,连忙解释道:“表哥!我不是不欢迎……应小姐,实在是真的不知道她今日要来啊!我没收到拜帖,应小姐也没提前派人说,我这才没吩咐厨房准备席面招待应小姐!不是故意的!” 她这么一说,应天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 才刚刚被他哄好的敬姝,眼睛就又红了。 “爹爹,女儿昨日就送了拜帖的,当着爹爹身边一位副将的面给了府中门房,爹爹若不信,就将那副将叫过来对峙!”敬姝说着,泪珠子就又掉了下来,那双和应天极为相像的眸子里溢满了委屈。 “信!爹爹信!”应天想也不想地说道,望着敬姝的目光中充斥着身为老父亲的慈爱。 温然听着这话立即看向应天,保养得宜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无法想象,居然会有一天,应天不是向着她,而是向着一个外人! “那不如就请李副将过来对峙吧。”温然咬了咬牙,忽然冷声说道,打断了这父女俩充满温情的对视。 应天闻言,皱眉看她。 敬姝则眼眸微动。 温然能这么自信地说出这种话,可见她与那位李副将关系不一般。 至少,是可以为她说谎的程度。 不过敬姝并不害怕。 应天堂堂西北大都督,身边的副将却听从府里一个表小姐的话,那这西北到底是谁做主? “好啊,既然表姑母这么说了,那爹爹就派人把这个副将叫过来对峙吧。”敬姝静静说道。 应天却没答应。 他看向温柔,一脸的不赞同:“温然,就这点小事,至于吗?” “小事?表哥!我可是被她给冤枉了啊!这是小事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被冤枉过!我咽不下这口气!”温然气恼非常地说道,“还是说表哥如今和应小姐相认了,就打算不认我这个表妹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说不认你了?”应天觉得她胡搅蛮缠。 “难道不是吗?你宁肯信一个外人,也不肯信我!”温然看一眼敬姝,故意这么说道。 敬姝一听这话,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应天忙看向她。 敬姝明显是生气了,可又拼命压住这股气,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是,我是外人,比不上表姑母和爹爹关系亲近,即便爹爹认下我,我也不是这大都督府的小姐,更不是主子,而是‘应小姐’!我娘当初就不该让我姓应!我跟着她姓洛多好!” 说着,她就朝着应天飞快地福了福身子,“应大都督,今日登门是我冒昧了,我这就告辞!以后我这个外人,再也不来打搅你们表兄妹两口子的幸福生活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依旧是冷硬至极。 可转身的瞬间,分明有一颗泪珠子滴落,闪过一抹晶莹的亮光。 应天当初和洛芙郡主在一起时,并不会哄女人。 可或许哄女儿是天下间一切男人无师自通的一项技能。 他几乎看到那颗泪珠子的一瞬间,就立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拦住她的去路,语气温柔又讨好地说道:“姝姝,爹爹错了,别生气了!你怎么会是外人呢?你是爹的女儿,自然也是大都督府正正经经的主子!” “大都督客气了!有表姑母在,我算什么主子?她一口一个‘应小姐’,分明不把我当一回事!那大都督府的其他奴才又怎会把我当主子看待!更何况那位李副将了!怕是只要表姑母一开口,他就会立即否认我送了拜帖一事!”敬姝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 应天堵在她面前,她就撇过脸去,不愿意看应天一眼,显然是气坏了。 应天见她这样,也心疼坏了。 他立即冷着脸看向温然质问道:“温然!姝姝还是一个孩子都知道称呼你为‘表姑母’,对你已经够敬重了!可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称呼她为‘应小姐’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把我女儿放在眼里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表哥!”温然简直气疯了! 想当年洛芙在的时候,每次起了争执,应天都会向着她,而不是洛芙。 可没想到如今换了洛芙的女儿,应天居然不向着她了! 温然实在难以接受! 她拼命压着这股怒气,忽然眼珠一转,立即就脸上委屈地要哭出来:“表哥,我……” 可不等她开口把话说完。 “爹爹,女儿忽然肚子好痛……”敬姝忽然蹙眉,神情痛苦地抚住自己的小腹,另一手则紧紧抓住应天的手臂,直接把温然打算像往常那样装可怜好叫应天向着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姝姝快坐!我这就叫人请大夫来!”应天一看她这样,哪里还顾得上温然? 立即就要叫人。 敬姝却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咬唇委屈说道:“是老毛病了,一有人气我,我就会这样,以前在夫君的家里,也是这样。” “姝姝,你夫君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爹爹?”应天一听,就又是忧心地问道。 女儿到底是被哪个渣男搞大肚子又始乱终弃的? 若是叫他知道,他定要打断那个渣男的狗腿! “还没到时候,不想跟爹爹说。”敬姝却撇过头去,又不肯说了。 “还好好,姝姝想什么时候跟爹爹说了,再告诉爹爹。”应天不敢逼问,只能继续这么哄着。 见此,温然气得扶额,心中暗骂她是小贱人,然而也只能问道:“那表哥,还要请李副将过来对峙吗?” 应天想也不想地道:“还对峙什么?没看到姝姝在难受?再说了,我相信姝姝!” 温然被他这态度伤得又是一脸不敢置信:“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是认定我故意撕了她的拜帖假装没收到吗?” “难道不是吗?” 敬姝瞥她一眼,而后说道,“爹爹,既然表姑母做了坏事不但不承认,还非要对峙,那就对峙吧!我也不想刚来就被人冤枉,不过爹爹,若是那李副将不说实话,向着表姑母故意说谎冤枉我,那此人就不可继续待在爹爹身边了。” “为何?”应天没说不行,却是这样问道。 “爹爹想啊,他今日能为了表姑母故意说谎污蔑我,那明日焉知会不会为了别人害我?甚至害了爹爹?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留下来日后必成大患!”敬姝说道。 “有道理,来人,去把李副将叫过来!本督有话问他!”应天甚至没再问温然的意思,直接就是下令道。 第145章 表哥,你居然凶我! 没多久,李副将就到了。 应天开口询问他昨日可见到敬姝派人送拜帖来大都督府。 李副将昨日的确恰好撞见,还寒暄了一两句,毕竟是大都督的女儿,他也想打好关系。 可刚想实话实说,就忽然见温然抬了抬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李副将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回大都督的话,末将不曾见到。”他立即改口说道。 “李副将,你欺骗我爹爹,可知会是什么后果?”一旁,敬姝坐在那里,目光望着他幽幽说道。 李副将一听她暗含威胁的话语,就不由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他是想跟大都督的女儿搞好关系不假,可不代表他就可以随随便便受她威胁。 更何况,他有更大的把柄在温然手上。 这种时候,自然是选择帮温然,而不是帮一个甚至还没住进大都督府的外人。 “小姐说笑了,末将怎敢欺骗大都督?末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能因为末将没有帮着小姐说谎,就是欺骗大都督吧?小姐即便想威胁末将,末将也不敢答应。”李副将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 他对敬姝说话连讽带刺,没注意到应天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温然则嘴角一翘,看向应天:“表哥你都听到了?你这个女儿,小小年纪,不但被人搞大了肚子,还喜欢说谎、利用你的身份威逼利诱别人,表哥,我劝你还是找人好好管教管教她吧,免得以后学坏了,后患无穷啊。” “你闭嘴!”不料,温然刚一说完,应天就沉着一张脸训斥道。 “……表哥!”温然一惊,随即脸上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浮现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居然凶我!” “你把我女儿说得如此不堪,我凶你又如何?”应天心里气得要命,他的女儿,他都不舍得说一句不是,温然竟敢说得这样难听? 一旁,敬姝也有些意外于应天此时的态度。 她没想到,应天会毫不犹豫地维护她。 李副将也是吓了一跳。 他偷偷觑一眼应天的表情,开始后悔自己今日是不是站错队了…… “李副将。”正走神,忽然听到敬姝唤了他一声。 “小姐。”李副将连忙回神,再对着敬姝时,脸上的神情明显恭敬了不少。 “你方才说不敢欺骗我爹爹,此话当真?”只见敬姝望着他说道。 “自然是真!”李副将立即站直了身体,以表自己的忠诚。 “以前也不曾欺骗过?”敬姝继续问他。 “末将从未欺骗过大都督!”李副将高昂着头,一脸忠诚的模样。 敬姝见此,则是忽然笑了。 真是,还好她早有准备。 应天看着她这样,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姝姝,可是他有什么问题?” “爹爹,您的这位副将,问题可太大了。”敬姝说着,就忽然朝身旁站着的江雪招了招手。 “小姐。”江雪立即将自己袖中的一份文件呈上来。 李副将脸色一变。 敬姝接过那份文件,直接拿给应天:“说来也是巧了,来塞北的路上,不小心救下一对沿街乞讨的父女,父亲双眼被挖,女儿被砍断了一只手,真真是可怜至极。 “女儿多管闲事,命人给了这父女一些吃食,却不料,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他们的遭遇。” 李副将听她说到这里,顿时心中暗觉不好。 而应天接过那份文件,看到里面所写内容,则神色一沉,眼神阴鸷地看向李副将,手中文件用力一抖,质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曾欺骗过本督?李副将!你好大的狗胆!” 说着,他就将文件重重地砸到了李副将的脸上! “大都督息怒!”李副将吓得连忙跪地。 “李副将,你担任我爹爹的副将一职,也有近二十年了,这期间,你利用我爹爹的身份,霸占农田,草菅人命,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甚至与沙漠里的麻匪多次勾结,洗劫边城的村镇,屠杀百姓,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今日竟敢污蔑我?还敢口口声声说你没骗过我爹爹?”敬姝轻飘飘的话语,在他头顶砸下去。 “大都督冤枉啊!末将从未做过这些事!小姐分明是记恨末将没有向着她说话!故意捏造罪证污蔑末将!大都督!末将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啊!”李副将听着那些话,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不住地对着应天磕头求饶,并极力撇清自己。 他深知敬姝再怎么说,只要应天相信他,他就会没事。 而此时,敬姝也看向应天。 她想知道,应天面对自己多年下属犯下的重重大罪,到底会怎么选择。 若他选择包庇李副将,那这个爹,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表哥,李副将跟了你快二十年了!他一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温然也连忙说道,“表哥你忘了吗?前年灵儿深夜风寒高热不退,表哥在军营没回来,是李副将背着灵儿去找的大夫,才救了灵儿一命啊!还有大前年,慕儿跑到军营里玩结果骑马摔断了腿,也是李副将日夜照看,慕儿的腿伤才痊愈没有落下一丁点的病根啊!表哥,李副将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事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啊!” 她言辞恳切,情真意重。 敬姝听完,却冷嗤一声:“说的好像表姑母的儿子和女儿都是爹爹的亲生儿女一样……可我怎么记得,表姑母是另嫁他人了?如此说来,这李副将的确挺忠心耿耿的,只不过忠心的对象好像不是我爹爹,而是表姑母你啊?爹爹,这大都督府的主子,到底是您,还是表姑母呀?” “你……”温然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然而不等她对着应天辩解。 下一刻。 应天一脚狠狠将李副将踹倒在地上! “来人!将他带回军中,严加审讯!本督的身边,绝容不下这等欺压百姓、狼子野心之辈!”他直接冷声下令道。 “是!”话音一落,立即有护卫上前,将哭爹喊娘喊冤枉的李副将给拖了下去。 温然看着李副将狼狈的模样,心中第一次生出某种恐惧的情绪。 她猛地扭头看向敬姝,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原以为敬姝是针对她,可那份写满李副将罪证的文件分明是告诉她,敬姝今日真正的目的,是除掉李副将! 贱人! 温然恶狠狠瞪着敬姝,在心中怒骂了句。 敬姝则朝着她,轻轻勾起了红唇。 当年帮着温然害死洛芙郡主的那些人……这才刚开始呢。 第146章 他被骂作野男人了呢 “看大都督待姐姐这样好,他好像也不是一心向着那个温然的啊,为何当年待洛芙郡主时就那样拎不清?”从大都督府回来,江雪一脸纳闷不解。 “道理其实很简单。” 敬姝看她一眼,“因为男人一旦得到的太轻易,就总是不愿意珍惜。” 这几乎是全天下大部分男人共有的劣根性。 曾经洛芙郡主高高在上,众星捧月。 后来一朝遭逢剧变,从天之骄女到罪臣之女的这种落差,也令那时的她极为的自卑没有安全感,她被应天所救,便对他生出了少女情怀,轻易地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了应天。 连先帝都万般追逐却得不到的女人,却被应天这样毫不费力地得到,他自然就不觉得洛芙有多值得珍惜。 更不用说,应天“塞北皇帝”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他出身并不比洛芙差,身边又多的是女人献殷勤,和陆瓒一样早被女人给宠坏了,也早已经习惯了不把女人当一回事,是以,洛芙虽好,然而当时在他心目中,也仍是比不上同时占了亲情和救命恩情的温然的。 这种不对等的感情最容易出问题,也就给了温然可乘之机。 只有等他失去以后,再面对其他女人,才会发现洛芙的独一无二,任何人都比不上,也才会追悔莫及。 尤其这样的女子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更令他念念不忘了。 说白了,男人,就一个字。 ——贱。 “阿雪,以后你要记得,即便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能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太过于卑微了。”敬姝说道。 “那姐姐待圣上又是如何?”江雪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敬姝一噎。 首先,她压根就不喜欢那个狗男人好吧,她只是嘴甜。 不过这种话她不好直接对江雪说,毕竟江雪以前是陆瓒养的细作,以后的事也谁都说不准,万一自己死遁的事东窗事发,再被陆瓒听到这话,那对自己可没有任何好处。 “我?圣上又不是一般的男人,我在他面前是受森严宫规规矩约束才不得不伏低做小,不过我也是有脾气的,这一点要让他知道,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心里清楚,不会因为喜欢他我就得觉得自己卑微了。” 敬姝半真半假地这么解释了一两句,而后瞥了江雪一眼,“这世道,我们女子想活得好并不容易,最起码心里要保留有几分傲气,哪怕身份地位卑贱到泥里也绝不能抛弃,你看谢妃,她对旁人颐指气使颇为傲慢,可对圣上,这傲气就被她给丢弃了,所以圣上后来才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 “哦,我记住了。”江雪点点头。 “等你以后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就真正知道了。”敬姝一看就知道她压根没懂,只摇了摇头。 江雪眼神茫然。 她心中只有姐姐,姐姐才是一切,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自上次李副将的事之后,敬姝再去大都督府,地位明显高了许多,丫鬟奴才们见了她,都要叫一声“大小姐”,恭恭敬敬地把她当主子看。 毕竟应天发话了。 他的掌上明珠,谁若敢轻慢,直接拖出去打死。 这自然令温然极为恼恨。 她如今已经是看清楚了,应天对敬姝的疼爱已经压过对她的兄妹之情,若她再亲自出手收拾敬姝,必然会令应天对她心生隔阂。 不过她不能出手,有的是人可以出手。 “姨母,您瞧瞧那个应姝,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呢!自打回来以后,居然一次都不来看您!这分明是不把您看在眼里啊!我看她压根就没安好心,在外头也不知道怀了什么野男人的野种,被男人抛弃了,就回来找表哥?可是怎么以前就不找呢?这其中定然有阴谋!姨母您说,若是她的目的是联合那个搞大她肚子的野男人,想要害表哥,谋得表哥的大都督之位,那可如何是好啊!” 这一日,温然在应天的母亲周老夫人的院子里,蹲在周老夫人身边,一边给她捏腿,一边一脸担忧不安的表情。 周老夫人自然知道敬姝。 应天认了敬姝的头一天晚上回来,就告诉了她,并十分肯定敬姝就是洛芙当年为他生的女儿。 撇开极为相似的样貌不说,便是身上的胎记就做不了假。 那日之后,周老夫人就一直等着敬姝上门拜访她。 可一连几日过去,都不见对方人影,这自然令周老夫人有所不满,觉得对方未免太不把她这个大都督府的母亲放在眼里了! “你说的有道理,她既然不肯主动见我,恐怕也是心虚,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有法子收拾她,是狐狸精,就一定会露出尾巴。” 周老夫人说完,就将一旁站着的张嬷嬷叫过来,交代了几句话。 当日下午,敬姝就在洛府见到了张嬷嬷。 她当然知道张嬷嬷是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奴才,可依然没给什么好脸色。 谁让她记忆中至今还记得原身小时候跟着洛芙来到大都督府时,周老夫人对她们母女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呢? 周老夫人是原身的祖母不假。 可洛芙母女遇难,她明明有能力护住她们的,却偏偏选择了见死不救,目的就是为了等洛芙死后,好让她儿子死心,娶自己的外甥女温然为妻。 可以说,周老夫人虽然不是直接害死洛芙的凶手,却也是帮凶之一。 此时,张嬷嬷站在那里,见敬姝捧着一碗茶却没人给自己奉茶,脸上顿时就不高兴了。 “老夫人说,大小姐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该搬回大都督府去住,住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老夫人还说,今晚请大小姐先过去吃顿饭,和大都督府的其他几房长辈都认识一下,明日就收拾收拾搬回来吧。”张嬷嬷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一听就是鸿门宴。 “今晚爹爹也在家中吗?”敬姝问道。 “大都督今日去其他卫所巡查了,晚上会歇在军中,不会回来了。”张嬷嬷道,“大小姐,你放心,即便大都督不在,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毕竟你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老夫人是盼着跟你见面相认呢!” 她说的好像周老夫人有多稀罕敬姝。 然而敬姝接着就听到她心中说道:“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个被野男人搞大肚子的贱货罢了!也就大都督把她当个宝!老夫人想叫她搬回大都督府,不过也是为了方便以后收拾她,今晚吃饭时就一定有她好看的!大都督也不在,看她这次还能找谁求助!” 敬姝闻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被看的莫名心虚。 敬姝则心中十分恶劣地想道,真是可惜,陆瓒一点也不知道,他被骂作野男人了呢。 第147章 一个字的真话都不敢说 夜里,敬姝带上一份贺礼,身边只跟着江雪,两个看起来颇为势单力薄好欺负的女子,前往大都督府赴宴。 大都督府并不是只住着周老夫人和应天、温然。 应天的父亲是长房,在应天十几岁时就因伤去世。 另外,还有应天的两个叔叔,也就是二房、三房,以及温然一家,加起来一共三十多口人。 敬姝到的时候,待客的厅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她一眼望过去,就见到一片神色各异的审视目光,其中不少人都目光不善地往她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瞧。 “唉哟,看看这是谁来了,咱们大都督府的大小姐呢!”温然一见到她,就立即亲昵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当周老夫人面前带。 “姨母您快看,这是您的亲孙女呢!终于见着了!”温然拉着敬姝,一脸温和笑意,活像是跟敬姝关系好得不得了,“大小姐,这是你祖母,如今你们祖孙相认,还不赶紧上前给你祖母磕个头?” 敬姝看了温然一眼,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要她给自己的杀母帮凶磕头? 这个温然,还真是会膈应人啊。 “怎么?你不愿意?”温然见敬姝站着不动,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可是你的亲祖母,你给她磕头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吧?你不会不愿意磕吧?难道,你不愿意认这个祖母?” “是老夫人不愿意认我吧?”敬姝打断温然挑拨的话语,看向周老夫人,“听张嬷嬷说,您根本就没打算认我,今日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看我笑话,是这样吗老夫人?” 周老夫人脸色一变,立即看向身边的张嬷嬷。 “老夫人,奴婢没说!奴婢是按照您吩咐的话跟她说的!奴婢真的没有这么传话!”张嬷嬷一怔,接着就神色慌张地连忙向周老夫人解释道。 “哦,所以不是没有这回事,而是没这么传话,也就是说,老夫人的确不打算认我,叫我过来只是为了看我的笑话。”敬姝瞥一眼周老夫人脸上僵硬的神色,语气讥讽地接着说道,“我不过不放心试探一下,没想到,老夫人跟我小时候见的那一次,还真是同样的让人失望呢。” “你放肆!”周老夫人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破心思,顿时颇觉没脸地怒斥道,“你个不知羞耻的贱人,也不知道哪里怀的野种,想回大都督府?可以!除非你老实交代,你肚子里野种的父亲是谁!” “交代?若我不说呢”敬姝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不说?那就滚!从塞北滚出去!否则,别怪我老婆子对你不客气!”周老夫人目光轻蔑地瞥她一眼,似乎连多看一眼都嫌脏。 “就凭你?”敬姝冷笑一声,“大都督是我爹爹,不是你,想赶我走?你做的了主吗?” “我做不了主?”周老夫人顿时犹如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随后就是脸色一变,直接下令道,“来人!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小贱人给我赶出去!她若不肯走!直接拿棍子把她打出去!” “我腹中怀有孩子,你也敢打我?”敬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声问道。 “打的就是你肚子里的野种!都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把她和她肚子里的野种给我一并打死!”周老夫人语气冷酷而又无情地继续下令。 几个护卫早就听从周老夫人的吩咐,准备好了极粗的棍子。 这会儿一再得令,二话不说,直接挥舞着棍子,就都是一脸凶狠地朝着敬姝打了过去! 江雪正欲动手。 “放肆!” 身后,应天一路紧赶慢赶地回来,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就听到周老夫人那狠毒无比的话,顿时气得连忙快步上前,抢过棍子,直接一脚将那冲在最前面的护卫给踹飞! “大都督……”护卫们一慌,连忙丢下棍子跪下来。 “天儿……”周老夫人也是慌得一下起身。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应天则是一脸失望不理解地望向周老夫人。 “我、我只是想要她交代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没想真的动手,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啊!”周老夫人眼神一闪,随即就是一脸虚伪地解释道。 应天皱了皱眉头。 敬姝则站在他身后哭了起来:“爹爹,幸好您回来的及时,您若是再晚一步,女儿就要连同您的外孙,一起被周老夫人给打死了!” 应天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哄着她:“姝姝不怕,有爹爹在,没人伤得了你和孩子!” “爹爹骗我。”敬姝撇过脸去,有些生气地说道,“今日老夫人不就趁着您不在,就想要将女儿给打杀了吗?女儿知道,老夫人都是为了表姑母的两个孩子,怕女儿肚子里的这个生出来了跟表姑母的两个孩子争夺大都督府的家产,可是爹爹,女儿真的不明白,大都督府的家产,即便没有女儿,也还有二房、三房的孩子吧?怎么都轮不到表姑母啊,为什么表姑母对女儿就是这般大的敌意呢?” 敬姝心里很清楚。 温然如今不敢直接对付她,就把周老夫人这座大山给搬出来,自己缩在一旁躲清静,看着她跟周老夫人斗。 可她偏不叫温然如愿! 果然,她这话一听,不但温然和周老夫人脸色变了,就连二房和三房的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纷纷神情厌恶地看向温然一家四口。 “表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温然立即起身说道,“姨母只是关心大小姐,不是真的想伤她!大小姐心思太敏感了,她不理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苦心,故意把我和姨母往坏处想啊这是!” “我心思敏感?我故意把你们往坏处想?” 敬姝擦了擦眼泪,当着应天的面,目光恨恨地看向周老夫人说道,“当年我娘亲被锁在失火的屋子里出不去,我去求老夫人救我母亲,老夫人不但不肯相救,还说只有我娘亲死了,表姑母才能嫁给爹爹,成为大都督夫人!只有这样,大都督府的一切才能落到周家手里!老夫人甚至还叫张嬷嬷堵住我的嘴,将我塞进箱笼里丢到府外的一条小河里溺死! “若不是我被过路的好心人搭救捡回一条命,我早就已经是孤魂野鬼了,哪还有今日能和爹爹相认!” 应天听得这话,顿时脸上一阵不敢置信地看向周老夫人:“母亲!您何至于对芙儿和姝姝如此狠毒绝情!” 温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揭穿敬姝的谎言,然而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的真话都不敢往外说! 她总不能说,那时候的敬姝被她找人推到了流民堆里差点害死吧? 那不是不打自招! 温然憋屈到几欲内伤! 周老夫人也一脸不敢置信! 她起身,抖着手,气得语气发颤地指着敬姝怒斥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竟敢污蔑我!洛芙被火烧死那日,你何曾到我面前求助过!” 第148章 十个周老夫人也斗不过她 “我就知道老夫人会不承认!”敬姝底气十足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后一看应天的脸色,语气委屈地接着软声说道,“我也知道,爹爹也不会信我,毕竟爹爹以前就从来都不信娘亲……” 敬姝这话一出口,应天心里就顿时一阵揪痛。 愧疚的情绪,犹如海潮一般疯狂袭来。 应天眸色沉沉,望着敬姝的眼神充满了悔恨。 “姝姝,爹爹信你,以后无论你说什么,爹爹都信。”他承诺道。 然而这更像是透过敬姝,对洛芙的一种迟来的承诺。 “爹爹……”敬姝一怔,而后就是转过身去悄悄抹泪,只声音哽咽地道,“娘亲若是早一点听到这话,便是为了爹爹死,也瞑目了。” 闻言,应天神情间的愧疚,几乎浓深得要凝为实质了。 他也是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是啊,洛芙是因他而死的…… 洛芙那样单纯美好的女子,她能有什么错呢? 北戎的细作之所以潜入大都督府杀死洛芙,是因为洛芙是他的女人! 洛芙是替他死的! 他欠了洛芙一条命! “姝姝,别伤心,以后爹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了,任何人都不行!”应天立即神情郑重地说道。 洛芙死了,回不来了。 但幸好,他们的女儿回来了! 他欠洛芙的这条命,以后就全都用来保护他们的女儿! “爹爹一定是在骗我。”敬姝蹙了蹙眉毛,有些犹豫地说道。 她可没被应天这三言两语的承诺真的打动。 男人都是只会嘴上说得好听,却不一定能做得到! “爹爹没骗你,是真的!”应天见女儿不信他,立时有些着急。 “可是爹爹,您打算如何保护?只是嘴上说说,却什么都不做吗?”敬姝看一眼温然和周老夫人,“爹爹若真的要保护女儿,那她们今日对女儿的做法,又当如何处置?还是说,爹爹打算纵容她们?就像当年她们欺负我娘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若是如此,那这种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保护女儿不要也罢!免得和我娘一样,最终落得一个葬身火海的下场!” 她这番话,真像一把刀一样,深深地刺入应天的心脏,叫他又狠狠地疼了一回。 敬姝的失望,他能深切地感受到。 甚至他也头一回意识到,这同样是洛芙当年对他的失望。 应天不是真的蠢,否则如何统御好整个塞北的三十万应家军? 他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个孰轻孰重的衡量,过去不把这些私事放在心上罢了。 一旦他上了心,也就会明白敬姝所言不虚。 继续纵容的后果,就是周老夫人和温然的变本加厉,最终的结果便是重蹈洛芙被害的覆辙,受苦的还是他的女儿。 “来人。”终于,应天寒着一张脸,语气冷沉地开口,“把老夫人搀扶回后院,以后,家中的事,不许她再插手!” “天儿!我是你母亲!”周老夫人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应天竟然会这样对她,“我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这是不孝!” “老夫人这话才真是让人寒心。” 敬姝一手抬起拉住应天的手臂,一手抚着小腹,娇丽的面容上浮现几分苍白虚弱,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这大都督府的富贵繁荣,是我爹爹和应家历代大都督拿命换来的,不是靠老夫人你! “祖父去世后,爹爹顶住各方压力,年少掌权,每日安排丫鬟仆从锦衣玉食地伺候您,没叫您受一点苦遭一点罪,这叫不孝? “当年北戎细作潜入大都督府,老夫人和表小姐被保护得油皮都没破一点,偏生我娘亲被一把火烧死了,足以见到我爹爹将您和您的亲人保护得有多好,这叫不孝? “他自己日日暴露在北戎那帮恶徒的暗杀中,老夫人日日在家享清福,这也叫不孝? “你骂我爹爹不孝,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冤枉了!” 敬姝一番理直气壮地反驳,气得周老夫人脸色涨红。 应天则有些震惊,惊觉于自己此刻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受了这般诸多委屈的…… 可从前被孝道压着,他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今日他算是被女儿一番话给惊醒了,也就更加意识到当年洛芙被烧死一事的不对劲的地方——老夫人和温然都是他的至亲,为何北戎那帮细作不对她们二人下手,却偏偏独独针对洛芙? 这么一想,敬姝之前的一句言语顿时在脑海中再度浮现。 ——只有洛芙死了,他才会死心娶温然为妻! 思及此,应天顿时心里一惊,眸中神情更加幽沉,布满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这个贱人!你闭嘴!你就是个害人精!若不是你,我儿怎会这般无情地对我!”此时,周老夫人没发现应天神色的变化,只指着敬姝的鼻子怒骂道。 “老夫人这般肆无忌惮地辱骂我,就如此不把我爹爹放在眼里吗?” 敬姝可不是任由旁人骂她的性子。 周老夫人骂她一句,她就能还十句。 此时她就又言之凿凿地反过来质问道:“也是,我爹爹为了我娘亲一生未娶,除了我并无其他子嗣,您早就不打算指望我爹爹了,只盼着日后大都督府的一切都落在你的好外甥女手里,把你外甥女的两个孩子看做是应家未来的接班人,全然不顾二房和三房的两位叔叔才是正经的继承人,只想着你周家得到一切好处,却忘记了你自己早已嫁作应家妇! “你吃着应家的,穿着应家的,拿着应家的好处,结果却想联合外人将应家掏空! “这般贪得无厌的作态,简直吃里扒外! “我爹爹只有脑子不清醒,才会继续任由你和周家的人算计他!” 不得不说,敬姝一张嘴,十个周老夫人也斗不过她。 更何况,她一字一句间,还处处拉拢二房和三房的人。 二房和三房也早就受够了堂堂大都督府被温然一个外人把持,此时被敬姝这么三番两次地提到,尽管知道她是故意想拉他们下场相助,然而心里的憋屈都是再也忍不住了。 第149章 小小年纪就茶味儿浓郁 “小天,姝姝说得对。” 一旁,应天的二叔应辰率先开口说道,“这些年我虽没说过什么,可大嫂的种种做法的确令人无法苟同。 “首先,大都督府姓应,不姓周,更不姓温! “你过去不管家中庶务,我们也知你身居要职并不容易,不想打搅你,不过今日既然姝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出来表个态,若大都督的中馈继续由温然把持,那我们二房情愿分出去,也不想继续被一个外人管着!” “没错。” 应天的三叔应海也跟着沉着脸说道,“这些年温然处处克扣我们二房和三房的月钱,幸好你二叔做生意,手里不缺钱,我也有官职在身,每个月俸禄足够养家,否则传出去,谁能信我们竟然姓应? “你若不信,私底下派人出去问问,看看外人是如何看待我们应家人的?是不是大家都说,这大都督府该改姓温了?” 应海一开口。 妻子董老夫人也跟着神色郑重地说道:“外面的人说的可比这难听多了,都说温然其实私底下早就跟你有了首尾,还说温然的一子一女其实都是跟你生的,若继续这么传扬下去…… “小天,你是真的把应家几代打下来的基业,都交给温然的孩子吗?” 温然见二房、三房都在敬姝的挑唆下,开始说出反对她继续管家的话,脸色难看得吓人。 她恼恨不已地瞪着敬姝。 可这种时候局面对她不利,应天已经对她生出不满,不会像从前那样护着了,此时她只能忍着一个字不说。 然而到底不甘心,便悄悄对自己的一对子女使了个眼色。 她的儿子钟慕和女儿钟灵看着她的脸色,颇为机灵地对视一眼。 接着,两人立即起身,哭着跑到应天面前,一个拽住他的衣袖,一个还直接跪下了: “舅舅,你不要我和哥哥了吗?我和哥哥可是舅舅看着长大的呀,一心只想舅舅身体康健万事顺心,我们能有什么坏心思?” “舅舅,你说过要教我骑马,教我带兵打仗的,难道这些话都不算话了吗?舅舅,我和妹妹从来没想过要应家的家产,只想永远陪在舅舅身边,长大以后孝敬舅舅……” 应天听着这话,看着两个孩子可怜的样子,面色的寒霜不由融化了一些。 二房、三房的人一见到这兄妹俩这般架势,就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同时面上已经浮现几许失望神色。 显然,过去两人每次闯祸做错事,没少用这招磨得应天心软,不舍得责罚他们。 “这兄妹两个还真够不要脸的,说的好像他们才是堂伯父亲生的一样,明明堂伯父的亲生女儿就在一旁,还一口一个舅舅……明明只是表舅,喊得跟亲生的似的!” 这时候,二房那边,应辰的孙女应星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讥讽地说道。 应星儿今年刚满十六,只比钟慕大上几天。 她和钟慕、钟灵两兄妹平时就不对付,私底下没少闹矛盾。 也就今日,看着温然和周老夫人在敬姝面前接连吃瘪,心里不知道多舒畅。 这会儿见和姐弟俩这般不把敬姝看在眼里的一通做派,恶心得面前的饭都一口吃不下了。 此时,钟慕、钟灵听到她这话,纷纷眼神怨毒地瞪过去。 然而二人一开口,话却说得分外委屈:“星儿姐姐这话真是冤枉好人,我和妹妹只是不舍得舅舅,并没有跟姝姝姐姐抢的意思。” “就是,我们从小在舅舅身边长大,被舅舅照看着长大,这其中的情分是比姝姝姐姐和舅舅之间要深厚一些,我和哥哥是把舅舅当父亲一般看待的。” “姝姝姐姐,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我们的气吧?” 说到这里,钟慕还故意挑衅地看向敬姝,表情无辜,嘴上却这般问道。 敬姝看着这两朵小绿茶,唇角微微翘起。 这两兄妹真不愧是温然这朵老绿茶出品呐。 小小年纪,就茶味儿浓郁。 不过,想跟她比绿茶?啧。 “我当然不会生气了。”敬姝仍旧一手抱着应天的手臂,笑得很是温婉,“你们也当然不会跟我抢爹爹了,毕竟你们亲爹还活着坐在那里,还没死呢。” 她这话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温然和两个小绿茶脸色都难看起来,一个个目光怨毒地瞪视着她。 跟半个死人一样病恹恹坐在那里的温然的夫君钟青山则猛地一阵咳嗽,掩饰住苍白面色的几分难堪。 钟灵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 听到自家爹爹那难受的咳嗽声音,立即推了敬姝一把:“你太过分了!竟然咒我爹爹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啊——爹爹!”敬姝被这么一推,顿时身子不稳地往后倒去! 应天吓了一跳,连忙就想拉住她。 然而钟灵和钟慕却对视一眼,一个紧紧拉住他的手臂,一个仍是跪在地上抱住他一条腿,阻止他去救敬姝。 应天一时没能挣开二人,扭头一看,见到这兄妹两个望着敬姝时那冰冷狠毒的眼神,顿时心里打了个激灵,浑身都觉得一片凉意从脚底攀升到后脑勺…… 他陡然意识到,这兄妹二人,竟然是真的想要害死他的女儿! 眼看着敬姝就要跌倒。 “姐姐小心!”江雪和越凌齐齐上前及时搀扶住了她! 应天顿时松了口气。 钟慕、钟灵兄妹二人见敬姝竟然毫发无损,顿时脸上齐齐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应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惊觉自己今日竟第一次看清此二子的本性,如此的凉薄狠毒! “爹爹,我肚子好痛……”这时候,敬姝忽然满头冷汗地说道,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姝姝!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应天心中顿生愧疚,慌忙吩咐道,而后见钟慕、钟灵还紧紧拉住他不肯放手,顿时怒从心生,直接抬起一脚,将钟慕踹翻在地上! “啊!” 钟慕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神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直接吐出来一口血! 这一脚,应天是当真没留情! 他咬了咬牙,眸中闪过一抹狠毒。 钟灵则吓得连忙松手。 兄妹二人都是有些不敢置信…… 从小到大,应天对他们兄妹两个都是极为疼爱,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所以两人平日即便闯祸也都是肆无忌惮,装可怜认个错卖个傻就蒙混过去了。 也正因此,钟灵才敢对敬姝动手,以为能像平时那样,只要说几句好话掉几滴眼泪,应天便不会舍得责怪他们…… 然而没想到,今日他为了敬姝那个贱女人,竟然直接拿脚踹了钟慕! 这老东西…… 等他们长大把大都督府的一切都抢走以后,定要将他今日这一脚百倍、千倍报复回去! 第150章 你未免太狠毒了些! “表哥!表哥!”此时,温然连忙上前,一脸焦急地替自己的一对儿女解释道,“慕儿和灵儿不是故意的!灵儿年纪小,心思单纯,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刚刚我看得清楚,灵儿是想要拉大小姐的手,结果大小姐自己往后面倒下去了……真的不是灵儿的错啊!是大小姐自己……” “你闭嘴!”应天当即怒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不但不道歉,还一味地将责任全都推到我女儿身上,温然,以前你们一家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以后,若你们再敢如今日这般对待我女儿,我定不再饶你们!” 他这么说着,眼里的失望和愤怒压都压不住。 “表哥!”温然一听,脸上也是一阵失望,“当年我母亲赔上一条命才救了你,她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照顾,你竟然就这样对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应天闻言,神情微微一滞。 “我爹爹对你,已经够有良心了!”敬姝瞥他一眼,而后就是白着脸忍着痛,一手抚着小腹,神情虚弱无力地说道,“他为了你,数次连我娘亲的性命都不顾,难道还不够还你母亲的救命恩情吗?” “你娘亲的命,如何与我母亲相提并论!”温然面上一片冷然,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浓浓的怨恨与轻鄙,似乎就只差说你算什么东西了。 “若真算起来,我娘亲的命,可比你母亲要贵重得多!” 敬姝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当年她为爹爹所救时,虽然家破人亡,可先帝论罪,只处置了我外公,外祖母大长公主与我娘都未曾论罪,她们一个仍是高高在上的本朝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先帝的姑母,一个是开国太祖亲封的郡主,二人的封号、封地均未被褫夺,其尊崇从未消失过,敢问你母亲又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娘亲比较?她配吗?你又配吗?” “你、你放肆!” 温然没想到敬姝竟敢这般轻蔑诋毁她和母亲周氏的出身,气得当即指着敬姝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说到底也不过是罪臣之女,我若是去报官朝廷都还得抓你进大牢里喂老鼠呢!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充数?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被野男人搞大肚子的小贱人!还敢瞧不起我?你……啊!” “啪”的一巴掌。 极其响亮的一声,打断了温然口不择言的尖声怒骂。 她脸上立即火辣辣的一片。 温然一时愣住了。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庞,顿时疼得轻呼出声。 “表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温然活像是经历了什么这世上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眼泪很快就流出眼眶,一脸伤心欲绝地望着应天。 应天面色冷沉,神情一片霜寒之色。 “你为了她,上一回凶我,今日不但打了慕儿,还打我!”温然像是才反应过来,抬手抓住应天方才打了她的那只手纠缠起来,“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表哥?我心里只有你!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不娶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应天眉头紧蹙,被她这番纠缠质问搞得烦不胜烦,然而长久的相处,又让他一时难以摆脱掉她,只能被她这般拉着,一声声声泪俱下地质问着。 敬姝看着这一幕,心里对这个渣爹在感情上这种黏黏糊糊的处事方式,感到膈应不已。 这种时候,她都忽然有些怀念陆瓒了。 那狗男人虽然无情,然而处事实在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 若是换了陆瓒在这里,这温然敢这般纠缠他,只怕早被他一脚踹飞,然后就命人强行拖下去了。 此时,敬姝也不多说什么。 她给江雪使了个眼色。 江雪立即将她搀扶起来。 “爹爹,女儿便先走了。”敬姝看着应天说道。 “走?你怎么能走呢?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现在走了,身子怎么办?”应天一听,这才立即一把甩开了温然,连忙到她跟前一脸关切地说道。 “不走,难道看着自己的娘亲拿命喜欢着的爹爹,被别的女人纠缠?”敬姝语气讥讽,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你在女人的事情上如此拎不清楚……娘亲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爹爹!” “姝姝……”应天面上浮现出一抹难堪,然而却说不出斥责或是任何反驳的话语。 “今日女儿便将话放在这里了,我和温然之间,不共戴天之仇!这大都督府,有我没她,有她便没我!等什么时候爹爹肯下定决心,把这一家四口人赶出去了,再来认回女儿吧!否则,你这个爹爹,我是不会再认了!”敬姝这么说着,直接就叫上江雪和越凌,作势要走。 然而她方才被钟灵推了一下险些跌倒动了胎气,身体虚弱之下,刚转过身躯,就腿上一软,又险些跌倒! “小心!”应天见此,连忙搀扶住她! 看着女儿虚弱又倔强的样子,他还哪里放得下她? 便是再黏黏糊糊,也逼着自己下了狠心,一边拉着敬姝的手臂不肯叫她走,一边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温然,而后就吩咐道,“来人!从今日起,温然一家搬出去住!现在就给他们收拾东西,让他们滚!” “表哥!”温然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还想继续纠缠。 敬姝看一眼越凌。 越凌立即上前,一把扣住温然的手,只稍稍用力,就令她疼得叫出声来。 “舅舅、舅舅!你不能赶我们走!你怎么能为了这个贱女人这么对我们!”钟灵也急了,跟着就要上来拉扯应天。 “真是可笑,爹爹贵为堂堂西北大都督,这府里的护卫都是死的吗?竟然任由爹爹被一个两个女人纠缠拉扯为难?这般没用又没眼色,干脆都赶出府算了!”这时候,敬姝看着一旁的那些护卫,语气讥讽地说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拉走!”应天脸上又是一阵难堪,连忙对那些护卫们下令道。 “是!”一群护卫这才动手,将温然一家四口直接拖下去了。 “天儿!你!你何至于为了她如此狠毒地对待自己的亲人啊!然儿可是有着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未免太狠毒了些!”周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一脸痛心疾首地斥责应天。 见此,敬姝就撇了撇嘴。 刚想说些什么。 应天看她一眼,连忙大手一挥,不跟周老夫人多说,直接对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沉着脸下令道:“你们是拿本督的话当耳旁风吗?本督说了,扶老夫人回去!以后府里的事,不许她再插手!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 第151章 元后一定还活着 大都督府里一时鸡飞狗跳,一片哀嚎之声。 然而二房、三房的人只觉神清气爽。 温然一家被赶出府的时候,恰好应天叫人请的大夫到了。 敬姝没什么大事,只是稍有些动了胎气,大夫嘱咐她千万不能动气,随后开了几副安胎药就走了。 她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事。 方才那般虚弱,都是装的。 应天对此自然不知,听到说她没事,登时松了口气。 “爹爹今日可怪女儿逼着你赶走温然一家,又逼得老夫人不管事?”待人都散了,敬姝看向应天说道。 “爹爹怎么会怪你?是爹爹太没用了,才会叫姝姝对爹爹失望……”应天的神色有些沮丧,然而还是对着敬姝温和一笑。 敬姝微微垂下眼眸,没接他这话。 好一会儿,她才是低声说道:“女儿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应天闻言,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姝姝,你什么时候才肯告诉爹爹,你腹中孩子的爹,究竟是何人?” “爹爹就如此想要知道?” “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受了什么委屈才会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开那人?你不说,爹爹不放心啊!”应天长叹一声。 “爹爹,女儿只能告诉您,若今晚钟灵推女儿的那一下,女儿跌倒把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若有一日那个人知道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和过人的能力,不出十年,应家苦心经营数代的应家军之名、会彻底从塞北消失。”敬姝眼眸不避不闪,直直望着应天,话语笃定万分,神情亦是郑重至极。 应天闻言,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数种可能,最终定格在半个多月以前,他收到的一份军中关于朝廷的密报上…… …… …… 皇宫。 先前陆瓒下令要暗卫半个月内抓到魏子陵此人,一帮暗卫们还暗暗叫苦不迭。 可没想到他们运气如此之好。 陆瓒下令的次日,京中就有了魏子陵的踪迹。 这人也是胆子大。 先前利用敬薇离京,摆脱了昔日的身份,在外逍遥自在也就罢了,如今一听说敬太傅一家被下了大理寺的牢狱,竟然就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连夜进京,恰好被逮了个正着。 暗卫一番设计,不出五日,就将魏子陵捉拿住,蒙着脸送到了陆瓒的面前。 陆瓒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目光阴冷地审视着此刻跪在御书房大殿上的魏子陵,脑海中则浮现出敬薇死前说的,敬姝喜欢魏子陵的那些话。 魏子陵身形劲瘦颀长,样貌风流出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端的是一副轻浮浪荡之姿,一看就是会勾引那种少不更事的年轻女子的。 然而这种男人,也只会骗骗那些蠢女人了,能有个什么用? 陆瓒拧着眉毛又凉凉地剐了他一眼,而后就神情厌恶地收回了目光。 “将他带下去,杀了吧。” 帝王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他之所以命人捉拿魏子陵,为的也不过是从敬薇口中得知魏子陵曾想要害敬姝的性命,想要替她报个仇而已。 她已经死了。 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虽然,那没良心的女子未必会舍得要魏子陵死。 毕竟当初她就因为喜欢魏子陵此人,宁肯吃魏子陵给的毒糕点…… 此刻,陆瓒心中憋闷不已。 “皇上饶命!草民斗胆问一句,草民犯了何罪?皇上为何要杀草民?”底下,魏子陵跪在那里,不卑不亢地振声说道,“草民很有用!知道许多朝中大臣见不得人的事情!草民也知道,皇上登基以后,一直想要收拢权力,铲除世家……草民有办法!愿为皇上效力!只求皇上饶了草民一命!” “你?”陆瓒听得这话,神态慵懒地一手撑着额头坐在那里,语气轻慢,“你能有什么用?知道些什么事?” “草民斗胆,想要先知道皇上到底为何要杀草民,才好知道自己对皇上真正的用处到底是什么。”魏子陵依旧是这般说道。 陆瓒见他口口声声饶命怕死,然而神情姿态却岿然无畏,面上倒起了几分兴味。 这人是真的怕死只是装的不怕,他倒有些想要看看了。 “敬太傅之女敬薇死前告诉朕,你曾用毒糕点,意图毒死朕的元后,可有此事?”陆瓒直接说道。 魏子陵闻言,眉头轻皱了下,又飞快地舒展开。 他当然是想起来元后是何人。 敬姝…… 原来,圣上是为了给敬姝出气,才想要杀他。 知道自己惹到这位年轻帝王的原因为何,魏子陵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应对的法子。 很快,他就神情一扬,态度恭敬而又异常坦荡地道:“皇上,确有此事,可元后当时服下有毒的糕点,却安然无恙,皇上又可知为何?” “你说,那毒糕点她吃下了?”陆瓒一听这话,眼眸一凛,而后又不由危险地眯起,落在阴影里的半边身子前倾,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回皇上的话,是。”魏子陵答道。 “为何?”陆瓒又问。 “因为,元后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大街上卖身葬父、又被敬太傅好心收养的孤女,而是和草民一样,乃是贤王所掌的监察司的甲级暗卫。” 魏子陵言至此,便心中颇为自信有底气地抬起了头,直视圣尊,“皇上,元后不可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中妃嫔,仅凭一把有毒的匕首,就简简单单地杀死。 “草民以为,元后一定还活着,若您不信,可以开棺验尸,看看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元后的。” 大殿上一时安静得渗人。 许久后。 陆瓒阴恻恻的冰冷嗓音,低沉慑人地响起:“你说什么?” 第152章 全都算他偷了 宫中发生的事情,敬姝自然不知。 温然一家一被应天赶走,次日,她就大张旗鼓地搬进了大都督府。 这件事几乎闹得满城皆知。 老百姓们最爱看这些达官贵人家里的热闹。 一连几日,他们最关注的,都是大都督府那个和大都督应天关系不清不楚的表小姐,被应天刚刚认回来的女儿应姝给赶出去了。 至于原因,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这位表小姐不要脸,自己有夫君还爬应天的床,被应姝当场捉奸赶出去。 有的则说是这位表小姐不择手段,当年为了嫁给应天,杀了应姝的娘亲、也就是昔日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洛芙郡主,应姝说要断绝父女亲情,逼着应天做选择,应天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洛芙郡主,也早就腻了表小姐,毫不犹豫地选了自己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女儿,抛弃了表小姐这个昔日的老相好。 还有的说是这表小姐生的一对儿女不是东西,竟然给应姝下毒,想要毒死她好继承应天的家产,惹怒了应天,这才被赶出去。 当然,这都是敬姝故意叫越凌到外头大肆宣扬的效果。 哈密卫是应天的地盘。 这些年,温然也不知仗着应天在这里积攒了多少人脉,即便离了大都督府,只要借口说自己是一家人想搬出去,而不是被赶出去,就可以继续打着应天的名号风光地过日子。 达官贵人的圈子一向最是现实,看在应天的面子上,他们愿意捧着她、排着队争着抢着想要为她做事。 然而一旦知道她是被赶出去的,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温然没了应天这个靠山,一双女儿从前仗着应天在外面作威作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早就被人恨得牙痒痒,自己的夫君又是个没什么用的病秧子读书人一个,如此一来,她还能风光得下去才怪。 等过不下去了,温然必定又要作妖。 若是作妖,那才好呢。 “你这些日子在外头玩乐,也要记得时刻注意着温然一家的动向,他们家不管是谁,只要一偷偷去找我爹,就立即告诉我。”敬姝对越凌交代道。 “那他们家那个病秧子吗?我也要盯着吗?”越凌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问道。 敬姝皱了下眉。 要说那病秧子实在没什么盯的必要。 “一并盯着吧。”她想了想,还是颇为谨慎地说道,“温然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当年一心只有我爹,结果私底下背着我爹跟这病秧子勾搭在一起,孩子都悄悄生了两个,我倒是忽然有些好奇了,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勾得温然愿意为他生孩子。” 越凌对此不置可否,自然应了。 “瞧他这样,整日吃喝玩乐没个正形,听说他一闲下来就往酒馆赌坊秦楼楚馆那种下九流的地方跑。”江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颇有些看不惯的忍不住说道。 “他去的这些地方,俱是人多嘴杂,很适合打听情报,结交各种阶层的狐朋狗友。”敬姝替越凌解释了句,“放心,他虽然年纪小,不过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那姐姐,我可以做些什么?”江雪一听她夸越凌,就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而后问道。 “你?”敬姝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而后推着她出了房门,“你去二房、三房替我传话,就说我约两位叔祖母和两位堂叔母去一趟花厅,就说我不懂得如何管家,想要请教她们。” 江雪:“……哦。” 为什么她不是出去打听情报吃喝玩乐,而是在府里跑腿? 虽然有些觉得自己被越凌那厮给比下去了,不过想想都是给敬姝做事,她心理终于还是平衡了点,跟着就去传话了。 敬姝对江雪和越凌私底下的暗暗较劲感到无奈。 她又对一旁伺候的一个叫六儿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把府里的管家和账房先生叫过来,就说我要看账册,让他们顺带把府里自从温然接手中馈以后的账本一并带过来。” “是,大小姐。”六儿连忙应了,飞快跑出去。 如今,敬姝接管了大都督府的中馈。 温然以前掌着府里的中馈,说不得没少给自己谋取私利,二房、三房被欺压多年,心里有怨气却又敢怒不敢言。 周老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应天又是个一遇到自己这个表妹就拎不清一味维护的,恐怕连自己府中库房被温然偷拿了多少东西都不知道。 更不用说,府里内内外外,都还有温然安插的人手。 “二房的余老太太和三房的董老夫人都说她们年纪大了,人懒了记性也差,管家的事就不插手了,不过二房和三房的儿媳倒是都答应了去花厅。”江雪首先回来了。 敬姝点点头。 又过了许久,六儿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 “大、大小姐,徐管家这会儿不在府里,说是大都督叫他出去办事了,管账房的周先生倒是在,可是他说账本都丢了,找不到,他就不来了。” “丢了?”敬姝挑了挑眉,一边起身往外走去,一边又对六儿吩咐道,“你再去跑一趟,告诉这个周先生,一刻钟后,我若是在花厅那里见不到他送过去的账本,那稍后等我清点库房核对册子,丢失的物品,全都算在他头上——全都算他偷了,你问问他,赔不赔得起。” 第153章 大都督府依然是表小姐说了算 半刻钟后,敬姝在花厅等到了账房周先生,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抬着一筐又一筐的账册过来。 “不是说丢了?这么快就找到了?” 她看一眼那些账册,似笑非笑地说道。 周先生嘴角抽了抽。 “大小姐说笑了,周某并未说过账册丢了,只说有些账册年份久远需要花时间找出来,许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听错,传错话吧。”他说着,一脸虚假的笑。 “传错话?”敬姝直接看向六儿,“你可是听错了?若是犯了错,可是要挨罚的。” “大小姐,奴婢没听说,这周先生说的就是丢了!”六儿很是机灵,一听这话,立即眼珠一转,口齿伶俐地对着敬姝告状道,“大小姐您不知道,这周先生乃是表小姐父亲那边的远房亲戚来着,他是靠着表小姐的关系才来府里做账房的,奴婢看,他分明是不想给大小姐看账册,故意跟大小姐作对,想要给大小姐难堪看呢!” 敬姝对六儿这话十分满意。 “哦?是这样吗周先生?”她瞥一眼周先生,语气淡淡地说道。 “这……周某的确是表小姐的远房亲戚,可也是有一手算账的真本事,这才能当上大都督府的账房的……周某绝没有故意给大小姐难堪的意思!”周先生额头莫名出了冷汗,咬牙说道。 “呵。”敬姝冷笑一声,“是吗?” 她看一眼周先生身后的一个小厮,直接把他点出来:“你,说说看,你家账房先生真的不是故意不交出账册吗?你若肯说实话,这锭金子就是你的。” 敬姝话音一落,江雪立即极有眼色地拿出一锭金子。 那小厮看见这金子,眼睛都直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锭金子,想也不想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周先生他说谎!他就是故意的!周先生说,他要给大小姐一点颜色看看,让大小姐知道,即便表小姐被赶出府去了,可这大都督府,依然是表小姐说了算!还说大小姐想要掌管大都督府的中馈,得先过他这一关!” “你、你敢污蔑我!”周先生一听,顿时抓住这小厮的衣领就想揍他。 “我才没有污蔑!我说的都是实话!”然而这小厮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他在周先生手底下做事许久,没少受气,这会儿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站得笔直,望着敬姝说道,“大小姐,奴才敢对天发誓!奴才对大小姐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一句假话!若有假话!就叫奴才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周先生气得嘴唇颤抖。 敬姝则是笑了。 “好,本小姐信你,阿雪,把那锭金子给他。” “是。” 敬姝说到做到。 江雪把那块金子抛到这小厮怀里。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小厮只不过说了几句真话,就得了这样一锭金子,简直高兴坏了,一连的磕头道谢。 “起来吧,以后你就到本小姐院里做事。”敬姝朝他笑了笑。 这小厮顿时更高兴了。 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一阵千恩万谢之后,才被江雪强行拉起来。 “小九,你现在就去府门口守着,等徐管家一回来,就叫他来见我。”敬姝又对这小厮吩咐道。 她已经从小厮口中得知他叫张九。 张九赶紧应下,揣好金子飞快地跑走了。 “至于你。” 敬姝这才把目光又落在一旁站着脸色难看的周先生身上,勾了勾唇,直接对着自己带过来的两个护卫下令道,“给我打,打到他肯老实交代这些年温然都叫他做了多少假账为止。” 周先生一听,脸色又变了。 他一边往后躲着,一边神情惊恐又恼怒地说道:“你、你不能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要见大都督!你这是以势欺人!” 然而没喊几句,就被两个长得人高马大的护卫按住,直接按在地上挨揍。 这两个护卫是应天特意为敬姝安排的,都不是一般的护院,而是他从应家军中特意挑选的,身手极好。 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先生就被揍得嗷嗷直叫,惨声求饶,几句话间,把什么都交代了。 敬姝听着这里头还有不少徐管家和温然勾结在一起干的好事,心里头简直一点也不意外。 “把他绑了,丢到柴房里去锁着,不准给他治伤,一天只给一顿吃的、一碗水,等本小姐稍后再做发落。”敬姝指了指周先生,又是吩咐道。 “是,大小姐。”护卫一听,直接拎起周先生走了。 几乎周先生前脚走。 后头,之前声称被应天吩咐出去做事的徐管家也赶到了。 “大小姐,您找老奴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若是没有的话,老奴还有大都督吩咐的事要去做,就先告退了。”徐管家客客气气的,对敬姝看着很是恭敬,脸上也陪着笑。 “徐管家不必急着去做事。”然而敬姝下一句话,就叫他狠狠变了脸色,“本小姐叫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你被辞退了,以后不再是大都督府的管家。” 徐管家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刚质问她凭什么…… 就听敬姝接着说道:“还有,本小姐会立即报官,理由是,你连续数年联合温然偷盗大都督府中的财物,折合成银子,一共有二十万零七千六百八十三两。” 听到敬姝口中所说的精准的银两数额,徐管家心中登时一阵惊骇,额头的冷汗几乎立即就从自己眼睛上方滴落下来,令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眨了一下。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啊?老奴怎么听不懂?” 他精瘦的脸庞十分僵硬地扯出一丝笑,“什么和表小姐联合偷盗府中财物?还有这么多银子……老奴实在不知大小姐为何要冤枉老奴啊!大小姐,就算您想趁着表小姐离府以后在府中立威,也不该拿老奴开刀吧?老奴可是在大都督没出生时,就已经在府里做管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大都督府的资历比我爹爹还高,可以为所欲为地偷拿大都督府的财物吗?”敬姝直接讥讽地问道。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徐管家眼神一慌,而后就努力稳住,“老奴是说,老奴这辈子都在为大都督府做事,绝无可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若是我爹爹在,没准听了你的话,就信了,只可惜我不是我爹爹,我的心肠比他要冷硬许多,你这番话对我而言,全是废话,还不如你老实交代来得好。” 敬姝神情冷漠地望着他,“你年纪大了,我不会像对待账房的周先生那样,命人将你打一顿,可折磨你这种岁数大的人,本小姐也有的是手段。” 说着,她就直接吩咐江雪,“把徐管家带下去,当着周先生的面,好好审问,直到他肯说本小姐想听的话为止。” 江雪一听,就眼睛一亮:“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第154章 开棺验尸 江雪本就是暗卫出身,手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那几年又是在太傅府当丫鬟,又是进宫当宫女,早就压抑坏了。 此时直接扯过徐管家,任凭他如何挣扎喊叫也不管,半拖着他走了。 而敬姝这般出手,叫一旁坐着看了半天的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是一时心惊胆战,又有些激动。 这大小姐,这般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事手段…… 这才是大都督府大小姐该有的行事风格啊! 敬姝说了半天的话,此时又喝了口茶,才看向二房、三房的人,朝她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两位叔母见笑了。” “不碍事、不碍事。”二人连忙答道。 二房、三房来的两人,按照辈分,敬姝要称呼她们为堂叔母,不过为了表示关系亲近,她直接称呼为“叔母”了。 二人一个是二房应辰的儿媳唐氏,二房一家都经商,府里人便称呼她为二太太。 一个是三房应海的儿媳朱氏,朱氏的夫君也就是应海的长子在一个县做县令,府里的人便称呼朱氏为三夫人。 唐二太太身边坐着的妙龄少女是应星儿,比敬姝小两岁,今年十六,这会儿正一脸好奇又崇拜地睁着一双星星眼盯着敬姝。 闹了这么半天过去,唐二太太和朱三夫人都已经明白,敬姝叫她们过来,不是真的要请教她们如何管家。 相反,她是要她们看看,她是会管家的。 “大小姐这般能力出众,这掌管中馈的事,看来是不需要我和三弟妹操心了。”唐二太太微微有些发福的脸上,满是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气,笑得很是开怀的样子。 “我看也是。”朱三夫人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附和了句。 “两位叔母这么说,就是不肯帮侄女了?”敬姝却这么说道,她抚了抚小腹,“管家实在是太忙了,一旦对上这些刁奴,又容易动气,我如今腹中怀着孩子,这般吃力的事,一次两次还行,若天天这样,实在是受不住,今日这般行事,实在是被逼无奈,两位叔母也看到了,温然虽是被赶出去了,可这府里还一帮仍旧想着效忠她的人呢,我是真怕,万一日后哪天一个不小心,我腹中胎儿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还请两位叔母莫要推辞,就当帮帮侄女。” 敬姝神情恳切地望着二人。 唐二太太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 朱三夫人也有些意外。 二人对视一眼。 片刻后,就不约而同地应下了。 “好,我们明白了,家和万事兴,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令万事兴隆,你放心,以后我们定会帮你管好这个家。”唐二太太率先表态道。 “不错,今日你如何处事的,我们也都知道了,往后这温然留下来的人,定会给你拔的干干净净,你只管好生养胎,养好身子就是。”朱三夫人也跟着说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敬姝见二人答应,也蓦地松了口气。 这大都督府的中馈,她是得握在手里,却又不想累死累活地忙这些。 这样有了帮手,她也能轻松些专注对付温然了。 …… …… 敬姝猜测的不错。 又过了四五日,温然吃了几次那些往日与她交好的贵妇家中的闭门羹以后,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去了一趟军营。 与此同时,陆瓒在赶了大半天的路以后,终于抵达了位于京郊的皇陵。 “敬姝”的尸体被葬在这里。 他命人开棺。 棺门一开,里面沉睡的美人口中含着一块寒冰玉,可保尸体经久不腐。 “你们都退下。”陆瓒沉声吩咐了句,待墓室中只剩下他一人,便微微俯身,抬手掀开了棺中“敬姝”的衣襟。 本该有一朵梅花胎记的位置,干干净净。 陆瓒眸色顿时冷冷地沉了下去,想起那日魏子陵对他所说的话:“元后一定还活着。” 片刻后,陆瓒走出墓室。 “皇上?”随行的王忠连忙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心里一阵没底又害怕。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多得令他心慌。 瞧瞧圣上这脸色难看的…… 难不成,元后她、她真的没死? “把里面那具尸体,丢出去。”半晌,帝王终于一脸戾气地说道,顿了顿,又垂下眼眸去,“罢了,丢到山里,找个地方掩埋了吧。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准说出去半个字。 “否则,杀无赦。” 简短的几句话,叫周围跟随的贴身暗卫都低下头,连忙快步行事去了。 陆瓒则翻身上马。 回眸望向皇陵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一旦发现了她可能还活着,这位一向冷薄无情的年轻帝王在这一刻,竟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悲。 第155章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再回到宫中,已经到了深夜。 “皇上,您身上的血?”一见到陆瓒的方向并不是回养心殿,王忠不由问了句。 “无碍。”陆瓒垂眸扫一眼衣袍上沾染的鲜血,语气淡淡地道了句。 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埋伏的刺客。 这血便是刺客的。 想到昨日他向贤王提出要收回监察司,今日就遭遇刺客暗杀,陆瓒俊脸上不由浮现一抹讥讽的冷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到了地方之后,陆瓒下了马,扫一眼身后被暗卫抓住的几个刺客。 “将他们几人关押起来,严加审问,审不出来,就杀了。”他对着王忠吩咐道。 “是,奴才遵旨。”王忠赶忙应下。 陆瓒则提步进入地牢,径直来到审讯室。 没多久,一人被带过来,赫然是本该在几日前就已经处死的太傅夫人李氏。 “罪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李氏衣着单薄,面容枯槁,宛如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她神情间素来的胆小怯懦不见,此时颇为平静地跪下行礼。 然而陆瓒却没理会她。 他坐在那里,一手撑着额头,微闭着眸似是在养神,只周身一派沉静冷漠的气势,身上的黑袍沾染着十分明显的暗红血迹,一股子血腥气在狭小逼仄的审讯室中缓慢地溢散开来。 李氏见他这样,心中已有了关于那件事的某种猜测,此时就眼眸微微一闪。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与敬太傅一道被处死了。 然而实际上,她却被陆瓒命人秘密押入了宫中的地牢。 此时,李氏见陆瓒不说话,思绪便飘回了两日前…… 她被押入地牢后没多久,陆瓒就出现在她面前,并非常直截了当地告知她两件要事: 第一,敬薇已死。 第二,敬薇是冒牌货,敬姝才是她当年打算收养的故友的女儿。 当年是敬薇将敬姝推下马车,而后顶替敬姝的身份。 “所以,敬姝到底是谁的女儿?你的故友,远在塞北,究竟是何人?”接着,陆瓒便直接问她。 李氏当时极为震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竟然是假的,敬姝才是真的。 而她此前多次辱骂敬姝只不过是敬薇的替身,甚至还计划杀了敬姝,好叫敬姝给敬薇让位。 可问题是,敬姝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氏很是疑惑不解,心情也很是复杂。 因为她发现,即便知道了敬姝才是她真正该收养的人,可十多年的相处中,她内心中更为在意的竟然还是被她亲手养大的敬薇。 李氏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一丝对故友的愧疚。 “就只是罪妇的一个故友而已。” 她并不打算说实话透露故友的身份,算是对没有完成故友托付的一种补偿。 可陆瓒似乎早已预料到。 他冷笑一声:“除了敬姝,你还有一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嫡长女,便是贤王妃。 “两日前,你的好外孙、贤王世子两日在大街上纵马行凶,踩死了两个玩耍的孩童,被抓进了京兆府大牢,按照大夏律令,他当被处以斩首示众的重刑。 “贤王妃进宫向朕求情,可惜朕手中还有一份私放高利贷的密报,大夏律令规定,凡皇亲国戚禁止私放高利贷,可她不但放高利贷超过律令规定的利息,且所用的银子,还是她在封地时草菅人命、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这两条罪责一旦证实,贤王妃轻则被判处流放三千里,重则斩首。” 李氏听到陆瓒说这些,心中惊骇之余便是深深的疑惑。 她不明白陆瓒是什么意思。 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直到陆瓒又问她:“朕有些好奇,在你心中,到底是养女重要,还是亲生女儿重要?” 这下,李氏全明白了。 陆瓒是要拿她亲生女儿和外孙的性命,来逼她说出实话。 至于亲生的重要还是养女重要…… 不管是敬姝还是敬薇,都已经死了。 然而亲手的却还活着,还有救。 “罪妇可以告诉皇上,可皇上又能给罪妇什么?”李氏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十分冷静地问他。 “贤王世子和贤王妃,你选一个,朕可以留一条命不杀。”陆瓒语气阴鸷,冷酷无情,“或者,你若敢耍心机对朕有所欺骗隐瞒,到时不止是你的女儿和你的好外孙,你的李氏族人、你的父兄一家,朕会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李氏被他这话骇得当即浑身打了个冷颤。 “罪妇选……贤王妃。”她这下没犹豫多久,很快就是接着说道,“敬姝的生母,乃是那位已故大长公主之女,昔日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洛芙郡主。” 第156章 幸好她不是被你亲手养大 陆瓒从李氏口中得知敬姝的身世,心中颇为震惊意外。 那位已故大长公主乃太祖的元熙皇后所生,是先帝的姑姑,陆瓒都要叫她一声“姑祖母”。 昔日太祖皇帝与元熙皇后伉俪情深,一生也只有皇后一人。 说起来,陆瓒的皇祖父并不是太祖皇帝的亲生儿子,而是太祖皇帝从宗室过继的,而这还与元熙皇后的身份有关。 元熙皇后乃是已经并入大夏的赵国皇室后人。 这赵国皇室血脉颇为特殊。 一方面是女子怀孕后,身上特殊部位会出现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胎记。 另一方面则是女子怀孕的第一胎,必是女儿,且这第一胎总是生得格外凶险,一般第一胎之后就很难再受孕。 元熙皇后当年在生下大长公主之后,便无法生育。 太祖皇帝无子,他的兄长并不成器,几个儿子也没有出众的,无法胜任皇位。 太祖皇帝不肯扩充后宫令元熙皇后受委屈,也不愿辛苦打下的基业毁掉,便从宗室过继了几个较为出众的嗣子,其中就包括陆瓒的皇祖父。 所以,陆瓒如今能成为帝王,似乎还得感谢元熙皇后,也就是敬姝的外曾祖母…… 思及此,陆瓒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阵狂喜。 敬姝没死,这便是说他们的孩子也没死,她腹中怀着的也一定是一个女儿,是他还未出生的可爱的小公主,他会将她宠上天,做大夏朝最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可接着,他就又担忧起来。 赵国皇室血脉生育格外艰难,如今不知敬姝身在何处,若无人照顾,往后她生育时少不得要吃许多苦头。 然而他又为何要为这个没良心的女子忧心? 陆瓒的脸又沉了下去。 她宁肯冒着种种危险死遁逃走,都不愿待在他身边为他诞下小公主,这一点着实可恨! 陆瓒便这般患得患失,思绪烦乱起来。 此时,心中同样心思繁重的李氏,已经在地上跪了半天。 “她果真没死。”终于,帝王开口说道。 他面色冷沉,看不出心中所想,只眼眸微微抬起,瞥向李氏,“皇陵中的那具尸体,身上没有梅花胎记。” 李氏神情复杂,不知该喜该悲。 似乎她应当为洛芙的女儿还活着感到庆幸高兴。 可一想到自己一手疼爱养大的敬薇却因敬姝而死掉,她就又心情沉郁。 若不是因为敬姝,她的囡囡又怎会惨死? 可敬姝才该是她亲手养大的女儿啊…… “说起来,朕心中忽然颇为庆幸。” 这时候,陆瓒似是看穿李氏心中所想,冷冷地牵起薄凉的唇角,语气讥讽地说道,“幸好,她不是被你亲手养大的。 “你亲生的女儿,你收养的女儿,全都被你养得愚不可及、贪得无厌。” 李氏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难堪。 她不由咬了咬牙。 “皇上所言极是,罪妇当年便比不上洛芙郡主,罪妇养的女儿,自然也比不上郡主的女儿!”李氏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充满了不服。 凭什么她就总是比洛芙差呢? 也是这时候,李氏才微妙地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对洛芙这个闺中最好的密友,心中怀着一股隐秘的妒忌,此前她竟从未发现。 “所以,下一个问题。” 陆瓒没再理会她之前的话,转而睨着她说道,“洛芙郡主当年为何会在塞北给你写信?敬姝的生父又是何人?” 李氏一听,猛地抬起头来。 陆瓒则忽然站起身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 随着他不断地靠近,李氏注意到他衣袍上沾染到的浓深血迹。 匕首闪过一抹冷寒的锋芒。 “你若敢欺骗朕一个字,朕会用这把匕首,杀死你父兄全家,一个不留。”陆瓒走到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说道。 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在鼻尖萦绕。 李氏跪在那里,抬头望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恐。 …… …… 塞北。 得知温然悄悄去找应天后,敬姝就立马也去了卫所。 塞北与大夏朝其他地区不同,实施的是卫所兵制,卫所隶属大都督府,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等。 大都督府隶属兵部,虽然塞北地理位置特殊,朝廷不太能管得着,但还是象征性地派了兵部的官员在此地驻扎监督。 应天平时并不经常在大都督府待着,而是经常去哈密卫军营所在的卫所处理公务、监督练兵。 “姐姐,温然已经进去了。” 越凌早就跟着温然一路到了这里,他派人回去通知敬姝,自己则守在附近。 只听他道:“军营门口的守卫一看到是她,甚至都没通报,直接就放行了。 “我打听过了,温然和卫所的指挥使很熟,这指挥使为了讨好大都督,早就吩咐过只要是温然或是钟慕来军营,都不必通报,直接放行。” 敬姝一听,面上就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神色:“军营重地,一向是军纪森严,她一介妇人却想来就来,爹爹是真不怕以后会出现什么隐患啊!” 第157章 头顶还有点发绿 敬姝在马车里等着,越凌和江雪都不见了踪影。 没多久,江雪先回来了。 她一上了马车,就冲敬姝摇了摇头。 “那守卫不让进。” 江雪道,“我按照姐姐吩咐的,说大都督的女儿带了吃的来看望他,守卫说需要通报一声,没一会儿就回来,态度很是不好地让我们回去,却不肯说理由。 “我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他才说了实话。 “原来,今日大都督根本不在军营里,一大早就去出去巡查军务了,要晚上才能回来,那温然也根本不是来见大都督的,而是见卫所的指挥使邓同。 “言语之间,似乎……温然经常在大都督不在的时候,过来找他们这位指挥使,且总是一待就是一整天。” 敬姝听完,就不由挑了挑眉。 江雪顿了顿,接着道:“方才守卫进去通报,温然一听是姐姐来了,立即就不许邓同放姐姐进来,邓同便照她说的做了。” “看来,这两人当真关系不一般啊。”敬姝脸上露出几许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还以为温然是来找应天。 却没想,是找别的男人,又是专门趁应天不在的时候才来……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且又一待就是一整天,这很难不让人乱想啊。 敬姝想到温然那个病秧子夫君,忽然觉得他可能不止身体不好,头顶还有点发绿。 又等了片刻后,越凌也回来了。 他神情有些诡异。 看一眼敬姝,脸忽然红了,道:“姐姐,我偷偷溜进卫所看了,那个温然,咳,她和卫所的指挥使邓同滚在了一起,正在做那种事……” “这……”江雪顿时一脸震惊愕然。 “竟果真是如此。”敬姝则不由得笑了,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么说来,我倒是忽然觉得,温然那对儿女,都跟这邓同长得颇像。”越凌又是说道。 “哦?”敬姝又挑了下了眉,“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些想要见一见这个邓同了。” 指不定能从邓同的心声中知道许多瓜呢。 她又问:“你可知道邓同是否婚配?” 越凌点了点头:“这阵子姐姐让我跟着大将军,他身边那些军中的人我基本上都知道。 “这邓同今年四十有二,比大都督还要年长三岁,家中一妻两妾。 “他妻子是个远近闻名的母夜叉,邓同则是出了名的宠妻惧内妻管严,对他妻子疼爱的厉害,据说那两房小妾还是他妻子嫁过来后生不出孩子,逼着他纳的。 “邓同家中以前是放牧的牧民,也还算殷实,后来遭遇了沙漠中的麻匪,父母被杀,家中的牲畜被麻匪抢走,姐姐则被麻匪掳走糟蹋惨死,他立志要报仇,就进了军营。 “那几年边境不太平,麻匪猖狂,北戎又时不时地派兵过来骚扰,战乱多,他机会便也多,很快就立了功,只用两年的时间就做到了百夫长的位置,后来又花了几年时间升到了千户,被他妻子的父亲、也是昔日哈密卫的指挥使看上,做了这家的女婿。 “再之后,他老丈人得了病,身体一蹶不振,他就接任老丈人的位置,成了如今的哈密卫的卫所指挥使,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待了十年。” 敬姝听着,点了点头。 “是个有本事的。”她颇为中肯地评价道,“只可惜,在这个位子上待得久了,怕是早已忘了初心。” 说着,她想到什么,忽然眉头一皱。 越凌见此,便立即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敬姝凝神思索着,片刻后,才是说道:“当年娘亲带着我找到爹爹,本来爹爹都打算与她成婚了,然而北戎却在那个节骨眼上突然进犯。 “爹爹身为大都督,必要以边境百姓的安危为第一,于是便撇下娘亲去带兵御敌。 “可这时候,北戎却派了细作潜入大都督府。 “府里除了我娘的院子被人一把火烧了,其他地方一点事都没有,我原以为是温然找人做的,可如今想,会不会还跟这个邓同有关?” 她这么一说,越凌和江雪都是一愣。 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又想起对彼此互相看不惯,接着就又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极有可能。”江雪率先说道,“温然跟邓同勾搭起来明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兴许她那一对子女根本就是邓同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这么说的话,邓同派人假冒北戎细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那北戎进犯的时机是不是也有点过于巧合了?会不会这个邓同还与北戎有所勾结?”越凌立即跟着不甘示弱地道。 “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合理了,难不成北戎大费周章地进犯,就只是为了配合邓同行调虎离山之计支走大都督,而后杀洛芙郡主一人?”江雪立即反驳。 越凌嘴唇动了动,还想反驳她。 可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再接话。 敬姝听着,则是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只可惜她还没抓住就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来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 她说道,“越凌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若真如你所推测,那么邓同与北戎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北戎定然是得了邓同什么要命的好处,才会那般配合。 “关键是,邓同与温然私下关系如此,这哈密卫的卫所军营当真还效忠爹爹吗?我忽然有些担心。” 敬姝倒不是担心应天的安危。 而是,应天的安危,关系着她往后的日子如何。 她之所以千里迢迢来投奔应天,为的就是抱好这个大腿,好叫自己后面的日子过好,哪怕有朝一日死遁之事暴露也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若应天倒了,她也得跟着倒霉。 只有应天好好的,她也才能得到最好的庇护。 尤其她如今还怀着孩子,以后月份越来越大,身体也会越来越笨重,做什么都会很不方便。 “阿凌,这些日子你就多多盯着这个邓同吧,阿雪就盯着温然。” 敬姝神情微有些凝重,“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二人勾搭在一起,若是温然知道爹爹不会再回心转意继续如从前那般待她,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对爹爹不利的事情……” 第158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应天一连数日都在外面巡查军务。 敬姝在见到他,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这日,她主动来了书房寻应天。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女儿想办一场春日宴,招待爹爹手下的诸位指挥使和千户们,他们平日戍卫边境都辛苦了,也该犒劳犒劳,到时候让他们带上家眷一起过来热闹热闹,爹爹以为如何?”敬姝将两份糕点摆在桌上,又亲手为应天奉了茶,而后笑盈盈地提议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姝姝有心了。”应天喝了茶女儿亲手奉的茶,颇为快意,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到时候爹爹派人把表姑母一家也请过来吧。”接着,他就听到敬姝又是说道。 “姝姝?” 应天放下杯盏看向她,一时有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敬姝则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的表情。 “姝姝,他们上次还伤你,爹爹怎么能把他们请来?万一再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怎么办?”应天有些犹豫地说道。 “女儿又不是纸做的,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还敢出手伤害女儿,女儿定不留情,不过他们毕竟是爹爹的亲人,表姑母的母亲曾经又救过爹爹的命,女儿只是这几日反思,是不是上回逼着爹爹将他们赶走做得太过分了些,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与他们修复一下关系,亲人之间,没必要搞得那么僵,爹爹以为如何呢?” 敬姝随口编了一堆理由。 她说完,就看着应天。 然而应天听着这番善解人意的话,虽有些感动,却并不愿答应:“姝姝,从前爹爹的确把温然当做至亲,为着姨母当年对我的救命恩情,我已习惯了事事以温然为先,也正因此,才害了你娘。 “更何况,那天夜里她一对儿女看着你时,那种恨不得杀了你的眼神,爹爹也不会看错。 “但凡他们有点良心,都不该那般看着你。 “另外则是,爹爹如今正在调查当年你娘被害一时,从前不曾细想,如今却发觉其中疑团重重,而且近来军中也有些异动,爹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这些事,很有可能都和温然一家有关,这次春日宴,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请他们一家来了。” 敬姝听得这话,当真是心里一惊,意外极了。 当初她为了赶走温然一家,对应天说的那些话,算是下了猛药。 应天这简直是觉醒了啊…… 原本她还想,该如何说服应天去查一查当年洛芙郡主被害一事,没想到还没等她亲口去提,他居然主动查了? 只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人都死了八辈子了,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查,于洛芙郡主本人而言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对敬姝倒是颇有好处。 不得不说的是,应天也不愧十几岁时就能接手应家军,感情上虽然迟钝又有些薄情,然而在军事上的敏锐却是超高的。 她本就有些怀疑温然和邓同在军中会有动作,没想到应天竟已经察觉到了。 可这次春日宴,她有计划针对温然和邓同。 若是温然不来,只有邓同一家来了,这独角戏可就唱不了了。 “若是如此,那爹爹就更该派人请温然来了呀。”敬姝心中一动,很快就是说道,“爹爹既然怀疑她,不如设个局,没准就能发现点什么呢?” “设局?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应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爹爹,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女儿来做吧。”敬姝忽然又是说道。 “你?” “是呀,春日宴既然是女儿提议办的,那女儿若要安排些什么,也更方便,不如爹爹就告诉女儿您发现的军中异动是什么,又是如何怀疑与温然一家有关系的,然后女儿想想如何设局?”敬姝一脸兴味。 “那怎么能行?”应天摇了摇头,“你如今怀着身子,该好好养胎才是。” “爹爹这话说的女儿就不爱听了。” 敬姝见他不同意,立即就一脸不高兴了,“女儿如今在爹爹身边,和爹爹的关系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军中出了什么变故,爹爹遇到危险,女儿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就如同爹爹当年被战事所困,不得不去往边境御敌,娘亲一人在府中,孤立无援,才会惨死大火之中。 “若这一次,有人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女儿呢? “爹爹,女儿不想在遇到危险时,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就该雷厉风行地动手,将一切可能扼杀于摇篮之中。” 她一番长篇大论。 应天想起当年洛芙被烧死的惨状,面上浮现出一抹痛色。 “姝姝,你说得对,是爹爹想错了,那此事就交给你办,爹爹会再派一些人手帮你,你想如何做,便大胆地放手去做,有爹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最终,他这般说道。 “爹爹待女儿真好。”敬姝朝他弯眸一笑。 接着,应天就说起了最近军中的异动。 “是兵器出了问题。” 他道,“塞北各军营中的兵器,一向不是靠朝廷供给,而是自己锻造。 “不远处的阿尔泰山发现了好几处铁矿和银矿,应家军中,有一支专门负责挖矿、兵器锻造的队伍,叫铁卫队,可近几个月中,这些运送并送往各处卫所、千户所和百户所的兵器中,却出现了以劣质铁矿锻造成的兵器。” “爹爹说的这些,又与温然一家有什么关系呢?”敬姝有些不懂。 “你自是不知。” 应天看她一眼,而后神情温和地接着说道,“温然的夫君钟青山虽然身体病弱,可却极有才干。 “这几年军中有不少兵器,都是他提供的图谱。 “他在铁卫队中除了负责图谱设计,还有武器锻造,最重要的是,他熟知铁矿运输路线,而这支队伍除了他,其他人都是爹爹的亲信,若是军队供应的武器出了问题,头一个该被怀疑的,便是他。” 敬姝一听,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匆忙扫过一眼的钟青山虚弱瘦削的身影。 此时,对此人的印象除了头顶有些冒绿光之外,倒莫名生出些别的怀疑。 钟青山真不知自己的妻子温然,和卫所指挥使邓同有那么一腿吗? 第159章 说喜欢他的话都是骗他的 “皇上可曾想过,为何她宁可怀着孩子死遁逃走,也不愿留在您身边吗?”御书房中,李氏临死前的一句似是随口询问的话语,不断在陆瓒脑海中回旋着。 所以,为何? 陆瓒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她平日惯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说喜欢他的话,都是骗他的。 她当真是天下间最可恶、也最胆大包天的女子了。 不但要他的权势护着她,还敢欺骗他的感情。 可陆瓒却觉察到,越是发现她欺骗他诸多,他心中就越是感到热血沸腾地兴奋,就像是上战场厮杀一般,只想将她的秘密全都扒开,如同昔日扒开她的衣物一般,而后在她的身上攻城掠地。 此刻光是这么想想,他身体就也跟着燥热起来。 “姝儿……” 自有了通房丫鬟以来,陆瓒从未做过这种事,毕竟有的是女人往他身边凑。 可此时,他脑中白光闪现时,浮出的却是敬姝那张情动时娇媚勾人的潮红脸颊,红唇微张着扬起下颚,就在他身前跪着,接住他给的东西。 “皇上……” 大殿中,一旁伺候的御前宫女红着脸上前,“让奴婢伺候您吧?” 圣上已许久不曾召幸过妃嫔,兴许是对后宫那些女人都没兴趣了。 若她能抓住这机会,往后成为新的宠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滚出去。” 然而,陆瓒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无情地说道。 可他刚刚纾解完,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微扬起的头,喉结滚动了下,低沉好听的嗓音带着一股格外惑人心弦的沙哑。 他本就生得极为俊美,这般模样,叫女子看了很难不心动。 宫女几乎眼馋地看着这颇为养眼的一幕,身体中抑制不住地热流涌动。 她并没有遵从旨意立即出去,而是大着胆子上前。 一只还算纤细好看的手,就要碰触到陆瓒的身体。 “来人。”陆瓒却忽然叫道。 听到动静,王忠赶紧进来,正见到陆瓒收起衣摆,旁边宫女面上一片红潮。 他低下头,快速上前几步。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王忠恭敬地询问道。 “拖出去,杖毙。”陆瓒仍是看也没看那宫女一眼,只无情的嗓音冰冷地响起。 “奴才遵旨。”王忠有些怜悯地飞快瞥了那宫女一眼,而后就叫了外面的侍卫进来。 宫女则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她很快反应过来,一张刚刚还布满了羞涩潮红的脸瞬间就一片惨白,神情惊恐,疯了似的连声求饶道:“皇上饶命!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皇上饶命啊!皇上!皇上……” “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王忠又是问道。 “叫水,今日之事,不可在敬事房记档。”外头的惨叫声很快就消匿归于安静,陆瓒心情颇好的样子,似乎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说完便摆了摆手,“退下吧。” “奴才遵旨。”王忠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待清理完身体,原本有些黏腻的双手被擦干,陆瓒丢下雪白的棉布帕子,望一眼池中浮动的水面,却忽然一手抵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敬姝“死”后,皇后曾言之凿凿地质问他,说要看看他这般薄情之人,对敬姝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那时,他自己心中亦不确定。 三个月? 半年? 一年? 亦或是两年、三年? 陆瓒深知自己并不是什么长情之人,绝不会如太祖皇帝那般一生只钟情于一人。 他曾确信自己终有一日一定会忘记敬姝,会不停地拥有新的合心意的宠妃,陪着他度过这漫长的深宫的夜。 然而如今,陆瓒却深切地意识到,忘,是不可能忘得掉了。 这胆大包天的女子做出来的事情,欺骗隐瞒他的种种行径,着实令他哪怕到了下辈子都难以忘掉。 “皇上,有边疆加急密报!” 这时候,王忠忽然急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一袭黑衣风尘仆仆的暗卫。 “讲。” 陆瓒闻言,倏然转过身来,清冷如霜的目光变得凌厉。 …… …… 塞北,大都督府。 敬姝尚不知陆瓒想着她干了什么事,只一心忙自己的。 她之前提议举办的春日宴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府中花园摆满了花匠用心栽培出来的名贵品种的花,供应邀前来的女眷们欣赏。 她身边一位长相明艳大方的妇人,便是邓同的结发妻子,乃是兀族人,名叫阿娜尔。 阿娜尔脾气直爽,身上穿着汉人的服装,笑着让敬姝叫她“邓夫人”就好。 “邓夫人这身衣服真是好看。”敬姝拉着她一只手,目光欣赏赞叹地望着她身上那条石榴红的马面裙,“若我记得不错,阿娜尔这个名字的意思便是‘石榴’吧?夫人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字,从小他就说我是他最珍爱的小石榴。”阿娜尔也一脸喜欢地望着敬姝,尤其知道她如今怀着身孕,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大小姐,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下说话吧?站得久了,身子可是会累的。” “好呀。”敬姝从善如流,拉着阿娜尔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 春日的风一吹,一股香味被送了过来。 敬姝闻到这味道,微微皱起了眉。 “这香味……莫不是邓夫人身上的?”她问道。 “大小姐说的是这串红玉的味道吧?”阿娜尔说着,取出自己藏在衣领里的一串色泽鲜艳明亮的红玉珠串,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这是当年成亲以后,我夫君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这些年我一直戴在身上,这珠串是夫君特意向天神求来的,可庇佑佩戴之人健康平安。” “原来如此,这红玉串味道可真好闻。” 敬姝这么说着,却抬手轻遮了下鼻。 她与江雪对视了眼。 江雪显然也发现了这红玉串的味道不正常,细细辨别了以后,就朝着她点了点头。 的确是麝香。 之前越凌说阿娜尔嫁给邓同后多年不孕,如今看来,原因就在这串红玉上了。 不是阿娜尔不能怀孕,而是邓同不想她怀。 敬姝当做什么也不知,眸中含笑地道:“我听说,当年指挥使不肯纳妾,还是被夫人逼着才收了两房小妾,这是真的吗?” “是啊。”阿娜尔一脸无奈,“我的身子无法生育,夫君自小可怜,家中已无亲人在世,不能为他留后这如何能行呢?叫他纳妾,他却怕我伤心说什么都不肯,后来我只好亲自给他选了两房小妾,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当嫡子养在我名下。” “邓指挥使和夫人果真伉俪情深,真是叫人感动不已。” 敬姝这么说了一句,就忽然神情痛苦地皱了下眉,而后扶住自己的小腹,连忙吩咐江雪道,“我肚子忽然有些痛,你快叫府医过来!” 第160章 这不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府医很快就到。 他是应天特意为敬姝安排的,就住在大都督府里。 春日宴是分开的,男子们在前院的一边,和应天在一处,女眷们则都在敬姝这边,如今还没正式开始就出了这事,应天吩咐新提拔的副将和管家照看着这边,他则去了敬姝那边。 这时候,温然恰好带着一家人赶到。 钟青山带着儿子钟慕她分开。 她则带着女儿钟灵去了女眷那边,得知敬姝动了胎气,就一脸幸灾乐祸的冷笑。 “表小姐,老夫人知道您来了,派人过来请您过去说话。”还没等她说几句风凉话,一个小丫鬟忽然说道。 温然刚想说稍等片刻,却见这小丫鬟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顿了下,一眼认出来这小丫鬟是她之前安插在府里的,就在老夫人身边做事,以前就很是听她的话,老夫人身边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即悄悄告诉她。 “走吧。”温然立即应下,叫女儿钟灵在这边待着,她则跟着小丫鬟离开。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 待到了没人的地方,温然叫住了她:“到底什么事?这可不是去老夫人院子的路。” 那小丫鬟一听,连忙近身,左右看看,悄声说道:“表小姐,是邓指挥使叫奴婢来叫您的,他说在以前表小姐住的院子等着您过去。” 说着,小丫鬟还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只通体碧玉的耳坠子,是邓同送她的,原本是一对。 温然接过来,想起她上一回去卫所找邓同时戴着这对耳坠子,回家的路上就发现丢了一只,她还找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落在他那里了。 这东西只有她和邓同知道。 温然不疑有他,立即去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 一打开房门,发现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特意点了她最喜欢的熏香。 “表小姐,这是大都督私底下命人悄悄收拾的呢,每日都会派人过来打扫,将这里布置得还和表小姐以前在的时候一样,这都是瞒着大小姐做的呢,其实他心里是舍不得表小姐,隔几日夜里就会过来坐坐。”小丫鬟又是说道。 “是吗。”温然语气平淡地道了句。 她面前不显,可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之前就听说这回敬姝举办春日宴,应天说要邀请她一家过来,一开始敬姝不肯答应。 后来还是应天好说歹说,敬姝才勉强同意了。 心中不由想,表哥虽然之前表现得无情了些,到底心里还是记着他们几十年的情谊的,更何况,还有她母亲对他的救命恩情,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心就放下的。 “表小姐,还请您蒙上眼睛。”小丫鬟忽然拿出一只匣子,里面放了角先生、勉子铃等寻欢用的物件。 “这是……”温然一看见那些东西,不由得面上有些发热。 “这都是邓指挥使大人留在这里的,说今日要玩一些花样。”小丫鬟笑着说道,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黑纱。 温然脸上一红。 她由着小丫鬟将她的眼睛蒙上,又被小丫鬟扶上了床,两只手还被丝带绑在了床柱上。 “表小姐且在这里稍等片刻,邓指挥使应该很快就到。”小丫鬟说完,就走了。 温然吸着那熏香的香气,身体渐渐发热情动,有些难耐地厮磨着等着邓同的到来。 另一边。 邓同正和几个同僚说笑,就有个小厮过来,拿了一块他的玉佩,说是他不小心丢在路上的。 他则一眼认出这是上回温然来过卫所之后丢失不见的物件。 原来,是被温然给拿走了。 邓同只当这是她故意为之的情趣,便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指挥使大人,表小姐在她以前住的院子等您。”小厮说完就带路。 邓同拿着玉佩,也是不疑有他,跟着小厮避开众人,很快就到了后宅。 待到了地方,那小厮又道:“指挥使大人,表小姐说,今日要玩一些花样,请大人待会儿莫要留情。” 说着,小厮拿出一根鞭子给邓同。 邓同还有些一脸纳闷。 然而等他进了房间,听到卧房传来他十分熟悉的、温然在床上特有的那种放荡的声音。 他顿了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鞭子,瞬间懂了。 热血沸腾! 邓同高大魁梧的身材重重甩了一下小鞭子,将院子里的一丛花草摧残倒下,而后就兴奋地进了房间。 没多久,里面就响起了小鞭子抽打在女人身体上的那种清脆的皮肉响声、和女人像是痛又像是爽的叫声…… 另一边。 府医到了以后,立即为敬姝把脉诊断。 “大小姐的确是动了胎气,但今日一早我给她把平安脉还好好的,不应该的……” 府医一脸困惑地说道。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香味。 “有一股麝香的味道。”府医神情凝重,目光在一众妇人身上一扫,问道,“谁身上带了什么有麝香的香囊、或是首饰、帕子之类的物件吗?” “没有啊,我们都是女子,知道麝香的危害,怎会带在身上?”立即有人一脸困惑地说道。 “香味……莫不是……”这时候,江雪忽然有些迟疑地看向了阿娜尔,“邓夫人身上戴着的一串红玉珠串,那味道,方才奴婢就觉得有些像是麝香,又不太敢确定,毕竟夫人说了,这是邓指挥使与她成亲后送给她的,而麝香不能令女子有孕,邓指挥使又怎么可能不想自己的结发妻子有孕呢?” 江雪这么一说,阿娜尔顿时愣住了。 敬姝则脸色有些发白,神情痛苦地坐在那里,看向阿娜尔问道:“邓夫人,我无意冒犯,只是,你那红玉珠串可否让府医看看?” “这、这不妥吧,那是夫君向天神大人求来的,不可能有什么麝香啊……”阿娜尔眼神闪躲了一下,抬手抓住颈间的红玉珠串,抓得紧紧的,有些不愿意。 “有何不妥?” 一道冷沉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是应天来了。 他刚刚把江雪说的话都听在耳中,此时就径直走到阿娜尔面前,黑着脸看她,“什么天神求来的?一串红玉而已,又如何有本督女儿重要!阿娜尔,将你的红玉珠串拿出来!别逼本督动手!” 阿娜尔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应天了,曾经还悄悄爱慕过他,但也十分惧怕他。 这会儿听了这话,就白着脸将红玉珠串取下来,交给了他。 “看看这珠串是否有问题。”应天接过珠串,就立即拿给了府医。 府医立即仔细查看起来。 很快,他语气无比笃定地道:“这红玉珠串里混合了好几颗用大量麝香做成的红麝珠子,妇人长期佩戴可致不孕,大小姐如今怀着身孕,闻到这味道自然会动了胎气。” “天呐。”敬姝一听这话,顿时震惊出声,“这么说的话,难不成邓指挥使是故意送了这混合有红麝珠子的珠串给邓夫人……他不想叫夫人怀上他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 “邓指挥使当年之所以会一路高升,不都是靠夫人的父亲一手提拔吗? “邓夫人的父亲病倒以后,还将哈密卫指挥使的位置给了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夫人?这不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敬姝这话一出,阿娜尔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 她脸上表情立即变了,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把邓同叫过来!快去!” 然而没多久,丫鬟慌慌张张地回来说道:“夫人,找不到大人!大人身边的人说,他被大都督府的下人叫走了就一直没再回去……” “找不到?” 阿娜尔脸色变得有些可怕,气昏了一般冲应天道,“大都督!我夫君来了你府上!他去了哪儿?为何会找不到! “邓同他在哪儿! “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第161章 就该养我们一家四口一辈子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之前给邓同传话的小厮不见了踪影,府里遍寻不下。 阿娜尔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串曾被她万分珍视的红玉珠串,用力得手背上青筋都浮现出来。 敬姝则朝江雪使了个眼色。 “真是奇怪,怎么邓指挥使被人叫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府里的表小姐之前被人叫走也没回来?”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嘟囔了句,“之前我就在大街上见到他们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家客栈好半天才出来,出来以后表小姐身上穿的衣服都换了…… “不会今日也是他们二人背着大家厮混在一起了吧?” 这话一出,空气一下子静了。 虽然听不出是谁说的,可一番话却是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谁说的!哪个贱人说的!有种就站出来让本小姐看看!”下一刻,钟灵反应过来,立即一脸气愤地尖声说道。 她目光扫向四周。 然而根本没人站出来。 “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在这里造谣?到底是谁说的!敢说不敢认吗?” 钟灵见没人承认,顿时更气了。 她忽地目光落在敬姝身上,立即抬手指着敬姝的鼻子怒骂道:“是你!一定是你!当初你把我娘赶出侯府,就是为了抢走她掌管中馈的权力! “如今你如意了! “大都督府的中馈是你管着,一定是你故意叫人在这里散播谣言污蔑我娘! “贱人!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 她这番话,当即激得应天额头青筋跳起。 “闭嘴!” 他冷冷出声,刚毅的脸上一片幽沉之色,再没了昔日对着她时的那种温和纵容,只眼神锋利地剐了钟灵一眼道,“你再敢说我女儿一个字的不是,信不信,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舅舅!”钟灵顿时一脸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才是和你一家的亲人啊!她才来几天!你就只向着她!娘亲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敬姝听到钟灵这么骂应天,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连忙低下头,努力做好表情管理。 此时,应天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瞎了眼了,才一直养着这么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大姐姐了!”一旁,二房的孙女应星儿当即看不惯地说道,“大姐姐压根没管家,如今是我娘和三婶一起管着府里的中馈! “还有!你们一家子跟乞丐一样在大都督府讨饭,我大堂伯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供你和你哥哥读书,你不但不感激他,居然还骂他忘恩负义? “你们一家子才是吃白饭还反过来咬一口的白眼狼呢!” 应星儿这么一说,钟灵顿时气坏了。 她直接指住应星儿的鼻子又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敢在本小姐面前狂吠了! “我外祖母以前救过应天的命诶!他对我们一家好!那都是应该的!是他欠我们的!他该还我们!天经地义的!” 应星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得她不要脸至极! 气得又是反驳道:“你外祖母救了大堂伯一条命,他养着你们一家四口还不够还的吗?” 钟灵叉着腰跳着脚朝她叫嚣:“不够不够!就是不够!他是大都督!他的命多金贵啊!就该养我们一家四口一辈子!” 她说话极其刻薄难听。 尤其她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再过两年就要及笄,该相看夫家议亲了。 在场的几乎都是城中权贵的家眷,原本有些还考虑过日后跟温然结为亲家,也好与应天攀个亲戚。 然而这会儿一见钟灵小小年纪就搁这儿泼妇骂街,简直毫无家教,顿时都歇了这层心思。 娶妻娶贤。 谁也不想娶个泼妇回去给自己找气受。 尤其是看应天对她这般态度,顿时都明白这些日子城中的传言不是假的,都闹成这样了,显然应天跟他那个表妹早已撕破脸,不可能再和好了。 此时,应天脸色难看至极。 他拳头捏得极紧,似乎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叫人将钟灵给扔出去。 毕竟今日,女儿的计划要紧。 敬姝则一直没说什么。 直到见应星儿被钟灵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她才终于开口说道:“你既然知道我爹爹是大都督,应该也知道,他想要你们一家四口的命,不是什么难事。” “你什么意思?想杀我们?”钟灵恨恨瞪着敬姝,“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若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们一家原本还好好的待在这大都督府!” “我是爹爹的女儿,回到这里来,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敬姝虽是坐在那里,气势却很足,整个人对上钟灵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势。 她眸色淡淡地瞥一眼钟灵,唇角是一抹轻慢的冷笑:“至于你们一家,不是你们的东西,不属于你们的地方,你们自然留不住。 “况且,你一口一个小贱人,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今日我便当着诸位夫人、太太的面说了,我大都督府若想叫你三更死,我倒要看看,谁敢留你们到五更!” 钟灵听得这话,心里顿时更恨她。 可又心底莫名发憷,一时咬着嘴唇,没敢再回击。 其他人听着敬姝这话,却都是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往后,在这座城中,甚至在整个西北六卫,都不会有温然一家的立足之地了。 他们一家不论走到哪里,都绝对会遭到排挤。 这会儿,敬姝见钟灵闭上了嘴巴,就忽然起了身:“虽然不知方才那话是何人所说,不过我倒也有些好奇了,怎么邓指挥使和温然就同时不见了呢? “不如大家就一起出去找找,权当散步消遣吧,大都督府也并不大,想要找两个躲起来的人,还是容易得很,诸位以为如何?” 大家自然没意见。 毕竟有瓜谁不该吃,有热闹谁不爱看呢? 都纷纷表示赞同。 “邓夫人。”敬姝看向阿娜尔,“一起走走吧,总要面对的不是吗?你可是你爹爹最疼爱的小石榴啊,你也不希望自己软弱令他失望的吧? “更何况,你的身后,还有你的诸多族人,也都不想继续被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东西继续蒙蔽下去吧?” 阿娜尔闻言,眼神一动。 很快,她就也跟着起身,神情闪过一抹坚韧无畏。 “大小姐说的对。”阿娜尔朝她一笑,“不过以后大小姐还是不要再叫我邓夫人了,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第162章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夫君? 敬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带着女眷们往一个方向走,应天则去将另一边的男子们也都叫过来,江雪一路询问,总会有一两个丫鬟、小厮说看到邓同或是温然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不是我和我娘以前住的院子吗?”跟着又走了一会儿,钟灵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敬姝瞥她一眼,神情间闪过一抹冷嘲。 温然还是把这个女儿养得太蠢了些。 她没搭理钟灵,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没多久,果真到了温然一家四口之前住的院子。 院子门口并没有人看守,是以一群人没什么阻拦就进去了。 然而刚进院子,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响动…… 那声音,年轻妇人听到,瞬间脸就红了。 年长一些带了女儿过来的,则立即变了脸色,皱着眉头吩咐丫鬟带女儿出去。 敬姝转头看向身侧。 阿娜尔脸色一片苍白,显然是已经听出了里面那亢奋的男子声音,正是邓同。 下一刻,阿娜尔就握紧手里的红玉珠串,直接抬脚踹门而入! 敬姝立即也跟着进去。 卧房的门也已经被阿娜尔踹开了,里面之前还很激烈的声音已经停下,只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男人惊慌失措的喊声,随后一道白花花的身影跑出来。 却是温然光着身子抱着衣服逃窜而出。 只见她浑身鞭痕和某些特殊部位被人用手指掐出来的暧昧红痕交错,一见到外头竟然这么多人看着,当即又是尖叫一声,又赶紧捂着脸回去了! 然而该看的,不该看的,众人都已经看到了。 下一刻,一个慌慌张张只披了件外袍的男子就被人一脚踹出来。 众人惊呼一声,仔细一看,果真是哈密卫卫所的指挥使邓同! 接着,阿娜尔手里不见了那红玉珠串,反而多出了一根鞭子,抬手狠狠抽打着温然并补上一脚,将刚刚才又躲进去的温然也一脚踹出来! 温然一个站不稳,顿时倒进了邓同的怀里。 “果真是一对奸夫淫妇啊!呸!” 有人一脸看不上地对着二人啐了口,唾沫星子喷了温然和邓同一身。 温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慌慌张张地抬手穿衣服。 钟灵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大,像是失神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早就没了之前骂别人造谣的那般嚣张的气焰,整个人都一下子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在大都督府做这种苟且之事!依我看,这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还用说吗?之前不就有人见到他们两个偷偷进了客栈,一进去就是半天,再出来时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这肯定是勾搭在一起很久了啊!” “唉,阿娜尔真是可怜!竟然被邓同这个伪君子骗了这么久!” “温然那个病秧子夫君不也挺可怜的吗?他妻子给他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呢!” 说话间,应天带着人过来了。 钟青山就走在应天身边,一进来,就一眼看到了温然在邓同怀里,二人都是衣衫不整,一看就知是发生了什么。 敬姝瞥一眼钟青山,却发现他神情间竟并未有太多的波动,似乎对比并不觉得十分意外的样子。 “邓同,你是否该给本督一个交代?”这时候,应天走到邓同面前,目光闪过一抹锐利的冷光,“你从何时起,就背着阿娜尔与温然在一起的?你这样做,可对得起阿娜尔的爹爹?” 邓同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凶光。 可他脸上却一片愧疚悔恨的神色:“大都督,我错了!我不知为何会和表小姐在一起啊!我只是被人叫过来的!这房间、这房间里一定有问题!我一定是被下了药,迷失了神智!” 他这么一说,温然就也想起来什么。 “没错!这房间的熏香有问题!熏香里一定被下了药!我们是被人给害了!”她也接着说道。 此时,二人心中想的都一样。 那便是绝不能承认是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然而敬姝却将二人几乎一致的心声都给听了个遍。 她内心感到些微的炸裂。 可仔细一想,似乎的确是温然干得出来的事。 “可问题是,房间中根本没有熏香啊。”这时候,忽然有人说道,“除了那股子事后的怪味儿,一点香味都没有。” “就是,我也没闻到任何熏香的味道。” “找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众人这么议论着。 敬姝看了一眼二房的唐二太太。 唐二太太立即派人进去查看,很快,丫鬟就过来回禀说:“里面并没有任何熏香,连香炉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温然的脸上出现了裂痕,“我进来时,明明就闻到了熏香的味道!是有人害我……对!有人害我!” 温然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很快就一眼锁定了敬姝,指着她言之凿凿地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我!” “钟灵可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闻言,敬姝就讥讽地道了一句,而后问她,“不如你先解释一句,为何你会与邓指挥使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你住的院子,邓指挥使是大都督府的常客,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然而你们却在这里白日宣淫,你还敢说是被人所害?当我们大家都眼瞎吗? “还有,你上回被我爹爹赶出府的时候,口口声声喜欢我爹爹几十年,你就是这样喜欢的? “一边喜欢他,一边跟有妇之夫苟且?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夫君?甚至,你还与你的夫君生了一对儿女?” 敬姝这么说着,温然面上自然又是一阵红白变幻。 众人目光则都不由落在了钟青山的身上,一个个面露同情地望着他的头顶,仿佛那里正有一顶绿光闪闪的帽子高耸着。 “咦,不对呀。” 这时候,敬姝忽然又有些奇怪地说道。 她看看钟青山,又看看神色尴尬僵硬的钟慕和钟灵,最后更是看向了邓同,接着就一脸震惊地捂住了嘴巴,道:“天呐,我怎么发现,温然的一对儿女,和他们的爹爹钟青山长得一点也不像呢? “反而是、反而是和邓指挥使好像! “尤其是钟慕! “那张脸和邓指挥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说,温然早就和邓指挥使勾搭在一起了?钟慕和钟灵根本就是他们的孩子!不是钟青山的!” 第163章 爹爹,我要你杀了温然! 敬姝这么一说,众人自然也是立即发现了。 “还真是……钟慕简直就像十几岁的邓指挥使!钟灵眼睛和温然长得像,可鼻子和嘴巴却都很像邓同,侧脸也像!” “反正跟钟青山是一点也不像。” “瞧钟青山那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生出来孩子的……” 众人议论纷纷。 钟灵听下去了,咬着牙怒道:“你们闭嘴!” 看着她快哭了的样子,那些议论声不由得消停了。 钟灵则跑到温然跟前拉住她一只手说道:“娘!你快告诉大家!我和哥哥是爹爹的孩子!不是这个什么指挥使的!” “你住口!”然而,温然却沉着脸训斥了她一句。 “娘……”钟灵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温然没理会她,看一眼邓同,神情中带着一点决绝:“事已至此,邓同,你还不打算认下我们娘儿仨吗?” 邓同脸上表情出现些许裂痕。 他当然不想认! 时机还未到呢! “爹爹。”这时候,敬姝忽然看着应天说道,“爹爹,我要你杀了温然!你杀了她好不好!” “姝姝?”应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毕竟之前她还说要他修复与温然之间的亲情,为何突然又开口要他杀了温然? “爹爹,钟慕只比女儿小两岁!钟灵也只比女儿小五岁!当年我娘带着我来找爹爹时,钟慕和钟灵都已经出生了!她明明已经和邓同在一起,可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娘!” 只听敬姝神情似是有些崩溃地说道,“爹爹!我不是被老夫人丢到箱笼里溺死的! “当年我娘觉察出温然想要对她不利,事先写了信求助昔日的闺中密友将我接走,可温然却买通了我娘身边的女婢,而后找了一个和我娘样貌相像的女童顶替我的身份被接走,之后,她又故意将我丢到饥饿的流民堆里,想要让我被那些流民给吃了…… “爹爹!温然她什么都有了!却还是要和我娘抢!还是要杀了我娘! “她好狠毒的心! “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害得我娘与我、与爹爹天人永隔!她该死! “爹爹!求你杀了她好不好!” 敬姝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应天望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威严的脸庞上浮现出震惊,而后就是深深的沉痛。 “你闭嘴!”此时,温然一听敬姝将自己当年安排的事都道出来,立即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个小贱人!少在这里污蔑我!你娘当年是被北戎的细作潜入府中给杀的!与我何干! “至于你,谁知道你当年到底跑到了哪里,又是被谁给收养? “没准你肚子里的野种,还和收养你的那个野男人脱不开干系呢——啊!” 温然正指着敬姝的鼻子大骂着。 然而下一刻。 一柄利剑毫无预兆地直刺入她心脏,令她猛地呼吸一滞,一张脸上瞬间沾染上飞溅出来的鲜血。 温然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把剑。 剑身锋利,闪过清冷的光。 她视线沿着那把剑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刺出那一剑的人,竟然是…… “钟、青、山!” 温然因剧痛而面目狰狞,吃力地叫出这个名字,口中吐出鲜血,“你竟然、你竟然敢杀我?你这个反……唔!” 她话还没说完。 只见钟青山手腕一转,手中之剑整个将她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尖利的剑锋滴着粘稠的血,落在温然身后的地板上。 “啪嗒”一声。 惊醒了所有一脸震惊意外的人。 随着钟青山一剑抽出,温然的尸体重重倒下,死不瞑目的样子,看起来颇为骇人。 空气一下子陷入短暂的静寂。 敬姝眸中虚假的眼泪都一时凝滞住了。 她原本想半是刺激半是逼迫地叫应天杀了温然。 可没想到,应天还没出手,竟然温然的夫君钟青山忽然出手了? 可问题是……钟青山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吗? 他竟然会用剑? 而且用得这样好,一剑就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温然的心脏……不对,今日春日宴,进入府中的人,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全都是禁止携带武器的! 可钟青山却随身带着一把剑! 还有,刚刚温然死前最后一句、最后一个字说的是什么? “不对……” 在众人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时,敬姝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她看一眼温然的身体,再看一眼钟青山,脑海中浮现出他方才收剑时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矫健身姿,再没了平日虚弱得像是随时要晕过去的病秧子模样,心中陡然升出一种危机感! “抓住他!” 敬姝立即抬手指向钟青山,对越凌和江雪下令道,“快!把他拿下!不能让他逃了!” 越凌和江雪很快反应过来。 二人一得命令,二话不说,齐齐动手攻向钟青山! 然而钟青山一手使剑,一手掌法,应对二人的攻势竟甚为自如,毫不吃力! 这时候,应天立即将敬姝护在身后,待护卫到了以后,抽出一把大刀,就直接也朝着钟青山砍了过去! 应天的招式大开大合,杀伤力极强。 三人齐攻之下,钟青山终于现出几分吃力来。 他也不作任何缠斗,朝着敬姝虚晃一招,引得应天、越凌和江雪齐齐飞身过来保护她时,他则抓住机会闪身就逃! 跳窗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来,竟还笑看着敬姝道了一句:“你倒是聪明!” 语罢,身影飞掠过高墙,直接不见了踪影! “我去追!”越凌立即也跟着翻窗飞檐走壁地不见了身影。 应天也想追。 敬姝却拉住了他:“爹爹,温然虽然死了,可邓同也有问题! “他当年明知温然对爹爹的心思,却依然背着爹爹和温然在一起,甚至故意给阿娜尔用麝香珠令她多年无法怀孕,怕是所谋不止一个哈密卫的指挥使!” 应天闻言就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一身狼狈的邓同,抬手一挥:“来人!将他拿下!” “大都督!我是被害的!我冤枉!”邓同可没有钟青山那样矫健轻盈的身手逃走,此刻就咬牙挣扎着。 “你冤枉?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跟阿娜尔和她背后的族人交代吧!”敬姝目光冰冷,而后看向阿娜尔道,“事已至此,你与邓同之间怕是不断也得断了! “邓同暂且由我爹爹派人关押看守。 “你或许该回去好好查一查你爹爹当年突发疾病倒下,这其中是否有邓同的手笔。” 第164章 这种祸害留不得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了。 应天命人将邓同带到府中的地牢关押,亲自前去审问。 阿娜尔则带着丫鬟仆人赶回家中——她暂时不敢回她与邓同的家,而是回到了她自己的家,有她爹爹在的那个家! 出了这样的事,春日宴自然办不成了。 宾客纷纷离去。 今日遭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钟慕和钟灵。 “大小姐,他们二人如何安置?”这时候,三房的朱夫人看着这兄妹二人询问道。 一日之间,两人就一下子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日日叫做爹的人竟然根本不是他们的生父,还亲手杀了他们的娘亲。 而那个真正的生父,如今又被关押起来,看应天严阵以待的表情,还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样的大错,以后会不会有命在,关键似乎邓同压根不想认下他们。 朱夫人不由对这兄妹二人忽然生出些怜悯来。 敬姝也看向他们。 “把他们赶出去便可。”她很快就说道,语气颇为冷漠无情。 “大小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朱夫人皱了皱眉,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温然的确可恶,可他们二人,到底还是个孩子。” “是啊,正因为他们还是孩子,所以更不应该对他们心慈手软了。” 敬姝微微一笑,神情间却没有什么真正的笑意,“此二人小小年纪,行事嚣张,言辞恶毒,以往仗着大都督府的权势没少欺压弱势之人。 “我听说,钟慕狠毒到曾经将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耳朵给割掉,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竟回答说只是想看看人的耳朵被割掉以后,会不会变成聋子…… “如此残忍毫无人性的狗东西,不赶出府去,难不成还要留着他们过年吗? “三叔母竟还同情他们,须知对他们这种人任善得太过头了,便是对那些遭受过他们惨害的无辜之人的残忍。” 一旁,二房的唐二太太和女儿应星儿听着,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赞同地点了点头。 朱夫人听敬姝一个小辈这样训斥自己,面上则有几分挂不住。 她忍不住又反驳道:“可他们二人年纪还小,如今没了爹娘又没了家,往后在外面如何独立生存?你也说了他们以前行事嚣张了些,以后再外头岂不是要被他人报复,欺负得很惨?” 钟慕钟灵此时听着二人的争执,都是眼神怨毒地看着敬姝,而后对着朱三夫人讨巧卖乖道:“我们以后一定会乖,不会惹事的!求您收留我们几日吧!” 朱夫人立即就对敬姝道:“你看!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的!” 敬姝则没耐心跟她说这么多了。 好歹也是个官太太,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这兄妹俩,就是故事里的蛇,且还是两条咬人极疼的毒蛇! “他们不论被欺负得多惨,那都是他们以前所作所为的福报,三叔母既然如此不放心,不如就把他们安置在你们三房好了。”敬姝神色淡淡地这般说道。 “好,那就安置在我们三房!两个孩子而已,我们三房还养得起!”朱三夫人有些受不了敬姝这种态度,立即说道。 “可以,这两人进你们三房院子的一刻起,你们三房就从大都督府分出去。”然而,却听敬姝接着就道。 “你!”朱三夫人没想到敬姝对自己这般,不由得脸上难看起来,“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不过两个孩子,你就这般容不下他们?更何况,你说要把我们三房分出去就分出去?这个家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当!” “三叔母,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敬姝闻言,顿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将府中中馈让与你和二叔母掌管,不代表我就不能当这个家了。” 朱三夫人脸上表情抽搐了下。 “你现在就去找爹爹,就说,朱三夫人想要将钟慕、钟灵二人带回他们三房照顾,我同意了,但前提是三房以后要从大都督府分出去,问问爹爹的意思。”敬姝不再管她,直接对江雪吩咐道。 “是。”江雪立即就去了。 钟慕、钟灵一脸可怜地躲在朱三夫人身后,眼神仇恨地瞪着敬姝。 敬姝压根懒得搭理他们。 没过多久,江雪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苏管家。 上回徐管家出事以后,应天问过敬姝的意见,就提拔了新的管家。 “三夫人,大都督说了,府里的一切他早就交给大小姐掌管,既然大小姐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做,大都督吩咐老奴,三夫人若真的想分家,就叫老奴去三房找三老太爷商量一下这个家怎么分比较好。”苏管家直接对着朱三夫人说道。 朱三夫人脸色一变。 她之前骂敬姝,说这个家轮不到敬姝来当。 然而实际上,三房的家,也轮不到她来当,毕竟三房上头还有她的公公也就是三老太爷应海和她的婆婆董老夫人。 这个家,公婆是绝对不会允许分的。 朱三夫人立即不说话了。 “三夫人?大都督那边还有事要老奴去办,分家的事您还是快一点给个说法吧。”苏管家颇为礼貌地催促道。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要分。”朱三夫人说着,就不再管钟慕和钟灵,灰溜溜地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走了。 见此,钟慕钟灵都是咬牙暗骂她没用。 苏管家看一眼这兄妹二人怨恨地看着朱三夫人的身影,就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朱三夫人,便是发善心,也发的太不是时候了。 也不看看这是两个什么品种的白眼狼。 还是大小姐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种祸害留不得。 “大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苏管家态度恭敬地看着敬姝问道。 “把他们两个赶出去吧,放出话去,以后大都督府与他们二人再无任何关系。”敬姝说完,就看也不再看这兄妹两个那种恶毒的眼神,带着江雪走了。 苏管家自是连忙应下。 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了钟慕、钟灵的咒骂声。 “姐姐,越凌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待回到敬姝住的院子以后,江雪不由得问道。 “再等等,若到了傍晚还不回来,你亲自出去寻他。”敬姝皱了下眉,说道。 “是。” 然而不到傍晚,越凌就回来了。 只是他神情颓废,到了敬姝的面前,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心虚得不敢抬头。 第165章 他是义父 “发生什么事了?没追到人?还是打不过?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敬姝见他这样,不由挑眉问道。 “追到了,但是没打起来。” 越凌低垂着头,一只手扣着袖子上的金线,犹豫了半晌才终于抬起头,“我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一直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对他赶尽杀绝。” “然后呢?” “然后他就对着我,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所以?他到底是何人?”敬姝眉头微皱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 “他是义父。”越凌望着敬姝的眼睛,顿了顿,终于说道。 “什么?!” 敬姝眉毛狠狠一拧,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钟青山? 他居然是义父? “姐姐,他对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越凌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解释道,“但我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只此一次,往后我就与他、与光复会再无任何瓜葛了。” 敬姝则一时没说话。 脑海中一段属于原身的记忆缓缓浮现而出。 这个义父,真名叫萧烨,如今已经有四十二岁。 他身边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监,姓潘,名叫潘云起,被萧烨尊称为“亚父”。 这老太监潘云起曾与原身说过,萧烨乃是前朝太子的遗腹子。 前朝覆灭后太子逃出宫去,后来在宫外与一民间女子在一起,民间女怀上萧烨,太子却不幸染病去世,民间女后来在萧烨两岁时也得病死掉,萧烨沦为小乞丐,不久后被前朝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潘云起寻到救下,又被潘云起亲手抚育长大。 潘云起一直告诉萧烨要光复前朝,说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太子,如今在皇位上坐着的,不过都是一群窃国者。 然而前朝覆灭至今都已五十年,萧烨折腾到现在,也没能撼动一点大夏朝的根基,更不用说到了陆瓒这一代,凭他的手腕,大夏朝只会越来越强盛,根本不是萧烨能扳倒的。 当初敬姝之所以死遁出宫,为的就是不再受人利用,成为他人争权夺势的工具。 可没想到到了塞北,居然还会遇到萧烨。 并且他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萧烨必然早就认出他了,却一直隐而不动。 可越是这样,敬姝就越是觉得心惊、越是不安,毕竟谁知道他私底下有没有做出什么针对她的事情呢? 或是又想利用她做些什么? “姐姐,义父其实一直都待你很好,今日他也是听到温然辱骂你,污蔑你与他的父女亲情,这才忍无可忍地动手杀了温然,为此甚至坏了他满盘的计划。”这时候,越凌忽然忍不住又出声劝说道。 “这话是他跟你说的?”敬姝回过神来,抬眸看他。 越凌没法向她说谎,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敬姝则不由笑了。 “他这么说,你就信?”她纤细白皙的食指揉按着太阳穴,语气很是平静,“若我告诉你,当年我之所以会被温然设计陷害,全都是拜他所赐呢?” “姐姐?”越凌像是有些没听懂。 “我原本以为,当年我与娘亲的遭遇,全都是温然一手策划。” 敬姝一边说着,也是一边自己理清思路,“可如今与温然几次三番交手…… “她这个人除了仗着她母亲昔日对我爹爹的救命恩情,挟恩图报嚣张跋扈之外,本人实在并无任何聪慧过人之处,不过是又蠢又坏罢了。 “我之前还有些疑惑,凭她这脑子,当年竟能害死我娘? “并且以她的心狠手辣,当年既然能设计杀了我娘,为何不直接将我杀死,而是要将我与他人调换,丢到饥饿的流民堆里去……以这般曲折的手段杀我? “可如今,我全懂了。 “这根本就是萧烨一手谋划。” 敬姝越说,思路越是清晰,曾经心中遗留的种种疑团也一一得到合理的解释。 只听她语气讥讽地冷嗤一声,而后继续说道:“萧烨当真下了好大一盘棋,而我是他棋盘上的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除我之外,我娘亲、我爹爹、温然、敬太傅与李夫人乃至贤王,也全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利用我娘的死,让爹爹终生不娶,应家军后继无人,日后徐徐图谋,一步步蚕食,有朝一日爹爹出了意外,应家军落入钟慕手中都不是没有可能。 “再利用我,明知李夫人的女儿日后十有八九会进宫,不是被先帝赐婚也是要参加选秀,于是就谋划着让我先进入贤王的监察司,再以孤女身份被敬太傅收留,而后让贤王利用魏子陵将敬薇拐走,我就顺利顶替敬薇进宫,若我能帮他杀了陆瓒,届时天下大乱,他就有机会举起反旗,光复前朝。” 只可惜。 萧烨计划完美,然而原身是个恋爱脑,吃了魏子陵给的毒糕点死了。 敬姝穿越过来,得知自己的多重细作身份,干脆直接来了一个死遁,又选择投奔原身的亲爹应天,而后针对温然和邓同设计了今日这么一出,算是将萧烨的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此时,越凌听得这些,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裂开。 他完全想不到这些。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萧烨做事,却丝毫不知萧烨假扮钟青山一事,可见萧烨藏得有多深,便是对他都不曾信任过。 而敬姝所说的这些,有些事情他甚至参与过,如今细想起来,也就不难发现萧烨的计划的确如她所说。 “姐姐,那你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办?”越凌不禁问道。 “塞北恐怕要大乱了。”敬姝眼眸微动,想了又想,干脆起身来回踱步,“应家军这么多年来,内部不知被萧烨和邓同的人侵蚀了多少,尤其是萧烨假扮钟青山期间,负责为应家军设计武器图谱。 “若这批应家军使用的武器,同时出现在萧烨手中的叛军手里……那到时候朝廷,一定会怀疑应家的。” 朝廷的视线,便代表着陆瓒的视线。 届时,陆瓒一定会注意到应家军的问题,进而,发现她的存在。 敬姝此时不禁开始想,若真有这一日到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也跑不了了。 为今之计便是,在那一天到来之时,怎么为自己谋得好处。 “阿雪呢?把阿雪叫过来!”敬姝很快脚步一顿,眼眸凛然地说道。 第166章 想赶紧把她抓回来好好收拾她 皇宫。 陆瓒坐在御书房,审视案前的几份密报。 这几份密报,全都与边境有关。 塞北、东南、西南,都出现了一个叫做“光复会”的邪教。 这邪教打着光复前朝的招牌,在各地生事。 “以往光复会也不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譬如暗杀朝廷命官,不过以前多杀多是贪赃枉法的狗官,他们名义上说是劫富济贫、为民除害,很受一部分百姓拥戴。” 大殿上,身穿黑衣的暗卫语气凝重地禀报道,“可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活动忽然频繁了些,尤其是在几支边境的大军中,都出现了与光复会邪教成员所使用的一模一样的武器。 “而这些武器,多是从应家军中流出来的。” “应家军?塞北?”陆瓒倾身仔细审阅密报。 “是。”暗卫接着道,“除了武器一事,应家军所驻守的西北六卫背靠阿尔泰山,阿尔泰山矿藏丰富,却不与朝廷共享,应家军中更是有一支独立的专门打造各式兵器的军队,负责挖矿、设计兵器图谱、制造兵器等。 “属下派人前去勘察,结果发现,有一处铁矿归属哈密卫卫所指挥使邓同私有,可这处铁矿中挖出来的矿石,却并不是供给应家军,而是悄悄通过山中密道送往了敌国北戎。 “另外,应家军的首领、西北大都督应天的表妹私底下与沙漠里的麻匪合作,抓了很多平民去挖矿,属下的人在矿山附近发现了一处人坑。 “人坑里全都是因挖矿累死的平民的尸骨。 “此事尚不清楚是否为应天授意所为,抑或是他这个表妹背着他与邓同合作。” 暗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陆瓒听着这些话,放下手中的几份密报,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看来,塞北要出乱子了。” 他眼眸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危险的冷光,“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塞北,尤其是哈密卫卫所,以及大都督府,若有消息,立即快马加鞭来报。” “属下遵旨!”暗卫立即应下。 “退下吧。” 陆瓒摆了下手。 暗卫很快离去。 陆瓒则坐在那里,思索方才的事,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李夫人死前交代的话。 当年洛芙郡主给她写信托孤,然而并未言明孩子的生父是谁。 但李夫人说,与大都督府有关。 陆瓒摸了摸下巴,心中揣度着,以他这位表姑母当年名动京城的美貌,恐怕一般的男人,也入不了她的眼。 虽然洛芙郡主已经离京多年,可陆瓒对她印象却很深刻。 她爱慕者众多,却谁都不承认,又谁都不拒绝,京城那些权贵子弟为了她都是要死要活的,连先帝都为她倾心,想要她进宫。 这一点,不得不说,敬姝的确有几分她的真传。 陆瓒可是记得很清楚,敬姝在京中假冒敬太傅之女的那几年,也是惹得王侯世家的子弟一个个为了她跳河、打架、上吊……无所不用其极。 这女人,不但骗那些人,还骗了他。 一想到这一点,陆瓒就不由得暗暗磨牙,只想赶紧把她抓回来好好收拾她…… 夜里。 陆瓒躺在养心殿的龙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皇上,可要奴才去叫哪位娘娘过来伺候?”外头,王忠忍不住问道。 “混账东西,朕的事要你来做主了?”陆瓒隔着床帐,骂了他一句。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王忠立即低下头老实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然而下一刻。 床帐被一下掀开。 陆瓒动作有些暴躁地起身:“过来伺候朕穿衣,摆驾倚翠宫!” 倚翠宫?! 王忠眼皮一跳,却不敢质疑什么,连忙上前伺候。 没多久,陆瓒就出了养心殿,一路踩着月光往倚翠宫走去。 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宫中一片寂静。 从御花园经过,快到倚翠宫时,陆瓒却听到一处假山洞里传来的动静。 那声音污秽不堪。 陆瓒却听得入神,想起自己昔日便没少与敬姝在这种地方私会。 她的花样真的很多。 有时候他是老爷她是爬床的丫鬟。 有时候他是土匪她是被绑架的良家妇人。 有时候他是王爷她是被强占的宫女…… 她似乎格外喜欢他是强势的一方,她就扮娇弱,故意使尽浑身解数地惹他怜惜疼爱。 此时,陆瓒听着那声音,回想起过去与敬姝在一起时的种种香艳画面,就不由得身体起了反应。 幸好衣袍宽大,夜色也深,看不出什么。 陆瓒又忍不住磨了磨牙,手背上青筋暴起,忍得辛苦。 “死女人——最好不要被他抓到,否则,定要狠狠收拾她!”陆瓒在心中这般说道。 “皇上,可要处置了他们?”一旁,王忠又忍不住问道。 此等淫乱后宫的行径,若是放在以往被陆瓒发现,可是要被砍头的。 然而此时陆瓒闻言,却只是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不若朕这个皇帝换你来做?” “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王忠神情麻木地说完,就立即又闭嘴了。 陆瓒又看一眼那假山洞,而后不发一言地提步走了。 又过了片刻,终于到了倚翠宫。 自敬姝死后,倚翠宫自是冷清了不少,然而昔日的奴才依然在这里守着,每日打扫庭院和殿内,勤勤恳恳,不曾懈怠。 这自然都源于陆瓒的旨意。 不过,这还是敬姝死后,陆瓒第一次再来到倚翠宫。 此时,宫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值守的宫女太监还在打瞌睡。 “皇上?奴婢参见皇上。”今晚恰好轮到袖青当值,她一见到陆瓒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陆瓒语气淡淡,“不必管朕,在外面守着。” “奴婢遵旨。”袖青起身后就乖乖照做,与王忠一道守在殿外。 陆瓒进了内殿以后,四处走动着。 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最后,则躺在了那张拔步床上,竟是很快睡去。 然而这一睡,陆瓒就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成了一个什么世子,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躺椅微微摇晃着,他身上则坐着一个女人,身上没正经地穿衣服,而是披着一层藕荷色的薄纱,透得什么都能看到。 他就抬起手,捏住女人的下颌,叫她转过头来。 是敬姝…… “世子爷,您弄疼妾身了。” 敬姝娇滴滴的声音,依然如往昔那般,眼中含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惹得人更想狠狠欺凌她。 她总是这般会拿捏他。 叫他心软想怜惜她,身体却忍不住发狠。 然而正要到紧要关头,耳边忽然传来王忠尽职尽责的声音:“皇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 梦里的敬姝迅速消失。 陆瓒瞬间睁开了眼睛,外头竟是天已经微微亮了。 亵裤脏了。 他蓦地起身,咬牙切齿地扶额低语道:“——别让朕抓到你!” 第167章 再未宠幸过宫中任何一个妃嫔 朝堂上,谁都能感受到,今日的圣上,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如今已经快五月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每年开春后,宫中就要准备选秀,虽然因陆瓒去年才登基,期间已经举办过一次选秀,然而到底还是太仓促了些,没选上几位。 再加上那些妃嫔们死的死,失宠的失宠,病的病,礼部的官员们仔细一算,发现如今宫中还活着、且不算失宠的,竟只剩下皇后、宁妃、陈修仪、赵修容、容顺仪、吴美人、何才人这几个妃嫔了。 并且据敬事房记档,自打元后去世,陆瓒就再未宠幸过宫中任何一个妃嫔。 尤其如今陆瓒只有一个自小就身体不好的大皇子、因早产身体虚弱的二皇子,以及大公主三个孩子,子嗣着实过于单薄了。 这可急坏了礼部的官员们。 是以今日他们就集体提议,说要请圣上准许秀女进京开始今年的大选。 “朕的元后离世才三个月,你们就催朕选秀,是不怕百姓们骂朕薄情吗?”然而,陆瓒听完,就将礼部的一众官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礼部尚书周良志最惨。 “周尚书,朕听说你那个继室给你生了几个儿子,却没一个跟你长得像的,反而与你的管家长得颇像,外头的人都传言说你被戴了绿帽子。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后院的那些事情都没搞明白,就来管朕后宫的事?” 被陆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自己私下遭遇的丑事,周良志难堪又震惊。 他显然对自己后宅的事情,还没陆瓒知道得清楚。 周良志在一众朝臣们看热闹的同情目光下退下的时候,脸都绿了。 兵部尚书薛高义看完礼部尚书的笑话,出列道:“启禀皇上,如今天下太平,边境稳定,强敌犹如北戎都数年不敢来犯,如今兵部武库充实,开支不断减少,实乃皇上登基带来的福祉!” 薛高义这番话明摆着拍马屁的话,引得其他朝臣们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陆瓒听完,就冷笑出声。 “兵部,废物聚集之地。”他直接毫不客气地说道。 薛高义脸上阿谀奉承的笑容登时一僵。 只听陆瓒接着骂道:“朕接到密报,阿尔泰山一处铁矿挖出来的矿石,被秘密送往敌国北戎。 “与此同时,各地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诸多号称要光复前朝的光复会邪教成员,多次暗杀朝廷命官,所用兵器更是由塞北应家军中流出,你们兵部对此不但毫无察觉,还敢称武库充实? “开支减少?是,外面都出了好几种新的兵器,可你们拿着国库的俸禄,整日无所事事,既不挖掘人才,又不开拓新的兵器,可不就事开支会减少吗。 “你倒是说说,朕养你们兵部这群废物到底有何用?” 薛高义被骂得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 其他几位尚书都不敢再说什么。 可也没能躲过。 陆瓒将吏部、户部、刑部、工部的尚书全都拎出来骂了个遍。 朝堂上一时人人自危,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就会被他揪出来骂一顿。 自元后去世以后,陆瓒的手段越发呈现雷霆之势了。 他先是利用内廷太监崔华章手中所掌握的崔氏贪赃枉法的诸多罪证,将整个崔氏抄家问斩,接着顺着崔氏这条线,又将谢相一派一网打尽。 如今,朝堂之上已经完全是他掌权。 然而陆瓒显然并未就此满足。 这日他将朝臣们骂了个遍以后,就直接进行了改革,首先就是废除了丞相的官职,改设内阁首辅一职,内阁成员由翰林院学士和六部尚书担任,接着就是要选出首辅人选。 最终,陆瓒定下了由翰林院大学士吴文举担任内阁首辅。 内阁设在文渊阁,吴文举又担任文渊阁大学士。 此后朝中政务都由内阁代为审阅,而后列出建议,最后再由他御笔朱批,做出最终的决策。 如此一来,便是陆瓒一段时间不上早朝、不在宫中,也不会耽搁朝政。 此前,吴文举的女儿吴晚玉被谢妃一句话召入宫中当了个美人,后来一直住在永寿宫的偏殿,跟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一点存在感。 然而如今,她借着父亲吴大学士担任内阁首辅的机会,被陆瓒晋了位份,直接连跃数级册封为婕妤,赐居永寿宫主殿,堪称一步登天。 一时之间,后宫与朝堂都议论纷纷,说如今吴婕妤便是继元后之后,最得宠的宠妃了。 甚至她恐怕比元后还要得陆瓒喜爱。 毕竟即便是元后当初晋升位份那样快,也没有像吴婕妤这般连跃数级的。 夜里,宫人打着灯笼,吴婕妤亲自提了一只食盒到御书房给陆瓒送夜宵。 陆瓒近日来忙于朝廷内阁的改革,如今刚看完内阁送来的奏章,恰好有些饿了。 “吴婕妤有心了,朕吃得很舒服。”陆瓒用完夜宵,放下手中的小碗,随口说了句。 “皇上喜欢就好。”吴婕妤听得这话,一颗提着的心瞬间落下了去,脸上露出一抹柔美婉约的笑。 陆瓒也朝她笑了下。 随后他就起身,打算继续处理朝政。 此时,吴婕妤见陆瓒起身,就连忙也跟着过去,鼓起勇气拉住他的一只手,语气羞怯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妾伺候您歇息吧?” 陆瓒闻言一顿。 他垂眸看向吴婕妤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纤细柔软。 陆瓒视线沿着这只手,看向吴婕妤这张脸。 人如美玉四个字,最适合她。 陆瓒还记得吴婕妤会作诗,颇有才气,眉眼之间也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若是以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子。 他抬手将她拉入怀中,另一手抚住她的脸颊,似是在欣赏她清水芙蓉般的娇嫩肌肤。 吴婕妤睫毛微颤,见他不断靠近,忍不住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入宫已有半年多,可她却从来不曾侍寝过。 今夜,也该轮到她了吧…… 吴婕妤心中这般想着,一只手不禁紧张又期待地攥住陆瓒的衣袖。 然而下一刻,她却被陆瓒给推开了。 吴婕妤瞬间睁开了眼睛。 “回去吧。”陆瓒松开了她。 她看着他神情间不但没有任何迷恋的神色,反而还有一种清冷疏离的淡漠。 只见他又走到桌案前坐下,语气冷冷地说道:“朕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臣妾遵旨,皇上要仔细着些身子,莫要太过操劳了。”吴婕妤咬了咬嘴唇,最终也只能这么说着,就福了福身子告退。 待殿门一关上。 陆瓒放下手中的奏折,身子有些疲惫地靠上了身后的靠椅。 他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敬姝走后,他再未宠幸过任何女人。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仍旧沉浸在失去敬姝的悲伤情绪之中,可今日才发现……他似乎只是对后宫的这些女人,提不起兴趣了。 第168章 宁妃,你一向识时务 从养心殿出来以后,吴婕妤并未立即回去。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座象征着至高无上巍巍皇权的宫殿,四角高高悬挂着的明亮宫灯就如一轮轮圆月一般照亮漆黑的夜,心中生出的向往,无法言喻。 “娘娘可是因为圣上没有让您留宿不开心了?”一旁,贴身宫女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 “是有些不开心。”吴婕妤这样说着,却是摇了摇头。 她提步前往永寿宫去。 然而走了几步,却又转过身来,看向养心殿的宫灯,轻轻说道:“本宫的名字叫晚玉,是因本宫出生时,比稳婆预测的时辰晚,那日恰好有一位大师路过府中化缘,听到我出生时的啼哭声,便说我大器晚成,好事总要晚上一些时候才会轮到我,是以爹爹总是教我,要我耐心,懂得等待。 “昔日谢氏还当着贵妃时,轻鄙戏弄我,我隐忍半年之久,才终于等来了今日。 “谢贵妃早已经死透了,而我却住进了她曾经住的宫殿。 “往后,我也会继续有耐心地等待圣上接纳我。 “谢氏曾经说我比不上元后。 “我不相信。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罢了,圣上早晚会将她彻底遗忘,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永远陪伴在圣上的身边。 “我不信我永远比不过她。” 吴婕妤说完这些,最后望一眼那高高的四角宫灯,而后转身离去,步伐沉稳,眼神则多了几分坚毅果决。 …… …… 先前陆瓒以贤王妃的性命要挟李夫人说出有关敬姝身世的实情,如今朝廷对贤王妃以及贤王世子的处置都已经下来了。 世子当街纵马行凶,杀人偿命,判处斩首,允许百姓观刑,以平民怨。 贤王妃则除以流放三千里。 贤王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监察司,算是保住了爵位,然而却被陆瓒一道圣旨,封地从繁华富有的江南,被贬到了毒瘴丛生的西南苗疆。 陆瓒拿到监察司暗卫名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上面找敬姝的名字。 “敬姝”这个名字,当然不在上面。 但陆瓒看到了另一个名字,甲级暗卫,应姝。 “应姝,或许这就是她的本名吗?西北大都督也姓应,所以这应当不是巧合,那么她就是洛芙郡主与西北大都督应天的女儿?”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名册上轻轻款扣,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磨牙,“所以,跑到塞北去,就是想寻求应天的庇护?知道朕掌控不了塞北的局势,有应天和他背后的三十万应家军在,朕即便发现她假死逃走一事,也拿她没办法。 “死女人,真是一直没忘记算计朕啊。” 陆瓒只觉心中又恨又爱。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渐渐明朗,便只剩下最后一步——宫中都有谁,帮助敬姝假死? 听到宫人禀报说皇上驾到时,宁妃的右眼眼皮正不住地跳。 她的咸福宫,皇上总共也没来过几次啊…… 待见到陆瓒寒着一张脸进来,宁妃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是瞬间强烈到极致。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连忙起身行礼。 陆瓒神情淡漠地睨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坐下后,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起来吧。” 宁妃眼皮又跳了跳,恭恭敬敬地应声道:“多谢皇上。” 待起身之后,她站在陆瓒面前。 “皇上今日怎么突然到臣妾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妾?”宁妃想了想,语气谨慎地开口问道。 “朕的确有事问你。” 陆瓒墨眸凝着她,忽地冷笑了声,“你是如何助敬姝逃出宫的?” 宁妃猛地抬起头来! “皇上……”她一脸震惊意外,显然是没想到那件事做得堪称天衣无缝,陆瓒如何得知的,且这才几个月啊…… “朕要听实话。”陆瓒对着她,无需多说废话,“否则,你父亲两广总督这个位子,你家中一百多口人,朕可以全部杀光,宁妃,你一向识时务。” “皇上恕罪!”宁妃一听这话,连忙跪下,“只要皇上饶过臣妾的父亲和家人,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心中却暗道糟糕。 陆瓒一向行事狠绝,眼里不揉沙子,她帮助敬姝的事情既已败露,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如今唯有道出一切,至少可以保护父母和亲族。 “说。”陆瓒瞥她一眼,心知宁妃的软肋无非这些。 宁妃为人处世一向小心谨慎,轻易不肯与人争锋。 可当初,敬姝竟能说动宁妃为她做事…… “启禀皇上,最初,是敬……是元后告诉臣妾,她乃罪臣之后,担心身份曝光以后,会被圣上追究罪责。”宁妃缓缓将一切道出。 其中也包括她为何会选择帮助敬姝。 陆瓒听完以后,终于明白了。 原来,洛芙郡主竟是宁妃与她母亲的救命恩人。 “这其中,还有陈太医的手笔?你说的假死药,可知是你父亲从何人手中得来的?”陆瓒问道。 他想起来端王妃孟怜清此前也是服药假死,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吏部尚书陈惊的嫡女陈璧柔。 宁妃摇了摇头。 她道:“这其中的确有陈太医相助。 “假死药有些伤身,服药前后都是由陈太医帮助元后调理身体,以及,元后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这种人皮面具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揭下来,这些都需要陈太医相助。 “但陈太医与臣妾一样,都曾受过洛芙郡主的恩惠。 “若非如此,陈太医与臣妾也不会冒着事情暴露的危险帮助元后。 “至于假死药是父亲从何人手里得来的,臣妾也不知,似乎父亲对那人的身份也并不十分清楚。” 宁妃没有任何的隐瞒,将敬姝的计划全部道出。 陆瓒便也知道了,原来当初敬姝设计那一出,故意引谢妃亲手“杀死”她,以及死前告诉他皇后也有份参与害她,都是为了给昔日东宫的郑良娣报仇…… 郑良娣…… 若不是今日宁妃说出这个名字,他几乎已经将她给忘记了。 所以,敬姝做了这么多,都只是为了给郑良娣报仇? 还是说,她决定死遁出宫,也有郑良娣的原因在? 这时候,陆瓒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李夫人死前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朕问你,敬姝可有告诉过你,为何她宁可怀着孩子冒着危险死遁逃走,也不愿留在朕的身边?” 第169章 哪怕只是骗骗他 宁妃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微怔,似是有些意外。 她顿了下,才颇为小心翼翼地答道:“臣妾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陆瓒立即道。 他倚着茶几半靠着坐在长榻上,姿态看起来很是悠然随意。 然而搁在茶几上的那只手却微微收紧,若仔细看,就会发觉他这样竟像是在害怕会从宁妃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宁妃看他一眼,斟酌了下言语,而后就是尽量如实说道: “当时元后对臣妾说,她犯了死罪,害怕皇上知道以后会杀了她,臣妾并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死罪,但依臣妾之见,元后之所以觉得皇上会杀了她,概因她觉得、觉得皇上太薄情了。” “薄情?”陆瓒手指动了下,低沉阴郁的语气中似有些波动,像是被狠狠气到了,“朕纵她宠她,可她竟觉得朕薄情?朕待她又何时薄情过!” “皇上待元后自然是极好的,这在宫中人人皆知。”宁妃连忙说道。 她观察着陆瓒的神色,继续小心翼翼地道,“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元后曾对臣妾说过,当初张昭仪对皇上有恩,可只因她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自我慰藉,就被皇上杀了。 “再加上郑良娣的事…… “元后觉得,郑良娣与皇上乃是自小陪伴长大的情意,可皇上待她却太过凉薄。 “当初皇上在郑良娣与谢氏之间,选择护着谢氏,尤其令她心中芥蒂难消、耿耿于怀。 “许是这两件事,叫她觉得有些害怕。 “伴君如伴虎,元后说她犯了欺君之罪,皇上若知道了也必会杀她,尤其是她得知自己怀了皇上的龙裔以后,就更为害怕了。 “皇上,臣妾觉得,元后只是胆子小,想要保护自己和腹中的龙裔,这才慌不择路地执意要逃出宫去。” 宁妃说完,殿内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静之中。 陆瓒坐在那里,半边俊脸陷于阴影,微垂着眼眸,令人无法分辨他此时的情绪是怒抑或是其他。 良久,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茶几上轻扣了两下,身体舒展着往后又靠了过去,微扬起一张五官锋锐的俊脸,却是莫名庆幸般地长舒了口气。 “原来,只是因为怕朕。” 他清冽的嗓音低喃着,很明显是透出些满意的愉悦,“她的胆子,有时候的确是小了些。” 陆瓒眼眸瞥向宁妃,忽地起身道了句:“朕改日再来看你。” 竟是没有对宁妃动杀心。 说完,人便快速离开咸福宫。 “臣妾恭送皇上。” 宁妃连忙起身,看着他身影很快消失,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娘娘。” 这时候,宁妃青梅竹马的太监裴山玉才从内殿中出来。 他看着宁妃宛如虎口逃生一般的模样,有些心疼地上前为她轻轻捏了捏肩,语气带着几分意外:“方才真是吓死奴才了,不过以圣上一向凉薄冷戾的性情,他这次居然这般宽仁,放过了娘娘。” “那是因为本宫赌对了。”宁妃叹了口气。 “赌?娘娘的意思是?”裴山玉似是有几分明白了。 “圣上既然都已经知道元后假死一事,又怎么可能查不到她到底犯了什么死罪?” 宁妃道,“他特意来一趟,并非询问本宫敬姝犯下了何种死罪,而是问为何宁可死遁都要从他身边逃走,可见圣上真正在意的,是元后心中到底是否有他。” “所以,只要娘娘将元后死遁出逃的缘由归结为‘怕’,圣上就会觉得,元后出逃并非是心里没有他?她心里有他,只是因为害怕?” 裴山玉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接着说道。 “是啊,咱们这位圣上,从来都是凉薄无情到了极致,不把后宫任何女人放在心上,哪怕当初盛宠如谢贵妃,那般爱着他,他一旦无情起来,也根本不将她的爱意放在眼里,可偏偏,就有人竟真能让他动了真心。” 宁妃轻笑了下,“谁能想到,圣上竟也会如世间凡夫俗子一般,开始在意男女之情上的得失了。 “本宫的说辞如此疏漏,可圣上也信了。” “一旦动了心,便是哪怕只是骗骗他,他也会相信。”裴山玉道。 “是啊,圣上变得如此儿女情长,失了平日的英明睿智……若叫后宫其他女人知道,还不知要嫉妒得发狂成什么样!” 宁妃似有感触,“你信不信?即便元后被圣上找到、抓回来,圣上定也不舍得为难她。” 裴山玉听着,也跟着笑了。 “娘娘说的,奴才自是信的,如今娘娘无论如何都是后宫最安全的人了,圣上便是为了叫元后不再怕他,也绝不会再对娘娘动杀心了。”他柔声说道。 “正是如此,本宫就知,你最懂本宫的心思。”宁妃扭头看他,眸中亦有温柔情意如光浮动。 …… …… 又一日早朝。 朝臣们很快发现,今日圣上心情颇好,就连兵部尚书薛高义小心翼翼地禀报兵部关于塞北异动的最新进度,拿出了不怎么出色的建议,陆瓒都没骂他。 礼部尚书周良志上回被陆瓒当众揭露被继室戴绿帽子的事,丢了好大的脸。 回去以后,他就雷厉风行地查明一切,而后将继室休齐,几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还有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管家,这些人一并什么都不准带走,就这么赶出了府去。 这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他见陆瓒心情很好的样子,大着胆子又提了一次选秀的事。 这一回陆瓒也没骂他,而是以边境不稳恐有战事发生不宜选秀浪费国库为由,再次合情合理地拒绝了。 朝臣们见此,没放过机会,立即提了许多建议。 不管被采纳与否,但至少都没挨骂。 陆瓒的这种好心情,持续到接到暗卫送过来的最新两条密报。 “应天有意为他的女儿招婿?” 陆瓒的拳头瞬间就硬了,觉得这老丈人简直可以直接打死。 然而再下一条,就叫他眉头一皱,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光复会安排了一批女细作,打算趁着今年秀女进宫的路上劫持,而后顶替秀女身份进宫?” 第170章 这首诗或许可以救姐姐一命 塞北,大都督府。 江雪被越凌叫到敬姝面前时,还以为是有什么府里的事要吩咐她去做。 然而敬姝一开口,顿时就叫她吓得冷汗都出来。 “你身为圣上从前安插在监察司的暗卫,与圣上的人,是否有什么联络的途径?”敬姝直接问道。 “姐姐,我自从随姐姐出宫,再没联络过圣上的人了!我可以发誓!”江雪还以为敬姝怀疑她背着自己偷偷联络陆瓒,连忙就是神情紧张地说道。 “我不是怀疑你。”敬姝扶额,想着自己也是太着急了,“我的意思是,若我想叫你跟圣上的人联络上,叫你为圣上传信,你可有法子?” “原来是这个。”江雪顿时松了口气。 她抚了抚胸口,而后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我们暗卫之间是有固定的联络方式的,姐姐想要我为圣上传什么信?姐姐不怕被圣上知道你……” “如今怕不怕还有什么用?便是怕,继续隐瞒着,要不了多久,待塞北一出乱子,圣上怕也会知道我就在这里了。”敬姝语气透着几分无奈。 江雪闻言,还有些不明所以。 敬姝也没跟她解释太多,只吩咐道:“你想办法给圣上传信,不要提到我,只需要告诉圣上,有人想要故意引他前往塞北,埋伏刺杀,请他务必莫要中计。” “什么?有人要杀圣上?姐姐知道?是何人?”江雪不由问道。 “钟青山。”敬姝想了想,有些事也需要让江雪知道,免得其中再闹出什么事端,“他其实叫萧烨,是意图光复前朝的光复会首领、前朝皇室后人。 “我幼时落难,全是萧烨一手操纵所致。 “如今萧烨知道我的身份,他又有诸多计划被我破坏,我思来想去,觉得他下一步计划,必是利用我和塞北之乱引圣上亲自来塞北,而后伺机伏击刺杀。 “圣上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天下必陷入大乱。 “若萧烨再利用他这么多年在应家军中安插的细作,怕是会拉着应家军不得不陪着他发动叛乱,到时候即便萧烨不能掌控整个大夏朝,也有机会建立一个国家,光复他的前朝了……” 这些,虽然还只是敬姝的猜测,但却是萧烨极有可能做的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陆瓒会否为了她来到塞北。 敬姝不觉得陆瓒真的是会为了她,而不顾自身安危的人。 不过她很怀疑,若萧烨真的打算这样做,一定会向陆瓒主动透露她在塞北一事…… 若她的结局是注定要再与陆瓒重逢,那还不如她主动暴露向陆瓒通风送信,也算是“戴罪立功”,到时候被他找到了,她也完全可以辩解说她出逃都是为了他…… 此时,江雪一听这些,也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姐姐,其实当初出宫之前,我背着你,做了一件事。”她想了想,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望着敬姝说道。 “何事?”敬姝眉头一皱,看向她。 “我那时之所以猜到姐姐出宫,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发现了姐姐写的两句诗。”江雪说道。 “诗?什么诗?”敬姝一脸纳闷,她完全忘记自己写过什么诗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江雪飞快地说道,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敬姝闻言愣了下。 她隐隐约约想起来,那是自己出逃计划顺利定下,心情得意畅快之时,挥笔书写而成。 “所以呢?你做了什么?”敬姝不由又问道。 “我偷偷将姐姐那首诗藏了起来,放在一只锦囊里,出宫之前,我将那只锦囊交给了内务府的总管崔华章崔公公,我对他说,若有朝一日,必要之时,请他将那首诗交给圣上。” 江雪说着,又连忙解释道,“但我这样做不是要害姐姐,而是想若有一日姐姐后悔了,想重新回到宫中,或是万一出宫失败被圣上抓到了……那这首诗,或许可以救姐姐一命。” 敬姝听着这话,就又是一愣。 不过很快,她就眼眸一亮,笑着说道:“你藏的这首诗,还真能帮我一个大忙!” 她如今最担心的,其实就是万一被陆瓒发现她当初是死遁,不是真的死了,他会察觉到她根本不爱他,平时若说的甜言蜜语也不过是嘴甜,觉得她骗了他,进而对她生出杀心。 毕竟,他堂堂帝王,恐怕最无法容忍的就是一个女人对他感情的欺骗。 这一点,从最初陆瓒误以为她心中有情郎却勾搭他,不愿给她位分就可以看出来。 后来误会解除,陆瓒便开始给她宠爱,不断地升位分。 而这首诗,就可以作为测试陆瓒对她的态度的一个工具。 若陆瓒从崔华章手中看到这首诗,勃然大怒,那她可以放弃回宫这条路了,直接再想法子跑路。 可若他看完这首诗,并不打算杀她,那么还可以考虑日后回宫,重谋富贵,毕竟以后塞北一乱,北戎必会趁机进犯,到时候整个塞北恐怕都会陷入战乱,也就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你这就想办法与崔公公联络,让他把这首诗交给圣上,另外,还要给圣上送信,就照我方才说的办!”敬姝想明白这些,立即吩咐江雪道。 “好,姐姐我知道了!”江雪不敢耽搁,立即出府去了。 “姐姐,那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一旁,越凌跟着问道。 “你?随我去见爹爹吧。”敬姝长长地出了口气,说着,起身带他去找应天了。 她既然选择回到塞北,认应天这个爹爹,那么就与应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些事情,也该叫应天知道。 这个时候,应天正在府中的地牢审问邓同。 大刑伺候之下,邓同为了保命,交代了不少事情。 敬姝见到应天时,他脸色极为可怕。 “爹爹都知道了?”敬姝听着应天的心声,而后道,“爹爹,塞北恐怕要大乱,爹爹也该早做准备了,越凌可以帮您。” “他?”应天看一眼越凌,目光透着几分诧异。 “爹爹,女儿有件大事要跟您坦诚。”敬姝没有直接回应越凌可以帮什么忙,转而语气凝重地道。 “好,你说。”应天点了点头,将周围的护卫全都屏退,只剩下他们三人,心中则感到有些宽慰。 女儿愿意跟他坦诚,他自然高兴。 尤其经历过今日之后,他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接受了。 敬姝看着他,只顿了下,就果断说道:“幼时收养女儿的人,其实就是钟青山。” 第171章 你可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敬姝不再隐瞒,将一切都告知应天。 从她幼时被洛芙身边的婢女偷偷带出去开始,到她被敬薇顶替身份,钟青山收养她、又将她送往监察司训练,成为监察司的一名甲级暗卫,再到被贤王送往太傅府,顶替敬薇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 在宫中面临身份暴露被陆瓒砍头的危险,死遁出逃,来到塞北寻找应天。 最终发现钟青山就是幼时收养她的那个人,真实身份乃是光复会首领,以及他可能会引诱陆瓒前来塞北将其刺杀,引起天下大乱等等…… 应天一直认真听着。 所以,他的女儿的确就是几个月之前陆瓒不顾皇后仍旧在世、执意要追封后位的那位宠妃,也就是如今的元后。 虽然之前应天就有些猜到了敬姝的身份,然而今日亲耳听到,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除此之外,更多的便是悔恨与痛惜。 他的女儿,本该是“塞北公主”,被他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着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就因为他曾经的糊涂行事,害得她自小流离失所,如棋子一般被人利用不得自由。 应天自是感到追悔莫及。 从今往后,他必要好好保护女儿,再不叫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过,整件事中,也有应天觉得疑惑的地方。 “你娘亲当初给李夫人写信托孤这件事上,有些不对。” 应天道,“你娘身边的那些人,我是知道一些的,我与你娘相识,便是当年我进京述职时与你娘在宫中相遇,我对她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敬姝听着这话,嘴角微抽了下,堪堪压抑住没有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一见钟情,也没见他真正有多爱护洛芙郡主。 男人的深情果真比草还微贱,不值一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爹爹会爱上我娘,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敬姝违心地奉承了这么一句。 “是。”应天对这句话极为受用,轻笑一声,“李夫人与你娘关系固然很好,却不是她最为交好信任之人。 “她若真的找京中故人托孤,绝不会将你交给李夫人,最有可能的,是将你交给两广总督宁胤的夫人唐氏。 “你娘说过,她于唐氏母女有救命之恩,唐氏是知恩图报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才靠得住。” 敬姝听着,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两广总督宁胤……那正是宁妃姐姐的父亲,唐氏便是她母亲。 “女儿出宫时,的确是靠着宁妃姐姐相助才成功出逃。 “父亲此言极是,那娘亲当年给李夫人写的那封信又如何解释? “李夫人不可能认不出娘亲的字迹啊?” 她仍旧有些疑惑。 “这也不难,你娘身边的那个婢女,叫婵儿,便是背叛你娘、将你带出府丢到流民堆里的那个,她的字是你娘教的,从小就会模仿你娘的字迹。”应天道。 敬姝闻言,心中瞬间了然。 毕竟她的字就是陆瓒教的,与陆瓒的一模一样。 当然,仅限小篆体。 陆瓒会的字体可不止这一种,他平时挥毫如游龙走凤,笔锋很是巍峨峥嵘,气势与他本人极为相似。 “萧烨……我不曾听过此人名号,姓萧的,我也只听你娘提到过一位萧潜萧世子,乃是中山王的幼子,当年曾在京中见过一面,中山王府自萧世子的父亲时起就已经败落,但我对此人还有些印象,与钟青山的样貌并不相似。”应天又道。 敬姝听着,心中暗暗思索。 萧烨既然能伪装成钟青山,那么再伪装成他人又有何难? 光是那一张神乎其技的人皮面具,他便是有朝一日将陆瓒杀了,伪装成陆瓒的模样都不叫人稀奇…… 这种想法一出来,就叫敬姝立即心头一跳。 萧烨有没有可能真的打算将陆瓒引诱到塞北来,而后杀了他,取而代之呢? 她立即额头惊出冷汗。 “爹爹,关于这萧潜,您还知道些什么?”敬姝连忙又问道。 “你娘似乎喜欢过他。”接着,就听应天语气有些不大舒服地答道。 他见敬姝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便又接着神情晦暗地道,“当年喜欢你娘的人有很多,萧潜便是其中一个,虽然你娘没说过,可我当年看过你娘看着他的眼神,我觉得,你娘那时候是有些喜欢他的。 “然而中山王府败落,萧潜虽然颇为惊才绝艳,可他的父亲中山王却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京中其他勋贵都已不愿与中山王府来往,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你娘,对你娘的态度颇为疏远。 “可再是疏远,他对你娘的关注也还是藏不住的。” 应天这番话说得颇为不是滋味。 敬姝当真意外不已。 她眼角抽了抽,暗想或许应天后来对洛芙郡主那般不上心,兴许还跟洛芙郡主与萧潜之间的这段互相喜欢的感情有关。 可敬姝对洛芙郡主这个生母实在没什么多余的印象了。 本就是原身幼时的记忆。 敬姝只记得洛芙郡主很美,待原身很温柔,原身记忆中更深刻的,似乎也是变故发生前后的那段时间,她又认了个爹…… 等等,为什么是“又”? 又认了个爹? 难道洛芙还带着她认过别的男人当爹? 自家娘亲可能是个海王的认知,令敬姝又猛地惊出一头汗。 她连忙仔细看向应天,确认自己这张脸和应天绝对是亲父女无疑,才堪堪松了口气。 没准只是她记错了。 敬姝没太多想这件事,接着就又问道:“那爹爹可知萧潜此人如今身在何处?女儿在京中数年,都不曾听说过中山王和中山王世子二人的存在。” “应当是在两广。”应天回忆道,“当年你外公出事,似乎与中山王有些牵扯,后来忠勇侯府被灭,先帝就将中山王贬到了京外,我记得是到了两广一处贫瘠落后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老中山王应当早已过世了。 “如今萧潜恐怕已经袭了爵位,不过我记得当年,他到两广时,是被先帝任了什么官职的,这个年岁已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敬姝听着,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萧潜跟萧烨应当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她到底多了个心眼,此时就还是说道:“爹爹,不是女儿多心,只是万事小心为上,爹爹还是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那萧潜如今是否仍在两广为妙。” “好,爹爹听你的。” 应天说着,立即叫了亲信进来,将这件事交给亲信去办。 随后,他就又是看着敬姝问道:“姝姝,爹爹问你,若圣上真的来到塞北,你可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爹爹必会护着你。 “哪怕他是皇帝,爹爹也不会叫你再受半点委屈。” 第172章 她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爹爹这话着实叫女儿觉得安心,至于女儿和圣上的事,女儿心中有数,若到时需要爹爹帮忙,自会找爹爹说。” 敬姝笑了笑,继而语气郑重地道,“如今要紧的还是萧烨此人。 “这么多年来,他伪装成钟青山,利用温然接近爹爹,潜入应家军中,不知腐蚀了军中多少将士,又安插了多少光复会的逆党。 “爹爹必须赶快行动,排查军中。” 说着,她看一眼越凌,“爹爹不如让阿凌去军中帮忙排查,他和女儿一样,幼时都被萧烨收养,不过阿凌知道光复会更多事情,有他帮忙清除逆党,定会事半功倍。” 越凌连忙点头。 他道:“大都督放心,我已经和萧烨说清楚了,以后就跟着姐姐,和光复会再无瓜葛,大都督不必担心我会走漏风声帮着萧烨。” 应天闻言也看着他。 之前越凌就在军中跟过他几日,他对越凌的身手很是满意。 此时,应天思索片刻,而后道:“边境百姓大多都是军户,应家军三十万大军,除了祖辈世代经营,其中军户就占了极大多数。 “萧烨想利用应家军起事,一定会首先渗透这些军户,因为这部分将士们的家人就在塞北,控制住他们的家人,就等于控制住这些将士。 “所以要排查光复会的人,首先就要从军户开始。” 他很快列出计划,和越凌商量了起来。 待他们制定好策略,敬姝就又接着说道:“光复会在朝廷眼中,根本就是邪教,爹爹,若圣上真要来塞北,您就要先表态。 “搜集光复会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并在塞北的军民之间反复大肆宣扬,让光复会是邪教为祸民间的印象在塞北军民的心中深入人心,到时圣上一来,自会知道爹爹心中是向着朝廷的。 “除此之外,也可以阻止光复会继续在塞北的军户中进行渗透。 “除此之外还要设立奖惩制度,举报邪教者有功,奖励银钱,与邪教勾结者有罪,处以重罪,严重者直接斩首示众。 “如此赏罚分明之下,百姓们才会信服警觉。 “总之,只要叫光复会在塞北成为人喊人打的过街老鼠,自然就会斩断他们后续新鲜血液的输送,我们塞北这片土地,也就安全了。” 应天闻言就神情为之一振,赞赏的目光看向敬姝。 “不错,姝姝很聪明,爹爹都想不到这个法子。”他语气与荣有焉地笑着说道。 “女儿都是跟爹爹学的。”敬姝奉承了他一句,心中则想多亏前世自己国家的反邪教教育足够深入人心。 之后,应天就带着越凌走了。 到了晚上,江雪也回话说事情都已办妥,如今只等京中的回应。 从哈密卫到京城,用专门受过训练的蜂鸟传信,最快只需要两三日。 江雪一共往京城传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陆瓒身边的暗卫。 另一封则是给崔华章。 皇宫中,陆瓒最先收到暗卫的传信。 “皇上,虽然写信的人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可属下可以确认,这的确是之前失踪的江雪。”暗卫向陆瓒禀报道。 “江雪……所以,她果真跟着去了塞北。”陆瓒喃喃自语地道。 他已经看过信中内容。 信中说,光复会的首领可能会设下阴谋引诱他前往塞北,请他莫要中计,千万不要去。 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提到敬姝,然而有了暗卫这句话,陆瓒几乎可以肯定定然是敬姝要江雪给他送的信。 只是,要他不要前往塞北,究竟是不想他找到她,还是说,塞北真的陷入了麻烦之中?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陆瓒都已经决意必须去一趟塞北了! 另一边。 崔华章隔了一日,收到了江雪的来信,书名是袖冬。 他看了信的内容,就立即拿着这封信去找宁妃,询问她的意见。 “既然信中袖冬说了,要你将那个锦囊交给圣上,你就照做吧,不过,话要怎么说,你还须得斟酌一下。”宁妃说道。 崔华章听她说完,已是心中有数。 随后,就拿着这封信去了御书房。 陆瓒正在听内阁的大臣们议事。 崔华章等了许久才进去。 “何事?”陆瓒见到是他,随口问了句,就又埋头看向手中的奏折。 “皇上,奴才这里有一样元后遗留之物要交给您。”崔华章说着,手中捧着一只锦囊上前。 陆瓒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奏折。 待崔华章近前,他顿了顿,才抬手拿起那只锦囊。 打开一看,便见到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他又将这张纸打开,熟悉的字迹,写着两句令人感到颇为惊艳的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写的。” 崔华章低了低头,并未接话。 陆瓒靠在身后的龙椅上,垂眸仔细看着这首诗,神情难辨。 “皇上,奴才以为,娘娘这两句诗,似乎是厌倦了受人摆布的日子,想要寻回自由。”这时候,崔华章才开口说道。 “受人摆布?” 陆瓒品着他这话里的意思,将手中的诗放下,看着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想起来,昔日娘娘曾说过,身为棋子,置身棋盘之中,最是身不由己的事,便是她不是自愿下这盘棋,而是被人所操控的。” 崔华章按照信中江雪的意思,一字一句斟酌着道,“娘娘说,若有可能,她只想跳出这棋盘,寻一片自由广阔的天地,再也不要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说完这些,他就沉默了下来。 陆瓒望着他,目光有一瞬间的凌厉杀意。 “她为何会对你说这些?她与你关系很是亲近?”陆瓒冷声问道。 “皇上误会了!”崔华章一听这话,连忙跪下,“是奴才没有说清楚,这番话乃是娘娘昔日与宁妃娘娘对弈时所说,奴才恰好在场听到了,觉得此话颇有深意,便记下了。 “奴才微贱之身,娘娘尊贵无比,奴才不敢与娘娘有任何的亲近!” 第173章 要出宫,还剩下最后两件事 崔华章走后,陆瓒一直盯着那两句诗,神情间一片深思。 照崔华章和宁妃所说,敬姝假死出宫的原因应当有二。 一是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害怕被他知道赐死,为了保住自己和腹中龙裔的小命才不得不出逃。 二便是她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出宫获得自由。 陆瓒从这两点再仔细分析,发现自己对敬姝身世的了解,还有一截未知的空白。 如今,他已经知道的是,敬姝乃是洛芙公主的女儿,生父极有可能是西北大都督应天,后来被敬薇顶替身份,推下马车,掉入流民堆中……再接着,她就成了监察司暗卫,被贤王安插到太傅府,再之后便是顶替敬薇嫁入东宫。 往后的陆瓒都知道了。 那么,敬姝从被敬薇推下马车到成为监察司暗卫,这一段时间的身份又是什么? 一个当时只有几岁的孩子掉入饥饿的流民堆里,若无人相救,便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敬姝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所以,救她的是何人? 陆瓒忽然觉得,或许叫敬姝决定不得不逃出宫自保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和这个救下她的人有关。 毕竟,顶替敬薇进宫,她算是身不由己,他可以不计较。 被贤王送入太傅府,她身为监察司暗卫,顶多只是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务,而监察司虽然在贤王手中,实际上隶属于朝廷,在先帝时期更是受先帝直接管控,后来先帝沉迷长生之道,才交给贤王代为管控,所以真要说起来,敬姝这算是为朝廷做事,他可以免除她的罪责。 陆瓒设身处地地想,若他在敬姝的位置上,敬太傅、李夫人以及贤王之流,都可以徐徐图之除掉他们,来保护自己的身份。 然而敬姝的做法,却是直接出逃。 这便只能说明,她还有一重身份,是她在宫中无法除掉对方、一旦暴露必死无疑,只能死遁逃走摆脱的。 陆瓒一时想不通她这最后一层身份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切疑问,待他前往塞北见到她以后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如今内阁已经成立,运行有序。 陆瓒要出宫,便只剩下最后两件事要布置好。 “皇上,宁寿宫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搬过去。”这时候,王忠进来禀报道。 “嗯。” 陆瓒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就起身前往宁寿宫。 宁寿宫在乾清宫的东侧,单独的一个院子,里面有一个主殿皇极殿,乃是历朝历代给太上皇住的地方,不过也历来没有太上皇的存在,是以便一直空置着。 陆瓒到的时候,皇极殿的外殿中,有一个道士模样打扮的人正在那里,身边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道袍的小道童。 “贫道参见皇上。”那道士年约五十,样貌清瘦,一见到陆瓒,便立即一甩拂尘,躬身行礼,一身气势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超脱凡尘。 “无尘道长请起吧。”陆瓒瞥他一眼,而后就走向大殿正中央的丹炉跟前。 无尘道长连忙直起身来,跟在他身后。 “皇上,这丹炉中的丹药可以保皇上延年益寿,龙精虎猛……”见陆瓒盯着丹炉出神,无尘道长连忙介绍道。 “是延年益寿还是要人的命,无尘道长应该比朕清楚。”然而还没说,就被陆瓒打断。 陆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朕的皇祖父四十岁时才登基,当年想要延年益寿,吃了无尘道长师父炼制的长生丹,结果仅在位十年就驾崩了。 “先帝也是四十岁登基,吃了无尘道长炼制的长生丹,也是仅在位十年就驾崩了。 “怎么无尘道长还想叫朕也吃你这长生丹,而后也在位十年就驾崩吗? “无尘道长,你莫不是想叫我大夏朝的基业,都断送在你这长生丹上?该不会你是想叫你的徒子徒孙取而代之、成为大夏朝的皇帝吧?” 陆瓒这番讥讽的话一说完。 无尘道长吓得连忙跪地求饶:“皇上恕罪!贫道绝无此意啊!求皇上明察!” “怕什么?”陆瓒目光阴恻恻地睥睨着他,“朕说这些,岂是要降罪于你?朕若杀你的头,便会直接叫人将你拖下去杀了,不会与你说这么多。” 无尘道长闻言,一时额头冷汗滴落,心里七上八下一通疑惑猜测,却始终无法弄明白这位年纪轻轻却心思深沉似海的帝王将他从宫外召来,究竟意欲何为。 “说起来,朕还得谢你才对,若非你和你师父的长生丹,朕又岂能二十六岁便登上帝位?兴许朕也要和皇祖父以及先帝一样,一直等到四十岁才成为皇帝。” 陆瓒语气不明地又说了这么一句。 无尘道长伏地跪着,始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毕竟他实在听不明白陆瓒此话的意思,到底是真的在谢他,还是其实有别的什么杀意…… 很快,他就听陆瓒又语气低沉地道:“如今,朕沉迷长生之道,需要闭关一段时日求长生,在朕闭关期间,很需要你炼制的丹药。 “接下来的这几个月,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皇极殿中炼丹,哪里也不许去。 “若你敢迈出皇极殿一步,你的人头也会随之落地。” 无尘道长闻言,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皇极殿门口四周一队带刀禁卫军,将这里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自然也是出不去的。 “皇上放心!贫道明白!贫道一定会守好皇极殿!为皇上炼好长生丹!”无尘道长连忙恭敬地说道。 “很好。”陆瓒垂眸望他一眼,“只有听话的人,命才能活得长一些,否则……” “贫道明白!贫道都明白!皇上请放心!”无尘道长脖子一缩,再三保证道。 陆瓒见此才像是终于满意了。 他提步走向内殿,端坐在蒲团上,开始闭关。 殿门一关,陆瓒凌厉的眼眸瞬间抬起,闪过一抹幽冷的清光。 这一日,有两道圣旨经由王忠,从宁寿宫传了出去。 第一道圣旨传到了文渊阁,交到了内阁首辅吴文举手上:“圣上说了,他要闭关求长生之道,闭关多久,要看圣上多久能悟道,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在此期间,一应朝政都还和平日一样,由内阁商议决定,定好以后交给咱家,咱家自会交到圣上手中,由圣上做出最终裁决。” 第174章 乔装出宫! 王忠的话还没说完,一众内阁成员已经被陆瓒年纪轻轻就要闭关问道长生的说辞给震得天灵盖都嗡嗡作响起来。 闭关悟道? 不上早朝? 朝政都交给内阁的官员处理? 这不是昏君之举吗! 吴文举跪在那里听圣旨,只觉得被堵得一时心口都疼了起来。 这还是他一心想要辅佐的那位英明君王吗? “王公公,圣上此举怕是不合祖宗规矩理法吧……”吴文举立即就是说道,想要劝说陆瓒收回成命勤于国事。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王忠就一抬手,打断他的话。 只听王忠道:“吴大人,圣上将内阁交给您,就是要您以及其他内阁官员为他排忧解难,而不是还要事事劳烦圣上操心,否则的话,圣上大可以不设内阁,也就不必给尔等施展拳脚的机会——这是圣上的原话。 “更何况,圣上的旨意,咱家还没说完呢!” 吴文举和同僚们对视一眼,忍下心里的憋闷郁结,只得态度恭敬地请王忠继续往下宣读圣上的旨意。 “圣上说,此前礼部尚书提议立即开始选秀颇有道理,说原本就该开春就开始选秀的,然而事务繁多耽误了许久,各地的秀女也都为此精心准备了许久,就按照礼部尚书的意思,马上就开始选秀,请各地秀女进京吧,此事交给礼部尚书去办。”王忠接着道。 他一说完,礼部尚书周良志瞬间眼睛都亮了。 “微臣遵旨!”周良志连忙激动地俯首领旨。 “这第二道圣旨,便是与选秀有关,如今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操持不了后宫事宜,宁妃娘娘一直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圣上有旨,将秀女进宫后的一应事宜、从初选到殿选也全部交给宁妃娘娘,吴婕妤从旁辅助。”王忠又是说道。 吴婕妤是吴文举的女儿。 此时,吴文举听得这一道圣旨,面上神情缓和了不少。 他这个女儿一向要强。 去年被谢贵妃算计,提前进了宫,却因圣上和谢贵妃闹别扭,被圣上赐居永寿宫偏殿,可自那以后,圣上再没去过永寿宫,也就从来不曾重新他这个女儿。 吴文举一直为女儿感到心酸,然而如今她受圣上看重,若能帮着宁妃操持选秀一事,必能在后宫渐渐站稳脚跟,积聚起自己的人脉。 如此,吴文举对陆瓒要闭关问道的做法也没了意见。 王忠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道论拿捏人心,还是圣上更高一筹。 “诸位大人请便,咱家还要将第二道圣旨送到宁妃娘娘和吴婕妤手中。”说完,他就离开文渊阁,往后宫去了。 宁妃在听到这道圣旨时,自是少不了一番诧异。 然而再一听王忠说陆瓒找了个道士进宫,且已经搬到皇极殿闭关不见人,心中就立即有了某种猜想。 “臣妾谨遵圣旨,请圣上闭关期间放心,臣妾一定不会让后宫出乱子。”宁妃立即态度恭敬地接过圣旨。 “娘娘,奴才这里还有几句话,是圣上叫奴才私底下交代娘娘的。”王忠又是说道。 “公公请说。”宁妃态度很是客气。 “娘娘,圣上说,元后信任娘娘,他便也愿意信任娘娘。” 王忠说道,“圣上闭关的期间,后宫诸事,其一便是要盯着些陈修仪,第二便是,这次选秀,这批秀女不简单,最终殿选娘娘该怎么选就怎么选,若到时圣上有旨意要选谁,奴才自会前来告知娘娘,但若哪一个秀女和陈修仪私底下有来往,或是明着交好或是发生争执,娘娘都要立即派人告诉奴才。” 宁妃听完就明白了。 陆瓒安排了这么多,怕是打算出宫找敬姝…… “还请王公公转告圣上,本宫定会不负圣上旨意。”宁妃神色郑重地道。 王忠点了点头。 随后,就又去吴婕妤那里传旨了。 不过吴婕妤这里他没说太多,只说了让吴婕妤到时候辅助宁妃参与选秀,而后就告辞离开,回了宁寿宫。 而这个时候,陆瓒则已经乔装出宫。 他一路纵马疾行,很快就又出了皇城,待到了傍晚时分换乘马车,朝着西北的方向去了。 …… …… 塞北。 敬姝再见到应天,是上次见面详谈之后时隔半个多月。 这期间应天一直在西北六卫之间来回奔波,处理军务和政务,其中尤以铲除光复会在西北的根基为主,越凌跟着他一道忙得脚不沾地,端了好几个光复会成员的据点,敬姝之前提出的计划已经初见成效。 敬姝则波澜不惊地过了个端午节。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有了五个月大,身体开始有些笨重起来。 这些日子,她每日除了养胎,就是专心经营自己之前盘下的那家酒楼,也就是“洛神居”。 倒不是她有多热衷于做生意。 关键是能获取情报。 酒楼来的都是哈密卫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每日约在一起用饭,聊天时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就是一条有用的情报。 情报可是很值钱的。 敬姝将这些情报罗列下来,一一审视之后,就对如今西北的局势更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西北六卫看似都听从应天的统御,可实际上私底下却有很多龌龊之事。 比如有时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会和麻匪勾结,到别的卫所的地盘上屠村,再在应天面前告状,斥责对方的无能,为自己谋得好处。 更有甚者,两个卫所之间有了矛盾,会直接派兵互相厮杀,事后再伪装成麻匪争斗。 而这些,应天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并不会立即处理,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哪一方不听话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处置,以此来加强应家军在西北六卫中绝对的统治地位。 敬姝看着这些整理出来的情报,心中不由唏嘘。 权斗实在是残酷,最终受苦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很快,敬姝发现一条情报。 “邓同之前居然和温然一起偷偷经营一座铁矿,且他们还和沙漠的麻匪合作,抓了很多边境村子里的贫民区挖矿,再将矿石通过密道卖给北戎?看来,邓同也没完全将一切都交代出来啊。” 敬姝感叹了句邓同的老奸巨猾,忽然眼眸一动,对江雪吩咐道,“把这一条情报拆分了,一半送到我爹爹手中,让他花钱买另一半。” 沙漠的麻匪那般猖獗,也该逼着应天去处理一下了。 况且,老爹的钱,不赚白不赚。 第175章 看似大方实则抠门 江雪按照敬姝的吩咐,卖情报给应天,次日,应天就派人带着钱过来找她安排的人买情报了。 “姐姐,赚了五千两!”江雪很是开心。 “是不少。”敬姝也有些高兴,同时觉得自己心里的计划可以延续下去了。 她这一次不过是试探着卖情报,没想到就做成了。 由此可见,这笔生意还真的能做下去。 不过情报生意很需要强硬的背景支撑,毕竟情报这种东西,大多涉及到那些权贵的隐私,一方购买,另一方则想要销毁,若背后没有后台撑着,怕是要被追杀。 而整个塞北若论背景强硬,也没人比得上应天了。 于是,敬姝高高兴兴地拿着这五千两银票去见了应天。 “多谢爹爹给的银子。”她把银票直接在应天面前摊开。 应天一脸讶异,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而一旁,应天身边新任的副将戴胜,也就是花钱买了那条情报的人,则愣了一下之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都督,原来卖给咱们情报的人,就是大小姐!”戴胜立即说道。 应天原本就正和戴胜讨论新买到的情报中涉及到的内容,这会儿一听戴胜这么说,立即也明白过来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摇头:“姝姝,怎么连爹爹的钱也赚?” “爹爹有钱呀,女儿也是凭本事赚钱,更何况,爹爹的钱不给女儿赚难道要给外人赚吗?”敬姝娇俏地说道。 “好好好,爹爹的钱都给姝姝!”应天望着她,语气宠溺。 “嘿嘿,爹爹,女儿今日来,是想跟爹爹做另外一笔生意,保证爹爹只赚不亏!”敬姝眉眼生动地看着他。 戴胜见此,知道他们父女之间有话要说,就立即表示先退出去。 然而敬姝却叫他也留下来。 他于是和应天一道,一脸洗耳恭听状望着敬姝。 “爹爹,女儿这次卖给爹爹的情报,是利用洛神居客人们闲聊透露出的信息拼凑分析而成的,女儿觉得,情报生意很有前途,但缺一个厉害的靠山,爹爹,女儿把这五千两还给爹爹,以后爹爹给女儿做靠山好不好?往后女儿每次做成一笔情报生意,就给爹爹抽两成利,如何?” 敬姝说完,就眼神亮晶晶满是期待地望着应天。 应天则心中忽然有些感动。 他很喜欢这种被女儿依赖信任依靠的感觉。 “不太好。” 此时,应天故意这么说道。 见敬姝小脸瞬间有些失落的样子,他就立即又温声一笑,道:“爹爹不要钱,心甘情愿当你的靠山,可好?” “好好好!”敬姝一听他不要钱,顿时高兴得连声说道,“爹爹真是太好了!爹爹放心,以后若有什么情报是爹爹需要的,女儿只收爹爹八成的钱!如何?” 应天被她这看似大方实则抠门的话语给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甚好!姝姝高兴就好!”他很是配合地笑着说道。 戴胜也有些忍俊不禁。 大小姐算计起自己亲爹来,倒是当真一点也不留情。 不过看着大都督摆明了心甘情愿被自己女儿算计还一脸幸福的样子,他心情也颇好。 毕竟大都督一直孤家寡人一个,身边的亲人不是怕他,就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为自己带来好处,整个大都督府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他好的,如今有大小姐在,大都督身上才有了一些正常人该有的人间亲情。 “要做情报生意,爹爹还得借点人手给女儿才行,要厉害一点的。”敬姝又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应天提要求。 “的确,情报生意颇为危险,这样吧,爹爹将手中的一支鹰卫交给你,人你自己挑,如何?”应天这样说着,就直接取出一只雕刻有雄鹰图文的令牌交给敬姝,“见此令牌者,犹见我本人,以后你就可以号令这支鹰卫为你做事了。” 敬姝接过令牌,脸上还有些讶异。 一旁,戴胜见她似乎有些不明白,立即向她解释道:“大小姐,这令牌就相当于一只兵符,可以直接号令鹰卫,鹰卫乃是应家军中的精英,一向只为大都督执行一些难度十分高的秘密任务,大都督手中也一共训练了三支鹰卫,每支虽然只有十二人,但个个能力超脱,可以以一敌百,十二个可以当做一千两百个士兵来用。” “这样说的话,以后,大小姐就是拥有千名士兵的人,称得上千户了。” 边境卫所下设千户所,千户为一所之长官,统兵一千余人。 敬姝明白戴胜的意思,笑着接过令牌:“多谢爹爹!” 她翻看了下令牌,而后就道:“爹爹的精英卫队叫鹰卫,那以后这十二个是女儿的了,就不要叫这个名字了。” 应天不由失笑,问道:“那你打算叫他们什么?” “就叫,锦衣卫。”敬姝收起令牌,话说得很是随意,娇媚双眸间却有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好名字。”应天夸赞了句,想了想要支持女儿的事业,于是就道,“我正打算与戴胜一道审问邓同,你可要一起去?” “大都督,审问过程恐怕会有些血腥,大小姐她怀着身孕,见了那些,会不会不舒服?”戴胜看了敬姝一眼,说道。 “瞧爹爹这脑子,实在是粗心大意,竟没考虑到这些……”应天一拍自己脑门,“这样吧,姝姝,待审问之后,若有什么有用的情报,爹爹再告诉你,可好?” “我跟着去瞧瞧吧。”敬姝却说,“女儿无碍,爹爹忘记女儿以前在监察司长大的?这些对女儿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心里想的则是,她可是能听到别人心里的瓜的。 有些东西不一定能审得出来,但只要邓同心中在想,她就能听到。 应天听她这么说,却是眸中闪过一抹心疼自责。 “好,爹爹带你去。”他对敬姝有求必应。 地牢漆黑阴暗。 戴胜亲自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头。 应天和敬姝并行,江雪则小心搀扶着她。 一行人很快到了关押邓同的牢房。 敬姝再见到他,差点认不出来对方,曾经高高在上的哈密卫卫所指挥使,如今沦为阶下囚,浑身伤痕遍布,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颓废的气息。 她都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了。 像是偷藏矿石、挖矿石卖给北戎这种事,为何邓同不交代出来呢? 难道,还涉及到一些旁的什么颇为强大的势力,叫他不敢说? 第176章 陆瓒的性子,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邓同很快被捆绑着双手架起来。 他虚弱地抬起头,看到是应天来了,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说道:“大都督,该说的属下都已经说了,您为何还不放了属下?属下好歹这么多年也跟着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您真的要对属下赶尽杀绝吗?” “都已经说了?”应天闻言,就讥讽地出声,而后直接对戴胜一挥手。 戴胜立即会意,拿着一根已经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邓同的胸膛上。 “啊——” 顿时,一声惨叫混合着皮肉被烤焦的声音和气味,在幽暗的牢房中飘逸开来。 敬姝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想吐。 她发现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从小在监察司那种环境中长大、见惯了这种场合的是原身!可不是她! 她抿紧了唇,微微别开视线,忍住那股难受的感觉。 “若你什么都交代了,那你与温然共同私下经营的那座铁矿又是怎么回事?”此时,应天冷沉的声音又响起。 邓同还一脸痛苦地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 突然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以为本督会查到你做的这桩事?”应天眼神讥讽地望着他,“整个塞北的矿山,都应当毫无条件地归属应家军,只有应家军才有资格开采,且开采后的矿石,主要用于武器锻造。 “应家军之所以能威慑北戎这么多年,靠得便是丰富的武器储备。 “可你居然和温然偷偷藏下一座铁矿,私自开采,且与麻匪勾结掳劫平民为你们采矿,而后将矿石通过密道悄悄运送给北戎? “邓同,本督记得你的父母姐姐皆是被麻匪所杀害,你不但不竭力铲除麻匪好为你的家人报仇,让边境的百姓再也不用遭受麻匪之苦,居然还和麻匪合作,做出这种背叛本督、背叛塞北的事情?你的人性何在? “邓同,本督今日只问你,那座铁矿在什么位置,那条通往北戎的密道又在何处?这个问题,你不回答,本督派人慢慢排查,总能找到铁矿和密道的位置,可你若是答了,本督还能敬你三分,觉得你还是一条汉子! “说!密道和铁矿在哪里!” 应天质问的话语一落,牢房中顿时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邓同望着应天,面露凶狠,却并不言语。 他似乎不打算将铁矿和密道的位置告诉应天。 然而敬姝听到他心中说道:“应天这个只知道带兵打仗使用蛮力的蠢货,岂能知道北边几座矿山都被庆王派人悄悄占了?什么我背叛他背叛塞北?庆王是什么人?他是朝廷的人!是他要和北戎合作买卖矿石,那便是朝廷有意与北戎合作!应天以为自己是塞北皇帝,就真当自己是皇帝了?真正的皇帝,是京城皇宫里坐着的那位!皇帝本就看他不顺眼想除掉他了,他敢跟皇帝作对,早晚有他死的那一天!应家军也早晚会从大夏朝消失!” 听完这些,敬姝便是心中一惊。 庆王? 这些是陆瓒的意思?陆瓒有意与北戎合作?所以故意指使庆王偷偷挖矿再送往北戎? 很快,敬姝就否定了这一猜测。 不可能。 陆瓒的性子,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尤其是利用麻匪掳劫平民挖矿,这种行为绝不是陆瓒会做的! 毕竟这狗男人只是对后宫的女人薄情,也有些不把宫里的奴才的命当一回事,可平民代表的是天下的百姓,他有自己的政治抱负,绝不会干出来这种伤害平民的事! “邓同,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这时候,敬姝忽然出声道。 邓同闻声一愣。 接着,他才看到了坐在应天身后的敬姝。 光线昏暗,之前他都没注意到那里还有别的人,此时认出她来,不由得嗤笑出声:“大都督,您审问下属,居然带着女儿在这里?她一个女子,这种场合,涉及到军机要事,大都督,您这种所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规矩?我爹爹便是这塞北最大的规矩。”不等应天发话,敬姝便先开口说道。 她语气冰冷,气势很强,一句话就有些将邓同给镇住了。 但很快,邓同就一脸讥讽的笑,似乎是在笑敬姝的天真。 “一个塞北,你还真把你爹当一回事了,你是不是忘了,这天下究竟是属于谁的?是皇帝!不是你爹!”邓同声音嘶哑地尖声说道。 “天下的确是属于圣上的,可这塞北皇帝,却的确是我爹爹。”敬姝起身,走到邓同面前,神情睥睨地望着他,“在这塞北,一切就是我爹爹说了算,谁若是不服,不如先问问这三十万应家军答不答应。” 邓同望着她,莫名的,竟然有些被她的气势给压制住了。 他心中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惧意,令他一时有些不敢与敬姝对视。 就好像,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而是什么身居高位之人似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叫他无力反抗。 “邓同,你以为你很聪明,以为帮着某些人背着我爹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是在为朝廷做事,为圣上做事,然而你又如何能肯定,那人不是在利用你?” 敬姝说着,又朝邓同走近了几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毕竟大夏朝人人皆知,藩王,不过是朝廷派来监督应家军的工具,他除了几千从京中带过来的护卫,实际上本人手中并无实权,不是吗?” 她这话一出,邓同脸上顿时现出几分慌乱的神色。 敬姝则接着语气蛊惑地道:“你为我爹爹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以往的军功,只要你老实交代,凭我爹爹念旧情必会放你一条生路。 “可你不肯老实交代……若那个人只是利用你,私底下却是跟北戎联络,行卖国之举,你猜圣上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处置他,又如何处置你? 你确定自己还有活路?据我所知,宫中那位帝王,可最是冷酷无情。 “你父母被麻匪杀死,姐姐被那帮麻匪糟蹋而死,你本该杀光麻匪为他们报仇雪恨,却和杀死他们的仇人合作?邓同,你想清楚点,夜里睡觉,有没有梦到你姐姐找你索命?” 第177章 差点以为看到了陆瓒 听完敬姝所说,邓同已是一脸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藩王、她明明白白提到了“藩王”二字。 这便是说,她知道他幕后真正的主子是谁……而塞北的藩王也只有一位,便是庆王! 可是敬姝怎么会知道得这般详细? 难道庆王真的背刺他? 邓同心中起了怀疑,面上浮现出一抹犹豫的神色,还在想要不要说出那座铁矿和密道的位置。 “爹爹,重刑伺候吧。”这时候,敬姝忽然说道。 “姝姝?”应天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敬姝瞥一眼邓同,那目光似是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铁矿和密道的位置,女儿其实已经知道在何处,本来是想给邓指挥使一个机会,留他一条生路,可没想到,他不肯说啊……那不如就干脆活活打死吧。” 邓同闻言,瞬间一脸惊恐地望向她。 应天则以为敬姝是想要诈邓同,让他说出铁矿和密道的位置,此时就点点头,示意戴胜行刑。 “别打!别打!” 戴胜正欲动手,邓同立即颤抖地出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晚了。”然而,敬姝却冷冷说道,“我方才给你机会你不说,现在想说,只可惜机会已经没了,动手吧!” “是,大小姐!”戴胜一听,立即拿起鞭子就重重地抽打在邓同的身上! “啊!” 邓同顿时惨叫不断。 应天有些狐疑地看向敬姝,眼神询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敬姝只朝他摇了摇头。 应天虽然搞不明白,但还是按照她说得做。 “饶、饶了我吧!大小姐!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我都说!求你饶了我吧!”一直等到邓同被打得剩下小半条命扛不住地再度求饶,敬姝才示意戴胜停下来。 “我现在只想知道,那批麻匪藏身何处。”敬姝语气幽幽说道。 …… …… 转眼间,又过去半个多月。 上回邓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清楚了一切,那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庆王终于进入了应天的视线。 应天暂时没动庆王。 他先是派人找到了邓同之前私自开采的铁矿,解救了被关押在那里挖矿的平民,并且还发现了一个掩埋了许多因挖矿而累死的平民的尸骨的大坑,将尸骨收敛,而后将那条通往北戎的暗道堵住。 与此同时,应天亲自带兵伏击邓同所说的那些藏身在沙漠中的麻匪,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不过仍有两个地点的麻匪事先得到消息逃掉。 这意味着应天身边有细作。 敬姝又跟着应天审问了几次,最终确定这些所谓的麻匪,根本就是光复会的成员。 应天听从敬姝的建议,直接将光复会的成员伪装成麻匪,掳劫平民逼迫他们挖矿,平民在矿山中犹如牲畜一般被光复会的人使唤,最终活活累死,尸骨则被就地掩埋一事,在整个塞北宣扬起来。 塞北中、尤其是边城的那些村子里,经常会发生麻匪袭击抢劫村子的事。 许多人就是这样失去亲人。 百姓们本来就痛恨畏惧麻匪,如今知道这些麻匪压根就是邪教光复会的人假扮的,顿时就把仇恨的矛头又转向了光复会。 这之后,光复会在塞北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真正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喊人打。 至此,敬姝算是狠狠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光复会即便最终成功在塞北作乱,也跟应天关系不大了,陆瓒那睚眦必报的狗男人也就不至于日后找应天的麻烦,也就是说,她暂时安全了。 这些日子,应天忙得算是脚不沾地。 敬姝则还算悠闲。 应天之前给她的那支“鹰卫”,被她改名叫锦衣卫,敬姝还特别画了锦衣卫的着装图纸,到城中的制衣铺子里为他们购置制服,而后对他们进行一番训练。 至于洛神居,则被她当做是锦衣卫的据点,在这里进行情报的分析与买卖。 江雪直接负责统领这支锦衣卫。 敬姝身边则提拔了两个最严牢靠人也忠诚机灵的小丫鬟伺候,其中一个是之前府里的六儿,另一个则是敬姝在人牙子那里新买来的,取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小翠。 另外,她还花大价钱将洛神居旁边的一家客栈也盘了下来,并入洛神居,成为酒楼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洛神居既提供酒楼的服务,也提供住宿。 她甚至故意叫洛神居的掌柜的宣扬,洛神居住宿价格昂贵,只有真正有头有脸的人才住得起,也只有住在洛神居,才能彰显其财力,更值得城中人相信,与之做生意来往,也以此彰显其身份地位。 城中人如今都知道洛神居背靠大都督府,也都很愿意捧场。 一时之间,洛神居在哈密又火了起来。 而这一日,几辆据说来自西域商队的奢华马车车队进了哈密城中,入住洛神居。 几乎同时,另一辆声称乃是关西王、也就是怀王世子的马车,也跟着入住洛神居。 敬姝正坐在洛神居专门为她留的一间房中快乐地算账。 负责洛神居客栈那边的管事忽然进来禀报说道:“大小姐,不好了!有两位客人为了争夺洛神居的天字号房吵起来了!” “天地玄黄四个房间不是说了吗?按规矩,价高者得,有什么好吵的?就让他们出价啊。”敬姝没太放在心上,看了管事一眼,就继续拨弄算珠。 “大小姐,可问题是,这两边的客人都不差钱啊!” 管事的简直要哭了,“他们两边,一方是西域富商,专门做珠宝香料生意的,手里有的是钱,另一方乃是怀王世子,说来哈密游玩,不说钱,单单是身份上就要压了西域富商一重的,可西域富商却说他们乃是西域皇族,不得怠慢……” 敬姝闻言,这才又一脸讶然地抬起头来。 她将算珠拨乱,而后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洛神居酒楼和客栈两边是打通了的。 敬姝很快到了客栈那边的一楼。 “大小姐来了!”她一现身,管事的立即喊了一声,原本争执不休的客人也跟着安静下来,瞬间十几道目光刷刷看向敬姝。 敬姝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垂眸望向下方柜台那里。 她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顿时脚一软,直到看清对方的脸,才堪堪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 差点以为看到了陆瓒! 第178章 好想立即开溜 敬姝在众人的注视下,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 还未站定身子,就听到一道突兀的心声忽然响起: “这就是母后和应天生的女儿?本太子同母异父的姐姐?怎么长得比我和妹妹还像母后?难怪母后对她念念不忘,非要亲自来一场大夏把她接回去……” 敬姝闻声,捏着扶梯的手骤然一紧,神情中则有一瞬间的茫然。 啥? 啥啥啥? 她听到了啥? 还没等她理清楚,就听到又一道心声接着响起:“前些日子偷听父皇和母后吵架,母后说她当年睡了应天生下的女儿原来没死,说要她回大夏接回这个女儿,父皇就生气了,说她是想回来找旧情人,母后也生气了,说她在大夏的旧情人多得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问父皇指的是哪一个……父皇就更生气了,直接将母后推倒在床上干坏事,啧啧啧,只可惜本公主才偷听了一半,还没到最激烈的时候,就被母后身边的管事姑姑发现,把本公主给拎走了,唉。 “不过本公主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可真美呀,和母后长得好像,除了那双眼睛,就是也不知道人怎么样,她若是个讨厌鬼,本公主可是不会认她当姐姐,也不会答应母后将她接回我们北戎皇宫!干脆就偷偷在这里把她给杀了嘿嘿嘿……” 敬姝听完这叽叽喳喳的少女心声,整个都一时有些哽住了。 她忍不住朝这二人看去,便看到一对身穿宝石华服、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贵气的少年、少女站在那里,正各怀心思地望着自己。 少年、少女模样生得颇为惊艳,也有些相似,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很明显地带着混血血统,看着像是一对龙凤胎。 所以,他们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妹妹? 又所以,洛芙郡主不但没死,还跑到了北戎当皇后? 敬姝忽然意识到,关于当年洛芙在大都督府葬身火海的事故,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事故,比如金蝉脱壳什么的。 也就是说,当年潜入大都督府的北戎细作,不是温然找人假扮的,而是真正的北戎细作? 然而温然自己都不知道那帮北戎细作竟然是真的,她被骗了,以为洛芙真的在火海中死掉…… 这都是北戎皇帝干的? 为的是抢走洛芙给自己当皇后? 不过,洛芙没死对于敬姝来说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对方还成了北戎皇后,岂不是说她又多了个大靠山? 虽然,似乎,好像,自家爹爹应天的头顶突然也开始隐隐冒起了绿光…… 敬姝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另一道心声跟着有些暴躁地响起: “这死女人,朕千里迢迢费尽心思来到塞北找她,结果见了面,竟一点也认不出朕,只盯着那个西域男子看个不停!朕可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死女人,还盯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西域男子看?若敢背着朕跟别的男人搞到一起,朕杀……算了,舍不得,朕还是在床上做死她吧……不过她肚子倒是大了不少,这里面怀着朕的小公主,朕的掌上明珠小可爱……”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敬姝惊得捏着楼梯扶手的力道大的险些将那块木头给直接捏烂! 她一瞬间狠狠地窒息住! 狗男人! 陆瓒竟然真的来了塞北? 他不要命了? 敬姝稳住呼吸,克制住脸上差点裂开的表情,努力强迫自己不朝这道声音的主人看过去,深吸了口气,才将还紧捏着扶手的手给收了回来,步履尽量从容不迫地走到众人面前。 虽然每一走一步,她都好想立即开溜…… 即便早就设想过陆瓒会来,也早就给自己做出无数次心理建设,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敬姝心里还是无法真正做到平静。 这狗男人那般睚眦必报,虽然好像不打算杀她,可也不知道会怎么收拾她…… 一想到方才陆瓒心声说要在床上做死她,敬姝的小腿就忍不住开始打颤。 她如今可怀着孩子呢,他应该不会乱来的吧? 应该……不会吧? 敬姝表面平静,甚至那张清艳绝伦的脸庞上还带着一抹疏离高冷,然而实际上,心中惴惴,一点底气都没有。 尤其是当她想到,当初为了让陆瓒相信自己真的死了,她当着陆瓒的面让谢妃刺中她的腹部,然而流出来的血,其实都是血包里的鸡血…… 也不知他后来查到,心中作何感想。 敬姝换位思考,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大概会想给对方一刀。 “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掌柜的一见到她,顿时就跟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说道,“这两位来自西域皇室的公子和小姐,非要跟怀王世子殿下争一间天字号房间,您看……” “天字号房近日我有贵客招待,已经预订出去了,所以谁也不给。”敬姝被这话带着回神,有些僵硬地微微一笑之后,就礼貌而又不失强势地说道。 争抢的两边,一边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和亲妹妹,这妹妹似乎还是个一旦发现她不讨人喜欢就要杀掉的疯批。 另一边是大夏的皇帝陆瓒,一个睚眦必报的狗男人。 这两边敬姝都不能得罪。 可也不想讨好哪一方。 “地字号房给怀王世子殿下,玄字号房给西域的公子和小姐吧。”敬姝并非商量询问的语气,而是干脆直接做下决定。 也是这时,她才赶紧趁机将目光扫向陆瓒。 那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然而桃花眼却透着熟悉,且这张脸也颇为俊美,配合着他一身打扮,看起来像是风流倜傥又处处留情的花心公子一位,如果,他神情中的杀气不那么重的话。 敬姝忽然觉得,即便陆瓒换了张脸,可给她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毕竟是睡过的关系啊。 他如此肯定她腹中怀的是小公主,也就是说,他对她的身世已经颇有了解,知道她顶替了敬薇入宫,也知道她是洛芙郡主的女儿,就是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乃监察司暗卫、以及光复会首领收养的义女这两层马甲。 敬姝忽然头皮发麻。 监察司暗卫还好说。 可光复会首领义女这一层马甲,才是真正会要她命的啊。 第179章 一来就想挑事是吧? 不过敬姝又转念一想,她如今在塞北让应天老爹针对光复会做的那些事,应该能表明她的态度。 再说了,她如今是应姝!西北大都督应天之女! 和曾经那个敬姝又有什么关系呢? 狗男人即便查到她幼时被萧烨收养先安插到监察司再安插到太傅府最后还被送到皇宫当细作又如何?她可以来一个打死不认啊! 况且陆瓒如今易容乔庄成怀王世子,他们都压根不认识呢! 瞬间,敬姝心里就有底气了,她不怕了!怕个锤子!对于一个陌生男的真没什么好怕的! 一旦决定脸皮要厚起来,敬姝的腰板都跟着一下子挺直了不少。 “几位可有异议?”她这一回再对着眼前几人微笑,脸上的笑容就真实了许多。 只见她眼眸一弯,唇角勾起,整张脸一下子生动起来,那般明艳绮丽,看得众人觉得眼睛都被华丽地晃了一下,就跟被勾了魂摄了魄似的,纷纷有些出神。 “凭什么!” 这时候,那名混血少女立即一脸不服气地皱眉,语气咄咄地出声道,“天地玄黄,天字最高,地字次之,玄字更次!我们归为西域皇室中人,身份高贵,凭什么要比这个据说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怀王世子住得差!” “就凭本小姐的爹爹是西北大都督应天,娘亲是天下第一美人洛芙郡主,外祖母乃是大夏朝开国皇帝的女儿大长公主殿下!” 敬姝直接一口气搬出自己的诸多大腿,越说就底气越足,“强龙可压不过地头蛇,须知这里是塞北,这家客栈叫洛神居,是本小姐的地盘,来了这里就得听本小姐的,否则,你们可以去别的客栈住啊,本小姐的洛神居,也不是非要赚你们的钱。” “本世子没意见。”她话音刚落,陆瓒就立即接话道。 “怀王世子真是识趣之人,本小姐很是喜欢。”敬姝闻言,朝他盈盈一笑。 “是吗。”陆瓒答了一句,暗暗磨牙。 死女人。 都没认出他来,对着怀王世子这张脸就开始说喜欢,该说不愧是洛芙的女儿吗? 洛芙当年在京中就不知招惹了多少男子,敬姝应该不会学她吧? 她要敢真的看上这张脸,他就……狠狠地在床上收拾她! 陆瓒眼神带着杀气地望着敬姝,殊不知,他的心声又被敬姝全都给听到了。 此时,敬姝就挑了挑眉,忽然越发不怕他了。 假扮成怀王世子是吧? 玩角色扮演是吧?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呢,想当初在宫中时,这狗男人可是最喜欢角色扮演的,那她就再陪他玩玩吧,他不肯主动暴露身份,她就干脆装死到底,就是一个不知道他是陆瓒,故意撩拨他,气死他! 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敬姝这么想着,就又朝着陆瓒娇媚地一笑:“世子爷长得一表人才,即便不识趣,本小姐也会很喜欢的。” 陆瓒脸瞬间就绿了。 他紧抿着唇,满含杀气的眼神阴恻恻地瞥她一眼,未做回应。 敬姝瞬间感到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这狗男人,干嘛杀气这么重! 她就逗逗他都不行! 真是小气死了! 一旁,那对混血的龙凤胎兄妹则对视一眼,妹妹脸上虽还有些憋屈,却已没了之前的不服。 谁让敬姝那番话提到母后? 看在敬姝心里还时刻记挂着母后的份上,混血少女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道:“我和哥哥也没意见了。” “很好,这位妹妹果真冰雪聪明。”敬姝看她一眼,笑着夸赞了一句。 “哼,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姐姐呢!” 少女这么说了一句,就一脸娇俏地高昂起下巴,主动自我介绍道,“你记住了,我叫祁明珠!这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叫祁烬!以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不许叫我妹妹!得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才能叫!” “好的明珠妹妹,我记住了。”敬姝说道。 “我允许你叫妹妹了吗!不许叫!”祁明珠顿时生气地道。 “我只是说我记住了,没说我答应你。”敬姝瞥她一眼,一脸专治这种傲娇熊孩子的表情。 “你!”祁明珠登时一噎。 “我怎么了明珠妹妹?”敬姝故意又这么叫。 “你讨厌!”祁明珠气得跺脚! “多谢夸奖,能被明珠妹妹讨厌,我深感荣幸。”敬姝冷着脸道。 “你没事吧?”祁明珠拧着眉毛,一脸不理解地望着她,“被人讨厌还能感到荣幸?” “自然,至少你目前还只是讨厌我,还没打算杀我。”敬姝红唇一勾,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祁明珠闻言一噎,随即眼神飘忽,竟是有些被戳中心事的那种心虚。 她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想自家父皇和娘亲吵架的瓜的心声,都被敬姝给听到了。 一旁,祁烬看她这样,就知她还真的对敬姝动过杀心。 他微皱了下眉,打算待会儿回了房再叮嘱她,此时就颇为礼貌地望着敬姝道:“既然已经定好了房间,就有劳客栈的小二带我们回房。” “可以。”敬姝对着祁烬,笑容就正常了许多,没有任何的阴阳怪气,立即吩咐一旁候着的小二带他们上楼。 陆瓒却还站着没动。 敬姝瞥他一眼,就发现他盯着祁烬兄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想吩咐小二也带他上楼,就听到这厮心声,却是说起了北戎皇室的瓜:“北戎如今的皇帝,也就是乞颜律,当年杀了自己的父兄夺得皇位,是个颇为厉害的狠角色。 “而乞颜是北戎皇室的姓,但从北戎前几代皇帝开始,他们就普遍接受汉文化,给自己取了汉名,乞颜这个姓,用汉名来说,便是‘祁’姓,这对兄妹自称姓祁,西域皇室后人,分明是胡扯,他们定然就是乞颜律的一对儿女,北戎太子乞颜烬,以及北戎唯一的公主乞颜明珠。 “奇怪,乞颜律为何会派他们冒充西域商人来到大夏? “就不怕身份暴露,陷入危险之中?” 陆瓒这么想着,接着就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把这兄妹两个给抓了当质子,以此威胁乞颜律……毕竟北戎和大夏可是不死不休的世仇。 敬姝偷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狗男人,一来就想挑事是吧? 第180章 妾身可是嫁过人的 “世子爷应当不会因为今日这点小事,就为难他们兄妹二人吧?”敬姝看着陆瓒说道。 陆瓒也看着她,心里不是一点半点的生气。 死女人,“世子爷”三个字叫得这么顺口,还叫得这么娇媚,是不是故意勾引他? 心里一这么想,陆瓒就更气了,全然没意识到他这种吃醋行为根本就是自找的。 “若本世子非要为难呢?”陆瓒冷着一张俊脸,桃花眼凉凉地瞥了敬姝一眼,故意这么问道。 “西域虽没什么强国,可大夏这些年来一直与西域互通有无,从茶叶香料大米,到丝绸珠宝马匹,塞北许多商户因此而有了一口饭吃,若世子爷非要针对他们二人,引起争端,坏了塞北百姓的生计,应家军是不会放世子爷回陕北的,到时就怕只能请怀王亲自来塞北一趟,将世子爷接回去了。”敬姝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 陆瓒眼眸一动。 这一回他来到塞北,途经陕北,便去了一趟关西王也就是怀王那里。 怀王是几个藩王中最为忠君的一派。 他这一脉原本是没资格封王的,全仰赖当年太祖皇帝没有子嗣,从宗族中挑选嗣子时,选中了怀王的父亲,也就是老怀王。 虽然最终老怀王没能被太祖选中继承皇位,然而和其他几个嗣子一样,都得了王位,成为大夏朝的藩王,譬如老贤王当初封地在江南,老庆王封地在塞北,老怀王封地则在陕北,又被称作是关西王。 这些藩王当中,老怀王不但是最忠君的一脉,也是最有能力的一脉,是以,老怀王和其他藩王相比,也是最有实权、最低调的一位。 是以,陆瓒此时有些没想到,敬姝竟然对怀王一脉颇为了解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死女人曾是监察司的甲级暗卫,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陆瓒方才想要抓那对兄妹,也不过是一念起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这样做,乍一听到敬姝有出言维护之意,再想到乞颜烬那小子的样貌颇为瑰丽绮艳,心里就又有些不是滋味。 听着敬姝解释是为了塞北与西域的商路往来,为了塞北百姓的生计,才觉得好受了些。 “本世子不是那等没有分寸之人!”此时,陆瓒就这么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心里到底气不过,又语气冷硬地补了一句,“大都督府的大小姐,倒是对两个外来的番邦之人维护得紧!” 敬姝闻言,直接就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这狗男人,要不是他对洛芙的一对儿女动了杀念,她会说那么多吗? “世子爷这可就误会本小姐了,若真维护他们,世子爷以为能住进地字号房的人,还会是你吗?”敬姝说完这句,就瞥了陆瓒一眼,打算离开。 “慢着!”然而,陆瓒却抬手拉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这一举动,令得二人都微微惊了一下。 二人几乎同时愣住。 待回过神来,陆瓒就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冰凉的指腹在她那令人感到久违的香软细腻的温热肌肤上,有些贪恋地轻轻摩挲了两下…… 敬姝感受到他这点小动作,几乎是气笑了。 趁机占她便宜? “世子爷这般拉着妾身的手,怕是不大合适吧?妾身可是嫁过人的。”敬姝望着他,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松开自己。 “嫁过人?那你的夫君呢?如今身在何处?”陆瓒假装看不懂,仍旧那般抓着她不肯松手。 闻言,敬姝忍着想再翻白眼的冲动,猛地一使巧劲儿,将自己的手腕给解救出来,肌肤上残留的那种熟悉的触感,叫她一瞬间想起曾经二人在宫中肌肤相亲的种种,旷了许久的身子不由得敏感地起了点反应,令她微皱了下眉,直接没好气地接了一句:“死了!” 说完,她忽然想起自己面前是谁,顿时又脖子一缩,微微有些害怕。 她这种话,细究起来……可是要杀头的! 狗男人这么记仇不会找她的麻烦吧? 当初她喝醉酒说错话,说对他只是玩玩,他可就记仇很久都不肯给她位份的…… 思及此,敬姝连忙偷看陆瓒的表情。 而陆瓒也的确被她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脑仁儿疼,忍了又忍才没开口训斥她。 “怎么死的?”他一手按着太阳穴揉捏,逼迫自己要冷静,就这么强忍着脾气,然而声音却透着一股暴躁地问道。 不得不说,人一旦胆子大,就会胆子大,何况还是敬姝这种尤其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一见陆瓒居然难得没发脾气,敬姝之前那点畏缩瞬间就没了。 “他后院女人太多,又喜新厌旧,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小妾争风吃醋,一气之下把他给杀了。”此时,她就又是大着胆子极为不怕死的接了一句,接完就又觑着他的脸色看,堪称又怂又特别勇敢。 陆瓒闻言一愣,接着就被硬生生气笑了。 后院女人多? 争风吃醋? 她这是在暗示他后宫女人多,还是在讽刺他薄情? 死女人,真是不会说他一句好话啊。 自打她入宫,他何时还喜新厌旧过了?对别的女人他不都是遵循帝王雨露均沾的原则随便睡一下吗?况且这死女人自己还没少劝他雨露均沾呢!现在倒好,居然讽刺他? 陆瓒只觉一时气得脑仁儿突突地疼。 再这么跟她就这个话题继续掰扯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狠狠收拾她! 但是不成,这一回之所以伪装成怀王世子来到塞北,除了为了这死女人,顺带的也还有其他的计划,如今他的身份是万不能暴露。 总之他绝不会承认执意要假扮成世子,是因为出宫前做过的那个春梦。 “那倒是,死得挺好。”陆瓒只能这么语气冷硬地接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坟头的草都长出来了。”敬姝见他居然还不发脾气,胆子那是愈发大了。 “这么说,大小姐如今是新寡?”陆瓒又被她这胆大包天的话给气了一下,暗暗磨了磨牙后,转而语气讥讽地说道,“大小姐生得这般容色倾城,家世又好,塞北想要给大小姐做入幕之宾的男子怕是不少吧?” “呵呵,的确不少,不过这跟世子爷没关系吧?难不成世子爷也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敬姝冷笑一声,依旧是故意气她。 陆瓒一听,当真是要忍不住想要狠狠收拾这没良心的死女人了! 他忍了又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捏成拳,最终气得开口怒道:“来人!本世子要回房歇息了!” 说完,就转头蹭蹭蹭上了楼。 客栈小二赶紧跟在后头追着他喊:“世子爷!错了!您走错了!地字号房在另一边!” 陆瓒气得脚步一顿,而后沉着脸转过身恶狠狠瞪她一眼,又跟着小二掉头往另一边走了。 待他身影一消失,敬姝顿时“噗嗤”一声,笑得好大声。 第181章 这狗男人的确不舍得杀她 敬姝狠狠气了一通陆瓒,脑袋居然还在脖子上安然无恙地待着,顿时叫她更加生出了几分有恃无恐的心。 想到狗男人拉她的手还偷摸她,她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狗男人的确不舍得杀她。 这样的话,兴许即便他日后知道自己和光复会的关系,应当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敬姝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等她回到大都督府,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打算睡个午觉,却发现自己居然做了春梦…… 那梦似乎是在一个夏日的庭院里,天气炎热,敬姝梦到自己衣着单薄地趴在一张躺椅上乘凉,她正昏昏欲睡着,却有一只手突然在她半裸的背部肌肤上作乱,激起一片痒意。 她睁开眼睛,回头嗔怪那作乱的坏人,叫他“世子爷”要他别闹。 世子爷轻笑一声,坐在躺椅的边上,稍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一阵夏日的清风吹拂过来,吹得躺椅轻轻摇晃着。 敬姝微仰着头,修长白皙的脖颈泛起一片潮红,双手搂住世子爷的脖子,唇角溢出破碎的娇吟。 院子里放置着一只低矮的宽口水缸,里头养了一株莲花,和两条金色的小鱼。 鱼儿游动交欢,水面泛起涟漪,令几片绿色的浮萍也跟着轻轻晃荡,敬姝的身影也恰好映在那水面上。 随着鱼儿游动的越来越欢快,她的影子跟随泛起的波纹,也晃荡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伴随着有一阵带着些微凉意的夏风拂过,敬姝半边身子软倒在世子爷的怀中,微张着红唇,布满红潮的小脸一片失神地娇喘着。 呼吸起伏之间,她胸口轻蹭在世子爷的身前。 世子爷猛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叫她失神的双眸渐渐聚焦,终于看清他的脸,竟是陆瓒! 敬姝心中一惊,蓦地想逃,却被他强势地咬住嘴唇,呼吸交缠在一起,舌根很快就被吸吮得发麻…… 水缸中莲花之下水声响起。 就在这时候,敬姝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手按着床坐起身来,一手撑住额头,而后又贴在发烫的脸颊上。 以前演戏,她也是演过孕妇的。 女子怀孕五个月以后,受荷尔蒙影响,对那方面的兴趣会变得高涨……这狗男人就恰好在她腹中胎儿五个月以后就出现,还故意撩拨她。 敬姝微微皱起眉。 她并不以自己身体正常的生理反应为耻,关键是,她才不想主动找那个狗男人求欢。 “大小姐醒了。”外头是丫鬟六儿在守着,一听到动静,过来一看,便立即倒了杯水端给敬姝,“大小姐请用水。” “嗯。”敬姝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完,才觉得身体的那股燥意消退了不少。 她吩咐六儿背水,接着便去洗了个澡。 敬姝洗完澡出来,还没到傍晚。 “大小姐,大都督传话,说府中来了几位贵客,请大小姐过去一趟。”这时候,前院的小厮忽然过来传话道。 “我马上就到。”敬姝还想着方才的春梦,回了一句,略一整理衣着,才叫上六儿和小翠一道去了前院花厅。 一直到快到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好奇贵客是何人。 然而等她到了前厅,见到互相敌视地望着对方的祁烬、祁明珠兄妹,以及那个假扮成怀王世子的陆瓒,顿时就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这叫什么? 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显然,应天似乎也为他们的关系而感到头疼。 “爹爹。”敬姝上前,叫了他一声。 “姝姝。”应天一见到她,原本愁眉不展的一张脸才终于露出笑意,他看着她,不由关切地问道:“怎么脸这么红?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敬姝可不能说自己才做了春梦,且还有点回味,只温婉地一笑,道,“女儿只是刚睡了个有点长的午觉,才醒过来而已。” “原来如此。”应天点了点头,随后就向她介绍道,“姝姝,这位是怀王世子,这两位是西域皇室之人,乃是来塞北做生意的,听他们说,你们白日已经在洛神居见过面,算是认识了?” “的确算是认识了。”敬姝抿唇假笑了一下,问道,“只是不知,他们来府上是?” “我和哥哥的爹爹与大都督乃是旧识,爹爹特别关照我和哥哥,来到哈密以后,定要来拜会大都督一下。”一旁,祁明珠率先说道。 她依旧是高昂着头,只不过这会儿语调变得甜甜的,很是乖巧的样子,如果忽略她瞥向应天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几分轻视的话。 “确是如此。”应天闻言,就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感慨又透着几分快慰,“我当年和明珠的爹爹相识时,才不过十几岁,没想到转眼之间,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若不是明珠拿出信物,我都不敢相信,他那样一个恣意洒脱之人,竟会老老实实地成家生子!” “应伯伯说笑了,爹爹年轻时的确荒唐了些,可自从遇见我娘,便自从收了心,再没胡来过了。”祁烬语气很是礼貌地接话说道。 “看来你娘定然是一个奇女子!这才能叫你们爹爹收了心!”应天立即又笑着道。 “应伯伯这话可是说对了,我和哥哥的娘,说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也不为过!当初不知多少男人争着抢着想要得到她,最终还是爹爹计高一筹,得到了我娘!”祁明珠语气乖觉地说着,一脸骄傲地抬着下巴。 应天只当祁明珠所说的天下第一大美人仅限西域地区,一点也没往洛芙身上想,闻言就又是大笑,夸了她几句,又问起她爹爹的近况来。 三人这么说着话。 敬姝则在一旁有些没眼看了。 爹爹真是不知这对兄妹口中的娘,就是洛芙啊…… 若是知道洛芙不但没死,且还给北戎的皇帝生了一儿一女,成了北戎的皇后,也不知会心中作何感想。 一时之间,敬姝都有些不知是该同情爹爹的头顶冒绿光,还是说他活该了。 正当敬姝这般胡思乱想着时,一道无法忽视的锋锐目光落在她身上。 敬姝下意识地看过去,便和陆瓒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正撞到了一起。 一想到自己脸上还带着春梦后的春潮,且春梦里叫她欲生欲死的男人就是陆瓒,此时自己被他这般看着,敬姝就感到莫名心虚地咬了红艳潋滟的嘴唇。 对面,陆瓒则看得目光发紧。 第182章 世子爷,妾身可说得对? 如今已到了五月,天渐渐热了起来。 她今日穿着一条藕粉色的诃子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大袖衫,轻薄的鲛绡所制,可以清晰地看到肩膀上的一条细细的珍珠吊带缠于纤细白皙的颈后。 诃子裙的形制与坦领襦裙相似,束腰都在胸部下方。 敬姝自怀孕后,吃的就比以前多了,然而她到底是身材天赋优越,除了小腹微微突起,手脚脸部都未发胖,似乎长出来的肉全都胖到了胸部。 是以,她这一身穿着,便显得胸部格外丰盈,加之又是坦领,胸前裸露了大片白皙娇嫩的肌肤,叫陆瓒这么看着,眼神也越来越热了。 他想了几个月的女人,如今就在眼前,可他却摸不得碰不得更吃不得,这怎叫一个憋屈? 此时,陆瓒耳边听着应天与祁明珠的交谈,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把敬姝这身衣服给剥了,然后怎么掐住她的腰狠狠欺负,又想出宫之前他问过太医了,女子怀孕五个月以后便可行房,算算日子,如今时间倒是正好。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陆瓒身体不由起了反应。 他干脆换了个坐姿,翘起二郎腿,衣袍遮掩之下倒也看不出什么。 只不过便是这时,似乎他盯着敬姝的眼神太过露骨,她竟看了过来,还故意对着他咬了咬那张香甜鲜嫩的红唇,简直就是勾引! 陆瓒微抽了口气,只觉那地方更难受得发疼,一点也没缓和。 他用了点内力,才将这种感觉强压下去。 而敬姝不知是否看出什么来,红着脸半娇半嗔地怒瞪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了。 应天和祁明珠交谈甚欢。 不同于祁明珠的活泼跳脱,她的双胞胎哥哥祁烬就显得沉稳内敛得多,只偶尔被祁明珠点到的时候,才说上一两句。 敬姝则坐在那里,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听出了祁明珠对应天那点不为人知的敌意和轻视。 不用说,这必然都是因为应天当初没好好珍惜洛芙郡主的缘故。 祁明珠是在为她母亲打抱不平,故意膈应应天。 等日后应天知道她的身份,定会被今日交谈中所说的那些话给呕死。 平心而论,敬姝不论是对应天还是洛芙郡主,亦或是这对突然找上门来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内心都没什么真情实感。 毕竟,她并不是应天和洛芙真正的女儿。 那个真正的敬姝已经死了,得了恋爱脑的病,算是蠢死的。 她作为一个穿越的外来者,虽然同情原身的遭遇,也发过誓要为原身报仇,但到底对原身的这些亲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在敬姝看来,应天和洛芙郡主于她而言,暂时都只是可以让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得更好的大腿,还上升不到亲情,她唯一能判断对这些人持什么态度的标准,就是看他们谁在实实在在地对她好。 应天虽渣了洛芙,但洛芙似乎也压根没把他太当一回事,毕竟她有一个更广阔的鱼塘要经营,便是温然,恐怕在她眼中也不过一个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 至于洛芙当年不但没死,反而去了北戎,以及她与自己的女儿失散这整件事,恐怕还有别的隐情在其中。 所以对于这二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敬姝着实不想评价。 硬要说的话,如今应天对她更好一些,事事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第一位,至今不叫她有任何不顺心的地方。 至于洛芙郡主对她的母爱亲情,她还没有感受到,等她以后感受到了再做回馈也不迟。 她现在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这对兄妹身份如此特殊,却不计后果地冒险来到塞北,还这般找上门来,究竟有何目的? 难不成北戎皇帝想开战? 所以派一对儿女来卧底? 但这种事其他细作也可以,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派过来吧? “方才听爹爹说,你们二人是要来塞北经商,不知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这时候,敬姝想了一圈,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红唇勾了勾,看着这兄妹二人,誓要弄清楚他们的计划,“刚好我也想做些生意,不如你们说说看,我们合作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生意,西域特产香料宝石这些东西,塞北也到处都是这些经营这些东西的商人,只是我与哥哥出门前对爹爹夸下了海口,发誓要做出点不一样的成绩,弄出点花样来。”祁明珠闻言立即看向她,,声音甜美,却带着一抹探究。 一旁,祁烬虽没说话,然而一双眼睛却紧紧凝在敬姝身上,一眼也不眨地看着。 陆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痒了,想扣人眼珠子。 他当即插话道:“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既然大家相会再次,不如算我一个,一起合作?钱我能出,力我也能出。” “谁要和你这花花公子做生意?”祁明珠一听,当即翻了个白眼,十分瞧不上他。 “明珠,不得无礼。”祁烬这才出声说了一句,训斥的话语,却没一点训斥的意思。 他皱眉看了陆瓒一眼,内心中有种直觉,好像这位花名在外的怀王世子,本人接触下来,其实城府颇深的样子。 陆瓒则没说话,只看着敬姝。 敬姝听祁明珠说要做生意,则认真思索起来。 便是祁明珠不说,她其实也有意捣鼓点新的生意的。 这些日子在塞北,她经营洛神居来往接触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商人。 西域的东西途径塞北,再卖到内陆繁华富贵之地,譬如京城、江南等地,价格都要翻上几番,钱好赚得简直不可思议。 所谓玩些花样,无非就是利用这些东西,弄出点新的产品来。 一块宝石,若做成一套头面,再编造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如此放在铺子里,再搞一个限量版的饥饿营销,便能卖出高价,若也搞一个富人之间的拍卖行,随便找个噱头,便都是银子。 现在唯一要看的,便是这对兄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做生意了。 至于陆瓒,既然他想做,当然得拉他入伙,毕竟他可是大夏的皇帝,有他这个最硬的后台在,这生意做大做强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诶,若是能拉他入伙自己的情报生意就更好了,那才真叫后台硬,完全可以发展成天下间最大的情报机构! 敬姝越想眼睛越亮。 此时也不瞪陆瓒了,神情娇媚地冲着他盈盈一笑,语气娇软地道:“若世子爷想要入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世子爷可是关西王的儿子,往后这生意想要做到关西去,有世子爷在,必定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妾身说得可对?” 第183章 婵儿这个贱人! 陆瓒一听她这话,就知她打得什么主意。 心里又满意她没拒绝自己,又是一个气…… “大小姐自是所言极是。”他忍着心里的气,面上神情淡淡地笑了一下,清冷声音幽幽说道。 祁明珠见敬姝答应了,撇了撇嘴,竟是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既然是你们几个要一起商量做生意的事,那我便不参与了,姝姝,爹爹先回军营,有什么事派人去找爹爹,或是找越凌都行。”应天见几个孩子说话,便笑呵呵地起身,给他们腾出空间。 “爹爹路上小心。”敬姝起身送了他一下。 应天和祁明珠他们又寒暄了一两句,便走了。 “越凌是谁?”他一走,陆瓒立即盯着敬姝询问道,并且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想起来到塞北以后,他至今还未见到江雪。 “你管得着吗?”敬姝翻了个白眼,随口说了一句。 又想起来自己打算拉陆瓒入伙,似乎态度应该好一些,于是立马换上了软甜的假笑,“妾身的意思是,越凌与我们要做的生意没什么关系。” “所以呢?越凌是何人?”然而,陆瓒见她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便又问了一句,大有敬姝不好好回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敬姝听着他这种查岗似的语气,心里只觉不爽。 然而又知道他的脾气,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假笑道:“他是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如今在我爹爹身边做事,这个答案,世子爷可算满意?” 祁烬听到她称呼别人为弟弟,眼眸不禁微微一闪,眸底溢出一抹幽暗。 陆瓒一听,则是顿时又气得脑仁儿开始疼了! 什么没血缘关系的弟弟? 没血缘关系能叫什么弟弟! 听应天这语气,似乎越凌此人对敬姝是随叫随到的态度,这还能是弟弟? “你确定他只是弟弟?”陆瓒咬牙切齿地说道。 “确定以及肯定,不过世子爷,这跟您没有关系吧?您是以什么立场问妾身这么多的呢?”敬姝看着他这疯狂吃醋生气的样子,忍住想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只有些无语地说道。 “是!没关系!本世子只是好奇多问几句罢了!”陆瓒大声回了一句,与其说是回答敬姝,不如说更像是劝自己稳住不要发飙。 “那世子爷还是少些好奇心吧。”敬姝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一旁,祁烬和祁明珠面面相觑。 二人俱是觉得敬姝与这个怀王世子之间的氛围,着实有些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今日才刚认识的人,倒像是……有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一般。 “二位到塞北来,当真只是做生意,没有别的事吗?”这时候,敬姝又看着这兄妹二人,脸上挂着一抹极具欺骗性的和暖的笑,“既然大家要一起做生意,便该互相帮助,以此来建立起信任,不如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必当竭尽所能。” 她这么说完,祁烬兄妹二人就又是对视一眼。 片刻后,活泼多话的祁明珠没吭声。 倒是一向话少得可怜的祁烬斟酌着开口:“确有一事想要姝姝姐姐帮忙……姝姝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说着,他就冲着敬姝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无辜乖巧。 敬姝差点笑出来。 这个北戎太子倒真是有些意思啊。 说话是带着点茶里茶气的。 然而祁烬这么一说,陆瓒却又差点气了个仰倒! “随随便便就开口叫人姐姐,真的合适吗?”他当即冷着一张俊脸,语气幽沉阴郁地说道。 “总比某些人年纪太大,想开口叫人家姐姐,才发现真的不合适!”祁明珠一见他欺负自家哥哥,立马开口怼了过去。 陆瓒一张脸瞬间就绿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确叫不了姐姐! 陆瓒气得干脆又不说话了,不是无话可怼,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敬姝看他吃瘪忍气吞声的样子,也拼命抿紧了嘴唇忍笑忍得辛苦。 “当然可以了。”她这才回答祁烬道,“我比你年长,你想叫我姐姐,那我便是姐姐。” “姝姝姐姐真好。”祁烬温吞地笑了一下,深邃的五官生动又瑰丽漂亮,像是一块宝石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叫人看着只觉得好看的晃眼。 陆瓒见他笑成这幅样子,心里只骂他是孔雀开屏,继续忍气吞声地听着他们说话。 “所以,你想要姐姐帮什么忙?”敬姝注意到陆瓒快要气炸了的样子,故意这般说道。 “我想求姐姐帮忙找一个人。”才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祁烬叫姐姐已是叫得越来越顺口,倒好像是私底下练了许久似的,只听他道,“来塞北之前,母亲交代我和妹妹,说她有一位昔日故友,许多年前失踪找寻不到,她心中一直很挂念,这些年从未间断派人寻找。 “本来这位故友一直都杳无音信,直至半个月之前,母亲派出来的人忽然得到消息,说似乎在塞北发现了这位故友的踪迹,只是不太确定是否是本人。 “是以,得知我和妹妹要来此,便托我们找到此人,问上一问。” 祁烬说话滴水不漏,心思也深沉。 敬姝不免有些好奇洛芙要找的故人究竟是谁,可惜听不到他真实的心声,此时便略一沉吟,问道:“敢问此人叫什么?是男是女?年纪多大了?可知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她问的详细。 祁烬便道:“母亲派来的人说,此人后来改名换姓,如今是塞北的那位庆王妃。” “庆王妃?”敬姝有些意外。 “没错。”祁烬肯定地答道。 “庆王妃此人,我虽还未见过,却听府中人提到过她几次,听闻她平日里吃斋念佛,极少与人来往,然而本人却颇为乐善好施,乃是塞北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听说她还在塞北城外专门建了一所慈幼局,专门收养那些被父母抛弃、或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她竟与你们的母亲是旧识?那为何要改名换姓呢?”敬姝问道。 她话音刚落。 还不待祁烬回答,就听到祁明珠颇为沉不住的心声冒了出来:“婵儿这个贱人!” 敬姝乍一听到,心中大惊! 婵儿? 洛芙郡主身边的那个将原身丢弃在流民堆里的贴身丫鬟? 怎么回事? 难不成祁烬要找的洛芙故人、如今的庆王妃,就是她? 第184章 真没别的目的了? 敬姝压下内心的震惊与疑惑,听到祁明珠心声继续气愤怨恨地说道: “婵儿这个贱人,以前不过是母后身边一个身份卑微地位卑贱的丫鬟,母后教她读书习字,将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可她当年竟敢为了一个臭男人背叛母后! “若不是她当年偷偷将姐姐从母后身边哄骗带走,又和那个臭男人欺骗母后说姐姐已经死了,还弄了具和姐姐一模一样的假尸体欺骗母后,令母后信以为真,母后又怎会和姐姐母女分离这么多年? “母后这些年一想起姐姐就哭,婵儿这个贱人倒好,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夏朝的庆王妃! “我呸!什么做善事大善人?我看她根本就是伪善!看我这次找到她,不亲手杀了她为母后报仇!” 敬姝听完,心中自是又好一番震惊! 她努力理清思路。 所以,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可知,这对北戎皇室金尊玉贵的太子和公主兄妹,千里迢迢来到塞北,该不会真就只是想要将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接到北戎,以及找婵儿报仇吧? 如此单纯?真没别的目的了? 敬姝心里有些怀疑。 但又转念一想,若她也像这对兄妹那样与自己的母亲朝夕相处、母子感情深厚,得知母亲日思夜想的长女还活在世间,恐怕也是会为了她冒险来到另一个国家,将这个姐姐给找回来的。 不过叫敬姝更为肯定的是,当年原身被婵儿丢到流民堆里、后来被萧烨收养,以及洛芙“葬身”大火,这一整件事连在一起,其中隐蔽的不为人知的细节与秘密,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祁明珠提到的那个臭男人,恐怕就是萧烨。 除了他,敬姝想不到会是别的什么人了。 也就是说,当年婵儿与萧烨之间的关系,亲密到她甚至愿意为了萧烨背叛自己的主子。 可问题是,为什么婵儿后来却成了庆王妃?而不是嫁给了萧烨? 敬姝又想起之前从邓同那里知道私自挖矿与北戎交易一事,幕后的真正主使才是庆王,那么此事这位庆王妃是知还是不知? 这么想来想去,敬姝倒也对这个庆王妃生出了好奇。 她甚至有些佩服。 若婵儿真是庆王妃,自己来塞北几乎人尽皆知的事,都这么久了,然而婵儿这个当年害过原身的凶手之一,竟能一直沉住气不露面见她,也不知是心虚不敢见,还是有着什么其他原因。 但不管是什么,婵儿既然也曾害了原身,就也是敬姝打击报复的对象。 以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她也在塞北,那么早晚得会会她了。 敬姝这么想了一通,渐渐理清了思路。 这时候,只听祁烬接着她方才的疑问开口答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兴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庆王妃不喜交际,若我贸然约她见面或是去王府求见,只怕她会拒绝。”敬姝思索了一下,说道。 然而实际上,她是担心这对兄妹一见到庆王妃,就直接一刀把人给捅死。 婵儿从前身份再卑微,可如今也是尊贵的庆王妃,是大夏朝的皇亲国戚。 她若死了,这对兄妹身份必定会暴露,到时候牵扯到两国皇室之间的仇杀,可就麻烦了,搞不好还会引起一场战争,那受苦的便又是无辜的老百姓。 敬姝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可也讨厌战争搞得生灵涂炭的样子。 真要杀,也得找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把人悄悄杀了,掩埋好尸体,做到死无对证。 “这件事,我得找爹爹帮忙。”敬姝说道,“以爹爹的身份,若是想与庆王见面,再邀请庆王妃作陪,想必她是找不出理由拒绝的。” 闻言,祁烬就与祁明珠对视一眼。 这两兄妹肯定不想应天在场。 有应天在场,他们还怎么杀人? 然而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答应敬姝。 “既然如此,那便听姐姐的吧。”祁烬颇为乖巧地答了一句。 “好,我会尽快让爹爹安排,你们就等我消息吧。”敬姝朝他温和地一笑,眼前这北戎的太子,以后就是北戎的皇帝,和他搞好关系,万一以后自己在大夏朝待不下去,还有他这个退路呢。 不过只要不到那一步,她是不会去北戎的。 话题聊到这里,就突然有些无话可说了。 “喂,你喜欢吃什么菜?衣服喜欢什么颜色?珠宝首饰喜欢黄金玉饰还是宝石翡翠?”这时候,祁明珠忽然语气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道。 很明显,她的问的是敬姝。 然而她一双眼睛却好像在跟自己较劲似的不肯看向敬姝。 “明珠妹妹是在问我吗?”敬姝笑了下,故意问道。 “不问你还问谁?除了你和哥哥,这里还有别的人吗?”祁明珠一听她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望向敬姝。 敬姝一听这话,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她立即看向旁边那个坐在那里,被忽略了半天的陆瓒。 只见陆瓒冷着一张脸,瞥一眼祁明珠,又看向她,神情有些叫人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男人情绪一向鲜少外露,心思又藏得深,敬姝都很少能听到他的心声。 不过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高兴的。 堂堂皇帝,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当人看,他能高兴才怪! “我呀,我吃饭不挑食,不过尤其喜欢吃辣的,穿衣喜欢浅色系,珠宝首饰呢,金饰玉饰还是宝石翡翠要看如何与衣服搭配,有些衣服搭配金饰好看,有些衣服则适合搭配珠宝翡翠或是玉饰,但论的话,我更喜欢黄金,要是能看到一箱子黄金,会有一种十分直观的快乐。”敬姝笑着对祁明珠说道。 她眼眸弯弯,笑意盈盈,说起自己的这些爱好时,眼中有晶亮的光芒,像是星星一般闪烁着。 陆瓒这才发觉,他过去对敬姝的喜好,竟是一无所知。 “哼,居然喜欢黄金,庸俗!”祁明珠闻言则高昂着头,一脸没见识的眼神看着敬姝,神情傲慢得像是一只小公鸡,嘴上这么吐槽了一句。 “唉,没办法呀,黄金看着比较有安全感。”敬姝依旧是笑笑的,没把她这句评价放在心上。 祁明珠又看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了一下,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妹妹一直闹着想要在城中四处逛逛,庆王妃的事,我和妹妹就等待姐姐的消息了。”一旁,祁烬起身说道。 “既如此,我就不留二位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洛神居找掌柜的就是。”敬姝笑着起身相送。 而后,三人就一齐看向了还坐着不肯动的陆瓒。 陆瓒被这样三道视线看着,只得慢悠悠起身:“既如此,那我便也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别有深意地看了敬姝一眼,也起身走了。 敬姝将他们三人送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没多久,苏管家就过来了。 “大小姐,这是今日来过府上的客人,那对祁姓小姐命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大小姐的礼物。”苏管家身后,两个小厮合力将一只沉甸甸的匣子抬过来。 “打开看看。”敬姝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并不想动,只这么随口吩咐了句。 “是。”苏管家听从地一打开。 顿时,只觉得闪瞎了眼。 只见里面竟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块块金条,一眼扫过去,足有四五十块的样子。 敬姝则一脸讶异,怎么也没想到,祁明珠嘴上吐槽她喜欢黄金太庸俗,可一出大都督府的大门,就立即马不停蹄地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匣子金条送过来。 第185章 她这身份绝对是假的 苏管家看着敬姝的意思,数了数,道:“大小姐,一共五十块金条,一块金条是十两黄金,也就是说,这位祁姓小姐一共给您送了五百两黄金,一两黄金可以兑十两银子,这加起来,折合白银就是五千两银子!” 敬姝嘴角抽了抽。 五千两银子……还真是大手笔。 她心里又莫名有些触动。 这个祁明珠,看着好像对她很是挑剔不满的样子,嘴上刁蛮,一转眼就给她送来她最喜欢的黄金,这分明是个口嫌体正直啊。 还怪有个性,怪可爱的。 “大小姐,这些,可要收下?”苏管家问道。 “收下吧。”敬姝扶了扶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黄金,她当然喜欢。 祁明珠给她送黄金的这种行为,她也有些感动,只是,到底从身份来说,她是姐姐,这么收妹妹给的钱,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早知道今日就应当问问祁明珠喜欢什么,也好还礼。 “派人把江雪叫回来,就说我有事找她。”敬姝对苏管家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苏管家说着,就连忙退下了。 如今江雪打理着情报生意,已经不经常在府上,日常待在洛神居的酒楼上房中,负责与锦衣卫的那十二个人处理各种情报消息。 不过一得了管家派人送过去的话,她还是立即赶了回来。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江雪一见到敬姝,就连忙问道。 “洛神居客栈今日有一对兄妹入住,你派两个锦衣卫的人,叫他们照看着点,万一这两人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敬姝说道。 “这对兄妹什么来头?竟叫姐姐这样看重?”江雪有些惊讶地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如今就护着他们些,若是被他们发现,直接告诉他们,跟着他们的是我安排保护他们的就是了,算是答谢他们送过来的一下子黄金。”敬姝道。 “我知道了姐姐,姐姐吩咐我的,我自是会照做的。”江雪立即应下。 “还有一事,也很要紧。”敬姝思索着道,“你要锦衣卫的人最近着重盯住一个人。” “何人?”江雪好奇地问道。 “庆王妃。”敬姝看着她,神情间一派凝重认真,“搞清楚她的底细,还有每日都做什么,什么时候出行,固定会去哪些地方,这些信息越详细越好,最晚五日给我送过来。” “明白了,姐姐放心!”江雪心中有数了。 之后,她就果断离开,回洛神居给锦衣卫下达这两个新任务。 接下来两日,敬姝都既没见到祁烬兄妹,也没见到陆瓒。 她有些好奇陆瓒在干嘛。 之前也是考虑过要不要也派两个锦衣卫跟着陆瓒的,可又想到这狗男人身边肯定都是暗卫,自己恐怕不但什么都查不到,还会被他给抓到,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多此一举的念头。 至于祁烬兄妹,锦衣卫则日日都会过来向她禀报。 这二人倒是很认真地在城中痛痛快快地玩了两日,好似真的只是单纯在玩,顺便等她的消息一般。 敬姝故意拖着,没给他们回复。 就这么又拖了两日,江雪派去盯着庆王妃的锦衣卫终于带了消息过来。 “属下查到,这庆王妃乃是京城贵女出身,说是工部尚书柳禛意的外室所出,一直养在深闺,后来随舅舅来到塞北,与庆王相遇,那时先庆王妃过世已有一年,她便做了庆王的续弦。 “庆王妃并不爱出门,平日也不与城中的贵妇圈来往,不过,王府的下人说,她每隔半个月都会去一趟城外的慈幼局,带上吃的穿的用的,去看望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还有,她每次从慈幼局离开,都不会立即回王府,而是乘坐马车跑很远的路,去附近一座山上的佛寺里烧香,一般都会去佛寺里住上两日再回王府。 “庆王妃似乎也没什么爱好,在府中也是吃斋念佛,与庆王相敬如宾,关系不好不坏,她嫁给庆王以后,也没有生出子嗣,不过待先王妃留下来的一对子女视如己出,那对子女也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孝敬,与她关系都十分亲近。” 锦衣卫汇报完,敬姝脸上已是流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 京城贵女? 还工部尚书柳禛意的外室生的女儿? 柳禛意知道他自己养了外室,且还给他生了女儿吗? 这个庆王妃,真有意思。 “叫江雪联络京城的人,再去打听一下,看看京城是否真的有她这号贵女,即便是外室女,敢打着工部尚书的名号……她也得有个生她养她的生母才说得过去。” “是,大小姐。”锦衣卫连忙应下。 敬姝十分怀疑,若这庆王妃真是婵儿,那她这身份绝对是假的。 之前应天是与她提到过婵儿的,他认识婵儿,然而这么多年都没认出庆王妃就是婵儿,便是说婵儿必然也是易容。 看来,她不但要想办法见一见这位庆王妃,还得想法子将她的本来面目暴露出来才行! “她上一次出王府去慈幼局是什么时候?”敬姝又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距今恰好已有十五日了,也就是说,明日她便会出府。”锦衣卫答道。 “她去的那家佛寺你可清楚在哪里?” “就在附近的帽儿山,只有这一家佛寺,叫法檀寺,从城中出发半日便可抵达。” “今日你先派人去法檀寺守着,看看那家寺庙有什么异常之处,另外,安排一下,明日庆王妃出府,本小姐也要一同出府,去那家慈幼局看看。”敬姝吩咐道。 明日只要一见到庆王妃,或许,许多疑问就都有了答案! 第186章 真是晦气! 次日一早,庆王妃那边如常出府。 敬姝这里得了消息,便也立即乘坐马车跟着出去,一路往慈幼局的方向去了。 待到了慈幼局,不出意外被拦下来。 “这里慈幼局,是收养孤儿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门口两个守卫拿着长枪站在那里,将敬姝一行人拦下。 “大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家大小姐乃是西北大都督的女儿!她知道慈幼局的存在,好心带了许多物资过来,你们还敢拦着?是嫌你们头上的脑袋碍事了吗!”六儿搀扶着敬姝,立即沉着脸气势颇足地训斥道。 守卫没想到敬姝来头这么大。 西北大都督,这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便是他们的主子也轻易不敢得罪。 二人对视一眼,忙换了脸色,陪着笑道: “大小姐请见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这慈幼局乃是庆王妃所创办,平日里是不许旁人进来的,大小姐若想进来,还请容奴才们禀报给王妃……” “那就有劳二位前去禀报一声了,本小姐且在这里等着就是。”敬姝语气柔柔地说道。 “是是是、大小姐请稍等片刻!”守卫连忙转身进了院内。 这时候,庆王妃早已经到了。 她正坐着喝茶,听到守卫的禀报敬姝的到来,端着青花瓷茶杯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请她进来吧……”庆王妃语气低沉地道了句,顿了顿,还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说道,“罢了,还是本王妃亲自前去迎接吧。”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 敬姝站在慈幼局的外面,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敬姝闻声转过身去,便见一个年纪在三四十岁、衣着华贵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 只见她梳着堕马髻,戴着一套金色头面,身上穿着一件深绿齐胸上襦搭配一条正红色八面破裙,外头罩着一袭正红色薄纱大袖,手臂上挂着一条深绿披帛,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雍容贵气。 不用说,这便是庆王妃了。 二人目光对上。 敬姝脑海里搜刮了一遍,确定原身的记忆中,有关婵儿的那张脸,与这位庆王妃的长相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庆王妃一看到她,则眼瞳一缩,神情微微有些波动,脚步也随之一顿。 便是在这时,敬姝听到庆王妃心中说道:“当年我听从萧烨的话,将小小姐丢到流民堆里……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可谁知,如今她都长这么大了,且和郡主长得这样像,毕竟是我曾经看着出生,又照看到五六岁的孩子,与她可谓朝夕相处,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不过即便记得,我早已改头换面,她也绝不可能认出我来。” 她语气中听着颇为复杂,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怀念,还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里头。 敬姝听完,就不由挑了挑眉。 还真是她。 便是这个与原身朝夕相处、深得原身信任的人,害了原身的一生。 若不是她,原身身为洛芙郡主的女儿,怎么也不至于沦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被这个利用,再被那个利用,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还害得敬姝一开始也只能成为一枚棋子。 此时,敬姝压下心中对庆王妃的厌恶,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假笑来:“早就听闻庆王妃乃是一位活菩萨,最喜欢做善事,一直想要前往王府拜会,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遇到了。” “我也早就听说大都督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没想到竟生得这样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你与你的母亲一定长得很像。”庆王妃脸上也挂上一抹宽和温柔的笑。 说着,一步步走下台阶,到了敬姝的面前,还颇为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 敬姝垂眸看了一眼这只手。 这是一只干过粗活的手,手指上从前磨出来的茧子,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也并未消退,似乎在昭示着这位庆王妃曾经是一个奴婢的事实。 敬姝抿了抿唇,飞快地收回视线,抬眸看着庆王妃笑:“王妃过奖了,王妃的容貌才是雍容华贵,大气天成,对了,听说王妃乃是京城贵女,恰好我以前便在京城,也不知王妃是哪家的女儿?父亲可是哪位朝中大臣?兴许,我恰好认识呢。” 庆王妃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那双拉着敬姝的手也立即松开了。 敬姝心里有数。 这庆王妃压根就不是什么京城贵女,十有八九是冒充别人的身份,甚至是凭空捏造出一个身份骗人的。 不过很快,就见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重又挂上温和大度的笑容,道:“我父亲的身份,不大好说,这么多年我也早已断绝了与家中的来往,不提也罢,不知应小姐今日来这慈幼局是?” 见庆王妃转了话题,敬姝也不介意。 “我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敬姝说着,一只手抚了抚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这孩子来之不易,我便想要做一些善事,为她积攒些功德,府中人就提到了王妃,说王妃乃是哈密城最喜欢做善事的人,叫我跟着王妃做善事,可我又听说王妃不喜交际,不敢贸然打扰,就想提前来这慈幼局捐赠一些物资。” 她顿了顿,看向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解释道,“今日带来的,都是一些给慈幼局的小孩子们准备的衣物和食物,东西不多,聊表心意,若王妃日后在行善之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找我,我必定竭尽所能。” “原来如此。”庆王妃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神情真挚,“那我就先代这些孩子们谢谢应小姐了。” “王妃客气了。” 敬姝盈盈一笑。 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又有马车声传来。 她话语一顿,扭头看向左侧,便见到一辆颇为招摇华丽的马车在一旁停了下来。 马车车帘一掀。 陆瓒那张帅得颇有些欠揍的脸,就出现在了敬姝的面前。 只听他挑眉道:“真是巧啊,想不到本世子随便在城外游玩,都能遇到大小姐。” 敬姝闻言,则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没故意跟着她? 她才不信。 还不待敬姝回答,另一边,也有一辆马车奔了过来。 马车一停,祁明珠一颗脑袋率先伸了出来。 她看到敬姝就眼睛一亮,再看到敬姝身后步履悠然地走过来的陆瓒,顿时白眼一翻,毫不避讳地道:“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这个草包花花公子啊?真是晦气!” 第187章 动了杀心 敬姝听着祁明珠这话,就想笑。 这几日,她也稍微打听了一下。 原来,陆瓒假扮的这位怀王世子,乃是关西那边出了名的草包世子,花花公子一个。 关西王颇有能力,可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是宠坏了,整日就爱在街头打马游玩,不学无术无所事事,对女子那更是见一个爱一个,且不分年龄、不分身份。 听说有一次,他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半夜爬人家的床,被这妇人的夫君发现,追了他五条街,关键是,这位怀王世子还来不及穿衣服,抱着自己的衣服、光着身子被追了五条街。 幸好当时已是深夜,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光。 不过以这位世子的心性,怕是也压根不在乎会被人看光,还会引以为豪。 敬姝知道这怀王世子的事情以后,就很想不通,陆瓒怎么会假扮成他? 他那个人,怕是最看不上怀王世子这种废物点心,也不知道整日假装怀王世子,被人指指点点说是草包花花公子,他心里会不会很憋屈。 这么想着,她就连忙去看陆瓒那张脸。 很可惜,这男人似乎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竟是没黑脸,反而还颇有几分怀王世子的浪荡气质,刷地摇开手里一把折扇,语气悠然地道:“今日出门我倒是看了黄历,知道会遇到某些不合眼的人,不过无所谓,本世子一向福泽深厚,倒不怕会碰上什么倒霉的事,就算真碰上了,也必会逢凶化吉。” 祁明珠听他这么含沙射影的反击自己,就想回嘴。 然而身后,祁烬及时出声:“好了明珠,正事要紧。” 祁明珠只得恶狠狠瞪上陆瓒一眼,老老实实下了马车,不再说话。 祁烬也跟着从马车上跳下来。 兄妹二人一起朝着敬姝走过去。 敬姝看着他们,面带微笑,神情间并无任何心虚的样子。 祁烬就叹了口气。 祁明珠还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接道:“姐姐做事好不地道,明明之前答应我和哥哥,要引荐庆王妃给我们认识的,结果自己偷偷跑来见她!都不告诉我和哥哥!幸好我和哥哥聪明,打听到王妃今日会来慈幼局!” 敬姝听她这话,就忍不住想要扶额。 这话显得她不太聪明! “明珠。”祁烬一听她这么说,就皱眉把她拉到身后道,“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思量,你话这么多干嘛!” “哼,你就向着她!”祁明珠被祁烬训斥,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话了。 敬姝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释。 一旁,庆王妃却是望着这兄妹二人,脸色有些发白地询问道:“竟不知应小姐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他们和你长得有些像,只是看着好似是汉人和西域人的混血,可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 敬姝闻言,不由诧异地看向庆王妃,却只看到了她脸上的不自然。 接着,她就听到庆王妃心中又是说道:“郡主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对一个人从一而终的人,也从来不懂得何为安分守己、何为妇道,当年她先是撩拨得萧烨动了心,后来却又看不上萧烨,转而勾搭上应天,和应天分开以后生下小小姐,转头就又勾搭上一个声称来自西域的男人。 “小小姐三岁时,她就给这西域男人生下一对混血双胞胎……如今算算时间,恰好已经过去十五年,似乎这兄妹二人年纪正合适…… “只是这对双胞胎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那个西域男人带走了,可现在竟又会回来,还说要见我? “这是为何? “难不成,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若真是如此,这对兄妹我必要想办法除掉了……” 庆王妃心声到了最后,已是对祁烬、祁明珠动了杀心。 敬姝听完,就不由暗暗冷笑。 这庆王妃心声中处处都是对洛芙郡主“朝三暮四”的不满,可问题是,凭什么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得对一个人从一而终呢? 真是天杀的封建制度。 等等……庆王妃当年背叛洛芙,该不会就是因为她看不惯洛芙的这种生活作风吧? 敬姝有些无语。 最讨厌庆王妃这种封建卫道士了,这种人,十个里,有八个都得是伪君子! 表面上礼义廉耻,背地里没准玩得比谁都花呢! 比如当初敬文峰身为太傅,整日嘴上挂着孔孟圣人之道,私底下却和女儿的闺中密友搞到一起。 再比如周婕妤身为礼部尚书的女儿,整天也是《女戒》《女训》宫规挂在嘴边,实际上却和自己没有血缘的亲哥哥偷情,并且那亲哥哥还是礼部尚书的继室给他戴绿帽子和管家生的! “王妃这么一说,倒好像,他们两个的确与我长得有些像。” 此时,敬姝就主动拉住祁明珠的手,笑盈盈地望着她和祁烬道,“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姊妹吧?以后,你们就住进大都督府,免得你们在塞北人生地不熟的,被人给坑害了。” “哼!谁要和你皆为姊妹?”祁明珠还是那样,嘴上嫌弃,可脸上却已经带了笑。 “我和妹妹自是求之不得的,我和妹妹从小就想有一个亲姐姐。”祁烬却嘴巴甜多了,立即说道。 “好,今日回去就一起去大都督府,我将此事告诉爹爹,叫他以后派人专门护着你们。”敬姝又道。 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庆王妃说的。 有大都督府护着,她便是想杀祁烬、祁明珠,也得掂量着点了。 一旁,陆瓒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敬姝。 方才,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庆王妃对这对兄妹的杀意,而敬姝接着就说要护着他们,摆明了是说给庆王妃听的,这么说,她也察觉到了庆王妃想杀这二人? 不愧是监察司的甲级暗卫,这份敏锐度,的确厉害。 “如此说来,本世子也得凑这个热闹了。”这时候,陆瓒摇着手里的扇子,跟着开口说道。 “你这讨厌鬼要凑什么热闹?”祁明珠立即拧眉,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父王不放心我独自在塞北,给应大都督写了封信,拖他看顾我,是以今日一早,大都督就派人去洛神居接我去大都督府,如今本世子的行礼,都已经在大都督府的客房中了。”陆瓒眼眸含笑地说着,就别有深意地瞥了敬姝一眼。 敬姝嘴角一抽。 简直不用猜,都知道这狗男人脑子里绝对少不了某些黄色废料。 第188章 她骨子里的奴性是改不掉的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庆王妃就请几人入内。 陆瓒很自然地走在敬姝身旁。 祁明珠见此,立即冲上去跟头小蛮牛一般,一把将陆瓒给撞开,脸上却毫无歉意甚至颇为挑衅地望着他道:“哎呀,真是对不住,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了怀王世子,世子不至于就被我一个小姑娘给撞伤了吧?” 敬姝闻言就抿紧了唇,努力忍笑。 陆瓒瞥她一眼,脸上挂着十分虚假的笑:“怎么会呢?本世子可不是用纸糊的。” 敬姝顿时就更想笑了。 他听出祁明珠方才那样说,是在讽刺他一个花花公子,整日花天酒地的,怕是身体素质差得就跟那纸糊的似的,撞一下都得出事。 祁明珠得了这样的回应,瞪他一下,随后就和祁烬一道,跟两个左右护法似的将敬姝护在中间,叫陆瓒不能接近她。 陆瓒也看出来了。 他甚至脸上带上了一抹真实的笑意,气笑的。 此时就唯有磨了磨牙,走到了另一侧,与祁烬站到一起说起了话。 说起来也是闲聊,不过询问祁烬的家世之类的问题。 祁烬对上这个名声在外的花花公子,莫名就心中一阵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不叫自己说错话。 祁明珠竖起耳朵听着哥哥和这个讨厌鬼说话,听了一会儿就颇为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哥哥所说的家世,都是来大夏之前,父皇特意交代过的。 西域皇室后人,如今经商,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即便有心人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更何况是怀王世子这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他能问出个什么来? 然而兄妹二人却不知,祁烬每多说一句,旁边没说话凝神听着的庆王妃,一颗心就往下沉上几分。 只因祁烬所说的家世,和十多年前那个西域人跟洛芙郡主说的一样。 所以,这两兄妹竟真是洛芙郡主背着萧烨,跟那个西域人生得野种! 看这样子,敬姝似乎还不知道这两人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只是凭着血缘关系对他们二人有些好感…… 庆王妃心中不住地想着当年的事情,却叫敬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觉得很奇怪。 什么叫洛芙郡主背着萧烨生的? 为什么庆王妃的话语之间,好似对洛芙郡主十分对不起萧烨似的? 可问题是,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个萧烨从未出现过啊,若洛芙郡主真的与他有所牵扯,为何他后来从未出现在洛芙面前过呢? 听来听去都像是这庆王妃当年喜欢萧烨,而萧烨喜欢洛芙,她就对洛芙生出嫉妒之心。 此时,敬姝一边听着庆王妃的心声,一边沉默着,四处张望打量慈幼局内的布局。 庆王妃这会儿注意到这一点,就开始向她介绍起来。 慈幼局是一个很大的围起来的院子。 院子里分为两部分,较大的一部分是收养的孤儿们住的地方,也是他们平日活动的场所,另一边较小的一部分则是给慈幼局中负责照看这些孩子们的仆妇住宿和做饭的地方。 其中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便是庆王妃平日过来时,会歇脚的地方。 “此处条件简陋,要委屈各位一下了。”待到了小院,庆王妃语带歉意地说着,叫身边跟着的丫鬟看茶,随后跟着一起落座。 “王妃真是不容易,独自经营这样一家慈幼局,怕是平日要为这些孩子们付出不少开支吧?王爷和王妃真是宅心仁厚,为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不惜花用自己的家财,着实令我自愧不如,也幸亏王府底子厚,才不至于养不起这样一所慈幼局。”敬姝一脸真诚地说道。 “姐姐这么说,那我倒是好奇了,王妃哪儿来这么多银子?怕不是平日干坏事赚来的吧?”祁明珠立即接着说道,偏生还故作一脸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神情间俱是无辜地好奇望着庆王妃。 庆王妃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不由得收紧。 她脸上皮肉抽搐了一下,胸前微微有些起伏,像是被祁明珠这话给气到了。 然而很快,她就又恢复了一脸的宽和大度,落落大方地笑着说道:“这位姑娘说笑了,王府有商铺又有田庄,再加上这是塞北,王府也只有我和王爷,没有其他家人,我和王爷也过得节俭,开支没那么大,所以一所慈幼局,还是养得起的。” “哦,原来如此。”祁明珠听着,嘴上这么应着,语气间却明显不信。 这时候,丫鬟开始上茶。 敬姝赶紧端起桌上茶碗转移话题。 她掀开茶盖,凑过去闻了闻,立即笑着说道:“这茶好香啊!大家说了一路的话了,快尝尝。” 她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很给面子地端起茶杯都闻了闻,却没一个真的把这茶水喝到肚子里的。 敬姝也没说。 她自怀了身孕之后,就不再喝茶叶,平日即便想喝什么,也都是有益于腹中胎儿。 祁烬、祁明珠本就对这庆王妃有一股敌意,自然也不会喝,只象征性地抿了一下,实际上滴水未进。 陆瓒也一样。 他闻了闻味道之后,就玩儿似的抬手拨弄着茶盖,然而心里却想这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价格不菲,乃是朝廷的贡茶,不过是一个歇脚的小院喝的茶叶就这样好,这还叫过得节俭? 这庆王妃手里的银子,要能来的干净,那才怪了。 众人各怀心思。 一旁,庆王妃心事重重地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没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 她刚放下茶盏,敬姝那边就出了点岔子。 却是敬姝不小心将茶碗里的茶水洒了出来,有茶叶落在了她的绣鞋鞋面上。 她身边站着的丫鬟六儿和小翠见此,都是吓了一跳。 正欲为她清理,却见庆王妃竟是先她们一步,慌忙过来蹲下身子,亲自用手为她将鞋面上的茶叶给小心翼翼地一一摘掉,做完这些还抬起头下意识地笑着冲敬姝喊道:“郡——” 然而“郡”字刚一出口,她就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变了脸色起身站起来,再望向敬姝的眼神就变得尤为可怕,一抹凌厉的杀意更是一闪而过。 陆瓒敏锐地感受到她的这股杀意,顿时眸中也有一抹锐利的冷光闪过。 其余众人都一脸吃惊地望着这一幕的发生。 敬姝自己也微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什么,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庆王妃,语气悠然地道:“王妃可是将我认错成他人了?” 虽是问话,可敬姝却已经从庆王妃的心声中知道了一切: “方才应姝鞋面上洒上茶叶,微弯下身子看着自己的鞋子时,那侧脸,那身段,和郡主几乎一模一样……我竟下意识地以为这还是在从前,我不是庆王妃,而是郡主身边的一个伺候她的丫鬟,想也没想地做出了从前对她卑躬屈膝的举动…… “真是好恨啊! “我明明早已摆脱了她,摆脱了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怎的如今只是见到一个和她像的身影,就做出了这般有失身份的举动? “堂堂庆王妃,像个奴婢一般蹲在地上,为应姝清理鞋面上的茶叶……这若是传出去,我在塞北的脸面又当放到哪里去?” 敬姝知悉庆王妃的内心,看向庆王妃的眼神,就更是充满了心意。 即便她从曾经的丫鬟婵儿,变成了如今的庆王妃,可那又如何? 她骨子里的奴性,是改不掉的。 第189章 照样有法子毁了她 此时,庆王妃站在那里,面对敬姝询问的话语,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尴尬的气氛在她周身蔓延开来。 她内心中恼恨不已。 敬姝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更是仿佛将她给看透了一般,叫庆王妃头脑中一时有些恍惚:“这个应姝是不是其实也知道她的身份?如此看来,除了祁烬、祁明珠这对兄妹,应姝也留不得了……多舍不得啊,这可是她曾经看着出生又看着长到五六岁的孩子,以前她是真心待这个孩子好,也希望她一辈子好……” 庆王妃这样想着想着,心中又忽然快意起来! 洛芙郡主是一座压在她心头的大山,叫她时刻忘不掉自己昔日只是一个伺候别人的卑微奴婢,可洛芙郡主的女儿,最终却沦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如今她虽然摆脱萧烨,找了应天这座靠山,可那又怎样? 自己照样有法子毁了她! 只要毁了她,那自己今日为她擦鞋丢掉的颜面,就可以找回来了…… 庆王妃心中几乎疯狂地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己想的越多,心声就暴露得越多。 最终,敬姝听到她心中提到了法禅寺。 庆王妃想利用法禅寺毁掉她? 看来,这间佛寺大有文章啊。 那她可不就得去见识见识? “对了,王妃,我想找一处灵验的佛寺为腹中的胎儿祈福,只是我回到塞北也没多久,对此地不是很了解,听闻王妃平日里一向是吃斋念佛,想必最是清楚那间佛寺最为灵验了,王妃可否引荐一下。”这时候,敬姝笑望着还站在那里的庆王妃,打断了她心里那些疯狂的念头。 “佛寺啊……”庆王妃回过神来,念叨了句,就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待坐下后,她像是已经想好了计划,一颗心定了下来,当即又朝着敬姝很是和善地笑了。 只听她语气颇为热情地道:“整个塞北最灵验的佛寺,那当属法檀寺了,就在离哈密不远处的帽儿山,寺里的主持乃是得道高僧,但凡见过他的,都说他灵验,尤其是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妇人,去上几次,就顺利怀上子嗣了,当地人都称他为‘送子活菩萨’呢!” 敬姝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挑。 从来只听说过送子观音,送子菩萨算是什么? 怕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吧? 这庆王妃,真当她没见过世面? 生不出孩子的妇人去过几次就顺利怀上了……也不知这些妇人的丈夫,头顶戴了多少绿帽子。 一旁,陆瓒也立即皱起了眉头,目光审视地瞥了庆王妃一眼,神情间浮起一抹戾气。 祁烬、祁明珠则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对庆王妃的厌恶。 “是吗?”敬姝压下心中想法,闻言便是笑了,“既如此,那我是得去一趟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过去?也不知庆王妃今日是否有空。” 之前她调查过了,庆王妃一般都会在来慈幼局的这一日,再转而去法禅寺待上两日。 然而此时,庆王妃却语气遗憾地道:“真是不巧,我待会儿回王府还有事要处理,这几日都怕是不成了,不如过几日,待我忙完了,就给应小姐送拜帖,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一趟法檀寺,可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敬姝没有犹豫的就点头。 “你们二人若是在城中待着无聊,也可以一起来。”庆王妃温和地笑了笑,又看向祁烬、祁明珠二人。 “既然姐姐要去,那我们是该陪着一起的。”祁烬也立即答应了。 祁明珠没说话。 不过她没有表达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对了,还不知你们兄妹二人想要见本王妃是所为何事?”庆王妃又是问道。 “没什么。”祁烬绮艳的一张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此时说出口的话,却和之前对着敬姝的那番说辞有所不同,“只是听闻王妃是塞北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有些好奇,想要见一见罢了。” “原来如此。”庆王妃也不知信了没,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敬姝提出想要在慈幼局参观一下,看望一下那些孩子们。 庆王妃倒没拒绝,亲自领着他们转了一圈。 慈幼局的孤儿,年纪大的有八九岁,小的则还在吃奶,庆王妃雇了专门的奶娘喂养他们。 敬姝一圈看下来,发现这里并没有十岁以上的孩子。 她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慈幼局虽然是收养孤儿,可到底开支巨大,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可以干活了,我便根据他们的意愿,将他们送出去学艺养家,学一些木匠、医术或是其他本事,全看他们自己,总归要有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能养活得起自己。”庆王妃解释道。 这番说辞,倒也说得过去。 “王妃真是为之计长远。”敬姝点了点头,一脸佩服的样子。 “只是不知这些小孩子都被送到了何处去学艺?王妃可知告知我们,我和哥哥也好去看看,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这时候,祁明珠又是出其不意地说道。 敬姝差点没笑出声。 这个妹妹,一张嘴当真是厉害。 不过也算是问到关键地方了,看这王妃答不答得出来。 第190章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样恐怕不大好吧?”庆王妃显然没想到祁明珠会这样问,不过也只愣了一下,就语气自然地婉拒道,“我只希望他们过上平平静静的日子,不希望他们被任何人打扰。” “怎么?被我和哥哥看一眼就不平静了?王妃养的这些孩子未免太脆弱。”祁明珠一听,就又道了一句。 对此,庆王妃干脆不说话,只望着她微微一笑。 好在祁明珠也没继续纠缠。 敬姝也笑。 庆王妃不希望祁烬兄妹去探望这些孩子,究竟是真心为这些孩子着想,还是其他原因? 临近晌午时,庆王妃借口要回王府。 敬姝一行人也都识趣地告辞,一道回了哈密。 之前答应了叫祁烬兄妹住进大都督府,敬姝便陪着二人去了洛神居收拾行李,一面又派了六儿先回府告知管家,叫他收拾出来一个和自己住的褚玉苑相近的院子,叫二人住下。 六儿找到管家时,他正与二房的唐二太太以及三房的朱三夫人一道商量夏日采买的事。 待得了吩咐,就赶紧去办敬姝交代的事了。 他和六儿一走,朱三夫人就有话说了。 只听她道:“这大小姐未免也太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了吧?不说我们好歹是她的堂叔母,如今这大都督府,可是你我二人在当着这个家、管着这个中馈呢!府中要来客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只通知管家,也不问问咱们的意见,这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家!” 一旁,正在核对册子上东西的唐二太太一听,就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今儿个大都督叫怀王世子住进府里,也没通知你啊,怎的就不见你有意见?”唐二太太瞥她一眼,说道。 朱三夫人登时一噎。 半晌,她一脸悻悻地道:“大都督和她能一样吗?再说了,那位可是怀王世子!大小姐带回府的客人能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哪能跟人家世子爷相提并论?” 唐二太太闻言,顿时一肚子的无语。 然而就算不一样,又能不一样到哪里? 大都督才是这座府邸正经的主子,敬姝身为他的女儿,又深得他的宠爱看重,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 更何况,她们两个这管家的权力,还是敬姝给的。 但给了,却不意味着她们就真能当得起整个大都督府的家。 要知道自打温然被赶出府以后,这府里里里外外但凡是温然的人,全都被敬姝清理了一遍,她们两个虽然管着中馈,可却根本没有实权,只是两个干活的罢了…… 这都明摆着的道理,偏朱三夫人就是看不清形势,还敢在这里埋怨大小姐的不是? 没看管家一听是敬姝的吩咐,跑得有多快多殷勤吗? 唐二太太知道朱三夫人仗着自己的夫君是个县令,好歹是个官夫人,平日就喜欢仗着自己那点身份在人前摆架子。 此时就不与她多说,只专心做自己手里的事了。 府里这点小插曲,敬姝自是不知道的。 她陪着祁烬兄妹去洛神居,陆瓒跟着一道去。 回大都督府,陆瓒也跟着一道回。 回去以后,敬姝要带祁烬兄妹去看看他们的住处,陆瓒还要跟着。 祁明珠对他简直忍无可忍:“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们!你烦不烦啊!” “本世子何时跟着你们了?分明只是跟着大小姐一人而已。”陆瓒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脸风流不羁的纨绔样,薄唇勾着一抹桀骜的笑,将怀王世子的风范演绎的得有七八分像。 “你!你不许缠着我家姐姐!”祁明珠气得叉腰冲他吼叫。 “她是大都督府的大小姐,如何就成了你家姐姐了?你们是一个爹生的吗?”陆瓒瞥她一眼,十分不客气地毒舌道。 祁明珠只觉得自己一定已经被气得头顶冒烟! 谁要应天这种不负责任的爹爹啊! 她父皇不知比应天好多少倍! “啪”的一下。 祁明珠直接抽出自己腰间缠着的一根软鞭,一下打残一堆花草,眼看着就要往陆瓒身上抽。 见此,陆瓒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 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跟着、毫无存在感的小厮立即也严阵以待的架势。 “好了,明珠,别闹。”祁烬眼见着祁明珠要发飙,又瞥见陆瓒那般锋芒毕露的样子,皱着眉头拉住祁明珠的手腕,递给她一个眼神,不叫她任性。 “哼!”祁明珠一向听自己哥哥的话,唯有冷哼一声,将鞭子缠在自己手腕间不说话了。 看着这一幕,敬姝表示,姝姝不想说话,姝姝心累。 她将这对兄妹安置好以后,就打算回自己院子里。 “世子爷还要继续跟着我吗?”敬姝深吸了口气,看着陆瓒微微假笑地问道。 “法檀寺,还是不要去了。”陆瓒一开口,便是平日他在宫中那种说一不二、不容商量的语气。 敬姝挑了挑眉,没说话,只看着他。 陆瓒似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对,轻咳了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如今身子不方便,那法檀寺建在山上,你来来回回的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毕竟她肚子里的可是自己的宝贝小公主啊。 “世子爷不必担心,到时到了马车不能通行的地方,我会请轿夫一路抬着上山,不会劳累到的。”敬姝也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回答他。 说完,就转身欲走。 然而手腕却被这狗男人拉住。 敬姝抬眸看他。 “那也不行。”陆瓒皱眉望着她,“我这么说都是为你好,你若想为腹中孩子祈福,我可以代你前去,你不用非得亲自跑这一趟。” 尤其是,那庆王妃对她压根没怀什么好意。 “心诚则灵,给孩子祈福这种事,非得妾身亲自前去才行。”敬姝这么说着,挣开陆瓒的手,而后丢下几句话,“再说了,妾身与世子爷无亲无故一点关系都没有,妾身要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陆瓒被她这话气得脸一黑。 狗男人,只要你不主动承认自己是皇帝,她就敢一直这么气他。 敬姝则望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红唇一勾,施施然走了。 待回到自己院中,她喝了杯果茶,就吩咐身边跟着的一个锦衣卫做事:“等夜深了以后,你带着人,找两条嗅觉好的狗,去庆王妃开的那间慈幼局附近看看。” 这名锦衣卫是女子,名叫紫棠,敬姝就叫她待在自己身边干起了暗卫的活。 “是,大小姐。”此时,紫棠一听就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恭敬应下以后,就连忙干活去了。 到了傍晚时,应天传话回府,说军中有事,晚上不回来了,要等明日。 敬姝原本也有事找他商量,如此就只能等了。 吃完饭后她照例散步消食,之后就坐在一张罗汉床上,靠着一只大迎枕看起了闲书。 待看得有些累了,便叫六儿和小翠准备热水洗澡。 浴室里,敬姝刚褪下一层衣物,就忽然听到窗外一阵动静。 她扭头一看,正对上陆瓒的目光。 只见这狗男人立在窗前,就那么毫不避讳地望着她,手里折扇轻轻摇着,俊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见此,敬姝就直接朝他走了过去,身上只穿着一条抹胸式样的裙子,锁骨下方大片肌肤白得耀眼,望着陆瓒的眼神更是妩媚勾人。 陆瓒见此,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手里的折扇也跟着刷的收起。 待她走近了,他眼神一柔,正欲开口说话。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却是敬姝直接把窗子给关上了! 陆瓒张开的嘴甚至来不及闭上,望着那紧闭的窗子,只觉得自己吃了一嘴的灰尘! 这死女人! 有了应天这座靠山,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第191章 你们在做什么? 陆瓒心思一向藏得很深,敬姝少有能听到他心声的时候。 这会儿听到他心里的不满,一点也不在意,脱掉衣物,舒舒服服地坐到浴桶里让丫鬟伺候着洗澡。 她就是有了后台就硬气起来了。 想想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都是她主动讨好这狗男人。 如今这狗男人都为了她肯到塞北这地方了,以后,他们两人之间,也该陆瓒学着主动一些了。 不然等回宫以后,还得继续被他拿捏。 那跟以前还有什么区别? 敬姝心里想得很清楚,左右如今应家军的危机基本上已经解除,萧烨安插在应家军的人手都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应天这个靠山也依然牢不可破,那她自然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讨好陆瓒,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心意来。 总之,若陆瓒做不到让她满意,她才不会跟他回宫呢! 次日一早,紫棠就回来了。 “大小姐,属下找越凌公子借了两条军中的猎犬,带着人在慈幼局附近挖出了一个人坑。”她神情严峻地回禀道。 “竟果真如此?”敬姝梳头发的手一顿,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正如大小姐所预料到的那般,人坑中全都是尸骨,属下找仵作查验,仵作说,这些尸骨都是尚未发育完成的小孩子的尸体,年纪从婴幼儿到十岁。”紫棠接着说道。 昨日敬姝吩咐她找人坑,她还觉得有些不可能。 然而等真的见到那人坑中堆积的累累白骨,以及有些发臭的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即便她昔日身为鹰卫,接受过极其苛刻的训练,一向觉得连死都不怕,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感到心中发毛。 “大小姐,那人坑照您的吩咐,又给掩埋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紫棠忍不住又问道。 她如今对敬姝很是敬佩。 敬姝则若有所思地道:“这处人坑暂且不用管,找人盯着就是,免得庆王妃事后发现,想要转移罪证。你今日再跑一趟,去法檀寺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这种掩埋尸体的地方,法檀寺那里要格外小心一些,去之前,再去军中一趟,叫越凌晚上跟着爹爹一同回府,我有要事找他们商量。” “是,大小姐,属下这就去。”紫棠应下之后,就连忙去了。 敬姝坐在那里,一时心绪难平。 好一个庆王妃啊。 好一个积德行善的大善人! 所谓的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么多年,却不知她手里到底沾了多少无辜孩童的鲜血。 或许,从庆王妃在当初还是婵儿时,第一次将当初只有五六岁的原身丢到流民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辈子会做出这样的恶事。 敬姝静了许久。 直到丫鬟传话说祁烬和祁明珠想要见她,她才收拾好心情,脸上挂上笑容出去了。 傍晚时,应天带着越凌一同回来了。 敬姝去书房找他们聊了许久。 越凌这阵子都跟着应天在军中忙碌,今日难得歇息。 他陪着敬姝一起从书房出来,想起方才父女二人之间少有的争执,见敬姝这会儿一脸沉静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高兴,就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姐姐,明明当初说好的让我照顾你,如今倒好,你把我丢到军中,跟一帮臭男人待在一起。” 敬姝还在想着方才和应天商量的事。 此时一听这话,终于回了神,便笑着说道:“可我看你干得很有劲头,爹爹一直夸你有天赋,有将相之才,说想培养你接他的班。怎么样?你可想过要长留军中?” “没想过。”越凌拒绝得干脆利落,“姐姐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敬姝闻言,就微微叹气。 她道:“可是一开始我就与你讲得很清楚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只能给你我能给的,这不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越凌看她一脸发愁的样子,则是笑了:“姐姐,我逗你的,我们说好的永远都算数,不过大都督要我接班这种话,也就是听听吧?应家军历来只认应家后人,我可不姓应。” “你说,我是不是该给我爹找个续弦?”敬姝一听这话,就不由得问道。 “续弦?”越凌有些诧异她会这样想,“你愿意找个后娘来管你?” “自然不会找那种觉得可以管得了我、可以做我的主子那种。”敬姝笑了下,“应家军需要接班人,可我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接不了这个班的,爹爹如今还年轻,若这时候找个续弦,能生个儿子,往后应家军也算后继有人了。” “道理是这样的,可问题是,大都督他乐意吗?他可是为了你娘,十几年都不肯娶妻啊。”越凌摸了摸下巴,不是很看好地说道。 敬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不过那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始终觉得人是应该向前看的,既然已经得不到了,就该翻篇才对。 “你们在做什么?” 她正想着这事该怎么跟应天说,一道冷意凛然的男子声音,突然自前方传来。 敬姝循声一看,却见是陆瓒和祁烬兄妹二人,正一起朝这边走过来。 此时,陆瓒神情冷漠地望着敬姝身旁的越凌,看着那张脸,却是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祁明珠也看着越凌。 待看清楚他长了什么样,顿时就眼眸一亮,有些心花怒放的样子。 第192章 妾身只当是玩玩 “姐姐,他是谁啊?怎么说话一股子怨夫味儿?搞得好像姐姐给他戴绿帽子了似的。”越凌看到陆瓒,就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敬姝。 敬姝嘴角抽了抽。 “怀王世子。”她简短地道。 越凌见她只这么四个字,有些奇怪地又瞥了她一眼。 这时候,陆瓒三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姐姐,这是谁呀?”祁明珠抢先一步走到敬姝身旁,两只手拉住她的衣袖,眉目含羞地望一眼越凌,语气娇软地说道。 “这是我结义的弟弟,他叫越凌。”敬姝笑着介绍道。 “越凌……真好听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祁明珠到底不比大夏女子那般含蓄,只害羞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夸赞道。 越凌闻言,冷淡的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敬姝知道他的性情,若非他认可的人,对待旁人一向都是有些冷漠。 “阿凌,这是刚认的弟弟祁烬、妹妹祁明珠。”她看着越凌眉眼含笑地说道。 “你们好。”越凌这才给了几分眼神。 待他目光在祁烬、祁明珠脸上一一扫过,内心觉得祁烬和敬姝的五官竟是有几分相似。 一旁,陆瓒凉薄的目光在越凌脸上扫过,心中已经想起来,这张脸他曾经在陈修仪身边见过一两次。 当初敬姝假死出宫,宫中有两名宫女凭空失踪。 一个是江雪。 另一个,就是陈修仪带进宫的贴身宫女月菱。 如今见着眼前这张脸,再加上他的名字“越凌”,很显然,宫女月菱便是眼前这个越凌假扮。 所以,当初敬姝不惜假死抛弃他离宫逃走,身边便是有这越凌陪着? 他在宫中每每想起她就觉得心痛难过时,她却和这花美男高高兴兴地待在一起? 陆瓒胸腔中骤然一股怒意如狂风起。 再看着敬姝那张没心没肺的明艳脸旁,他只觉又怒又气,却碍着自己的计划不能大声道出自己的身份,也就无法发泄出来,只能冷着脸干脆不说话,以此来压抑自己的情绪。 敬姝当然看出来陆瓒生气了。 然而那又如何? 以前他也没少气她啊。 想当初她喝醉酒说错话,他都记仇记那么久,死活不肯给她位份,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就受不了了? 要搁以前在宫里,敬姝为了讨好他,这会儿肯定已经开始主动哄他了。 可现在,哄他?主动? 想都别想了。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敬姝瞥了陆瓒淬了冰一样的臭脸,内心悄悄感慨这狗男人臭着脸也这么帅,面上则微微笑着看向祁烬兄妹二人。 “无事,不过是太无聊了,出来走走,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寻你。”祁明珠语气满是无聊,“姐姐,你带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不好。” “这自是可以的。” 然而,陆瓒几乎与敬姝异口同声地道。 两人截然不同的话一出口,都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敬姝白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嘴上有些不满地道:“世子爷如何能当得了本小姐的家了?” “我为何当不得?”陆瓒是忍着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出的话就霸道无比,活像以前还在宫里那会儿,完完全全的封建制度大家长作风。 “可惜,你就是当不得。”敬姝立即不客气地反驳他,“你怀王世子,是我爹爹请来的客人,不是我请来的,跟我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当不了我这个家!” “本世子还不是为你好?你大着个肚子,这么晚了就该在家中待着,乱跑什么?”陆瓒沉着脸训斥道。 “哼,世子爷没怀过孩子所以可能不知道,孕妇也是需要运动的!我这会儿出去走走,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敬姝懒得跟他多说,剜了他一眼,就拉着祁明珠,叫上祁烬、越凌直接走了。 陆瓒看着她与别人结伴把自己抛下,顿时又气笑了。 想到她说孕妇也需要运动,眸中一簇幽暗的火光闪烁了下,而后就转身去了应天的书房。 敬姝几人出府逛街,也没有逛太久。 待回来时,她感到有些疲累,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然而刚躺下,就听到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敬姝起身一看,就见原本该今晚值夜的小翠被人点了穴道昏睡过去,罪魁祸首却还优哉游哉地收起折扇,抬眸意味深长地望向她。 “世子爷夜闯我一个嫁过人且怀着孩子的妇人深闺?这不大合适吧?”敬姝挑了挑眉,一手撑在床上,半坐在那里望着他。 她衣衫半褪,露出纤细的肩头。 胸前一片雪白肌肤,依稀可见那圆润的山峦曲线,颇为勾人。 “你没听说过吗?本世子就喜欢你这种嫁了人的,经验丰富,会伺候人。”陆瓒说着,将手里折扇往地上随意地一丢,抬手就开始解自己衣袍上的扣子。 敬姝看着他这颇为不要脸的举动,神情间有一瞬间的无语。 不过很快,她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那里,眼神娇媚地望着他:“世子爷偷香窃玉的故事,妾身自是没少听说的,不过故事里的那些女子,听说为了你都是要死要活的,可妾身与他们不一样,即便真的睡了世子爷,也不会负责的,妾身只当是玩玩。” 她这话,顿时叫陆瓒手中动作一顿。 他抬头望她,神情间一片高深莫测。 此时,陆瓒自然是想起来他第一次被敬姝睡的情形。 她喝了酒,中了药,醉醺醺难得还保留有几分神智,知道跑到他的书房中求助……说是求助,不如说是趁他也饮了酒,强睡了他。 尽管陆瓒心中也明白。 若他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她那时一个小醉鬼,也不至于能强了他。 那时候,一开始,他是想以后好好宠着她的。 直到她开口说话,说对他只是玩玩,不会负责,出了那个门以后就当做谁也不认识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说他们是一夜情,一夜情都是这样的。 陆瓒一向被女人捧着,还从来没人敢在睡了他以后,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从这女人口中,听到这些话。 第193章 感觉如何?可喜欢? 此时,陆瓒朝敬姝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俯身捏住她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玩玩?” “难不成,世子爷还想让妾身负责?”敬姝几乎是有些挑衅地望着他,红唇一勾,一只手抬起,在他解了扣子的胸口轻划撩拨着,望着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只可惜,妾身做不到啊。” 陆瓒感受到她柔软手指带来的痒意,一手抓住。 那冰肌玉骨的手指,被纳入他的掌心,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竟令他心头有些悸动,身体也无法安静下来。 “若本世子不让你负责呢?”陆瓒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敬姝说着,一双纤细玉臂勾住他的脖子,眼神魅惑,“只是世子爷的动作要轻一些,毕竟妾身可怀着孩子呢。” 陆瓒见她这么说,一时身体更加激动起来。 可心里却好似有一口气哽在那里,叫他不上不下的。 这死女人。 认不出他也就算了,居然还答应了跟别的男人一夜情! 尽管,这个别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可她没认出他,还答应睡他,不就等于给他戴绿帽子吗? 陆瓒心里又想要,又有些生气。 此时,敬姝把他这点心声给听了个遍,一时无语地想要翻白眼。 什么给他戴绿帽子? 又想要她,又不肯道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意在这里撩拨她,难道他不清楚身为女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想要的吗? 特别是怀孕到了五个月以后,受荷尔蒙影响,女子若有房事,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这狗男人,不想她给他戴绿帽子,就别故意勾她呀? 他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找气受吗? “世子爷怎么了?不愿意?还是嫌弃妾室是个孕妇?”敬姝这么语调柔情蜜意地说着,一只纤纤玉足轻挪到陆瓒胸前,在他视线被吸引走时,直接一脚将他从床上给踹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陆瓒愣了下,从地上起身,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被她给踹下床了。 这女人,当真是什么时候,都一点面子不给他留! “妾身看世子爷犹犹豫豫的,似乎并不想要妾身呢,所以就帮你一下。”敬姝说着,抬手勾起自己身上的衣物,遮挡住那片如雪的肌肤,而后对着陆瓒说道,“麻烦世子爷走的时候,关好房门。” 说完,就转过身去,躺在床上,不搭理他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腕,直接又扯了起来。 “谁说本世子不想要你?不就是玩一下吗?当本世子玩不起?”陆瓒磨了磨牙,说着,直接捏住她的下颚,霸道又凶猛地亲了下去! 两人嘴唇相碰触到时,陆瓒心里的那点憋屈的感觉,瞬间一点点消散了。 他咬住敬姝的唇瓣,舌头探入,毫不怜香惜玉地吮吸着。 这久违的感觉,令他舒服得展眉,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倒在床上,霸道地索要更多。 许久以后,陆瓒才终于舍得放开敬姝,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都有些微喘。 “世子爷。”敬姝抬眸,媚眼如丝地望着他,问他,“睡有夫之妇的感觉如何?可喜欢?” 漫长的一吻过后,两人微喘着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 “世子爷。”敬姝抬眸,媚眼如丝地望着他,问他,“睡有夫之妇的感觉如何?可喜欢?” “背着夫君睡别的男人的感觉如何?”陆瓒捏住她的下颚,语气强势地反问道。 “喜不喜欢,就要看世子爷的表现了。”敬姝如玉手指轻抚上他的面颊,红唇一勾,活像个话本里的绝色女妖,能要了任何男人的命。 陆瓒眯了眯眼眸。 倘若敬姝是他臣下的女人,他还会管什么君臣之义吗? 这么想着,他翻身而起,一手撑在敬姝身侧,俯首咬住她的嘴唇亲吻,再分开时,视线与她带着钩子的目光对上。 陆瓒眸中温柔情意如水徐徐流动。 敬姝望向他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写满了爱意的眼神,却头脑清醒到忽然有些心虚。 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想叫他再这样看着她。 陆瓒却以为她这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情动的模样,心中蓦然一软,拉住她的手指凑到唇边细细亲吻。 窗外,夜风浮动。 窗台上的花枝与绿叶交缠在一起,随风摇摆。 一夜就这样过去。 次日,敬姝一觉睡醒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餍足。 不得不说,这狗男人的确好吃。 这时候,小翠被点的穴道到了时辰,自动解除。 她浑身酸痛地醒了过来,见敬姝已经醒了,连忙跪下告饶,心里却纳闷自己本该守夜的,结果却睡得那么沉! “不碍事,你今日回去好好歇息,叫六儿过来伺候便是。”敬姝十分宽和大度地一笑。 “多谢大小姐!”小翠感激地说着,就连忙退下了。 敬姝刚一番梳妆打扮,外头丫鬟便禀报说祁烬兄妹求见。 “叫他们进来吧。”敬姝吩咐道,又叫六儿准备好茶点。 然而等祁烬兄妹出现后,却见陆瓒也跟在后头跟着进来了。 “讨厌鬼,干嘛老是找我们姐姐?”祁明珠一脸无语外加嫌弃。 陆瓒瞥她一眼,却似乎懒得搭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直接看向敬姝,温柔问道。 “不困了。”敬姝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忽然有些心虚,脸上浮出一抹假笑。 陆瓒闻言就笑笑,没再说话。 然而望着她的眼神,却好像拉着丝一般。 祁烬与祁明珠敏锐地感受到二人之间,明显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好像是…… “天呐!你们该不会是昨晚睡了吧!”祁明珠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叫出声,她瞪圆了眼珠子,一脸不可置信地望望敬姝,再看看陆瓒,“我爹爹和娘亲每次睡完以后,两人之间的那种感觉,和你们现在一模一样!” 尤其是,敬姝颈间还有着一些一看就不言自喻的暧昧痕迹。 第194章 好好的小姑娘,偏偏就长了一张嘴! 昨晚背着别人一夜春宵,敬姝还冲陆瓒嚷嚷说他们是一夜情不许被别人知道云云,谁知今日就一点过渡缓冲都没有的,这么当众被拆穿。 此时,敬姝对着祁明珠内心一阵呵呵:好好的小姑娘,偏偏就长了一张嘴! 陆瓒则差点笑出声。 平生头一次,他拿正眼瞧了祁明珠一眼,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还是有那么一些子冰雪聪明、活泼率真在身上的。 不愧是敬姝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那不就也是他妹妹? 陆瓒对祁明珠的态度瞬间温和了许多。 然而,却听祁明珠下一句就说道:“算了,你想睡就睡吧!我娘亲曾经说过,男人如衣裳,你若喜欢呢,就睡他一下,若不喜欢,睡完再丢掉就是。” 说着,她仍旧有些嫌弃的目光,在陆瓒身上上下一扫,撇了撇嘴接着道,“尤其此人,身为男子,他恐怕也就只配被姐姐睡一下了!嫁给他那是绝对不成的! “凭姐姐的姿色和出身,配得上娶你的,非得是王侯将相那样顶级的男人才行!当然,长相也得是顶级的!” 陆瓒听她说完这些,就嘴角一抽,内心呵呵:这种妹妹,还是早点打死算了! 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她说的这些标准,他全都符合! 敬姝对祁明珠这番虎狼之词也有些震惊。 但震惊之余,瞥见祁烬对此见怪不怪的淡然神色,她一下子福至心灵,对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她忽然觉得,当年洛芙真的喜欢过应天吗? 该不会对她而言,只是睡过的关系吧? “你说的有道理。”此时,敬姝忍着嘴角的抽搐,只能这么敷衍地表示了一下赞同,却迎来陆瓒不悦的一瞥。 然而她哪管得上他? “你们这么早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她问道。 “那个庆王妃派人来消息了,说今日就邀我们前去法檀寺,那人还在府门口等着姐姐你回话呢。”祁明珠说着,皱了皱眉,“姐姐,这件事交给我和哥哥去做就好了呀,你犯不着亲自跑这一趟。” “我必须得去。”敬姝却摇了摇头,十分笃定,“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庆王妃与萧烨勾结颇深。 她怀疑这法禅寺内中也必有文章,只有她亲自去,才能探听到别人无法发现的秘密。 这会儿,陆瓒见她这般坚持,也不再劝阻。 不说他早已布置好一切,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会寸步不离地护着她,绝不叫她陷于危险之中。 敬姝说完,就与三人一道出去。 府门口,果然见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立在那里等候着,一见到敬姝出现,便立即朝她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见过应小姐,王妃叫奴婢来给应小姐带路,前去法檀寺。” “你来带路?你们家王妃呢?”敬姝挑眉问道。 “王妃她近日都有事忙,脱不开身,怕应小姐等得急了,这才叫奴婢前来领路,应小姐放心,奴婢身上有王妃写给法檀寺主持的书信,到时应小姐不论有何种诉求,主持都定然会满足的。”侍女连忙说道。 “原来如此。”敬姝眼眸微动,心里清楚今日的事,庆王妃怕是不想惹上麻烦,所以才故意不现身。 可她以为这一次不来,往后也能继续躲下去? 还是说,她便如此笃定,仅凭一个法檀寺,就真能毁了自己? “既如此,就请你在前面带路吧。”敬姝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瞥了这侍女一眼,说道。 “是。”侍女又福了福身,就上了王府派过来的一辆马车。 这边大都督府的下人已经为敬姝套好了马车。 敬姝带着六儿和小翠两个丫鬟,与祁明珠同乘一辆马车。 陆瓒则与祁烬一道骑马随行。 几人都没带任何别的侍从,就这么跟在庆王府的马车后头,一路前往城外的法檀寺。 这一路上,顾忌着敬姝的身子,马车行得极慢。 外头,陆瓒与祁烬骑着马,并肩而行,说着一些闲话。 马车里,祁明珠撩开车帘看一眼外面,则拉着敬姝询问道:“姐姐,昨晚那个叫越凌的呢?他怎么今日没一起来?” “他有事要做。”敬姝笑了笑,“你喜欢他?” “他长得好看,又高又俊,手还很大,娘亲说,手大的男子,那方面的能力也很强,我从及笄以后,还没尝过男人滋味呢,以前是没遇到合心意的,如今遇到一个,就想睡他。”祁明珠十分开放大胆地说道。 敬姝顿时对自己那个娘亲,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你娘亲还真是豁达。”她称赞了一句。 “那是自然!” 祁明珠很开心她这样说,又想起什么,一脸好笑地说道,“不过爹爹可不乐意了!老是说娘亲这么说是教坏我! “但娘亲却说,凭我们家的身份,我身为他们的女儿,就该从小被众星捧月,被男人追着,才不要学别的女子那样搞什么三从四德! “娘亲还说,这都是外祖母告诉她的,她再告诉我,这叫做家族传承!” 祁明珠说着,便一脸高傲地扬起下巴。 闻言,敬姝又是一脸意外。 大长公主? 所以,洛芙郡主女海王的本性,都是大长公主教的? 不过想想也是…… 大长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贵? 她父皇可是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啊! 母后元熙皇后,亦是赵国皇室后人,这般出身,本就不必去管那些三从四德的清规戒律,完全可以纵情恣意地做自己。 大长公主教育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完全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叫她做这世间最纵情恣意的女子,丝毫不必约束自己。 只可惜大长公主到底不是男儿身,无法拥有帝王之权。 当年若不是先帝针对老忠勇侯府,洛芙郡主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养几个面首过日子,也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也叫敬姝更加意识到,帝王权势,才是这个世道,最好的东西。 她撩开车帘,望向外头正和祁烬说话的陆瓒。 心里头,又有新的东西滋生出来。 敬姝清楚地感受到——这东西名为野心。 第195章 这是下下签 马车这般一路慢慢悠悠的,跑了小半日,才终于抵达了位于帽儿山的法檀寺。 寺庙建在半山腰上,山路并不难走,马车可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停下时,敬姝放下车帘,和祁明珠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陆瓒和祁烬也纷纷翻身下马,来到她们身旁。 此时,庆王妃派来的那名侍女已经与寺庙门口的小沙弥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小沙弥向她点了点头,随后就与侍女一道来到敬姝身旁。 “应小姐,奴婢已经与这位小师父说好了,稍后由他带着您前去见主持,王妃还有事在王府等着奴婢,奴婢便先告退了。”这侍女说着,就向敬姝福了福身子,而后又乘坐马车离开。 “女施主,请随小僧来吧。”那小沙弥见此,便立即对敬姝说道。 “那便有劳小师父了。”敬姝勾了勾唇,看他一眼,提步进入寺庙之中。 今日,寺庙前来上香的香客,似乎格外的多。 敬姝一路走去,只见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不多时,小沙弥领着几人踏着台阶,登上了寺庙中供奉神佛的大殿。 这里,已经有许多人正在认真地上香。 敬姝见有僧人专门在这里解签,便对小沙弥说道:“小师父,我想先在这里拜拜菩萨。” “女施主请便。”小沙弥说着,就耐心地在一旁等候着。 敬姝走上前去,叫六儿拿银子添了香火钱,而后就从一旁的僧人手中接过一炷香,神情虔诚又认真朝着面前那尊神情悲悯的菩萨拜了拜。 接着,她又抽了签,拿起叫那僧人解签。 “女施主这是下下签,接下来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看来得找我们主持大人,请他帮忙做法才好逢凶化吉。”僧人看了一眼签文,说着,又看向敬姝,眼睛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瞥到她突起的小腹,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淫邪,随即假装正色地道,“不过,这签文告诉贫僧,女施主这一胎所怀,必定是个男婴!” 他这么一说,敬姝身后,祁烬、祁明珠以及陆瓒,都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 三人都知敬姝的身世。 她这一脉,头一胎必是女儿。 敬姝脸上也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她听到了这僧人的心声。 只听他道:“法檀寺这么多年来,多少怀不上孩子的妇人前来求子,只要我和兄弟们一努力,十有八九都能怀上,这小娘们长得这么水灵,一脸被男人疼爱过的模样,便是她肚子里这胎不是男婴也不是问题,等我和兄弟们把她这一胎弄没了,再努力一场,也必叫她怀上!” “不知这位师父如何称呼?”敬姝问道。 “贫僧法号忌戒。”僧人脸上一笑,答道。 “好,忌戒大师,本小姐记住你了。”敬姝瞥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只不过转身之际,眸底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不得不说,自出宫至今,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拥有这般强烈的杀念。 “女施主,请随小僧往这边来吧。”这时候,那之前领路的小沙弥上前说道。 敬姝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绕到大殿另一侧,从一道门出去,沿着游廊,一路走到了寺庙的后院。 后院也供奉着几尊佛像。 再往后,则是一间间禅房。 这小沙弥领着三人绕来绕去,最终来到最大的一间禅房,敲了敲门,里头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进。” “女施主请进,我们主持正在房内等着诸位呢。”小沙弥推开房门,对敬姝几人说道。 敬姝应了声,提步进入。 陆瓒与祁烬、祁明珠跟着入内。 只见这间禅房中也供奉着一尊佛像,然而,这却不是外面那些法相威严的佛像,而是一尊欢喜佛。 祁明珠看到这欢喜佛的佛像,就有些好奇地盯着仔细看。 祁烬却将她拉到另一侧,不准她看,而后看向敬姝。 敬姝目光淡淡地将视线从欢喜佛的金尊上拂过,随后看向坐在一旁窗前罗汉榻上,正闭着眼睛打坐参禅的中年僧人,也就是法檀寺的主持,之前庆王妃提到过的寂空大师。 她的猜测,还真是一点没错。 这法檀寺说是求子灵验,可实际上修的却是欢喜禅。 而欢喜禅却是双修禅法,并不为大众接受。 但在敬姝看来,这些所谓的僧人,根本不懂参禅,分明就是以欢喜禅为借口,欺骗良家妇人,行男女龌龊之事,可谓可恨至极。 此时,寂空大师也已经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几人。 他神色平静无波,然而内心却有些惊艳地望着这几个俊男靓女,尤其瞥见敬姝和祁明珠,一颗心更是蠢蠢欲动。 陆瓒一眼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淫邪之气,当即危险地眯了眯眼,一缕杀气在眉眼之间掠过。 “几位施主请坐,听王妃说,应小姐是想要为腹中胎儿祈福,可是如此?”片刻后,寂空大师开口说道,一脸的道貌岸然相。 “不错。”敬姝在一旁坐下,“方才在正殿求签,那位忌戒大师说,我的签乃是下下签,说寂空大师有办法化解,不知大师打算如何为我化解?” “化解之法自是有的,只不过,恐怕得其余几位回避一下了。”寂空大师唇角勾了勾,“本僧这法子,颇为隐秘,不可露于外人。” “哦?莫非大师所说的,乃是欢喜禅?”敬姝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戳破他。 “应小姐知晓欢喜禅?”寂空大师见她面上未见反感,还当她愿意,登时眼睛一亮。 心中则想,也是。 庆王妃来信,说这应小姐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肚子都不知道是被哪个野男人搞大的,最适合这欢喜禅,叫他完全不必顾忌她的身份,说似她这等浪荡的女子,待她尝了这欢喜禅的滋味,必不舍得对他做什么,以后把他当做亲夫君看待。 “大师房中就摆放着欢喜佛的金尊,我岂能不知?” 敬姝听到他的心声,当即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直言道,“不过,大师靠着这欢喜禅,骗了多少无辜妇人,给多少男人戴了绿帽子,寂空大师该死多少次才能在佛祖面前清洗掉所有罪恶,这些,本小姐的确不知。 “不对,本小姐说错了,似你这等淫僧,犯下的罪恶是洗不清的,便是死了,也无法赎罪,所以就该叫你生不如死才对。” 她此言一出,寂空大师瞬间狠狠变了脸色! 第196章 不然呢?等着世子爷救吗? “无知妇人!自法檀寺建立以来,本僧牺牲自己,为那些善男信女圆梦,不知做了多少桩善事!本僧功德无量!”寂空大师眼底的恶意一闪,随即做出一副我佛慈悲的虚伪大度架势,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哦,说起这个,法檀寺建立?” 敬姝语气淡漠,“本小姐特意命人查了,本朝宗教寺院譬如佛寺、道观都需要朝廷的批文许可,才可创建。 “朝廷律法有言,‘盖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意思便是说,凡朝廷给予指标且赐名的,才可以称作寺院,没有经过朝廷正式批文和赐名的,都是非法寺院,只能叫做招提和兰若。 “而你这法檀寺,在官府压根没有备案,也就是说并非经过朝廷许可的非法寺院,却敢叫‘寺’? “这般目无朝廷律法堂而皇之的违法行径,还敢说自己功德无量? “谁知道你这法檀寺,是不是打着佛寺的名号,一边奸淫无辜妇人,一边还干了其他勾结光复会反贼作恶的勾当呢?” 不得不说,敬姝这一番话,简直是精准打击到了寂空大师和他的法檀寺。 一个根本不被官府认可的非法寺庙,只要官府较起真来一查,就可以将这里给封了,所有僧人全部抓捕。 甚至还可以搜查这里的僧人出身,看他们到底是真和尚还是反贼所假扮。 此时,寂空大师脸上的横肉颤了颤,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狠戾。 庆王妃叫他好好招待这小娘儿们,要他引她入欢喜禅,可庆王妃知道这小娘儿们一张嘴这么狠吗? 但不管她这张嘴狠不狠,今日,她都别想走出这法檀寺了! “本僧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寂空大师一番心思电转,恶狠狠地瞪着敬姝训斥道,“这世间一向是以男子为尊!本僧的功过,岂是你这般无知的女子能随意置喙的!我佛慈悲! “本僧可以不计较你方才对佛祖的不敬,只要你跪在本僧面前给本僧认错,本僧就会在佛祖的面前为你求情!” 他这语气颇为猖狂。 一旁,陆瓒一听这狗和尚竟敢叫敬姝在他面前跪下,心中杀机顿起。 “只可惜,本小姐这个无知的女子,今日便打算要你这尊贵的男子的命。”敬姝则丝毫不为他一番羞辱的词汇感到恼怒,只目光平静地冷冷睥睨着他。 寂空大师见她如此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里没底。 但他到底不是头一天出来混了,便装作一脸悲天悯人的架势,当即双手合十地道:“阿弥陀佛!你这无知妇人,果然大胆! “罢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本僧身为欢喜佛传人,有义务拨乱反正,助你这等迷途之人重返正道! “来人啊!” 他话音一落。 “是!”外头,立即有人应声。 闻声,陆瓒、祁烬、祁明珠都是立即将敬姝围在中间护着,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见自己的人还在,寂空大师则顿时心下稍安。 他一双肿胀的眼睛充满恶意地望着敬姝,淫邪的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还是贪婪地望向了敬姝:“你这无知妇人,今日本僧就叫你见识见识我这佛寺武僧的厉害! “到时候,你可别爽得叫不出来!” 他说完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狗和尚,满口污言秽语,敢这么说我姐姐!看我不杀了他!”祁明珠沉不住气,立即抽出腰间的软鞭啪的甩了出来! 然而不等她出手。 一枚银色的暗器被飞掷而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精准无比地命中寂空大师的咽喉,直接割破他的喉管! 是陆瓒! 众人还不及惊讶。 只见寂空喉管破裂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他身形一动挡在敬姝身前,抬起双手捂住她的眼睛,不想她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 敬姝讶异地抬眸,目光和陆瓒垂下的视线对上。 这一刻,她好像更加确定,这狗男人似乎,是真的爱上她了。 她虽有触动,然而内心中却仍旧冷静得可怕。 毕竟曾经在宫中,她早已一次又一次地见识过这位年轻帝王一旦对昔日的有情之人无情起来,有多冷酷残忍。 一旁,祁烬、祁明珠见到这一幕,心中惊诧之余,便都有些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 这花花公子待自家姐姐,倒真是有够怜香惜玉心思细腻的。 寂空被割破了喉管,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他连忙点住自己的穴道为自己止血,等着自己培养的那一批武僧进来,将这些人全都抓了,到时候他要好好折磨这些人! 而此时,房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 外头的那些“武僧”进来,寂空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待看清来人,就瞬间幻灭了。 只因进来的人,却是一批身穿应家军军甲的将士! “姐姐,没事吧?”越凌率先进来,见敬姝被陆瓒护着,眼神闪烁了一下,几步近前询问道。 “无碍。”敬姝摇了摇头,“如何了?” “寺里的僧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大都督今日亲自带兵来捉拿僧人,百姓们原本想要阻拦,然而一见到是他,便都老实了,不敢有异议,如今这些前来拜佛的百姓们,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越凌说道。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陆瓒听得这话,不禁挑眉看向敬姝。 他这次来带的人手有限,不过也已经将目前所能调动的人手,全都安插在这座寺庙中了。 却没想到,敬姝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还请了应天亲自过来,令他的人压根不用出手,她就已经摆平了一切。 应天在塞北的地位超然,多少年和应家军一起护卫塞北安全。 有他出现,对比起来,这些百姓们信佛,却自然更加信任他。 “不然呢?等着世子爷救吗?”敬姝挑眉看他,扬了扬下巴,“我很怕死的好吗?不安排好一切,我怎敢真的前来?更何况,我也没那么蠢。” 陆瓒听着她说怕死,便想起昔日她曾为自己挡刀,心中就不由又愧疚起。 此时,他望着敬姝衣着华贵、身姿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窗外恰好一束光芒映照在她的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好似她天生就该如此耀眼夺目。 陆瓒骤然心头某种名为骄傲的情绪,便如涨潮一般,莫名澎湃奔涌而起。 在这一刻,他忽而觉得,她就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才对。 第197章 大吐特吐 “把他抓起来,给他治伤,我有话要问他。”敬姝指着寂空说道。 越凌听了,就立即过去拿着一瓶金疮药,有些潦草地倒在寂空的伤口上。 “可是他这副样子,还能说话吗?”祁明珠一脸不解。 “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 敬姝捏了捏她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目光同情地道,“嘴巴不能说,还有手啊,让他用手写下来就是。” 更何况她其实都不需要他写,只需要他想就行了。 “……说的也是。”祁明珠发现自己确实蠢了一下。 寂空被止了血,暂时保住一条命。 越凌命人将他的双脚绑住,留了他的双手,方便他写字。 “庆王妃与你是什么关系?” 敬姝在一旁坐下,看着他问道,“你可是光复会的人?” 寂空没想到她的问题这般直接,眼神闪烁了下,捏着毛笔的那只手,却不肯动笔。 “不肯说是吧?” 敬姝朝他散漫地一笑,语气悠然道,“你不肯交代出庆王妃,却不知道今日是被庆王妃摆了一道吧? “原本我与她约好了,今日由她带我来法檀寺。 “可临行之前,她却没有现身,叫身边的侍女带我过来,你可知为何?” 寂空眼珠子动了动,依旧没做出什么反应。 敬姝则继续道:“因为她知道,今日你必定会被抓,她只要不来,就可以脱开干系,你看,她明知今日有危险,却丝毫不提醒你,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她这一招借刀杀人,的确高明啊,利用本小姐的手来除掉你,日后她便可继续做她高高在上的庆王妃,没有你这样的污点存在,她就可以活得很安全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 可实际上,全都是瞎编的。 庆王妃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不会知道今日敬姝这一出计划是打算将法檀寺一网打尽。 她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她觉得敬姝这一次来,一定会被法檀寺的这帮假和尚们玷污,届时出了事,譬如腹中的胎儿被这帮假和尚们给玩死了,她就可以脱开干系,说自己未在现场不清楚,也不知道这帮和尚竟然这般胆大包天,敢残害应天的女儿。 庆王妃的确是想借刀杀人。 只不过,她是想要借法檀寺这群假和尚的刀,来杀了敬姝和祁烬兄妹。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敬姝以自身做诱饵,是那只蝉,更是那只黄雀。 而庆王妃只能是那只注定会被算计、最终落得一场空的愚蠢螳螂。 此时,寂空听得敬姝这一番话,虽然仍不肯交代,然而神情间却明显有了一丝波动。 谁都不想被别人算计。 这种滋味,活像自己是个蠢货,谁也都不想当蠢货。 “先前藏身在大漠中的麻匪,被我爹爹抓了许多,当时逃跑了一部分,这部分人,如今是否就藏身在灵隐寺中?”敬姝则接着问道。 “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庆王妃建的那所慈幼局,离开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回去以后,我便命人在慈幼局附近查看,结果果然发现了一处人坑,里面埋葬了无数具小孩子的尸体。 “我想想你们法檀寺只怕也不干净,于是派人在寺庙附近查探,却并未发现这样的人坑,所以,那些被你们残害至死的女子,尸体,是否就掩埋在这座寺院的地底下? “这法檀寺是不是还有地道密室之类的地方? “通往这些地方的机关,可是就在你房中?” 敬姝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一句句地询问着。 陆瓒心中颇为意外地看着她。 还未到塞北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应天在塞北所做的一切关于针对光复会的事情,没想到关于光复会,敬姝似乎极为了解,也极为针对。 看来当初应天的一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其中少不了敬姝的动作。 关于这个光复会…… 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而此时,寂空已经从一开始的还算冷静,到后来额头上一滴滴冷汗落下来,神情间渐渐变得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如果说方才敬姝说庆王妃是想借敬姝的刀灭了法檀寺,寂空还有些不信,然而此刻,他已然信了八分了! 只是若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 “只要你肯说出来,本小姐保你不死。”敬姝像是将他的内心全都看穿,此时就又接着说道,“本小姐说到做到。” 反正,保他不死而已,可没说让他好好活着。 寂空犯下的罪孽,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寂空闻言,像是还有些犹豫。 “姐姐,他既然还不肯交代,干脆让我用这根鞭子将他给勒死算了!”祁明珠见此,就一甩手中软鞭,眼神阴毒地冷冷望着寂空说道。 “何至于脏了你的鞭子?” 敬姝也望着寂空微微一笑,语气很是轻松随意,“对于这种不识时务的人,直接将他的双手砍掉,双腿打断,然后扔到后山喂狼才好!看着他无力挣扎,身体一点点被野狼吃掉,那才叫痛快呢。” 她神情间不带一丝恶毒。 可她这话,才叫寂空真正感到后背发寒,心中发毛,恐惧不已。 他握着毛笔的右手抖了抖。 接着,就立即开始老老实实地书写起来。 不过没等他写完,敬姝已经从他的心声中知晓了一切。 事实和她猜测得差不多。 不过她没吱声。 等寂空写完以后,越凌扫了一眼,就神情微微凝重,而后将那一页招供交给了敬姝。 敬姝也飞快地过了一遍内容。 这寂空还是不够老实啊,大抵是怕死,有些事情并未全部交代完。 “告诉爹爹那些麻匪的藏身之处,直接带兵去拿下他们。”敬姝对越凌说道,而后又将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紫棠叫过来,“去挪动他桌上那盏油灯。” 寂空一听,心中一惊。 他没写油灯的事啊! 然而,只见紫棠走过去手腕一动,油灯一转,房中那尊欢喜佛的佛像瞬间往一侧移开,露出了一道黑乎乎的门洞。 “你和锦衣卫的其他人一起,进去查看一下吧。”敬姝吩咐紫棠道。 “姐姐,我也想去看看!”祁明珠立即好奇地举手。 “你?”敬姝却没立即答应,想了想,看向祁烬,“你想去吗?” “我可以吗?”祁烬有些犹豫。 “自然可以,想去便去看看吧,只不过,可能有些恶心,我怕反胃,就不进去看了。”敬姝笑了下。 “我不怕反胃!我去!”祁明珠再次把手举得老高。 此时天真的她还没有意识到会看到什么。 这一回,敬姝倒没再说什么,只以为她是真的胆子够大。 陆瓒略一思索,也跟着下去。 然而没多久,三人就率先出来了。 祁明珠第一个冲出来,直接跑到房间外头,一手撑在一棵树上,弯下了腰后背弓起,大吐特吐。 第198章 你一个公子懂什么? 敬姝见她这样,一边庆幸自己没下去,一边叫六儿拿水囊里的水给她。 祁明珠吐得眼泪都出来,吐完就猛灌水漱口。 待舒服了些,她将水囊还给六儿,一手按着胸口对敬姝道:“姐姐,幸好你没下去!你不知道底下有多恶心!” “是吗?有多恶心?”敬姝听见她这话,眼眸弯了弯,语气格外温柔。 “底下都是……算了,还是不告诉姐姐了,免得姐姐听了想吐!”祁明珠单是这么说着,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情形,就又开始觉得反胃,连忙仰头顺气,又从六儿手里要了水囊猛灌水。 敬姝抿了抿唇。 她虽然没下去,可从寂空的心声中,大抵也知道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一旁,祁烬虽然没吐,但紧抿着唇脸色发白的样子,一看就也是被恶心到了。 陆瓒脸色也不大好看。 虽然早已料想到寂空房间的密室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可真正看到那般情形时,仍旧觉得触目惊心。 他们进去时,密室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等陆瓒拿着火折子点了灯,密室里一亮,他一抬头,眼前所见用来摆放蜡烛的烛台,竟是一具被光着身子的婴儿尸体所制,当即就叫他吓了一跳! 祁烬和祁明珠也被吓到了。 只见两人身边,是几具被摆成十分扭曲姿势的女尸,和零零碎碎被肢解的婴儿尸体,有些,甚至是被残忍地剥了皮的…… 墙上有几幅画。 红梅点映,雪下美人与孩童一起嬉戏,看起来意境颇美。 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画中的美人与孩童竟是用人皮所制,而那红梅不用说,也必定是人血…… “禽兽、一帮禽兽!”祁明珠当时就看得受不了了,咬着牙怒骂。 “这些死去的婴儿,恐怕都是寂空的孩子。”陆瓒亦是心中震怒。 桌子上摆放了不少迷香。 寂空怕是就在他的房间内,利用迷香奸淫无辜女子。 这些女子怀孕生下孩子,他却不当是自己的孩子,当成乐子,惨无人道地将他们全部杀害。 祁烬与祁明珠闻言一顿,却是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什么光复会!可真不是东西!大夏的皇帝就这么没用吗!竟然由着这帮畜生害人?这些都是无辜的小孩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寂空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祁明珠气得破口大骂,“不对,不应该骂大夏的皇帝!应该骂应天!塞北是他的地盘,他眼皮底子发生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可他竟丝毫不知情!” “你骂得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的确是皇帝做的不够好,应天自然也有他失职的地方。”陆瓒闻言就瞥她一眼,口中倒是并没有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话。 光复会,从前只当他是一个小小的邪教,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才知道,这等灭绝人性的邪教,必须尽早铲除才行。 “你一个花花公子懂什么?说得好像你特别懂朝政似的!连大夏的皇帝和塞北的大都督都敢这么点评了?”祁明珠就奇怪地看他一眼。 陆瓒顿时有些无语。 他直接道:“你管得着吗?还是看看这密室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而此时,在外面。 陆瓒将一只匣子交给敬姝:“这是在那间密室里找到的,里面是一些书信往来和人员名单、银票和进货单,只是这进货单看着有些奇怪,都是些衣食住行的寻常物件,值得这般郑重地藏在密室之中?” 敬姝打开匣子,逐一翻看。 “这寂空倒是个有点脑子的,还知道把和庆王妃来往的书信留下来,这下,庆王妃即便今日没来,也别想逃脱罪责了。” 她倒是没说,这进货单都是用寻常物件当代号。 实际上,说的却都是武器。 她不能告诉陆瓒她看得懂这进货单。 恰好这时候,应天和越凌一齐过来。 “幸亏姐姐方才及时叫我去那些马匪藏身的地方,他们得了消息正想逃呢,被我带人一网打尽了,正是先前在大都督的军令追捕下逃脱的那一批,如今这帮人都已经被制住了。”越凌笑着说道。 “那就好,就将他们关起来,严刑拷打便是。”敬姝道。 “整座寺庙、甚至整座山都已经被应家军控制住了,姝姝,这次能有这样大的收获,都是你的主意,接下来打算如何做你可有想法?”应天满眼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心中则想道若她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这样的话,应家军便有最好的接班人了。 “女儿想将这所寺院建成一座真正的佛寺,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坐镇。”敬姝说道,“佛门清净圣地,不该是污秽的,以后这家寺院应受官府监督,发挥它真正该有的作用。 “另外,女儿还想请人将这座佛寺里发生的事情书写下来,警醒世人。 “法檀寺是光复会的邪教成员私自建造,根本不是真正的佛寺,这里也是一群假和尚,借佛祖的名义行龌龊狠毒之事,可见真正狠毒的是光复会,这光复会应当成为民间百姓人喊人打的过街老鼠。 “还有,爹爹,您该找庆王好好谈谈了。 “您该问问他,这个藩王的位子还想不想要了,他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 “若他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爹爹就将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庆王罪证整理一下,一并呈报给朝廷,由皇上定夺吧。” 此时,陆瓒闻言,就不由得看她一眼。 应天听了敬姝所言,则已经心中有数。 敬姝将那只匣子里的名单和进货清单都交给了越凌:“照着这名单上所写,去抓人吧,光复会私底下买了这么多兵器,就藏在这座山上。” 寂空没有交代这些兵器藏匿的具体地点。 敬姝虽然知道,却也不好直接告诉越凌,只能叫他先这么去排查寻找,之后自己再找机会告诉他。 “姐姐放心,我会将事情办妥的。”越凌拿了东西就又和应天一道离开了。 “咱们也该回去了。”敬姝这时候说道,“回去以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赶紧回去吧!这地方我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祁明珠一脸恶心地道。 回城之后,敬姝并未立即回大都督府。 她先去了一趟洛神居见江雪。 “之前叫你查得与庆王妃身世有关的事情,可查到了?” 之前没在应天面前提庆王妃的事,只是因为,敬姝觉得这涉及到她与庆王妃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有原身的仇,也是要报的。 这仇怨,她要找个机会,一并报了。 “姐姐,都查清楚了。”江雪说着,将一份京中来的密报交给敬姝。 敬姝飞快看了一遍,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神色。 这个庆王妃,还真是,够胆啊。 第199章 哪还敢给敬姝招婿? 法檀寺事件在应天的牵头之下,很快就在塞北传开。 百姓们得知里面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涉及到许多无辜妇人和婴孩,对光复会愈加痛恨。 以前官府宣扬光复会,拿的都是其他地方发生的惨案。 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就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更能令他们感同身受。 如此,光复会在塞北算是彻底失去了传扬发展教徒的机会,更不用说,光复会在塞北安排的人,几乎都已经被应天和越凌联手清洗干净。 法檀寺包括寂空在内的那帮僧人,也在交代完所犯下的罪孽之后,在游街之后,被拉到菜市口凌迟处死了。 那一日,群情激奋。 这帮恶贯满盈的罪犯身上被砸满了臭鸡蛋烂菜叶。 敬姝原本打算暂时留着寂空一条狗命慢慢折磨,叫他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谁叫他那般嘴贱。 然而最后还是命人将他一并杀了,以泄百姓们心头之恨。 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污染。 还是死了干净。 如今唯一叫敬姝不确定的便是,萧烨是否还在塞北。 陆瓒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了,萧烨一直没动静,令敬姝一时怀疑,他是已经逃走了,还是不知陆瓒来了?毕竟陆瓒是假扮他人而来。 又或者,萧烨是一直藏在暗处,憋着什么坏招呢? 不过这些,她暂时顾不上了。 从法檀寺回来的次日,庆王妃就派了侍女来大都督府致歉,说不知道法檀寺的僧人竟是一帮恶徒,险些害了敬姝,遂送来一堆贵重之物,聊表歉意。 “王妃真是客气了,她也是无辜受歹人蒙蔽,幸好她昨日没去,不然当时那么乱,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我可担待不起了。这样吧,明日我在府中举办一场赏花宴,还请王爷和王妃莫要推脱,一定赏光前来,王妃若还不肯来,那本小姐就只好亲自去王府请她出山了。” 敬姝脸上带着和气的笑,似乎一点也不因昨日的事故而对庆王妃有一丝一毫的怨念,且还特意祝福了句,“明日赏花宴,我会请城中所有达官贵人前来,到时候会拍卖东西筹钱,筹来的银子,我打算全都捐给王妃的那家慈幼局,所以,王妃这一次真的必须要来哦。” 侍女听她这么说,也一脸恭敬地应下,回去给庆王妃带话了。 庆王妃再三确认,再加上昨日敬姝回来以后就一直风平浪静,便心中安定,觉得敬姝应当是真的没有怀疑她。 “你再去跑一趟,给应小姐回个信,就说明日,本王妃和王爷定亲自到场。”庆王妃说道。 “奴婢遵命。” 侍女连忙又回去回话了。 待敬姝得知她答应要来,就立即命府里开始布置赏花宴的事,并叫管家将事先准备好的请帖送到各家去。 请帖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日大都督府要举办的乃是慈善赏花宴。 请各家带上一件贵重的物件来拍卖。 拍卖所得,就用于庆王妃所开办的那家慈幼局。 这是一个巴结应天的好机会,更可以露脸,彰显自家的财力,最重要的是若不肯来,不但是不给应天面子,却会叫人怀疑是不是府里没钱了。 但凡达官贵人,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场合。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筹钱的模式的,真有意思,只可惜我和哥哥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姐姐你若是拿什么东西拍卖,我和哥哥一定给你捧场!只不过……姐姐,你真的打算把这些银子给庆王妃吗?”祁明珠说道。 “是给庆王妃开办的慈幼局,不是给庆王妃。”敬姝纠正她的话。 “那不都一样吗?慈幼局可是庆王妃的啊。”祁明珠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等明日之后,就不是了。”敬姝却一脸的胸有成竹。 陆瓒听到慈善赏花宴这几个字的时候,正在应天的书房与他说话。 应天知道敬姝一定是想借这次赏花宴的事情,针对庆王与庆王妃,此时便笑笑,没说什么,只道:“看来,我也要从库房里挑选一件说得过去的物件,拿去拍卖筹款了。” 他说着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与骄傲。 “应小姐当真一颗七窍玲珑心。”陆瓒由衷地赞叹道,心中则补了一句,尤其是在出宫之后。 见应天闻言一笑。 陆瓒便趁机道:“我刚来塞北时,听说大都督一直在为应小姐招婿,不知大都督物色挑选了这么久,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招婿?” 应天则是听得一脸懵,“我从来不曾为姝姝招婿啊?世子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已经知道敬姝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哪还敢给敬姝招婿? 陆瓒一听这话,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锋芒。 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当初在京城所得应天给敬姝招婿的消息,怕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引他来塞北的。 这是何人所为? 陆瓒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前朝余孽光复会…… “那看来是我在大街上听错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胡说八道。”他这么敷衍地道了句,又问,“不过大都督就没想过要给应小姐招婿吗?她这般的女子,得好好挑一挑,找一个人品样貌身家地位样样都出众的,才配得上她吧?” “……姝姝的事,她心中一向有数,她不说要我为她招婿,我自然不会随便做这种事惹她不开心的。”应天眉头一跳,心道那个男人可是当今圣上! 这天底下哪有男子身份地位比得上他的? 不过这种话应天不好跟陆瓒说,笑呵呵地敷衍了过去。 一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次日,天还没亮,大都督府就忙碌了起来。 第200章 婵儿姐姐,你当年害得我好苦啊 巳时中,客人就陆陆续续地来了。 应天在军中的各级部下、哈密卫继邓同之后的新任指挥使、与大都督府颇有来往的各种达官贵人城中富商以及朝廷派来的由兵部官员任职的都指挥使,皆是热热闹闹地带着家眷出现。 就连阿娜尔都来了。 邓同出事以后,阿娜尔联合族人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当年老指挥使、也就是阿娜尔的父亲病倒的真相,全都是邓同所为。 如今邓同已被应天处死,阿娜尔成了寡妇。 不过很显然,她虽然性格文静了许多,然而气色也看着比以前好多了,可见死了一个令她不顺心的夫君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是更多的顺心日子。 一直到最后,庆王和庆王妃才姗姗来迟。 敬姝也是头一次见到庆王。 他中等身材,头戴金冠,穿着一袭织金长袍,一张微胖浮肿的脸上写满了他被酒色掏空后的虚软无力,当见到敬姝时,那双透着浑浊的眼睛则立即惊艳地瞪直了,眼睛几乎恨不得黏在敬姝身上不肯挪下来。 一旁,一见他这副色眯眯的样子,祁明珠就想将他这双眼珠子给挖下来。 庆王妃对自家王爷是什么德行显然早已了然于心。 她只当没看见,亲昵地上前拉住敬姝的双手,说起了话。 “王妃,时候不早了,还是先落座吧。”敬姝说着,引她去了今日举办慈善赏花宴的花园里。 花园里早已摆满了桌椅。 府中的侍从们则已经开始上茶点。 敬姝将庆王妃与庆王的座位安排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一看就是地位最为不凡。 庆王妃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 随后,赏花宴正式开始。 敬姝将赏花宴的拍卖事宜交给唐二太太主持,她只提醒了该如何做。 唐二太太家中是经商的,性子较为外放,到了这样的场合,看着满园子的官夫人也都丝毫不怯场,游刃有余,毕竟整个塞北最大的官,就在自己府中呢。 朱三夫人看着她大出风头的样子,脸色并不算好看。 客人们带来的物件,一件件被拍卖出去。 谁的身份高,物件拍卖的价格就高。 其中自然是应天拿出来的一只青花瓷瓶最为值钱,单这一件,就筹到了十万两白银的善款,出价的是城中的首富陈令申,人称“陈半城”,便是说他富有半城。 一旁,庆王妃看着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筹到了快一百万两白银,脸上挂着格外满意的笑。 毕竟这些银子,最终都会落入她的口袋之中。 敬姝拿了一件玉如意,最后被陆瓒以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拿下。 祁烬、祁明珠没抢得过他。 祁明珠气得拿眼睛横他,陆瓒只悠然摇着扇子,神态颇为闲适。 而到了最后压轴的,则是庆王妃带过来的一件古董花瓶。 敬姝见庆王妃的东西出现了,就对唐二太太示意。 唐二太太立即退了下去。 随后敬姝起身,亲自介绍起这件古董花瓶来:“这花瓶乃是前朝流传下来的,要说也没什么可介绍的,难得的是带来这花瓶的人,咱们的庆王妃。 “说句冒犯的话,我还不知王妃的闺名叫什么呢?王妃可否告知我们,您乃是哪里人士?父亲又是何人?” 庆王妃似乎没想到敬姝会提起这个。 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 而且,敬姝不是知道她什么出身吗? 为何今日又在这里故意问这些问题? 但看一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只能忍住心里的不悦,脸上挤出一抹和颜悦色的笑,温声说道:“本妃出身京城,父亲乃是当今朝廷的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那不就是柳禛意柳大人吗?”敬姝惊讶道,“可问题是,我在京中多年,从未听说过柳大人有您这样一位女儿啊?” “应小姐在京中多年,也未必就知道这些,毕竟京城那么大,你一个小女子,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庆王妃语调仍是很温和,看起来似乎并未因敬姝一番话而心中有所不快。 “王妃这就说错了。” 敬姝眼眸含笑地望着她,“京城虽大,可也是有自己的贵女圈、贵妇圈的,这些圈子别的不说,谁家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事,几乎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自小与父亲走散,却幸运地被一位朝中大臣收养,恰好便是这个圈子的,而我的养母则是贵妇圈的,所以,若柳大人真有您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过?” 庆王妃闻言,眉头微皱了下,目光中带着点不可思议地望着敬姝,似乎是不理解为何敬姝要这样做。 她道:“今日这慈善赏花宴,目的不是为那群慈幼局的可怜孤儿们筹款吗?怎么倒是查问起本妃的家事了?” “正因如此,我才想着要问清楚呢。” 敬姝一脸无辜的模样,“毕竟,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苦赚来的,若要将这样一大笔银子,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呢? “诸位,你们觉得呢?” 她都这么说了,人群中自然立即有人附和。 庆王妃虽然说起来身份比她高贵,可谁都清楚,在这塞北,真正掌权的乃是她的父亲应天。 “不错,应小姐这番话,也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了,试问在座的各位,谁不想知道这位庆王妃到底是什么出身呢?” “是啊,之前我倒是听说她乃是工部尚书柳禛意养的外室生的女儿,可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出身而已,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除非她正如应小姐所说,是个来路不明之人,若是如此,我也不愿意我家的银子交给这样一个人看管!” 众人纷纷质疑。 庆王妃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敬姝:“你今日是故意设局?为了坑我?” 敬姝仍是一脸无辜:“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让我的银子不错付而已,若王妃不肯交代清楚,那真是抱歉,今日这些善款,我只能退还给各位了。” 庆王妃一听这话,眉头狠狠跳了跳。 她看一眼摆放在一旁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最终咬牙说道:“我父亲的确是工部尚书柳禛意!我是他养的外室所生,父亲不愿意将我与母亲公之于众,你们那些贵妇圈、贵女圈自然不知!” 闻言,敬姝就微微一笑:“王妃还是这么聪明,也这么善于说谎骗人。 “就和王妃在我年幼时,你说谎欺骗我一样。” 此言一出,庆王妃登时一愣。 “什、什么意思?你……” “不错,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是谁,婵儿姐姐,你当年害得我好苦啊。”敬姝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应天的面,直接神情悲戚地说道。 第201章 这分明是一场针对她的骗局! “她是婵儿?”应天正襟危坐在那里,此时就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错,爹爹,她是婵儿,当年就是她将我从娘亲身边骗走,又将我丢到流民堆里,害我差点死掉。”敬姝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告诉应天。 “荒唐!” 庆王妃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什么慈善赏花宴? 这分明是一场针对她的骗局! 敬姝之前在法檀寺,一定发现了什么,令她确认自己的身份…… 那些信? 她与法檀寺和尚来往的书信? 一定是这样! 她一手字都是敬姝的娘亲教的,敬姝指不定还认得她的字迹,所以才能确定她就是婵儿! “什么婵儿?本妃乃是工部尚书柳禛意之女!根本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此时,庆王妃这般斥责一句,也管不了那些银子了,立即转身就要走,再不走,别说银子,只怕她自己的地位都不要不保! “慢着!”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应天又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他只一句话,一个眼神示意,府中护卫就立即上前来,将庆王妃围住,叫她无路可逃。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胆敢阻拦本妃?应天!本妃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乃是大夏朝的庆王妃!你在本妃面前也不过是臣下!你敢阻拦本妃?”庆王妃色厉内荏地望着应天。 可应天就是敢阻拦啊。 只见他缓缓起身,望一眼不过坐下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喝得醉醺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庆王,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 “王妃误会了。” 应天徐徐说道,“本督只是手中握有一些庆王通敌叛国的罪证,要将他关押禀报给朝廷罢了,并非有意针对王妃。 “不过王妃既然身份存疑,就也一并留下解释清楚吧。 “若是解释不清,王妃今日怕是出不了这个大门。” 说着,他直接一挥手。 护卫立即上前,将庆王给拖走。 庆王已经醉得不知人事,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拖走了。 敬姝瞥他一眼,微皱了下眉,心中却是意识到,庆王这副德行,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犯了什么样的杀头大罪。 “王妃,婵儿姐姐,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了?” 敬姝将目光从庆王身上撤了回来,重又看向庆王妃。 她说着,给六儿递了个眼色。 六儿立即将几封书信呈了过来。 敬姝直接抽出其中一封书信:“这一封,乃是我派人去京城调查所得的结果,工部尚书柳禛意从未养过什么外室,更不可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因为他自生下嫡次女后一个月,就因一次监督朝廷的工程受伤,从此不能人道,便是说不可能再令女子怀孕。 “而你的年龄,恰好比柳大人这位嫡次女小了整整五岁。试问,这种情况下,你又怎么可能是柳大人的外室所生的女儿呢?这一切,分明就是你凭空捏造的!” 说完,她就命六儿将这封书信在众人手中传阅。 不得不说,这会儿敬姝心里多少有点愧疚的,仅限于对那位柳大人。 毕竟不论哪个男人,也不想自己那方面的残缺公之于众。 可敬姝也只能默默说一句对不起了。 接着,她又取出六儿拿过来的另外几封书信:“这几封书信,乃是你这些年与法檀寺的假和尚寂空的来往书信,你不但与寂空偷情,且与他联手害了不少无辜少女的性命。 “你所开设的那家慈幼局,收养无辜可怜的孤儿,可那些孤儿中的女孩子一旦长到十三岁以后,就会被你送给寂空玩虐杀害。 “这次在法檀寺,寂空房间的那间密室里,藏有好几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其中甚至有一些婴儿的尸体,其残忍的状况,我甚至都不愿说出来免得影响了大家的胃口…… “正因为他们是孤儿,便是死了也无人问津,所以你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你没想到吧?本小姐的人,在慈幼局附近发现了一处人坑,里面掩埋了许多慈幼局孤儿的尸体,这会儿想必官府的人已经去了,待他们查证之后便可知道,本小姐所言,皆是事实。 “另外这封信上的字迹,我想爹爹一看就能认出来。” 说着,敬姝就将这几封信交给应天。 而庆王妃已经被敬姝所说的这一连串的事情,给震惊得一时哑口无言。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完全慌了。 显然,她怎么也想不到,敬姝竟会将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隐瞒的事情,在短短的时间里,查得这么清楚! “这字……我自是认得,这是婵儿的字,婵儿是你娘身边的贴身女婢,她的字,是你娘教的,写得与你娘的字很像,但却可以看得出来,仍是不如你娘。”应天翻看过这几封信以后,如是说道。 说完,他就将这几封信也都交给众人传阅。 他都这么说了,认定这字是婵儿了,那么庆王妃就是婵儿的身份,便也只能坐实。 “所以,她压根不是什么京城大臣的女儿,只是当年洛芙郡主身边的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 “这可真是……一个婢女,翻身成了庆王妃?她怎么做到的?庆王爷竟然从来没怀疑过?他是脑子废掉了吗?” “可若是如此的话,她这张脸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大都督都没认出她来吗?” 众人议论纷纷。 敬姝听到关于庆王妃容貌的疑问,就又是微微一笑。 “来人。”她立即说道。 “大小姐。”翠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过来。 “将她按住。”敬姝下令道。 “是。” 翠儿一招手。 那两个粗使婆子立即将庆王妃双手反剪在身后,死死按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庆王妃!我是朝廷封的王妃!上了皇家玉牒的!你们谁敢动我!啊!”庆王妃疯狂挣扎着。 然而下一刻,敬姝直接拿起一碗水,泼在了她的脸上。 庆王妃一下子安静了。 但很快,她就闻到了这碗水里那有些奇怪的药水的味道。 意识到这是什么以后,庆王妃就又立即剧烈挣扎起来! “王妃,别动,否则我会弄疼你的脸。”敬姝直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则拿着一只帕子,一点一点地在她鬓角擦拭着。 很快,她在庆王妃绝望的目光中,当着众人的面,揭下庆王妃脸上的那张她戴了数年之久的人皮面具。 顿时,庆王妃本来的面目,露了出来。 第202章 你就是一个背主的狗奴才! 那是一张五官清秀的脸,渐渐地与敬姝脑海中关于婵儿的记忆重合。 只是昔日的丫鬟婵儿,也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了岁月的痕迹。 “婵儿……果真是你!” 此时,应天也认出她来。 一想到当初就是她将敬姝骗走,害得他们父女失散十几年,他就怒不可遏地一掌将手边的圆桌拍得粉碎:“当初洛芙待你如亲妹!你怎可如此对她、对姝姝!” “待我如亲妹?” 庆王妃,也就是婵儿,到了这种地步也就不再装了。 她听到应天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即仰天哈哈大笑几声,而后一脸可笑地望着应天质问道:“她若真的待我如亲妹,为何不让我与她平起平坐、还只当我是一个奴婢每日使唤? “在你们眼里,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 “她不过给我一点小恩小惠,就算待我如亲妹了?我就得对她感恩戴德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是主子我就得是奴才? “凭什么我不能当主子!我不服!我不服!” 婵儿大声怒吼,像是在向众人讨伐命运的不公。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恨她,故意骗走姝姝,再将她丢到流民堆里?”应天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对此,婵儿只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没有否认,在这种时候便像是一种承认。 “我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不想再当奴才而已!我能有什么错?我根本没做错任何事!”她挺直起了脊背,仿佛自己实际上做了多么了不起的挑战命运不公的壮举。 “得了吧你。” 然而,敬姝一句语气嘲讽的话,直接就将她打击得脸色一变,“你不是不想当奴才,你是贪心,想要的太多。 “若你不想当奴才伺候人,当年凭你和我娘的关系,只需要跟我娘说一声,我娘自会给你一笔银子,将卖身契还给你放你回家,让你不必再当奴才伺候人,可是你没有这么做,甚至你早就到了可以归家的年龄了,也不肯嫁人,对天发誓说要伺候我娘一辈子。 “这是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你不甘心回家以后,继续过那种穷苦的日子啊。 “跟着我娘,不但锦衣玉食,还能认识各种达官贵人,万一有一个看上你了,你不就逆天改命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的好似是我娘待你不公,所以对她报复,可实际上呢?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娘。” 婵儿听着这话,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透出几分被人说破心机的尴尬与恼恨。 敬姝则沉着眼望着婵儿,神情平静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审判之意,“你出身不好,心中有怨,这可以理解,但你应当怪你的父母没有将你生在富贵人家,应该怪前世的你自己不会投胎,怎么都不应该怪到我娘身上。 “我娘是你的主子,可即便不是我娘,也会有别人是你的主子,然而换做任何人是你的主子,都未必会有我娘那般待你好!单凭这一点你就不该背叛我娘! “还有,你说我娘对你只是小恩小惠? “你以为,人人都能如我娘那般,给你一个奴才那些小恩小惠吗? “别的奴才若有我娘那般善待,怕是一辈子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可你,不感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反过来害她? “你就是一个背主的狗奴才!这一点无论你变成谁也不可能改变,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说得好像我们所有人都欠了你似的? “真要说命运不公,我因你对我娘的嫉妒心,被你害了一生,这才是真正的不公。 “我娘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更没有,你又凭什么篡改我的人生呢? “若不是你,我本该开开心心地待在我娘的身边,在她的爱护下长大!而不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数次差点死掉!” 敬姝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无情地揭露婵儿可悲又刻薄的嘴脸。 婵儿被说到出身这种痛处,脸上又有一瞬间的裂痕。 然而更能戳她痛处的还在后头。 只听敬姝继续冷冷说道: “你恨世道不公,恨你生来就是奴才的贱命,那你怎么不带领所有奴才反抗这不公的一切,改变天底下所有奴才的命运呢? “你不敢,你没这个本事,所以你就对信任你的人下手! “你成功了,靠着卖主求荣换了身份、换了一张脸,终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当上了主子。 “可你当上主子以后都做了什么?开慈幼局收养孤儿?整日烧香拜佛?到处做善事成为塞北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问题是,你有善待那些生来卑贱之人吗? “婵儿姐姐,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夜里睡觉时有没有认真数过,你当上主子的这些年犯了多少罪孽,害死了多少与你一样出身、甚至可能出身还不如你的无辜可怜的孤儿?” 婵儿在敬姝这般言辞犀利的质问之下,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深重的打击一般,步步溃不成军地后退着。 她摇着头,坚决否认道:“不、不!我做了那么多善事!我救了那么多人!难道这些还不够赎罪的吗?!” 闻言,敬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眼神怜悯而又无情地瞥她一眼。 婵儿在她这一眼的注视下,身子莫名瑟缩了一下,当即心虚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敬姝的眼睛。 “人做了孽,害死了别人,是不可能赎罪的。” 敬姝神情平静又冰冷,一字一句地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他人作恶而被失去的一生,可以用他人生命中得到的救赎来交换。你只要做了一件坏事,那么做再多善事,也都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你是一个罪孽深重之人的事实!” “你胡说!你这是危言耸听!在吓唬我!”婵儿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恶狠狠瞪住敬姝,“佛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做了这么多善事,我早该成佛了!我是杀了一些人,可我救了更多人!我的罪孽也早就赎清了!” “成佛?就你?” 敬姝嗤笑一声。 而后冷下脸睨着她,唇角冷嘲地一翘,“问题是,你放下屠刀了吗?” 一句话,怼得婵儿顿时哑口无言。 她手里的屠刀,从当年向年幼的应姝举起的那一刻起,便再未放下过。 只听敬姝接着道:“最为可笑的是,你即便当上了主子,可骨子里的奴性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别忘了,那次我去慈幼局,茶叶不小心洒在了我的鞋面上,你如实如何一眼将我错看成是我娘,立即跪在我面前为我清理鞋面的。 “你是我娘的奴才,这个事实,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最后这一番话,令婵儿彻底崩溃破防! 第203章 本郡主当年到底怎么背叛萧烨的感情了? “你以为你娘有多了不起啊!” 婵儿彻底崩溃了,指着敬姝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她就是一个到处勾搭男人、一天都离不开男人的水性杨花的贱人!” 祁烬、祁明珠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刷地一下站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手。 “你放肆!”却见应天听得这话,当即一巴掌狠狠扇到婵儿脸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地指着被打得吐血的婵儿,震声怒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应天这一巴掌完全没有顾及她是个女人。 婵儿被直接打得倒在地上。 她摸了摸自己瞬间高高肿起的脸颊,和嘴角的鲜血,冷笑了一声,仰起头目光怜悯又讥讽地望着应天道:“你何必装作不知道呢?你会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勾引男人?你自己头顶被她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你都不知道吧?” “你这贱人!”应天完全忍不了婵儿这样说洛芙的坏话,当即一步过去拎住婵儿的衣领,挥起了拳头,像是恨不得将她给一拳砸死。 “爹爹。”这时候,敬姝起身过去拉住应天,“爹爹莫气,且听她如何说吧,有什么谣言,也刚好趁今日澄清一下!” “就是!凭什么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子,要被她这么一个贱婢污蔑!”祁明珠也一脸气不过地说。 虽然她比应天更想打死这贱婢! 可是姐姐说的对! 为娘亲澄清谣言更要紧! 此时,应天死死瞪了婵儿一眼,听敬姝的话,走到一旁坐下。 “你说我娘水性杨花?还有呢?”敬姝也坐了回去,神色平静地问道,似乎丝毫不因婵儿一番话而有任何的波动。 “你说得对,我一辈子都是你娘身边的奴才,这是事实,所以你娘身边的事,我也比谁都清楚。”婵儿从地上爬起来,又是挺直了脊背地站在那里,神态高傲,像是很为她终于有机会审判洛芙而感到得意。 只听她接着道,“我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从小就见到她很会勾引男人。 “从京中勋贵世家弟子,再到先帝,哪一个人没着过她的道? “可郡主她没有心啊,她勾搭上一个,就抛弃一个,连先帝都看不上,后来玩脱了,肚子大了,就找上了应大都督当冤大头,说怀上了你的孩子。” 应天听得这话,像是又气坏了。 若不是敬姝及时拉住他,他怕是已经起身,又要再给婵儿一拳。 祁烬和祁明珠也是气坏了,几乎坐不住。 两人也只是看着敬姝仍旧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只能咬牙忍着。 “所以呢?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你是这个意思吧?还有呢?”敬姝接着问道。 “你娘在生下你的第三年,就和一个西域男子好上,为他生了一对混血龙凤胎,现在,这对龙凤胎就坐在你身边呢,他们接近你这么多日子了,你还不知道这对混血兄妹,其实就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吧?”婵儿看笑话一般的眼神,瞥了一眼祁烬与祁明珠。 兄妹二人完全没想到,这贱婢竟然会将他们的身份曝光! 两人顿时一恼,而后又有些紧张地望向敬姝,生怕敬姝知道以后会生气他们的隐瞒。 然而,却见敬姝一脸平和地望了他们一眼,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我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们是我娘的孩子。”只听她温柔说道。 “姐姐……”祁烬和祁明珠都是一脸意外。 敬姝安抚地看了他们一眼。 二人顿时开开心心地安静下来,坐姿端正地齐刷刷望着她。 “你还想说我娘什么坏话?一并说了吧。”敬姝再看向婵儿,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婵儿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知道了,可却一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顿时更进一步意识到敬姝的城府之深…… 这种认知,令婵儿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你难道不为你娘竟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而感到羞耻?”婵儿无法理解地望着敬姝,不明白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为何敬姝的态度始终不变,一直都那般平静无波。 “该感到羞耻的人,是你吧婵儿姐姐?” 敬姝这时候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她娇媚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的神色,微叹了口气,道,“怎么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说你之所以这般污蔑我娘,全都是因为你爱上了我娘的一个爱慕者呢?” 婵儿一听这话,顿时眼眸一闪,神情有一瞬间的抽搐。 “萧烨,这个名字,便是婵儿姐姐喜欢的那个人吧?”敬姝接着揭她的伤疤,“真是可惜,婵儿姐姐喜欢的贵公子,心里只有我娘,原本我以为,你为了他而背叛我娘,他能感激得娶你呢。 “可谁知,你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地成为他的妻子,反而是嫁给了年纪可以当你爹的庆王,成了庆王妃。 “怎么萧烨当年哄骗你背叛我娘时,没有许诺日后娶你吗? “还是曾经许诺,后来却违背了诺言? “婵儿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住口!”婵儿终于受不了地怒吼出声,“我是爱慕萧烨!所以才恨你娘!萧烨那么爱郡主,可郡主却只把他当成是一个玩物,背叛了萧烨对她的这份感情!所以我恨她!我要报复她!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萧烨无关!” 祁烬、祁明珠一听这话,就又有些坐不住地想要站起来反驳她。 敬姝则仍旧十分沉得住气。 “你倒是好好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本郡主当年到底怎么背叛萧烨的感情了?”就在这时,一道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清冷女子声音,突然自角落里响起。 第204章 闭嘴吧你!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带着十二万分的震惊,看向那个角落。 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贵妇人,当着众人的面,揭下自己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虽已经十几年时光倏忽而过,可但凡见过她的人,此刻也不难认出,这便是昔日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洛芙郡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与她同岁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可她却丝毫容颜不老,依旧那样美艳动人,美得叫人只看上一眼,便会忍不住心生倾慕,想要此生非她不可。 “洛芙……你竟然……”应天猛地起身便要朝她走过去,无比震惊狂喜于她还活着。 然而他迈出去的脚和未说完的话,都随着洛芙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及时搭在洛芙肩头的一只姿态极具占有欲的手,而停顿下来。 这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样貌中带着西域人特有的深邃锋利的五官,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 可应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应天有些震惊。 只因此人便是祁烬、祁明珠口中的父亲,也是应天那位在西域的昔日好兄弟。 这会儿,应天只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他的好兄弟,悄没生息的,背着他抢了他的女人? “是他、是他!应天!他就是当年郡主背着你,生下这对混血龙凤胎野种的那个奸夫!”此时,在最初的震惊和害怕以后,婵儿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指着那西域男人,冲着应天大声挑拨怂恿道,“我若是你,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应当立即提着刀冲上去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杀了!你……啊!” “闭嘴吧你!”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敬姝直接抓起桌上滚烫的茶水,直接砸到婵儿的额头上! 顿时,婵儿又痛又烫,淋漓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 她表情痛苦地抬手抚了抚被砸破的额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敬姝。 显然,她想不明白,之前自己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敬姝都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似乎一点没打算与她计较,可此时怎么突然出手了? 且还出手这么重! 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就连陆瓒都有些意外,从未见过敬姝对他人下过这么重的手。 可见她之前也只是忍着,心里并不是真的不打算与这婢女计较。 “本小姐真的忍了你半天了,要不是为了等我娘现身,我早就想撕烂你这张胡言乱语的嘴了。”敬姝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只茶碗砸过去,此刻就是发自肺腑地感到舒心。 她身后,洛芙见她这样的性子,倒像是有些意外地愣住了。 婵儿捂着额头,紧咬着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时不敢开口。 “我娘刚刚问你话呢,她问你,她当年到底如何辜负萧烨了?你倒是说说看啊!”敬姝坐在那里,目光冷嘲地望着她。 “她、当当年、萧烨对她用情至深,可她却嫌弃萧烨不是高贵世族出身,抛弃了他,这难道不是背叛吗?”婵儿嘴上这样说着,可却完全不敢直视洛芙的眼睛。 “你确定我娘不要他,是因为他出身不好?” 敬姝闻言,就是冷嗤一声,“若论出身,即便是世家贵族,又有谁比得上先帝爷?先帝爷当年想要让我娘入宫,许她高位贵妃,我娘都看不上,更何况是萧烨——大家或许对萧烨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吧?没错,他便是如今人喊人打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光复会的首领,前朝皇室后人、如今意图颠覆大夏朝统治的反贼! “我娘不跟萧烨在一起,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萧烨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肯与他同流合污罢了! “她这不叫辜负背叛,叫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做出来的正确的选择!” 此言一出,自然又是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如今谁都知道光复会那帮邪教反贼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尤其法檀寺的事,专门冲无辜的妇人和小孩子这些弱者动手,谁听了都不能忍,也为他们感到不耻。 再一听婵儿居然为一个反贼抱不平,心里就更加厌恶她,对她之前说的那些洛芙郡主的坏话,已有了几分怀疑。 此时,洛芙郡主越过众人,走到敬姝面前,带着水光的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姝姝,娘一直以为你……”洛芙眼睛微红,语气带着深深的歉意。 “娘,女儿知道,若娘亲知道女儿还活着,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女儿的。”敬姝主动拉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宽慰懂事的笑。 实则心里在想,这可是北戎的皇后啊。 她旁边那个一路跟着保镖一样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高大男人更是北戎的皇帝乞颜律。 她要是说洛芙一个字的不是,以后北戎这条大腿是别想抱了。 洛芙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感动地主动将她拥入怀中。 敬姝也一脸高兴地抱着她。 祁烬、祁明珠见此都是一脸开心的样子,很高兴敬姝一点也没有埋怨洛芙。 果然,乞颜律见此,盯着她的神情立即缓和了些。 “娘亲,您该好好解释一下当年的事了吧?不能任由婵儿这贱婢一直污蔑您。”片刻后,敬姝拍了拍洛芙的背,温声说道。 “姝姝说的对。”洛芙松开了她,擦了擦眼角。 而后,便转过身来站在敬姝身前,直面婵儿。 她本就是婵儿的主子,对于婵儿来说仍有余威在。 再加上她又在北戎那种极度仰慕强者的国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若自身不强势是立不住的,是以身上早已养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会儿,她单单是这么望了婵儿一眼,就叫婵儿心惊胆战地连退两步。 “婵儿,你当年是我的贴身婢女,你很清楚,我从未喜欢过萧烨,从未接受过萧烨的追求,从未与萧烨此人在一起过,所以也就根本不存在什么背叛辜负萧烨的行为。” 洛芙一字一句极为铿锵有力,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正如姝姝所言,我虽不清楚萧烨的出身,但也早看出来他不是什么正派之人,不想与这种人有过多的交集,只与他见了几面就不肯再与他来往。 “但是很显然。 “你,背着我这个主子,与他私下来往甚多,这些,你是认,还是不认?” 婵儿听着这话,嘴唇抖了抖。 那些污蔑的话语在嘴边过了两三遍。 最终,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道:“……奴婢,认。” 第205章 小心她也给你戴绿帽子 “可是、可是你背着应天,跟这个西域男人生下一对……”婵儿又想说祁烬、祁明珠是野种。 “不说我与应天从未有过婚好之约,当年,我与应天分开之后遇到我如今的夫君,对他心生情愫,与他生儿育女,这又有何不对?” 洛芙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她道,“我与应天分手之事,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你说应天心中只有她的表妹根本没有我,劝我与他趁早分开,找一个真正爱护我的男人。 “我觉得你说得对,便与他分手,当时写给应天的分手信,还是叫你送过去的不是吗? “除非,你根本没送那封信。” 此时,婵儿闻言,就眼神躲闪着,脸上的表情已经道明了一切。 应天则苦笑着开口:“我当年,根本不曾收到过你提出分手的书信,洛芙,我并非心中没有你……” 洛芙没理会他。 乞颜律见此,不由唇角一勾,神情有些讥讽地瞥了应天一眼。 “即便这些都是真的,也改变不了你水性杨花、喜欢到处勾引男人的事实!” 婵儿仍是感到有些不甘心地大喊道。 她大着胆子望向乞颜律,言辞极尽挑拨地道:“你真是可怜!别以为现在她跟着你!小心她也给你戴绿帽子!她就是一个贱……啊!” 只听“啪”的一声! 却是敬姝从祁明珠手里拿过鞭子,直接朝着她脸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顿时,一道血红的鞭痕,从婵儿的额头蜿蜒而下。 婵儿又是痛得惨叫出声! “姝姝,别听她瞎说!娘亲不是这样的人!” 洛芙见敬姝动手,还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拉住敬姝解释道,“娘亲当年虽然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过,可每一段感情娘亲都认真对待,每一次也都是好聚好散,未曾辜负过任何人!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娘亲,正因为女儿知道娘亲不是这样的人,听到她到了这种时候还这样污蔑娘亲,才觉得生气,想拿鞭子抽她。”敬姝脸上一笑,立即说道。 “姝姝……”洛芙闻言,顿时感动不已。 “姐姐这一鞭子打得太好了!”一旁,祁明珠一脸高兴地叫好,此时只觉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姐姐简直太好了,全然忘记了她一开始见到敬姝时,那满脸的傲慢和满心的排斥。 婵儿今日两次被打,还打得这样重,都是敬姝动的手。 她的王妃也当不了了,还是敬姝动的手。 这叫她如何甘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她就忽然仰头疯笑着,指着敬姝大声说道,“你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跟你娘一样,尚未嫁人就大着肚子跑回塞北,也不知道肚子里的野种,是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哈哈哈哈!” “你住口!再敢污蔑我姐姐!小心我拿鞭子抽烂你这张嘴!”祁明珠气得就要动手。 敬姝却抬手拦住她。 婵儿是萧烨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宫为妃。 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腹中怀的是野种,说腹中孩子的父亲是野男人,无非就是笃定自己不敢承认身份。 毕竟,宫里那个元后,已经“死”了。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出现在这里,若敬姝说出自己的身份,便是告诉所有人她犯了欺君之罪。 到时即便陆瓒不追究,只怕那帮朝臣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小姐腹中胎儿的生父是何人?本小姐有何必要要向你交代?”此时,敬姝便这么说道。 “你不敢说!哈哈哈哈!你不敢说!因为你腹中的胎儿,是你这个贱人在路边随便找的浑身发臭的臭乞丐怀上的!哈哈哈哈!”婵儿知道敬姝不敢说,干脆就肆无忌惮地出口污蔑。 反正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死前不狠狠败坏她的名声呢? 婵儿一脸得意地望着敬姝。 然而下一刻,就见陆瓒忽然站起身来。 “朕竟不知,朕堂堂一国之君,何时竟成了路边浑身发臭的臭乞丐。”只听他自嘲地说着。 接着,当着众人震惊得一时回过神来的面,直接揭掉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顿时,帝王威严冷峻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敬姝也小小的意外了一下,而后撇了撇嘴。 没想到,这狗男人竟然还真的站了出来。 “你你你!” 此时,最震惊最难以接受这一事实的,莫过于祁明珠了。 她一手拉住敬姝,一手指着陆瓒,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真的、真的是大夏的皇帝?你不是那个花花公子的怀王世子吗!姐姐,你快告诉我,他是不是脸上还戴了一层人皮面具故意骗人?” “朕只是假借他的身份罢了。” 陆瓒淡淡瞥她一眼,而后走到敬姝身边,一手搂住她的香肩,威严冷戾的目光望向婵儿,“现在,你可清楚她腹中胎儿的父亲,究竟是何人了?” 婵儿脸上的肌肉不敢置信地抽搐了一下。 显然,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瓒竟然会在这里! 下一刻,她想到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眸,指着敬姝说道:“你明知道她犯了欺君之罪你竟然不处置她?” 没等她说完,只见陆瓒一抬手。 立即有两个暗卫出现,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叫她说不出话来。 “姝儿,朕知道你很震惊朕竟然会在这儿,也知道她所说的欺君之罪,是你当初怀上朕的孩子却不告诉朕,而是背着朕偷偷从京城跑出来,你放心,朕不会追究也不会怪罪,当初是朕做错了事,惹你生气。”陆瓒拉住敬姝的另一只手,像是怕吓到她一般,一脸真诚又极尽温柔地说道。 敬姝嘴角抽了抽。 震惊? 那倒真是一点都没有。 “姐姐!别听他的!” 祁明珠立即也拉紧了她的手,神情防备地望一眼陆瓒道,“他这种人,口中都是花言巧语!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大着肚子在塞北的这段时间,他的后宫已经又在选秀了!” “姝儿,这件事朕可以解释,不过得私底下解释,这里不方便说。”陆瓒皱眉瞪了祁明珠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消息这般灵通,连忙又是说道。 “姐姐!别听他的!你如今既已离开了他,干嘛还要和他在一起?再找个比他好的男人不好吗?”祁明珠极尽游说。 敬姝想要扶额,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 这天底下或许真的有比陆瓒好的男人,可比他有权势的,却不存在。 她对男人没有期待。 但对权势,却充满了期盼与渴望。 第205章 谁也不曾往圣上身上想过 自从敬姝大着胆子在塞北出现,不是没人对她腹中胎儿的生父有过猜测。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富贵的穷酸的…… 可谁也不曾往圣上身上想过。 “她这是什么命啊?父亲是西北大都督,整个塞北最有权势之人,母亲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曾想她是不是嫁了人以后,被家里的男人打得受不了了才大着肚子逃出来,可谁知道,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竟然是当今圣上!若她以后生个男孩,那岂不是最低也能得个妃位?” “谁说不是呢?以后她若是生子,绝对有实力竞争皇位的吧?” “若真如此,她以后岂不是能当上太后?” 一旁,有人忍不住凑到一起悄悄议论着。 只是这些话还是被当事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瓒一听到位份这话,俊脸上就忍不住浮过一抹尴尬。 敬姝与他对视一眼,神情中满是意味深长。 两人自是都想起了当初,陆瓒给她位份有多吝啬。 “姝儿,只要你肯跟朕回宫,不论你以后诞下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你都会是朕唯一、也最珍爱的贵妃。”陆瓒立即说道。 “才贵妃?”祁明珠一听便是神色颇为不满,几乎脱口而出,“我娘当初嫁给我爹可是……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祁烬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 “正妻。”祁烬替祁明珠补充道。 祁明珠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说漏嘴,说出自家娘亲一嫁给父皇就直接是皇后了。 “有些东西朕如今没办法许诺给姝儿,但以后,朕可以保证,后宫中不会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此时,陆瓒唯有这般承诺道。 他一直看着敬姝的眼睛,等着她点头。 “不说这些私事了,今日的主题是慈善赏花宴。”敬姝没拒绝,不过也没答应,她直接转了话题,“爹爹,先将婵儿带下去着人好好关押看守,稍后再做审问。” 应天看一眼洛芙,而后就派人将婵儿押下去。 随后,敬姝便接着说道:“以后大都督府会接手慈幼局,今日所得的善款,也会用于在城中修建一处新的善堂,慈幼局的那些孩子们,会被接到城中,受城中百姓监督,叫这些无辜可怜的孤儿们平安长大。 “另外,善堂也会请各种师傅,根据孩子们的兴趣教导他们,喜欢读书的,就去读书日后参加科考,想学女红的便可学女红,总会保证他们学会一门手艺,能够养活自己。”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是纷纷点头赞同。 “此法甚好,将慈幼局的孤儿们移入城中,受百姓监督,也可叫他们不再担心害怕,日后安心长大。” “我们商铺到时候可以招这些孩子们做学徒,为大都督府分担一些压力。” “我们商铺也可以!他们可以学做木匠!将来便也是一门糊口的手艺!” 敬姝听到这些话,自然是一脸满意。 她又说了些场面话,正准备宣布今日的拍卖结束。 外头,忽然有箭矢声音响起。 “大都督,不好了!庆王手下前来劫狱,刚逃出地牢就被人射杀,庆王妃也被人一箭毙命了!” 第206章 把她们拖出来! 府中护卫通报的声音刚落,敬姝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 下一刻。 “兄弟冲啊!大夏朝的狗皇子就在这里!杀了他!我们就可以为首领光复前朝了!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开国功臣!首领会将我们册封为王侯!便是今日死在这里,也会光宗耀祖!” “兄弟们!北戎的皇帝和皇后也在这里!只要他们死了,大夏和北戎必将大战!到时候就是我们光复会一统天下的机会!” “所有人格杀勿论!杀啊!宁死也要拖着这帮达官贵人们一起死!” 随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振臂一呼。 花园里立时冲进来许多扮作府中小厮、丫鬟的反贼,直冲着园子里的人横冲直撞、乱杀一通!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应天第一时间抽出腰间佩刀,挡在敬姝身前,同时领着众人快速进入花园一旁的一处抱厦中躲避。 武官们也都纷纷起身,护着自家家眷,有那性格泼辣的家眷,则乱中有序地拿起桌上滚烫的茶碗直接往反贼头上砸。 其余不会武的达官贵人们则尖叫着到处乱撞,有些倒霉的离这些反贼近的直接就挨了一刀,或是被箭矢射中受伤,他们只要中招,就会立即浑身发黑口吐白沫地倒地死掉。 “都小心!他们的兵器上有剧毒!” 应天发现这一点,便立即高声说道,同时召出府中的弓箭手,与埋伏在花园四周屋顶上的弓箭手对抗,府中护卫也立即将这些反贼们团团围住。 陆瓒护在敬姝另一边,他身边的暗卫也早有动作,立即将他四周团团围住,不叫那些反贼靠近一步。 然而这帮反贼,显然是一批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且不说他们手法刁钻,与护卫们缠斗起来就像是不要命一般出手狠辣,直取人要害,再加上他们手中的兵器上都是涂抹了剧毒的,只要一被伤到就会立时毒发身亡。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时不防的护卫们便倒了一地。 鲜血将花园里的青石路染成了一片暗红。 应天脸色一沉。 府中的护卫已是应家军中的精锐好手,皆是十分擅长近身战,可也扛不住这批死士的这般近身肉搏! 护卫们即便伤了几个死士,然而只要不致命,他们便像是感受不到身体伤口的疼痛一般,仍是不断地向前扑杀,手中抹了剧毒的兵器几乎伤到谁谁就得死…… 局势可谓难看至极。 “大都督府里我看着平日也算规矩森严,今日怎么会混进这么多反贼?”祁明珠手里鞭子挥舞不断,和祁烬一起护着自家父皇、母后。 然而这个问题,现在谁也回答不了。 敬姝沉着眼没吭声,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之前六儿提到过一嘴,说三房朱三夫人的嫡次女应宁玉前些日子死了丈夫,和婆家闹翻,带了许多在婆家的丫鬟小厮回府…… 她瞥眼瞧见朱三夫人和一个头上还戴着白花的年轻夫人抱作一团,脸色煞白神情呆滞又心虚害怕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府中之所以能混进来这么多死士…… 定是这对母女干的蠢事! “姐姐!”这时候,越凌带着一队鹰卫出现,几乎同时江雪也带着锦衣卫的人冲了进来。 敬姝看到这两人现身,骤然松了口气。 局势也随之瞬间反转。 渐渐的,院子里的厮杀声越来越小。 终于,所有死士都被反杀身亡。 “总算安全了……”众人纷纷擦了擦额头冷汗,刚要松一口气。 这时候,陆瓒正沉着脸观察四周,忽地眸中闪过一抹箭矢的光亮,他抬头一看,却见抱厦正门正对着的屋顶上,有一个死士正拉满了弓,目标似乎正对着敬姝…… “小心!” 陆瓒想也没想,直接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同时抱住敬姝闪身躲避过去。 只听“嗖”的一声! 破空的箭矢声响过后,一只箭羽擦着陆瓒的肩膀刺了过去,却是一下刺入了原本躲在二人身后的一个妇人的肩头! 妇人痛呼一声,立即抬手捂住肩头。 然而下一刻,便见这妇人浑身发黑、口吐白沫地倒地身亡。 “怎么还没完!”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刚落下去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敬姝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心中也是不由一惊。 若她或陆瓒中了这一箭,必死无疑! 陆瓒自然也看到了。 他垂眸看一眼被刺破了一层的肩头衣物,心中头一次感到后怕,难以想象若方才不是他看到了箭矢的反光及时出手,敬姝便也会中箭身亡。 而在他挡在敬姝身前的那一瞬间,则忽然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当初敬姝为他挡刀时的心情…… 恐怕,只有一个人心中爱惨了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敬姝猝不及防地听到他这心声,便嘴角不由一抽。 很显然,当初她为陆瓒挡刀,真的纯属脑子一抽、见义勇为,跟爱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时,屋顶上隐藏的那个弓箭手见一击不成,便还想再来。 可他一只手刚又搭上箭羽,就忽然被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越凌,直接一刀抹了脖子。 “没事了。”越凌从屋顶飞身而下,落到敬姝面前。 刚要询问她是否受伤,就一下看到了一只手还按在敬姝腰间的陆瓒,脸上表情立即变得微妙。 “你和江雪突然赶到,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敬姝问道。 “不错。”越凌将目光从陆瓒身上收回,看向敬姝,笑了笑,道,“前些日子我便在军中截获了光复会的一条密令,得知有一批死士一直隐藏在城中,似乎是在等待机会出手。 “之后我便一直派人盯着,暗中调查他们的目标。 “直到今日不久前,手下的一个鹰卫说,发现这些死士和大都督府的三房朱三夫人有过来往,我不放心,就立即派人通知江雪,而后也带着人赶了回来,没想到回来的正是时候。” 敬姝听着,就点了点头,目光瞥向缩在角落里的朱三夫人,和她的女儿应宁玉。 两人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即抱在一起缩了缩身子,眼神躲闪,一看便是心虚不已。 越凌的话,并未回避任何人,是以整个抱厦里的人都听到了。 应天凌厉的目光,立即扫向这母女二人! “把她们拖出来!” 第207章 请皇上责罚! “大、大伯,我和娘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他、是他污蔑我和我娘!”应宁玉一听到应天这话,就连声喊道。 朱三夫人也大声喊冤。 然而应天并不理会。 待二人被拖到他跟前,他就走过去,刚要开口说什么。 “大哥,府中一向戒备森严,她们不过两个无知妇人,如何能将这么多死士带入府中?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啊!”一旁,朱三夫人的夫君、三房长子应瀛立即上前说道。 他是应天三叔的儿子,和应天是堂兄弟。 此时,他见应天沉着脸不说话,便立即看向自己的父亲应海。 应天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孙女求情道:“若她们真知道这些人是死士,又怎么会自己还来这里,而不躲在自家院子里?” “无知,便可以随便犯蠢,便可以在闯下滔天大祸之后装无辜躲避责任吗?” 这时候,敬姝冷笑着开口,“今日,这府中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三叔祖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全都没看见? “还是说,你不过是想倚老卖老,逼着我爹爹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不追究你这好儿媳和好孙女与朝廷反贼合谋意图杀害皇上的罪责? “三叔祖,你是不是忘记了,皇上可就在这里呢?” 敬姝这番话一出口,应海脸色顿时一变。 应瀛则直接道:“他说他皇上,那他就是了吗?他之前还声称自己乃是怀王世子呢!脸上戴着个人皮面具,还不是想装作是谁就是谁?应姝,我看你分明是被他给骗了!没准他就是故意假扮成皇上,骗你的身子!” “放肆!”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应天脸色难看地训斥打断道,“你没见过当今圣上,当本督也没见过吗?” 应瀛一听这话,才终于想起来应天是进过京、也进过宫,的确是见过当今圣上长什么样的……不像他,一辈子只在哈密下辖的一个小县城里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没见过什么世面。 “原来是一家子蠢货。”此时,敬姝没什么表情地点评道。 整个三房众人的脸色都因她这句话,变得异常精彩纷呈。 “娘,还好您当年没嫁给这个应天,您瞧瞧,他们家乱七八糟的!”一旁,祁明珠只觉得大开眼界,抱着洛芙的手臂,悄声说道。 只可惜她的声音实在没有刻意压低多少。 应天听得这话,便背脊一下僵硬地绷直。 “大都督,我手中有三房的人与这批死士来往的证据。”这时候,越凌说道。 他取出几封信件,尽数呈给应天。 只听他接着道:“这批死士从三房二小姐应宁玉的婆家人口中得知,朱三夫人对姐姐很是不满,便伪装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多番与应宁玉联络,想要混入大都督府中,为朱三夫人杀了姐姐,好叫朱三夫人能握紧大都督府的中馈,成为大都督府真正的女主人。 “朱三夫人一开始倒并没有答应。 “直到几日之前,应宁玉回娘家,见到了……丰神俊朗的怀王世子。” 说到这里,越凌有意停顿了下,目光在陆瓒脸上停留了几瞬。 陆瓒不由眼角一抽,目光不善地看向越凌,合理怀疑他这是故意的。 敬姝则瞥他一眼,挑了挑眉。 陆瓒顿时俊脸一黑。 越凌则很快又道:“……应宁玉虽然刚死了夫君,可与亡夫无甚感情,而是对怀王世子一见倾心,得知怀王世子似乎属意姐姐,她便心生嫉妒,这母女二人才有了除掉姐姐,再叫应宁玉勾搭上怀王世子成为世子妃的谋算。 “于是应宁玉便以与婆家闹翻要回娘家为由,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回到大都督府。 “然而这些所谓的丫鬟婆子小厮,全都是死士假扮。 “有朱三夫人在,这些死士都并未被怀疑,便这么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大都督府,之后,便演变成了今日的局面。” 待越凌说完,应天也看完了手中书信,一张脸已经冷沉如冰。 他眼神凌厉地望向朱三夫人与应宁玉,当即下令道:“将她们二人拖下去,择日处斩!” 应天话音一落。 “你敢!” 应海抖着手指着应天的鼻子,大声阻拦道,“她们是应家人!你身为应家子孙,竟然不护着自家人?你还配姓应吗!” 应天似乎有些没预料到,都到了这种时候,应海居然还会维护这对母女。 他愣了下。 随后,神情间布满了失望。 可是似乎这种对自家人的失望,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从自己的母亲,再到三叔。 “不配姓应的是你们三房!”很快,他便又冷下了脸,不再理会应海,继续沉声说道,“从今日起,三房一家逐出大都督府!稍后我会亲自去应家祠堂,将你们三房的名字,从族谱中除掉!” “你敢!你敢!我是你三叔!你怎么敢这么对你的长辈!”应海几乎跳着脚指着应天的鼻子骂。 见此,敬姝直接对江雪使了个眼色,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雪闻言,二话不说,拎起应海的脖子,就将他丢到了花园中那些倒地的尸体和血泊之间。 “啊啊啊!” 应海乍一见到这种场景,吓得眼白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江雪则皱了皱鼻子,而后一脸嫌恶地松开手,连退几步回到敬姝身旁。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姐姐,这糟老头子居然吓得失禁了。” 敬姝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 应天命人将哭闹不止的三房其余的人,全都拖出去,丢到府门外。 朱三夫人与她的女儿应宁玉则收押,择日斩首。 “爹爹,您做的是对的,应家若有这种子孙,迟早败坏家业,应家军也会迟早毁在这种人手中,必定无法继续代代相传下去了。”她见应天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于是便出声安慰道。 “爹爹知道。”应天则苦笑一声。 盛极必衰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应家军已经历经三个不同的朝代屹立不倒。 到如今,到了他这一代,似乎终于出现了万事万物必将衰败的趋势。 单单是应家军在他之后,已经呈现出后继无人的景象,就很能说明问题。 或许,应家军也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下一刻,便见应天忽然跪在陆瓒的面前,低头恭敬说道:“今日令皇上受惊了,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第208章 是我干的 应天这突如其来的跪礼,令众人都是微微一惊地看向他与陆瓒。 敬姝却明白,这是他在向陆瓒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有人都称他为“塞北皇帝”,可如今真正的皇帝就在这里,他是否要向陆瓒俯首称臣,决定着日后应家军与朝廷的关系。 而今应家军看似风光还在,实际上却因多番遭遇光复会、庆王以及邓同之流的腐蚀,内里已是破败不堪了。 再加上,应天并没有儿子,应家军目前是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 这也就意味着,应天这个大都督的位子,其实坐得越来越不稳。 只要陆瓒觉得他不称职,日后指不定哪一日,朝廷就会爆发与应家军之间的争斗,结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应家军不可能赢。 这也令敬姝意识到,自家老爹这个大腿,并没有那么牢靠。 此时,陆瓒见应天跪下,垂眸望着他,却并未立即叫他起来。 这便是说,陆瓒心中对应天是有所不满的。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两步上前,躬身抬手,亲自将应天搀扶起来:“爱卿请起。” “微臣多谢皇上。”应天顺势起身,脸上并无怨言。 “今日之事,虽罪魁祸首不是你,可你的确有推脱不开的责任,爱卿连自己的家中之人都无法约束好,又如何能管好偌大的塞北呢?朕有些不放心啊。”陆瓒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 “请皇上息怒,微臣自知能力不足,愿将大都督的位置让给贤能之人!”应天一听这话,就又是跪地说道。 “爱卿言重了,起来说话吧,塞北毕竟是你的地盘,不用一直在朕面前这般跪着回话。”陆瓒说着,顿了顿,瞥了敬姝一眼,又接着道,“更何况,你还是姝儿的父亲。” 这话,敬姝只当没听见。 有些君臣之间的话,也不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尤其是,北戎的皇帝、皇后也都在场。 接下来,应天就遵照陆瓒的意思,在确认外面已经完全安全以后,将众人遣散护送离开。 很快,抱厦里就只剩下应天、敬姝、陆瓒以及北戎帝后和祁烬、祁明珠几人。 “你们的家事,朕就不掺和了。”陆瓒看一眼这几人,随后将手中扇子一下摇开,悠然一笑,道,“只是不知若改日有空,北戎的国君可否愿意与朕一起喝一杯茶。” “乐意之至。”直到这时候,乞颜律才终于开口说话。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陆瓒,神情肃穆又不失悠闲,即便身处敌国,浑身上下也不见一丝紧绷。 陆瓒又笑了笑,而后凑到敬姝耳边道了句“朕先走了”,便提步离开。 待他一走,整个房间中便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一股尴尬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最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是祁明珠,她拉住敬姝的手,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敬姝笑了笑,望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况且,你和娘亲长得很像。” “姝姝,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洛芙也跟着拉住她的手,“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是我干的。”这时候,乞颜律忽然主动承认道。 “什么是你干的?”洛芙神情还有些茫然。 “当年你要我去找回你的女儿,我找回来一具尸体给你,说你女儿已经死了,那具尸体是萧烨给我的,和你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我知道,那并不是你女儿,但我不想你再去牵挂着她,便没有告诉你实情。”乞颜律望着洛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 洛芙像是被气到了,脸色难看地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敬姝对这个答案,则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对原身唯一能报答的,便是为原身报仇。 至于原身幼时的经历,于她而言,就和吃瓜没什么两样。 譬如洛芙郡主即便今日知道乞颜律当年隐瞒她的女儿还活着的事,也不会为此和乞颜律闹翻,敬姝不会因此而对她产生任何失望的情绪。 毕竟,人家如今有儿有女有夫君,又是一国之母,没必要为了一个失散十多年的女儿而抛弃一切。 何况这个女儿还是一个穿越来的外来者,根本不是她真正的亲生女儿。 敬姝也没那个脸面去要求人家为了自己,和乞颜律闹翻。 再者说,就算她有心这样做,乞颜律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根本没这个必要。 洛芙地位稳固,她才能得到些好处。 敬姝这么想着,心中对原身倒是忽然生出几分真切的同情与愧疚了。 原身因为恋爱脑犯傻而失去了性命,也就失去了一切。 或许,她应该为原身修一座坟,再请得道高僧为她超度,祈求她投胎转世或是也穿越的话,争取有个美好的一生。 “所以,当年洛芙在府中葬身火海,也是你做的?”这时候,应天像是终于搞明白了什么,拧眉看向乞颜律。 “是我。”乞颜律倒是并不否认。 他不避不闪地对应天对视着,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地道,“我当年是故意发动对边境的进攻,但都只是虚晃一枪,因为我不是真的想跟大夏大掌,而是要趁机夺走芙儿。 “我那时与萧烨合作,骗他说我杀不了你,就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 “萧烨信以为真,便联合你的表妹温然,助我夺走了芙儿,作为交换,我提供了一大批兵器给他。 “一把大火,大都督府所有的人都以为芙儿葬身火海,可实际上,她却是悄悄被送入我北戎的皇宫,成为我的皇后。” 应天听完乞颜律这番得意洋洋的话,脸上便现出几分怒色。 敬姝这时候道:“婵儿口口声声说萧烨对我娘用情至深,可他为了区区一批兵器,竟能用我娘的性命交换,可见在这种人心中,一点点利益,要比我娘重要得多。 “乞颜律此举的确可恶。 “但换个角度来说,若不是他移花接木,救走了我娘,怕是温然也不会放过我娘,真正可恨的人,是萧烨和婵儿,他们二人,才是致使女儿和爹爹、娘亲分离多年的罪魁祸首,至于乞颜律,顶多算是趁人之危。 “爹爹,如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娘亲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家庭,您也该放下了,便是为了女儿、为了应家军的传承,您也得放下了。” 应天闻言一怔。 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说得对。” 乞颜律则挑眉:“你当年被我故意隐瞒你还活着的事实,竟一点不恨我?你们大夏人,完完全全没有骨气。” “乞颜律!”洛芙没想到他这种时候挑衅完应天,又故意挑衅敬姝,不由更加恼怒了。 祁烬、祁明珠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父皇这是在说些什么? “你配让我恨吗?”此时,敬姝瞥他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丝毫没给这位北戎帝王一丁点的面子,“我说了,你的确很可恶,只可惜,你对我的人生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我即便被人害,与爹爹、娘亲失散自小失去庇护,被人当棋子,也靠自己的本事摆脱了这一切。 “如今外面还有大夏的皇帝求着让我跟他回宫当贵妃,我腹中怀着的也是大夏日后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你于我的人生而言,连一丝波澜都吹不起,也配叫我恨? “你不会真以为你这个北戎的皇帝很了不起吧? “分明只是我爹爹在战场上的一个手下败将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什么当年对边境发动战事只是虚晃一枪? “说得好像若真打起来,你打得过我爹爹,打得过大夏一样!真是可笑。” 敬姝说出这番话,心中着实已经带了几分气恼了。 乞颜律今日简直故意挑事。 先是故意挑衅应天,讽刺他守不住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挑衅她?还敢借此事遍地大夏? 当她方才劝说应天的那番话是为了故意讨好他吗? 她只是为了自己着想罢了! 敬姝现下心中就只有一个感想——这狗大腿不抱也罢! 她这番不留情面的话,叫乞颜律听着,脸上就也不由浮现几分怒容,几乎是眼神凌厉地望着敬姝。 然而敬姝又岂会怕他?这可是应天的地盘! 应天却是心中一震,继而神情间不由自主地流出了许多真切的温情来。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想通了。 执着了许多年都不肯放下的执念,也一下子就在心里轻轻放下了。 过去的,便是过去了。 如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他必须该承担起的责任,是姝姝和应家军。 “圣上今日说得很对。”这时候,应天便语气强硬地道,“若我连家中的人都管教不好,又如何能带领好偌大的应家军?我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家务了。 “所以,诸位请先离开大都督府。” 他甚至没再多看洛芙。 也没有同她再说什么话,即便在此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多话要和洛芙说。 “姝姝……”洛芙看一眼应天,而后拉着敬姝的手,神情恳切地望着她说道,“你可要跟着娘亲离开?你要知道,去北戎,娘亲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为你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可你若跟着大夏的皇帝去皇宫,以后,你就只能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听得她这话,敬姝明白洛芙如今已经并不把自己当做是大夏朝的人了。 她很清楚,她是北戎的皇后。 “不必了,娘亲。” 敬姝朝她笑了笑,“我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万事靠自己,凡事为自己安排好一切,无论以后怎样,去不去宫里,做不做后宫的女人,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随波逐流,也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 “更何况,你身边已经有弟弟、妹妹陪着了,爹爹身边只有我。” “姝姝,你是在怪娘亲吗?”洛芙听她这样说,面上有一丝哀愁和自责。 她当年不就是随波逐流吗? 母亲长公主事事为她安排好。 她遇到谁,觉得谁靠得住,便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谁更强势,谁就能得到她。 她也习惯了安于现状,从未想过要主动选择自己的人生该是如何。 “女儿不怪天、不怪地、不怪任何人。”敬姝语气坚定,“不过是身为女子,女儿更相信自己而已。” 这世上,不会有她自己,更能待自己好的了。 哪怕是亲生父母,也未必比得上。 “既如此,那娘亲就不打扰你了,娘亲会先住在洛神居,明日再来看你。”洛芙望着她,说完这些,便松开了敬姝的手,转身走掉。 “你们身为北戎皇室之人,最好还是莫要在大夏国的境内久留。”然而这时候,应天突然开口说道。 洛芙倏然转身看向他。 应天的目光轻飘飘地越过她,落在了乞颜律的身上:“按照外交规矩,你身为北戎的帝王,来到大夏的疆土,应当先写一封国书经过朝廷的许可,才可踏入大夏的土地。 “如今圣上已知道你的身份,虽没有对此说什么,但还请你自己心中有数,明日,便请启程离开大夏吧,免得待得久了,暗中做了什么事情被我们的人发现,坏了两国的邦交。” 应天几句话,就叫乞颜律脸色又微微一变。 洛芙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郡主,此时一听,就明白了应天话里的暗示。 想必是乞颜律借着这次来塞北的机会,暗中做了什么。 可明明来之前,乞颜律答应过她,此次来到塞北,就只是为了她找到女儿而已! 她心中恼意更盛,瞪了乞颜律一眼,就率先提步离开。 “我倒真是小瞧了你。”乞颜律对着敬姝丢下这句话,便也追着洛芙离开。 祁烬、祁明珠有些没预料到这事情的走向。 想象中的敬姝见到娘亲时会有的埋怨不满,或是母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舍不得彼此的画面都没有发生,而是好像,她压根没有特别意外于娘亲还活着,甚至还活得好好的,也对此并不在意。 这叫二人都有些看不明白敬姝了。 “那姐姐,我们先走了。”此时,兄妹二人唯有也告辞离开了。 第209章 他是真的该死啊! “爹爹方才那么说,可是放下乞颜律在塞北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待他们走后,敬姝不由问道。 “之前的确发现了几个北戎的细作,但这种事极其常见,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乞颜律既已来了塞北,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方才那番话,是对他的警告。”应天说道。 “原来如此。”敬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之前的确对洛芙郡主还存在过抱大腿的幻想,对祁烬、不,该叫他们乞颜烬、乞颜明珠了,对乞颜烬和乞颜明珠这对弟弟妹妹,也是有过几分喜爱。 然而今日一见乞颜律,听他说了那番话,她对洛芙郡主这边亲情的幻想,就已经破灭了。 乞颜律,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帝王。 未来他必定还会和大夏开战。 到时候,他们就是敌人了。 敌人之间只有短暂虚假的岁月静好,其余时间,便都是你死我活。 “爹爹已经放下娘亲了吗?”敬姝又是问道。 “放下了。”应天叹了口气,“过去的已经过去,爹爹对你娘有太多不对的地方,然而如今想来,却是亏欠你更多,以后,爹爹只想为你铺好路,以及传承好应家军。” “爹爹,花无百日红。”敬姝想劝他,应家军的衰败,几乎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姝姝,爹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应家军对我们应家人而言,并不只是自家的一种势力,而是塞北的诸多百姓。” 应天望向窗外,凌乱的花园中,府里的护卫正在清理花园,将那些死去的护卫和仆从的尸体抬走。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继续说道,“塞北多军户人家,应家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出自塞北的普通百姓人家,他们既是塞北的守护军,也是塞北的百姓,只有应家军一直传承下去,塞北才能一直被好好地守护着。 “若有一日应家军衰败下去,便是塞北百姓的危机。” 敬姝听他说完这些,便知道了他的决心。 人无完人,应天的确犯了很多错,但至少,他对于肩头家族世代传承下来的这份责任,是无愧于心的。 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之后,应天便离开了。 敬姝并未立即去休息,而是将今日拍卖所得记账入库,之后筹备在城中建善堂的事。 而应天则更加雷厉风行。 他回到书房,便将管家叫到跟前,吩咐分家事宜。 三房的人已被赶走,如今只剩下二房的人。 二房的人虽然懂事,可今日之事,却也是给应天敲响了警钟。 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人会不会下一次又被人抓到错处,惹来麻烦。 二房的人迅速地被分了出去。 应天倒是没叫他们搬出大都督府,而是直接命人建了一道墙,将二房和三房的院子合并,一并给了二房。 以后,二房便不再是应家的二房,只是二房自己的家了。 夜里,敬姝看着手中的账册。 一旁,小翠则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知敬姝。 “大都督还命苏管家去找了城中媒婆,说他要续弦,不拘于是尚未婚配的年轻女子,或是嫁过人但死了夫君寡居、亦或是与夫家和离的妇人,但嫁过人的,不能有子。” 敬姝听到这里,就放下了账册。 看来,应天是真的放下了洛芙,放下了那段过去,打算重新开始了。 至于要求填房不能有子,恐怕也是为着敬姝着想。 “大小姐,大都督来了。”这时候,外头的丫鬟忽然通报道。 敬姝立即起身,将应天迎进来。 “怎么这么晚了爹爹还没休息?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女儿?”她一边询问,一边吩咐丫鬟看茶。 “不必了,爹来找你,是要给你一样东西。”应天抬手打断丫鬟奉茶,叫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而后直接将一只锦囊交给敬姝。 “这是什么?”敬姝接过锦囊,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打开看看。”应天笑着说道。 敬姝有些狐疑地一打开,却见锦囊之中,放着一枚铜制、形状似虎、长约三寸之物,上头刻着字,隐约可见是“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哈密”等字。 甲兵之符…… “这是……虎符?应家军的虎符?”敬姝认出这东西之后,顿时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爹爹,你……” “爹爹有预感,你打算跟着圣上回宫,是吗?”应天直接说道。 “爹爹……您会觉得女儿这不是明智之举吗?”敬姝则反问他。 “爹爹只知道,无论你在哪儿,都会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若你有野心,想要回宫,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那这枚虎符,便是爹爹给你的嫁妆,是你日后在宫中无任何后顾之忧的底气,你放心,爹爹会带好应家军,绝不成为你的负累。”应天宽和一笑,说道。 “爹爹……” 敬姝眸中酸涩,喉头莫名有些哽咽。 一时不知,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原身残留在她身上的,还是她自己心中生出来的。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自从穿越来到这里,从未有人给过她这样贵重的东西。 哪怕陆瓒,当初她为了生存下去,一步步攻心设计讨好,如今终于算计着赢得他的真心,他所能给的,也不过是一个贵妃之位。 可爹爹,却似乎恨不得将半个天下都送给她做嫁妆。 敬姝不由想,若当初没有萧烨和婵儿从中作梗,致使原身与应天分离,至少,原身一定会被应天宠成塞北的公主,而不是落得被人当做一枚棋子驱使一生、最终被心上人毒死的凄惨下场。 萧烨,那般操控更改作弄别人的一生。 他是真的该死啊! 若有一日抓住了他,她必定将此人挫骨扬灰,为原身报仇! “这是半枚虎符,爹爹会告知圣上它就在你的手中,叫他不敢轻易负你,姝姝,你且要记得,日后无论圣上如何哄骗向你索要这半枚虎符,你都不可给他,明白吗?”应天又接着语气凝重地嘱咐道。 “女儿明白。”敬姝忍住眼中的泪意,将虎符牢牢握在手中,亦是神情凝重地点头应下。 应天没在敬姝这里待太久。 说完该说的,他便离开了。 夜渐渐深了。 敬姝卧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望着手中的虎符,久久没有睡意。 这时候,窗口传来一阵动静。 今晚负责守夜的小翠刚要起身查看,就被人手法熟练地点了睡穴,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见此,敬姝就翻了个白眼,将手中虎符藏好,而后有些无语地望着来人,道:“圣上夜探香闺是探上瘾了吗?” “你知道上一次也是朕?”陆瓒走到她床边,忽然想到上一次她的配合,不由问道。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敬姝直接否认,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着好似不太想搭理他。 “骗朕?” 陆瓒却已经十分肯定。 他跟着翻身上床,一手强势地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语气中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低沉,“你假死骗朕,朕为了你,追到了塞北,你明明认出了是朕,却还骗朕装作不认识,跟朕上床? “姝儿,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朕爱惨了你,不舍得动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招惹朕?” 敬姝闻言,就转过身看他。 下一刻。 “嘶——” 陆瓒痛呼一声,却是直接被敬姝给一脚踹下了床! “你!放肆!”陆瓒一手按着床沿,一手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将朕从床上踹下来了!你当真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朕不舍得动你是不是?” “那你动啊。” 敬姝坐起身,肩头的青丝随着单薄的衣衫一同滑落,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却不慎在意,只娇媚的脸上带着几分随意地道,“不过,什么假死?什么欺骗皇上?我实在不知,这一切和我有关系吗?” 陆瓒看着她这般春光乍泄的模样,喉头微微滚动,声音跟着喑哑下去:“你再不承认,你也是朕的女人,腹中怀着的是朕的孩子,也还是要跟着朕回宫去的。” “回宫?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宫了?” 敬姝冷嗤一声,靠坐在床榻上,一手把玩着散落在胸前的发丝,语气轻慢地道,“在塞北,我可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脑子有病才会去那个深宫里一辈子被关起来过日子。 “我不去。” “你不去?”陆瓒像是压根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就被气到了,心头的旖旎也一下子散尽。 他起身,有些暴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步,而后指着她道,“你不承认自己是朕的元后,行,朕也没打算告诉后宫那些人你就是元后,朕可以给你新的身份,就说你是以前朕出宫时遇到的……可你大着肚子,日后孩子生下来,你还要待在塞北,让朕的女儿被旁人议论,说她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吗?” “谁说她没有父亲?”敬姝白他一眼,“我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她不就有父亲了?” “敬姝!”陆瓒被她这话气得脑仁儿疼! “我叫应、姝,不叫敬姝!”敬姝则继续气他。 “好、好、你好得很!”陆瓒抬手点着她,手都被气得抖了,“你当真不跟朕回宫?” “不回。”回答他的,是女子毫不犹豫的无情声音。 陆瓒被气得心口疼。 他像是实在受不了了,当即丢下一句“不回便不回!以为朕会求着你回去吗?” 说完,这么又瞪她一眼,转身就从窗口跳出去走了。 敬姝见他这样,也完全没有起身要追的意思。 她撇了撇唇,干脆又躺下,继续睡觉了。 然而刚闭上眼睛,窗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接着,一道熟悉的气息轻盈地靠近。 “姝儿,你告诉朕,到底要如何,你才肯答应与朕一起回宫?不论你说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好不好?”陆瓒坐在她身后,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好声好气地温柔说道。 敬姝扭头看他。 陆瓒目光不避不闪,充满了恳切。 “皇上说话,可算数?”敬姝拧了拧眉,有些怀疑地问道。 “自然!朕乃天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陆瓒给出肯定的答复。 “可是,皇上刚刚还说话不算数的呀?明明才刚说了不会求着我回去的。”敬姝故意这么道。 陆瓒顿时又被气到语塞。 他深吸了口气。 “姝儿,你一定要这么气朕吗?” 陆瓒顿了顿,当即竖起三根手指,神情严正地道,“朕对天发誓,只要姝儿肯跟朕回宫,无论提出什么条件,朕都答应,绝不违背!否则朕愿遭天谴!” 说完,他就看向敬姝,“如何?你可满意了?” “好吧。”敬姝重又坐起身来,一双美眸斜着他,“既然皇上都这般求着我了,那我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 “是,姝儿说的太是了。”陆瓒悄悄了咬了咬后槽牙,随后语气极尽恳切地道,“是朕求着姝儿跟朕回宫的,所以姝儿,你都有什么要求?” 敬姝见他这副模样,顿时一脸的忍俊不禁。 她靠在床头。 陆瓒见此,连忙极有眼色地拿起床上的枕头,为她垫在腰后,好叫她坐得舒服一些。 “第一,我如今已经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喜欢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所以以后,我觉得闷了,想出宫走走,就可以随意出宫,皇上不得干预。” 敬姝先就是这么说道。 陆瓒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道:“不行——” 敬姝立即拧眉瞪他。 陆瓒说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立即接着道:“——是不可能的。姝儿想出宫,那朕回宫以后就赐给你一块令牌,好让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受任何约束限制,可好?” “皇上真好,真是善解人意,我很喜欢。” 敬姝自是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而后主动凑上去,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陆瓒的眉目立时舒展。 “第二呢?”他主动问道。 第210章 封号为宸 “第二嘛,我不会主动招惹你后宫那些女人,可如果她们主动招惹到我这里,我不会心慈手软的,到时候皇上可不要因为我动了你喜欢的女人,就对我发脾气。”敬姝接着说道。 “后宫除了你,朕不会喜欢任何人。”陆瓒几乎想也没想地道。 他顿了顿,又说,“之前乞颜明珠跟你说,如今后宫正在选秀,虽然确有此事,但朕可以跟你解释。” 说着,陆瓒就将光复会之前在各地截停进宫秀女的马车,极有可能将秀女调换混入宫中的事,告知于敬姝。 敬姝听他说完,就明白了。 陆瓒这是想要设局,请君入瓮。 “若是如此,那回宫以后,皇上首先要做的,便是确定谁才是光复会的细作,甚至可能她们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敬姝说道。 “此事交给朕办,总之,回宫以后,你做什么事,全凭你的心情,朕不会阻拦。”陆瓒向她承诺,“除了这两点,可还有别的?” “别的嘛……这位分……”敬姝没有明说,只暗示地望着他。 毕竟以前这狗男人在位分上,对她可是苛刻的很。 陆瓒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立即解释道:“姝儿,以前朕的确做错了,那时朕误以为你心中有别人,蓄意勾引朕只是为了名利,而非喜欢朕,朕不喜欢被人利用,才会对你苛刻,不肯给你高位。 “朕知道,错了便是错了,解释再多也是无用。 “但是这一次你放心,待你随朕回宫以后,朕会给你一切能给你的最高的位分,绝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不,不必等回宫,明日朕就宣布,册封你为朕的贵妃,就赐……封号为‘宸’,以后,你就是朕独一无二的宸贵妃,可好?” 他这样说完,望着敬姝的眼睛里,竟还带着几分忐忑,像是生怕她对此不满一样。 敬姝也知道,这已经是他目前能给的、最高的位分了。 别说皇后还活着。 皇后即便已经死了,陆瓒也不能直接封她为后,否则单是那些朝臣们,便会闹得满城风雨。 贵妃,封号为宸,这地位在后宫已经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及的了。 敬姝不着急。 一切,都可以慢慢等来。 至少这一次的起点,已经比以前高太多了。 “皇上真好。”此时,敬姝双手主动圈住陆瓒的脖子,眸中闪动的点点光亮,看着是对此颇为满意的。 “朕只是想叫你开心,也想弥补以前对你的不好。”陆瓒抬手轻轻按在她的腰间,语气感慨,“之前你假死,朕日日心痛,那时想杀了皇后泄愤,却又不想叫她死得太轻易,只想着再留她一条性命,慢慢折磨她。 “皇后有一次质问朕,说朕薄情寡义,便是当下再伤心,要不了多久,等宫中进了新人,也定会将你抛之脑后。 “说实话,那时朕也以为会这样,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会将你一点点的忘记。 “朕无法确定会对你有多长情,因为朕从未对一个人长情过。 “可后来,当朕发现你极有可能根本没有死,只是设了局欺骗朕,当朕一点点发现你的秘密、你的身世,探查你究竟为何要假死出宫,这整个过程,朕终于确定,根本无法再忘记你。” 敬姝听他说了这些,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发现,她忘了一件事。 “那皇上可探查到了我为何一定要假死出宫?”敬姝将环在陆瓒颈间的手放下,问道。 “你犯了杀头的大罪,为求保命,是吗?”陆瓒注意到她这一动作,这么说着,神情间又带上几丝疑惑,“朕知道你曾经受训于监察司,却不知你在去监察司之前那段空白的日子,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敬姝微叹了口气,心中一时纠结。 光复会的人既然会掳走并掉包秀女,只能说明萧烨训练了不止一个原身那样的细作。 以后在宫中,她也会对上其他细作。 到时候,情形恐怕会很乱。 旁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可萧烨却很清楚。 若这些细作为了自保,拉她下水,说她也是光复会的细作,到时候能不能解释清楚是一回事,陆瓒对此的看法,又是另一回事。 与其等那个时候被人陷害,倒不如此时跟陆瓒说清楚。 当初她之所以决定假死出宫自保,就是因为这一层身份,如今既然决定回去了,就更要摆脱这一层身份,不必再藏着捂着了。 于是,敬姝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被婵儿骗走,丢到流民堆里,遇到了敬薇。 “后来李夫人派人来接我去京城,我好心带着敬薇一起离开,可谁知道,敬薇竟受人指使,将我从回京的马车上推下去,再次掉入流民堆中险些死掉。 “当时,指使敬薇这样做的人,是父亲的表妹,温然。 “而温然是受她的丈夫钟青山指使,至于钟青山此人,其实就是萧烨假扮的。 “萧烨设计了这一切,在我落难时收养我,将我认作义女,又将我送入监察司成为暗卫,再到后来送我到太傅府,顶替敬薇入宫……这一切,全都是他算计好的。 “皇上可还记得,我为皇上挡刀的那一次,发了高烧? “后来我便失忆了,不记得这一切,直到敬薇再次出现,我才恢复了记忆,那个时候,一方面是怕死,一方面是不想再成为萧烨的棋子,为他做事,所以就干脆假死逃了。 “皇上,我也曾是光复会的一员,正因为我知道光复会的所作所为,所以我才会一直叫爹爹在塞北各种宣扬抵制光复会,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会介意,是否愿意相信我,若是皇上对我曾经的身份有所介怀,我还是不要回宫了……” 敬姝刚说到这里,就被陆瓒拉住了手。 “朕不介意。” 只听他言之凿凿地说道,“朕相信你。” 短短几个子,却好似胜过了一切语言。 “皇上,萧烨知道我的底细,便是以后回宫,恐怕也会利用我的身份做文章。”敬姝望着他,又是说道。 “朕知道,放心,便是真有那么一日,还有朕在,朕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第211章 回宫 这一夜,两人算是把该说的都说开了。 陆瓒难得没碰她,而是搂着她一同睡去。 次日一早,小翠头昏脑涨地醒来。 正一脸迷糊地回忆昨晚到底怎么睡过去的,一抬头,便见到陆瓒堂而皇之地从敬姝房内走出来,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体,眼睛圆瞪抬手指着他,想要说什么,然而想起此人乃是当今圣上,便嘴唇颤抖着,半晌也没敢说出一个字。 “你家小姐还在睡,等她醒了好好伺候她。”陆瓒见此,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提步走了。 小翠猛地抿紧了唇,不叫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直到房间内传出动静,她才连忙进去,一脸紧张兮兮地观察着敬姝。 其实,敬姝早就醒了。 她也知道陆瓒早上走的时候没爬窗户,而是走了正门。 “小翠,以后你可愿意跟着我入宫?”敬姝坐在铜镜前梳妆,看着小翠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问道。 “只有小姐需要奴婢,奴婢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敬姝的问话,像是帮小翠打开了封印一般,她立即挺直了背,大声说道。 敬姝顿时被她这种反应逗笑。 她转过身来,望着小翠,故作凝重的表情:“可是小翠,后宫不比这后宅,里面的人啊,那心思一个个都是九曲回肠,复杂得很,以后入了宫,你就要比他们的心思还九曲回肠、还复杂,要藏得住事也经得起事,这样才能保护好我,你可以吗?” “奴婢……” 小翠听她这样说,心里其实有些害怕。 可望向敬姝仿佛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睛,她就猛然心底生出了几分孤勇。 只见小翠忽然“扑通”一声,就那么往地上一跪,抬头望着敬姝,言辞恳切地道:“奴婢可以!奴婢虽然不知道后宫是什么样的,但奴婢会加倍小心! “除了小姐,后宫任何别的人的话,奴婢都不会信,也不会听! “不管出了任何事,都要沉得住气,等小姐拿主意! “小姐,是这样吗?” 敬姝本来只是想要逗逗她,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反应,此时心下就不由得有几分触动。 “没错,就是这样的,小翠很聪明。”敬姝抬手,亲自将小翠扶了起来,眼神温柔,“放心,不用怕,以后进了宫,我也会护着你的。” 这一日,敬姝没再见到陆瓒的人,猜测他是在忙。 刚用过早饭,府里的下人便传话说,洛芙想要见她。 “请她回去吧。”敬姝正在侍弄花草,听到这话,却是手上动作一点没停顿,只语气淡淡地吩咐小翠,“你去跟她说,我不怪她,也不怨她,只是以后彼此的身份立场都不一样,就不要再见面了,请她离开吧。” “是,小姐。”小翠得了吩咐,就立即去了。 没多久,她便回来复命说,洛芙听了她的话,便走了。 本来乞颜明珠还闹着要见她,被乞颜律训斥了一通,只好也跟着离开。 敬姝“嗯”了声作为回应,脸上的神情并无任何变化。 之后,她就出府,去了一趟洛神居。 “姐姐打算跟圣上回去了?”江雪问她。 “不错。”敬姝点了点头,“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姐姐不想我跟着?”江雪神情有些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表情活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子一般,“可我不想和姐姐分开,我想照顾姐姐。”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洛神居,还有我们的情报生意,除了你,别的人我如何放心?”敬姝握了握她的手,“更何况,在宫外的你,才有些放飞自我,有些像是做回了你自己,我也才在你脸上看到了几分真切的开心,何必再回去呢? “再说了,越凌也会留在这个地方。” “姐姐……”江雪一听她提起越凌,不由红了红脸。 “虽然说凡事不可强求,不过我一直都相信天道酬勤,男人的心,不是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只要你有手段,便能够得到。”敬姝又颇有深意地对她说道。 江雪听着,一脸的若有所思。 最后,敬姝离开时,看着门口“洛神居”三个字,心中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而后就走了。 “洛神”二字,就好像代表着她曾经对于洛芙郡主的美好想象。 果然一见到本人,就容易幻灭。 …… …… 要回宫,光是准备事宜就要做很多。 首先在塞北的事情要一一处理好,譬如善堂的事。 剩下的便是一些琐碎事宜。 锦衣卫的十二个人,敬姝留了一半给江雪,剩下的一半则要带走,其中紫棠留作宫女安排在自己身边,其余的则安插在京中,另做布置。 除了锦衣卫,敬姝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就只带走小翠和六儿。 六儿有家人在塞北,敬姝本想叫她留下,可她却说什么都要跟着过去伺候。 敬姝在忙,陆瓒则比她更忙。 这次来塞北,他本来就顺便给自己安排了许多公务,接下来竟然一忙就忙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也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应天的填房人选已经定下来,是阿娜尔。 阿娜尔曾经是邓同的妻子,但她身子被邓同所伤,无法再有孩子,且阿娜尔背后的族人势力庞大,而塞北本就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也很需要阿娜尔背后的族人势力,来为应天稳固自己在塞北的地位。 同样的,阿娜尔也需要这桩婚事,为自己的族人带来好处。 至于未来应家军的接班人,应天已经收了越凌做义子,往后,若无意外,越凌便会是下一任的西北大都督,这一点上,陆瓒是无法干涉的。 应天与阿娜尔并没有举办什么盛大的婚事,而是十分低调地将她接入了府中。 待敬姝与陆瓒终于处理好一切,告别了应天与越凌、江雪等人,启程回宫时,竟然已经到了七月。 这个时候,敬姝的肚子也已经七个月大了。 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一路上,陆瓒不敢叫行进的速度太快,怕累到她热到她,便一路绕道慢行,这么磨磨蹭蹭的,单是在路上就走了差不多一个月。 等终于抵达京城时,已经是七月末。 待马车到了皇宫,敬姝大着肚子,掀开车帘,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离开时,她以为自己会一去不复返。 却没想到,半年以后,竟又回来了。 第212章 好容易死了个元后,又来了个宸贵妃? 早在敬姝回到皇宫之前,陆瓒就已经叫人传了消息回去。 是以,宫中妃嫔们早已知道,圣上不知何时悄悄出了宫微服私访,走到塞北时,瞧上了西北大都督应天的女儿,并直接将其册封为贵妃,赐封号为“宸”,这位宸贵妃会跟着圣上一起回宫。 虽还未见到人,然而光听封号,就让后宫众人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宸”,北极星所在,用以指帝位,乃是帝王的代称。 历朝历代都有被赐封号为“宸”的妃子,无一不是帝王最看重的宠妃。 “好容易死了个元后,如今又来了个宸贵妃?这还没进宫呢,就直接被圣上封为贵妃?真是叫人好奇,她到底有多美,多招圣上宠爱。” “当初圣上宠爱元后,不顾皇后还在,就赐她封号‘元’,这可是只有结发妻子才能用的封号,已经够招人妒忌了,没想到,宸贵妃?这岂不是说,在圣上的心目中,宸贵妃是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女子?” “圣上还真是薄情啊,当初元后仙逝,他看起来那样悲痛欲绝,甚至连后宫都不去了,可如今才半年过去,他就又有了心爱的宸贵妃……” “要我说,惨的还是这一届秀女,这位份还没定呢,还没见着圣上呢,就直接来了个宸贵妃!” 便是在这种后宫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敬姝回到了皇宫。 这一日,太后携后宫众妃嫔,早早地就在神武门迎接圣驾,甚至连身体一向不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曹皇后,都被宫女搀扶着出来,似是想要看看这位宸贵妃究竟为何方神圣。 便是在这样的众人瞩目之下,陆瓒和敬姝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神武门。 陆瓒先下了马车,而后亲自拉着敬姝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来。 众人这般远远看着,只觉得对方衣着明丽,定是一位绝代美人。 而等敬姝随着陆瓒不断靠近,叫众人看清楚。 顿时,敬姝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有一万个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她怎么大着肚子啊?这是怀孕了吗?可是圣上才出宫多久啊?她这肚子怎么说得有六七个月吧!这怎么回事?圣上怎么会册封一个有孕的女子为贵妃?” “这还是其次的,你们就没发现,她和已逝的元后长得很像吗?” “天呐!真的好像!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悄悄议论着。 太后瞠目结舌地看着大着肚子的敬姝出现,原本脸上那些即将见到儿子的喜悦早已不见。 待陆瓒扶着敬姝的手到了她跟前,她终于忍不住难以置信地出声道:“皇帝,你为何带回来一个有孕的女子?难不成,她就是你册封的宸贵妃?” “不错。”陆瓒看一眼敬姝,而后便语气淡淡地道,“她便是朕的宸贵妃。”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齐齐惊呼一声。 “皇帝,你简直胡闹!”太后气得手都抖了,“你怎能纳一个有孕的女子为贵妃?这不是玷污皇室血脉吗!哀家不同意!哀家绝不同意!” “太后,她腹中怀着的,是朕的龙嗣。”陆瓒眉头一皱,直接一句话回答她。 “皇帝,你当哀家老糊涂了吗?你才出宫多久?可这女子分明怀孕至少已经七个月了!你来信中说她乃西北大都督应天之女,你倒是跟哀家好好解释一下,塞北距离京城几千里远!她是如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怀上你的龙嗣的!”太后以为陆瓒是在故意糊弄她,当即恼怒地质问道。 她倒是完全没觉得这位宸贵妃,就是昔日宫中那个令她看不顺眼的已经死掉的元后。 毕竟两人也只是长得有些像。 仔细看来,有许多地方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完全是两个人。 已逝元后容貌妩媚倾城,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 眼前这个宸贵妃五官虽也不失柔媚娇艳,然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高华大气,这一点上倒是比那个元后瞧着顺眼了许多。 此时,敬姝就闭着嘴巴,并不说话,一切都交给陆瓒应对。 “太后,贵妃幼时与应天失散,这些年一直被养在京中,朕有次因朝中之事烦恼,出宫散心时遇到她,对她一见倾心,此后多番接触,本想接她进宫,可谁知她却被应天寻到,将她接回了塞北,朕也是这次到了塞北之后,才知道她怀了朕的龙嗣。”陆瓒将路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告诉太后。 “真是如此吗?”太后却仍旧有些怀疑,“你说她这些年被养在京中?养在什么人家?” “贵妃的养父乃是礼部侍郎齐敬赟。”陆瓒道。 “齐敬赟?若真是这么多年养在京中,为何上一次宫中选秀她并未参加?”太后揪住细问。 “齐敬赟的嫡女也一同在上一次的选秀中,生怕贵妃的颜色盖过她,便故意打伤了贵妃,致使贵妃不能走路,这才没能参加上次的选秀。” 陆瓒说到这里,脸上已有了明显的不耐烦,“太后,朕的事情,朕心中有数,外面日头太晒,贵妃怀着身子久站不适,有什么话回宫再说吧。”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太后,也不管其他妃嫔是什么脸色,直接牵着敬姝的手一同坐上前来迎驾的仪驾,陪着她回了后宫。 陆瓒原本想叫敬姝住在钟粹宫,离养心殿近,她来往也方便。 这钟粹宫也是以前专门为她收拾出来,想叫她搬过去的。 可敬姝却执意要住在以前的倚翠宫。 “倚翠宫清静,出宫也方便,臣妾就喜欢倚翠宫,皇上若是嫌远,可以不来臣妾这里,倒别出去。” 她这话,叫陆瓒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由着她了。 一路终于到了倚翠宫。 门口却无人迎接。 “这怎么回事?朕不是早吩咐了倚翠宫的人,叫他们在这里候着吗?”陆瓒看向一旁伺候的王忠,皱眉问道。 王忠也一脑门的疑问。 他连忙道:“两日前奴才得了皇上的信,就立即吩咐倚翠宫的人将这里收拾妥当的啊,容奴才进去看看。” 敬姝却叫住他,让紫棠搀扶着从仪驾上下来:“不必了,还是本宫亲自进去瞧瞧吧。” 第213章 除了娘娘,这辈子我谁也不伺候 敬姝进了倚翠宫院内,不见人影。 她直接往正殿走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袖青姐姐,咱们真的不出去迎接吗?那可是以后咱们的新主子啊……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是啊袖青姐姐,我们不过是做奴才的,万一新主子见咱们不去迎接,要惩治我们该怎么办?” “怕什么!” 随着两道忐忑的疑问之后,袖青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听她语气义愤填膺,一顿噼里啪啦地大声说道:“这倚翠宫是元后娘娘住的地方!圣上明明答应过,要我以后留在倚翠宫,守好娘娘住过的地方!可他转头就说话不算话,弄了个什么宸贵妃住进来! “宸贵妃……呜呜呜,我们娘娘都没当过贵妃呢!凭什么她住过的地方还要让别人住?伺候她的奴才还得去伺候别人? “那新来的主子朝我发火才好呢! “干脆将我给一刀杀了!我也好去见娘娘,跟娘娘团聚,继续伺候在娘娘身边! “你们若是害怕,你们就出去迎着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除了娘娘,这辈子我谁也不伺候!” 敬姝听着这话,一时想笑,一时又心中有些感动。 陆瓒自然也听到了。 想到袖青这丫头竟然敢骂他说话不算话,就不由挑了挑眉,在敬姝耳边低语道:“你身边这个小宫女,真是又忠诚又傻大胆!” 敬姝瞪他一眼。 这时候,殿内的那些奴才们都不敢吱声了。 陆瓒对王忠使了个眼色。 王忠赶紧进去。 不多时,里头的奴才们都散了。 一个个出来见到敬姝,顿时震惊不已,又在陆瓒威严的视线下连忙低下了头。 袖青还在里头梗着脖子生闷气。 敬姝便在这时候进去。 “你这辈子,真不打算伺候我了?”她一进去,见到袖青背对着门口,抬手抹着眼泪,就不由叹了口气,上前说道。 袖青听到这声音,就身躯一震。 接着,她便满脸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再一见到敬姝那张相似的脸,顿时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你怎么、怎么跟我们家娘娘长得这么像?不对?你就是娘娘?娘娘!是您吗!您还活着?”袖青对上敬姝的眼神,几乎一下就确信了,顿时又哭又笑地想要扑过去抱住敬姝,又顾忌着她的肚子,连忙止住,干脆在敬姝面前跪下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敬姝为她擦拭眼泪。 外头,陆瓒见到这般情形,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碍眼,干脆就直接走了,只吩咐紫棠照顾好敬姝,又叫王忠盯着点倚翠宫。 他出宫已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朝中政务几乎每日都会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塞北,由他决断。 内阁的成立,为他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但到底也这么久了,仍旧积压了一些政务需要处理,他也需要见一见内阁和六部的大臣。 倚翠宫的殿内。 敬姝倒也没有再隐瞒袖青,将自己死遁去寻找生父、以及后来被陆瓒找到的事告诉了她。 袖青听完,整个人就是傻眼。 “袖青,你可怨本宫当初没有告诉你真相?”敬姝问她。 “奴婢不怨。”袖青连忙摇头,“娘娘不告诉奴婢才是对的,只有奴婢不知道,才会悲痛欲绝,也才会叫圣上相信娘娘是真的被谢妃杀害,为娘娘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袖青,你这样说,真是叫本宫心生愧疚。”敬姝抬手摸摸她的小脸,语气歉疚地道。 “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娘娘的思虑,更何况,奴婢早就发誓一辈子效忠娘娘了,便是为娘娘死,奴婢也是愿意的!”袖青眼神虔诚地望着敬姝说道。 对此,敬姝说不感动是假的。 穿越后,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便是袖青。 “不管怎么说,本宫又回来了,如无意外,以后就会一辈子待在宫中……” 敬姝可没忘了自己这次回来的目标,此时便拉着袖青的手道,“如今宫中什么情形,与本宫说说吧。” “是,娘娘。” 袖青点了点头,而后就一边自己脑子里梳理着,一边慢慢说给敬姝听,“自圣上说要闭关,后宫便有宁妃娘娘奉圣上的旨意,开始主持选秀,各地的秀女进宫。 “之后,太后带着陈妃……这陈妃便是吏部尚书陈惊之女,之前是陈修仪,圣上闭关后,太后病了一次,陈修仪在太后身边侍疾,也跟着病倒,太后深受感动,就直接将陈修仪的位份,晋升到妃位,此后便是陈妃了。” 袖青特意解释道。 敬姝了然地点了点头。 后宫中,太后自然是有这个权力晋升妃嫔的位分的,不过这一般也要经过皇帝的首肯才行。 太后这么做,无非是逮着陆瓒不在的机会,给这个陈妃晋位份。 至于陈妃,敬姝自然不至于过了半年就忘了她是谁。 她根本不是什么吏部尚书之女,而是冒充的。 她的真实身份,乃是平南王之女,也就是昔日的端王妃孟怜清。 端王谋逆被杀之后,孟怜清留下一封因她不堪被陆瓒强取豪夺而自杀的遗书离世。 可谁能想到,这不过是她的一出计谋。 她压根没死。 没多久,就摇身一变成了吏部尚书陈惊养在乡下的嫡女,因救太后有功,跟着太后一道回了京城,又借机回到陈家,再然后就是接着太后的关系,进了宫,又成了如今的陈妃。 之前越凌进宫,便是扮成陈妃身边的宫女月菱。 敬姝不知道陈妃是否知道自己当初死遁的计划,但她一定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一想到陈妃与萧烨暗中有所来往,敬姝眸子里就溢出一丝冷笑。 陈妃与萧烨合作,无疑与虎谋皮。 她倒有些好奇,日后陈妃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你接着说。”此时,敬姝对袖青道。 “是,娘娘。本来选秀是圣上命宁妃娘娘主持的,可太后却突然拉着陈妃一起掺和了进来,如今选秀已经到了末尾,太后和陈妃、宁妃一共挑中了十二人,就等着圣上回来定夺了。” 第214章 是时候去见见这位宸贵妃了 “十人?她们的底细,你可都了解?”敬姝一听这么多人,且陆瓒说他离开前还特意交代过宁妃,但凡与陈妃有过来往的都要入选,就不由挑了挑眉。 “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这十个秀女当中,光是京外来的就有六人,对了娘娘,武陵郡王的嫡女、还有卫国公的嫡女,也都入选了。”袖青特意强调了一下这两个秀女。 “这两个嫡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敬姝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解。 “娘娘!您忘了吗?那武陵郡王的儿子,当年可是为您打过架啊!卫国公世子卫炤,娘娘当初与他两情相悦呢!如今这两人的妹妹都进宫了!”袖青连忙提醒道。 经她这么一说,敬姝倒真有些想起来了。 当初陆瓒命人调查过她,她在京中有个红颜祸水的名声,惹得京中勋贵世家之子为了她又是上吊又是跳河的……当然,这都是原身干的,与她无关。 可说到底,怕是都要算到她的头上。 “无碍。”此时,敬姝表现得颇为镇定,“本宫如今是西北大都督之女,‘元后’已逝,这些人便是进宫,与本宫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倒也是!”袖青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顿了顿,就又接着道,“娘娘回来之前,宫中已形成了三股势力,这第一,便是宁妃娘娘,圣上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她,后宫的事如今基本上都是她说了算,赵嫔便很听宁妃娘娘的话。 “第二便是陈妃借着太后的势,拉拢了容顺仪,与宁妃娘娘分庭抗礼。 “另外还有吴婕妤,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她?” 敬姝摇了摇头。 时间久了,她倒真是有些想不起来此人。 “奴婢觉着娘娘也应当不会记得这号人,毕竟一开始奴婢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呢!” 袖青于是向她细细说道,“娘娘刚得宠时,恰逢当时还是贵妃的谢氏从寒山寺回来,谢氏不满娘娘得宠,故意在中秋晚宴上抬举了当时献艺作诗的翰林院大学士吴文举之女,央着圣上将她封为吴美人,圣上赐她住在永寿宫偏殿。 “这吴美人住在永寿宫偏殿,可偏偏自那以后,圣上几乎再没去过永寿宫,也就从未宠幸过她。 “圣上出宫去寻娘娘之前,提拔了吴文举为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内阁首辅,又将吴美人册封为婕妤。 “她父亲在朝中大权在握,她在后宫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加上这回选秀,圣上吩咐让吴婕妤辅助宁妃娘娘,如今三个月过去,她在宫中算是站稳了脚跟,培养了不少心腹,譬如崔良娣、曹答应、何才人,如今可都是对她死心塌地地效忠呢! “奴婢瞧着,她的手段不比陈妃差。 “至于皇后娘娘…… “她病重,宫中也都知道她为圣上所厌弃,如今也就是拖着一具病躯还没死而已,没人把她放在眼里了。” 敬姝听完,就了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如今宫中的形势有所了解。 对于皇后的结局,她不意外。 当初死遁时,她就告诉陆瓒自己是被皇后害死,以陆瓒的性格,他绝不会放过皇后。 得知皇后如今日日受着折磨,敬姝心情平稳。 这些都是皇后应得的报应。 “看来,以后宫里真的会很热闹了。” 敬姝一想起又来了十个新人,且她们当中还有光复会的细作,就不由得一脸兴味。 宫里的事,且看着。 她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养胎。 这一路回来,她着实累得慌。 “对了,本宫这次回来,带了几个人,你好好教教她们宫里的规矩,本宫先去休息了。” 敬姝说完这些,就将紫棠、六儿和小翠一并交给了袖青。 袖青很是认真负责,拉着三人换了衣服,几乎说了一天的话。 第一日回来,无人打扰,算是风平浪静地度过。 然而后宫中也只是看似平静。 各宫对这位宸贵妃的到来,都是各怀心思。 当然,更叫她们关注的,还是陆瓒。 尤其是刚入选的秀女们。 还没到傍晚,各宫就开始命人盯着御书房那边,想要知道今晚陆瓒是否会翻牌子、翻谁的牌子。 只可惜她们从天黑又等到深夜,都没等到任何动静,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熄了灯歇下。 头一日回来,陆瓒可不像敬姝那样悠闲。 他忙到很晚才从御书房过来,把已经躺下歇息的敬姝给闹起来。 “皇上也真是的,这么晚了,歇在养心殿不就好了?干嘛还非要跑到臣妾这里来不让臣妾睡觉?”敬姝打了个哈欠,不满地道。 “别的妃嫔求着朕去她们那里朕都不去,你倒好,居然还赶朕走?”陆瓒也一脸不满。 “那皇上就去她们那里好了,臣妾要睡觉!”敬姝直接又想抬脚踹人。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陆瓒也是被踹出经验了,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腿,有些无语地按了按额角,道,“朕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怎么可能还去别的女人那里?朕已经想好了,以后每日都来倚翠宫,免得哪天没看好你又跑了!” 敬姝闻言,就也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狗男人,什么心思啊! 她干脆不理他,翻过身去继续睡觉。 陆瓒看她实在困得睁不眼,也不好意思再闹她,自己去洗了澡,再过来时,便见敬姝已经睡着。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陆瓒更不忍心吵醒她,只凑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亲,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见她睡梦中蹙起了眉头似是因被打扰到不高兴了,才躺下来,搂着她很快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陆瓒皆是白天去忙朝中的事,夜里来倚翠宫歇息。 如今皇后身子不好,各宫妃嫔都不用去请安。 她们对于陆瓒这种忽略的行径很是不满,无处诉说,只能去找如今协理六宫的宁妃诉苦。 宁妃毫不留情地把她们训斥了一顿:“圣上做事自有他的分寸,你们身为妃嫔,职责所在是为圣上解忧,而非添堵。” 几句话,就把众人埋怨的话给堵了回去。 然而等这些妃嫔们散了,宁妃便起身,笑着对裴山玉说道:“也是时候,该去见见这位宸贵妃了。” 第215章 太后还是这么蠢 宁妃到倚翠宫时,敬姝正无聊地看书。 一听到说宁妃来了,她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起身迎接。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宁妃见着她,便蹲下行礼。 “姐姐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快请起,袖青,看茶。”敬姝赶紧扶上她的手臂。 “没想到,圣上竟真的将你找回来了。”宁妃顺势起来,拉住敬姝的手,“那日你回宫我见到你,还有些不敢认。” 两人说着话,一同在罗汉床上坐下。 袖青很快端了茶过来。 “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呢。”敬姝神情有些无奈地说着,摇了摇头,“当初时间太仓促,计划没有那么完美,圣上一旦发现一点端倪,就会知道我不过假死逃脱。” “那也要看圣上有没有心思寻你,他当初为了出宫找你,甚至不惜改组内阁,惹得朝中众臣议论纷纷,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宁妃笑着说道。 “不说他了,宁妃姐姐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敬姝换了话题。 “一来是看看你,二嘛,自然是要和你说说话。”宁妃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说到了这次选秀的事情上,“这次选秀历时三个月,最终我按照圣上的吩咐,选出来十人。 “如今这十人还在等着圣上安排位分和居住的地方,可圣上最近根本不见人影,除了你这儿。” 敬姝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陆瓒最近很忙,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倒也不至于一点安置秀女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毕竟他只需要册封位分,赐居在哪个宫这些事,就都可以交给内务府决定,定好以后写个名单呈给他过目就是了。 然而陆瓒却一直故意拖着不给这批秀女位分。 敬姝倒是猜得到他的用意,恐怕就是为了吊着这批秀女,当然主要是为了吊着那些光复会的细作,看看她们是否能沉得住气。 “所以姐姐到我这儿来,是想叫我劝劝圣上?”此时,敬姝看着宁妃问道。 “实在是这些秀女已经去咸福宫央求好几回了。”宁妃颇有些无奈地摇头。 “可我记得,按照宫规,这些秀女在册封之前,是不能在后宫随意走动的。”敬姝微皱了下眉。 “还不是咱们那位好太后?她特意下了旨,允许这些秀女在后宫散心。”宁妃提起太后,嘴角就忍不住往下压了压,显然是这阵子没少受她的气。 “这恐怕不是太后的主意,而是陈妃向太后提的吧?”敬姝有所了然地说道。 “瞧瞧,你虽然这么久没在宫中,对后宫的动向,倒是清楚得很嘛。”宁妃顿时笑了。 “都是听袖青说的,再加上,对太后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敬姝这故意打趣的话一出口,宁妃没忍住笑出了声。 太后此人,敬姝出宫之前就领教过几次。 陆瓒显然也深知她的为人,大多数时候都懒得搭理她。 不过太后嘛,就有点心里没个数,总觉着自己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什么事都想伸手管一管。 以前有皇后执掌六宫,她还收敛着点。 这几个月,皇后失宠,宁妃的性子给人的感觉一向软和,太后就坐不住了。 只不过,太后还是这么蠢。 这批秀女有问题,她还听陈妃的允许她们可以自由地在后宫走动,是生怕光复会的细作在后宫做不了什么吗? 即便她不知道这批秀女中混入了细作,可至少,也得按照后宫的规矩来,总不会出错。 “这事,姐姐不用替她们去说项。” 此时,敬姝就对宁妃透了底,“圣上做事,自有他的章法,等他觉得时机合适了,自会册封这批秀女的,不过姐姐如今既然负责掌管六宫,就不用顾忌着太后,后宫的规矩不可乱,这后宫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人,那便是圣上。” “我明白了。” 宁妃听完,就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宁妃没在倚翠宫待太久。 该说的话一说完,她就走了。 回到咸福宫以后,她就直接下令,禁止这批秀女再在后宫随意走动。 内务府的人接了命令,就叫这些秀女待在自己原本住的地方,叫他们耐心等待圣上册封的旨意。 后宫的动静,瞒不住任何人。 宁妃才从敬姝这里离开,回来就禁止秀女再到处走动,众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敬姝对宁妃说了什么。 秀女中,自然也开始有声音对敬姝不满。 不过这些也不过她们私底下议论,传不到敬姝耳中。 而陆瓒迟迟不肯给这些秀女们位分,他的用意,也的确就像敬姝所说的那般。 他的案头上,便放着写有这批秀女的身份相关的册子,姓名、出身、入宫后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详尽地记录在其中。 陆瓒出宫之前吩咐宁妃,只要是选秀过程中与陈妃有过来往的,不拘于是亲近还是争执,一并入选。 这十个秀女无一不是与陈妃有过来往的。 有些是冲撞了陈妃,还受了罚。 有些是讨好陈妃,对陈妃表现得很是恭敬。 还有些则是与陈妃起过争执,或是说过几句话,便都一起入选。 而陈妃向太后提议,允许入选的秀女们在后宫走动,这些秀女们便在后宫各处都逛过,这次向宁妃诉苦说他迟迟不给位分,也是十个秀女一起。 此时,陆瓒盯着面前的册子,若有所思地翻看了片刻,就又放下。 如此又过了足足半个月,他才终于“忙完”了朝政大事,在见过这批秀女以后,着内务府准备册封事宜。 册封的名单,很快传遍了各宫。 倚翠宫里,敬姝一边靠在罗汉床上吃水果,一边听袖青向她报告这次册封的位分,以及她们的出身: “这回秀女位分最高的,是嫔位,乃是章嫔,她父亲是漕运总督,从一品大臣,兼任巡抚,深得圣上重用。 “其次是纪良娣,父亲是江宁承宣布政使司,从二品大臣。 “安顺仪,父亲是武陵郡王,从一品,她和从一品卫国公的女儿舒贵人一起,都是赐了封号的。 “明贵人,父亲乃应天府府尹,正三品大臣。 “卢美人,她父亲是保州府知府,正四品,世家出身,乃是范阳卢氏后人呢! “宋美人,父亲是荆州府知府,正四品大臣。 “林才人、徐才人,父亲一个是右佥都御史,一个是翰林院学士,都是正五品官员。 “还有一个顾常在,她父亲是荆州府下辖江陵县知县,从六品的小官,和宋美人走得很近。” 敬姝听完,唯一一个最有印象的,便是卢美人。 若她没记错,宁妃身边的内侍裴山玉,当初为了宁妃顶替他人身份进宫,然而实际上他却是范阳卢氏的嫡子,那不就是这卢美人的亲哥哥? 这兄妹二人见面,莫不是没认出对方来? 还是说,这里面另有玄虚? 第216章 总不能还去倚翠宫吧? 陆瓒一道圣旨,后宫东西十二宫一下子就住满了人。 整个后宫,除却坤宁宫外,就只有倚翠宫、咸福宫和延禧宫只住了一位妃嫔,其他宫殿都住了两位妃嫔。 倚翠宫如今敬姝怀着孩子,咸福宫宁妃育有大公主,延禧宫中赵嫔生下的二皇子如今也有半岁了,大皇子由御前的人亲自照看着。 陆瓒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保护他那过于单薄的子嗣。 大皇子自小身体不好,体弱多病。 二皇子当初被谢妃算计早产,亦是颇为虚弱,如今被赵嫔小心翼翼地精心养着。 陆瓒子嗣过于单薄,不论前朝还是后宫,自然都对此颇为关注,毕竟这关系着江山社稷。 之前这批秀女尚未册封,陆瓒日日宿在倚翠宫。 如今秀女们都已册封,也已经在各宫安置好了,这一日,整个后宫的眼睛便又紧盯着御前。 新人们期待又紧张,老人们期待又好奇,想知道陆瓒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然而无论是谁,总不能还去倚翠宫吧? 据太医院称,宸贵妃腹中的胎儿都快八个月了,她又伺候不了圣上,圣上自元后过世后,就再没有宠幸过其他妃嫔,今晚怎么都得翻个牌子吧? 敬姝也有些好奇陆瓒今晚会去哪儿。 到了傍晚时,御前终于传来消息。 今晚承光殿掌灯。 “承光殿是储秀宫的主殿,住着的是这次选秀位份最高的章嫔。”消息一传到倚翠宫,袖青就立即皱眉说道,“奴婢见过这章嫔一次,她容貌生得倒是颇为娇媚,像极了……” 说到这里,袖青忽然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微妙的生气。 敬姝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像极了什么?” 虽然这么问,可其实已经猜到袖青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果然,只听袖青接下来就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嘟囔道:“像极了娘娘以前的模样!以前奴婢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如今再一细想她那一举一动,可算想明白了!” “哦?是吗?像本宫以前的样子?”敬姝一手微撑着下颚,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味。 “是呀!她根本就是故意的!知道娘娘以前在宫里就受宠,便特意学着娘娘,想要讨圣上欢心,跟娘娘争宠!”袖青气愤不已地道。 “你说得对,本宫也觉得她是故意的。”敬姝这么接了一句。 这批秀女中,还不知混入了多少个光复会的细作。 章嫔在她们当中位分最高,她父亲又是漕运总督,驻节于江南一带的淮安府城,掌管着运河漕运事务不说,还同时兼任七个州府的巡抚,身份重要。 除了章嫔,纪良娣、明贵人也都是出自江南一带。 陆瓒之前跟她说,光复会路上掳劫了不少进京秀女的车驾,这其中也包括江南来的车驾。 也就是说,章嫔、纪良娣、明贵人的身份都十分可疑。 她们的父亲又在外地,很难直接辨明身份,最重要的是,陆瓒还要利用她们,引出藏在背后的萧烨。 妃嫔们为了争宠,模仿以前的敬姝企图获得陆瓒的欢心,这很正常。 但萧烨对敬姝可以说极为了解。 若他有意训练这批细作学着敬姝的模样勾引陆瓒,那这章嫔的嫌疑可就大了。 “袖青,本宫突然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敬姝这么思索着,目光落到袖青身上,不由心思一动,问道。 “娘娘请问,奴婢必当知无不言!”袖青赶紧道。 “本宫当初假死出宫,你不问为何,本宫回来以后容貌有所变化,你也不问为何,你就一点没怀疑过本宫的身份吗?”敬姝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她问道。 “娘娘这样变化,又不是头一回了,奴婢有必要问吗?”袖青一听,立即眼神有些茫然地道,“奴婢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娘娘,其他的,奴婢需要知道吗?” “不是头一回变化了?”敬姝眉头微皱了下,“本宫以前变过吗?” “变过呀!”袖青肯定地点头,“娘娘十三岁那年,就变过一次,后来嫁到东宫,又变了好多,可娘娘就是娘娘呀。” 敬姝被她这回答,搞得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虽然以前就知道袖青脑子有点缺根筋,但如今,她才觉得,还真的是挺缺根筋的。 缺根筋,认死理。 袖青认定了自己伺候的人一直是她心中的主子,那么不管这个人怎么变化,始终还是她的主子。 敬姝也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 若是换做敬薇是袖青的主子,许是不好。 不过袖青的主子是她,倒也挺好的,因为她会始终记得袖青的好,这么一个傻乎乎只知道认死理儿的忠诚丫头,她会好好对待的。 不知不觉间,敬姝就把自己给悄悄地夸了一顿。 她还真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好主子呢! “圣上今晚不来,娘娘会不会觉得失落啊?毕竟这些日子,他可是每日都来陪着娘娘一起歇息。”这时候,袖青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敬姝想也不想地道。 “娘娘就不怕圣上的宠爱会被别的女人抢走?”袖青闻言就微歪了下头,面露不解。 “袖青,你要记住,能被抢走的宠爱,迟早会被抢走的,不必对此事特别怀有期待,凡事事在人为。”敬姝说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娘娘说的有道理。”袖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瓒今晚不来,敬姝乐得清静。 如今天气炎热,殿内虽有冰鉴不住地散发着冷气,可到底还是闷了些。 敬姝干脆拿了把团扇,到殿外乘凉。 倚翠宫的院子里,陆瓒早命人搭了露台,露台四周布满了绿植,夜晚在上面歇息,凉风习习。 袖青和六儿提前上去布置。 小翠搀扶着敬姝,一旁紫棠拿着一只冰碗,里头是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的几颗冰葡萄、两小块冰西瓜。 夜晚天色昏暗,露台这里点了灯,倒还算明亮。 敬姝一脚踩着院子里的石板,正要踏上露台,忽地踩到一处圆滑凸起,脚下登时一滑! 第217章 陆瓒直接抬手将她推开 “娘娘小心!”眼看着敬姝要滑倒,紫棠手中冰碗一丢,身影瞬间移过去将她稳稳接住。 敬姝喘了口气。 “娘娘!”露台上,袖青和六儿见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小翠也吓得不轻。 待敬姝缓缓站稳了身子,看着地上碎裂的冰碗,和滚了一地的葡萄西瓜,顿时深吸了口气,唇角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恼怒:“本宫的葡萄和西瓜!这个算计我的人到底知不知道,本宫每日最多只能吃八颗冰葡萄四小块西瓜啊!” 她是真的生气了! “娘娘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袖青见敬姝没事就松了口气,慌忙从露台上下来,一脸紧张地询问道。 “本宫无碍。”敬姝摇了摇头。 紫棠让小翠继续扶着敬姝。 她则去检查地板。 “娘娘,这石板上被人丢了几颗鹅卵石,这鹅卵石的颜色与石板颜色一模一样,夜晚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很容易踩上去。”片刻后,紫棠掌心摊着几块石头,向敬姝禀报道。 “今晚圣上没来,就有人按捺不住了,既要害了本宫和腹中的龙嗣,又想要让今晚侍寝的妃嫔因为本宫被打断侍寝,继而对本宫怀恨在心,一石二鸟之计,倒是好心思啊。”敬姝从紫棠掌中拿过一颗鹅卵石,冷笑一声,说道。 “这宫里的人,心思也太恶毒了吧!娘娘回宫以后,可没对她们做过什么!”六儿一脸气愤地道。 “娘娘没做过什么,可这后宫中,娘娘得宠且有子,这就是娘娘最大的错。”袖青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地说着,就又看向敬姝,“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这事我们就不能告诉圣上吗?” “那人的目的本宫已经了解。” 敬姝将那颗鹅卵石又丢回紫棠手里,眸中闪过思量,“她既然这么有心,本宫岂能不叫她称心如意?去命人传太医吧。” “可是娘娘,这样的话,那今晚侍寝的妃嫔,岂不是会记恨上娘娘?”六儿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六儿,你要记得,在本宫的身边做事,最不能怕的,就是得罪人。”敬姝看她一眼。 更何况,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在那些妃嫔眼里,已经是罪过了,那就更没必要管会不会得罪人了。 “就是!娘娘可是贵妃!是圣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找回来的!不必怕得罪谁!况且娘娘受了欺负,哪还管得了别人?先要把那意图害娘娘的坏人给揪出来才是!”袖青跟着说道。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六儿赶紧点点头。 傍晚过后,陆瓒用过晚膳,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储秀宫去。 刚到宫门口,便见一道婀娜的身影,手中提着一盏灯,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待陆瓒又走近了一些,便见到灯下美人,冲着他盈盈一笑。 只见章嫔主动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宫灯交给身边的宫女,而后朝着他盈盈一拜,声音娇媚地道:“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陆瓒淡淡应了句,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啊……”章嫔起身之时,脚下一个不稳,顿时娇呼一声,朝着他扑了过去! 陆瓒见此,就眉头一皱,刚想闪身躲开,却被章嫔一把揪住衣袖,稳稳地跌入他怀中。 帝王身上龙涎香的气息,顿时钻入章嫔的鼻息。 她脸上不由一红。 想到自己面前的,是整个大夏最有权势的男人,且样貌还生得俊美得令人心折,她便一颗少女的心不住狂跳着。 章嫔双手揪紧了陆瓒的衣襟,作出一脸害怕羞怯的模样,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徐徐展开一般,缓缓抬起头,用自己最美的姿态,眼眸妩媚勾人地望向陆瓒。 “皇上……”章嫔见陆瓒垂眸望他,忍不住抬起纤纤如玉的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可下一刻。 陆瓒直接抬手将她推开。 他皱了眉,看着章嫔似是错愕不敢置信的眼睛,眸底闪过一抹暗讽。 方才章嫔这一番矫揉造作的姿态,简直十成十是学了敬姝。 可敬姝便是勾人,也是纯欲可爱,叫人心中既忍不住怜爱,更控制不住地想要狠狠欺负她。 哪像这章嫔? 只有俗艳,叫人看得心烦。 这种女人,多碰他一下,他都觉得厌恶。 “天气炎热,爱妃还是别站在这里了,进去说话吧。”陆瓒对着章嫔错愕的眼神,疏冷的墨眸里带出一丝不达眼底的淡笑,而后就提步进了殿内。 殿内也有冰块,却不似敬姝那里,是陆瓒专门叫内务府的人打了冰鉴,且这冰块供应也是根据位分有限额的。 是以储秀宫要比倚翠宫热上许多。 陆瓒不知是热还是今晚见不着敬姝心里不痛快,心情便有些烦躁。 章嫔在后头跟着进来。 见他神色疏淡的模样,再想到方才他推开自己时的无情,心情不由低落了两分。 一旁,宫女已极有眼色地上了茶。 “皇上,天气炎热,喝杯茶吧。”章嫔亲自将茶捧起来,奉到陆瓒面前。 “嗯。”陆瓒淡淡应了一声,冷淡的眉峰微敛着,抬手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才觉得心里的燥意去掉了些。 他垂眸看了眼茶碗,“六安瓜片?冰镇了以后,加了蜂蜜?这茶是你特意叫人准备的?” “是,皇上,嫔妾听闻皇上喜欢喝六安瓜片,又想到您日理万机,如今天气炎热,喝些冰的身体会送快些,就特意叫宫女准备着了。”章嫔连忙说道。 “爱妃倒是有心了。”陆瓒很给面子地又喝了口。 “皇上喜欢就好。”章嫔听他这样说,便顿时脸上笑靥如花,心中满足得也似抹了蜜似的。 “你今年多大了?”陆瓒又问道。 “回皇上的话,嫔妾上个月刚满十七。” “十七?为何上一次选秀不曾见到你?”陆瓒问她,选秀的年龄是十三到十七岁之间,这章嫔一直到几乎快要过了选秀的年纪才进宫,若细究出来,便是触犯了律法,要被问责的。 “上一次选秀时,嫔妾不幸得了场大病,无法入京,爹爹就向朝廷申报,朝廷也批准了,嫔妾一直想等长大了嫁给皇上,当时就难过得大哭了一场,幸好今年又开了一次选秀,嫔妾身子大好,便央着爹爹进宫了。” 章嫔坐在陆瓒身旁,说着话时,秋水盈波的眼眸始终望着陆瓒,神情间满是对他的仰慕。 “想要嫁给朕?”陆瓒听着她这话,语气幽幽,似是试探地询问道,“你连朕是何模样都不知,就说要嫁给朕?” “皇上,嫔妾幼时见过您的呀,您忘了?”章嫔立即瞪大了眼眸,娇声说道。 第218章 本宫倒希望她真的有事 “竟有此事?”陆瓒面露诧异。 “对呀皇上,嫔妾十岁那年……”章嫔眼眸一亮,正欲诉说。 外头,王忠突然神色慌张地进来禀告道:“皇上,倚翠宫突然请了太医,似乎是贵妃娘娘不小心跌了一跤!” “什么!”陆瓒唰的一下起身,俊脸上顿时一片惊慌,“姝儿……摆驾倚翠宫!” 说完,他便不理会章嫔,急匆匆地去往倚翠宫。 “皇上、皇上……”后头,章嫔起身叫了两声,看着他充耳不闻地离去,顿时就面色失落地跌坐在那里,“今晚是臣妾侍寝啊……” “娘娘。”一旁,一个面容生得娇艳如花的宫女走到她跟前,面露担忧地望着她。 “绮儿,你听到了吗?圣上叫贵妃‘姝儿’……他叫她‘姝儿’,如此亲昵,他甚至都还没有听本宫跟他讲小时候第一次与他相见的事。”章嫔面色凄哀地道。 “娘娘,这才刚开始呢,圣上只是还没有机会了解娘娘,若他了解了娘娘,定会喜欢上娘娘的。” 宫女绮儿连忙安慰她道,“娘娘,如今贵妃大着肚子跌了一跤,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您得振作起来,先去看看贵妃,叫圣上看到您对贵妃有多关心。” “你说得对。” 章嫔扶着桌案起身。 暖黄的灯光之下,她那张绮丽的面容也显得有些发黄,双眸望着陆瓒离开的方向,语气幽幽地道:“本宫倒希望她真的有事。” “娘娘,慎言!”绮儿一听她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赶紧提醒她。 “怕什么?那个贵妃,进宫的时间还没本宫长。”章嫔神色透着不屑,“不过是一个还未出嫁就蛊惑圣上、将圣上勾上床的贱人罢了!” “娘娘!可她毕竟是贵妃啊!”绮儿恨不得捂住章嫔的嘴,“奴婢求您快别说了!” “本宫知道,可是这里不是只有你跟我吗?绮儿,你不会出卖本宫的,对吗?”章嫔朝她盈盈一笑,犹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眸子里则闪动着信任的亮光。 “那是自然,奴婢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誓死效忠娘娘。”绮儿眼神微微一闪,随后就也歪头一笑,满脸的天真烂漫。 “走吧,去倚翠宫看看,本宫还从未见过这位一入宫就备受圣上宠爱的‘宸’贵妃呢,今日,便去好好看看,什么样的人,竟勾得圣上把持不住,在宫外就叫她怀上了龙嗣!” 章嫔语气冷冷地这般说着,便扶着绮儿的手臂,一路前往倚翠宫。 宸贵妃不慎跌倒叫了太医,没多久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待章嫔到了倚翠宫时,就见几乎所有妃嫔都已经到了。 此时,见到她来,不免有人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她。 毕竟今晚是她头一次侍寝,说是新婚之夜也不为过,原本其他妃嫔都还在羡慕嫉妒恨呢。 可谁知,竟然被贵妃截了胡。 章嫔见到众人这般望着自己,娇丽的面容上扮作无辜无知的模样,只探着脑袋往里头望,并一脸关切地询问道:“贵妃娘娘如何了?可还好吗?” “谁知道呢?圣上都不让咱们进去,说是怕扰了贵妃娘娘的清净。” 此时说话的是钟粹宫的安顺仪,武陵郡王的嫡女。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不屑地往内殿的方向瞥了一眼。 章嫔没接她这话,只跟着一同看往内殿,静心地听着里头的说话声。 内殿中,陈太医已经为敬姝把了脉。 “如何了?”陆瓒在一旁紧张地询问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受了些惊吓,有些动了胎气,微臣这就开一些温和的安胎药,服下以后歇上两三日便会好了。”陈太医恭敬地道。 他知道敬姝并未跌倒,也没有胎动。 但她既然命人叫了太医,便自有她的用意。 陆瓒闻言,自是安心了些。 “姝儿,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跌了一跤?”他拉住敬姝的手,柔声问道。 敬姝却是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皇上,娘娘是踩到了几颗鹅卵石,险些跌倒,幸好紫棠反应快,及时接住了娘娘。”袖青立即说道,并向紫棠使了个眼色。 紫棠立即将那几颗鹅卵石取出来,拿给陆瓒看。 陆瓒仔细一看。 鹅卵石表面光滑圆润,若叫人不小心踩上去,的确容易摔倒,更何况这还是夜里,这鹅卵石的颜色又跟倚翠宫的石板路颜色相近,就更容易叫人看不到直接上脚踩上去了。 “王忠,查,看看这几颗鹅卵石是哪儿来的,什么人得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倚翠宫的!”陆瓒变了脸色,将石头丢给王忠,立即语气沉沉地说道。 “奴才遵旨!”王忠赶紧接了鹅卵石,就出去命御前的人细查。 陆瓒见敬姝不说话,知道她是不高兴了。 想到她回宫前说过,她不会主动招惹后宫的妃嫔。 可若有谁主动招惹到她的头上,她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于是便道:“姝儿,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届时不论你想如何处置这害你之人,朕都不会有意见。” “那就多谢皇上恩典了。”敬姝闻言,就扭头朝他假笑了一下。 假的特别明显。 陆瓒顿时头疼地扶额。 “姝儿,你为什么要生朕的气?”他语气中颇有一些委屈。 “皇上觉得自己无辜?”敬姝反过来问他。 陆瓒墨眸望着她,没有说话,却足以用沉默表达出了肯定的答复。 敬姝收回视线,望向内殿的门,听着外头妃嫔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红唇微微一勾,冷笑着说道:“若臣妾没有随皇上回宫,仍旧在塞北,在大都督府,皇上以为,何人敢如此大胆地在臣妾的院子里,丢下这么几颗鹅卵石?” 陆瓒一怔,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若臣妾仍在塞北,臣妾根本不需要面对这些,更不需要费心去想是谁要害臣妾。”敬姝眼眸望着他。 眼看着她将陆瓒反驳得哑口无言,甚至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时,她就又退了一步,语气软下来,带着几分认命地道,“臣妾不是怪皇上,臣妾是怪自己。 “若臣妾当初见了皇上以后,没有心软地想要继续陪在皇上身边,那这一切,臣妾便不必面对了。” 她这几句话说完。 陆瓒神色又是一变,抬手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感慨地道:“姝儿,你怎能不回来陪着朕呢?朕很需要你,真的很需要你。” 外头,妃嫔们听到这话,顿时一个个神色各异地变化着。 章嫔瞬间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紧咬着唇,眼睛都微微有些发红。 这位宸贵妃,倒还真是叫人嫉妒得心里想要发狂呢! 第219章 她不是没事吗? 倚翠宫的外殿,妃嫔或坐或站,满屋子的人,都等着能见到陆瓒。 然而陆瓒就陪着敬姝待在内殿中。 王忠去查鹅卵石的来历。 妃嫔们见不到陆瓒,又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不免就有人心生不满了。 “这架势,像是今晚若查不出来,便不许所有人离开似的,她不是没事吗?干嘛还拘着大家不准走?” 此时,安顺仪没好气地说道。 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那瞌睡劲儿一上来却又睡不着,把她困得没个好脸色,干脆就对宁妃道,“宁妃娘娘,您进去说句话吧?嫔妾还要睡觉呢!” “你这话说的,你还当这皇宫是你们郡王府呢?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一旁,含章宫的舒贵人就十分看不惯地冷嗤了一声。 她父亲乃是卫国公,进宫之前和安顺仪同为京城贵女。 两人自小认识,一个圈子的人,身份地位都是差不多,然而却谁也不服谁,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 这次册封,虽然安顺仪的位分比舒贵人高了半阶,但舒贵人却有陆瓒特意赐的封号“舒”字。 后宫中,若有圣上赐封号,便等于位分高了半阶。 所以,安顺仪跟舒贵人实际上算是平阶。 这也是为什么舒贵人敢说话呛安顺仪。 “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你管得着吗?”安顺仪没好气地冲着舒贵人翻了个白眼。 “我是管不着啊,可你别忘了,这是在宫里,贵妃娘娘的事没个结果你就着急要走?莫非,这事是你干的?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做贼心虚,生怕查到你头上,所以才急着要走!”舒贵人抓着她这一点,一个劲儿地指认她。 “你!你这是污蔑!我才进宫多久?哪有人手能安插进倚翠宫啊!舒贵人,你说话小心一点!”安顺仪气得指着舒贵人的鼻子骂。 “我说话一向小心,不像你!” “你!” “够了!” 二人争执不断,宁妃一句话制止了她们。 她坐在那里,一手撑着额头,抬眸看了二人一眼,道:“且不说贵妃怀着孩子,出了这样的意外,你们不关心贵妃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吵吵闹闹? “更何况,圣上日理万机,不比你们忙不比你们累?你们就想走了? “行啊,都谁困了想走,本宫不介意直接送你们出宫,叫你们回自己家里好好睡一觉!睡到明年都没人管!” 宁妃这么一说,大殿里彻底安静下来。 陈妃坐在另一边,闻言,就轻笑一声说道:“宁妃姐姐说得对,只是这样让大家干等着,也的确不妥,宁妃姐姐如今管着六宫的事,不如就帮大家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宁妃听她这么说,眉头微微一皱,正欲回答。 “陈妃这就等不及了?” 这时候,只听内殿中珠帘一响,却是敬姝走了出来。 陆瓒温柔地搀扶着她,二人一同走到外头。 “皇上,贵妃娘娘。”宁妃、陈妃等妃嫔立即起身行礼。 陆瓒扶着敬姝,陪着她一起坐下。 敬姝目光在众人娇花一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看了一眼容顺仪。 容顺仪原本注意力都在陆瓒身上,被她这道目光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也跟着看了过来。 然而敬姝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再次瞧见她那张脸,容顺仪眼神闪了闪,只觉得和元后像,却又不那么像。 元后容貌妩媚妖娆,看人的眼神勾魂摄魄一般。 可这位宸贵妃,虽然也同样是妩媚的长相,五官也几分相像,可元后是柔媚,而宸贵妃的气质却犹如凌厉的刀锋,稍不收敛,便会释放出一抹夺目慑人的锋芒,叫人莫名感到心底发憷。 这位宸贵妃,手段只怕要比元后还要厉害得多,也难对付得多。 容顺仪心中暗暗想道。 她这么打量着敬姝时,其他妃嫔们自然也都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尤其是那些刚册封的妃嫔们,仔细盯着敬姝,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微妙的表情。 “这宸贵妃,明明怀孕都快八个月了,怎么皮肤却还这般好?当初我娘怀我弟弟时,后来皮肤可是粗糙得很,还胖了不少,可宸贵妃脸上却还是一点肥肉没有……” “要不她能一直勾着圣上呢?” “你们小声点,不怕被她听到吗? “听到就听到,怕什么?我又没说她坏话!” 众人悄声议论着。 “朕方才听到,有人吵着说要回去睡觉,是谁?”这时候,陆瓒忽然开口说道。 安顺仪听得他语气威严的一句话,立马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站了站。 舒贵人见她这般害怕的样子,就冷嗤了声,直接站出来说道:“回皇上的话,是安顺仪。” 她这么一说。 安顺仪周围的人像是生怕受到牵连一般,立即往一旁退开。 顿时,她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独自站在那里。 她咬了咬唇,恨恨瞪了舒贵人一眼,却只见到舒贵人得意洋洋的神色。 “你想回去睡觉?”陆瓒一双如墨的桃花眼冷淡地望着她。 “回皇上的话,嫔妾没有,嫔妾不想睡觉!”安顺仪被他这般看着,心里紧张得直打鼓,此时就连忙白着一张脸,摇头否认道。 “是吗?既然不想睡,那今晚你就回去抄一晚上金刚经,给贵妃祈福吧。”陆瓒唇角凉薄地一勾,颇为轻描淡写地道。 “皇上!”安顺仪顿时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他。 “怎么?你不愿意?”陆瓒眸光顿时沉了下来。 他神情间便犹如寒冬深夜的海,敛着即将来临的惊涛骇浪。 “没有!嫔妾愿意!能为贵妃娘娘抄写金刚经祈福,是嫔妾的福分。”安顺仪一见到他这般似是要发怒的脸色,吓得腿一软,赶紧跪下,一脸诚恳地说道。 “很好。”陆瓒只这么说了一句,就收回视线,没再理会她,更没叫她起来。 安顺仪不敢起身,只好这么一直跪着,很快就跪得双膝酸痛不已。 敬姝见到这一幕,却不像从前那样,会好心叫她起来。 毕竟,自己这一次回来,心中所求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第220章 死了? 有了安顺仪的前车之鉴,再没人敢嚷嚷着要离开了。 陆瓒陪敬姝坐着。 紫棠则跟着陈太医去抓了安胎药,回来后就叫袖青动用倚翠宫的小厨房亲自熬了药,端到了敬姝面前。 “娘娘,先把药喝了吧。” 敬姝压根没事,哪怕知道这安胎药经由陈太医的调剂,温和得怕是都没什么药味儿,仍是微微皱了下鼻子,并不想喝。 “你去拿些蜜饯过来。”见此,陆瓒就朝袖青招了招手。 袖青立即上前,将药碗恭敬地递给了陆瓒,自己则去拿了蜜饯。 “姝儿,来,喝药。”陆瓒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竟是亲自喂她。 妃嫔们见到这一幕,自然又是少不得要嫉妒得眼红。 然而,面对着一屋子的红眼,敬姝却表现得颇为招人恨。 只见她一脸兴致缺缺地撇过脸,道:“臣妾不想喝。” “不喝怎么能行呢?乖,张嘴,朕喂你。”陆瓒温声哄着她。 “皇上喂臣妾就得喝吗?都说了不想喝了。”敬姝拧着眉毛,语气很是不耐烦地说着,甚至抬手将陆瓒手里的药碗给推开。 她这么一推,那汤药差点就洒出来。 一旁的章嫔见此,险些忍不住出声控诉她! 圣上屈尊纡贵亲自喂她,她竟还敢使性子? 何才人和曹答应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她们二人是上次选秀进宫的,算得上是宫中的老人了,自认为对陆瓒的脾气十足的了解。 圣上一向是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性子。 这宸贵妃真是没在圣上身边待过啊,仗着肚子里的龙嗣,胆敢这般下圣上的面子? 她根本不知道圣上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其他新入宫的妃嫔即便没和陆瓒怎么接触过,却也听说过他过去在宫中,一向是不顺心了,便说杀就杀。 这会儿,众人都等着陆瓒朝敬姝发火。 然而接下来,陆瓒的反应,却只教她们大跌眼镜! “姝儿,你若是不喝,朕只好想别的法子喂你了。”他稳稳地端着药碗,意味深长地望着敬姝,而后就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敬姝一听他这话,顿时面容娇羞地红了一片。 这狗男人居然说要当着所有妃嫔的面,用嘴喂她喝药! 老色批! 她可没兴趣让人围观被这狗男人怎么占便宜! “皇上真是坏死了!”此时,敬姝盯着众人惊愕的目光,这般娇羞地瞪了陆瓒一眼之后,也不使小性子了,乖乖叫陆瓒一点一点地拿勺子喂着,喝完了整碗药。 “唉,真是可惜啊,朕本想亲自喂爱妃的,爱妃还是太听话了!”陆瓒看着空空的药碗,望了一眼敬姝被汤药浸润得水光潋滟的红唇,顿时这般语气惋惜地道。 妃嫔们一听,一个个便犹如浸泡在柠檬水里似的,从里到外都是酸的! 她听话? 她都这般使性子了,也叫听话? 而且圣上不是已经亲自喂她了吗? 一群尚未得到过帝王恩宠的新晋妃嫔们,自然想不到陆瓒所说的亲自喂,是用嘴喂。 敬姝刚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听得他这话,就娇嗔地望了他一眼,语气娇软地道了句:“皇上就喜欢欺负臣妾!” 陆瓒只眼神温润地望着她,但笑不语。 “启禀皇上,鹅卵石的事,已经查清了。”这时候,王忠终于满头大汗地回来禀告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陆瓒立即正襟危坐着。 “回皇上的话,这鹅卵石是御花园水池中所用的,今日御花园负责值守的宫人说,他前些日子的确见到有一名宫女在水池中捡了几颗鹅卵石,说是她主子的宫里用琉璃鱼缸养了几条锦鲤,这鹅卵石是拿回去装饰鱼缸用的。” 王忠刚说到这里,吴婕妤的眉头就立时一皱。 陈妃微微一笑。 容顺仪看了陈妃一眼,立即接话道:“这后宫里鲜少有妃嫔养鱼,不过说起这琉璃鱼缸,嫔妾倒是记得,似乎永寿宫里就有一只。” 她话一说完,众人就立即看向了住在永寿宫主殿的吴婕妤。 吴婕妤一时没说话。 容顺仪则继续道:“前些日子,听闻首辅大人托人送进宫一只琉璃鱼缸,婕妤娘娘,此事你怎么说?”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由都齐齐看向吴婕妤。 吴婕妤闻言,却没理会她,而是看向王忠。 “敢问王公公,是我宫里哪一个宫女捡的这鹅卵石?”吴婕妤直接问道。 “那宫女叫云梦,是永寿宫的一个负责打扫庭院的宫女。”王忠答了一句,而后看向陆瓒道,“皇上,奴才得知此事以后,便派人去找这个云梦了,可惜,却只找到了她的尸体,死在了御花园的一处假山洞里,太医已经看过了,她的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乃吞毒自杀。” “死了?”陆瓒淡淡的一声,却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敬姝一手撑起下巴,一双美眸中闪过一抹兴味的幽光,像是才对这桩因她而起的事起了兴趣似的。 “回皇上的话,云梦虽然死了,但是奴才查到,云梦和内务府造办处的一个叫刘玉的太监有过来往,奴才已经命人抓了刘玉,经审问,这刘玉是拿了云梦的好处,在给倚翠宫搭建露台时,故意丢下这几颗鹅卵石。”王忠接着说道。 “听王公公这么说,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似乎与婕妤娘娘脱不开干系啊!” 这时候,容顺仪语气感慨地道,“只是嫔妾不明白,婕妤娘娘为何要害贵妃娘娘呢?是因为嫉妒贵妃娘娘怀有龙嗣,还是一进宫就如此得皇上宠爱呢?” 她此言一出,吴婕妤便望了她和陈妃一眼,而后直接跪在陆瓒面前。 “皇上,此事不是臣妾做的,臣妾冤枉。”吴婕妤语气诚恳地道。 “倘若这世上的事,只需要一句冤枉就可以摆脱嫌疑,那恐怕天底下的恶人就都只需要这么喊上一句,便可以逃脱律法的制裁了。”容顺仪语气悠悠说道。 吴婕妤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敬姝撑着下巴,望一眼吴婕妤,而后目光在容顺仪身上停了停。 以前容顺仪还是陈美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参与后宫争斗,一向都表现得颇为遗世独立。 可不过半年的功夫,她竟变化如此之大。 敬姝当真的有些好奇了。 这半年里,容顺仪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竟让她不惜诬陷他人? 第221章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 “皇上,贵妃娘娘怀有龙嗣,吴婕妤却差遣自己宫里的人利用鹅卵石,意图谋害贵妃和龙嗣的性命,事后还杀人灭口,此等行径当真其罪可诛!若皇上不严厉惩治吴婕妤,怕是以后后宫人人相仿,歪风邪气,必会败坏后宫秩序,闹得后宫不安,人心惶惶!” 此时,容顺仪言之凿凿地道。 陆瓒沉着一张脸,目光掠过容顺仪,而后看向吴婕妤。 “吴婕妤,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皇上,臣妾并未做过任何害人之事!” 吴婕妤自然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当即背脊挺直地为自己辩解道,“那宫女云梦虽然的确是臣妾宫中之人,可臣妾居住的乃是永寿宫,那名宫女以前是伺候谢妃的,后来臣妾进宫入永寿宫,谢妃便将这名宫女赐给了臣妾。 “臣妾也是不信任她,才将她安排在院子里负责洒扫。 “谋害贵妃和皇嗣这样的大事,若真是臣妾做的,臣妾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安排她这样一个宫女,而不是身边的亲信呢?” 她这番话说得颇有道理。 “或许,你就是为了事情败露之后,可以以此为由摆脱自己的罪责呢?” 容顺仪却没打算那样轻易地放过她,仍旧揪住宫女云梦这个点不放,“正因为她不是你身边的亲信,你才好事后杀人灭口啊!” “王公公都说了,云梦是服毒自杀,并非他人杀害!”吴婕妤继续反驳她。 “服毒自杀,也有可能是被逼无奈,你是她的主子,没准手里握着她的什么把柄以此要挟她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容顺仪依旧步步紧逼。 “你!容顺仪,本宫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本宫!”吴婕妤神情恼怒地质问道。 “婕妤娘娘这话可就奇怪了,嫔妾只是看不惯宫中有人害人,一时忍不住仗义执言罢了,和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仇怨,可没半点干系。”容顺仪一脸不解地望向她。 容顺仪这般模样,就好像她真的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似的。 吴婕妤一时无言以对。 此事事发突然,她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会儿竟想不出如何为自己洗脱嫌疑了。 云雾一死,偏偏还留下一个内务府的太监指认云雾,真叫吴婕妤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容顺仪见吴婕妤无法再为自己辩驳,便冷笑了下,而后继续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贵妃娘娘怕也累了,还是快些治了吴婕妤的罪,免得耽误贵妃娘娘歇息。” 陆瓒闻言,神情微动。 他看了一眼敬姝,正欲开口说话。 “不是她。”这时候,敬姝忽然开口说道。 “姝儿,你的意思是?”陆瓒不由问道。 “皇上,臣妾相信,此事与吴婕妤无关,她只是被人陷害。”敬姝语气笃定地道。 众人顿时都有些意外。 事情指向明显就是吴婕妤干的,敬姝差点被害,可她竟然还为吴婕妤开脱? 她这脑子真的没事吗? 容顺仪望着敬姝,眼神微微闪烁了下。 “贵妃娘娘心地仁善,不忍心看皇上处置吴婕妤,可她这般害你,贵妃娘娘还是多多为自己考虑为好啊。”她语气诚恳地劝说道。 “本宫正是为自己考虑,才不愿看到吴婕妤被人陷害,更不愿看到,有人意图利用本宫,铲除异己。” 敬姝潋滟红唇,勾起一个冷峭的弧度。 容顺仪口口声声以她的名义,想要诱使陆瓒处置吴婕妤,这是在故意给她招仇恨,也是在意图引诱她对吴婕妤心生不满,好开口讨伐吴婕妤,一同央求陆瓒处置吴婕妤。 只可惜,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偏不叫容顺仪如愿。 容顺仪一听她这话,顿时心中一颤,神情有几分狐疑地看着她,却正对上敬姝带着些许嘲弄的锋利视线。 这叫容顺仪心里蓦地一怵。 难道,宸贵妃识破了?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 只听敬姝语气淡淡地道:“本宫虽然刚进宫,可也知道永寿宫昔日的主子谢妃,与倚翠宫昔日的主子元后之间的恩怨纠葛。 “元后死于谢妃之手。 “如今谢妃死了,永寿宫换了新的主子,倚翠宫也有本宫住进来,且还被皇上抬爱,册封为贵妃,占了永寿宫昔日主子的位份。 “那宫女云雾本就是谢妃之人,她觉得本宫抢走了原本属于谢妃的位分,又恨吴婕妤占了谢妃的永寿宫,故而对本宫和吴婕妤恨在心,是以设计了这么一出一石二鸟之计,到似乎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敬姝说到这里,便眼神娇媚地朝着陆瓒看了一眼,询问他,“皇上,您觉得臣妾所言,可有道理?” 陆瓒闻言,就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敬姝明明已经怀疑此事根本就是容顺仪做的,却还为容顺仪开脱,却也不知是为何。 不过,既然她有意这样做,那他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 “爱妃所言极是。”陆瓒甘愿在她面前当一回昏君,当即下令道,“此事就这样定了吧,云雾谋害贵妃与吴婕妤,已经身死,将她的尸体丢掉乱葬岗去。 “另外,内务府造办处那个奴才,胆敢参与谋害贵妃,处以杖杀之刑,尸体一并丢到乱葬岗去吧。” 容顺仪不敢相信陆瓒竟然只听敬姝一句话,就将此事盖棺定论。 而她方才那般大费口舌,他都不肯处置吴婕妤。 亏她还是他的表妹。 然而在他的心里,却总是那般不入眼。 容顺仪当即自嘲地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敬姝的一眼,却充满了试探与锐利。 这个宸贵妃,倒真是得圣上看重。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谢妃为贵妃时,没得过宠吗?最后不还是被圣上给处死了? 昔日张昭仪对圣上有恩,不也死于圣上之手? 便是从前元后死时,圣上仿佛万念俱灰,悲恸不已,可也不转头就去找了这位宸贵妃回来? 这般想着,容顺仪再看着敬姝,眸子里就带上了几分轻鄙。 被过于凉薄无情的圣上恩宠,也并非什么好事。 且看着这个宸贵妃,又能有几日的宠爱吧! 她等着看她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样子! 第222章 这是皇后该做的事,不是宠妃该做的 死了两个奴才,这桩事算是了结。 “都散了吧。” 陆瓒一声令下,妃嫔们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依次懂事地告辞离去。 章嫔见陆瓒坐在宸贵妃身边,眼看着没打算起身的样子,咬了咬唇,内心中纠结再三,还是大着胆子上前说道:“皇上,夜深了,宸贵妃想来也累了,不如嫔妾陪着您回去,伺候您歇息?” 她觉得自己这样说并没什么错的地方。 毕竟今晚可是她侍寝。 此时,敬姝闻言就挑眉瞥她一眼,而后径直起身道:“皇上不是翻了人家的牌子?还坐在这里干嘛?臣妾可伺候不了您。” 说完,就不理会陆瓒,自顾往内殿去了。 章嫔见此脸上一喜。 “姝儿伺候不了朕,朕伺候你总行了吧?”然而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见陆瓒语气诱哄地说着,也跟着起身,追着敬姝往内殿去。 他这般言行,竟是好似没她这个人一般,完完全全地将她给无视掉了。 章嫔几乎是愣在原地。 听着内殿中陆瓒哄着敬姝说话的温柔声音,她眼泪瞬间就委屈地掉了出来。 “娘娘,咱们先回去吧?”身旁,宫女绮儿一脸不忍地说道。 “可是,今晚是我侍寝啊,她都已经没事了,凭什么还不将圣上还给我?”章嫔哭得极为伤心。 “娘娘慎言!这可是还在倚翠宫呢!”绮儿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 章嫔又气又恼,推开她的手,竟是不管不顾地冲着内殿中大声哭着喊道:“皇上!您今晚翻了嫔妾的牌子,该嫔妾侍寝才对啊!” 内殿中顿时一静。 敬姝半躺在床上,陆瓒正捏着她一只玉足把玩。 此时她就想要挣开,却挣扎不动,狗男人攥得死紧不肯松开,只得翻了个白眼,莹润脚尖在陆瓒身上轻踹了一下,道:“这小美人都哭了,皇上还不赶紧出去哄哄?” 陆瓒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闻言,清冷墨眸掀起,颇为冷静自持地瞥了她一眼。 “王忠。”只听他道。 “皇上,奴才在。”王忠赶紧站到内殿门口,隔着一层帘幔,并不敢进去,生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画面。 “章嫔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念她初入宫不懂规矩,朕这次不与她计较,罚她禁足半月,抄写十遍宫规,若以后再有对贵妃不敬之举,朕不会再这么宽容了。”陆瓒沉声说道。 他虽是叫王忠传话,可章嫔站在外殿,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她脸上的泪珠子,就掉的更厉害了。 王忠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低声好心提点道:“章嫔娘娘,后宫佳丽三千,可圣上对贵妃娘娘是最为看重,您以后啊,在贵妃娘娘面前,万不可如此失礼。 “章嫔娘娘,请回吧。” 却不知章嫔有没有把他这话给听进去。 只见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又望了一眼内殿的方向,而后就转身回了储秀宫。 内殿中,敬姝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半躺在床上,望着陆瓒自己褪掉衣物,而后跟着上了床。 “皇上今日真是平白给臣妾拉仇恨,章嫔这般爱慕皇上,况且今晚本就该她侍寝,皇上却丢下她不管,她心里自会觉得委屈,可皇上不但不怜香惜玉,还罚了她,她往后不得恨死嫔妾?”敬姝语气悠悠地说道。 陆瓒听她这么说,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只听他语气淡淡地道:“朕今晚虽然翻了她的牌子,却没打算真的叫她侍寝,本就想问几句话以后,就找借口离开的。 “更何况,你乃朕亲封的贵妃,身居高位又怀着龙嗣,整个后宫的人都得让着你才是,可这章嫔竟没一点眼色,还敢在你面前夺宠? “朕只是罚她禁足半月,抄个宫规,已经待她很宽容了。” 说完,陆瓒就十分自然地将敬姝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姝儿,你是贵妃,不必害怕得罪谁,有朕在呢,不过……” “不过什么?”敬姝仰头看他。 “你明知今晚的事与容顺仪脱不开关系,为何还要放过她?”陆瓒有些不解地道。 “容顺仪以前帮过臣妾,臣妾不拆穿她,就当还她人情了。”敬姝说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又靠在他肩头。 “她帮过你什么?”陆瓒一脸好奇。 闻言,敬姝抬眼瞥他一眼,却是不肯如实诉说:“皇上管那么多干嘛?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 以前她为了对付当时还是贵妃的谢氏,曾算计过容顺仪一次。 那时候,容顺仪还是陈美人。 在意识到自己被她利用时,也没有拆穿她,而是帮着她坑了谢氏一把。 所以,敬姝算是欠了容顺仪一个人情的。 这次,这个人情,她算是还了。 “皇上,臣妾有话要跟您说。”此时,敬姝窝在陆瓒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清冽如雪松的气息,忽然开口说道。 “想说什么?”陆瓒勾起她的下颚,清冷眼眸垂望着她。 “皇上,如今后宫来了这么多新人,皇上若再只往臣妾这里来,日日专宠臣妾,怕是臣妾要成为整个后宫的靶子了。” 敬姝一只手把玩着陆瓒亵衣上的盘扣,抬起眼眸看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颚,柔声劝说着,“皇上怕臣妾心里不舒服,所以不去其他妃嫔那里,臣妾明白,然而回宫已经这么久了,皇上是否也该雨露均沾了? “皇上待后宫其他女人公平一些,才是臣妾的福气,也是社稷之福啊。” 她话刚一说完。 陆瓒猛地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神一时利如霜剑,带着某种冰冷的审判。 “皇上干嘛这么看着臣妾?臣妾说得不对吗?”敬姝莫名心虚,有些头皮发麻。 这阵子陆瓒对她百依百顺,她怎么使小性子这狗男人都没生气,怎的好像突然就生气了? 难道是她这话还不够体贴? 不对啊,她如今又不能陪他行房,他都许久没有纾解过了,她好心劝他找别的女人,他还不满意吗? “贵妃,劝谏朕雨露均沾,这是皇后该做的事,不是宠妃该做的。” 半晌,只听陆瓒语气幽幽地说道。 第223章 当她上位的垫脚石 “皇上以为臣妾想当皇后?”敬姝一拧眉,不满地说道。 好吧,她的确想当。 不过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那宠妃应当做什么?”她一脸勤学好问。 “宠妃,应该好好伺候朕,整日都勾着朕不放,不许叫朕去别的女人那里,若朕翻了其他女人的牌子,就立即想方设法地截宠,把朕勾到你面前,把你收拾得下不了床。” 陆瓒挑了挑眉,说完,就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皇上说的这不是一般的宠妃,是祸国的妖妃吧?” 敬姝有些无语地说着,但很快就被堵住了嘴。 陆瓒见她脸上的表情从发懵到渐渐泛起羞恼的红晕,他干脆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亲吻。 “皇上、皇上不要……臣妾的肚子……”敬姝猝不及防,连忙双手推拒,娇声求饶。 “朕会小心些的。”陆瓒却极为强势。 避开她隆起的小腹,将头埋在她锁骨下方。 “爱妃胖了。”半晌,陆瓒忽然抬起头说道。 “皇上!怀孕哪有不胖的!”敬姝咬牙这么说着,心里却颇为气恼,当即抬脚又想踹人。 然而陆瓒被她踹得多了,如今已是能精准预判。 他轻轻松松地抓住她那条腿,看着她一脸羞恼的样子,掐了一把她锁骨下方的软肉,不由轻笑出声:“朕的意思是,爱妃胖得恰如其分,不该胖的地方一点没胖,该胖的地方着实长了不少肉。 “瞧瞧,是不是大了许多?” “……皇上!” 敬姝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脸红得像是滴血,简直羞愤欲绝。 这狗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皇上,太医说了,臣妾如今不能行房!”敬姝只得这般直白地提醒他,生怕他兽性大发,不管不顾。 “朕知道。” 陆瓒听得这话,不由埋头在她胸前,泄愤似的咬了她一口,而后眼神凶恶地望着她,道,“不过,姝儿花样这么多,用别的地方也可以吧?” 说着,视线掠过她潋滟的红唇,而后又抓住她一只手,与她十指相缠。 “身为宠妃,今晚朕翻了别的女人的牌子,你应当很生气才对,既然把朕勾到你这里来了,是不是得好好表现才行,嗯?”陆瓒说着,低沉的嗓音随之变得愈发沙哑。 敬姝只觉脸颊发烫。 她也知道这狗男人这阵子是憋得狠了。 之所以劝陆瓒雨露均沾,一方面是为求自保,不想成为整个后宫的众矢之的,毕竟后宫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另一方面就是怕他一时忍不住乱来,伤了腹中的孩子。 此时,见双手撑着身子俯视着自己的年轻帝王,那犹如饿狼一般的眼神,敬姝知道自己今晚算是逃不掉了。 罢了。 先满足他这一次,以后就叫他滚到别的女人那里去! 敬姝咬了咬唇,终还是顺从地伸出了手。 这一晚,闹腾到很久才消停下来。 敬姝只觉被折腾得很惨。 狗男人玩角色扮演上瘾,非要她演那种飞扬跋扈独占圣宠的宠妃,至于陆瓒逼着她用的那些争宠的手段……不提也罢! 偏他又难伺候,她真是使尽浑身解数才叫他满足,最后累得沉沉睡去,一觉直到第二天晌午。 这时候,倚翠宫昨晚叫水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后宫。 储秀宫中,章嫔一得了这消息,立即将自己满桌的纸墨笔砚尽数扫到地上。 “狐媚子!都怀有身孕了还勾着圣上!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掉了!” 章嫔嫉恨地骂道。 “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一旁,为她带来这消息的绮儿一脸紧张,恨不得上前捂她的嘴。 “慎言慎言!又是慎言!本宫自打进了这皇宫,什么话都说不得!可我进宫又不是为了身份!我只是想要得到皇上的心,我只是想要皇上看见我而已!偏生皇上的心全都被宸贵妃那个狐媚子给勾走了!”章嫔一边恼恨地流泪说着,一边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绮儿一直等她发泄完了,才缓缓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重新在书桌上规整好。 “娘娘既喜欢圣上,就不能如昨日那般莽撞地得罪贵妃娘娘了。” 待收拾好一切,绮儿倒了杯水给章嫔,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娘娘,等这些宫规抄完,再抄写一遍金刚经,待解除禁足以后,就给贵妃送过去吧。” “你居然还要我给她抄金刚经?绮儿?你到底是谁的奴才!”章嫔一脸不敢置信地道。 绮儿听她说起“奴才”二字,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然而她接着就轻轻一笑,哄着章嫔道:“奴婢自然是娘娘最忠心的奴才,可是娘娘,如今只有与贵妃娘娘交好,您才能让圣上看到呀?” 章嫔一听这话,脸上的怒容不由消散了许多。 她安静坐在那里,一时没有说话。 绮儿见她听进去了,便又继续劝说道:“娘娘您想,这次选秀,除了娘娘之外,还有九个新晋妃嫔等着圣上宠幸,这半个月,娘娘被禁足,便是其他妃嫔的机会。 “若娘娘不想被圣上忘记,最好的法子,就是常去倚翠宫,多和贵妃娘娘走动。 “贵妃娘娘身子越来越笨重,往后是肯定不能再侍寝了,那就是娘娘的机会呀! “圣上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他若日日瞧见娘娘这般如花似玉的娇艳模样,怎么可能不动心呢?这般日久天长的相处之下,他一定会注意到娘娘,越来越了解娘娘,甚至喜欢上、宠幸娘娘的!” 不得不说,绮儿这般一通大饼画下来,章嫔立即就破涕为笑了。 她顿时觉得,宸贵妃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毕竟,还可以当她上位的垫脚石。 “绮儿,你说得真的太对了!我还是太冲动,沉不住气,幸好我把你带进宫来了,否则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章嫔拉住绮儿的手,一脸由衷地笑着说道。 “娘娘,奴婢说过了,奴婢会帮娘娘的。”绮儿也一脸温柔包容的笑。 章嫔松开绮儿的手,擦掉眼泪,振作起来。 接着,她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抄写宫规,只等着禁足以后,就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224章 娘娘无权发落 敬姝睡醒后,懒洋洋地起身用了午膳。 待午膳用完,她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消食,就命袖青将倚翠宫的宫人尽数叫到院子里集合。 紫棠挪了椅子出来,敬姝坐在那里,六儿泡好了一杯茉莉花茶奉给她。 宫中妃嫔位分不同,身边伺候的宫人人数也是不同的。 譬如她以前是敬嫔时,身边有六名宫女四名太监伺候,如今身为贵妃,按例身边有十二个宫女八个太监伺候。 然而陆瓒又特意破例从御前调过来四个长得人高马大、身手也好的太监过来,专门用来保护她,免得再有从前那种谢妃敢拿着匕首,堂而皇之地来杀敬姝的事情发生。 可以说,倚翠宫里里外外都是人。 除去那四名御前来的太监和袖青、紫棠、六儿、小翠四人,余下的这十六人当中,有些是以前就在倚翠宫伺候的老人,但更多的是她回宫以后,内务府拨过来的人。 如今老人就只剩下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都是从前在殿外做事的,从前倚翠宫的管事太监陈笑,后来被调去了内务府,如今跟着内务府的总管崔华章做事,不过那个很机灵的小太监李爻留了下来。 这会儿,众人被叫到一处,见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只喝茶不说话,都有些不明所以。 自打回宫后,敬姝和几个心腹宫女在一起的时候,说笑玩闹毫无贵妃的架子,表现得颇为平易近人。 是以,倚翠宫那些新来的宫人,便都觉得她性格软和好说话。 然而在这后宫里,好说话意味着什么? 身份低微的,那叫好欺负。 身居高位的,那叫好糊弄。 再加上敬姝既不是经过正经选秀进宫的,也不是京城贵女圈出身,她虽然是西北大都督之女,却走失了好多年,怕是没什么教养,身边的心腹宫女除了袖青,其他三个也都是从塞北带过来的,在这些宫人眼中,就犹如下乡人进城,叫人不大瞧得起。 此时,就有太监大着胆子不怎么恭敬地开口问道:“贵妃娘娘把奴才们叫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奴才手里可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敬姝闻言,就将手里的茶盏递给六儿,而后朝着这个太监温和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才叫小梆子。”太监连忙答道,脸上也带着笑。 “小梆子,很好。”敬姝微微一笑,神情温和无害。 “来人!”然而,紫棠却立即道。 她一声令下,那四个身手好的太监立即上前,将小梆子按住。 “娘娘、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奴才犯了什么错!奴才是从内务府调过来的太监!娘娘可无权发落!” 小梆子本以为她夸自己很好,是要给赏钱的,可没想到竟然直接被人按住,但是一脸不服地大声喊道。 “无权发落?” 敬姝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当即冷笑一声,“可真是当本宫初来乍到,不懂这后宫的规矩啊,竟敢欺辱本宫?” 小梆子又挣扎了两下,听得她这话,也依旧一脸的不服。 “你说本宫无权对你发落,只因你是内务府调过来的?那今日本宫就偏要发落你,倒要看看,内务府会不会有人过来为你鸣不平。” 敬姝说着,就叫袖青去内务府传话,“你去告诉崔公公,本宫要处置一名内务府调过来的太监,他若是觉得本宫无权处置,就叫人过来把人接走。” “奴婢遵旨。”袖青得了吩咐,厌恶地瞥了那小梆子一眼,就往内务府传话去了。 小梆子则仍是一脸猖狂。 他能被内务府分到贵妃的宫中做事,自然是有些人脉在的。 等待会儿内务府派了人过来将他接走,看这宸贵妃连一个奴才都处置不了的话传开以后,在这后宫还怎么站得住脚! “至于你……” 敬姝坐在那里,懒散地撑着额头,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一个狗奴才,也敢在本宫面前叫嚷?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就赐杖刑吧! “给本宫打到……内务府派人来接你为止。” 她话音一落,小梆子顿时神情慌乱起来,显然是没想到他都报出内务府了,敬姝竟然还敢对他动手。 “贵妃娘娘!你不能打奴才!奴才是内务府的人!奴才在内务府有人……唔!”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小翠直接拿了个用来擦拭柱子的抹布塞到他嘴里,手动消音。 小梆子被两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太监紧紧按着,另两个太监拿着板子,交替着动手往他屁股上打下去。 敬姝继续悠闲地喝着茶。 院子里一时只有板子打在人的皮肉身上的闷响,还有小梆子被堵在嘴里的呜咽惨叫声。 不多时,他便被打得屁股上血肉模糊。 其他奴才们见了,都面露不忍,心中对这位看着和善好说话的宸贵妃,有了全新的认知。 至少,她绝对不是一位好糊弄的主子。 她怎么说都是贵妃。 没多久,袖青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内务府的太监。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为首的太监一见到敬姝,就立即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敬姝瞥他一眼,淡淡说道。 小梆子一见到来的人里,有自己认的干爹,连忙激动地用仅存的力气挣扎着想要起身求救。 只可惜,他没等来自己干爹相救,反而眼睁睁地看着干爹被其他内务府的太监按在了地上。 “娘娘,奴才是奉崔公公之令来给娘娘赔罪的,娘娘,这狗奴才叫张明,乃是内管领处的副管事,这次送到娘娘宫里的奴才,都是由他调拨的,崔公公说,张明调过来的奴才惹了娘娘不高兴,此二人任凭娘娘处置,崔公公还说,内务府事务繁忙,近来还有圣上交代的事情要办,是以今日不能亲自过来,待他得了空,就立即过来给娘娘赔罪。” 为首的太监恭恭敬敬地说道。 “崔公公有心了。”敬姝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这太监一见此,立即一脸受宠若惊,忙又说了许多好听话,而后被敬姝命人给了赏钱打发走了。 留下张明跪在那里,和扭着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小梆子对视着。 两人俱是一脸绝望。 敬姝瞥了这二人一眼,冷笑一声:“两个人一起打吧,给本宫打到他们没力气动弹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