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根果:浣碧上位嫡福晋》 第1章 这一生原就是爱而不得的 我是浣碧,我是罪臣之女,是甄府二小姐,是熹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也是果郡王的侧福晋。 当年母亲生下我便撒手离去,我从小跟着父亲来到他家里,我满怀期待。可他家里已有妻女,在那里我不能当小姐,只能当婢女。 可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啊,他若真心心疼我和我母亲,如何舍得自己的女儿卑躬屈膝这许多年?他大可将我过继给主母,再不济过继给侍妾,说收养的义女都可,可见父亲从未真正替我思虑。 我天天瞧着他们一家是如何美满和睦,侍奉着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父亲说他对不起我的母亲,我的身份是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既如此又何必告诉我这秘密。他叫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只能活在一个女婢的躯壳里,长姐是骄傲的,玉娆是骄傲的,我便不许吗? 父亲不是父亲,是老爷;长姐不是长姐,是小姐;继母不是母亲,是夫人;而我只是一介下人。 我不甘心,所以哪怕我与流朱同是小姐贴身丫鬟,不管在宫里宫外我总爱穿得更艳丽些,这是我无声的反抗,我也只能如此表达我的不满。 日子就那样一日一日流逝,长姐也要入宫选秀了,她说希望自己落选,我也这样在心里默默祈祷。长姐待我很好,我希望她快乐, 流朱说我们跟随小姐多年,应当进宫陪伴,以表忠心。可我娘搏命生我一场,不是为了给别人表忠心的。 但当夜老爷一句话我还是跟着长姐入宫了。 长姐入宫后结交了两个姐妹,沈眉庄与安陵容。沈眉庄家世涵养都好,得宠也就罢了。安陵容是县城之女,资质平平,阅历平平,家世还不如我呢,尚能成为小主。 我本以为我这一世都将消磨在这宫里了,可我却见一人打破了这世界的法则。我眼瞧着一个侍弄梅花的唱着小曲便飞上龙床变凤凰。有人同我说过,那余答应还不如我貌美呢。 是了,这宫里女人的地位都是那个男人给的,他便是权利。 因为与长姐长得像,皇上便多看我两眼。我高兴,只要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我便高兴。我在长姐与皇上二人独处时,刻意带着荷花进去以显我的巧思,长姐看出了我的心思,却不点破。 可我没有等来命运的眷顾,安陵容在长姐的扶持下再获恩宠。还来炫耀她新得的宝石簪子和浮光锦。 后来我假借上元节戴红花想让皇上多看我一眼,可他却说我俗气,我赌气跑出去。那次我遇到了第一个真心夸赞我的男子,他说各花入各眼,我这一身打扮他就很喜欢。他与旁人不一样,有才学又平易近人,可我已经答应了曹贵人去分长姐的恩宠,我压下心中悸动离开了。 我绝不能像我娘那样,生,名字进不了族谱,死,牌位进不了祠堂,一辈子悄无声息无名无分,好似见不得光。 聪慧如长姐,曹贵人的计划终究失败了,长姐说,她一切都知道,她会让爹收我为义女,等年岁到了便送我出宫,为我寻得一良人,为人正室。这样我娘的牌位也可进祠堂供奉香火。 我毕生所求在长姐的一句话中都得到了,我在皇帝面前折腾那许多也不过是为了这些。 在那以后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我像个看客一般瞧着他们尔虞我诈,争得你死我活,我只想保护好长姐。 可华妃势强,长姐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果郡王又进宫了,如果没有遇见他,我想我的一生会过的很知足。 凌云锋上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殊不知也是我的。 那日家宴上,王爷掉落了小像,他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宁贵人知道,长姐也知道。 我问长姐可会怪我,她说她早已没了机会。我便如愿嫁给了王爷。 “怎么这一大早的就让本王看见这梨花带雨的美景啊?” “请王爷务必将今日翊坤宫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皇上。” “你放心,我定然一字一句如实地向皇上禀告。” 我趴在王爷的棺材上脑海中闪过我们曾有过的画面,王爷,长姐,我们想得到的终究都流逝于指间了。 ------------------------------------- “浣碧?浣碧?醒醒。” 浣碧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努力睁开双眼撑起身子,模糊的双眼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 流朱跑到她面前弯腰探头看着她。 “都过了午睡的点了,怎么还在睡,要不是小主心疼我们,你瞧瞧哪个宫的宫女敢这么放肆。” 流朱调笑道。 流朱? “流朱你不是......” 浣碧看着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这是她前半辈子住了许久的碎玉轩的侧房。 “不是什么?瞧你这困的小猫似得。” 流朱拿着扇坠上的流苏挠得浣碧脸颊痒痒的。 浣碧扫视了一周,瞧着门外还有菊青在洒扫。接着瑾夕便进来催促她们快去伺候小主,小主已经午睡起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浣碧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不是哭别人,而是哭自己。想她母亲也曾是二品大官家的嫡出小姐,生下了她,却要在甄府卑躬屈膝地做丫鬟。 甄远道原来也不过是她祖父的手下罢了,她原该是名门贵女,却沦为个贴身丫鬟。这世道原就是不公的,可她现在却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如何能不激动欣喜。 “哎呦,浣碧姑娘怎么还哭上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瑾夕安慰道。 “没有,我这是高兴的。姑姑不必担心。” 浣碧擦了两把眼泪。 “浣碧姑娘且休息下吧,哭的梨花带雨的也不适合去小主跟前伺候,左右她是不会说你的。今儿是头一天进宫,皇后娘娘也免了各小主的请安,只说小主们起了大早,又舟车劳顿的,请安不急于一时。”瑾夕对浣碧说道。 随即带着流朱进了甄嬛的屋子。 流朱临走前还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虽然小主宠她们,但毕竟是进宫了,一切都要守着规矩,是叫她收拾收拾就过去呢。 流朱虽然心直口快,但该有的谨慎也是分毫不差。 浣碧看着眼前的一切,既然有了从头再来的机会,她断然不会再叫悲剧重演。那些属于她的名分,她的尊严,都要一步一步地夺回来。 至于允礼,且随他去吧。若是能修得一段佳缘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活了。 第2章 惊吓 “小主,奴婢来迟了,内务府送来的茶是极好的,奴婢给您泡上。”浣碧进屋后对宛常在说道。 再见到甄嬛,浣碧的内心还是十分触动,后几年她也不好过,但如今却还是一个单纯懵懂,憧憬着愿得一心人的小女孩。 甄嬛瞧着浣碧行为举止得当,衣着打扮也得体,倒是没有责怪。 瑾夕见浣碧流朱都上前来伺候了,她便退下了。 主仆三人就这样闲话着过了一下午。 翌日 “今日是小主第一次觐见皇后,可得打扮的隆重些。”佩儿拿着一匣子珠翠说道。 “枪打出头鸟,刚入宫不宜太过显眼。”浣碧出言提醒道,她知道菀常在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怕是早就引起了皇后和华妃的注意,怎能上赶着到人家跟前花枝招展。 菀常在本也是这个意思,但没想到浣碧能有这般稳妥。 “佩儿,去打盆水来。” “梳寻常发髻即可,浣碧,你来。”待佩儿走出门后菀常在说道。 出门前,菀常在扭头对浣碧说道,“浣碧,你同我一起去吧。” 坤宁宫里众妃嫔乌央乌央的站着,浣碧在后面眼瞧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花一样的年纪便被送进这深宫里熬了,外人看来是天家富贵,各种苦楚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得。 华妃一如往昔的嚣张跋扈,耍了好大的威风,皇后也只能假装大度。 出了坤宁宫,浣碧正想夏冬春呢,她便来她们面前张牙舞爪了。这样的蠢材,实在是不配在宫里伺候。 华妃为了跟皇后对着干,也为了自己的面子,这夏冬春是活不长。只怕菀常在会因此受了惊吓。浣碧要帮她争得盛宠,在这宫里有恩宠才是唯一的出路,有了恩宠,甄氏一族也能平安度日,一味地躲避只能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要收拾夏冬春的人多着呢,不急于一时。而且也可好好利用一番夏冬春,让菀常在学会反击,总比被吓得缩起来强多了。 浣碧对着夏冬春规规矩矩行了礼,“夏常在万福金安,我们在皇后娘娘宫外这样喧闹,恐会扰了娘娘清静,夏常在一向敬重皇后娘娘,定然不想她心情烦躁吧。” 浣碧此话一出,夏冬春倒是冷静了。父亲进宫交代了她,要讨得皇后欢心。 沈眉庄接着说道,“就算皇后娘娘不怪罪,华妃娘娘确是赏罚分明的,夏常在也没关系吗?”说罢还斜眼瞧了瞧后面。 夏冬春也意识到自己逾矩了,闭了嘴。 “皇后娘娘恩德,本应众姐妹同享,不若夏常在随我去一同选选礼物?”沈眉庄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既是皇后娘娘赏赐,我就不去了。惠贵人自己留着赏玩吧,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恩德。”夏冬春憋闷地走了。 夏冬春今日在菀常在这里吃了瘪,加之选秀那天她为安答应出头,于是更恨菀常在了。 甄嬛一行人心中也气愤,但在景仁宫外也不便说什么。此事后,甄嬛便邀请安陵容,沈眉庄去自己宫里坐坐。 后面的华妃看着眼前的一幕。 “本宫本以为她们会闹上一闹,倒是低估这届的新人了,是能忍的。”华妃扇着扇子说道。 “刚入宫,她们不敢造次,就算她们闹起来了,不还有娘娘吗?”颂芝说道。 “就是,那夏家在年府跟前连提鞋都不配,要收拾她不就是娘娘您一句话的事吗?”周宁海拍着华妃的马屁。 “哼,就让她再多活两日。”华妃听到周宁海的话得意的笑了一声,看着夏冬春远去的背影冰冷的说道。 甄嬛三姐妹将奴婢们都打发了,要独自走走,说说话。 浣碧自知不便跟着,但想到福子还在井水里泡着,一时有些头疼。绕过了一个夏冬春,还有一个女尸。那恐怖的样子可给菀常在不小的惊吓。 “是,奴婢们先行回宫了,只是....” “只是什么?”安陵容说道。 “我们小主是四月十七的生辰,这个月与水相冲,小主尽量避开有水的地方才好。”浣碧编出这么个理由。 “我向来不信这些。”菀常在并不在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浣碧跟你那么久,总不会害你。”沈眉庄惠贵人说道。 见菀常在不语算是答应了,浣碧这才离去。 于是她们姐妹三人便在御花园里闲庭信步的逛着,还安慰安陵容忍耐夏冬春。 “啊!”一个宫女尖叫着从前面跑来,脸色煞白,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是瞧见了什么?”惠贵人也被惊着了。 一个太监急匆匆跑来跪下,说他是来御花园查看井水是否有水,却看见井里有东西,吞吞吐吐的说不清。 菀常在是胆子大的,要上前查看,却被安陵容拦下, “姐姐不要过去,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惠贵人也说道,“是啊,浣碧才交代了你与水犯冲,刚一会你就忘了?” 莞贵人这才作罢,让那太监回禀。 “回小主们,井里,井里有女尸。” “啊~”安陵容听完脚下都浮软了。还好有惠贵人扶着。 莞贵人也庆幸听了浣碧的话,没有上前去瞧。拉着二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浣碧回去后,就在小厨房陪流朱做糕点,万一小主还是受了惊吓,也能安慰安慰。 “小主,你可回来了,让奴婢们好找。”瑾夕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浣碧就放下手里的出去了。 “小主,小主可曾瞧见什么,怎么神色如此慌张?”浣碧关心地问道。 “不曾瞧见,却也胜似瞧见。”菀常在神色凝重道。 “小允子,去将小厨房的糕点拿来。”浣碧吩咐着,又把菀常在扶进了里屋。 “这宫里,竟就那样轻贱人命?”菀常在皱眉说道。 “小主是碰上什么了?”瑾夕关切道。 宛常在便讲述了刚刚的经历。 浣碧握住她的手说道:“小主,这便是深宫,是一个没有权势便容易丧命的地方,宫里的女人争的不仅是皇上的宠爱,也是自己的命和家族的昌荣。小主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否则就会和芳贵人一般,怀了龙胎都保不住自己的荣宠。” 第3章 四季妹的作死之路 浣碧见菀常在和瑾夕都有些震惊的瞧着自己,心想她们可能没想到一个小小丫鬟能说出这种话。 于是主仆几人便半信半疑地去翻出了那坛麝香,那味道冲鼻子,莞贵人便赶紧让小允子丢的远远的。 菀常在心中也有些疑虑,浣碧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但此刻心情烦闷,还是没问出口。 “我实在害怕,不算计就不能活吗?”菀常在皱眉问道。 “小主您自己也知道答案,不是吗?”浣碧看着菀常在认真的回答。 “小主今日受到了惊吓,吃些糕点压压惊吧,都是浣碧和流朱姑娘亲自做的。”崔瑾夕看到小允子端着盘子进来,便安慰道。 菀常在也无心用糕点,只是看着桌角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主,这宫里人人都会算计,您只要知道我们是您最亲近的人,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小主,绝不叫老爷夫人在家中忧心。”浣碧握着菀常在的手郑重地说道。 宛常在的心也算安定了一些。 她才入宫中,便察觉出自己与眉庄树敌颇多,再加上华妃强势,她此时断不能做了出头鸟遭人算计。 “去传温太医。就说我身子乏累,叫他来请平安脉。”菀常在吩咐道。 浣碧也知道,刚入宫便争宠容易被算计,避宠这一招是最好的保命方法,只是不能像前世一般久病不出,也给了余音儿冒名顶替的机会,更让果郡王捡到了小像。 菀常在给温太医讲了事情来由,便要了一副方子,让她看起来脉象虚浮。 如此,主仆几人就在碎玉轩待着,好在惠贵人得皇上欢心,衣食用度倒也不缺。 菀常在一病就是一个月,外面的宫人也都猜测着莞贵人徒有其表,内里却胆小怕事的很,成不了大事。 夏冬春便来碎玉轩闹事了。 “都给我好好找找,一处都不许放过!”夏冬春嚣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浣碧和菀常在交换了个眼神,浣碧便出去了。 浣碧出去也不客气,敷衍的行了个礼就开口问道:“不知夏常在来碎玉轩所为何事,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夏冬春身后浩浩荡荡站了七八个宫人,等着她的号令。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搜啊。”夏冬春没理会浣碧,瞥了她一眼就转头对宫人们说道。 那些太监也是动作迅速,就进到碎玉轩开始翻东翻西。 “我们小主与你同为常在,你怎可如此行事。”流朱生气地说道,要拦下那些守宫的宫女太监。 夏冬春见菀常在还没有出来,心想她倒是沉得住气。自顾自地走进了主殿。 浣碧在外面对着菊青说道:“快去禀告皇后。将消息也透露给华妃娘娘。” 菊青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菀常在好兴致,这大热的天就窝在房子里看书。” “我哪里有夏常在的闲情雅致,跑来搜宫。我倒不知你的兴趣如此别致。”菀常在出言反击,人还坐在榻上。 “你!哼,我的镯子丢了,宫女说是菀常在路过我住处给捡走了。我倒是高估了菀常在的人品,连一个小小镯子都要私藏,是甄府没有好东西了吗?” 碎玉轩掌事太监康禄海在一旁眼神晦暗。 “我从未见过什么镯子。”菀常在说道。 “见没见过,不是听菀常在嘴上说的,在不在碎玉轩一搜便知。”夏冬春一副蛮横的样子。 “若是没有搜出来,夏常在又当如何?”瑾夕问道。 “若是没有搜出来,我自当赔罪。”夏常在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搜不到。看样子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夏常在如此放肆还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你可有皇后娘娘的搜宫令?”菀常在一句话问到了重点。 夏冬春有些急了,“都还杵在那干什么?我才是你们的主子,给我搜!” 流朱里面冲到菀常在身边保护她,瑾夕也去拦着要搜宫的宫女,却被一个太监反手压制。小允子见状就上前帮忙,碎玉轩一时间乱成一片。 “让他们搜!”菀常在气急了说道。 “哼!”小允子一把甩开抱着他的小太监。 夏冬春瞥了眼康禄海,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目光锁定在里屋床榻上。 夏冬春给手下宫女示意了一下,那宫女就要上去搜。 “且慢,你先说说你那镯子什么样式。”菀常在说道。 “一个镶金白玉的镯子。” 浣碧听到夏冬春的话,心想:当真是蠢笨如猪。 说话间,那宫女就在菀常在的床榻上开始摸索,脸上却越来越凝重。 有了!她眼睛一亮,拽出那个镯子转身就要笑着要跟夏冬春回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向她,却神色各异。 夏冬春面色慌张,怎么可能?她明明叫康禄海放到了甄嬛的房间,怎么不是她的镶金白玉镯子,而是一个翡翠的? 康禄海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才他给夏冬春使眼色便是豁出全部身家了,菀常在也一定看在眼里。如今事败,她如何还会留他? 菀常在和浣碧看着一屋子人神色,心中暗喜。 浣碧知道康禄海是个三心二意的主,便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日她们便发现康禄海出碎玉轩很久没回来,问干什么去了,只说是内务府事多,他领奉例银子等了许久。 没想到果然蹲点看到他鬼鬼祟祟进了主殿。 “康禄海,你吃里扒外,也是留不得你了。”菀常在继续说道, “来人,康禄海背弃主子,杖!毙!”。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一次就处理干净。 浣碧看着菀常在的变化,心情复杂。既希望她心狠些,可见她真心狠了反而有些感慨。 “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小主饶奴才一命吧!小主!”康禄海叫嚷着被拖下去。 饶是如此,菀常在也并未看他一眼。 杀鸡儆猴。处置了康禄海,就轮到夏冬春了。 “夏常在,赔罪吧?”菀常在看着自己水葱似的指甲慢悠悠说道。 浣碧看着莞常在的处置方式,心里又想开了,心肠硬了些也不算坏事。 “今日是我多心了,叨扰菀常在了,告辞。”夏冬春就想溜走。 “刚发了一通威风就要走,夏常在是当本宫与皇后都不在了吗?” 是华妃。浣碧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声音。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一屋子人乌央乌央的跪下请安。 “夏常在真是好大的威风,没有皇后的手谕也敢搜宫,这后宫莫非是夏常在当家了?” 华妃的话轻柔,却带着寒凉的压迫感,吓的夏冬春不敢言语,汗如雨下。 “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一个色厉内敛的草包。这样的人也敢送进宫里伺候皇上,岂不是要皇上心烦?” “娘娘协理六宫,自然要帮皇上皇后分忧了。”颂芝在一旁说道。 华妃扶着发髻说道:“是了,那便赏夏常在一丈红吧,就当为宫里的枫叶积点颜色了。” 第4章 摊牌 华妃之前就对夏冬春的言行不满,皇后宫里的料子哪里比得上翊坤宫的,轮得到她在那里说嘴。 夏冬春就这么把全宫的人都得罪干净了,自然也难逃一死了。 华妃处置了夏冬春便准备离开了。 “多谢华妃娘娘。”菀常在的声音在华妃身后响起。 华妃听到了却没有转身,只是略顿了一下便走了。瞧着那张脸她就烦,她不知纯元的长相,却听说菀常在酷似当年的嫡福晋。她今日来是为了让皇后不快的,并非为了救她。 等华妃一行人离开后,碎玉轩一众人才站起身。 “你们都下去吧,浣碧留下。”菀常在遣散了奴才们,唯独留下浣碧。 浣碧心中也猜测到了几分。自打入宫以来,她的表现就与在甄府时截然不同,想必小主也是有疑惑的。 “小主。”浣碧恭敬走到菀常在身边。 “我从前只觉得你单纯,心思虽然敏感了些,却不像如今这般细腻。” “小主想说,我与从前不同了。”浣碧用了“我”而非“奴婢”。 “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浣碧与甄嬛二人四目相视,第一次不是以主仆的身份对话。 “父亲他心里也是有你的,我这个长姐心里也是有你的。”菀常在握着浣碧的手说道。 “长姐待我是极好的,所以我也会保护好你。”浣碧蹲下来继续说, “小主是不是疑惑为何今日华妃会来?” 菀常在不语等着浣碧的后话。 “是奴婢让青菊去景仁宫禀告皇后时,顺便经过翊坤宫。皇后与华妃不睦已久,夏冬春讨好皇后而贬低翊坤宫,若是能打压皇后的气焰,华妃自然乐意为之。” “但你怎知皇后....”菀常在又压低了音量,“你怎知皇后与华妃不睦已久?” “奴婢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皇后娘娘今日分明知道碎玉轩发生的事情,却不来阻拦夏冬春,小主你觉得用意何为?”浣碧与菀常在分析着。 “莫非是要纵了夏冬春陷害我?可我初入宫,对皇后一向敬重并未有半分逾矩,这没来由啊。”菀常在对这一点十分不解。 “ 只因小主与已逝去的纯元皇后样貌相似,尤其是小主笑起来的样子,更如纯元皇后活过来了一般,皇后在王府便被嫡姐压了一头,见了小主您自然不快。”浣碧斗胆说完这句。 “你放肆,这可是大不敬的话!”菀常在生气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却很小。 浣碧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婢不敢有半分虚言,瑾夕姑姑伺候过太妃,自然见过纯元皇后,小主问她便知。” 菀常在陷入了沉默,这些本都是宫里的秘闻,浣碧同她一道入宫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这些你是从何得知?” “若奴婢说,我曾经历过一场这宫中的生死浩劫,如今重活了一场,小主可会信?”浣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若是让长姐也知道一切,她也会更容易帮她,帮自己。 “你要如何证明?”宛常在今日接收了太多信息,心绪乱极了。 “小主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得知碎玉轩外头那坛麝香的吗?”浣碧接着说道, “皇上疼爱惠贵人,小主若是不信,就请看着,不久后便会将花房新培育的绿菊赐给惠贵人。”浣碧记得惠贵人爱菊,皇上便独独赐给了惠贵人绿菊,华妃还因此生了大气,回翊坤宫就把全宫的菊花都搬出去了。 菀常在还将信将疑呢,浣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小主可否约惠贵人来碎玉轩一趟。” ------------------------------------- 几日后,存菊堂。 皇上正在和惠贵人用膳。皇帝接过惠贵人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朕知道你爱菊,花房最近刚培育了绿菊,午后朕让人给你送来。” 惠贵人听到这话一愣,想到了嬛儿所说,现在她刚得盛宠,太过惹眼了不好。 那绿菊珍贵,她只是一个贵人,皇后没有华妃没有,其余的妃嫔也没有,若是她有了,还一次全拿去了,岂不是招人嫉妒。 其余妃嫔还好说,那华妃可是极其善妒的。 “皇上厚爱,臣妾自然欢喜。只是那绿菊珍贵,皇上莫不如给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华妃娘娘宫里也都是菊花呢,大约她也喜欢。”惠贵人推辞着。 “皇后不爱这些,华妃宫里的好东西也不少,以后有新花朵了再给她们就是。”皇上执意要将全部的绿菊都赐给惠贵人。 惠贵人拗不过也只好答应。 为此还是将华妃给得罪了。 碎玉轩内: “我听说华妃气急了,把翊坤宫的菊花全搬走了。”惠贵人忧心忡忡说道。她才开始学着协理六宫事务,就已经惹的华妃不快,如今这绿菊更是火上添油。 “姐姐日后还是小心些,规矩上不能出了差错。”莞贵人在一旁提醒道。 “女人一旦嫉妒起来,看什么都是错的,就算惠贵人再小心,怕是华妃那头已经嫉恨上了。”浣碧端着茶走来说道。 “我倒是没瞧出浣碧心思能如此细腻,当真是入宫后人都沉稳了。”惠贵人夸赞道。 “我也是小瞧了这丫头。”菀常在的言语带着惠贵人不明白的思绪。 待惠贵人走后,菀常在遣走了其他的奴才。 “你那日说的话都是真的?”菀常在对浣碧说道,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圣心难测,况且浣碧从未离开过碎玉轩,一直与她在一处。最近新培育的绿菊她是断然不会知道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浣碧说道。 她将前世的种种都给甄嬛讲了一遍,但关于果郡王的事情,她只是一语带过。 “我竟不知人心这样险恶,那样的荣华富贵于我而言有什么用?”莞贵人说道。 “长姐,若是以后有机会出宫,你可会愿意?”浣碧试探性地问道。 “这如何可能?”莞贵人虽然心动,但并不相信。 “如何不能呢?长姐若是信得过我,我定会助你完成心愿。”浣碧笃定的语气让莞贵人莫名地有了一丝希冀。 第5章 倚梅园初遇 惠贵人走在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迎面就走来一个小太监端着水要往她身上撞。眼瞧着就要跟她撞上了。她记着嬛儿讲的话,便处处小心着。 她快速的往路宽的地方走,那小太监虽然低着头,头顶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就找惠贵人撞。采月气急了,就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惠贵人跟前,那一盆水就撞在了采月身上。 已经是快入冬了,冻得她一个哆嗦。 “大胆,没瞧见惠贵人在前头走着吗?”采月质问道。 “罢了,给皇后娘娘请安要紧,采月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惠贵人道。 “是。” 惠贵人提早到了景仁宫,华妃瞧见她安然无恙,又出言讥讽了几句,惠贵人只当没听见。 可华妃并不打算放过惠贵人。 说是让惠贵人学习六宫事务,派颂芝送去了许多账目,让惠贵人核算。 晚上皇上到惠贵人宫里的时候,她还在看账簿。 “这么晚了,还在看账簿。仔细伤了眼睛。”皇上开口道。 惠贵人看的仔细,下人也没通传一声,听见皇上说话才发觉,慌忙起身。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好了,起来吧。这账目什么时候看都行, 朕让你学习六宫事务也不是要看你如此辛苦的。”皇帝嘴上说着心疼她的话,却不问问是谁让她如此辛苦的。 跟还儿聊天久了,她也觉着皇帝实在是天下第一自私之人。好在皇上待她不算刻薄,她也可以尽心忍耐。 “你这里的茶好香。”皇帝尝了一口说道。 “这是菀常在教臣妾的,此茶名叫岁寒三友,皇上喝着可好?”惠贵人不经意的说出菀常在的名字。 “哦?是她。” “是呀,眼下到了年节,臣妾瞧着菀妹妹的病倒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咳疾。”惠贵人说道。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纯元从前也为他泡茶,很久没有尝到过能与她的茶相较的茶水了。 心中对菀常在又燃起几分兴趣与期待。 ------------------------------------- 除夕家宴 虽然皇帝说了要节俭,但桌上的菜肴和歌舞还是尽善尽美的。华妃喝的晕晕乎乎,看见皇上离开才清醒了些。 皇帝是看到桌上的梅花想起了纯元,这才去了倚梅园,可布置这一切的华妃并不知情。 果郡王也被皇后遣了出去跟着皇上。 惠贵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为宛常在祈祷,祝她能一举成功。她特意嘱咐了倚梅园掌事,今日除夕夜,所有宫人都休息,让他们休息一日。想来不会有人打扰嬛儿的计划。 倚梅园菀常在站在梅花丛中,等待着皇上到来。菀常在自从与浣碧交心了以后,便决意不再求什么一心人,既然她已经入宫,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博得那个男人的宠爱,然后静待时机。 菀常在也从未见过果郡王,一想到她的后半生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而郁郁寡欢,她便觉得厌烦。心中誓死不想再和果郡王扯上半点关系。 浣碧为了菀常在这次倚梅园计划,也费了不少心思。她找来了许多关于纯元的信息,不管真实的她是如何,在皇帝心里她就是纯洁无瑕的,是善良的,温柔的,大度的,有才学有样貌,再加上求而不得,更使得他魂牵梦绕。 浣碧为菀常在寻来了一身上浅蓝色云锦,披了一件米白的暗花斗篷,在夜光下如梦如幻,细腰曼妙系着粉紫双环四合如意宫绦,听说那是纯元初入王府时最爱的颜色。 浣碧还将菀常在身上的衣服用梅花汁子洗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那香味持久不散,她身上现在都还能闻到呢。 “来了,小主,来了。”浣碧小声提醒着菀常在。 说罢浣碧就退到了园子角落里,看不见踪影了。 菀常在随即侧过身去,将小像挂在树枝上,合实手掌,闭上双眼说道, “今日除夕佳节,信女不求其他,只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梦,她不愿再求。 皇上临近倚梅园,梅香阵阵,早已盖过家宴的丝竹声,清冷、透彻、芬芳。远远望去,积雪点点,白红拥簇裹枝丫,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走进园子,宫灯烛火摇曳,映着雪色,光影斑驳,他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佳人遗世而独立,像极了他的纯元。 “是谁在那?”皇上的声音很轻,朔风微微吹起,小像轻颤,四下依然幽静如初,见那人似乎被惊着了,皇上小心翼翼的迈着一步一步上前,生怕吓走了她。 只是皇上越靠近,那一抹倩影便越远。 “宛菀,是你吗?”皇上一时间竟然喊出了纯元的小字。 菀常在听到那句话顿了一下,这样把别人当影子的人,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皇上瞧见那人听到宛宛二字的反应,心中更加激动。 快步就要走上前。 菀常在也在此时提着宫灯惊讶的转过身去。 只那侧面的惊鸿一瞥,让皇上恍惚了许久,仿佛此刻还在王府,他的福晋纯元还在。 “臣妾是宫中菀常在,倚梅园赏景不想打扰了尊驾,告辞。”菀常在说话间也没有转过身来。 皇上一听是菀常在,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是他的女人,心中又有几分高兴。 “怎么菀常在见了朕也这般害怕吗?”皇上笑着说道。 “皇上?”菀常在装作惊讶的样子,转过身来。 皇上就这样细细的看着她,觉着夜色太暗,又上前走了两步,想瞧得更仔细。 菀常在就这样惊讶地望着皇上,等他上前了才想起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扶起她,却闻见她身上的梅花香气。 好香。 “手竟这样冰冷。”皇上脱下了他的大氅给她披上。 “你方才说,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你也爱梅花?” “若是狂风垂怜,这梅花也能盛开的更久些了。” “宫里的花匠精细,必不会叫这些梅花被摧残。入夜了风寒,朕送你回去。” 第6章 捧杀 皇帝这边刚揽着菀常在回去,浣碧也终于能从角落里走出来。 看着大门口他们走远的背影,浣碧满意的笑了。伸手便要将挂在树上的小像拿下来。 刚取到手里,便听到身后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没想到除夕夜还能欣赏到如此美景。” 果郡王的声音在浣碧身后传来,浣碧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怎料转身瞧见他时,一行清泪还是自顾自地落下来,说不上是前世的泪还是今世的叹。 果郡王瞧见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怔住了。 “可是我吓到了姑娘?”他的表情也变得局促不安。 “不,不是。” “踏雪寻梅本是件美事,姑娘若是一味地伤心倒是辜负这景了。” 浣碧闻言抬头看向四周的梅花,是了,她刚刚一心为菀常在谋划,心思都不在风景上。如今事成,她也有功夫看看别的了。 她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梅花的幽香缓缓飘出。泪滴还挂在她的睫毛上,快凝结成了冰珠。 “姑娘怎将它折下来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瞧,你也知道莫负好时光,姑娘大好的年华还有许多风景未赏呢,快别哭了。” 果郡王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只是宫女打扮,但身上的气质却不输宫中小主,宫里的宫女也是八旗出身,想来她入宫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吧。 浣碧自嘲地笑了。 那大好的风景从来吹不进紫荆城,哪来的好时光呢? 果郡王却以为她的释怀了。 “你笑起来的样子,甚美。”像极了从前一个人,但他却想不起来是谁了。他只是顺从心意直白地说了出来。 “果郡王谬赞了,奴婢还要回宫伺候小主,告辞。” 浣碧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临行到院落门口时扔掉了手里的梅花,太有傲骨的花不适合出现在宫里。 允礼却愣在原地,她怎知他是果郡王?她才随着新小主入宫,与他又是头一次见面,允礼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等浣碧再回到宫里的时候,碎玉轩上下已经是一片欢腾。 “皇上还在里头陪着贵人说话。”瑾夕出来拉住浣碧说道,脸上全是笑意。 “贵人?”果然如前世一般,就凭着甄嬛的才华与样貌,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罢了。 “是啊,皇上对小主喜欢的不得了,你都不知道,皇上可是抱着小主回来的呢!”流朱兴高采烈地对浣碧说道,后半句还压低了音量。 浣碧也是真的高兴。 满宫里也是传遍了,说皇上除夕夜新晋了个菀贵人,还是从倚梅园给一路抱回去的。 如果华妃知道是自己促成的这件事,内心会作何感想。 第二日浣碧正在伺候莞贵人用早膳,院子里便传来了内务府首领黄规全的道歉声, “内务府的小太监不懂事,拿错了给菀贵人的俸例,奴才这不带着这小兔崽子来给菀贵人赔不是了。东西都是按双倍补偿了的,只愿小主莫生气伤了身子。”黄规全点头哈腰的站在外面给莞贵人赔不是。 明眼人谁不知道是他黄规全授意,底下的小太监才敢如此放肆,如今找了个替罪羊来也不知有没有人信。 听着声音,浣碧和菀贵人交换了个眼神。 浣碧便扶着莞贵人出来了。 “公公事忙,到了年下更是事多了,无妨。” 听到莞贵人这么说着,黄规全才敢稍稍抬起腰,继续说道, “前儿内务府刚的了一批上好的碧螺春,奴才也给小主送来了。奴才东西送到了就不打扰小主了,奴才告退。” “嗯,去吧。” 看着黄规全走了,流朱才开口,“势利眼的东西,小主得宠了就眼巴巴的贴上来,当时我去领银子的时候可没见他那么殷勤。” “后宫里向来如此。”莞贵人说道。 “是啊,得宠不易,守住恩宠更是不易,小主以后行事更要万分小心了。”瑾夕道。 说罢主仆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后来几日,流水般的赏赐往碎玉轩送来,惠贵人和安答应也来给莞贵人贺喜。 看着安答应乖巧的样子,浣碧不知道今世倘若避开重重情由,她们三人能否成为相互依靠的好姐妹。 才说了没一会话,惠贵人就要离开,皇后要她去宫中看看各处可有紧缺,她要去内务府协助着,俨然是上手学习管理六宫事务了。 看到惠贵人起身就要走,浣碧出言提醒道, “惠贵人留步,皇后娘娘虽然许您协理六宫的权利,但您上面终究还有许多位份更高的妃嫔,万不可逾越了权限,惹得他人嫉妒。”皇后给了惠贵人这么大权利,安知不是捧杀? 浣碧此言一出,莞贵人和惠贵人都明白了,安答应却还有些不明所以。 “是皇上允许姐姐协理六宫的,姐姐为何不能行使权利?” 菀贵人看着她还一头雾水的样子,便耐心解释道, “皇上有朝政要忙,真正管着后宫的还是皇后娘娘。就算她真的要培养惠贵人,她怎么也不为惠贵人想想,若是惠贵人恩宠太甚,又有皇后撑腰,华妃那帮人还不得狠毒了她?” 惠贵人听众人分析完,也吓到了。她从未想过皇后的用意,只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越是被皇后看重,华妃便越对自己不满。 “那我该如何?”惠贵人又坐了回来。 “莫不如就说自己病了,怕是不能帮皇后娘娘了。”安陵容在一旁说道。 “可太医一把脉不就露馅了吗?”惠贵人担忧。 “姐姐若是信得过我,我给姐姐举荐一人。”莞贵人开口道。 过了几日,惠贵人果然在温太医的医术下,看起来面色虚浮,血气不足,像是累坏了。 皇上心疼惠贵人,便让她在宫中休息,不必去皇后宫中学习六宫事务了。 第7章 拉拢 碎玉轩内,主仆三人正在闲话, “小主,这是惠贵人和安答应送来的衣服,惠贵人的蜀锦再加上安答应的刺绣,这衣服好看的紧呐。”流朱开心邀莞贵人试衣服。 “安答应的手艺比宫里的绣娘都好呢。”崔瑾夕也觉得那衣服十分好看。 “也不知安答应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侍寝了,像她那样还没侍寝就被抬出来的可是头一回。”流朱随口说道,看到莞贵人的眼神又闭口了。 “浣碧,你在想什么呢?”莞贵人看浣碧发愣,便出言问道。 “小主,你如今新贵得宠,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上逾制封了小主,若是小主侍寝了倒也能堵住悠悠众口。”浣碧说道。 刚这么想呢,皇上身边的小夏子就来传话了,说请菀贵人去汤泉宫沐浴,现下可以准备着了。 这一日终究还是到了。莞贵人不似上一世那般喜悦,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既如此,不必付出真心也就不会伤心了。 翊坤宫 “还没侍寝皇上就那样宠着,本宫还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那般宠爱的呢!昨儿在那用了午膳,晚膳又过去了。当真是个狐媚东西!” 华妃在翊坤宫大发醋意。 曹贵人和丽嫔坐在下首的位置也紧张兮兮。 “华妃娘娘莫急,等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自然就把她忘了。说到底,您与皇上恩爱多年,而且年大将军刚刚前朝得胜,宫里宫外年氏一族为皇上尽心尽力,皇上还是最疼娘娘您的。”曹贵人安慰道。 “是啊,那菀贵人家世相貌皆不如娘娘,娘娘何必为了她动怒。”丽嫔在一旁附和。 华妃听罢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喝了一口茶。 “娘娘.....”颂芝从外面回来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说。”华妃倚靠到旁边的软枕上,手撑着下巴说道。 “皇上带了莞贵人去汤泉宫,独独就带了她一人。”颂芝鼓起勇气说完了。 只听见陶瓷摔到地面碎裂的声音。 “她不是病了不能侍寝吗?”华妃盛怒。 “是病了,但不知怎么又好了。”颂芝不知该如何接话。曹贵人和丽嫔也一同跪了下来。 “贱人就是矫情,欲拒还迎的勾引皇上。” 这一夜,宫中许多女人都没有睡好。殊不知她们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自打莞贵人从汤泉宫回来以后,皇上一连专宠了七日,更赐了与椒房之宠,数不尽的珍宝。 惠贵人倒是来看过莞贵人几次,可安答应怕打扰了莞贵人与皇上,又因着莞贵人没有主动找她,便从未去看过莞贵人。 “小主要不去安答应处坐坐?日后多一个姐妹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浣碧端着一杯玫瑰茶给莞贵人。 “她的性子最是敏感,又爱多想,是该去看看她。午后随我一起去吧。”莞贵人说道。 “那小主可要挑些好的给安答应送去?皇上可赐了不少好东西呢。”流朱说道。 “只怕安答应会多想,觉得我们有炫耀之意。”浣碧出言提醒道。她还记得前世淳常在无意间说话得罪了安答应,莞贵人便差人送了一只上好的簪子给安答应。谁知她竟然以为莞贵人有炫耀之意,更是把淳常在当做亲姐妹,才舍得给她那么好的簪子,为淳常在赔罪。 莞贵人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还是浣碧心思细腻。”莞贵人夸赞道。 “但咱也不能带的太差。你们瞧带什么去看安答应好?” “奴婢记得内务府前送来一盒蜜粉,幽香扑鼻,大约安小主也看得上。”瑾夕说道。 “不错,就带上那盒吧。” 延禧宫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安陵容热情的在殿门口迎上去。 “怎么,我来看你还不许吗?”莞贵人调笑道,浣碧也跟在一旁浅笑着。 “怎么会,我巴不得姐姐来呢。姐姐快进来吧。”安答应笑着挽着莞贵人就要进门了。 “我当是谁呢,莞贵人忙着伺候皇上,难得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好姐妹在延禧宫里独守空房。不知道莞贵人承宠之余,是否想得起给自己姐妹分一杯羹啊?”富察贵人又出来讨人厌了。 “菀姐姐天资聪颖,承宠是迟早的事情,陵容资质平平,不敢奢望与姐姐们一般得皇上眷顾,只求平安度日。”安答应这话说的恭敬谦卑,叫人挑不出错处。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咱们同为宫嫔,都是皇上太后亲自挑选的,哪个能差了。富察贵人,你说呢?”菀贵人这一说,叫富察贵人不得不应下。 若是说安陵容资质平平,岂非是质疑皇上太后的眼光? “莞贵人说的是,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祈福,告辞。”富察贵人说完就离开了,近日皇后头疼又发作了,她要去宝华点殿皇后诵经祈福。 浣碧心想,皇后近日得知莞贵人得宠的事情,恐怕心里也不好受吧。 进门后,姐妹二人也放松了一些。 “我想着你爱香,便带了一盒来给你,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 浣碧听到莞贵人的话就将带来的礼物都给了宝娟,将蜜粉给了安答应。 “姐姐送的自然是好东西,这蜜粉香气清甜,很适合春日里涂呢。”安答应闻着欢喜地说道。 “闻到这味道我就猜测你会喜欢,我只想着什么香配什么人,妹妹喜欢就好。”莞贵人继续说道,“我们姐妹之间不必客气,你我虽不是一起长大,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拿你当姐妹看待。皇上跟前我也会为你多说两句。”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让安陵容感动到的地方,她进宫见到了别人是如何做宠妃的,又见了别人是如何因为家世才变成宠妃的,心中的自卑和不甘日日折磨着她。 “多谢姐姐,陵容自见到姐姐起便一直受到恩惠,陵容无以为报,只有尽心协助姐姐才能报得万一。”安答应说罢就要跪下。 莞贵人连忙拉住她。 “才说了你我姐妹无需这般客气,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谢的,快坐好。” “安答应试试这香料吧,这香料还有提神的功效呢。”浣碧说道。 延禧宫里便一团和气,莞贵人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莞贵人走后宝娟走到安答应身边说道:“莞贵人还是念着小主您的。” “是啊,我只盼着能再见皇上一次,姐姐说我歌喉甚美,或许这能成为我的武器。”安陵容攥紧手里的手帕,准备开始练练嗓子。 第8章 阴谋 浣碧陪着莞贵人在长街上走着,夕阳映照在紫禁城的屋顶与城头,显得一切都那么温柔。 “浣碧你瞧,这样的夕阳日日都会有,可我今日才注意到。”莞贵人抬头看着朱红的墙壁说道。 “夕阳再美,终究也会落下,或是宫里的女子心情本就苦闷,瞧着这景不免心生仇怨,小主圣眷正浓,瞧这夕阳亦不觉得有颓废之感。”浣碧说道。 莞贵人:“今日皇上会去华妃那里。” 浣碧:“是小主将皇上推给她的吧。” 浣碧:“一连七日专宠确实太过惹眼了,听说太后也有意见了。” 莞贵人:“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后是怕我会影响朝政。” 浣碧:“那咱就低调些。” 主仆二人回宫后正碰上小印子在打扫庭院,地上落了不少花瓣。 谁知他扫的认真,竟没瞧见莞贵人回来了,一泼水撒到了莞贵人的鞋面和衣角上。 “糊涂东西,小主来了也没瞧见吗?这可是皇上赏赐的衣物。”浣碧生气的挡在莞贵人面前说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晓得小主经过,请小主责罚。”小印子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请罪。 自从他师傅康禄海被杖杀以后他也没了依靠,每日在碎玉轩都做着最辛苦的活。 “做事毛手毛脚,也不必留你在碎玉轩了,免得冲撞了皇上。”浣碧接到莞贵人的眼神说道。 她们早在私下商量过,康禄海是个三心二意的,他徒弟也不是忠心的,她们不敢留不忠心的人在碎玉轩伺候。 “小主可怜可怜奴才吧,您要怎么罚都成,就是别赶奴才走啊。” “小主,小主若是不要奴才了,奴才愿以死明志!” 小印子说完就要站起来撞墙。 这一幕吓坏了几个姑娘,莞贵人也吓着了。 小允子见状,立马冲上去从侧面给了小印子一脚。小印子摔在地上,一个劲的哭,一路连爬带滚要抓莞贵人的衣角求她。 浣碧赶紧挡在莞贵人面前。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糊涂东西带到偏殿看着,明儿回了皇后打发到别地儿去。”浣碧说道。 “等等。”流朱说道。“小印子,你一向沉默寡言,行事也稳妥。怎的今日这般冲动?你可知在宫中自戕是大罪,要诛九族的!” 莞贵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走到小印子面前说道:“小印子,我问你,为何今日下午时分还要洒扫庭院?你刚才泼那一捧水当真是无心?” 小印子立马对莞贵人叩首说道:“回贵人,那花瓣掉了满院子,等明儿干了就不好看了,奴才怕皇上来了看见这乱糟糟的,嫌奴才们当不好差。” 这话说的假的很,奴才们起的都是比主子早许多的,早上的洒扫在主子起床前就完成了。 “况且本宫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怎的让你离开碎玉轩便要以死相逼。” “打量着蒙我是吗?来人,把他关进偏殿。小允子,你一刻不理的看着他。”莞贵人吩咐道。 “是。”小允子得令就压着小印子去了偏房。 “小主,今日小允子古怪的很,怕是有蹊跷。”瑾夕搀扶着莞贵人说道。 “流朱方才也说了,宫中自戕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能抛下一切,定然是受人挟制了。你们可知小印子的底细?”莞贵人说道。 “我只知道他入宫前有个妹妹,他们兄妹二人家中遭难,几经辗转才入了宫。他妹妹就在启祥宫当差。”瑾夕说道。 “叫什么名字?” “陆蕊。” “启祥宫不是丽嫔的住处吗?” “小主记得没错。看来小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瑾夕道。 “吩咐小允子,今夜仔细看着小印子,不许他再做出什么举动来。”莞贵人道。 夜晚,莞贵人思绪万千,便弹了一曲汉宫秋月。那曲子哀怨婉转,诉说了宫中女子的无奈与悲凉。这曲子本不该弹奏,可莞贵人偏要弹,只有这样才显得她把皇上让给了别人而悲伤。才更显的她小女儿家对夫君的心思。 浣碧和莞贵人猜测今夜皇上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华妃挽着皇上站在碎玉轩的门外。 “皇上你听,那琴声真是把臣妾的心都听软了。莫不是皇上今夜来臣妾这里,菀贵人怨怼于您呢?”华妃一边撒娇,一边说莞贵人善妒。 皇帝内心却想着:朕不来,她伤心,思念朕。 “进去瞧瞧。”皇上说道。 华妃也狡猾的一笑,跟着进去了。 “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皇上,恭迎华妃娘娘。” “华妃说晚膳消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碎玉轩。竟不想听到了那样美的曲子。”皇上说道。 “四郎爱听,那嬛嬛就再为四郎弹奏一曲。”莞贵人刻意亲昵地叫着皇上。 皇上也宠溺地看着莞贵人,等待她弹奏一曲。 华妃打翻了醋坛子,心里气极了,却也不好当着皇上的面发作。 “我竟不知道,莞贵人还弹得一手好琴。”华妃正准备呛莞贵人两句,就听到了后面小允子的声音。 “小主,小主不好了!” “别慌张,慢慢说,没瞧见皇上和华妃娘娘都在呢。”莞贵人责怪道。 “是奴才惊扰了圣驾,只是情况紧急。是小印子他...他....” 华妃满意地等着小允子的后话,丽嫔办事还是干脆利落的。 “小印子他意图咬舌自尽,被奴才拦下来了。” 他居然没死?华妃心中暗惊。 “什么?你宫中居然有这等事?是哪个大逆不道的奴才,给朕带上来。”皇上也气急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寻思,把他这个皇帝放在哪里? 莞贵人装作很惶恐的样子,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华妃的表情。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华妃娘娘。 第9章 死到临头不自知 浣碧同小允子一道,把小印子压了上来。 小印子嘴里全是血,却没有伤及命脉,仍然能正常说话。反观浣碧的手,却满是鲜血。 “浣碧你的手。”莞贵人紧张的问道。 “回皇上小主,奴婢的手没有伤及筋骨,是为了防止小印子咬舌自尽所致。修养两日便无碍了。”浣碧回答道。 “你倒是忠心为主,你叫什么名字。”浣碧的忠心护主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如果小印子真死了,莞贵人也少不得扣上一顶苛待宫人的罪名。 “回皇上,奴婢名叫浣碧,是小主带进宫的贴身丫鬟。”浣碧回答的不卑不亢。 “当务之急请皇上裁夺这个不懂事的太监。”华妃在一旁提醒皇上。 “你且说说,为何要在碎玉轩里自戕。”皇上的声音不怒自威,吓的小印子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解释。 “回皇上,奴才今日洒扫不小心冲撞了小主,水撒到了小主衣衫上,小主竟要将奴才发落到慎刑司去,奴才自知愧对小主,愿以死谢罪,否则发落到慎刑司去实在是比死还难受百倍。”小印子哭的十分可怜。 华妃立马搭话。 “我竟不知莞贵人看似温柔可人,私底下对奴才这般苛刻,逼得奴才要自戕谢罪。” “皇上,我并未罚他去慎刑司,只是要将他调到别的宫伺候,明儿便要去回禀皇后娘娘。”莞贵人知道只有让皇上相信她可怜,才是最要紧的。 “小印子,污蔑主子可是要受刑罚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皇上,奴才不敢撒谎啊。”说罢,小印子就要磕头。把头磕得梆梆作响,叫皇上更加心烦意乱。 他看向莞贵人,心中也有几分疑虑,他的纯元可是生性纯良,绝不忍心苛待下人。若是莞贵人只有表面似她...... 这几分疑虑也让莞贵人的心更加冷静,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信任,别人的几句话就对她产生怀疑。 “嬛嬛,你可有人证。”皇上虽然将信将疑,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直觉认为莞贵人不是那样的人。 “碎玉轩众人皆是认证。”莞贵人看着皇上倔强地说道。 “碎玉轩都是莞贵人的人,自然说的话也不可作为证据。”华妃插话。 小印子正磕着头,怀中露出了一角信封。 浣碧手疾眼快就冲上去抢了过。 “这是什么?给朕瞧瞧。”浣碧还没来得及打开,皇上便开口要拿走信封。 浣碧自然不能不从。莞贵人就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小印子信上面一字一句写到了自己的苦楚,对莞贵人的忠心,以及以死谢罪的决心,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多可怜。 “你自己看。”皇上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莞贵人接过信封,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内容。华妃的脸色也很得意,但却还要费力掩饰,实在是辛苦了她。 “皇上,不是这样的。”浣碧跪下来对皇帝说道。 “小印子,这信可是你一字一句写的?”浣碧质问道小印子。 “自然是奴才亲笔。”小印子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那好,你将信的内容再重述一遍。若是记不清详细的,大致内容说说也可。”浣碧厉色道。 “奴才写的匆忙,只知道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写出来,浣碧姑娘如今再叫奴才复述实在是难为奴才了。”小印子还在推脱。 “那好。皇上,可否容奴婢取纸笔来。”浣碧对皇上说道。 “准。”皇上只说了一句。 浣碧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问到小印子,“这是什么字?” 小印子支支吾吾没吭声。 “是“忠”啊。”浣碧说道。 “啊对对,是“忠””。小印子连忙应道。 华妃扶额,心想:不中用了。碎玉轩其余奴婢们看了心里也在笑他。 “是“死”啊!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皇上,这小印子不识字,却谎称信是自己写的,分明是有人指使啊皇上。”浣碧立马梨花带雨的哭泣到,似乎十分为自己的主子委屈。 莞贵人接到信号,也柔柔弱弱地跪下来哭到,“臣妾终于得了清白了,皇上,请为臣妾做主啊。” 莞贵人如弱柳扶风的身姿,加上那梨花带雨酷似纯元的样貌,让皇上的心立马皱成了一团。 皇上上前把莞贵人扶起,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朕一定为你做主。” 莞贵人装模作样地擦了两下眼泪,深情地看了一眼皇上,仿佛此刻他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和指望。这种眼神让皇帝十分受用。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皇上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皇上饶命啊!是丽嫔娘娘,她叫奴才故意惹怒莞贵人,再寻个机会死在碎玉轩,便能落实了莞贵人恃宠而骄,苛待宫人的罪名。奴才若是不尊她的命令,她便要杖杀我唯一的亲妹妹啊皇上。”小印子终于绷不住了,讲了实话。 “丽嫔,好啊,朕才升了菀贵人的位份,她便这么善妒,欲除之而后快。来人,传丽嫔!”皇上这回是动了大气了。 苏培盛赶忙要出去传丽嫔觐见。 “慢着,你方才说,妹妹。叫什么名字?”皇上对小印子说道。 “陆蕊。” “一并带过来!”皇上说道。 “喳。” 启祥宫内,丽嫔坐在宫里看着外面的月亮,心中焦急万分。她是奉了华妃的命令行事,万一事情败露,她就会被拖出来抵罪。她只盼着皇上对莞贵人的情谊没那么深,莞贵人也没那么机灵。 直到她看见苏培盛,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猛灌了一杯酒,起身就跟着苏培盛离开了。只是苏培盛找遍了也寻不见陆蕊。 “臣妾参加皇上,华妃娘娘。”丽嫔恭敬地行了礼。 “自己解释吧!”皇上一把就将信甩到了丽嫔脸上,语气相当愤怒。 “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你指使小印子诬陷莞贵人,可有何辩解。” “那敢问皇上,臣妾是如何指使的。” 苏培盛便讲了一遍经过。 丽嫔转身便对小印子说道:“你说本宫指使你,那本宫是如何联系你的,又如何将信给了你。” 小印子:“回皇上,丽嫔娘娘都是让陆蕊来传话的。” 丽嫔:“可笑,陆蕊早就不在本宫宫里伺候了,你这个大胆的奴才,是不是联合了莞贵人来泼本宫的脏水!” “陆蕊并非不在启祥宫伺候了,而是被丽嫔给藏起来了。”惠贵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臣妾参加皇上。” “起身吧。” 惠贵人进来后,还带着遍体鳞伤的陆蕊。惠贵人给了莞贵人一个眼神,叫她放宽心。 小印子看到妹妹一身的伤,泪水不断的涌出来。 丽嫔本来还抱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现如今是全没了。 华妃的表情也十分精彩,一开始的得意到现在的恨铁不成钢。都是一群废物! “你自己说吧。”惠贵人对趴在地上的陆蕊说道。 第10章 真相大白 陆蕊抬起头,她的脸上身上全是刀伤,看样子是死里逃生的。 “回皇上,奴婢是启祥宫的陆蕊。七日前,娘娘叫奴婢不要出现在众人眼里,只藏在娘娘宫里,对外只宣称我办事不利,去了辛者库。实则,娘娘知道我与小印子兄妹的关系,便叫我写了一封信交给他,让他在必要的时候死在碎玉轩,否则死的人就是奴婢。” “哥哥心疼我,所以宁愿自己死。我本以为娘娘事后会给我一条活路,可丽嫔娘娘赶尽杀绝,派了手下太监来杀我灭口,若不是惠贵人出现救下奴婢,奴婢现在早已见了我死去的爹娘了啊。” 陆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丽嫔听到此,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一片死灰。 华妃坐在一旁不敢发话,只能看向皇上。 “丽嫔嫉妒宫嫔,言行有亏,褫夺封号,废去嫔位,赐死。念在伺候朕多年,特许留全尸”。 “哈哈哈哈,赐死。皇上,您当真绝情啊,哈哈哈哈哈留有全尸。”丽嫔已经开始疯癫,言行无状。 “拉下去。”苏培盛赶紧叫人把丽嫔给拖了下去。 “这两个奴才,莞贵人你自己处置吧。”皇上将处置权留给了被害人莞贵人。 莞贵人虽然也狠毒了这两人,但是为了维持在皇上心中善良的形象,必须要像纯元才能更得皇帝欢心。 “他们也是命苦之人,受人胁迫不得已为之,主谋已经抓到,皇上莫不如就饶他们一命,逐出宫去吧。” “你总是愿意体谅他人。”皇上心中觉得,还是嬛嬛善良。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背主忘恩,各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皇帝说道。 五十大板,他们怕是活不成了。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能活下来算他们的本事。 殿里清静后,皇上才想起惠贵人。 “你怎么知道陆蕊被人追杀。”这是皇帝心中的疑问。 “臣妾听闻御花园的昙花只有夜晚才开的最美,便想去瞧瞧。不曾想碰上了逃出来的陆蕊,臣妾也被吓了一跳呢。”惠贵人解释道。 “惠贵人找到关键证人有功,朕自然有赏。” “莞贵人今日也受了惊吓,你们当奴才的要小心伺候,别再吓出什么病根。”皇上担心莞贵人像上次一样,受了惊吓吃了一个多月的药。 “多谢皇上。”莞贵人和惠贵人向皇上谢恩。 “夜色已晚,皇上想必也累了,明日还要早朝,皇上去华妃娘娘宫里歇息吧。”莞贵人对皇上关心的说道。 其实皇帝内心也很想留下陪莞贵人,但念及年羹尧的势力,他还是要顾及华妃的。 “嗯,你也早些睡吧。”皇上拍了拍莞贵人的手,便离开了。 华妃跟着皇上离开的时候,撇了莞贵人一眼,她眼中的恨意让莞贵人也心惊,但她也毫不畏惧迎上华妃的目光。 华妃若是不能拉拢过来,就得早日除掉。不然留着,日后会是一个大祸患。 等人都离开了,碎玉轩的这场戏才算是唱罢了。 惠贵人拉着莞贵人就进了里屋坐下。 “你都不知道浣碧来找我时,我有多担心你。”惠贵人说道。 “今日确实凶险,若是皇上听信了小印子的话,不再追查,那我便是无处辩白了。”莞贵人也有些后怕。 “今日多亏有浣碧。”惠贵人接着说道。 “是啊,要不是她提前发现小印子要自戕,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封信,逼得他与我们配合,今日便要入了华妃的圈套了。” 原来,小印子被带进偏房时,浣碧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着一起进去了。 谁知那小印子又一次要自戕,是浣碧拼命扣开他的嘴巴,又让小允子将他下巴扭脱臼,丽嫔与华妃的阴谋就要成功了。 到时候皇上一进碎玉轩,见到的是小印子冷冰冰的尸体和一封绝笔,那便是死无对证了。 知道了小印子的把柄,浣碧又拜托惠贵人去找陆蕊。 这次破了华妃这一棋局。 “你才刚刚得宠,她们便等不及了。为你开心之余,我也为你忧心。”惠贵人说道。 “姐姐放心,我已非昨日之我。她们给我的,我必将回报。”莞贵人眼里多了一丝狠辣。 浣碧站在一旁,也感叹于莞贵人的变化。她们本来答应小印子,事成以后会保他妹妹性命,可小主却没有派人去救被罚了板子的小印子和陆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也罢,在这宫中,仁慈只会坏事。 惠贵人也没有多待,跟莞贵人闲话了几句就回去了。 “浣碧,你的手还好吗?我瞧瞧。”莞贵人心疼地拉过浣碧的手看着。 “快去宣温太医。” “小主,天色已晚,我只是一个奴婢,不必劳烦太医跑一趟。”浣碧时刻记着规矩。 “你我都知道,你不只是一个奴婢,更是我的姐妹。” “瑾夕!去请温太医来,就说给我请平安脉的。” “是。” 温太医来的时候,已经是该就寝的时候了。 莞贵人给他说明意思,他便给莞贵人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 又走到浣碧身边,为她看诊。 浣碧本是站着的,被莞贵人拉着坐到了她对面。 浣碧伸出双手,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但牙印依旧清晰可见。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浣碧的伤如何?”莞贵人担心的问道。 “需要将手上的血污洗掉,才能看清伤势。”温太医作答,他也对浣碧多了一丝敬佩。那种危急关头,能用自己的身体阻止悲剧的发生,那是本能的反应。 从前只觉得浣碧是个只知穿红着绿的丫头,今日才知她也有这般魄力和才智。 “只是,会有些疼。”温太医补充到。 “温太医只管做你的就是,我能忍得住。”浣碧说道。 等流朱带着一盆温水进来,温太医也做好了工具的准备。 浣碧的手一进入到水中,便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出她一额头的汗。 温太医见她强忍的样子,说道:“浣碧姑娘且忍一忍,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只能先清理干净。” 等浣碧的手拿出来的时候,一双沾着血的手已经变回之前的芊芊玉手。 从未观察过浣碧的手如此修长白嫩。 温太医为她上药包扎伤口心中这么想到。 “微臣已为浣碧姑娘包扎好伤口,只需每三天换一次药,半月便可痊愈。”温太医站起身说道。 “如此,便多谢温太医了。浣碧,送送温太医。”莞贵人说道。 第11章 岁月静好 出碎玉轩的道路并不长,浣碧与温太医也一路上无言。 温太医走出去后,又突然转身给浣碧作揖说道,“多谢。” 浣碧知道,这是在谢她的忠心护主,保护了他心中所爱。 “温大人言重了。”浣碧回道。 等回了碎玉轩,浣碧见莞贵人还没睡下,便走上前询问道:“小主,夜已深,折腾了半日小主定然是累了,早些睡下吧。” “真正的幕后主谋还没抓到,叫我如何安寝。”莞贵人道。 “华妃来的那样及时,必然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丽嫔只是替她办事顶罪罢了。”浣碧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华妃势强,一时间还无法扳倒。 “明知斗不过,何必费劲呢?”莞贵人说道。 “小主的意思是.....”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华妃背后的势力强大,皇后有太后撑腰。皇后阴险,明显不是好的依靠,华妃虽然势强,大多时候都是曹琴默和丽嫔给出的主意,要是没有了曹琴默,倒是可以考虑拉华妃入自己的阵营。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 华妃回宫以后,就伺候着皇上就寝了。临睡前还给他点了安神的香料。 “你宫里的欢宜香用完了吗?”皇上问道。 “皇上独独赐给臣妾的欢宜香,臣妾还有许多,只是想着龙涎香更能安神,才点了这个。”华妃这时才有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嗯,用完了便让内务府再配来,朕喜欢那个香气。” “是。皇上就寝吧。”华妃一同与皇上躺下笑道。 等皇上已经睡着后,华妃却还醒着。她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可人,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算计。 贱人! 今日这招棋竟然也能叫她给躲过去,还害得她失去了一个得力的人。好在丽嫔没有子嗣,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不重,比不上曹琴默,有个可人的温宜公主在身边。 要是有个女儿也是好的,华妃这么想着。 她看了眼在旁边安睡的皇上,心想,还好今日皇上没有疑心她。于是头又微微向皇上的肩膀靠近了些,动作轻柔,不舍得打扰了皇上。 可皇上还是感觉到了动静,伸手拢了拢华妃的脑袋,靠得离他更近些。 华妃笑得娇羞又甜蜜。二人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二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提起了丽嫔的事。 “昨日丽嫔做了糊涂事,已经被皇上废去冷宫了。望各宫妃嫔恪守本分,宫里不许再出现这种歪风邪气。” 皇后的语气难得的严肃。 后妃们纷纷起身,跪下说道:“嫔妾等谨记皇后教诲。” “起来吧。” “哎?今日怎么不见曹贵人。”齐妃问道。 “温宜公主病了,曹贵人在照顾她。今日一早就向本宫告假了。”皇后回答道。 “这生养个孩子当真是不易啊,总有操不完的心。”淳常在无意的一句话,却得罪了两个人。 华妃一直无所出,皇后也求子不得,这句话戳到了她们心里头,她们也曾有孕或产子过,却都没有保下来。 莞贵人看了淳常在,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结果她非但看不明白,还继续对莞贵人说道:“菀姐姐如今圣眷正浓,可要努力为皇上开枝散叶啊。” 这下,众人的眼光都汇聚到了莞贵人身上。 莞贵人和浣碧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猪队友。 “我哪里比得上各位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淳常在不要拿我打趣了。”莞贵人说道。 “大家同为姐妹,伺候皇上,自然都要加把劲,若是能产下阿哥,那便是我们大清的功臣了。”皇后说道。 “行了,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 回去的路上,甄嬛四姐妹一同走在,打算去御花园散散心。 莞贵人对着淳常在说道:“淳儿,我知你性情单纯,只是祸从口出,以后不能那么莽撞了。”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多说多错,你也该谨慎些,这可不是在家里。你该多向陵容学学。”惠贵人说道。 “我也就是守着礼不出差罢了。”陵容自谦道。 “知道啦,淳儿以后会注意的。”淳常在还是一副单纯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春日里御花园百花盛开,实在是美不胜收啊。”莞贵人说道。 “小主有所不知,有些花开的时令不同,御花园的花匠便在房里用暖炉给催得花开,再搬来御花园,蔫了就换新的,总要娇嫩可人的那些。”浣碧解释道。 “这宫里的女人何尝不是如此呢。”安答应有些惆怅了。 “好好的赏花,想那些做什么。”莞贵人说道。 “只要咱们姐妹一心,便不会如这落花入流水。只是红颜弹指老,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觉得安稳。”惠贵人说道。 “会有的。”莞贵人说道。 “对了,内务府送了一批料子和香料来,我正想着和姐妹们分享,我们一同去瞧瞧可好。”莞贵人提议。 浣碧和瑾夕在后面跟着,只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美好,若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第12章 温香软玉 皇上昨日才去了华妃那一日,今日又翻了莞贵人的绿头牌。 浣碧这次为莞贵人寻来了与先前风格截然不同的一套,淡蓝色缀粉蓝云纹衫,宽袖长襟,上缀粉蓝花边,内里是低领的雾蓝衫,露出莞贵人雪白的肌肤,下衬简约素静。腰间系紫蓝色流苏璃带,丝丝飞展于腰侧两畔。 头发就那样自然的垂坠下来,一根细细的银钗挽起她上半部分的发丝,花穗颤颤贴着她也的后颈,今日的一套说不出的清纯干净,媚而不艳俗。 “小主今日这身打扮,奴婢看了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了呢。”浣碧打趣道。 “什么都说,也不害臊,我看是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才纵的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虽然是责备的话,但却带着亲昵,莞贵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这后宫争宠啊,不仅是看谁更聪慧懂事,也要懂得闺阁情趣才不显得古板,说到底皇上也是男人啊。”浣碧轻声说道。 又为莞贵人的颈上擦拭了一些茉莉花香粉,那味道幽微不易察觉,却能持久不散,沁人心脾。是安大应特意调制的,又私下找了温太医检验,确认无误才用的。 倒不是浣碧疑心病重,在后宫之中绝不能十足十地相信别人。 “已经打扮妥当,请小主务必记得奴婢说过的话,让皇上从此日夜都想着来碎玉轩才好。”浣碧收拾了东西准备退出去。 莞贵人害羞地点了点头,床笫之事她也是刚学会不久,面对皇上她心中不愿侍奉,于是也有些放不开。 但想了想父亲母亲,还有年幼的玉娆,她又觉得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他日连保护他们都做不到。 她这么想着,闭眼躺到了床边,皇上今日处理政务晚了许久,她也有些撑不住了。 假寐了一会,她耳边隐约听到了步履踩踏的声音,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双明黄色绣着蟠龙纹的靴子,顺着望着去,是皇上笑意盈盈地脸,眼中带着晦暗的情欲。 原来她本就侧躺着,又穿了低领的内衫,胸前的一片美好若隐若现,让刚从繁忙政务中抽身出来的皇帝神思迷离起来。 莞贵人慌忙起身行礼,“怎么皇上来了也没人通传,臣妾失仪了,皇上恕罪。” 她的话颤巍巍地如流水一般滴进皇上的心里。话还没说完,莞贵人就感觉肩头一紧,双手宽大的双手就将她扶回到榻上。 “是朕来晚了,见你安睡不忍心打搅。朕的嬛嬛睡颜也是极美的。”皇上边说手边抚摸着莞贵人长发。 莞贵人半仰着脸,微垂眼眸,一只手轻轻搭在皇上的肩膀,“只要皇上愿意来,多晚臣妾都愿意等。”说完还羞红了脸颊。 眼前的一幕已经让皇上心猿意马,俯身就扑倒了莞贵人。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今夜的莞贵人格外的柔情多娇,别的宫嫔侍寝都是害怕的克制的,连皇后都是规规矩矩怕服侍不周,只有莞贵人不同。 皇上感觉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来岁的壮年,想起了从前在马背上肆意潇洒的日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了多少声嬛嬛的名字。 第二日几缕阳光透过门窗,洒在碎玉轩的青色石板砖上,房内纳光通透,莞贵人的一身轻纱折射着微隐的光芒。 “皇上醒了。”苏培盛的声音传来。一众奴才排着队进来伺候。 莞贵人自然也不敢赖床,撑着身子要起床,被皇上按住了。 “昨夜睡的晚,你再休息会。”皇上的话让她的脸再次红起来。 浣碧在一旁听到这话,也低头浅笑着,成了。 但莞贵人还是不能错了规矩,站起身给皇上整理衣服,挂上珍珠链子,一切穿戴妥当了才稍稍休息了会。 “朕晚点再来看你。”皇上临走前微笑说道。 莞贵人就在门口恭送皇上离开,等起身了还是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皇帝竟然也真的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惊喜地瞧见她还在原处望着自己,心中的喜悦更甚,摆摆手让莞贵人回去。 莞贵人只微笑着回应。像极了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妻子目送丈夫外出的样子。 等皇帝的仪仗彻底消失在眼中,莞贵人才转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她用手揉了揉笑僵了的脸。 浣碧调笑道,“真是为难小主了,小主是听皇上的话再休息会,还是要去给皇后请安呢?左右皇上已经免了您今日的请安。” “规矩不能错。”莞贵人说道。 浣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招呼了宫女们来为莞贵人梳洗打扮。 景仁宫里,众嫔妃来给皇后请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有默契,除了华妃,其余的都来的比平时更早了一些,倒显得像莞贵人迟到一般。 “莞贵人莫不是刚得宠便不敬重皇后娘娘了,请安也来得这样晚。”齐妃先出言讽刺道。 “嫔妾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莞贵人越是这样说,皇后反而不能拿她怎样。 只能假装大度无所谓地说道:“莞贵人还年轻,春困贪睡是正常的,不妨事。” 这不就坐实了她迟到的事情了吗? 但碍于皇后的地位,莞贵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谢恩起身。 “温宜公主还是没有好吗?怎的还不见曹贵人。”敬嫔岔开了话题。 “温宜年幼体弱,曹贵人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华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参见华妃娘娘。” “起来吧。” “参见皇后。” “起来吧,华妃怎么也来得晚了。”皇后问道。 “臣妾去瞧瞧了温宜,便来迟了,皇后娘娘不会怪臣妾吧。” “怎么会。” 浣碧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倒是萌生了些想法。 第1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莞贵人因为昨夜睡得太晚,眼下的乌青纵使用了蜜粉也遮盖不住,华妃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莞贵人。 看见她的黑眼圈,华妃心中恨意恣意蔓延,当着众人又不好表露出来。 皇后就坐在上面看戏,指望着华妃能替她除了这些个后起之秀。 闲聊了一会,大家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浣碧扶着莞贵人慢悠悠地往碎玉轩走。 “小主你瞧,那不是曹贵人吗?”浣碧大老远就看见了曹贵人的身影,走的行色匆匆,似乎是往太医院的方向。 “曹姐姐!”莞贵人叫住了她。 曹贵人扶住摇晃了步摇,跟莞贵人行了个平礼。 “曹姐姐是要去何处?” “温宜的咳疾一直不见好,还有严重的迹象,我想亲自去太医院查查药典,总好过干着急。”曹贵人是真心心疼她唯一的女儿的,这话说的十分真诚。 “那姐姐快去吧,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啊。”莞贵人出言安慰了两句。 见曹贵人背影远去,浣碧才开口说道:“她为人虽然阴险狠毒,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极好的。” “虎毒不食子,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当宝一样宠着。”莞贵人道。 “只是温宜若跟着这样的生母,难免日后也便得和曹琴默一样攻于算计。”浣碧道。 “咱们不如顺水推舟,卖华妃一个人情。”浣碧将自己的计策小声告诉了莞贵人。 “也好,就当是我们给她抛的橄榄枝了。”莞贵人也很赞同。 “温大人那边,你多费心。”莞贵人吩咐道。 “是。”浣碧说完,就去了太医院。莞贵人独自一人走回碎玉轩。 浣碧刻意走慢了一些,等曹琴默离开了才进了太医院。 “温大人,外面有个小宫女找你,说是碎玉轩的。”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郭浩言提醒道。 “知道了。”温实初放在手里的药材和称杆。 这曹琴默翘脚刚走,碎玉轩就来了人,温实初猜测这两者之间或许有联系。 他一出去就瞧见了浣碧站在外面,微笑着等他,自己的笑容也渲染在了脸上。 “浣碧姑娘找微臣,可是莞贵人有何不妥?” “我家贵人一切无恙,只是有一事想与大人单独交代。” 温实初便提高了些许音量说道:“浣碧姑娘手上的伤也该换药了,请随微臣来拿些药膏。” 浣碧便跟着温实初进了偏殿。 温实初拿出药箱,准备好纱布,才一圈圈解开浣碧手上的纱布。 为了能小声密谋,温实初也刻意离浣碧近了些。浣碧贴身伺候莞贵人,身上也免不得沾染了一些莞贵人身上的蜜粉香气。 又因着浣碧是贴身伺候的宫女,是莞贵人从家里带过来的,她与流朱都是不用做那些粗活的,因此皮肤也雪白细腻。 温实初克制自己的思绪不向别处飘出,只仔细盯着浣碧的手,听她的言语。 “曹贵人下次再来求药,请温大人毛遂自荐,给她开上一副方子,但药效不必太好,温宜公主的病能看见起色就好。” “再然后......” 温太医只认真在听浣碧的话,手上的活却停下了。 等浣碧讲完了,他还没有上药。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一分一秒流逝,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人都沉默不言语,一种无形的气氛将两人笼罩。 浣碧的内心倒是十分平静,经历了前世的那许多波澜,她的内心已经很难激起涟漪,她抬眼瞧了瞧温实初。 碰巧他也抬眼看到了浣碧。 他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赶忙退开半步的距离,垂眼说道,“浣碧姑娘的伤已经无碍,只要再换一次药就好了。” “微臣定会尽职尽责,不负所托。” “如此,便多谢温大人了,告辞。” 又过了一日,曹贵人果然又来了太医院。 “都给本宫好好找找,治不好温宜的病,本宫就回禀了皇上把你们都革职了。”曹琴默一向谨言慎行,也就是碰到了温宜的病才失了分寸。 她的贴身宫女赶紧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言行。 曹琴默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严厉了,又理了理衣袖继续说道:“本宫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的辛苦,只是温宜年幼,若是因此落下了病根可怎么是好。我也是担心温宜。” “微臣明白,贵人何不去问问温太医,他妙手回事,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一个太医站出来举荐道,他也是害怕万一温宜真的出了什么好歹,那可关系到太医院所有人的命运啊。 曹琴默看向了在里间抓方子的温太医,心中迟疑。她知道温太医是莞贵人的人,她有些不放心。 但想到温宜尚在襁褓就要遭受那些痛苦,也顾不得许多了。 “温太医,你可有什么妙招?” “曹贵人,微臣其实方才就在研究,这配了一副方子,给贵人拿出去熬药,或许能起到效果。”温实初把方子给了曹贵人。 她收下方子,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如此,便有劳温太医了。” 她虽然嘴上说着谢,私底下又找人鉴定了方子,确认没有问题才给温宜服下了药。 果不其然,温宜的病有了好转。 皇上来看过一次温宜,温宜也能吃能睡,会朝着皇阿玛笑了。皇上特别交代了由温太医全权负责温宜的药膳。 再坚持一段时间,病就能痊愈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温宜的咳疾还没有根除,与此同时,莞贵人也得了咳疾。温太医少不得要两头跑的伺候。 这日温太医来曹贵人的住所给温宜请脉,曹贵人开口道:“温宜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根除。” “臣开的药,用量谨慎,怕是速度会慢些,贵人急不得。” “罢了罢了。对了,莞贵人的咳疾如何了?”曹琴默果然奸诈,她怕温实初给甄嬛用的药和温宜用的药方不同,区别对待。 若是莞贵人都好了,而温宜却毫无起色,其中定然有诈。 “春日里总是容易多发咳疾,莞贵人的病也还需要一段时日。” 放屁!她今日给皇后请安,离开时还见莞贵人与惠贵人她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哪里像咳疾未愈的样子。 “既如此,还真是辛苦温大人了。” “都是微臣的分内事。” 第14章 相克 曹贵人已经对温实初起了疑心,若是温宜一直病着,或者哪日突然不治身亡了,那她唯一的指望也就没了,还连带着会失去皇上的宠爱。 曹贵人又在温实初作揖时,看见他怀里明明还有一张药方。 更坐实了温实初与甄嬛的心思。 心中已经对温实初不信任了,但又赞叹于他的医术高超。 碎玉轩这头,瑾夕和流朱正在廊下陪莞贵人说话,浣碧便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 “小主万福,鱼上钩了。” 莞贵人笑着,“那咱可得帮她一把了。” 主仆四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皇上驾到!” “聊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皇上见了花一样的莞贵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没什么,下人们开玩笑的话罢了。”莞贵人被皇上扶起说道。 “朕瞧着你这院子里伺候的奴才还是太少了,朕让内务府再选几个得力来伺候。” “皇上不必麻烦了,碎玉轩已经有八个下人了,做事是绰绰有余的,臣妾也想为后宫节省些开销。” “也罢,依你就是。到了春耕的日子,朕明日要微服私访离开几日。遇到什么什么事就找皇后帮忙。”皇上交代着。 “是。土地是百姓的生计大事,皇上只管放心去便是,臣妾会照顾好自己。”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皇上便动身离开了。 浣碧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日各宫嫔妃给皇后请安,曹贵人见莞贵人面色红润,却还咳嗽了两声。 “莞贵人的咳疾也有三四日了吧,怎的还不见好呢?”皇后问道。 “之前臣妾病着,伤了根本,温太医说不能立时痊愈,需要静养。”莞贵人回答道。 “那就好好养着,养好了身子也好为皇上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是。” 曹贵人在大家都散了的时候,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莞贵人她们的后面,瞧她们说说笑笑,菀贵人更是脚步轻快,心中冷笑。 不是说还在病中,需要静养吗?我瞧你好得很。 曹贵人旋即就调转了方向,去了太医院。 “温太医不在吗?”曹贵人问道。 “温大人今日休假,回家中去了。”一旁的太医回禀。 曹贵人应了一句,便漫不经心朝温太医的桌子走去,上面密密麻麻放了许多药方。 宫里妃嫔的药都在太医院有记档的,唯独有一张方子不在他归类的记档里,而是在书里夹着。 她趁着别人都不注意,拿走了那张方子。 又找人问了上面的方子是治疗什么的,是否可行,确认无误后才按照方子抓了药给温宜送服。 温宜刚吃下药睡的香甜,也没有不良反应。 碎玉轩内: “那方子已经不见了,听闻曹贵人今日曾去了太医院。曹贵人的丫鬟空菁来报,已经用上药了。”浣碧给莞贵人汇报着情况。 “她对我甚是提防,只有她看见了我已经痊愈,而温太医又不愿意给她好用的方子,自己去找了才觉得安心。”莞贵人捻了一块桂花藕粉糕说道。 “她自己在华妃手下多年,却也捞不到一点好处,手底下的宫女给了一点好处便要卖主求荣了。” “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华妃专宠多年,却不愿意给曹贵人提提位分,分一杯羹,才让我们有机可寻。”浣碧说,顺便还贴心地给莞贵人倒了一杯茶。 “只是可怜了温宜。”莞贵人说。 “那药不至于威胁到生命,小主大可放心,她苦了这一时却能换个更好的母亲,未尝不是一种福分。”浣碧道。 就这么过了三日,温宜的病也好全了。倒是华妃,得空了便会去看望温宜。 谁知到了半夜温宜突然哭闹不止,还吐了不少奶水,连带着药也一并吐了出来,这吓坏了曹贵人,连夜宣了太医院十多位太医。 连皇后都带着一众嫔妃赶来了。皇上不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乱子,大家心里都有些慌张。 “太医,温宜公主怎么样了。”皇后问道。 “公主的症状倒更像是中毒。”太医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夜别想回宫安寝了。 华妃在一旁也十分疑惑,不是都要好了吗。突然华妃注意到了各宫嫔妃的眼界都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这几日经常来看小公主,可她也只是来瞧瞧,盼望着她赶紧好起来,也好寻个借口把公主抱过去养,皇上也会常去翊坤宫了。 这些人没来由的眼神让华妃烦躁,“都瞧着本宫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是本宫吗?” 华妃的声音不怒自威,纵使皇后也在场,她的气势也不减分毫。那些嫔妃瞬间就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公主所中何毒。”莞贵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是啊,太医你快瞧瞧。”皇后也觉得有理。 曹贵人听到莞贵人的声音,瞬间醒悟过来,是她故意给了有问题的方子!真是好深的心计啊! 曹贵人撇过头看着莞贵人的方向,似乎要将她挖个窟窿出来。要是温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曹贵人一定会和她拼了。 浣碧瞧见了,也侧身站在莞贵人的前面替她挡着。 太医不一会就用银针测出来了,银针无色,他又问道曹贵人,“不知公主今日的药渣还有没有。” 曹贵人立马慌了神色,要是让皇上皇后知道她乱用药反而害了公主,公主怕是不能在她身边抚养了。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早就丢出去了,不曾留下。” “这关乎到能否救下公主,还请曹贵人不要有所隐瞒。”莞贵人说道。 你!曹贵人被逼的心里只想骂人。 “今日的药渣奴婢还没有倒掉,奴婢这就拿来。”空菁跪下对着皇后说道,说罢便要起身离开。空菁一来不愿意温宜公主因为曹贵人的行为丧命,二来她也受够了在一个不温不热的贵人身边做个默默无闻的二把手。 曹琴默看到这一幕,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浣碧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笑,没了曹琴默这个背主忘恩的阴险小人,以后华妃会更好对付一些。 不一会结果就出来了。 “回皇后娘娘,温宜公主的药与前几日的有所不同,不知道曹贵人是在何处寻来?太医院并未有此记档。且新用的药里有一味白芨与旧药的乌头相克,药量若是长期服用便会产生毒性啊。” 曹琴默听到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楞住了。 第15章 温宜的抚养权 “既然知道了病症,就赶紧医治。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都散了吧。”皇后主持大局说道。 但华妃哪肯离开,曹琴默是她的人,纵使是要处置了,也要知道是怎么个事,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 “皇上临行前,命臣妾助皇后协力六宫,现下应当留下来为皇后娘娘分忧。”华妃道。 皇后瞧华妃态度强硬,又想着就算她在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也没在管,就屏退了后宫其他人,转身对曹贵人质问, “这药你是从何得来?”皇后也怒了,疾言厉色道。 曹贵人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她若是指证是甄嬛却又拿不出证据,污蔑皇上的宠妃,她的罪过也不会小。 “是臣妾瞧莞贵人的咳疾似乎好的更快,才从温太医那里偷偷拿来了药方,臣妾从未想过要害温宜啊娘娘,温宜可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曹贵人哭的可怜巴巴,像是病急乱投医的无助母亲。 “哎,你糊涂啊。”皇后听到曹贵人的话心中暗暗道一句废物。 华妃此刻最关心的是温宜的性命以及皇后会如何处置曹贵人。 “曹贵人也是爱女心切,皇后娘娘饶了她吧。”华妃出言道。 “曹贵人就由皇上发落吧,只是温宜年幼,不宜再寄养在你这里了。”皇后也想趁此机会要了温宜的抚养权,虽然只是个女儿,但也是皇上的爱女。 华妃终于意识到这一局里头最关键的一环,她以为一切都是皇后的布局,让曹贵人失去抚育温宜的权利。 她又怎会让皇后得逞,于是华妃接着说道:“皇后娘娘协理六宫,怕是繁忙之余不得空照顾公主,不如交给臣妾吧。” “公主有乳母照顾,怎么会辛劳。还是等皇上回来做决定吧。”皇后打断了华妃的话。 “公主还生死未卜,臣妾想留下来看着。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仔细头痛又发作了。”华妃道。 “也好。” 曹琴默自始至终都跪坐在地上,听着她们议论如何分配自己孩子的抚养权。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华妃,都是她惹不得的人,况且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华妃和皇后都想着等皇上回来之后再去求了皇上的恩典,温宜自然是自己的。 第二日中午皇上便回宫了,他轿辇都没有下便径直去了太后宫里。 “儿子回来了,母后一切可康泰?” “我老婆子好不好的原不打紧,可皇帝你的后宫也该整顿整顿了。”太后侧卧在床榻上,虽然衣服首饰打扮的雍容华贵,面色却透露着病气。 “前有莞贵人被栽赃陷害一事,后有曹贵人不信任太医险些毒害了温宜,后宫妃嫔本该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却一个个善妒蠢钝,详细的事皇上自己问皇后去吧。只一点,温宜不能再养在曹贵人处了。” 太后眼里露出少见的怒色。 皇上知道,太后插手的事情必定是她看不过去的大事,他也该给后宫一个警钟。况且此事涉及温宜,他的子嗣本就少,这件事碰到了他的逆鳞上。 皇后和华妃知道皇帝来了寿康宫,都站在寿康宫大门前等着皇上出来第一个向他禀报。 “臣妾已经派人准备好了,皇上最爱吃的点心,皇上要去景仁宫吗?” “臣妾也命颂芝准备好了皇上最爱喝的茶还是随臣妾去翊坤宫吧。” 皇上最后还是随皇后回到景仁宫,路上听皇后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皇帝听后愤怒不已,曹琴默这个蠢妇,平时在后宫里耍小聪明也就罢了,皇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也因着他是华妃的人,所以给华妃留有颜面。 却不想今日这般愚蠢,还害得温宜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后还没来得及对皇上说出要抚养温宜的请求,皇帝便怒气冲冲地问:“曹贵人在哪?” 皇后回答道:“太后做主,已经将曹贵人扣押在了景仁宫,温宜也连带着一起抱来了。” 太后也是偏向于乌拉那拉一族的,自然也会偏心于皇后,太后的意思也想将温宜放在皇后处。 皇帝也懒得见曹琴默,直接降了她的位分,贬为常在,禁足一个月,温宜暂由太后抚养。 浣碧将皇上的决定告诉莞贵人后,这决定倒是在二人的预料之中。 “现在就差小主这最后一步了。”浣碧剥着葡萄说道。 “这些活找下人来做就是了。”莞贵人道。 “浣碧,你所求的只是保我和甄家的荣宠吗?” “小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所求不过也只是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过上平淡安逸的日子罢了。” “其实我大可把你送出宫去,为你寻一个好人家,为人正室。” “我怎么舍得留小主一人在宫中苦苦挣扎呢。” “那果郡王...” “果郡王身份贵重,浣碧自知身份低微,不愿再为人妾室。” “也罢,京城的好儿郎多得是。” ------------------------------------- 御书房 “哎呦,莞贵人您可来了,皇上还在气头上呢,单就宣了小主您来呢,快进去吧。”苏培盛看见莞贵人恭敬地说道。 “知道了。” 浣碧和莞贵人交换了个眼神,莞贵人便进去了。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一别几日,皇上瘦了。”莞贵人上前握住皇上的手,那双手也粗糙了一些。 “嬛嬛,朕好怕,若是温宜也保不住....朕当年为了江山大业,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情,这是不是老天对朕的惩罚。” “皇上体恤爱民,心怀天下,上天定然是看得见皇上的功德的,怎会有惩罚。况且温宜公主的事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太后身子不爽,温宜还小,不能一直寄养在寿康宫。嬛嬛可有主意?” “温宜前段时日病着,华妃娘娘倒是常去看望,看得出来华妃娘娘是真心喜爱孩子的。”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朕以为你会说旁人的。” “温宜公主常被抱去翊坤宫,一待就是整日,公主对翊坤宫和娘娘的气息或许更熟悉些。况且华妃娘娘行事果毅,六宫事宜也帮皇后娘娘料理得当,臣妾觉得她是照顾温宜最好的人选。” 皇上还在犹豫,毕竟世兰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那夜公主中毒,华妃娘娘可是守了一整夜呢。” 皇上想起昔年他和年世兰没了的那个孩子,心中的愧疚瞬间涌上来, “也罢,温宜能有位分高的母妃庇佑也是好事。” 第16章 是敌是友 华妃这头还在翊坤宫吃着小食,晶莹剔透的长指甲拈着一小块糯米红豆夹心团子,她的小厨房做的点心比御膳房精致上许多, “甄嬛可真是好手段,一连折了我两个得力的人。”华妃说罢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娘娘怎知是甄嬛?”颂芝还有些疑惑。 “你没瞧见吗?那夜曹琴默看甄嬛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本宫从前倒是小瞧那个病怏怏的甄嬛了。”华妃越说越气,手里的糕点也变得索然无味。 “可皇后也是个明眼人,怎么不告诉皇上?”颂芝接着问。 “皇后向来与本宫不对付,能借谁的手打压本宫,她都是乐意为之。” “曹贵人还在她宫里关禁足呢,娘娘得想想办法救她呀。” “能不能出去全凭她自己的造化吧,没了曹琴默,本宫一样可以找到许多个跟她一样的人,本宫现在最在意的,是温宜。”华妃用丝滑锦缎的帕子擦了擦手。 “颂芝你去请皇上,中午来翊坤宫用午膳。” 颂芝正准备领命去养心殿呢,突然一道尖锐的太监的叫声传来。 “皇上有旨!” 华妃赶紧扶着颂芝伸过来的手起身,在前厅跪下接旨。 “臣妾接旨。” “华妃张弛有度,勤谨恭敬,行事稳妥,故,朕特命华妃抚养温宜公主,直至公主出嫁,钦此。”苏培盛宣旨的时候,越往后念华妃的面色就越疑惑。 她本打算中午请皇上来,再跟他磨一磨,哪怕她知道温宜很大可能会被皇后抱去抚养,毕竟连太后都站在她那边了。 皇上这旨意一宣读,倒叫她不明白了。 “臣妾领旨谢恩。”华妃起身接过圣旨看了又看,“苏公公,你可知皇上为何会下此旨意啊?” “哎呦,皇上的圣意奴才哪敢揣度呀,奴才只知道皇上下旨前,莞贵人曾去过一趟养心殿。午后温宜公主便会从太后那抱过来了,以后您便是温宜公主唯一的生母了。奴才还要回养心殿当差,先告退了。” “嗯,去吧。” “这莞贵人究竟什么意思?”华妃心里欢喜地将圣旨递给颂芝让她收好,但却分不清甄嬛到底是敌是友了。 “不管她是何意思,左右温宜是归娘娘抚养了。”颂芝只看得明白这一层。 “哼,是啊,叫奴才们把西偏殿收拾出来,那里冬暖夏凉,温宜也住得惯。”华妃冷笑了一声,管她甄嬛是什么意思,左右她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翊坤宫的奴才手脚极快,不到半个时辰,西偏殿就收拾好了。 华妃站在门口大老远就瞧见七八个奶婆子朝她这走来,为首的怀里还抱着小温宜。 “奴婢参见华妃娘娘。” “起来,起来。叫本宫看看温宜。”华妃一心只想瞧瞧温宜,她的女儿。 温宜大病初愈,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小脸的气色还不是很好,也爱睡觉,瞧着倒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可爱乖巧的很。 华妃摘了护甲,摸了摸她的小脸,她似乎感觉到了,只是扭头吧唧了几下嘴巴,又沉沉睡去,笑容展现在华妃的脸上,此刻有一种叫做母爱的感情又重新占据在她的心头。 “温宜瞧着还是蔫蔫的。”华妃问道乳母。 “回娘娘,温宜公主才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还需用药膳每日调理着,太医说至少还需半月。”为首的乳母开口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伺候公主多久了?”华妃见过她几次,却不知道名字。 “奴婢名叫却彤,从公主出生便跟着伺候了。” “嗯,把公主送去西偏殿吧,再去太医院找两个太医来,专职盯着温宜的饮食吃药。”华妃戴上那织金镂空绣花的护甲,又回到那个威仪的样子吩咐道。 “是。” 奶妈们也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哪里出了纰漏被华妃娘娘发落了。 ------------------------------------- 景仁宫 “废物,都是废物。没有一个中用的。”皇后本是在人前人后都将情绪藏得很好的人,今日却忍不住动怒了。 剪秋连忙上前安慰道:“娘娘息怒啊,万一让人听见娘娘生气,娘娘之前的端庄贤惠便都没有了。” “本宫难道不能生气吗?那女人几句话,皇上便将温宜给了华妃,这才是贵人呢,便撺掇着皇上。”皇后握紧了拳,已经对莞贵人动了杀念。 “若是任由他们汉军旗独大,到了日后不能控制的地步,华妃那样的人不能再出现了。”皇后缓缓松开了拳,只是盯着自己首饰盒里的绢花平静的说道,让人看不明她的思绪。 “太后难道也不管管吗?”剪秋也为皇后感到气愤。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太后又能如何。再不济,还有三阿哥。”皇后的眼中又燃起了欲望的怒火。 “是啊,不管她们怎么斗,您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剪秋道。 “明日叫齐妃带着三阿哥来景仁宫坐坐,就说本宫关心三阿哥的功课,要考察考察。” “是。”剪秋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希望三阿哥别惹皇后娘娘生气,他虽然上书房早,却被她母亲教养的古板迟钝,背书也总是被师傅罚,总觉得不是个可造之材。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扶本宫去休息会。” “是。” 第17章 欢宜香 太后得知温宜被送去了华妃那,心中也是不悦。但她知道华妃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他们两人年少时相遇,也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皇帝既然已经下旨了,那她也不好说什么。莞贵人那头,太后虽然也查不出什么证据,但也能猜中个七八分。 “竹息,你去传菀贵人来见哀家。” “太后也觉察出来了?” “只要她能安分守己,哀家也不是容不下她。” 不一会,莞贵人就来了寿康宫。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莞贵人规规矩矩地行礼。半晌却不见太后叫她起来。 她知道这是在给她个下马威,她也不急躁,就恭恭敬敬地蹲跪在原地,低头看着那暗红织花的地毯。 “哀家听闻,莞贵人知书达理,勤谨恭敬,最得圣意,今日看来果然如此。起来吧。”太后抿了口茶水不紧不缓地说道。 “谢太后。” “赐坐吧。” “后宫是个女子一哭一笑都会牵扯前朝的地方,你常入御书房陪伴圣驾,有些话哀家不得不提醒你。后妃不得干政,这话你入宫前教养嬷嬷应该给你说了不止一遍。” “温宜的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听到此,莞贵人吓得赶紧从座椅上站起来,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明鉴,臣妾万死也不敢干预朝政,温宜公主的事情,臣妾却有责任。” 太后听到这话,气得腰板都坐直了。 “要不是臣妾也生病,找了温大人开方子,又担心药效甚微影响伴驾,才又托他重找了药方,让曹贵人误以为臣妾与温大人联合,意图拖延公主的病症,曹贵人也不会偷偷拿了温大人开给臣妾的方子给温宜服用。” 太后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曹贵人是生性多疑,这样的人哀家原也不放心公主养在她身边。可你为何推荐华妃做温宜的母亲,据哀家所知,华妃与你并不和睦。”若是莞贵人与华妃联手,皇后恐怕不是她们的对手。 “皇上只问臣妾谁更适合抚养温宜,而非谁与臣妾亲厚。”这话说的极有大局意识,让太后也挑不出错处。 “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太有才了也会有薄命之嫌,莞贵人还是谨守本分,安心侍奉皇上为好,早日为大清诞下皇子才是真正的功劳。”太后说道。 “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等莞贵人出去了,太后才叫竹息再把皇帝叫来。 华妃的宫里常年熏着欢宜香,如今温宜过去了,那香便不适合再点着了。 “皇额娘。”皇上刚刚批完折子,身形疲惫,眼里也都是红血丝。 “皇帝来了。”太后一眼就瞧见了皇上的疲倦,心中也心疼。“朝政虽然要紧,也得保重身子啊。” “儿子知道,皇额娘找儿子可是为了温宜的事。” “皇上既然知道,想必也明白哀家想说什么吧。” “当年为了江山稳固,儿子不得已除了华妃的那个男胎,她用了多年的欢宜香也早已伤了根本,不会再有身孕。只是儿子心中一直亏欠她,她又是真心待我,将温宜过继给华妃,也算弥补我当年对她的伤害。” “儿子会命内务府下个月起,换掉里面的麝香,重置欢宜香给华妃。” “那便这么办吧。皇帝也不必过于内疚,当年那碗堕胎药是哀家亲手配置,上天若有什么惩罚也只管对哀家来就是。温宜的存在或许也能安慰华妃曾经被伤的心,也当哀家弥补她一点吧。” “多谢皇额娘体恤。” 莞贵人回了碎玉轩,瑾夕就迎了上去。 “小主回来了,太后可有为难您?” “只是提点了我几句,大有警告之意。日后行事,得更隐秘些。”贵人一路走回里屋,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小主,如今温宜公主已经过去了,你别忘了还有欢宜香呢。若是我们提醒的晚了,华妃便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浣碧提醒道。 她知道皇帝和太后为了温宜公主着想,一定会将那不干净的东西销毁了,毕竟一个不能生育的公主是一点价值也没有。 “是啊。空箐如今在哪当差呢。”莞贵人问道。 “曹常在的宫女被裁减了一半,奴婢悄悄将她安排去了御花园当差。”浣碧回答道。 “只是她知道整件事的经过,留着总是个祸害。”瑾夕有些担心。 “就是因为有她在,华妃才能知道是谁帮了她啊。”浣碧对瑾夕说道。目前这一环扣一环的发展,尚且都在浣碧的预料之中。 “浣碧姑娘当真是聪慧啊,怪不得小主要将你从府邸带进宫里。”瑾夕夸赞着浣碧的运筹帷幄。 “那就让空箐好好在御花园当差,别辜负了我们的一番栽培。”莞贵人扇着那双面刺绣着蝴蝶的团扇对浣碧说道。 “是。” “对了,明儿是上元节,宫中都在放花灯祈福,你也替本宫放一盏吧,也当为你娘尽一尽哀思。” 浣碧想到自己的娘亲,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有一双杏眼,乌黑的发丝极其柔软,总爱穿一身碧色的衣裳。 “多谢小主。” “行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你们都先下去吧。”莞贵人想一个人静一静休息一会。 浣碧她们就悄声的退出来了。 浣碧和流朱平时差事少,几乎没什么要忙的,便回了自己屋。瑾夕说要去内务府领小主这个月的银子,也急匆匆走了。 流朱回屋后就一下子扑在床榻上,说是床榻,也就是一个大通铺。 “小主待咱们可真好,别的宫的宫女奴才可没这么轻松。”流朱抱着被子幸福地说道。 看着流朱那笑得纯粹的样子,浣碧也觉得开心,这一世,我定会保护好你们。 “是啊,上午才吃了点心,刚又喝了被牛乳茶,我看你呀越发圆滚了。”浣碧调笑道。 “你笑我!”流朱一咕噜坐起来,洋装生气,作势就准备把枕头扔过去砸她。 “哎哟,小姑奶奶,还不让人说了。”浣碧笑着跑开,绕到流朱身边挠她痒痒, “你瞧,我都能掐着肉了。” 房间内一时间欢乐极了,浣碧也久违的放松开怀笑了。 第18章 一家三口 今日便是上元节了,浣碧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自己的粉边白底花灯放入水中,上面没放任何字条,只因她觉得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才能在宫中活的长久。 娘,那些你渴望得到的,渴望我得到的,我都会一一争取来,您在天上请保佑我。 浣碧在心中这么想着。 突然她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立马提高的警惕,她不想惹事上身,便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 到了河岸边上,撇过头瞧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个小男孩。宫中的小男孩必然都是皇亲国戚,只是瞧他似乎在哭泣。 浣碧本想转身一走了之,只是天太黑,岸边上的一颗石子松动,险些让浣碧摔倒。那石子连带着泥土往坡下滚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那男孩。 “是谁。”那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皇家的威严。 浣碧真想给自己的腿捶上两下子,到底还是惊到了他,浣碧闭眼深呼吸了一口,转头便换上了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小主子吉祥,奴婢不知此处有人,只是放了花灯祈福,扰了主子清净,还望主子恕罪。”浣碧似乎是怕极了的模样,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哦,无妨。我还以为是嬷嬷找到我了要催我回去做功课呢。”那男孩声音反倒是放松了不少。 嬷嬷?功课?浣碧抬眼仔细瞧了瞧,那竟然是三阿哥。 “你叫什么名字?”三阿哥问道。 “奴婢贱名,恐污了主子耳朵,若是主子无事,奴婢便告退了。”浣碧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连你个奴婢也敢违抗我的命令吗?”三阿哥似乎生气了。 浣碧低头心中只觉得今天倒霉,娘到底有没有在天上保佑她啊? “奴婢不敢,奴婢名叫浣碧。” “浣碧?你的名字倒很好听,抬起头来。”三阿哥在阿哥所被师傅嬷嬷逼着学习背书,连饮食都被监管的很严,看似尊贵无比,却毫无选择的权利,如今就在浣碧身上找威严。 浣碧只能听话的抬起头。 “模样也周正,你,过来陪我坐会。”三阿哥到底还是小孩心性,只想找个人解解闷。 浣碧闻言又下去,站在三阿哥旁边。 三阿哥就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浣碧,“我是叫你坐下!” “是。”浣碧选择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比三阿哥的石头更矮些,也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两人沉默了几秒,浣碧率先开口:“您是三阿哥吧。奴婢曾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您。这夜深露重的,阿哥怎么独自跑出来玩。” “书房里憋闷的很,我只想出来透透气。”三阿哥手里拿着一个树枝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水面,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似乎三阿哥的课业很重?”浣碧问道。她看着三阿哥的侧脸,他此时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孩子灵气,没有变得蠢钝不堪。 “每日天亮便要进书房,还有背书和抄写,晚上皇后娘娘也会检查我的功课。”三阿哥说的有些无奈,小小年纪,脸上已经瞧见了沧桑的神色。 浣碧心中也叹了一口气,生在皇上是无上的富贵,也有数不尽的无奈心酸。 “阿哥若是觉得苦闷,平日也可找点别的兴趣消遣一下呀?”浣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这样敷衍道。 “额娘觉得那些都是消磨意志的玩意,我又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别的消遣。”三阿哥还在玩树枝。 “阿哥稍等。”浣碧起身就走到石头后面,那是她刚刚放花灯的地方,那边还有一盏花灯是她没放走的。 “阿哥若不嫌弃,您也可以放个花灯,许个愿望,或许能成呢。”浣碧把她亲手做的花灯给了三阿哥。 “阿哥您玩够了便早些回去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小主。”浣碧看见远处来了一群婆子,许是来找三阿哥的,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哪个宫的宫女呢。”三阿哥手里拿着花灯自言自语道。 “三阿哥,三阿哥!”那群婆子恼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三阿哥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我在这呢!” “哎呦,阿哥让奴婢们好找,若是阿哥出了什么事,奴婢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啊。” 三阿哥只觉得她们聒噪,自顾自的朝阿哥所走去了,手里还拿着那个荷花灯。 ------------------------------------- 翊坤宫 “娘娘,御花园的管事给您送来一批刚培育的白玉兰花,上次绿菊的事他们自己也做不了主,这不,刚培育出新品种就巴巴的给娘娘送来了,娘娘去看看吗?”颂芝站在华妃身边弓着腰说道。 她在主殿找不到娘娘,便来了西偏殿,果不其然,华妃娘娘就在照顾温宜公主。 “哼,算他们有孝心。”华妃用凤钗逗着小公主说道。 因为这次用药更加谨慎,又有两位太医轮流守着公主的饮食和药,公主的气色倒越来越好了。 也因为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这孩子长大以后也只会认她这一个生母,所以她也全身心的投入,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皇上驾到!” 自从温宜养在华妃这处以后,皇帝来的倒更勤了些。 “皇上,您快瞧,温宜对着您笑呢。”华妃怀里抱着温宜笑道,手里还拿着那钗子,花穗在温宜面前晃悠,她开心的伸手要抓住花穗。 皇上一进门就看见这样和谐的画面,似乎有了温宜以后,她身上的戾气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母性的光辉。皇上见了这场面,自然乐得开心,也走上前用抚摸着温宜的小脸蛋。 “去瞧瞧外头的花吧,美得很呢。”皇上邀请华妃出去一起赏花。 “好呀。”华妃笑着应下。 二人就站在门口瞧着外头的奴才忙前忙后,华妃手里还抱着温宜,像极了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 突然,华妃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空箐。 她不是曹贵人宫里的吗?怎么被打发到花房去了? 因为曹贵人被禁足了,华妃也一直寻不到空挡去细细盘问当时发生了何事。如今见了空箐,正好问个清楚。 只是碍于皇上还在,她不能立时就叫她来回话。 “这些花当真是极美的,臣妾谢皇上。” “你喜欢就好,朕还要奏折没批,先走了。”皇上临走前还看了温宜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 待皇上离开后,华妃才对颂芝说道:“去花房,把空箐叫来,本宫有话问她。” 第19章 第二份大礼 “娘娘,人带来了。”颂芝办事的效率极快,华妃喝茶的功夫,空箐就已经跪在她脚下了。 “知道本宫为什么叫你来吗?”华妃斜眼睥睨着脚下的空箐,并不着急的问道。 “奴婢不知道,还请娘娘示下。”空箐看起来十分慌张。 华妃放下手中的杯子,身子向前倾了倾,“温宜中毒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空箐攥紧攥紧衣裙,咬着嘴唇,看起来还是不愿开口的。 “本宫没功夫跟你耗,你若是再不说,便去辛者库服役去吧。”华妃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我说。”空箐终于是松开了,给华妃扣了一个头继续说道, “是莞贵人命我留下温宜公主的药渣,也是莞贵人诱了曹常在去偷药方的。奴婢并未害过公主啊,华妃娘娘明鉴。”空箐说完就给华妃磕头,不再起来。 华妃此刻虽然面上淡定,但是内心已经掀起波澜。 怎么会是她? 这么说来,是莞贵人一手促成了她抚养温宜这件事?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莫不是要跟她示弱,所以才送了温宜公主的这个好。 华妃给颂芝使了个眼色,颂芝便开口道,“好了,娘娘已经问完了,你回去当差吧。记住,今日问你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空箐没想到自己还能相安无事,愣了几秒,连忙叩头谢恩。 只是在快走出翊坤宫大门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给劈晕了。 周宁海站在空箐身后冷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想活着离开?真是痴心妄想。 华妃看着外面的一幕,“本宫只相信死人的嘴。” 颂芝看着这样的华妃,才觉得她又回到了之前狠辣无情的样子,要不是今日空箐的死,颂芝还真因为温宜的出现让华妃娘娘性情大变了。 浣碧这边也带着莞贵人交代的东西朝翊坤宫走来。 “娘娘,碎玉轩的人在宫外求见。” “哦?本宫也正好想见见她呢。” 不一会浣碧就带着一个盒子来到了正殿见华妃。 “奴婢参见华妃娘娘。” “真是稀客啊,起来吧。”华妃手肘斜倚在软枕上说道。 “娘娘说笑了,奴婢是奉了我们小主的命,来给温宜公主送金锁的,愿公主日后能平安喜乐。”浣碧说罢,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颂芝得了华妃的示意,才上前去接过了盒子。 那盒子做工精致,上面的雕花交叠复杂,定是能工巧匠的作品。里面的金锁成色也是极好的,上头雕刻着一对龙凤,栩栩如生。 浣碧等颂芝拿走了盒子,才徐徐开口道:“华妃娘娘想必已经知道了曹贵人事情的始末,这是我们小主送给您的第一份礼”。 “还有一份礼,要请华妃娘娘今夜在翊坤宫暂等片刻,我们小主会亲自给您送来。” 浣碧说完行了个礼,“话奴婢已经带到,接不接受请华妃娘娘您自己决定,奴婢先告退了。” 华妃并未出声,浣碧也只当她默认了,于是后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离开时她也捏了把汗,依华妃以前的性子说不定会将她扣下,问出个一二三再放人。 只是如今她不清楚菀贵人到底是敌是友,又没了曹琴默在一旁谋划,煽风点火,华妃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一些。 浣碧一路疾步前行,碰上了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安陵容。 “浣碧。”安陵容先在拐角处看到了她。 “奴婢参见安答应。” “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啊?” “回小主,奴婢着急回去给小主复命,过几天您便会知道了,奴婢现在确实有不能说的理由。” 浣碧这话既没有要瞒着安陵容的意思,她所说又句句属实,让安陵容少了猜测的想法。她知道敏感如安陵容,若是今日扯了谎或者顾左右而言他,都会引起她的不安全感,怀疑菀贵人并不拿她当好姐妹。 安陵容听到浣碧这么说,心中也没有不舒服,于是对着浣碧说道:“菀姐姐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理由,我不问就是了。” “对了,安答应,您的歌练得怎么样了?”浣碧想起之前答应了安陵容的事情。 “已经有七八成把握了。”安陵容委婉地说道。 “小主谦虚了,您能这么说定然是有把握了,小主那头也没有忘记答应您的事,过几日便是宫中宴请众亲王的日子,您就安心准备着吧。” 浣碧的话让安陵容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如此先提前谢过姐姐了。” “安小主哪里的话,您与我家小主情同姐妹,她自然记挂您。” “那你快去给菀姐姐复命吧。”安陵容道。 “是。” 浣碧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安答应和宝娟,那分明是去景仁宫过得路,看样子是皇后动了离间莞贵人与安答应的念头。 只要有她在一日,便不会让皇后的阴谋得逞。 宝娟扶着安陵容一边走一边说道,“菀贵人还是把小主放在心上的。” “是啊,只是皇后传我前去说话,我也推脱不掉啊。”安陵容原也不想去皇后处,她知道皇后表面亲厚,实则心肠歹毒,若是被她控制了便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她也庆幸自己和菀贵人亲厚些,否则也会和其他嫔妃一样,被皇后的外表所欺骗,蒙在鼓里,只以为她宽厚大度。 “那咱们就先应付着,再从长计议。”宝娟说道。 “是这个理。” 第20章 小食光 浣碧脚程极快,不一会就回到了碎玉轩。 莞贵人一身浅粉色的罗莎褂子,下摆是黄蕊百褶裙,此刻正倚靠在床榻上看史书。她还是和从前一般,闲来无事就爱看书弹琴。 皇上也正是看上她的博学,聪慧,两人总有谈不完的话。 浣碧想着,等这段时间筹划完了华妃的事情,她闲来无事也可找些书来看。从前嫁到王府的时候,她管家之余累了乏了,也会看些史书或画本。对从前不明白的许多事情,也慢慢想出了原委。 起初她也不是出于兴趣,只是果郡王似乎和孟静娴更谈得来些,她便也努力成为孟静娴那样的人。现在想来,她和孟静娴其实都是可怜之人,从未得到过所爱之人的真心爱意。 “小主,奴婢回来了。”浣碧回禀道。 “那边什么态度。”莞贵人并没有抬起头,还在仔细读着《陈涉世家》。 浣碧:“不接受,也不拒绝。” 莞贵人:“她还是对我心存疑虑。” 浣碧:“那咱们便让她彻底醒来。” 莞贵人合上手中的书,看着远处沉思。 “不知她梦醒了可有承受的能力。”莞贵人道。 “奴婢来的路上,还碰上了安答应,似乎是要去皇后宫里。”浣碧一五一十给莞贵人说了遇见安答应的事。 “看来皇后也急了,她见我与眉庄她们抱作一团,便想逐个击破,以免以后成长起来不受她控制。”莞贵人分析着皇后的心思。 “只要小主与姐妹们齐心,再多给她们些好处,她的行动便都是竹篮打水。”浣碧接着说道, “对了,小厨房新得了些茶分,都是上好的春茶嫩叶烘焙研磨的,我们可以做些抹茶酥。”浣碧提议道。 正巧惠贵人和淳常在也来了碎玉轩,尤其是淳常在听说浣碧要做吃食,更是心花怒放, “什么酥?菀姐姐可不要背着我们一个人吃独食。”淳常在玩笑道。 “我看你定是午膳没吃饱,来我这蹭点心吃呢。”莞贵人看着淳常在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淳贵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正好我们也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做吧。”惠贵人提议道。 “好呀好呀。”淳常在的开心溢于言表。 “奴婢这就去准备。”浣碧不想败了她们的兴致,于是忙去了小厨房,招呼小允子他们把工具都搬到了主殿里头。 于是姐妹三人就围着圆桌坐着,洗净了手,准备做起来,那架势倒是有模有样。 “我们等下做好了,给陵容也送些过去,她去皇后娘娘宫里,不知什么时候回呢。”莞贵人说道。 “也好,那我们多做些,我也要带回去一些呢。”惠贵人挽着袖子说道。 “浣碧,你快教教我们,要怎么做。”淳贵人拽了拽浣碧的袖子已经等不及了。 浣碧前世在王府的时候,吃了一些在宫里吃不到的新奇点心,她好奇之余也找了师傅来做,学会了不少,如今倒派上用场了。 “先把这豆沙捣成泥,再把这茶粉与面粉加了水揉成面团,像包包子一般,剩下的活交给小厨房的奴才们就是了。”浣碧说话的空挡,她们已经各自分工,上手干活了。 “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来了?”莞贵人和惠贵人此刻只觉得皇帝扫兴,有他在她们姐妹便不能自由闲话了。 但她们面上还是欢喜的样子,恭迎圣驾。 “臣妾参见皇上。我们在做抹茶酥呢,这点心新鲜的很,我们也没尝过呢。”莞贵人对着皇上笑意盈盈说道。 “难道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你们只管做你们的,朕在一旁看着就是。”皇上刚处理完成堆的奏折,便想着来碎玉轩瞧瞧,没想到看到这一屋子都是他的宠妃,又相处的融洽,让他感受到了寻常百姓家的温馨,心里也欢喜的很。 “是。” “这抹茶酥,是谁想出来的?”皇帝坐在一旁问道。 浣碧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莞贵人替自己报上名字,她不想在皇上面前显眼。 “是臣妾的贴身宫女浣碧。” “回皇上,正是奴婢。”等莞贵人说完,浣碧才行礼说道。 “朕记得你,上次你忠心护主,朕还未嘉奖你。”皇上回忆起了丽嫔诬陷莞贵人的那次,浣碧的手上明明都是血了,却还忍痛要证明自家小主的清白。 “那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不敢奢求嘉奖。”浣碧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这回答让皇上很满意,他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盘串,“嗯,倒是个懂事妥帖的。” “抬起头来。” 皇上的话一出,让莞贵人和惠贵人心中鄙夷无限,就连单纯的淳常在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如来养心殿伺候吧。”皇上轻飘飘一句话,让莞贵人和浣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皇上赏识,能去养心殿伺候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这样小主身边就少了了解她喜好的奴才,皇上疼爱小主,必然不舍得小主饮食起居不称心。”浣碧赶紧磕了个头说道。 “皇上若真喜欢浣碧,一举封了答应伺候才好呢。”莞贵人装作生气吃醋的样子,虽然是吃醋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再配上她的表情和动作就显得格外可爱。 “皇上快瞧,妹妹吃醋了呢。”惠贵人笑着说道。 “哈哈哈,朕不过一句玩笑话,浣碧伺候得当,便留在碎玉轩好好照顾莞贵人吧。上次你护主有功,就赏三个月的奉例吧。” “是,奴婢谢皇上隆恩。” 皇上虽说是玩笑话,但她们都知道,皇上刚才的提议并非全是玩笑。 浣碧不仅容貌上像甄嬛,再或者说,是像纯元,身上的气质也不是寻常宫婢可以比拟,甚至还隐隐有富贵之气。 皇上见了像纯元的便会动些心思。 第21章 真相 在浣碧的指导下,莞贵人姐妹三人很快就包完了所有的豆沙材料。莞贵人白滑细嫩的脸上还蹭到了一些面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为之。 惠贵人的手上和衣服上也沾到了一些,要说最狼狈的还是淳贵人,不小心打翻了一小碗面粉,衣裙上也沾到了许多。 好在莞贵人这里有许多还未穿过的衣服,都是皇上赏的上好布料内务府赶制出来的。 “你们快去后面换身衣裳吧,我们身形相似,莫约也合身,瑾夕,带惠贵人和淳常在去更衣。”莞贵人吩咐道。 “也好,皇上,我跟淳常在去去就回。”惠贵人和淳常在给皇上行了礼便要去后面更衣了。 皇上也带着宠溺的笑容说道:“快去吧。” “小主在家中也不曾沾过阳春水,瞧您脸上都蹭上了。”浣碧本想帮莞贵人擦一擦。 谁知浣碧的手还没有碰到莞贵人,身后就多出一只大手,轻轻拂去了莞贵人脸上的面粉污渍。浣碧看到那明黄色绣着彩云金龙纹的衣袖,便慌忙向后撤退,留给莞贵人和皇上二人相处的空间。 “像个小花猫似的。”皇上看着莞贵人的脸说道,像一个慈父对自己调皮古灵精怪的女儿说话一般。 莞贵人笑得害羞又明媚。 浣碧在一旁心中想着,长姐拿捏男人的本事还是和从前一样厉害,一颦一笑都肆意却又在规矩之内。 “等下等小厨房烤好了点心,臣妾便给皇上送去。”莞贵人握住皇上的手眼中满是爱意。 她又转头对浣碧吩咐道。“浣碧,快把这些带过去。” “是,小厨房的灶火早就已经备好了。”浣碧手脚麻利地带下去了所有的抹茶酥。 “这样的时光,让朕以为回到了从前在王府的日子,厨香炊黍调和酒,窗暖安弦拂拭琴,实在是惬意。”皇上每次来碎玉轩都会有这种感觉,似乎是上天可怜他,所以给了他另一个像她的人。 “皇上可比醉吟先生有福气多了,还有眉庄姐姐和淳儿这样的美人作伴呢。”莞贵人调笑道。 刚好惠贵人也换完衣服出来了,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你听,菀妹妹还不忘把自己也夸一夸呢。” 皇上听完乐得合不拢嘴。 “对了,过几日是家宴,有许多要张罗的事情,华妃如今要照料温宜,皇后一个人忙不过来,朕瞧着惠贵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帮着皇后一起料理吧。” 听到皇上这么说,惠贵人内心的拒绝的,那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看似手握权力,实则累人的很。但她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满,只能听话地说道, “臣妾定会协助好皇后娘娘,不负皇上期望。” “好了,朕还要去一趟皇后那里,晚些时候把点心送到养心殿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 起身后,姐妹三人坐在桌子上活动着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淳常在一心在食物上,便自己去了小厨房盯着。 等淳常在走了,惠贵人才锤着小臂说道:“本来做四人份就够了,结果突然又多出一份来,真是累死人了。” 惠贵人本想来找莞贵人闲话,却不想累身不说,还揽了件破差事。 浣碧和莞贵人都捂嘴笑着。 “我瞧着浣碧是能干的,我便先借走帮忙了。”惠贵人看到她们笑,心中就更气了,总要拉个人来帮自己,而且浣碧心思细腻,或许能帮她顾及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浣碧脸上的笑容转移到了惠贵人脸上,只有莞贵人笑得更灿烂了。 “谁说不是呢,拘着咱们都不能说些体己话了。”莞贵人也觉得他的出现厌烦。 “看样子皇上今夜会宿在皇后那了。”惠贵人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 “正好。我也有空做自己的事了。”莞贵人说道。 “你要做什么,可不许瞒着我。”惠贵人紧张起来,拉着莞贵人的手说道。 浣碧便上前一一解释了。 “你们可有把握,与她相与,无异于与虎谋皮啊。”惠贵人还是担心。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莞贵人说罢看了一眼浣碧。 “也罢,若是有任何困难,你可不许一个人扛。”惠贵人还是很担心。 莞贵人很是感动,入宫能有眉庄这样的姐妹,是她的福气。 很快,便日落西山了,各宫都点起了烛火,烛光像一条火龙一般蜿蜒到巷子深处,宫门也下了钥,各宫妃嫔等不到皇帝也就关上了自己的宫门。 只有翊坤宫的大门虚掩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长街上一个身着碧色的宫女提着宫灯走着,目标明确,脚步走的坚定。 “娘娘,来了。”颂芝给华妃如实禀报着。 “让她进来。”华妃闭目倚靠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脑袋,头上的珠翠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波光晃动,一层珠帘挡住了她的身影,看起来朦胧模糊。 不一会,宫门外的人便进到了翊坤宫的主殿。 “嫔妾参见华妃娘娘。”是莞贵人的声音。 华妃这才睁开了双眼,看见来人缓缓抬起头。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可那绝色的面容她不会看错。 是她。 “莞贵人当真是倾城倾国的好模样,纵使穿了一身素服,也难掩姿色,难怪皇上喜欢。”华妃看着眼前的丽人,心中有怨恨,有妒忌。 这便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吗?华妃原以为自己在皇上心中是不同的,是最宠爱的,直到她进宫了,她才发觉,她与皇上多年的恩情也比不上他的白月光。 这么一想,华妃的心里又舒服了些许,莞贵人不过也是个替身罢了,正主纵使被皇上爱惨了,也是个死人了。 “嫔妾蒲柳之姿,怎敢在华妃娘娘面前称倾国倾城。”莞贵人还在地上跪着说道。 “起来吧。颂芝,赐坐。”华妃还有许多想要问莞贵人的话。 “多谢娘娘。” “本宫且问你,为何将温宜推给本宫抚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华妃疑惑道。 “聪慧如娘娘,必然知道嫔妾的意思。嫔妾只是一个小小贵人,仰慕华妃娘娘的性情与能力,这才献出这个好,望娘娘垂怜。”莞贵人这话说的恭敬有礼,但总让人觉得还隐藏着什么。 “莞贵人圣宠正隆,哪里需要本宫垂怜。”华妃并不相信莞贵人的话。 莞贵人继续说道:“红颜弹指老,嫔妾再得宠也不如娘娘母家势力雄厚。” 莞贵人并不指出华妃得宠是因为美貌,而是因为母家势强。 “别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华妃没了曹琴默出主意,也拿捏不透莞贵人的想法。 “娘娘疑惑嫔妾为何费尽心机将温宜送来翊坤宫,那嫔妾便直言告诉娘娘,只求娘娘听完不生气怪罪嫔妾。” “说。”华妃不厌烦的瞥了一眼莞贵人。 “是因为嫔妾心疼娘娘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 第22章 真假与否一查便知 “大胆!竟然诅咒本宫!”华妃听到莞贵人的话,果然瞬间暴怒了,她头上的珠翠步摇也因为她坐起来的幅度过大而左右摇晃。 “娘娘说不生气的,如此,倒叫嫔妾不敢开口了。”莞贵人并不慌乱与华妃的震怒。 莞贵人见华妃理了理步摇,冷静了下来了,才接着说道:“娘娘不是一直很疑惑,为何自己承宠多年,却还未怀有龙嗣吗?嫔妾知道答案。” 莞贵人此话一出,华妃再也坐不住了,颂芝还没来得及扶她,她就从珠帘后面走出来,翠绿的珠帘被她拨的剧烈摇晃。 “你知道什么?快说!” 莞贵人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对上华妃焦急的眼神说道:“娘娘宫里的欢宜香还剩下了些吧。不妨好好先查查那个吧。” “那香是皇上赐我的!”华妃先是质问莞贵人,后又觉得惊恐, “皇上?” “皇上与本宫恩爱多年,不会的,他不会的,你若是信口雌黄污蔑圣上,你可知是何罪!” 华妃自从去了王府便得皇上的喜爱,入宫了,得到的恩宠也是宫里的头一份,连皇后有时都被她压过一头,这真相让她从云端跌入泥地,她自然是不肯信的,甚至是生气的。 见华妃还是不愿相信,莞贵人又继续说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私下托人去查查,只一点,万不可经过宫中人的手。” 华妃迟疑了。 “娘娘验证一番,自然会相信嫔妾的话了。”莞贵人说完这句话就告辞了。 只留华妃一个人愣在原地,颂芝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华妃。 “娘娘,她所说的不像是假的呀,否则那样大的罪责她担待不起。”颂芝说道。 颂芝看华妃并不搭理她,还愣在那,忍不住又轻唤了一声“娘娘”。 “叫什么,本宫还没聋呢!”华妃的思绪在此刻乱到了极点。 “明日去联系哥哥放在宫里的人,本宫有话交代。”华妃稳住了心神说道。 “是。” ------------------------------------- 景仁宫 “皇上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皇后给皇上夹了一筷子菜,笑意盈盈地说道。 “呵呵,后宫这两日倒是平和祥气了许多,没了那些挑拨是非,拈酸吃醋的小人,后宫的风气都截然不同了。”皇上今日去了碎玉轩,还感叹于她们的姐妹和睦。 “这也是皇后教导有功。”皇上又补充道,吃了皇后夹的菜。 皇后宜修见了,心中也是高兴,对皇上说道:“哪里是臣妾的功劳,新入宫的人都贤惠懂事,是皇上您慧眼识珠。” “皇后的头疼可好些了?”皇上关心问道宜修的病情。 “多谢皇上关心,好多了,安答应时常来陪臣妾说说话,还懂得按摩手法,侍奉很是得当。” “安答应?皇后似乎很喜欢她。” “是啊,她人又乖巧,又耐得住性子,倒是陪臣妾打发了许多时间。” “嗯,既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再过几日便是家宴了,惠贵人的病也快好全了,有她协助你,想必你也会轻松不少。” “有惠贵人帮忙分担重任,也是臣妾的福气。” “朕听闻皇后最近在监督三阿哥的功课。”皇上低头吃着饭,看不出他的情绪。 “齐妃最近身子不适,臣妾便帮忙照看,三阿哥勤学苦读,乖巧懂事,书房的师傅也夸他有古时圣贤的钻研精神呢。”皇后一个劲的夸三阿哥弘时,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表情。 “那皇后觉得弘时将来可堪当大任?”皇上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让皇后吓的放下了碗筷。 皇上看似询问,实则在敲打皇后。三阿哥的生母齐妃还活的好好的,皇后却着急监管三阿哥的课业。三阿哥是长子,若是皇后有心拥护,将来成为嫡长子也未可知。 纵使是皇后,也不可对他的江山指点半分。 “弘时只是个孩子,哪里能看得出这些。臣妾也只是帮齐凡看管一段时日罢了,等齐凡病好了,自然还是她看管三阿哥。臣妾只瞧着宫里的每个孩子都是聪慧的,至于弘时是否堪当重任,都是皇上您说了算。” 皇上的表情也松动了几分,“皇后还是尽心把后几日的家宴办好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皇上也没再看皇后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宜修看着一桌子的菜,皇上只吃了几口,心中郁闷。 “这些菜都是娘娘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皇上没用几口就走了,当真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剪秋看着皇后伤心的样子,心中也不忍。 “三阿哥的事是本宫太着急了,以后还得从长计议。告诉齐凡,以后不必把三阿哥送来景仁宫背书了。”宜修说着放下了筷子。 “娘娘再吃几口吧,刚才您只顾着给皇上夹菜了。”剪秋心疼皇后的身体说道。 “本宫没胃口,都撤了吧。”皇后已经起身离开了。 剪秋其实很想告诉皇后娘娘这样不值得,皇上显然从来都只把她当做皇后,却不当做妻子。 长夜漫漫,华妃和皇后都孤枕难眠,各有心事。 第23章 华妃知道真相 夜晚,浣碧坐在碎玉轩的台阶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此刻所有人都睡下了,她才能放任自己的思绪在脑海中肆意蔓延。 什么家族荣宠,什么情情爱爱,她才不在乎,凭什么她生来便是卑贱的,凭什么她们一句话便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命,这一世,她绝不信命。她要借他们的手,登上权力的顶峰。 “王爷,我爱了你一世,可你到死眼里都只有她,我却从未得到过救赎。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会自己为自己打算。” 浣碧闭眼感受着微凉的晚风吹过她的肌肤,吹起她鬓角的碎发,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明天起紫禁城就要变天了。 ------------------------------------- 第二天一大早,年羹尧安排的人很快就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面,从他走路的脚步不难看出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可见年羹尧也是真心疼爱他的亲妹妹,安插的人也是费心培养了的。 周宁海也一大早就出了翊坤宫的大门,确认没人尾随才进了假山后头。 “你来了。”那个小太监说道。 “小桂子,把这个交给年大将军,请他查明里面的香料材料,务必尽快完成。”周宁海将怀里揣着一包香料递给了小桂子。 “是,奴才现在就出宫去办。”小桂子本是采办的,每日都会有机会出宫,这样不起眼的角色办事才是最方便的。 周宁海又确认了一下周围没人,才和小桂子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周宁海回宫的时候,华妃已经起床坐在梳妆台了。确切的说,她是一夜没睡,眼下的乌青施了粉黛也遮不住。 “娘娘,已经交给他了。若是快的话,今日黄昏便可知道结果。”周宁海给华妃汇报道。 华妃手里握着梳子,上面的齿痕将她细嫩的手指压出一道道褶印,“知道了。” “娘娘,奴婢已经尽力了,可这乌青实在是遮不掉啊。”颂芝有些紧张。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华妃把梳子扔到梨花木的梳妆台上没好气的说道。 一旁的温宜似乎感受到了华妃的情绪,也呜呜地哭起来,让她听了更加心烦。 众人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浣碧也看到了华妃眼下的乌青。华妃还失神了一次,皇后叫她也差点没听见。 “皇后娘娘说什么?”华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是问,家宴的准备歌舞的如何了。”颂芝小声提醒道。 “已经准备妥当了,皇后娘娘尽管放心就是。”华妃这才收了心神,回到了往日的状态。 “那便好,今日就到这吧,惠贵人留下同本宫商议后续事宜,其余的就散了吧。”皇后说道。 “臣妾告退。” 华妃回到翊坤宫便闻到了欢宜香的味道,换做平时她定然会心情愉悦,细细感受这香带来的清幽。 此刻,她看着那一缕一缕飘出的白烟,却像是来索明的鬼魂。 “快别点了,放那么多香料仔细呛着娘娘了。”颂芝上前训斥到那个宫女。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按照平时的量放的呀。”那宫女看见华妃的表情,以为她是生气了。 “无妨,就那样吧。”华妃制止了颂芝的行为,任由那宫女点香。若是她此刻突然不用欢宜香了,宫里万一有皇上太后安插的眼线,那她就打草惊蛇了。 颂芝也明白了华妃的意思,就扶着她去里屋了。 这一下午,似乎是华妃此生过的最漫长的一个下午,她心中祈祷着那是甄嬛在挑拨离间,也害怕万一她说的是真的,那她要如何面对皇上。 终于,在日落前,小桂子回来了。 “娘娘,东西拿来了。”周宁海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向华妃。 华妃快速翻身从榻上站起来,接过那张宣纸,要打开的手却停留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打开后的情况。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果断的打开了那张纸,藿香、甘松香、苜蓿香、白檀香、沉水香、煎香各一两。上七味合捣,加.......精炼麝香二两 华妃赫然看到麝香两个字,还是二两精炼麝香! 她的泪在那一瞬间决堤。 她抬头看向周宁海,眼里尽是难以置信和无助,声音带着颤抖问道:“周宁海,这配方可有差错?” “是将军府找了一等一的制香高手,说是鉴一鉴古方的香料,不会有错的。”周宁海的话说完,华妃手里的方子就滑落到了地上。 颂芝连忙捡起来,放到烛火下烧了。 那一刻,夕阳也彻底沉沦了下去,紫禁城天色暗沉,再不见落日余晖。 “他说他会一直爱我,为什么?为什么!”华妃无力地垂坐在了地方。 “出去,都给本宫出去!”华妃情绪激昂,不想自己这幅样子被她们瞧见。颂芝连忙带着周宁海出门,把门关上了。 颂芝虽然担心,但还是尽心地把周围的宫婢都散了。 华妃望着那张烧成灰烬的方子,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她这些年的情爱终究是给错了人。可笑她还蠢笨的以为皇上待她是真心实意的。 “你说你就喜欢那个味道,叫我天天用,皇上,你好狠的心啊!”华妃的泪如泉水般涌出。 她就那样哭着哭着,蜷缩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已经哭不出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翊坤宫正殿的大门被华妃打开,她的眼神已经灰暗无光,泪痕已经消失不见,仪容也都得体精致。 “走,去延庆殿。”华妃的声音平静异常。 颂芝一直蹲守在大殿门外,见到华妃连忙起身扶着她,担心的开口问道:“娘娘,您还好吗?” 华妃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出了门,往延庆殿走去,那是端妃的住所。 夜很静,只能听见华妃的花盆底鞋子“嗒嗒”的声音。 吉祥根本拦不住华妃和颂芝,只能一路小跑到前面给端妃禀告。 端妃还是床榻上躺着,就听到华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年那碗‘安胎药’你是替皇上担了虚名是吗?” 第24章 同盟 端妃病中惊坐起,她原以为这会是一辈子的秘密,要被她带入土里去,华妃是如何得知的? 端妃强撑起身子,并未回应。 可她的沉默,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了华妃的心里。 “颂芝,吉祥,你们退下。”华妃还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吉祥本来有些害怕华妃会做什么,但被颂芝连拽带拉的带走了。 “为什么?你为何要替他们这样做?本宫与你无冤无仇。我的孩子还那样小,那是个成形了的男胎啊!”华妃再也忍不住,坐到端妃的床前,双手钳制着端妃的肩膀,摇晃得端妃剧烈咳嗽起来。 “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端妃的眼中也含着泪水。当年皇上以为她也是将门之女,华妃纵使再狠毒了她也会顾及她的身份,不至于做出太过的事情。 可谁知华妃盛怒之下,居然端着一碗红花给她尽数灌了下去。 华妃缓缓松开了禁锢端妃的手,“所以当年的那碗红花,你也不过是无辜的替他们担了。” 换来的又是无尽的沉默。 “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华妃想起自己的那个孩子,还有曾经与皇上策马奔腾的美好少年时光,心中的绝望又重了几分。 这两个苦命的女人,在此刻都被命运的桎梏所笼罩着,绝望地在这暗夜里哭泣。 突然天空发出了几声巨大的雷声,那闪电像是要撕裂天空一般,华妃抬起头,双眼猩红地望向外面。 她一定会为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华妃临走时,对颂芝吩咐道:“给端妃找个太医来瞧瞧,这延庆殿也太过憋闷潮湿了,得好好通通风。” ------------------------------------- 碎玉轩: 浣碧正在给莞贵人铺床,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赶紧跑过去抱住莞贵人。她知道,莞贵人最怕打雷。 “小主,奴婢陪着您呢,不怕。” 谁知莞贵人拍了拍浣碧,说道,“无妨,天象变幻哪有人心从白变到黑那样可怕。” 莞贵人的话让浣碧顿了顿,松开了手。 “小主似乎也变了。” “我从前只觉得华妃嚣张跋扈,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浣碧你说,她此刻在想什么做什么呢?”莞贵人想到皇帝的薄情,心中有些同情女人。 “大抵是狠毒了他吧。”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苦,只是像华妃这样深爱皇上的,恐怕心里会更加的痛苦吧。 第二日皇后免了所有人的请安,浣碧自然也乐得清闲,不用陪小主去那修罗场听她们斗嘴。 但是她们不出去,自有人上门来。 浣碧大老远就瞧见周宁海带着一个镶满了彩色宝石盒子走来。 “奴才给莞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周宁海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不知周公公前来,可是华妃娘娘有何传话?” “华妃娘娘说,多谢小主的礼,这也给莞贵人回一份。”周宁海说着打开了那宝盒,里面是一支金簪。 那金簪做工复杂,没个三五月就做不出来的,上面的两只彩蝶栩栩如生,连触须都清晰可见。 “这礼物太过贵重了。”莞贵人一眼便瞧出那簪子不凡。 “这是娘娘的嫁妆,当年将军找了京城的能工巧匠打造,寓意娘娘和皇上比翼双飞,岁岁相随。娘娘说,她做不到的盼望莞贵人能做到,这里头的心意希望莞贵人明白。”周宁海的眼神还向盒子里看了一眼。 浣碧一眼便觉察出了他的意思, “多谢娘娘美意。浣碧,收下吧。”莞贵人不再推辞。 等周宁海走了,莞贵人还在端详那个盒子。华妃这礼送的奇怪,却又说不上哪奇怪。 “浣碧,你瞧瞧。”莞贵人将盒子给了浣碧。 浣碧接过盒子,却发现盒子外面的底和里面的底高度不一样。她拿出里头的簪子,敲了敲盒子底部。 果然! 这盒子是真空的。她直接拿过一旁的金簪,撬了撬底部。不一会底部就被撬起了一个底,里头放了一张纸条。 “惜别听鸡到晓声。”莞贵人念着上面的字。 “高山流水是同盟!”莞贵人和浣碧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25章 不需要就剁了吧 看样子华妃是被皇上彻底伤透了,若是华妃从未爱过皇上,或许还不会对他恨得这么入骨。 浣碧对于华妃的态度转变十分满意,依照华妃娘家的势力以及她在宫中的地位,许多事做起来便更加得心应手了。 “咱们有空可得去瞧瞧她。”莞贵人说道。 “是。”浣碧也很想去瞧瞧华妃现在的状态。 主仆俩正说话呢,惠贵人和安大应也来了。 “你们要去瞧瞧谁呢?”惠贵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快坐。浣碧,上茶。”莞贵人笑着说道,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 姐妹三人就围在圆桌中间,说笑起来,殊不知她们谈论的话题将关乎到以后后宫的走向和许多人的命运。 “后日就是家宴了,陵容准备的怎么样了?”莞贵人问道。 “姐姐放心,已经妥当了。”安陵容乖巧地回答,心想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你方才说要去瞧谁?”惠贵人还在追问。 浣碧接到莞贵人的眼神,就推门出去,散了外面的宫人,防止有人听墙根。莞贵人本也不打算瞒着她们,就一五一十地给她们讲了华妃的事情。 “我竟不知她也是这样可怜。”惠贵人听完以后,对华妃也多了一丝怜悯,毕竟现在华妃还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不是极其恨她。 “如此说来,只要没了皇后的打压,我们从此在宫里的生活便会轻松许多了。”安陵容说道,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信任依附于莞贵人了。 “是啊,她对皇上爱的极端,更不允许有她不满意的孩子降生于世上,若是想站稳脚跟,必须扳倒她。 ”菀贵人说道。 “恐怕没那么容易,她有太后保着,身后是乌拉那拉氏撑着,纯元皇后更是她的亲姐姐,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惠贵人分析的一针见血。 ------------------------------------- 浣碧这头正跟惠贵人忙着检验最后的菜单,每个亲王的口味也有所不同,相同的菜要做出不同的口味,浣碧看着上面的亲王喜好清单就觉得头疼。 本来惠贵人还在同她一起料理,结果皇后派剪秋过来传话说,宴会大厅的摆设需要惠贵人去盯着,惠贵人只能随剪秋离开。 厨房就只剩下浣碧一人盯着。 皇后面上说让惠贵人帮着协理,实则把所有的活都扔给了惠贵人,当起甩手掌柜,对外只宣称自己身子不适,不能亲自盯着了。 等惠贵人一离开厨房,底下那些宫女婆子就像泄了一口气一样,开始懒散起来,有些甚至把手里的活都丢下了。 浣碧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后暗中吩咐的,但是这距离家宴时日无多,今日必须试菜,确定菜品。 “别以为惠贵人走了,便可以懈怠懒散了,今日已经过了晌午,明日便要开宴了。若是怠慢了那些亲王,仔细有你们好果子吃。”浣碧说道,但她的话并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 但主厨看在她是宠妃丫鬟的份上,还是上去和她装模作样地解释道:“浣碧姑娘误会了,不是我们懈怠,只是各宫小主睡醒了要吃下午茶的,紧接着又是晚膳,这上千道菜奴婢们实在是忙不过来呀。左右这宴会的菜式我们也做了不下数十遍了,不会出错的。” “明天的宴席那么多皇亲贵胄,哪是你一个婆子上嘴皮搭下嘴皮一保证的?再推辞,你这主厨也不用做了。”浣碧生气地说道,这些个刁奴,本想和颜悦色地同她们讲话,偏偏给脸不要脸。 那婆子也有些慌了,皇后交代说不用理会莞贵人的人,她掀不起什么风浪,却不想是个脾气火爆的。 “哎呦,浣碧姑娘别生气啊,不是奴婢们不做,是奴婢们只有两只手,实在是分身乏术啊。”那婆子还在狡辩。 “你叫什么?”浣碧突然态度一转,和蔼地对那婆子说道,身上却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石....石春。”那婆子颤微微回答道,她不知道浣碧突然转变态度是要对她做什么。 “就只有两只手是吗?若是都有了两只健全的手,还做不出今日的试菜,那这爪子也是不必留了!”浣碧说罢拽着那婆子的手就朝案板走去。 其他的丫头婆子也都将目光汇聚到了浣碧这头,心里为石春捏了把汗。 浣碧的力气很大,那婆子竟是挣不脱的。只有浣碧自己知道,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要做的毫不费力,手腕也是用足了劲。 浣碧把那婆子拽到案板跟前,啪的一声就将她的手死死按在了案板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抄起了一旁的菜刀。 只听见咚的一声,浣碧手里的刀一角已经深深嵌进了案板。 那婆子闭眼“啊”的一声,吓出了一身的汗。一旁观望的奴才们也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浣碧下一个就拿她们开刀。 那婆子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睁眼一瞧才发现,菜刀离自己的手还有几寸就,吓得尿了裤子。 “我看谁还敢敷衍行事。”浣碧斜眼看向一屋子的奴才们,身上散发的气势死死压住了那些奴才的嚣张气焰。 他们一个恍惚,似乎以为浣碧才是主子。 “浣碧姑娘别生气,我们这就做。”旁边的一个小宫女慌忙说道,说罢就转身去洗菜了。 其他人看见了也赶紧各做各的活,皇后娘娘就算吩咐了什么,也不能现在立刻就拯救了他们,到头来主子斗争,奴才受罚。 不值当。 后来的流程就都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人再敢闹事。 浣碧倒是观察了到了一个人,刚才第一个去洗菜的小宫女,她一下午干活是最卖力的,而且做的菜也非常精致美味。 “那姑娘叫什么?”浣碧问道一旁的厨子。 “她叫文金玉,是才进来的新人。”厨子回答道。 浣碧点了点头。 等她回碎玉轩的时候已经月上眉梢了,她顾不上身上的酸痛,只盼着明天一切顺利。 第26章 命运的闭环 一大早浣碧就去了保和殿和惠贵人料理,今日敦亲王、果郡王还有一些与皇帝关系亲近的大臣都会来,大厅也分男席和女席。因为惠贵人是皇上的嫔妃,自然是在后头料理女席的事情。 傍晚时分,骄阳已经不似白天那般浓烈,变得柔和了些,洋洋洒洒落在紫禁城宫殿的屋顶上,保和殿屋顶为重檐歇山顶,面阔九间,进深五间,气势恢宏。 里头更是是错彩镂金,惠贵人着意添了些摆件,内外檐均为金龙和玺彩画,天花装饰沥粉贴金正面龙,是宴请群臣最好的地方了。 浣碧和其他宫女列队站在外面,负责引领那些王公大臣去他们的位置。 果郡王因为下午还陪皇上下了会儿棋,是第一个来的。他今日穿的比平日华丽了些,更衬得他气宇轩昂,他与阿晋谈笑间露出的笑容宛如春风一般融进那些小宫女的心里。 浣碧看着这样的果郡王,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会再像从前一般追寻得不到回应的爱了。她站在首位,理当她去引着果郡王,但她不愿与他再过多接触,便转身对身边的小宫女说道, “我还要在这里盯着送进来的菜式,你先替我引着宾客。” “是。”那小宫女听话的走向果郡王,行了一礼,便引着他进去了。 果郡王跟着那小宫女进去时并未看浣碧一眼,径直走过她身边,或许他也忘记自己曾在倚梅园见过她。浣碧也不甚在意,只是垂眼看着地面,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女席那边,人都已经齐了,皇后坐在首位上,夸赞惠贵人蕙质兰心,将家宴操办的极妥帖,让她清闲了不少。 席间华妃看起来风采依旧,并无异样,只是喝了许多杯酒。端妃也破天荒的出来了,坐齐妃旁边,虽然面色仍然带着病气,嘴唇却也不似从前苍白了。 皇上听说端妃也来了,倒也过来瞧了瞧,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保和殿。 待所有人的宾客皆已入席,丝竹歌舞,珍馐佳肴。 浣碧就在外头一一检查上的菜品。 那流水一般的菜篮子被小宫女们排队带进去,还有个太监站在外面用银针试毒,浣碧就站在旁边一同看着。 其中有一道烧鹿筋,是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爱吃的,那肉劲道弹嫩,还放了不少辣椒,只是浣碧记得敦亲王是不能吃辣的,所以她也特意叮嘱了敦亲王的饭菜不许做的太辣。 正检查着,发现有一个宫女提着餐盒目光躲闪,她上前一闻,那辣气扑鼻,按照站位来看,是敦亲王的菜式。 浣碧本想发落了那宫女,再好好盘问背后是谁主使,只是现在已经开宴了,来不及重做了。浣碧赶忙叫住了那一队宫女。 她记得前世果郡王也是不爱吃辣的,她在王府照看果郡王的饮食也叮嘱下人少放辣。她按照席位的顺序去看了果郡王的菜,果然少放了许多辣椒。 浣碧心想,暗中使绊子的人还真是高明,知道敦亲王脾气暴,若是吃了不顺意的饭菜必然当场发作。反观果郡王就没有在饭菜上做手脚的意义,纵使饭菜不如意,果郡王也不会当即说出来,顶多不吃罢了。 浣碧定了主意,就让人把那宫女顶替了,换了果郡王和敦亲王的饭菜,让文金玉去拿杯牛乳来。浣碧对果郡王的菜式的辣度没有把握,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是最后一道压轴的菜,浣碧也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席间,皇上与大臣推杯换盏,已经喝得微醺了。张廷玉大人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逗得皇上大笑。 “你们尝尝这烧鹿筋,做的极劲道。”皇上对所有人说道。 众人听到皇上的话,便都拿起了筷子,送了一口进嘴里。 浣碧眼瞧着果郡王夹了一筷子烧鹿筋,吃着吃着,他的脸就有些涨红了,阿晋慌忙递了水去漱口。他又不好吐出来,只能混着茶水一起咽下。 浣碧从后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赶紧给递了一杯牛乳。 “王爷或许不能吃辣,喝杯牛乳缓解一下吧。”浣碧低头递上杯子说道。 阿晋接过就给了果郡王。 果郡王允礼喝了以后,才缓和了不少。 “十四弟还是不能吃辣。”皇上笑着调笑着。 浣碧紧张地等着果郡王的回答,若是他说是后厨的菜做的比往常辣,那她们便都要担责任了。 “让皇兄见笑了,臣弟没有皇兄有口福,消受不起这美味。”果郡王也笑着自嘲道。 敦亲王也跟着说道:“那你便吃些糕点,别再把你吃的肚子疼了,啊?哈哈哈”。 果郡王也只是跟着笑,什么也没说。 快散席的时候,皇上对果郡王说道:“今夜你别走,那局残棋朕定然会想办法破你。” “那臣弟恭敬不如从命了。”果郡王抱拳说道。 苏培盛就引着果郡王允礼去了养心殿。 浣碧跟在后面叫住了阿晋,对他说道:“请替我对果郡王道声谢。” “谢什么?”阿晋有些疑惑。 “谢他没有道出那烧鹿筋的错处。”浣碧说完就拂了拂礼,离开了。今晚她还有真正的要紧事。 “喂,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的名字。”阿晋在后面叫着,可是浣碧已经跑远了。 阿晋挠了挠头,就小跑着跟上自家王爷。 “王爷,刚有个小宫女来向你道谢,但是未曾说出名字,估计是御膳房的小宫女,感谢王爷的保护。”阿晋自顾自说道。 允礼却停下了脚步,“可是刚才递来牛乳的宫女?” “是她。”阿晋记得她的一身碧衣。 允礼低头浅笑了一下,其实他进保和殿的时候就瞧见她了,只是她似乎不愿与他交谈,引路的也是她旁边的小宫女。 不知道为何,他总是觉得那个女子很熟悉。 摇了摇头,允礼不再想那些,跟着苏培盛去了养心殿。 第27章 惊鸿一瞥 皇后一直在席间赏歌舞,直到剪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的表情才微微变得了一下,几乎不易察觉,却依旧逃不过莞贵人她们的眼睛。 看样子前厅是没出什么岔子。惠贵人也松了一口气,拿起那纯银描金边的酒杯与莞贵人笑着对饮了一杯。 “好了,今日的家宴就到此吧,散了。”皇后看起来有些疲惫了。 这些妃子也笑的脸都要僵了,也想赶紧回去好休息,一时间众人都散了,只留下宫婢洒扫。 走在回去的路上,莞贵人和惠贵人并肩前行。 “今日还好前厅有浣碧在,你瞧见她的脸了吗?险些就绷不住了。”惠贵人想想皇后那张脸就觉得好笑。 “也是为难她,明明心里难受还要装作温柔大度的样子。”惠贵人接着说道。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是身不由己,纵使贵为....她也要受制于身份。一旦让人发觉力不从心了,那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菀贵人并不觉得当皇后是第一得意的事。 “接下来就看陵容的了。”莞贵人笑着拍了拍惠贵人的手。 “御花园的夜景也甚美,想必皇上也会忍不住驻足观望。”两人说笑着携手一同回宫了。 浣碧这头结束了宴席就直奔御花园,与安答应碰面。 “安答应吉祥。”浣碧给安答应行了礼,便要拉着她上船,船上放着浣碧先前准备要的蝴蝶。 “浣碧,我紧张。”安答应临划船到湖心的时候,坐在船上抓着浣碧的说道。 浣碧看了一眼安答应这一身的打扮,精致又不浮夸,简约而不素,妆容清淡就似这湖里的荷花,搭配的相得益彰,小脸更是嫩的能掐出水一般。 “小主这么水灵的佳人,皇上见了定然喜欢,小主放宽心就是。”浣碧安慰道,然后用力一脚把安陵容坐的小船踹了出去。 她就在岸边目送安陵容划着小船桨去了中央。看时间差不多了,浣碧就赶紧离开了。 皇上回养心殿,这条是必经之路。 而且今夜家宴,荷花池并无奴才值守,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正是安静的好地方。 皇上吃醉了酒,又有些饱,便漫步在荷塘旁的小路上,小夏子就带着仪仗不远不近的跟着。月光清幽,倒映在水中愈发的迷人,时不时地还会泛起薄如轻纱的雾,清晰的树影开始恍惚。 隐约间瞧见一只小船飘在荷花中间,一个女子在上面不知忙些什么,只能看见一道曼妙的背影和清幽的歌声。 “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 安陵容的歌声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独具风韵,皇上听到就向小夏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跟上来。 小夏子不敢违抗,只能在原地等着。心想不知道又是哪个小主在努力奋斗呢。 等一曲毕后,皇上开口问道,“是谁在那?” 安陵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假意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身望向声音的方向。 “扑哧扑哧”,不知道哪里飞出的蝴蝶突,然从荷花池中飞了出来,五颜六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往她身边飞去。 此刻,安陵容瞪大双眼一脸错愕,在柔和的月光下,闪亮的眼睛带着错愕的慌乱,而那白嫩的的皮肤在月光下则泛着玉柔般的柔光,粉色的唇瓣微微张着,不知从何处飞出的蝴蝶把她围绕起来,如此一幕,愣是把她衬托的好似荷花仙子,美的得无瑕,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皇上愣了一下说道,“是她,竟然是她。” 后面的小夏子也感叹于远处美人的空灵。 “臣妾参见皇上,打扰了皇上赏月,臣妾这就告退。”安答应划回岸边,不知所措的样子,说罢就准备离开。 “朕还没允许你走呢,怎么,几日不见,胆子倒是变大了?”皇上假意吓唬着安答应。 “臣妾不敢。”安答应乖乖地跪在原地,像个受惊的小白兔。 皇上似乎很喜欢逗她玩,“嘴上说着不敢,这抬腿就要走呢。” “若是皇上不允,臣妾不走就是。”安答应这话说的五分嗔怪,五分撒娇,似乎有些埋怨皇上之前将她完完整整送出养心殿的事情。 皇上也看出她的小脾气,于是上前温柔地扶起她,问道:“更深露珠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菀贵人说,取这时的露水泡茶喝,茶汤清澈,香气扑鼻,臣妾便想来采一些带回去。也好.....” “也好什么?” “也好让皇上也来品鉴品鉴。” “夜深露重花枝颤,春风拂面来,欲觅佳人只在梦中开。你方才唱的什么曲?”皇上向安答应更靠近了一步。 “那是臣妾的娘亲教的,是江南的词。”安陵容乖巧回应着。 “那便给朕再继续唱唱。”皇上笑着就揽着安答应离开了。 小夏子跟在后天,心中只想着,看样子果郡王又要空等咯。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浣碧才晃晃悠悠地回碎玉轩。她心情大好,今日两件事都办的极顺利,这下皇后一党的谋划就全扑空了。 她也能先休息几日了。 回去的时候,菀贵人正在窗下红烛前坐着,旁边还摆了一摞书。 “小主,奴婢回来了。”浣碧欢喜的小跑进来,对着菀贵人贺喜道,“小主,安答应,成了!” “我知道她非池中之物,早晚会获得荣宠,不如咱们帮她一把,也能记着咱们的好,一心一意与我们共同谋划。”菀贵人道。 “对了,昨日我听流朱说你在找书看,这是好事,我便寻了些好书来,你先带回去看吧,若是有不懂的也可来问我。”菀贵人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的书。 那都是些史书和诗词,是寻常闺阁女儿家鲜少看的,但菀贵人却觉得,只有那些书才能增长阅历,开拓眼界,比起一味教女子如何顺从听话的书可强多了。 “小主竟这样将我的事放在心上,多谢小主!” 浣碧看着菀贵人找来的书,心中感动,忙谢了恩,抱着那一沓子书回去了。 第28章 深夜密谈 这日,惠贵人、安答应和淳贵人在碎玉轩小聚,几个人遣散了贴身女使,说着体己话。 “安妹妹气色瞧着比上月好多了,可见,皇上心疼你。”莞贵人拍了拍安陵容的手背说道,手里还握着一把玉版扇,扇面掺了金线绣了牡丹,那扇柄是上好的白玉所打磨的,触手生凉。 “皇上的吩咐太医院不敢不尽心,流水般的补品送来,气色看起来自然是好的。只是隔壁的富察贵人瞧见了,总会冷嘲热讽几句,实在是烦的很。”安陵容对于这些赏赐,心里也总是惴惴不安,以她的位份不该享受那些名贵的补品。 安陵容又接着说道:“皇上对姐姐才是真真上心呢,你手里的那把扇子,可是江南新进贡的,半年也就做出来三把,一把在皇后那,一把赏了华妃,再一把就是姐姐手里这个了。” 莞贵人也只是笑笑,那笑意却没渗透心里。 “你们没听皇上说吗?皇后更是着意给延禧宫送去了不少东西,一边博了贤良的名声,一边又将安妹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惠贵人坐在莞贵人对面说道,心中对皇后的所做所为甚是不满。 “她本来也想将我举荐给皇上,没想到我会自己谋出一条路,怕是觉得我不好掌控,对我们打压更甚啊。”安陵容到底还是有些胆小的,皇后之前找她去景仁宫坐坐,表面上是陪她打发时光,其实就是想拉拢安陵容为自己所用。 如今皇后认为最好拿捏的人都脱离了掌控,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景仁宫那边最近倒是安静,叫人猜不透下一步要做什么。”莞贵人心中也有些担忧。 “海上风暴要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的宁静,留心着吧。”惠贵人喝了一口茶无奈地说道。 “管她阴谋阳谋,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淳常在在一旁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本来惠贵人是不建议莞贵人叫上淳儿的,但是莞贵人说,淳儿不可能一辈子被她们保护着,在后宫里太过单纯了也不是好事,有些事叫她听听,也好多个心眼,免得日后掉进别人的陷阱还不自知。 惠贵人也就不再反对。 “小主。”浣碧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事?”她们自然也看出了浣碧的心思。 “曹贵人被放出来了。”浣碧也没想到曹贵人的禁足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被提前放出来了。 “是谁下旨的?”惠贵人问道。 “皇上下的禁足令,解了禁足的自然也是皇上。”浣碧琢磨着,可能是曹贵人使了什么手段。 “也罢,早晚都会放出来的。”莞贵人叹了口气。 “你们说,华妃还会要她吗?”安答应问道。 “看样子,得找机会与华妃交谈交谈了。”莞贵人说道,她知道华妃很多决定都是曹琴默给帮忙想的,且曹琴默为人阴险,心思多变,不适宜作为同盟。 浣碧暗暗给华妃那头放了消息,不到半日,华妃的口谕就传来碎玉轩了。 说是皇上有意让莞贵人帮着惠贵人一起学习六宫事务,华妃自然要多提点着,于是晚上叫了莞贵人去翊坤宫看账。 依着华妃以前的性子,众人只当华妃是看不惯莞贵人受宠,才寻了个由头给莞贵人个下马威,敲打敲打她。皇后那边自然也就不会起疑心了。 夜晚,翊坤宫蜡烛高照,莞贵人坐在桌前,手里还捧着积年的账簿。华妃则躺在贵妃椅上,颂芝在一旁给她剥着蜜桔。 二人的对话却与账簿没有半分关系。 “娘娘想必已经求证到答案了吧。”莞贵人翻了一页账簿说道,并未抬起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宫?本宫要听实话。”华妃第一次认真地与莞贵人说话。 “后宫表面是一池净水,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况且,皇后也不似表面那般宽厚,华妃娘娘与她分庭抗礼,家族显赫,是我最好的依附选择。”莞贵人又换了一本继续说道。 当莞贵人直白的说出两人的利益关系时,华妃反而放心了。 “从前他带我去骑马踏青,他说他会一直疼我,我也就真的信了,真是可笑之极。你知道吗?本宫曾有过一个男孩,他还那样小,他们如何忍心!”华妃红了眼眶,坐了起来。 “因为娘娘是年氏一族的人,只要有年将军在,皇上就不会允许有年氏血脉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他或许是真心爱你,但他更爱他的皇位。当年九子夺嫡,何其激烈,他却能站到最后,心肠早已经冰如寒铁了。”莞贵人站起身,走到了华妃面前的椅子前坐下。 “大将军在前朝太过张扬,皇权不容挑衅,他已经一再触犯皇上逆鳞,华妃娘娘若是想保住家族荣耀,也该好好劝劝年将军才是。”莞贵人说到了重点。 其实莞贵人心里清楚,就算年羹尧不谋反,恭恭敬敬放下所有权势,可他年家的存在本身就会招致杀身之祸。只要皇帝认为他们年氏有危险,他们怎么做都是错。 “我何尝没有劝过,只是哥哥他心高气傲,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华妃也在犯愁。 “年大将军西北战事高捷,不日将进京,娘娘不防再劝劝。”莞贵人说道。 “你近日来就是为了同本宫说这些?”华妃还是有些怀疑莞贵人今日来的目的,曹琴默才刚放出来一日,她就上门了,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娘娘果然聪慧,臣妾来是为了曹贵人。”莞贵人也单刀直入,继续说道:“臣妾请娘娘远离曹琴默。” “为何?” “因为臣妾会比曹琴默更适合给娘娘您谋划。” 华妃犹豫了片刻突然笑了,“如此,便有劳莞贵人了。” 其实曹琴默今日刚放出来,就来了翊坤宫,但却是来请华妃把温宜还给她的。华妃如何愿意?但又碍于曹琴默的细致,有盘算,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莞贵人的这一番话,倒让华妃彻底安心了。 第29章 低调做人 “年将军想必已经知道了娘娘在宫里的事了吧。”莞贵人猜测道。 “他知道的并不全,否则以哥哥的性子,必是会从青海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华妃并不敢把真相立时告诉她哥哥,年羹尧是个急性子的,又藏不住脾气,万一冲动起来做些什么,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娘娘此举甚是明智。”莞贵人先是夸赞道,又接着提醒,“请娘娘切记,告知年将军,回朝时切莫张扬,谨守本分,君臣礼法不可废。” 华妃知道,皇上一直纵容年羹尧肆意妄为,是为了将他捧到高处,麻痹大意漏洞百出的时候再一举拿下。从前她从未这般想过,只觉得皇上待她,待年家是与众不同的,知道莞贵人告诉了她真相。 “本宫一直有个疑问,你是如何得知欢宜香有问题的?”华妃想着这件事,总觉得背后发凉,最痛心的事莫过于被信任之人背后捅刀子了。 “陵容是一等一的制香高手,只要是她闻过的香料,总能道出其中的许多材料。娘娘熏香多年,欢宜香的香气浸染全身,陵容本只是怀疑有麝香,后来又多闻了几次才敢向我提起。其实陵容起初也差点以为是自己鼻子出错了,那麝香的味道被别的香料压制,若不是嗅觉灵敏之人,是断断闻不出的。”莞贵人随便编了个理由,继续说道, “而且那香是皇上独独赐给娘娘的,就算真的有太医、宫人闻出来了,谁又敢告诉娘娘呢?恐怕会被治一个污蔑之罪,被所有人当做疯子不说,还会连累全族。”况且以华妃昔日在宫里的做派,不知道多少人恨的牙痒痒,巴不得她倒霉呢。 华妃听着莞贵人的话,心就像沉在海底的石头,憋闷喘不上气,又潜藏了冲出海面的怒气。 “臣妾要说的事都说完了,就不打扰华妃娘娘休息了,臣妾告辞。”莞贵人规规矩矩行了礼退下了。 只留华妃一个人在内室坐着,思绪飞转。 ------------------------------------- 曹琴默出了翊坤宫的大门就知道自己要回温宜无望,转头就去了景仁宫。 她到底还是有些城府,只是一段路的功夫就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她依附于华妃无非是给温宜挣个好前程,如今连女儿都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再依附于华妃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倒不如给皇后示个好,哪怕皇后不信她,若是日后皇后有需要用得着她的地方,也会想起她。 “皇后娘娘,曹贵人在宫外求见。”剪秋回禀道。 “哦?本宫知道她会来,却不想来的这么快。”皇后说话间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算计。 “娘娘慧眼,华妃如今得了温宜,必然是不肯还给曹贵人了。曹贵人爱女如命,怎么可能再乖乖给华妃卖命?”剪秋在一旁说道。 “让她进来吧。”皇后吩咐。 “是。” 曹琴默进来时就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皇后和剪秋心里都直呼曹贵人的好演技。 “皇后娘娘,嫔妾是来感谢娘娘的。”曹琴默跪在地上说道。 “哦?谢本宫什么?”皇后装作疑惑道。 “嫔妾知道,定然是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为嫔妾美言,皇上才愿意提前解了禁足。”曹贵人说道。 “你怎知是本宫呢?” “后宫的事宜哪项不是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皇上敬您爱您,自然愿意听您的,嫔妾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曹贵人知道,在这后宫唯一盼着她出来的,只有皇后。 华妃巴不得曹贵人在宫里锁一辈子,这样就没人和她抢女儿了。皇后与华妃在后宫是两大阵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后自然想拉拢她。 曹贵人的话说的皇后心里很舒服,皇后笑着拉起曹贵人说道, “那日你也是爱女心切,本宫明白你的心情,原也不是大错,只是皇上疼爱公主不免生气,日后你要更加谨言慎行,那样的糊涂事不可再出现。” “臣妾谨记皇后教诲。”曹贵人感激地说道。 “去过华妃那了吗?”皇后问道。 “去过了,嫔妾想见见温宜,可华妃娘娘却说公主在睡觉,不便打扰,嫔妾便未曾见到公主。”曹贵人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用手帕可怜的擦了两下。 “不过也是,皇上都说了,以后温宜的生母只有华妃一人,本宫也无话可说,哎。”皇后叹了口气,似乎很同情曹贵人。 这话听得曹贵人心里怒气更甚了,只是碍于在皇后宫里不便发作。 “是嫔妾言行有亏,险些害了温宜,皇上这般下旨,嫔妾也不能辩驳。”曹贵人说着违心的话,面上却显得真愧疚一般。 皇后和曹贵人实在是一路性子的人,两个人说话打着太极,拐弯抹角,却又将对方的心思琢磨透了七八分。 “嫔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清静了,先行告退。”曹琴默也说话说累了。 “嗯,退下吧。”皇后也想赶紧放松一下。 等曹贵人到了大门的时候,皇后和曹贵人两人的脸才放松下来,卸下了面具。 “与她说话实在是累。”皇后喝了口茶说道。 “谁说不是呢,娘娘真要用她?她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看似沉默的羊羔子,内里却都是鬼心眼,这样的人不好掌控啊。”剪秋还是有些担心。 “怕什么?打蛇打七寸,咱们既知道她的软肋,让她做什么,怎么做,不都是咱们说了算吗?” “娘娘是说,温宜公主。” 皇后看着剪秋笑而不语。 曹贵人回宫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宫里的不少瓶瓶罐罐都给砸碎了,也不知道摔打了多久,曹贵人哭红了眼眶,跌坐在地上,口中还低语着些什么。 第30章 秋后算账 碎玉轩: “小主听说了吗,年羹尧回京了。”瑾夕站在梳妆台前对正在梳洗打扮的莞贵人说道。 “这样大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莞贵人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说道。 “可这奇怪之处就在于,年羹尧这次回京,先是给皇上送了一份贺礼,祝皇上江山永固,福寿绵长,又在皇上请年羹尧和华妃共同用午膳时婉拒了,说的外臣不该出现在后宫,于理不合,皇上倒是没在邀请。”瑾夕说道,她猜测是华妃给年羹尧说了什么。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人竟然那般守规矩。”流朱拧着麻布打趣道。 “皇上可能比我们更震惊呢,本以为会居功自傲的人如今却收敛锋芒,现在西北还有战事,短期内又需要年羹尧这样骁勇善战的将军,皇上今晚怕是要辗转难眠了。”浣碧幸灾乐祸地说道,给莞贵人插上了最后一支玉钗。 “小主戴这玉钗极美,衬得您肤色更加白净了。”浣碧夸赞道。 莞贵人到底也是女人,谁不爱美貌,也高兴得笑了。 随即笑容又渐渐收敛,开口说道:“若是年羹尧日后独大,有了逼宫那一日,怕是不好控制啊。” “那咱们可得有些自己的势力才好。”浣碧的野心在此刻尽展无余。 “那这些事就辛苦你了。”莞贵人现在非常信任浣碧和她的能力。 “奴婢过几日会出宫一趟。”浣碧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这日头是越烈了,今日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小主也能清闲些,快来用些早膳吧。”瑾夕看着小厨房端进来的早饭说道。 “今日外头是晒的很,到了盛夏可如何是好。”莞贵人瞧了一眼外头,心情就有些躁了。 “再过段时日外头的地砖都是烫的,有些位分的,或是皇上宠爱的,宫里还能放些地窖里的冰砖,其他人就只能靠着酸梅汤一类的东西熬了。”瑾夕说道,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这些也更了解。 “不过小主也不必担心,往年皇上都会去圆明园避暑,必然会带上小主一起的。”瑾夕又补充道。 “天热热的,人也没什么食欲。”莞贵人有些吃不下。 “要不奴婢去找惠贵人,请她做些清甜爽口的藕粉桂花糖糕,小主从前最爱吃这个了。”浣碧提议道。 “如此甚好。”莞贵人心里也正想着这个呢,浣碧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浣碧虽然也觉得外头晒,但小主要吃,做奴才的就必须弄来,她不会抱怨,更抱怨不得。莞贵人虽然知道浣碧是甄家的二小姐,但在外人面前,二人始终还是主仆。 主子吩咐的事情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的处分,她现在若是想让自己好过,就必须得让主子先欢喜。 浣碧快速应下,一溜烟就跑去了存菊堂。 怎料惠贵人那也没有材料,于是采月和浣碧一同去了御膳房。 浣碧刚进去,就碰见了御膳房的婆子石春在欺负文金玉。 浣碧记得她,上次家宴,那女孩干活很卖力,又不好生是非。只是在石春这样的人手下,文金玉耿直的性子怕是要被打压。 “叫你搬个面粉都搬不动,撒了一地,耽误了主子娘娘的用膳,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石春叉着粗壮的腰,又粗又短的手指指着文金玉,嘴里骂得很难听,唾沫星子横飞。 “不是奴婢不小心,是有人绊了奴婢。”文金玉十分委屈,但表情却带着倔强。 “你倒是说说,谁绊了你?你若是说不出,便是个污蔑之罪。”石春知道,文金玉根本说不出是谁,况且那人还是她安排的。 石春看着文金玉不开口,气势更足了,“像你这样的人,也是不适合待在御膳房伺候主子饮食了,万一那天疏忽了把主子吃出毛病了,还不得连累我们一同受罚。我瞧着,辛者库倒是挺适合你的。” 说着,石春就要指使另外两个婆子把文金玉夹走。 “我看谁敢!”浣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两个婆子倒是被威慑到了,一时间不敢动手。 “哎呦,浣碧姑娘怎么来这了,可是莞贵人有什么想吃的?姑娘只管吩咐就是。”石春立马换上另外一副嘴脸,对浣碧点头哈腰地说道。 一旁的采月还有些震惊,这石春婆子是出了名的泼辣,只因她曾经做过一道菜甚得先帝的喜爱,便在御膳房有些地位。如今却对浣碧这般讨好,不知道浣碧使了什么手段。 “我们小主想要些藕粉,记着,要新磨的。”浣碧说道。 “是,是,小柱子,快去拿来。”石春转身吩咐道后面的一个小太监。 “我要你亲自去拿。”浣碧直截了当地对石春说道。 “啊?”石春先是疑惑,又收敛了情绪,忙应着转身去后厨了。一转身,她的脸就变得十分晦气。石春她正在教训手底下的人,却被浣碧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个下马威,心情自然不好。 文金玉站在一旁,感激地看着浣碧。 浣碧冲她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不一会石春就笑嘻嘻地带着一袋子藕粉来了,“浣碧姑娘你瞧,都是上好的藕粉。” “不够,再多拿些来。”浣碧接着说道。 上次那烧鹿筋的事情,浣碧已经查清楚了,送菜的小宫女是石春的跟班。那小宫女也不满石春多年,浣碧一盘问就全盘托出,把石春的事情交代了个干净。 那爆辣的菜,也是石春亲自炒了给装盘的。浣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本想找机会就料理了石春,没想到今日她倒自己送上门来。 石春听到浣碧的话,虽然心中不满,但碍于她的主子莞贵人得宠,且惠贵人的宫女采月也跟着。谁不知道现在莞贵人一党在后宫的地位,石春不敢轻易得罪。只好转身继续去拿。 这次,她扛出来了小半麻袋,浣碧又不许旁人上前帮忙,石春的手都被勒出了红印子,脸也绷得通红。 “浣碧姑娘,这回该够了吧。”石春的汗都已经流下来了,她估摸着莞贵人和惠贵人再能吃,也吃不完这么多的。 浣碧的下一句话直接将石春的心打到了谷底。 “不够,接着拿。”浣碧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石春就只能接着回去拿。 如此往复,石春整整扛出来了六七麻袋的藕粉,人已经快累的虚脱了,腿和胳膊也在微微颤抖。 “这就受不了了?我瞧着你让别人干活的时候,骂人的力气可足着呢。”浣碧阴阳怪气地说道。 石春也知道了,浣碧这是在给文金玉那个小蹄子报仇呢! 浣碧走过去,随意地打开了一袋,用瓢挖了一些,又叫文金玉给自己拿个小碗。 浣碧装满了那个小碗后,对石春说道,“我瞧了,只有这袋最新鲜,我就带这些回去吧。剩下的就拿回去吧。” “还有,文金玉上次做的蜜饯,我们小主十分喜欢,再做些送去碎玉轩。”浣碧又对文金玉吩咐道。 如此一来,那石春也动不得文金玉,因为她要给小主做吃食,还会亲自到碎玉轩去,若是莞贵人见不到文金玉,又或是文金玉身上有伤,那石春都难逃一劫。 第31章 出发圆明园 浣碧说完后,就带着采月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石春在后面发抖,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累的腿软。御膳房的一众人如今也知道风往哪边吹了,对石春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转而上前去讨好文金玉。他们都一致认为,文金玉的好日子要到了。 浣碧这么做不单是可怜文金玉,更是在宫里各处都需要有自己的人手,日后办起事来才容易。 否则就像上次一样,处处会叫皇后钻了空子,让她们防不胜防。 “浣碧姑娘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回去的路上,采月真诚地夸着浣碧。 浣碧笑了笑,“都是跟着我们小主学的,这样的刁奴我们可不惯着。”浣碧接着说道, “那婆子三番两次破坏我们的事,这样的人留不得。” 两人回宫后,向惠贵人回禀了此事。 惠贵人只说了一句,“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呢?” 过了几日,石春便因为吃错了食物,还没来得及救治就已经昏死过去,从此一睡不醒。 ------------------------------------- 景仁宫: “娘娘,石春殁了。”剪秋回禀的时候,心中也有些不安,深怕皇后动了怒气。 宜修听罢,只闭眼叹了口气,“不中用。” “娘娘不必叹息,后宫里有的是没恩宠的女人可以用。” “是啊,曹贵人如今对华妃和莞贵人一流恨得牙痒呢。”皇后是惯会借刀杀人的。 “娘娘抬举她,她若是有些良心就该好好报答娘娘。”剪秋其实十分瞧不上曹贵人,但又碍于娘娘如今的处境,不得不用她,否则,娘娘是一辈子都不用搭理曹琴默的。 “那日去御膳房闹的,可是莞贵人手下的宫女浣碧?”皇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是,听说耍了好大的一通威风,但底下的人却都在夸她呢。”剪秋也是听底下宫女闲聊才得知的。 “哦?”皇后有些好奇。 绘春没眼色的接着说道,“人人都夸赞她治了御膳房的不良之风呢。” “不良之风?那就是说本宫把这后宫治理地乌烟瘴气咯?”皇后言语间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气。 绘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下低头认错,“奴婢失言,请皇后娘娘责罚。” 剪秋替绘春找补道:“不过是些下人乱嚼舌根子,娘娘不必理会,况且后宫人员众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娘娘哪能处处都盯着呢?眼下要紧的是翊坤宫。” 华妃得了温宜以后,皇上就更加频繁地出入翊坤宫,加上年羹尧回京,华妃的底气就更足了,这样下去,封贵妃也是指日可待。 若是华妃再使些手段,皇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宜修的皇后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皇后稳了心神,对绘春说道,“起来吧。” “谢娘娘。” “年羹尧回来以后可有异动?”皇后问道。她倒是希望年羹尧可以嚣张跋扈一些,皇上才会更恨年家。 “这次倒是奇怪了,年将军的那些幕僚听闻他回来了,纷纷上门拜访,只是稍坐坐便被将军用各种理由给送客了。按理说,年将军定会与那些幕僚把酒言欢,彻夜畅谈。从前那些人也是借着拜访的由头,依附于年羹尧,要谋个一官半职的,这愿景今年怕是要落空了。” 剪秋如实禀报道。 “他那头暂时找不出错处,那咱们就只能在宫里头下功夫了。”皇后冷笑着,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出好戏。 第二日便是温宜的百日宴了,合宫妃嫔皆盛装出席。 皇帝与皇后坐在上首,笑意盈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语都被淹没在丝竹歌舞中。 莞贵人今日穿了一身月光锦绣缠花枝样式的衣衫,又在发髻上别了一束玉兰花,清雅别致,倒是与那些满头珠翠的宫嫔区别开来。 席间皇帝的目光时不时朝莞贵人这边投过来,太后与皇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温宜公主倒是乖巧,不哭不闹地,如此安静。”皇后笑得和蔼。 皇帝看了眼温宜,眼中也流露出了纯粹的父爱,伸手就问乳母要抱着温宜。 温宜也不闹腾,小手紧紧握住皇上的大拇指,扣着玉扳指玩。 皇上见温宜喜爱那戒指,就果断地摘下来笑着说道:“既然朕的温宜喜欢,那就送给她了。” 华妃忙站起来谢恩道:“臣妾替温宜谢过皇上了。” 太后看着华妃规矩地行礼,席间也娴静少语,安心了几分。本以为华妃有了温宜,又得皇上宠爱,加之年羹尧回京,她应该很得意才是。之前害怕因为温宜交由华妃抚养会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倒是太后她多虑了。 曹琴默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她的女儿,怎么就轮到华妃去谢恩了? 但她心中纵有不满,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来,只是夹了一筷子豆粉糖糕细细嚼着。 “温宜确实乖巧,现如今天气热了,她倒是没有哭闹。”太后说道。 “启禀太后,公主原也是闹的,是莞贵人送来了绫衫,给公主制了衣衫,这衣衫摸上去凉凉地,公主穿上了就不觉得热了。”华妃给太后解释道。 “朕记得,那是前不久才赏了你的。”皇上对莞贵人问道,言语中却带着对莞贵人赞赏。 “天气热了,臣妾心中也觉得燥热,大人尚且如此,温宜公主如此年幼,怕是更不舒服了。”莞贵人回答的很识大体。 太后听罢也觉得莞贵人懂事,不觉得她狐媚惑主了。 “莞贵人体贴入微,一向心思细腻。不过也提醒了朕,圆明园那头现如今收拾的怎样了?”皇上对莞贵人一顿夸赞后又转头问道皇后。 皇后虽然感觉到皇上前后的语气不同,却还是忍着脾气,温柔贤惠地说道:“回皇上,圆明园那边一直在打点,皇上想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皇上点了点头,给皇后说了几个要带去圆明园的人。 皇后也都笑着点头应下。 过了几日,皇宫里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就出发了。 第32章 俭到底 莞贵人在一大帮奴才的簇拥下到了圆明园的碧桐书院,圆明园景色优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临水而建,风格各异,清风吹过湖面带来阵阵清凉。 碧桐书院里更是布置了不少新鲜玩意给莞贵人解闷。 浣碧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这圆明园她前世来过许多回了,已经不觉得新鲜。 用午膳时,例菜十分清淡,莞贵人有些奇怪。 “怎么近日的菜越来越清淡了呢?” “咱们这还算好的了,奴婢又加了几道点心,旁人那里就更清淡了。”瑾夕回答道。 “似乎是惠贵人的主意。”流朱说道。 浣碧和莞贵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也都是刚知道此事。 “倒是有日子没见眉姐姐了,咱们出去逛逛吧,也去瞧瞧眉姐姐。”莞贵人想着惠贵人如今忙着,不便来找她,那她就自己过去。 “那安答应呢?”浣碧问道,她不想让安陵容生出任何厚此薄彼的想法。 莞贵人还真没想着叫上安陵容,但是她通过与安陵容的相处,加上浣碧的提点,也发现安陵容是个心思敏感之人,贯会多想。 “一同叫上吧。”莞贵人说道。 “是。”浣碧应道。 浣碧一路朝着安答应的住所走去,因为外面太阳大,浣碧选了条有树荫的小路。 浣碧正走着呢,突然眼前晃过一个黑色不明物体,吓得她叫出声来,又慌忙用帕子捂住嘴,眼睛朝地上的黑色东西看去。 原来是一对京西的野鸽子,浣碧突然想起来,果郡王允礼也在圆明园,那年她们也被这对野鸽子给吓了一跳,没想到重生一次,还是逃不脱被吓到的命运。 浣碧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果郡王:真是冤家。 浣碧绕开了这对鸽子,继续朝安答应那走去,远远瞧见了三阿哥迎面走来。 浣碧赶紧走到路边,蹲跪行礼。 “三阿哥万福金安。”浣碧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心想早知道就换条路走了。 浣碧抬头看了看三阿哥,他面上十分欣喜,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他本想上前去跟浣碧说话,但他身边的嬷嬷却是认识浣碧的。 浣碧是莞贵人的人,齐妃是皇后的人,三阿哥与浣碧自然是不该有所交集。 三阿哥刚上前了两步,看到身边的嬷嬷,又止住了脚步。三阿哥虽然觉得那两个嬷嬷扫兴,但她们是他母妃身边的人,况且白天人多眼杂,不似那日晚上自由,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最后郁闷的甩了手,快步走开了。 “我瞧着碧绿色的布料做了衣衫倒是清丽别致,赶明儿给我也做一身。”三阿哥说道。 那嬷嬷只以为三阿哥是瞧上了浣碧身上的衣服才驻足,也放心了一些。但又不合时宜地说道:“那碧绿色女儿家穿着清丽,您是阿哥,那颜色未免就有些轻浮了,万一皇上瞧见了不悦,又该说您了。” “梁嬷嬷你贯会扫兴的。”三阿哥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也怕极了皇阿玛和额娘对他训斥,梁嬷嬷搬出齐妃和皇上,三阿哥弘时心中憋闷又不敢反抗。 梁嬷嬷见弘时不悦了,立马说道:“莫不如用墨绿色锦缎镶嵌于衣边上,再配些金线绣出宝相花图案,倒是不俗。” “如此也好。”弘时在自己的喜好与皇室的体面中,找到了折中的法子。 浣碧看着远去的三阿哥一行人心中松了口气,其实三阿哥倒也没有那般蠢笨,他明显是认出了浣碧,却没有上前搭话,也没有叫出她的名字,也是保护了她。 毕竟浣碧只是一个宫女,若是齐妃知道三阿哥与她有交情,那浣碧就算能安然活着,日子必定也不好过。 闲月阁: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真真是不懂我的难处。皇上太后这头叫我节省,我便想出了例菜减半的法子,虽然皇后娘娘也第一个例菜减半了,但底下的宫嫔却还抱怨饮食清淡,没半点荤腥油水的,日子过的紧巴巴。”惠贵人正在软枕上靠着,采月给她按着头。 “我瞧着眉姐姐这些日子都清瘦了不少,可要注意身子呀。”安答应担心地说道。 “本就瘦,现下更是纤弱了。”莞贵人也很担心眉庄的身子。 “我倒是康健的很,温太医的医术你们是知道的,眼下愁人的是如何平息后宫怨言。” “其实单例菜减半也还好,平日的菜也根本吃不完,只是皇后又着意减掉了许多荤菜,皇后常常吃斋念佛,吃些素菜也就罢了,其他的嫔妃自闺阁里就是山珍海味养着的,哪里受得了日日吃素,这才惹得六宫抱怨,她们只以为这是我的主意。”惠贵人说道,皇后人的手段实在阴毒。 “要不就像上次一样,告诉皇上姐姐你身子不适,把这差事推了吧。”安陵容出了个主意。 “不妥,眉姐姐若是一再推脱,万一皇上觉得她难当重任,心生厌烦了可怎么是好,做个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在后宫立足。”莞贵人分析道。 浣碧先前同她说过,惠贵人身份贵重,母家是正三品的朝中重臣,又端庄持重,皇上必然会看重她,让她作为制衡皇后和华妃的棋子。协理六宫的差事当时推了是为了避华妃的锋芒,如今重新担起这差事亦是为了在宫中立足自保。 “若是有个高位的妃子带头,且那人在宫中地位极高,没人敢再说闲话了。”浣碧冒出了一句。 “你是说,华妃?”惠贵人看着浣碧问道。 “正是。”浣碧回答。 “浣碧平时少言寡语的,开口却是一针见血。”安答应夸赞道。 “哎哟,各位小主都在呢,皇上口谕,晚上在九洲清宴设宴,众小主皆去。”苏培盛进来后说道。 “劳烦苏公公跑一趟了,这点银子拿去买些茶水喝吧。”惠贵人给苏培盛抓了些碎银子。 苏培盛笑着收下了。 第33章 祸水东引 夜幕降临,九洲清宴华灯初上,歌舞笙箫。 “近日的菜似乎清简了些。”皇帝尝了一口竹笋继续说道,“最近西北战事吃紧,后宫能省下些银两也是为前线做贡献了。” “这原是惠贵人的功劳呢,惠贵人当真是协理后宫的一把好手。”皇后夸赞道。 “哥哥常说,一饮一食当思天恩,农耕养殖皆辛苦,将士们在战场厮杀,我们在后宫更不可随意浪费粮食。”华妃一番话说的深明大义,把惠贵人的事情转移话题,还顺带把年羹尧也夸了一下。 “不过咱也不能太委屈了宫里的姐妹,连油水荤腥都见不到吧。纵使我们能受得了,孩子们可怎么办呢?”华妃继续说道,小性子的话也和她从前一样,皇上并没有怪罪。 惠贵人见到机会赶紧说道:“其实,臣妾倒也不是狠心之人,只建议撤了那些做工精细又浪费食材的膳食,并未过多删减菜谱啊。” “哦?那这后宫的菜怎就缩减成这么点了?”说罢,华妃的眼神还飘向了皇后,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华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其实皇上今日晚宴吃的已经改善了许多了,姐妹们日常吃的可比这简单多了。” 华妃撒娇嗔怪的语气,皇上已经听惯了,他也知道华妃所指何人,但他在这样的场面不能让皇后下不来台,只能劝解道, “温宜年幼,公主阿哥们的膳食倒不必缩减太过,免得体弱生病。其余的妃嫔,午膳再添上两道荤菜。” “皇上在前朝治理朝政有方,将士们在外英勇御敌,得上苍庇佑,能有皇上这样的明君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莞贵人补充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皇上听罢龙颜大悦。 “江山得来不易,点滴之行亦可有助于江山巩固,望尔等做出表率。” 皇后率领着众妃嫔赶忙下座乌泱泱跪在地上一大片说道:“臣妾等谨遵教诲。” “都起来吧。”皇上抬手道,很是满意。 皇上是满意了,可那些盼望着山珍海味的嫔妃嘴上答应,内心却依然愤慨。 只见皇上话音刚落,就瞧见浣碧带着一排宫女端了许多荤菜上来,色香味俱全,立时就像打了众人的脸。 “大胆,你竟然违抗圣令!”齐妃第一个站出来罪责浣碧,捏着帕子的手指着浣碧,气的手指发抖。 皇后有大度的说道:“浣碧许是忙中出错,请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的脸也沉了下来,手里的珠串被他无声的摩挲,浣碧和底下宫女的命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皇上,不是这样的,浣碧,还不快给皇上解释。”莞贵人也出言解释道。 浣碧立刻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奴婢不敢违抗皇上圣谕,这些菜其实都是素菜。” “你打量着蒙我们呢?这菜色香味俱全,哪是素菜能做出来的?”齐妃继续作为皇后的嘴替,一顿输出。 “齐妃娘娘若是不信,也可以尝尝。”莞贵人回怼道。 齐妃看了看皇上皇后,见他们没反应,便拿起筷子就咬了一口。那分明是肉的口感! “我瞧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仅违抗圣谕,还敢欺君!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拖出宫去!”齐妃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浣碧而后快。 “齐妃,怎么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那么急啊?你再好好尝尝?”端妃一向不言语,却在此刻出言相护,她是卖莞贵人一个面子。 “再尝它也是肉。”齐妃并不想再尝了,更想赶紧治了莞贵人身边的人,也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只有皇后在给她使眼色,叫她不要再冲动了,浣碧敢这样跟皇上说,必然是心中有十足十的把握了。 只有齐妃这个蠢货还看不懂皇后的意思,只以为皇后叫她再蹿一把火。 “你们还等什么呢?莫非要本宫亲自动手?”齐妃气势依然不减。 “回皇上,那些菜都是用豆腐做的。”浣碧见齐妃急了才缓缓道出真相,又给一旁的文金玉使了个眼色。 文金玉解释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用大豆花生面粉混合出的食材,再辅以调味料,味道便和荤菜一样,口感也十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食材便宜,又能满足口腹之欲。” 齐妃闻言才知道自己冲动了,悻悻地坐下来,不敢吭声了。 皇上闻言尝了一口,细细品尝可以尝出与真正的肉还是有所不同的,但乍一尝是很难分辨的。 加之那些菜用料考究,香气四溢,口味绝佳,也可让六宫停止抱怨。 “莞贵人,你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怎么朕都不知道。”皇上这才舒展了眉头,整个人变得平和起来。 “浣碧这丫头心思奇巧,有时臣妾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呢。”莞贵人笑道。 “赏,都有赏。碎玉轩宫女....”皇上好像忘了浣碧的名字,苏培盛赶紧提醒道:“浣碧。” 皇上便继续说道:“浣碧,赏半年份例,赐百合玉簪一对。” 皇上又指着文金玉问道:“你叫什么?” “回皇上,奴婢御膳房文金玉。” “文金玉为御膳房庖长。” “奴婢谢主隆恩。” 自这次晚宴后,惠贵人协理六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比从前更轻松了,那些说饮食清淡无法下咽的,有皇上和皇后还有华妃做榜样,无人再敢抱怨一二,那些宫女太监见了她也都毕恭毕敬的。 过后又让文金玉着手,给各宫加了两道荤菜和一道仿制荤菜,如此宽严相济,颇具管家之风。 莞贵人,惠贵人与安答应姐妹三人在圆明园也就有了更多相处喝茶聊天的时间。闲来聊聊诗词歌赋,古曲歌舞,好不自在。 浣碧这头则出了圆明园,去了外头。 为了避开血滴子的追踪,浣碧第一趟马车上就找了替身,替自己引开了粘杆处的人。又换了三四趟马车,才进了年府。 浣碧在夜色下披着斗篷从年府的角门悄悄进去了,只因大门有皇上的人看着,一举一动都会如实汇报给皇上,浣碧绝不会暴露自己。 饶是在果郡王府理事多年的浣碧,也被年府的气派给震惊了。这华丽的亭台楼阁丝毫不逊于宫里,在小厮的指引下越靠近内宅,里面的富丽堂皇就更让浣碧惊讶。 白玉石阶,金铜喷泉,一株便要千金的铁力木和黑松盆景被随意地摆放在外面供人欣赏。浣碧不敢相信里面有多奢华。 “浣碧姑娘,请吧。”年羹尧的贴身侍卫盛长说道。 浣碧只打量了那侍卫一眼,便发现他身上带的玉佩价值不菲,衣袍虽然低调却质感十足,年府这些年是搜刮了许多油水的。 “多谢指路。”浣碧谢过就进去了。 盛长望着浣碧走进去的背影,看不出她有丝毫紧张慌乱,像是见故人一般稳妥,也让盛长认为宫里头出来的人,果然稳重。 浣碧得到年羹尧似有似无的一声回应后,就推梨花木门进去了。 里头缓缓渗透出的梨花木香气幽微,年羹尧在里头的老爷椅上躺着,闭目养神。褪去了一身官服的他,现在只穿了一身寻常织花蓝锦长袍,长辫子被耷拉在椅背后,好不悠闲,全然没有朝堂上的戾气。 “奴婢浣碧,参见年将军。”浣碧规规矩矩行了礼。 年羹尧却迟迟不肯回应,像是感知不到浣碧的存在一般,忽视了她的存在。 浣碧也不恼,只缓缓说道:“华妃娘娘在宫里十分想念将军,托奴婢带了一封信来。” 第34章 屠龙组就位 年羹尧听到浣碧的话,果然重视起她来。 他双脚砰地落地,激起了地上的些许尘埃,腰板也坐正了。 “拿给我瞧瞧。” 浣碧就知道,年羹尧纵然嚣张跋扈,但唯一的软肋就是他在宫里的妹妹,年世兰。当时查欢宜香的时候,年羹尧尚且不在京中,家奴办事效率都如此之高,一日内就不动声色地查出了真相,还能把消息送进宫里。 可见年府的势力已经遍布各处,若与年府交好,再或是借年府的势力压制乌拉那拉氏,都是很好的。 浣碧麻溜地拿出了华妃的亲笔书信,恭敬地递给年羹尧。 华妃的字迹年羹尧是认得的,那确实是她亲笔所写,信中诉说了她在宫中这些年心中的委屈,还有对皇上所作所为的心寒,更交代年羹尧要隐忍,以谋后路。 年羹尧看着那些书信,瞧到后头越发愤怒,直到最后一行字,他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信纸捏做一团,丢进了一旁的鱼缸里。信上的墨迹瞬间被水晕染开来,里面的鱼儿也被惊得四处逃散。 “皇上当真是狠心!”年羹尧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一句。 他瞧见浣碧还跪在地上,就把她叫起来回话。 “我问你,华妃娘娘日后有何打算?”年羹尧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纵容怒火滔天,仍然在片刻之后就冷静下来。 “娘娘日后恐怕是再无儿女缘分了,但如今有温宜在她身边,娘娘的日子倒也不算孤寂。娘娘对那位的恨意只会比将军更多,只是眼下还不是发作的时候,将军还需忍耐。”浣碧说道。 “况且眼下战事未平,皇上还是仰仗着年将军的。就暂且慢慢积攒力量,韬光养晦就是。”浣碧瞧出年羹尧早有谋反之心,但是有勇无谋,若是心急而做出什么行动,被皇上抓出了把柄。 年羹尧听罢浣碧的话,又缓缓靠回椅背上,心中思绪万千。 浣碧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她跟着采办的人一同进宫,对外只称浣碧生病了一日,在房中休养。 回去时,就瞧见莞贵人,惠贵人和安答应在屋子里聊天。 惠贵人抚琴,安答应则在看着曲谱唱词。 “文有霓裳羽衣舞,武有秦王破阵乐,就是不知这霓裳羽衣曲是何等精妙。眉姐姐寻得这残文断章的曲谱已叫人听得如痴如醉。”莞贵人一边感叹眉庄的琴艺,一边惋惜这首古曲的失传。 “那咱们就只求神似,若能重新创作出一曲,也算是一件风雅事。”眉庄说道。 “那我便来补上这唱词吧。”安陵容听罢也觉得有趣,也想参与其中。 “小主们好雅性。”浣碧刚刚在旁边听到里面的交谈,心中生出一计。 于是浣碧对莞贵人说道,“奴婢记得,小主在闺阁时就爱歌舞,何不一同编排呢?” “如此甚好。”惠贵人不等莞贵人回答,就先替她答应了。 午后,皇上派人来传话,说今晚宿在碧桐书院,让莞贵人备着。莞贵人面上高兴应下,心里却很厌烦,她与皇上的相识便是精心谋算的结果,她对皇上也没有半分情谊,却要装作视他为唯一的样子,实在心累。 本来和敬嫔约好了要去绣花呢,皇上一来,她又得费心想说什么话,备什么菜,穿什么衣服,当真无趣。 夜幕降临,皇上的圣驾停在了碧桐书院外头,莞贵人一如既往地站在外头等。 “外头有蚊虫,何必出来呢?”皇上牵着莞贵人的手关心的问道。 “臣妾愿意等,已经凉好了茶,皇上去尝尝吧。”莞贵人笑得柔情似水。 皇上的心也跟着暂时沦陷在了温柔乡里。 进去后,皇上便一眼瞧见了桌上的书册,走过去定睛一瞧,是霓裳羽衣舞的曲谱。 “朕不知嬛嬛还醉心于歌舞?”皇上拿起那本册子继续说道,“这霓裳羽衣原是唐玄宗所创,只是后来战祸,这绝世的曲子便也失传了,嬛嬛是从何得来?” “哪里是臣妾的呢,这是眉姐姐留在这忘了带走的。”莞贵人给皇上递了一杯雪顶含翠茶水说道。 “眉儿?” “是啊,臣妾还在闺阁时,便时常和姐姐一起研究这些,我酷爱歌舞,姐姐便醉心于琴艺,倒是一起打发了不少晨光。如今又有陵容歌喉婉转,和我们一道闲聊,倒是应了那句高山流水觅知音了。” 皇上听到此已经来了兴趣。 “这舞来来回回就这些,看也看腻烦了。”皇上喝了口茶说道。 “莫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你们姐妹三人给朕奏来,朕也可得观古意,享受下玄宗当年的乐趣。” “皇上贯会打趣我们的。”莞贵人嘴上嗔怪着,却给浣碧递了个眼神,让她去找来眉庄和陵容。 浣碧低头应下,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就出门去了。 莞贵人前世的惊鸿舞跳好了会被拿来与纯元相较,跳不好了会被看笑话,那索性另辟蹊径。 皇上拿起曲谱细细瞧着,那谱子音律见起承转合,和谐流畅,全然不见拼接的痕迹,可见作曲之人是有深厚的功力的。 “从前纯元也爱这些,常常在王府里废寝忘食地研究。”皇上始终是忘不掉纯元。 莞贵人站起来说:“臣妾知道纯元皇后酷爱歌舞,潜心研究多年才练就了惊鸿一舞,臣妾蒲柳之姿,不敢与纯元皇后相较。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愿以一曲霓裳羽衣舞献给皇上。” 一直模仿前者固然能引起皇上逝去的记忆,只是时间久了,那莞贵人就真真的成了“宛宛”,而非她自己。有了更像纯元的年轻新人进宫,那莞贵人的恩宠自然轻而易举就被取代了。莞贵人必须给皇上留下点自己的特色。 不一会眉庄和陵容就到了。 “朕每每觉得心神疲惫之时,见到你们便觉得自己也松快了,就能暂时忘了朝廷琐事,只当在寻常百姓家,茶余饭后闲话家常。” “寻常人家可没有长相思这样的好琴来配呢。”惠贵人笑着调笑着。 逗得皇上也笑了。 “那臣妾们就献丑了。”莞贵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施施然走进来说道。 她上身穿着浅青琵琶袖经锦圆领和粉红长穗子针构缂法缎面的衣袍,下身是浅洋红纹绫百合裙,头发简单地挽起,不带多余的装饰,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焊丝软玉之王手镯,细腰曼妙系着红灰如意流苏丝绦,上挂了个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 “朕的嬛嬛还是那么美。”皇上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眼神已经粘在了莞贵人身上。 随着惠贵人玉指轻拨第一个音,莞贵人也开始自己的舞蹈,安答应适时唱着唱词,一时间碧桐书院里歌舞升平,恍若人间仙境。 这场如梦如幻的陷阱中,只是皇上一人真的沉醉其中。 莞贵人身姿曼妙,动作灵气,转身回眸间尽是风情;惠贵人气质如兰,纤纤玉指似在琴弦上舞蹈;安答应的歌喉更是比那日在荷花池还更加婉转。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浣碧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这出她导的戏如她所愿,将皇上的心给牢牢套住了。 第35章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翊坤宫内,华妃正在看她与皇上年轻时合画的卷轴。那画卷上,皇上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华妃坐在另一边,手里还拿着刺绣在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绣衣服的花纹,皇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华妃,画面温馨极了。 谁知下一刻华妃竟拿起一旁的烛台,火焰从画卷的下角一点点把整张画卷吞没。华妃的面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表情。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仔细伤到手。”颂芝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抢过华妃手里的残卷,把火焰踩灭,那画已经被烧得只剩一个卷轴了。 颂芝最先关心的并非华妃与皇上的画,而是她的手。 华妃抬眼了看了看颂芝,她眼里的关心是真真切切的,这世上除了年府的亲人,也就颂芝对她最真心了。 “皇上今日去哪了?”华妃戴着护甲不经意问道。 “皇上去了碎玉轩,听说,还召了惠贵人和安答应一同前去呢。里头莺歌燕舞的,好不快活。”颂芝知道华妃现在已经不在意皇上了,所以回答这些的时候也不避讳,直言相告。 “他倒是会享受。”华妃冷笑了一声,却不见分毫嫉妒之情。 “稍晚后,惠贵人和安答应就走了,皇上留在莞贵人那宿下了。”颂芝继续说道。 “惠贵人和安答应得了许多赏赐,怕是要惹得其他女人嫉妒了。”颂芝其实也有些羡慕,她们弹弹琴,唱唱歌,就得了价值颂芝许多年奉例的赏赐。 “那点子赏赐算什么,翊坤宫这些年的宝贝玩意再建几座宫殿都够了。”华妃不甚在意那些人,更不在意她们得了何种赏赐。 “娘娘您变了许多。”颂芝看着这么平静的华妃,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总比不过人心从白变成黑那样可怕。”华妃已经想好了如何报复。 “这盘果子新鲜极了,甜的跟蜜一样,给皇上送去吧。”华妃说道。 这果子娘娘还一口没尝呢,怎知......颂芝的话问到嘴边了,却被生生咽了回去。 莫非,这果子有问题? 华妃只给了颂芝一个眼神,颂芝就全然明白了,便再不多问,端起果盘就直奔莞贵人处了。 碧桐书院这边,莞贵人刚更衣出来,便看见皇上瞧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情欲。 这些日子皇上鲜少来后宫,更少临幸哪个嫔妃。就算是去了后宫,也就是稍坐坐,闲话片刻就睡下了。 如今朝政上的事情告一段落,皇上才有了闲情逸致。 皇上越是着急,莞贵人靠近他的步子就越发慢。这是浣碧教她的,若是让皇上轻而易举就得到他想要的了,努力讨好反倒会适得其反,让皇上失了兴趣。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珍贵。 果然,皇上见莞贵人慢吞吞的,还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握住莞贵人的腰一把揽到怀里。 正准备做些什么,就听到颂芝在外头求见的声音。好事被打扰,皇上顿时脸色暗了暗,松开了莞贵人。 “回皇上小主,颂芝姑娘求见。”浣碧在外头传话道。 “传。”皇上的声音沙哑带着不耐烦。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莞贵人。我们娘娘说这新进贡的果子新鲜香甜,过了今日便要蔫了,存不住。华妃娘娘感念皇上恩德,不敢一人独享,便命奴婢给送些来。”颂芝跪在地上说道。 “华妃有心了,去告诉华妃,朕明日去瞧她。”皇上似乎被唤起了从前的记忆,又念着与华妃的感情,语气柔和了许多。 “是,娘娘听了一定欢喜。奴婢告退。”颂芝见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就麻溜地退下,免得惹皇上厌烦。 等颂芝离开后,莞贵人就拿起那果子说道:“听闻这荔枝极难得,是快马加鞭,连带着树一起送来的,又在路上颠簸损坏了一些,等送进宫里就只剩下数十颗了。华妃娘娘当真是挂念着皇上。”莞贵人顺便给皇上剥了一颗。 皇上本想给莞贵人也吃些,莞贵人却婉拒道:“这是华妃娘娘的一片心意,臣妾怎么好占了皇上的。” 等日皇上离开后,浣碧才进去。 瞧见那桌上的荔枝已经全都被皇上吃完了,心中有几分怀疑。 她走上前去,闻了闻荔枝壳,只闻见丝丝酒香,完全察觉不了任何异常。 但以她的直觉判断,华妃送来的这盘荔枝绝不简单。 “你也怀疑那荔枝有问题?”莞贵人疲惫地坐回榻上,伺候皇帝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华妃曾经有多爱皇上,现在就有多恨他,没道理白白献殷勤。只是那东西已经被吃下肚了,单凭这壳也瞧不出什么,要不传温太医来瞧瞧。”浣碧想着。 “去吧。”莞贵人说道。 “是。”浣碧也是这么想的。 浣碧在外头给温实初简要讲了几句,便领着他进去了。 “这荔枝我们实在是瞧不出个端倪来,但宁可错想,也不可被人糊涂地蒙在鼓里。还请温大人帮忙看看。”莞贵人说道。 “微臣自当尽力。”温实初抱拳说道。说罢就走上前去,鼻子靠近那盘荔枝,闻了许久也没闻出任何异样。 “别是咱们动错了心思。”莞贵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浣碧没有吭声,她相信以温实初的医术,必然能瞧出个一二来。 只见温实初又捏起了一个壳子,端详了一番。 “请小主恕臣无能,这荔枝瞧着并无异样。”温实初着实看不来了。 莞贵人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浣碧却不死心,走上前两步,对温实初说道:“温大人 ,您再瞧瞧。” 温实初放下荔枝壳,拱手对浣碧说道:“这果子经过一夜,味道本就已经发生改变,加上天热,坏的就更快了,实在是难以察觉。” 正说着,温实初突然变了脸色。 不对。 他在手上闻到一股清苦的味道。 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问题就在那壳上! 浣碧和莞贵人见温实初的脸色变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是有何不妥?”莞贵人问道。 “用毒之人在这壳上下了功夫。上头撒了些许棉花籽的粉末,且是经过了大量提纯得来的,这东西本是无色无味,能散发出这清苦的味道,总不少于百十斤。”温实初说道。 “那方才怎么没发觉呢?这东西又是用来干嘛的?”莞贵人道。 “这东西一旦和果子这类混在一起,味道便会被淹没。古书上记载这棉花籽对女子倒是无害,却大损男子躯体,可达到避孕之效,若是长期服用恐怕......”温实初不敢再说下去。 “恐怕会怎样?”浣碧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恐怕会终生不育啊。”温实初说完这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华妃此举可是诛连九族,毁灭朝廷根基的大罪啊! 浣碧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但还是觉得十分惊讶。华妃安静数日,没想到一出手便如此狠绝。 不过浣碧倒是不担心皇上到底能不能再有皇嗣,毕竟四阿哥已经出生了。可是华妃果然是难驾驭的,她全然不顾同盟莞贵人的前程,只一心想着报仇,她们不得不小心提防着华妃。 莞贵人因为得知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对此也不甚在意,只要她能抚养四阿哥就够了。 “华妃当真是好手段,这药下在果子上气味不易发觉,若是昨夜婢女们手脚勤快些,连这些果壳都找不见了,那便再无罪证可寻。”浣碧说道。 她要做什么都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只当不知道便是。”莞贵人冷静后幽幽说出这句,温实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主,您现在身边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她这么做可算对您不利啊。”温实初尽心地提醒道。 “温大人不必担心了,我们有法子。”浣碧替莞贵人回答了。 “小主自己有分寸就好,若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小主只管吩咐,那微臣告退了。”温实初不再废话,说完就退下了。 “小主,华妃这一步棋,我们下的太过凶险了。”浣碧意识到,华妃并不是好对付的,纵使现在她们是一边的,目的却仍然各不相同。跟华妃同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法子是我们一同想的,借年羹尧的势力也是必行之计,我们只能步步当心了。”莞贵人说道。 “那棉花籽的事情,小主既然已有决断,那四阿哥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浣碧提醒道,既然华妃已经下手了,那索性就让他全废了吧。 “四阿哥现在在哪住呢?”莞贵人问道。 “在沧霞阁。”浣碧说道。 “怎么不在阿哥们住的四所里头?”莞贵人没想到四阿哥如此不受宠,连阿哥们住的地方都不许待。 “生母的位分决定了皇子的地位,四阿哥可怜,没投个好胎。”浣碧倒是共情了四阿哥。 “不过若是有小主这样的生母,那四阿哥也不算可怜了。”浣碧笑了笑说道。 “那咱就给他换一个?”莞贵人如今也野心也渐渐大了,从前这些话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36章 云泥之别 浣碧刚出门准备去沧霞阁,却瞧见流朱在外头站着。流朱身着一袭青粉色衣裳,站在朝阳下格外明丽可爱。 流朱手里还握着一个瓶子,那瓶子浣碧再熟悉不过。 “温大人说你的手已经好多了,这瓶是用来巩固药效的。他走的急,就让我转交给你了。”流朱说着,就把药瓶塞在浣碧手里。 温实初当真是医者仁心,不管对上位者还是宫里的奴婢都一视同仁。又或是浣碧在莞贵人身边当差,温实初才会对她更上心些。 浣碧这么想着,便收下了。 沧霞阁离碧桐书院有些距离,浣碧走了许久也没到地方。她想着是这个方向,但却越走越冷清了起来。 路上也没有可以问路的宫女太监,若是没有法子,她就只能原路返回去找路了。 浣碧心中有些恼怒厌烦,这园子建的这么大,却只供皇族享乐。而她们,生来卑贱之人,腿跑断了也不会有人心疼。 想到此,浣碧心中的不甘又多了几分。 当年她与舒贵太妃相遇时,舒贵太妃还曾坦言,她是舒贵太妃故交的遗孤。可见浣碧她的母亲身份也绝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有机会和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相知相爱。 等她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深究这背后的事情。 浣碧正准备转身回去之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是齐妃! 浣碧虽然很想骂人,却还是恭敬地转身跪下行礼,同时发现齐妃身边还有曹贵人。她们竟然到了一处。 “奴婢参见齐妃娘娘。参见曹贵人。” “浣碧这是要去哪啊?”齐妃居高临下地说道,曹贵人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言不发地看齐妃要做什么。 “奴婢原是要去取些地窖里的冰来给小主避暑的。”浣碧随便扯了个谎。 “那你怎么走到这来了?”曹贵人问道。 “那还用想,必然是这贱婢没见过世面,在圆明园迷路了嘛。”齐妃抬起帕子捂嘴嘲笑道。曹贵人闻言,也笑起来。 “齐妃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奴婢就告退了。”浣碧尽力在忍耐怒火,语气依旧平静。 但齐妃就是看不顺眼她这冷静无感的样子,好像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上次九州清晏上便叫她下不来台。 浣碧知道齐妃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在这碰上她,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本宫还没叫你起来,莞贵人是怎么调教下人的,竟这般不懂规矩,是想以下犯上吗?”齐妃阴阳怪气地说道,说话间满是尖酸刻薄。 “奴婢不敢。”浣碧磕头说道,心里的怒气已经到了巅峰,但她现在不能发作,否则会招致更大的祸患。 “平日见你一张巧嘴,怎么今日不会说话了?”齐凡看着浣碧磕头,心中暗爽。 浣碧并没有吭声,只安静的跪在原地。 齐妃看了眼曹贵人,又看了眼浣碧那挑不出错的规矩,气不打一处来。齐妃在自己身上打量搜寻了一番,拿出了一个玉佩。 只见齐妃一个甩手,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地上响起,那玉佩顿时就被摔得粉身碎骨,还有几片渣子蹦到了浣碧的手边。 浣碧头还没有抬起,感知到那动静,她无奈的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抬起上半身来。她知道今日不论她如何退让,齐妃都是不打算放过她的了。 齐妃见浣碧起来了,更是嚣张跋扈起来,走上前去,织花的花盆底鞋子还踩着几片碎玉,精致涂了丹蔻的指甲划过浣碧的面庞。 “这玉原是西域进贡的,如今却被你这个贱婢失手给打碎了。” 齐妃说罢顿了顿,浣碧的表情也逐渐失去控制,染上一丝怒气。 “你说,你那半年的份例能不能赔得起啊?”齐妃笑得扎眼。 浣碧瞧着齐妃那招惹厌烦的脸,正露着得意,那是上位者才有的权利。齐妃生气皇上赏了她半年的份例,御膳房的事她无法插手,便只能拿浣碧撒气。 “但凭娘娘责罚。”浣碧说道,齐妃本就是想着法想折磨她,纵使莞贵人替她赔上了,齐妃能给她安其他罪名。 “你倒是聪明。”齐妃说道。 “本宫原也不是小气的人,就赏你五十个巴掌,再在这跪一天吧。否则以你那少得可怜的份例,哪辈子才能赔得完啊?”齐妃越说越得意,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浣碧听罢,尽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气的发抖。 “浣碧看来是自己下去不手呢,翠果,还不帮帮她!”齐妃已经准备好看热闹了。 浣碧没想到,前世莞贵人受的气,如今倒是报复到她身上来了。 翠果不敢打莞贵人,但浣碧只是一个奴婢,她倒是没有什么放不开的了,一个个结实的巴掌落在浣碧的脸上,不一会她的嘴角就流出了血痕,齐妃只在一旁冷冷笑着,纵使有曹贵人装模作样地拦着。 “齐妃娘娘,她可是莞贵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啊。”曹贵人还在添油加火。 浣碧已经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却还是死死地将那两人的模样印在了脑海里。 “莞贵人?不过是一介贵人,你也是贵人,还比她入宫更早,本宫是妃位,还怕她不成?瞧她那副犟样子,看着就来气,翠果!给本宫狠狠地打!”齐妃果然更加生气了。 “娘娘,打完了。”翠果的手都已经红肿了。 浣碧更是凄惨,两边的脸已经火辣辣得疼,肿得老高,嘴角还不断有血流出来。她是故意的,齐妃打得越狠,莞贵人就越心痛,皇上面前才有状可告。 齐妃看着浣碧那凄惨的模样,心中也才解气,冷哼了一声说道, “贱婢永远都是贱婢,纵使有些小聪明,得了赏识,和我们也是云泥之别。” 说罢,齐妃就转身走了,曹贵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冷漠。 浣碧就那样跪在石子路上,从白天跪到了日落,翠果才离开。 她的膝盖已经渗出了鲜血,走路也摇摇欲坠,眼前模糊一片,但她还是撑着往前走去,终于在一整天滴水未进后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第37章 我绝不隐忍 等浣碧再睁眼时,她已经躺在了碧桐书院的侧厢房。 莞贵人,流朱和瑾夕都一脸 担心地看着她,莞贵人亲自给她擦拭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流朱手里还端了一盆刚剥了壳的鸡蛋。 “浣碧姑娘可醒了,你已经昏迷了半个时辰了。”瑾夕站在一旁轻声道。 “我是怎么回来的?”浣碧的声音还有些微弱。 “是温大人把你送回来的。他留下了药方就走了。”流朱回答道,还贴心地拿起一枚鸡蛋在浣碧高高肿起的脸上轻柔的滚动。 温实初?那地方那么偏僻,他怎么会去那的?浣碧心中疑惑。 “浣碧,是谁欺负了你?”莞贵人看着浣碧这惨兮兮的样子,心中又心疼又气愤。 “齐妃。”浣碧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流朱的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让浣碧又疼得忍不住蹙起眉头。 “是她?”莞贵人没想到齐妃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浣碧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莞贵人安慰了几句,又从流朱手里拿过鸡蛋,继续为浣碧敷着。 浣碧对于莞贵人和流朱她们的关心十分感动,同时心里也一直回想起齐妃那句话,“贱婢永远都是贱婢,纵使有些小聪明,得了赏识,和我们也是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 就让你齐妃再得意两天吧,恐怕以后就没你的好日子了。 “小主,今日皇上要来用晚膳,就让瑾夕一旁伺候吧。”浣碧说着,按住了莞贵人敷脸的动作。 “也是,你好好休息。”莞贵人已经想好了在皇上面前的说辞。 “收拾齐妃的法子有很多,不如先按下,找个机会一并发作。”莞贵人说道。 浣碧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现在如果再皇上面前提了,顶多申斥一番,倒不如改日抓到她的错处了,一并发作,才好让皇上发落了她。 齐妃这头刚回到宫里,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她下手有些狠了,万一莞贵人气不过在皇上面前嚼舌根,那皇上不就更不见她了? 可恶的曹贵人,本来齐妃是没那么生气的,可曹贵人却在一旁煽风点火,又劝诫齐妃不要惹莞贵人,才将她激怒更多,命翠果下狠手。 “翠果,你说,皇上会怪罪我吗?”齐妃开始怀疑自己了。 “娘娘您是三阿哥生母,位列妃位,教训一个小小宫女怎么了?”翠果嘴上这样说,可她的手到现在还胀痛呢。翠果其实也有些担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且那是皇上的宠妾。 齐妃听到翠果这么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就是,三阿哥懂事孝顺,皇上见了定然也不舍得过多苛责本宫,再不济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就过去了。”齐妃说道。 事到如今她还蠢笨的以为三阿哥能保她一辈子。 ------------------------------------- 皇后手里拿着一本经书,细细翻阅着,头也没抬起,只是开口问道:“齐妃当真闹上了?” 皇后自从上次浣碧在御膳房处置了石春就注意到了她,碎玉轩的聪明人太多了,这可不是好事。 曹贵人坐在皇后的下首,低头回答道:“回皇后娘娘,齐妃那脾气您是知道的,臣妾还没多说什么呢,三言两语的挑拨,齐妃就上赶着要扇人家巴掌,娘娘您是没见到那个场面,翠果的手都在发抖了。” “齐妃虽然蠢笨,但身边却有个三阿哥乖巧懂事。”皇后说道。 “不过很快也不是她的了。”曹贵人奉承道。她受了皇后的意,从中撺掇齐妃,等齐妃的蠢事积攒的够多了再一并发作,到时候皇上厌恶了齐妃,那皇后作为中宫,抚养三阿哥自然是合情合理。 “多留神着吧。上次惠贵人裁减例菜的事情,她们三言两语就将罪过推到了本宫身上,还把本宫在御膳房的人手也换掉了。若是任由她们壮大,后宫还不成她们的天下了?” “那你的温宜也只能永远留在翊坤宫了。”皇后的最后一句话才实打实地敲打了曹贵人。 果然曹贵人一向温顺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凝。 “臣妾明白。” “不过温宜似乎被华妃养的很好,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皇后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曹贵人的心揪起来。 “温宜本就懂事,打娘胎里安静。”曹贵人说道。 “哦?她的生母现在可是华妃,曹贵人要谨言慎行啊。”皇后的话句句扎心。 “是,臣妾谨记。” 晚上,皇上如约来了碧桐书院。莞贵人亲自为皇上更衣,换了一身松快,面料柔软的袍子。 “这些琐事让下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做。”皇上说道,但他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感觉。 “平日都是浣碧干这些的,但今日浣碧的手又受伤了,怕是不便。”莞贵人无意间提了一嘴。 “是怎么了?”皇上问道。 “不过是些小事,不必让皇上听了烦心。”莞贵人不欲多讲。 皇上也不再多问,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皇上与莞贵人谈论了许多,古今往事,历史典籍,莞贵人皆信手拈来,让皇上忍不住多跟她说两句。 饭后,皇上说还有折子没批,就要起驾回九州清晏了。 浣碧便适时出现在院子里打扫,那红肿的脸颊似乎比白天更严重了些,这也是浣碧故意的。 皇上若是看到自己的宠妃被人欺辱了还要装作懂事,不敢吭声,怕惹得他心烦,那皇上就会更讨厌齐妃,转而对莞贵人有更多的愧疚。 果然,皇上瞥了一眼浣碧的伤,这算是记下了。 浣碧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纵使莞贵人得宠,甄府在前朝日渐壮大,可她依旧要隐忍,要退让,要伪装。 玉隐,欲隐,所有人会忽略的存在,这辈子,她绝不再隐忍。 倒不如自己有权势来得实在些。 否则她心中这口气要把她给憋闷死。 第38章 锱铢必较 第二日浣碧就在领奉例的时候大老远就瞧见了翠果,她旁边还跟了一个小宫女,像是内务府新拨来伺候的。 浣碧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做声。 只听见翠果对那小宫女说道:“回去了先去给娘娘请安,以后就由你负责娘娘的膳食。” “是,奴婢明白。只是不知齐妃娘娘有忌口的没有?奴婢也好避开那些。” “娘娘喜爱甜食,太辣的吃不得。”翠果说道。 她又补充到,“但甜食一类多用到牛乳,娘娘食用不得加了牛乳的东西,否则就会浑身起疹子,瘙痒难耐。” “是,奴婢记下了。”那小宫女乖巧的说道。 浣碧听到此,也转身进了旁边的巷子,与她们分道扬镳了。虽然得到了些消息,但浣碧却有些疑惑,翠果说到齐妃的忌口时毫不避人,更是没有压低了声音,可见是不怕人听见的。 翠果她看见了浣碧在后面也未可知,或许她也早已对齐妃不满已久,只是没有机会脱身罢了。 既然翠果透露出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浣碧也不好辜负了。她狡黠地一笑,走了去阿哥所的捷径。 三阿哥正在练习齐射,他的住所放了许多人高的草编靶子,他小小的身子就举着半米的长弓,用尽全力拉满了弓,专心瞄准。 他身边空无一人,他习惯练习射箭的时候独自一人,连她母妃都不得靠近,因此此时的靶场格外空旷。 浣碧知道那弓是皇上钦赐的射月弓,用的都是上好的矢竹和六道木制作而成,作为皇上的长子,三阿哥是被赋予了重望的。或许就是这些压力,加上齐妃的教育不当,才造成伤仲永那样的悲剧发生。 三阿哥正在瞄准的时候,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碧衣女子站在靶场外,亭亭而立,风轻拂着她的碎发,那样柔心弱骨。 “浣碧?”三阿哥心中是高兴的,随即对准靶子,猛的用力,那闪着寒光的箭就直直飞向靶心。 “三阿哥好箭法。”浣碧夸赞着他,同时也惊讶于他的能力。 “皇阿玛说过,弓既已拉满,就不得不发,不能半道收手。”三阿哥还是很听话的。 “你怎么会来这?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三阿哥有些疑惑,阿哥们住的四所和嫔妃住的地方相隔甚远,浣碧怎么会来呢? “主子的命令哪有不从的呢?我是来替我家主子给皇上回话的,途经此处,忍不住来瞧瞧故友。”浣碧说道,又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跪下认错,“奴婢失言了,请阿哥恕罪。” “你方才叫我故友?”三阿哥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自己为朋友,心中虽然也知道这于理不合,但压不住的喜悦与兴奋,齐妃不让他做的,皇族身份不允许他有的,此刻却悄悄的出现了,他如何能不开心。 少年的叛逆,在此刻,缓缓萌芽。 “奴婢一时忘了规矩,请阿哥赎罪。”浣碧继续言辞恳切的认错,似乎一边觉得自己真心将三阿哥视作朋友,一边又不敢错了规矩。 “怎么会怪罪,你能这样叫我,我很高兴。快起来。”三阿哥没什么心眼,只觉得自己有了个能说说知心话的朋友。 “多谢三阿哥。”浣碧这才悠悠起身。 “不知阿哥的骑射是谁教的?竟这般神勇。”浣碧有意想夸夸他,毕竟是个孩子,得到夸赞总是会开心的。 “是我自己想练的,额娘总说练这些没用,教我多读书。”三阿哥只有在自己独处练射箭时才觉得轻松自在。 浣碧不想三阿哥还有这样的天赋,却被齐妃赶鸭子上架去学那些治国之论,四书五经,怪不得会厌恶上书房。 “那阿哥以后觉得无聊,也可找奴婢作陪,奴婢还要去给我家小主做甜食,先行告退了。”浣碧适时引出此行的目的。 “甜食?额娘也爱吃甜食,你也教教我好不好?”三阿哥只想让额娘开心一点,别再揪着他的学业不放,每日只知道盯着他读书。 “三阿哥愿意学,奴婢自然倾囊相授。只是齐妃娘娘怕是不愿阿哥与奴婢等人接触,晚些在碧桐书院的小厨房等阿哥可好?”浣碧说道。 “甚好!”三阿哥满心满意的答应了。 看着三阿哥那纯真的样子,浣碧突然有些良心不安。但想到自己脸上的伤,还有齐妃那嚣张愚蠢的模样,又觉得三阿哥在齐妃那样的母亲身边迟早会变得和她一样蠢笨不堪。心中的不忍就又消散了。 如果齐妃能就此收手,不再找她们的麻烦,倒是可以让她好好活着安度晚年。 天色还早,浣碧就告辞了三阿哥,去领了奉例回碧桐书院了。 ------------------------------------- 华妃宫里,温宜正在乳母怀里安睡。 “温宜今日睡了多久了?”华妃问道。 “公主近日越发贪睡了,今日才醒了两个时辰。”乳母却彤起初还在笑着,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华妃也听出了不对,紧接着问道:“昨日呢?” “昨日,公主也就醒来喝了奶,睡了少说也有八九个时辰。”却彤也慌乱了,赶紧将公主放回小床上,跪下给华妃回话, “因这娘娘吩咐了,公主近日都只喝奴婢的奶水,可奴婢的饮食皆由宫里的小厨房做的,并无不妥啊。” “本宫没说是你,此事先不要声张,本宫会查明的。”华妃看着却彤那慌乱的模样,就心生烦躁。 华妃的怒气已经蔓延到了心头,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当真是活腻了! 第39章 利用 “这件事情还得你去查清楚,本宫在明敌在暗,你们去查会方便许多。”华妃的眉头依旧皱在一起,看起来确实十分担心温宜的安危。 莞贵人也觉得将温宜交给华妃似乎不算错事,至少以华妃的地位和权势还有她对温宜的宠爱,能给温宜的不比端妃少。 “臣妾明白,定会查清真相。”莞贵人说道,随后又闲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这次华妃倒是比从前更放松了些警惕,对莞贵人的敌意也消减了许多。 莞贵人也权当不知道棉花籽的事情,两人都有各自的目的,且她们不会妨碍彼此,这就够了。 莞贵人回去的时候,浣碧正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莞贵人问道。 “回小主,奴婢要去一趟御膳房,拿些食材。三阿哥晚些,会从角门悄悄过来。”浣碧并没有隐瞒,因为莞贵人和她的荣辱是一体的,没有必要增加不必要的误会的嫌隙。况且拉拢三阿哥的主意,莞贵人也是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你一并帮我查了。”莞贵人把今晚华妃交代的事情也给浣碧讲了一遍。 浣碧心中暗暗感慨,这后宫的女人们个个看似温柔似水,可狠起来却是那些男人都望尘莫及的。 “奴婢知道了。”浣碧接下命令,就福了福身前去御膳房了。 厨房里头,文金玉井井有条地指挥着手下的人收拾厨具,宫里头搬来圆明园的小主,皇子不少,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更是数不胜数,他们总是最忙的地方。 “那描银边白玉碗是华妃娘娘那头今日特意送来的,后头要给温宜公主吃饭用的,仔细别磕了碰了。”文金玉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果然是不一样了,如今倒是更见领厨的姿态了。”浣碧调笑着,出现在门口。 “哟,我当是谁呢,浣碧姑娘快进来。”文金玉一转头看见是浣碧,脸上的严肃转为欣喜,热情地就要拉着浣碧进来坐。她能在御膳房谋得一官半职全是浣碧的赏识,文金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莞贵人那边交代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 浣碧对这一点也是十分满意的。 “我来的正是时候呢,再晚些可就见不到你了。”浣碧也不推辞,笑意盈盈地就坐在了文金玉给她找的小板凳上,上头还被文金玉用手帕扫了两下,确保那凳子是干净的。 “浣碧姑娘可是需要什么?”文金玉知道浣碧来这,定然是有所求的。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要一些牛乳粉,你可能做来?”浣碧压低了音量,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这倒是不难,奴婢从前在书上瞧见过做法,只是费些功夫,怕是不能即刻就做来。”文金玉如实说道。 “这倒不急,你做好了只管放起来,我会来取的。”浣碧并不急于现在就给齐妃使手段,否则那样就太容易查到了,她刚刚受了齐妃的委屈,齐妃就被人算计了。那她们便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 况且三阿哥是不会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奴婢就瞒着亲生母妃的,到时候齐妃一问,便得知三阿哥私下与浣碧来往,那更是将把柄送到了齐妃手上。 “还有一事,近日可还有什么人来过这里?”浣碧想起莞贵人交代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文金玉回忆了一下,其他娘娘宫里的人都鲜少来这里,就算是来了,也就是交代一下自家娘娘有什么想吃的或是吃腻味了的。 “那可有什么新人进来?”浣碧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御膳房的厨子都是千挑万选的,若是要安排人进来也是要经过考核的,如今这里又没有空缺,是不会安排新人的。”文金玉道。 “好吧,替我仔细留意着华妃宫里送去的食材,任何细枝末节都不可放过。”浣碧交代道。 “奴婢明白。”文金玉坚定地回答道。 接着浣碧又提高了音量,“我们小主晚上总是睡不好,太医又说总和安神药伤身,莲子百合汤倒是不错的食补,可偏巧了,我们小厨房没有百合了,就劳烦你们明日就做了给送去吧。” “这是自然,照顾小主饮食是我们的分内事。”文金玉道。 “嗯,再给我装些蜂蜜我带回去,莞贵人爱吃些甜的。”浣碧吩咐道。 “是。” 等浣碧回去的时候,各宫都已经下钥安睡了。莞贵人给她留了门,她便在门里头站着等三阿哥来。 果然,不一会就听到三阿哥轻声叫门。 “可有人在里头?”三阿哥问地小声。 但浣碧就站在门背后,自然是听得清楚的,便小心翼翼打开看一个门缝,看到只有三阿哥一人在门外,才放心打开了门。 待三阿哥进门,浣碧又扫视了一圈外头,确认没人,才关上了门。 “阿哥这边请。”浣碧引着三阿哥就往小厨房走去。 三阿哥只瞧着什么都新鲜,走一步看几眼的。碧桐书院在莞贵人搬来前就被皇上吩咐要好好装扮,莞贵人入住后皇上更着意添置了许多摆件盆栽,与先前是截然不同了,不怪三阿哥好奇。 “母妃的宫里都没有这般好的东西。”三阿哥似乎有些羡慕嫉妒了。 浣碧只好安慰道:“若是三阿哥争气,也可以赢得这些。” “我明白。”三阿哥明明还是个孩子,此刻却老气横秋的。 “今日我们便做最简单的糕点吧。”浣碧岔开了话题。 “好啊。”三阿哥又开心起来。 浣碧心想,果然是个孩子。 碧桐书院的小厨房东西一应俱全,浣碧给三阿哥逐一介绍了需要用到的器具。这些都是三阿哥平时接触不到的,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白日课业的疲劳,只专心于这一方小小天地。 虽然在浣碧的指导下,他勉强完成了,可糕点却做的四不像,只有味道还算好。 “阿哥第一次动手,已经很有天赋了。”浣碧看着那坨软软塌塌的东西,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安慰的话语了。 “真的?”三阿哥却是当真的。 “我明天还来找你!”三阿哥似乎找到了在这圆明园里的乐趣,已经一更天了反倒更加兴奋了。 可浣碧已经困极了,实在是没功夫折腾了。 “明日再说吧,阿哥六更天还有上书房,奴婢明日也要当差,今日就先到这吧。” 三阿哥拿着自己做的糕点,囫囵吃了两大口,笑得心满意足,开心离去了。 第40章 乌龙事件 浣碧看着三阿哥远去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十分憋闷。 她垂下眼眸,尽力不让无用的同情心占据自己的内心。她缓缓合上宫门,转身就去休息了。 那间厢房里头,住了她,流朱和瑾夕。她们三个住得还算好了,其余的婢女只能在大通铺里休息,浣碧瞬间就没了对三阿哥的同情,至少他回去了有四个嬷嬷贴身照看,十二个宫人随时待命伺候。 浣碧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吵醒她们二人。一个翻身还是不小心扯痛了脸上的伤。人一旦瞧见过最好的东西是怎样的,甚至是自己本该拥有的,那得不到的不甘心就会一直折磨着她。 浣碧此刻只能靠着温太医给的止痛药,靠着冰冷的墙壁边,独自消化这些不甘与委屈。 第二日浣碧如往常一般早起当差,正在忙碌间,听佩儿说有人来找自己。 浣碧出去一瞧,是个生面孔,那小宫女只递给她一个纸条, “今夜如常。”上面这样写了四个字,字迹工整但略显稚气,浣碧一瞧就知道是三阿哥写的。 她笑了笑将纸条收回撕碎,扔在地上,一并扫出了院子,随后拿起刚刚准备的早点进了里屋。 “小主尝尝吧,加了牛乳进去后,这酥酪香甜多了。”浣碧说道。 “小厨房最后一点牛乳都用完了吗?”莞贵人提醒道。 “小主尽管放心,奴婢不会留下把柄的。”浣碧道。 日子平静过了几日,后宫似乎都生出了一种和谐的假象,皇上倒是来过莞贵人处四回,次次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 期间皇上还去了富察贵人处,她的家世显赫,所以皇上顾着前朝也会常去瞧瞧她。 这日,莞贵人处几日正在伺候小主早膳。 “小主,文金玉带着莲子百合汤来了。”瑾夕进了回话。 浣碧心想,这文金玉的办事速度倒是很快的,只几日就将交代给她的事情办妥了。 “传。” “奴婢文金玉感谢莞贵人提携之恩,只因前几日事忙且人多嘴杂,奴婢不好来给小主谢恩,请小主恕罪。”文金玉端着一盅汤水,稳稳当当地给莞贵人行了礼。 倒是个懂礼数,知进退的。莞贵人对她也甚是欣赏,自觉浣碧看人是有眼光的。 “哪有什么恕罪的,快起来说话。”莞贵人笑得和睦,给流朱示意了个眼神,流朱就上前端过文金玉手里的百合莲子汤。 “这汤好香啊。”流朱靠近后闻到那汤的味道忍不住说道。 文金玉笑着递给流朱,嘴上也笑意盈盈说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有幸伺候小主是三生有幸,小主的事不敢不上心的。” 其实文金玉也知道这汤原不重要的,不过是个来碧桐书院的幌子,但她仍不敢不仔细。 浣碧得了莞贵人的意思,又给文金玉搬了一个板凳坐下回话。 “小主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想这般随和,奴婢当真羡慕娘娘宫里的婢女,能遇到这般和善体谅人的主子,莫不是仙女托世的?”文金玉坐下后还不忘再感谢一番莞贵人。 这话把一屋子人都给逗笑了,莞贵人捂着帕子,也笑得灿烂。 “我看,把你放在御膳房当差当真是屈才了。”莞贵人说道。 “能为小主办事,怎么算屈才呢?小主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文金玉说罢,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绣花荷包。 “这牛乳粉提炼起来耗原材,又不能让别人察觉到牛乳大量减少,因此奴婢只敢在夜深无人之时悄悄提炼些许,所以几日来才得了这么一点,还请小主不要嫌少。”文金玉说道。 “你心思细腻,做事谨慎是好的,这些也够用了。”莞贵人说罢,浣碧就上前收下了。 “还有小主让奴婢追查之事,奴婢也有了头绪。”文金玉接着说道。 “御膳房原就有药膳一司,华妃娘娘照看公主时常困乏,因此吃食上也多做些安神的。” “那与公主有何关系?”流朱问道。 “姑娘且听奴婢继续说。” 文金玉接着说道:“那饮食里头,有一道乳鸽子,最是安神。奴婢前日悄悄随着采办的小唐去瞧了,那鸽子的饲料似乎不大对,有些草药的味道,奴婢便偷偷拿了些来。奴婢不通药理,其余的还请小主查查了。” “你可是帮了大忙了。”莞贵人知道这一点就可以继续查下去了。 瑾夕又给文金玉塞了一大包银子,那够她几年的俸禄了。 “这如何使得,奴婢不能要的。”文金玉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心中忐忑地站了起来,却也被勾起了心中的欲望。 “小主赏的怎好推辞,你日后差事办得好,好儿少不了你的。”瑾夕不容她拒绝,就把银子塞到了她的怀里。 在这宫里,什么名贵宝物都不如银子金子来得实在。文金玉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再推辞收下了。 “奴婢谢小主恩德!”文金玉手下荷包,跪谢莞贵人。 等文金玉离开后,莞贵人就吩咐浣碧去找温太医来。 浣碧也不磨叽,即刻就去了。等浣碧到太医院的时候,温太医还在磨药。 他将宽松的袖子别了上去,露出半截手臂,两手握住碾中药的碾子,因为石轮子太沉,他的手上也绷出青筋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温大人怎么亲自做这些?”浣碧走近后问道。 温实初专心碾药,竟是没发现浣碧的出现,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回神,解释道:“这些活自己做更放心些。”说罢他将磨好的药抓出来,放在了一旁的药碟中。 “浣碧姑娘来可是莞贵人有何吩咐?”温实初问道。 “是,请温大人去给请平安脉。”浣碧说道。 “我收拾一下即刻就去。”温实初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太过随意,赶紧把袖子放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四处找自己的帽子。 “温大人可是在找它?”浣碧笑着拿起身边桌子上的帽子,在手里转了一圈问道。 “正是呢。”温实初笑得含羞。 浣碧不再调笑他,将帽子递给他,就转身往往前走了,温实初就在后头随行着整理衣冠。 “对了温大人,我当时昏倒在外头,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浣碧走在前头,突然转身对温实初认真地说道,还行了一礼。 温实初突然想到那日,他一路抱着浣碧回来,当时情况紧急,顾不得男女有别,如今想来却红了脸。 浣碧只以为他是被感谢的害羞了。 “臣只是送了浣碧姑娘一程,真正救了姑娘的,其实是果郡王。”温实初不愿意平白赚了他人的名声,还是对浣碧如实相告了。 “什么?”浣碧一时间愣住了。 第41章 乳鸽汤 “浣碧姑娘没听错,那处偏僻,是皇上批给果郡王住的。碰巧那日果郡王陪皇上说话,回去便瞧见姑娘昏倒在石子路上,不省人事,抱着姑娘走了小半个圆明园,碰上微臣还交代说,女儿家名节最重要,才让微臣瞧瞧给送回碧桐书院的。” 温实初一口气解释完,只见浣碧的眼神越来越惊讶。 那样热的天,他定然也是累坏了。 “还请浣碧姑娘保重自身,上次是手,这次又是脸,臣那里的草药都要来不及抓了。”温实初这话说的一半真诚,一半戏谑。 浣碧听罢自嘲地笑出声,她如今哪有选择的权利。 “多谢温大人相告。我们还是先去小主那吧。”浣碧知道现在不是她走神的时候,调整了心神,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脚步比先前快了许多。 浣碧引着温实初到了前厅,又将文金玉带来的那包鸽子饲料给了温实初闻闻。 这不闻不知道,温实初只感叹这宫里的小主娘娘都太有手段了,能想出这么些高明又隐秘的手段。 “可有何不妥?”莞贵人问道。 “回小主,那些鸽子被人喂了许多的回心草,夜交藤和合欢皮制成的料,若是长期喂食,血肉都会融入药草的功效,偶尔吃一吃不打紧,要是常年累月地吃了,人也会神志模糊,形同走肉。” 温实初的一番话,让浣碧和莞贵人大为震惊。 又是这样细碎的下作手段。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还请温大人保密。”莞贵人说道。 “微臣守口如瓶。” 待温实初离开后,莞贵人和浣碧二人细细商讨了许久。 “这件事还得华妃宫里慢慢查起,八成是皇后那起子人做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莞贵人说道。 “不管是谁,线索如今也已经在咱们手中了。”浣碧说道,“奴婢先去给华妃宫里通个信。” “嗯。别被人看到了。”莞贵人嘱咐道。 浣碧换了身普通宫女的衣服,一路上低着头往华妃那走去,路上宫规森严,倒是没有人敢乱看乱瞧。 等浣碧到了清凉殿,就被颂芝引去了正殿。 华妃怀里抱着温宜,面色十分不悦。 “都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们到底查出来了没有?”华妃颐指气使的性子还是未改分毫。 “回娘娘,已经初见眉目了。”浣碧行了礼,缓缓说道。 华妃听到这话,立马坐直了腰板,将公主交给乳母抱下去了。 浣碧的眼神又扫了一眼四周,还有许多宫女在一旁伺候。华妃心中厌烦这些宫女没有眼色,快速摆了摆手,连带着白丝帕一起在手中晃动。 “好了,说吧。”华妃道。 “温宜公主怎的还在吃奶吗?按理说公主应当开始断奶了才对啊,御膳房那边连公主的饭碗都备好了。”浣碧疑惑道。 “本是该断奶了,只是一离了却彤,温宜就哭的紧,竟是半口牛乳都不肯喝的。”华妃也觉得头疼,她从前都不知养个孩子是这般劳心劳神。 “这和公主断不断奶有什么关系?”华妃皱眉问道。 “公主乳母的饮食,或被人动了手脚。”浣碧此言一出,华妃的拳头就捏紧了。 “你细细说来。”华妃道。 “只因娘娘的膳食中有道乳鸽汤,那鸽子被足量的安神药喂大的,娘娘喝了自然有益于睡眠。若是宫里的乳母也一同吃了,那药效带到奶水里,公主年幼,只要一点点计量都会影响到她。还请娘娘细细查查清凉殿里人的底细才好。”浣碧道。 “而且......”浣碧犹豫了下,意图继续火上浇油。 “什么?” “那汤药饮用久了,人便会痴傻呆钝,形同傀儡,用毒之人的狠心可以想见。”浣碧说完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磕在地上不起身。 “好啊,手段使到本宫眼皮子底下了。”华妃倒是不像从前一般盛怒,反而平静得可怕。她晶莹剔透的水甲在梨花木桌面上一阵一阵地敲着。 那鸽子汤她不爱吃,有时一顿也喝不了一口,那偏偏是药膳房送来的,撤不得,没想到那些贱人竟然在饮食上做手脚。 “这件事本宫自会查明,你们权当不知道,这份好本宫记下了。”华妃说道。 “是,娘娘自己决断就是。”浣碧低头说道,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到了,到了这一步华妃再查下去就很容易找到真凶了,浣碧也不用再费心神了。 况且,浣碧也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等浣碧离开后,华妃就找人叫来了却彤。 “本宫再问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近日的饮食可有什么不同的。”华妃的周身气势十足,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却彤若是说一句假话,华妃是当真会下狠手的。 却彤立马害怕地跪下来,“娘娘,奴婢当真不敢吃错一点啊,公主只吃奴婢的奶水,若是奴婢的饮食盐多油多,公主定然哭闹啊。” “那本宫问你,那鸽子汤是怎么回事?再不老实交代,本宫即刻发落了你去慎刑司。”华妃的话不怒自威。 却彤立马吓得频频磕头,“娘娘恕罪啊,奴婢说,奴婢全都说。那鸽子汤娘娘原是不爱喝的,可春妍却说,那汤煲了许久,费了不少功夫,倒了可惜。” “左右都是扔掉,倒不如让奴婢喝了,加上带公主经常夜不能寐,也好养养精神。奴婢喝了两三日,白日精神确实好了许多,便一直喝着了,娘娘恕罪啊。”却彤连连磕头,她知道偷吃主子的饭菜是大罪,心中也懊悔不已,不晓得华妃是如何发现的。 “你方才说,春妍?”华妃并不在意却彤偷喝乳鸽汤的事情,她只听到了春妍的名字。 “正是。” 春妍是华妃搬来清凉殿以后内务府指派的丫鬟,手脚麻利,话少机灵,华妃从未想过是她。 “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那乳鸽汤继续喝着,只不过,不许再喂公主。” “那公主若是哭闹....” “本宫自有法子。” 第42章 奸细 华妃让却彤一如往常,不要有任何异动,春妍要是有任何异常都来回禀。 又让颂芝去准备了些刑具来。 后来的几日御膳房的饭菜如往常送来,华妃也破天荒的吃了那道乳鸽,还说道,“这汤炖的倒是十分入味。” “娘娘爱喝就多喝些。”颂芝又给舀了一碗。 春妍看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悄悄退了出去。华妃和颂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华妃一个眼神颂芝就明白了。 到了夜晚,春妍果然按捺不住出动了。圆明园夜晚幽暗宁静,春妍穿了一袭暗色的衣裳就从角门偷偷溜出去了。 一路上她都十分警惕,左看看,右瞧瞧,又绕过了几道弯,以为没人跟着了才敢往月地云居去。 颂芝身形轻巧,愣是没叫春妍发现。 眼瞧着春妍进了齐妃的宫里,颂芝才赶忙小跑回去给华妃禀报。 “你可瞧仔细了?”华妃在清凉殿的正位上坐着,手里还拿着一只凤凰金钗,上头插着冰镇好了剔籽的西瓜。 “奴婢瞧的真真的,那蹄子是要上赶着给齐妃报信呢。”颂芝恳切说道。 “等她回来了就让周宁海带人把她捆了!”华妃的怒气这才显现出来,手里冰凉的西瓜都压不住她心头的怒气。 “是。” 于是乎,周宁海就带了个小太监守在门口,悄悄隐没在了夜色当中。 春妍回来比走时更加谨慎,先是站在角门口贴耳听了听动静,才缓缓推开门,踏出一只脚进去。 谁知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落地呢,就被周宁海带人一把捞进来,按在地上。一人捂住她的嘴,一人按住她的手。 华妃被颂芝虚扶着,站在外面冷眼瞧着这一切。 春妍被压在地上,慌乱中看到华妃那冷若冰霜的脸,只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将她的嘴堵起来,防止她自戕!”颂芝赶紧说道。 周宁海下手也不含糊,一把撕下春妍的衣袍,干脆利落地塞进她嘴里,也不顾着她的胳膊和嘴疼不疼,那粗糙的麻布就塞满了春妍的嘴,一时间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等春妍被带到正殿的时候,她就看见却彤也已经站在里面,心中更冷了几分。 “我们既已押了你,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了,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别想着隐瞒。我且问你,你去齐妃处干什么?”颂芝拍了拍手,一套刑具就被流水似的送了进来。 那些刑具发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春妍似乎是下了决心,还在嘴硬,“奴婢实在不知颂芝姑娘在说什么啊?” “我明眼瞧见你进了齐妃宫里的大门,这铁一般的事实,你还能抵赖不成?”颂芝也气急了,怎么有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成这样? “本宫知你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你的家人该如何是好?你的母亲已年逾半百,哥哥又要成婚了,你应该不舍得他们陪你一起死吧。”华妃说道,她已经派人去查清了春妍的底细。 谁知春妍愣在原地,不慌反笑,“哈哈哈哈,若是娘娘能替春妍除了她们,才是奴婢的恩人呢。” 华妃和颂芝都没想到春妍会如此说,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对亲人如此记恨?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说了?”华妃一声令下,为首的嬷嬷先是拿出了一个铁梳子。 春妍的脸色这才生出了惶恐。 “那就要看看是姑娘的嘴硬,还是这钢梳硬了。这烧红了的钢梳若是刷过姑娘的骨肉,怕是连皮带肉刮下来,姑娘少不得要轻个几斤呢。” 那精奇嬷嬷语气狠辣,拿着钢梳就要拔掉春妍的衣服。尽管春妍奋力挣脱,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扒得只剩一个肚兜,只见那烧红的钢梳离她越来越近。 只刚碰到她娇嫩的皮肤,她便吓得叫了出来。 “奴婢交代,奴婢交代,娘娘饶命啊!”春妍的脸色惨白,被吓出一身冷汗。 “嗯。”华妃一个示意,周宁海就放开了她,那嬷嬷也松手了。 “刚不是嘴硬的很吗?如今又肯了?”华妃嘲讽道。 “奴婢给齐妃娘娘办事,是因为齐妃娘娘以家兄威胁,说若是奴婢敢不从,便把他阉了送进宫来,放在奴婢身边日日折磨奴婢。若是她们要杀了他才好,也好替我报仇,那般不将女儿当人的,也不配为人!可偏偏要用阴毒的法子折磨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 “奴婢去齐妃处,原是去通风报信的,齐妃说了,娘娘若是吃了那道鸽子汤,便叫奴婢去回禀,其余的不用奴婢费心。” “那你叫我喝那乳鸽汤又是何用意?”却彤问道。 “她们知道华妃娘娘不爱喝那安神汤,定然会剩下许多,若是乳母吃了,让公主喝下有安神药的奶水,便可给华妃娘娘安一个苛待公主的罪名。” 华妃的拳头已经硬了,却觉得春妍还有些没交代的。 “就这些了?”华妃问道。 春妍不吱声。 “你若是全告诉本宫,本宫就替你了结了那些人。”华妃说道。 春妍的眼神这次亮起来。 “娘娘此话当真?” “娘娘金口玉言,还能蒙你不成?年府的势力,要处置了他们跟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颂芝道。 “奴婢知道公主正在断奶,却彤每每涨奶之时,挤出的母乳都被奴婢拿去存了起来,只要公主饿了,便给她热一些喝了,公主如此便无法断奶,只能一直和却彤的奶水。如此一来,公主体内的药才能一直存在。”春妍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害怕。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华妃的杀意,但这并不是最怕的。她又磕了一个头说道, “她们还叫奴婢适时出来制指证娘娘,就说你觉得乳鸽汤不错,便也给公主喝,免得公主哭闹扰了自己的清静,非得是娘娘和温宜公主都喝了,奴婢才能一口咬定诬陷娘娘。娘娘若是能帮奴婢杀了他们,奴婢定然帮娘娘指证凶手。”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颂芝看着这个敢和娘娘讲条件的奴婢,觉得她自不量力。 但华妃心里明白,要想一举扳倒齐妃,这个春妍是关键的一步棋。 “好,本宫答应你。” 第43章 出手 华妃忍着怒气继续问道:“公主喝了多久安神药了?” “从公主百日宴那日起,总不少于个把月了。”春妍跪在地上说道。 砰!一个青花瓷茶杯被华妃用力甩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齐妃。 华妃恨不得把春妍这个贱人立马关了暴室,严刑伺候,折磨个三天三夜才解恨。但她已非昨日之她,不会那么冲动行事。 “事成之日,就是你哥哥他们殒命之时,这几日就将计就计,她们要打听什么,你就只管告诉她们就是,需要你的时候本宫会知会你的。”华妃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凤仪万千,不失分寸。 “是。”春妍用力地磕了个头,声音掷地有声。 等春妍退下了,颂芝才上前来说道,“她说的话娘娘就全信了?” “或许她说的不是事实,但却是她知道的真相。” “连奴婢都知道,齐妃虽然心胸狭窄,但同样胸无点墨,是个色厉内敛的草包,若是三阿哥,她也到不了这样的身份。以她的计谋和算计,根本做不了这样精细的局,又如何得知那样喂养鸽子的方法,还能将春妍的事情查的那样彻底。” 颂芝跟在华妃身边多年,心智也被磨练的更加成熟了,分析的十分到位。 “是了,连你都知道的事情,皇上太后如何想不到呢?咱就只管揭发了她,剩下的皇上和太后会动手的。”华妃乏了,靠在软枕上说道。 颂芝立马懂事地上前去给她按头,说道:“公主如今已经断了奶,身体越发康健了,莞贵人举荐的温实初当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公主如今已经活泼多了。” “这一步棋,皇后下得实在高明,如今她身边多了曹琴默,更是如虎添翼,全然不顾皇上子嗣的安危。不管是借本宫的手搬倒齐妃,或是借她的手搬倒我,对她都是有益而无害。”华妃说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曹贵人竟也舍得?”颂芝对曹贵人的行径一向嗤之以鼻。 “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到了皇后身边,她一样是没得选。”华妃闭眼说道。 “是啊,若是齐妃真倒了,那三阿哥......”颂芝这一句话说到了华妃的心坎上。 是了,或许这才是皇后的真正目的。 “那三阿哥自然是归她了。” “那娘娘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如意。” “行了,本宫乏了,扶本宫去睡吧。” “是。” ------------------------------------- 三阿哥经过几日的学习,与浣碧的关系倒是更近了些。私下没人的时候,都唤浣碧叫姐姐。 “浣碧姐姐,你瞧我这次做的如何?”三阿哥一脸骄傲地问道。 “阿哥都可以出师了,实在是厉害。”浣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那你说母妃会喜欢吗?” “儿子做的,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喜欢呢?三阿哥不妨回去也做给齐妃娘娘尝尝?” “嗯好!” 第二日皇上来碧桐书院用晚膳的时候,和莞贵人聊天,浣碧跟在一旁伺候布菜。 “这道糕点十分香甜呢,皇上尝尝?”莞贵人说道。 浣碧正准备给皇上夹一些尝尝呢,皇上却制止了, “朕不爱吃甜食,倒是你,也要注意些。昨日齐妃吃了些糕点,如今已经浑身起了红疹子,如今还昏迷在床呢。”皇上想到齐妃那样子,心中一阵恶寒,那副样子实在叫人头皮发麻。 “啊?齐妃姐姐怎么这样不小心?”莞贵人装作吃惊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开心。 这就叫恶有恶报。 “那皇上尝尝这道花胶鸡吧,倒是入口清甜,又不甜腻。”莞贵人亲自给夹了一筷子,这是不合规矩的,但皇上却十分受用。 浣碧适时的插嘴说道:“这道菜是小主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火候做的呢,皇上您快尝尝小主的心意吧。” “就你多嘴。”莞贵人娇羞怪罪道。 皇上最吃这一套,立马将齐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喝起了鸡汤。 “嗯,不错,莞莞不仅德才兼备,厨艺也了得,能有你在身边是寡人之福。” “皇上这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能遇见皇上,得一知心夫君,是臣妾的福气。” 皇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莞贵人的发丝如水一般丝滑,柔软,垂眸羞红的脸颊更是叫皇上心猿意马。 浣碧自然是悄悄退下,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 第二日皇上离开,莞贵人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戴着那副琉璃耳坠。 “齐妃怎么样了?” “还能如何,今日刚睁开眼,还下不了床呢。齐妃素爱吃黄豆糕,谁能想到单那次的豆粉被三阿哥无知的用错了乳粉呢?”浣碧一想到齐妃那副样子,心里就暗自窃喜。 “那也是她自食恶果。”莞贵人说道。 “这才哪到哪,华妃还没出手呢,她可比小主更狠呢。”浣碧给莞贵人整理了一下发髻说道。 随后就陪着莞贵人去给皇后请安了。 到了大殿上,华妃久违地把公主也抱来了,温宜在华妃的怀里睡得香甜,看得曹琴默恨得牙痒痒。 “公主近日似乎都十分嗜睡,华妃,公主可否有请过平安脉啊?”皇后喝了口碧螺春说道。 “公主年幼,爱睡是有的。倒是皇后娘娘,臣妾瞧您眼下乌黑,您才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六宫事宜繁多,劳心伤神,倒不如交给底下人管着,臣妾瞧着沈贵人就不错。”华妃回嘴的功力渐长,怼地皇后一口茶水差点呛到。 “本宫只是昨夜看字帖有些晚了,不劳华妃费心。如你所说,公主年幼,才更应该叫太医来瞧瞧才放心啊。” 第44章 瓮中捉鳖 华妃心想:什么看字帖,怕是担心齐妃不中用了,来不及扳倒我而夜不能寐吧。 但华妃嘴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要推辞。 “温宜公主身边两个太医跟着伺候,怎么会有差错,皇后娘娘多虑了。” “多个人瞧瞧总是好的,常太医今早刚来请了脉,如今还在后头写方子呢,叫他来瞧瞧也不妨事。”皇后看到华妃百般推辞,心中多了几分神算,更加想叫常太医出来,一举将华妃检举。 莞贵人和浣碧就在一旁静静地看戏不言语。今日可有一出大戏要唱呢。 不等华妃拒绝,常太医就提着医药箱子出来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华妃自然要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浣碧站在一旁心想,皇后果然是谨慎之人,就算底下人通风报信她还是信不过,非得是自己找人亲自验过了才敢放心举报。 常太医被交代了,一定如实告之皇后脉象,不可强行把白说成黑,以免入了华妃的圈套。常太医将温宜的手从乳母怀里拿出来,温宜细嫩的胳膊与他饱经风霜皱着的手对比鲜明。 这一刻众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结果。 突然,只见常太医跪在地上,给皇后磕头说道:“娘娘,微臣直言,温宜公主身上有大量的安神药啊!” “什么!华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公主喂那些东西?”皇后听罢,手震怒地拍了一把桌子,镂金的护甲把面划出一道印记。 华妃并不做声,只是继续看她们演戏,她对于皇后的震怒早已经麻木了。 下一刻曹贵人就立马跪下来说道:“皇后娘娘明察,华妃她厌烦公主哭闹,便将自己用的药也一同喂给公主吃,旁人只以为公主吃得好睡得香,殊不知竟是被下了药,若不是臣妾偶然经过清凉殿听春妍说了,至今众人都还蒙在鼓里呢。” 曹贵人哭得委屈,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十分无助。 “怎的曹姐姐早不说出来,偏等着今日发作。”安贵人一改往日胆小的模样,嘴了曹贵人几句。 如今安贵人得皇上恩宠,又与莞贵人,惠贵人交好,底气也足了不少。 曹贵人本不欲搭理她,但碍于在皇后宫里人多嘴杂,还是回了一句:“安妹妹怎会知道我们这些常见不到皇上妃子的痛,华妃娘娘贵为妃位,若是贸然提出被倒打一耙,我就是有十张嘴也分辩不得。” “今日幸得皇后娘娘垂怜,给公主把脉,我才敢将实情托盘而出啊。” 曹贵人边说边啜泣,一副无助母亲的样子。 “本宫才是公主生母,自然待公主比自己还上心,曹贵人这般惺惺作态,一副无助母亲的模样,是将皇上的圣旨也置之不顾吗?”华妃坐在一旁言语中隐隐透出不屑 果然曹贵人止住了眼泪,向华妃身后的春妍望去。 春妍得了暗示,便慌忙跑出来,跪在大厅中间,给皇后扎扎实实磕了个头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实在是看不下了,不得不出来指证。公主她确实吃了不少安神药啊。” 皇后看到时候差不多了,便立刻着剪秋去请皇上,只说此事事关重大,让他来裁决。 皇上刚下了朝,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剪秋请来了。 皇上人还没进门呢,声音先传进来了:“真是一刻也不叫朕安生!” “臣妾给皇上请安。”众人齐齐跪拜道。 “起来。”皇上的语言并不和善,可见是有些生气的。 “皇上,方才曹贵人揭发华妃苛待公主,给公主喂大量的安神药,以求自己能得宁静啊。”皇后率先开口道。 常太医也接着蓄力道:“是啊,皇上。那药大人吃了能安神,公主年幼,吃多了会伤到心神,日后成了痴呆也未可知啊。” 但皇上总不能只听皇后的一面之词,又转眼看向华妃。 对上华妃坦荡的双眸,总让皇上内心生出一丝愧疚,她对公主的好他是亲眼瞧见的,那眼里的温柔母爱骗不了人。随即皇上就收回了眼神, “华妃,给个解释吧。” 华妃并不慌乱,只站起来盈盈行礼,“请皇上应允,叫一人上殿来。” “嗯。”皇上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 华妃就叫颂芝把那人押上来,那男子灰头土脸,可见之前是经历过一番搏斗被擒获的。 春妍跪在地上,看见那人,眼里的恨意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过去捅死他。 但还是保持了理智,向皇帝磕头说道, “回皇上,温宜公主确实吃了有安神药奶水,但这始作俑者却不是华妃娘娘。” 春妍此话一出,曹贵人,皇后脸色都大变,若是躺在病床上的齐妃听到了,定然能从床上惊得掉下来。 “那你说,是谁。”皇上问道。 “正是齐妃娘娘!”春妍义正言辞地说道。 “宫规森严,你不可信口雌黄。”皇后说道。 “皇后方才见她们指认臣妾之时,怎么不是这般说辞?”华妃都被气笑了,只觉得皇后实在会演。 “你且细细说来。”皇上说道。 “是。齐妃娘娘叫奴婢偷偷给温宜公主喂奶,叫公主断不得奶。再由底下人送了被喂了大量安神药的鸽子来小厨房,那鸽子汤被却彤喝了不少,如此公主便也免不得也要喝了。只要公主喝的时日够长,她便可伺机叫奴婢揭发华妃娘娘,苛待公主。若是不从,齐妃娘娘便以家兄做要挟,要将他阉了送进宫,奴婢不敢不从啊皇上!” 春妍一口气讲完,可言语中的事实已经叫皇上内心震惊不已。曹贵人的脸色也变化了好几次,她万万没想到,华妃竟有这样的脑子? 春妍刚讲完,又有几个被捆了手脚的太监被送上来,还有一些死鸽子被锁在笼子里一并送上来,让一众嫔妃忍不住拿手帕捂住口鼻。 “本宫且问你们,那些鸽子都是哪来的?”华妃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问道。 为首的磕头说道:“鸽子原是齐妃娘娘送来的,药也是她给的,她叫奴才们只管喂着,每隔三四个时辰便喂一次,如此才可保住药能渗透进肉里。奴才自知喂了那些鸽子大量安神药是死罪,只求皇上发发慈悲,赐奴才们个痛快吧。” 皇后听到此,倒是完全泄了气了,向皇上开口道:“皇上是否要向齐妃求证?” “常太医,你去瞧瞧那些鸽子。”皇上下令道。 常太医领命,用银针试探了鸽子的喉咙和腹部,又都闻了闻,才转身对皇上说道, “回皇上,这些鸽子确实在生前就被灌了大量的安神药,骨肉皆已浸透药效,少说也喂了有十天半月了。这里头的回心草,夜交藤和合欢皮放了十足十的量,纵使没有被发现,长期食用人也会渐渐痴傻,丧失心智啊。”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将皇上打得发蒙,竟敢对他的女儿下此毒手? 华妃立马换了副委屈的表情,“皇上,请皇上替我们母女做主啊皇上。” 第45章 成王败寇 “齐妃善妒,损害皇嗣,罪大恶极,念及诞育三阿哥有功,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三阿哥暂由太后抚养。”皇上甚至没有给齐妃一个狡辩的机会就把她给打入冷宫了。 “这几个奴才就交给华妃处置了。”皇上说道。 华妃点头应下,就转头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乌泱泱的人,冷漠地说道, “损害皇嗣,罪大恶极。却彤察人不明,为人利用,不适合再照料公主,罚半年奉例,逐出宫去,永不录用。其余的,杖毙。” 随即就是一片哭喊声,只有春妍一副解脱了的模样不哭不闹,深深地看了一眼华妃,就被人给拉下去了。 皇上走上前,扶着华妃,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叫你们母女受委屈了,朕晚些去看你。” “是,有皇上为我们做主,没有什么委屈的。只是公主年幼,却连番遭人算计,臣妾实在是害怕。”华妃哄着温宜说道。 “皇后,你身为后宫之主,理当照看皇嗣,若是皇嗣再有何疏漏,朕便先问你的责。”皇上是何等格局,今日他一来,听见那些下作手段,就想到了齐妃这样的人是想不出那么精妙的功夫的,有皇后担保着,底下的人或许还能安分些。 “是,臣妾遵旨。”皇后只能接受。 “行了,都退下吧。”皇上也觉得心累了,处理完便离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 ------------------------------------- 齐妃这头,原本还在病床上咒骂,怎的那么倒霉。 下一刻就听见外头苏培盛的声音,“齐妃娘娘,皇上有旨。” “苏公公,我们娘娘身子不适,不便下床,还请见谅。”翠果说道。 “不妨事。”反正她起不起身,结局都是注定的了。 齐妃便被翠果搀扶着,半靠在床头,听着苏培盛的传话, “皇上有旨,齐妃善妒,损害皇嗣,罪大恶极,念及诞育三阿哥有功,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三阿哥暂由太后抚养。” 齐妃本就苍白的脸上,如今变得更加虚弱。她愣了半晌,目光由惊愕转为木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绣花锦被。 “齐妃娘娘,请吧。”苏培盛并不同情齐妃,只觉得她蠢笨,被人当枪使了都不自知,一步步为别人铺路。 “皇后娘娘驾到!”康禄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苏培盛赶紧转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您怎么来这了?” “苏公公请起,皇后娘娘念及与齐妃到底是姐妹一场,又是从潜邸就在一起的老人,所以来送送她。”剪秋说道。 “是是,皇后娘娘只管送您的,奴才先告退了。”苏培盛不愿多待,就赶紧撤了。 皇后给他点了点头,就朝齐妃床前走去了。剪秋眼疾手快地给搬了了个板凳,放在皇后身后。 “皇后娘娘,臣妾可一直都是听您指示啊,事到如今,您可不能不救臣妾呀。”齐妃还傻乎乎地以为皇后是来救她的。就连翠果站在一旁都感叹齐妃的蠢笨。 “本宫何时给你讲过那些阴毒的手段啊?齐妃,说话可得仔细些。”皇后说道。此刻她不再藏着掖着,阴险的真实面目一览无余。 “不是娘娘叫曹贵人来跟臣妾作伴,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吗?”齐妃激动地坐起身来,想要握住皇后的衣袖。 结果被剪秋一把打开,齐妃只攥住皇后的衣角。 齐妃说罢也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曹贵人只是给了建议,皇后也只是默许,说到底,她齐妃才是始作俑者。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皇后娘娘待宫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视如己出的,包括你的三阿哥。”剪秋说道。 “哈哈哈哈,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还是你的手段最高明啊。”齐妃绝望地笑出了声。 “看来皇后娘娘来,不只是为了告别,更是想永远的封住臣妾的嘴啊。”齐妃凄凉地靠回软枕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向下滑落。 眼底再不见光芒。 “臣妾只求一件事,请皇后娘娘照顾好三阿哥,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齐妃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了。 皇后冷漠地一笑,她从不怕这些,但却说了句实话, “你放心,本宫定会助他登上九五之尊,你且安心去吧。”皇后拿过剪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刚才被齐妃拽住的地方,扶着剪秋的手就起身离开了,任由那帕子自由飘落到地上。 第二日皇上就得知了齐妃在冷宫里薨了。 当时皇上正在莞贵人宫里写字,听到了那消息倒是沉默了良久。 莞贵人安慰了几句,皇上也不爱说话,她便安静地陪在一旁给研墨,如此消磨了一下午。 皇上大抵是看书看累了,放下书,躺在身后的软枕上,开口问道, “嬛嬛,你说,齐妃当真有那么坏吗?朕记得她刚入府时,那样单纯。她总是爱着粉色,显得娇艳明媚,不知何时起,她也变得那般攻于算计了。”皇上此刻才有想起他们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时候。 莞贵人心里只觉得嘲讽,人活着的时候半年都不去瞧一次,人没了倒是开始缅怀了。若是纯元还在世,不知道能否像现在一样被皇上珍视。 但莞贵人还是贴心地上前握住皇上的大手,轻声细语说道,“或许她也曾善良,只是在这宫里待久了,见惯了勾心斗角,想不争不抢是不可能的。” “其实臣妾疑惑的是,曹贵人怎么敢如此笃定地检举华妃娘娘,她一向谨慎,怎的听个打杂宫女随口说两句她就全信了?” 莞贵人的话说的柔声细语,但听到皇上耳朵里,却让他立时睁开了眼睛。 “太后也曾同朕讲过,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齐妃做不到这么周全,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后宫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后也不欲再纠察下去。”皇上开口道。 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 莞贵人听到是太后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她们也没指望这次就能将皇后一党推翻,但曹贵人倒是可以解决了。毕竟皇上和太后眼睛跟明镜似的,曹琴默这样背弃旧主的人,也不敢留在天子身边伺候。 第46章 高山流水 过了一月,曹贵人就和上一世一样,逐渐多眠多梦,直到一睡不起。 皇上和太后交代下去的事情,底下人办得很麻利,且不带一丝纰漏。那个算计了半辈子的曹贵人,最后也死在了自己的算计当中。 这期间浣碧再没见到过三阿哥,只听说他在太后身边养着,性子比先前活泼了。 莞贵人去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四阿哥。因为莞贵人面相和善,又愿意搭理四阿哥,一来二往的倒是拉近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在圆明园住了三个月后,所有人都搬回了紫禁城,还将四阿哥也一起带回去了。 今日果郡王被宣进宫,浣碧换了一身湖蓝色的旗袍,妆容也大方得体。她细细想了许久,或许果郡王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但却是她能走出紫禁城最大的助力。 那日果郡王在圆明园救了她,她合该来谢一声。 浣碧就站在果郡王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果然不一会就看见了三人往这走来。 那是苏培盛带着果郡王,阿晋在一旁随侍。 其实果郡王大老远的也瞧见了浣碧,那副面容他早已记在了心中。 “浣碧姑娘?”果郡王率先开口道。 “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浣碧盈盈跪拜。她身上的服饰不算太出挑,但是简约大方,看着干净素雅。其实衣服倒是其次的,浣碧身上的气质才是让那湖蓝素衣都变得华贵的根源。 苏培盛见状,也不多停留,只对果郡王说道:“王爷,过了这湖,前头就是凝晖堂,皇上身边事忙,奴才就不远送了。” “多谢苏公公。”果郡王说罢,又将浣碧给扶起来。 “浣碧姑娘可是在等本王?” “那日圆明园被齐妃折辱,幸得王爷相救,浣碧自是不胜感激,无以为报,便寻了这本乐谱给王爷,大约您也瞧得上。”浣碧将手里的那首《清雅颂》递给了阿晋。 果郡王却是径直接过那本曲谱,表情甚为欢心。 “这曲子早就失传已久,你是如何寻来?”果郡王翻看那谱子,等不及要细细查阅。 “奴婢知王爷素爱音律,便查找了许多古书乐谱,幸而莞贵人颇得盛宠,想要什么书没有找不来的。奴婢便结合了那些书,自己谱了月,编纂而成,还望王爷不要嫌弃浣碧乐理不精,谱得有些粗陋。”浣碧不卑不亢地说道,没有半分炫耀之意。 “这曲子浑然天成,竟是你亲自谱的?”果郡王听罢,明显是被惊到了。 阿晋也是摸不着头脑,“浣碧姑娘难道是天才?短短数月就能学会这么复杂的乐理?” “原也不是现学的,我母亲从前也教过我,只是后来没机会再练了。”浣碧言语间暗暗神伤,似乎想起了什么悲痛的回忆。 果郡王不欲勾起她的伤心事,便转开了话题,“这谱子难能可贵,本王很是喜欢。多谢浣碧姑娘了。” “王爷喜欢就好,奴婢告退了。”浣碧说罢就准备离开了。 怎料刚一擦身而过,她的小臂就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给拽住了。 浣碧抬眼间,和允礼的双眸对视上着,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个拳头。他们身后的湖心在阳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地面树荫的斑驳被风吹得摇曳,几缕光透过高大茂密的枝叶映照在浣碧的脸上。 那一刻,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浣碧率先意识到这于理不合,垂下了眼眸, “王爷可还有什么事?” “高山流水遇知音,闲时本王可否去找姑娘畅谈音律?” “王爷愿意,奴婢自然恭候。” 待浣碧离去时,果郡王才笑出了声。 “纵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那日果郡王经过浣碧晕倒的地方时,看见浣碧倒下的身影,他心中那份熟悉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他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前世,浣碧披麻戴孝,奋力撞在了一副棺材前,脸上也是布满了流淌下的血迹和泪痕,口中还念道:王爷,别丢下我。 果郡王虽然不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但那样壮烈的场面,一时间让果郡王突然头痛不已,他更加确定浣碧与自己是有纠葛的。 他上前抱起浣碧,在炎炎烈日下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倒不是她太重,而是日头太晒,叫他稍走两步就汗流浃背。 半道上碰上了温实初,允礼想着,温实初是太医,定然比他有法子,就将浣碧交给了他,还交代温实初一定要细心照料。 果郡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曲谱,会心一笑,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倒是叫他刮目相看了。 “王爷,你怎的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还是皇上宠妃身边的宫女,莫不是瞧上她了?”阿晋在一旁打趣道。 “越发没规矩了。”果郡王嘴上骂着,脸上却是满满笑意。 ------------------------------------- 如今皇后身边少了齐妃和曹贵人,又有皇上下旨要她照看着温宜公主。后宫的日子倒是太平了不少。 这日莞贵人正同惠贵人,安答应一同聊天。 “听说皇后跟皇上说了,想抚养三阿哥?”惠贵人喝了口茶说道。 “是啊,一边说着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不宜劳累,一边又说着她是中宫,已故妃嫔留下的孩子理应由她来抚养。看皇上的意思,是打算答应了呢。”莞贵人说道。 “没想到同华妃一道料理了齐妃和曹贵人,倒是替皇后办事了。这样一来,三阿哥是不得不去皇后宫里了。”安答应只觉得气愤。 “那也未必,华妃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有的闹呢。”莞贵人说道。 “让她们尽管斗去,我只要咱们姐妹几个平安,能像这样叙叙闲话就够了。”惠贵人说道。 正聊着呢,采月就从外头进来了,对着三人福了福礼,开口道:“回小主,外头几个内务府的人等着来给小主回话呢,小主见还是不见?” “我乏的很,让她们晚些来存菊堂回禀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你就叫进来回话。”惠贵人说道。 惠贵人协理六宫也愈发娴熟了,许多事情现在都是她在经手,皇上也有意在中秋节后给她晋一晋位分。 “当真是大忙人了,若是日后封妃或贵妃了,咱们几个见面还不得提前给姐姐打声招呼啊。”莞贵人笑道。 “就你贫嘴,赶明儿我回了皇上,让你也来体验体验这累人的活。”惠贵人佯装怒气道。 “我的好姐姐,我可受不来这份重任,还是你能者多劳吧。”莞贵人此时才像个孩子一般,调皮嬉笑道。 第47章 祈福 春去秋来,莞贵人那批新人入宫也有半年有余,却没有一个肚子有动静的。 太后忧心皇嗣,专门请了宝华殿的法师来诵经祈福,又日日招了后宫妃子们去佛堂,让她们叫苦连迭。只有皇后和惠贵人可以用协理六宫琐事繁忙的由头,免了日日去宝华殿的差事。 只留下剩下几个妃子,跪坐在佛堂下,念着手里的经书,也为太后的康健祈福。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后在竹息的搀扶下从后堂来了前厅,她扫视了一眼众人,都规规矩矩地跪在那不曾偷懒,也未曾有任何抱怨,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太后原也不信这些,若是这些神佛当真听见了她的祈福,便不会叫她入了宫门,被所爱之人算计的一步步斗上太后宝座。太后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们,多花些心思在皇上身上。 这些个女人如今是越来越只顾得自己开心,全然不知讨好皇上,为自己谋个一儿半女的。也不知是谁带起的歪风邪气。 太后转眼瞧见了莞贵人手里的经书,那竟然是手抄的。 太后忍不住上前去仔细看看,只见她悠然走到莞贵人身边,拿起了莞贵人手里的经书。 “这是你抄的?”太后问道。 “回太后,是臣妾手抄的。礼佛在于心诚,但愿我佛慈悲,能听见臣妾愿意,抱怨太后皇上身体康健。”莞贵人转身对太后说道。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这份孝心和眉儿在哀家身边的悉心照料,哀家没有不康健的,只是你们要多花些心思在皇帝身上,早日得个一儿半女才算是功德一件了。” “臣妾等谨遵太后教诲。”乌泱泱一片嫔妃齐齐给太后磕头说道。 等人散了,丽嫔跟在华妃身边碎嘴子地说道:“也不知她那番功夫是做给谁看的,一边绑着皇上的心,一边又卖力讨好太后,屈屈贵人位分当真是委屈她了。” 华妃听着丽嫔的酸话,浑然不在意,只有她知道,这些女人再怎么跪拜礼佛,都不会再有一儿半女了,不是铁树不开花,而是那种子原就结不了果。 ------------------------------------- 这日浣碧刚刚给莞贵人盛了一碗蹄花汤,莞贵人接过浣碧递来的双层银碗,才闻了一口,便心中作呕,忍不住扭头对着一旁干呕起来。 浣碧前世见过许多有孕的女人都是如此,第一眼就猜测八成是有了。 “小主,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流朱还在一旁无知地问道。 浣碧赶紧上前抚了抚莞贵人的背,给她递了一杯酸梅汤, “小主先压压恶心”。 莞贵人接过,饮了一大口。瑾夕在一旁哎呀了一声, “小主这样,莫不是有了?” 莞贵人听到瑾夕的话,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在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下,有了皇子,哪怕是个公主,在后宫中都是一个仪仗。忧的是,她以后都将为这个孩子操心,且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和喜爱之人的结晶。 “奴婢去找温太医来瞧瞧。”浣碧说道。 “嗯,低调些。” 温太医来的迅速,且刚搭上脉,他的表情就由平淡变惊讶。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这是喜脉啊。” 莞贵人听罢,心想,这个孩子或许是命中注定与她有缘,若是有了她必定全力保护他。 “此事先不要声张,等胎象稳了再说。只是这期间要劳烦温大人,为我们母子忧心操劳了。”莞贵人说道。 “这是自然。”温大人作揖道。 浣碧在一旁听着,却与莞贵人的想法有所不同。前世莞贵人的孩子没能保住是因为华妃宫里的欢宜香,如今欢宜香没了,却不代表危险没了。但所幸,她们现在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总比什么防备都没有的要强。 而且,如今莞贵人有了孩子,四阿哥也接进了宫里,三阿哥没了母亲,养在太后身边,这三人都有继位的可能。只是不管谁继位,浣碧也始终不会有上位的机会。 她也得加快进度,若是能嫁进果郡王府,彼时,年羹尧,隆科多还有果郡王,敦亲王各成一党,那皇位的角逐才有了悬念。 第48章 兰黛入宫 “如今皇嗣凋零,莫不如招些个新人进宫,也好替皇室绵延子嗣。”皇后在太后的寿康宫坐着,给太后如是说道。 “皇后能这般贤德是好的,只是半年前才选秀过,若是再招进新人未免外头言官议论,落个沉迷后宫,不顾朝政的名声。”太后觉得不妥。 “其实也不必过于张扬,只选一两个乖巧懂事的进宫便可。”皇后柔声道。 皇后话里有话,奈何太后就是不接茬。太后斗了那么些年,如何不知道皇后的心意。她不过是想选几个听话好掌控的来替她权衡后宫罢了。 如今皇嗣本就凋零,若任由皇后胡闹,把皇上的子嗣都害了,那江山后继无人才是大事。 “臣妾也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着想,臣妾膝下无子,我们一族也就臣妾一人在宫里,孤苦无依。臣妾有时真的羡慕莞贵人她们,至少有个姐妹能在身边帮衬着。”皇后又拿出了纯元说事。 只是这一招在太后面前是无用的,当年纯元是怎么走的,太后不是不知道。但乌拉那拉氏满族的荣耀,她不能不在乎。 “太后娘娘万安,皇后娘娘金安。”就在这时,三阿哥走了进来,一袭深紫色长袍,衬得他器宇轩昂。 “起来吧。三阿哥似乎长大了不少。”皇后看着三阿哥慈母一般的眼神说道。 这如何能逃过太后的法眼,她如今也已经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皇后来寿康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儿臣在太后娘娘宫里吃穿用度都好,倒是变得越发圆润了,皇额娘别见笑。”三阿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皇后宠溺一笑,“三阿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是应该的。晚些我让剪秋送些核桃露和点心来,也算奖励你用功读书。” 太后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 等皇后和三阿哥都退下了,太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哀家是不是太纵着皇后了。” “太后娘娘也是无奈之举,当年纯元虽生性纯良,但却不是能协理六宫杀伐决断之人。好在现在还有惠贵人和莞贵人一等,可以挟制皇后,况且齐妃本就不适合养育皇子,三阿哥若是真过继给了皇后,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竹息说道。 “你啊,看东西太毒。”太后叹了口气说道。 “去找皇帝来吧,就说哀家有事找他。”太后吩咐道。 “是。” 第二日皇上便宣旨,称太后养病,照顾皇子多有不易,皇后贵为中宫,理当替皇上太后分忧,照顾年幼皇子。 又宣了乌拉那拉氏兰黛进宫,陪伴太后养病。 兰黛生的极美,是太后的亲侄女,是太后在乌拉那拉氏最宠爱的格格。 碰巧浣碧陪着莞贵人去养心殿的时候,碰上正要去给皇上请安的兰黛。只远远一眼,兰黛那副绝色容貌便深深刻进了她们二人眼里。 她袅袅婷婷而来,步履款款,身姿曼妙。那娇俏的脸庞上有一双流转的美目,顾盼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恍惚间似乎觉得她像一个人,却想不起像谁。 兰黛似乎也瞧见了她们二人,走上前来,行了一平礼。 “我是兰黛格格,入宫陪侍太后几日,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浣碧瞧着兰黛的这些规矩分毫不错,更比眉庄当日入选时更有仪容气度。她不知莞贵人的位分,因此先行了平礼,又因着宫里几位位分高的妃子她都见过,所以更加确认眼前人的位分不高。 因此浣碧对此人多了几分谨慎。 “格格金安,我是才入宫不久的莞贵人,格格不曾见过,认不出也是有的。”莞贵人和浣碧行了一礼。 “原来是莞贵人,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号,不想今日这般有缘就在这遇上了。贵人可是去向皇上请安?咱们一同去吧?”兰黛丝毫没有架子,和善极了,倒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更似邻家小妹。 “极好。”莞贵人盈盈一笑,就同兰黛一起进了养心殿。 “臣妾参见皇上。” “臣女参见皇上。” 皇上正被一堆奏折扰得头疼,看见下面跪着的二人,面色倒是和善了些。 “起来吧。”皇上说道。 “谢皇上。” 兰黛施施然抬起头,垂眸看着那红底黄边的地毯。 可皇帝却愣住了原地,瞧了她许久。莞贵人何等聪慧,在一旁早就意识到了事态不对。 这人来的突然,更像是刻意安排进宫来见皇上的,且她同是乌拉那拉氏的人,与纯元的祖父与兰黛的祖父是亲兄弟。 想到这一层,莞贵人心中不由得心惊。 这是把皇后逼急了,自己的表妹都迫不及待要送进宫来了。听说太后对兰黛极为宠爱,竟也舍得让她进宫陪皇上一个年仅四十的老男人? “你是.....兰黛?”皇上问道。 “皇上好记性。上一次见皇上还是年幼之时,一晃数年,皇上雄姿不减,倒是更胜从前了。”兰黛回答道。 皇上笑了笑,让她们二人起身,赐坐。 “太后的身体如何?”皇上靠在椅背上问道。 “太后娘娘已经好多了,如今也不再头痛了,今儿皇后娘娘还陪着逛御花园呢。这不,太后她老人家就叫臣女赶紧来拜见皇上了。”兰黛此话一石三鸟,夸了自己侍疾有功,还夸了皇后贤良淑德,同时还不忘提醒皇上,叫她来是太后的意思。 那皇上自然会对她多看几眼,若是看上眼了,纳入后宫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便好。辛苦你了。” 皇上的眼睛到此刻还没有从兰黛的身上离开过,莞贵人觉得别扭,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离开。 皇上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莞贵人,对她伸出手说道,“来朕身边。” 莞贵人这才笑着走上前去,握住了皇上的手,站在他身边。 “皇上处理朝政繁忙,听苏培盛说已经一连批了三个时辰的折子了,仔细累坏了身子。”莞贵人说着贴心的话,一边给皇上按着肩。 “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凉。”皇上问罢,还拿过她的手给暖着。 “臣妾还以为皇上见了格格绝色,就忘了臣妾呢。”莞贵人吃醋道。 但皇上却十分享受这种吃醋的感觉,笑的越发宠溺。 “你瞧瞧,朕就是太宠你了,才纵得妮子越发刁滑。” 兰黛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单纯的笑着,“臣女真羡慕皇上和莞贵人,能有知心知意的人在身边陪着,不知臣女何时能有这样的福气。” 第49章 昔年光景 莞贵人不欲多待,只闲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浣碧在外头候着,见着莞贵人第一眼就问道,“小主,那格格来意不善呢。” “你也瞧出来了。”莞贵人叹了口气说道。 “最要紧的是,她更像是个影子。”浣碧一脸凝重地说道,她见过玉娆长大的样子,更与莞贵人朝夕相处,要说那兰黛像她们,倒不如说更像纯元。 “皇后这次是使出了杀手锏了。”莞贵人回去的路上心情也不是很好。 “但好在小主肚子里现在有个孩子在,也不必过于忧虑了,万事有浣碧呢。”浣碧在一旁安慰着她。 莞贵人笑了笑,拍着浣碧的手说道:“有你在,我没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我也不可能留你一辈子,你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莞贵人说道。 这次浣碧没有反驳表忠心,说一辈子不离开什么的。此刻她不想骗长姐,只是低头不语,没有接话。 “但我必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长姐。”浣碧这话说的认真极了。 莞贵人停下脚步,为浣碧理了理头发,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 下午浣碧告了假,给瑾夕流朱她们交代了差事,就离开了碎玉轩。她准备了几张乐谱还有一副玉箫。 允礼那边给她传了话,约着今日在王府相见。 马车再次停在果郡王府跟前,浣碧弯腰从马车里探出头,看了看那高大的匾额,只觉得恍如隔世。 下人十分贴心,给准备了凳子,浣碧自然而然地伸手扶着小厮的手臂下来。这动作前世她做了千百回了,如今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刚踏足到地上,浣碧抬头就看见了果郡王站在大门前。 他穿着暗绿青衫锦袍,一条宝石蓝蛮纹金缕带系在腰间,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一双深邃幽黑的桃花眼,当真是面如冠玉。 他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惊讶,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允礼自己知道,他看着浣碧下马车的动作,比她更觉得眼熟。 “王爷怎么屈尊亲自出来了,浣碧何德何能。”浣碧上前去说着客套话。 允礼却并不搭理这些,只开口道:“我若说这一幕我曾见过,你可信?” 这次轮到浣碧怔住了。她定定望着允礼,眼里微微闪光,还是顾着礼数说道, “浣碧第一次来王府,王爷怎么见过呢?” 允礼也回过神,“是啊,是我唐突了。” 浣碧却精准地听到,允礼口中自称“我”,而非“本王”。 阿晋赶忙引着浣碧进门了,看到浣碧怀里抱着的东西还好奇地问道,“不知浣碧姑娘带来了什么,这样宝贝地抱在怀里,也不叫我们看上一看。” 浣碧笑道:“这是我额娘留下的一把与长相思齐名的萧,醉梦令。是把玉制的六孔古萧。” 说罢,浣碧就打开了盒盖,里头赫然躺着一把青玉古萧,玉的成色通体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是费了不少玉才打磨出来的,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玩。 阿晋不了解这些,但允礼却十分精通。他刚听到名字便觉得惊奇,那萧据说是被达官显贵买走后就私藏了,后来便流落到了民间,再无踪迹,浣碧怎么会有这把名萧。 待他定睛瞧仔细后,便更加确认这就是醉梦令没错。 果郡王允礼正色问道浣碧,“浣碧,你母亲是如何得来这萧的?” “我也不知道,母亲常用此箫为我演奏,有记忆的时候便见过它了。”浣碧如实道来,这也是她今日带这把萧来的目的。 “敢问你母亲尊姓大名。”允礼继续追问道。 浣碧佯装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似乎果郡王这个问题触及了她的禁区。 允礼看出了她的为难,就让阿晋退下了才开口道:“是我唐突了,只是我曾听母妃说起过,她闺阁时有个玩伴,常与她一道品诗论曲,这只醉梦令便是她好友的心爱之物。只是后来她家道中落,便了无音讯,再也没了联系。” “莫非,我母妃的好友正是你的母亲?”允礼大胆猜测到。 浣碧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也惊讶地说道:“我本不欲多讲的,只因家母是罪臣之女,我这样的身份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哪怕有朝一日沉冤得雪,父亲说不定还会冠上一个窝藏罪臣之女,欺君罔上的罪名。” “我母亲本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霍成之女,奈何遭贱人构陷,被判入狱,全家也背叛流放。我父亲自幼与母亲相识,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只等一纸婚约便可取她过门,奈何竟遇上那等祸事。于是父亲就偷偷收留了母亲,给她在外头置办了一处宅子。” “这么说来,那甄远道竟是你的生父了?”允礼问道。 “正是,还请王爷为我保守秘密。我只以为母亲在这世上除了我,已经没人记得她了,竟不想还有舒太妃这样的贵人记着。”浣碧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忍着不让自己失态。 允礼见此,便出言安慰道:“既是有此缘分,日后你若遇到什么困难了,只管来找我就是,母妃若是得知她故友还有一个女儿遗留在世间,定然也会叫我多照顾的。” “奴婢多谢果郡王。这些个伤心往事,暂且不提了。今日原是来找王爷畅谈音律的,谈起这些往事,倒叫王爷平白忧心了。”浣碧适时岔开了话题。 “我也正好奇这醉梦令是何等绝妙的乐器呢,咱们走吧。”允礼也顺着浣碧的话说下去。 果郡王还没有来得及指引方向,只见浣碧已经转向了要走的一边。 他心中更加奇怪,不是说头一次进果郡王府吗,怎的对这里的布局这般熟悉?若不是有人告诉过她这里的地形,那就是曾来过。可她身边没有人来过王府,她又从何得知呢? 第50章 玉隐 浣碧转身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这般从容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王府,心中暗暗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 便又停住了脚步,让允礼带路。 允礼也不多问,说了声请,就一路引着浣碧去了他的书房。 王府的布置一如往昔,那些亭台楼阁,绿植摆设,甚至连那棵枯萎了的梨树都未改分毫。那是他母妃种下的,后来舒太妃落发出家,这树也就跟着枯萎了。 果郡王府不算奢华,但也高低是亲王府邸,前后共五进的院落,近乎五百间房。二人不言语地走了片刻。 允礼刚要提醒浣碧小心脚下的一道石坎,不少人在这里绊倒过,却不想浣碧轻松地就越了过去,没有低头看过地却稳稳当当地过来了。 果郡王心中的疑虑又多了几分,要是真有人给浣碧说过王府的布局,可到了里头,这么隐蔽的位置,非得是亲身来过几回才记得住的。 怎的浣碧就走得这般轻车熟路。允礼越发觉得这不是巧合。 到了书房,小厮为他们推开房门,待人进去后又轻声合上,站在门外候着。 浣碧担心隔墙有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允礼看出她的担心,便开口道:“放心吧,他的聋的,只眼睛看得见,却不能踏入书房半步。” 浣碧倒是诧异了片刻,她不知果郡王何时变得如此谨慎了?这不像他的习惯。 “请坐。”允礼伸手让浣碧坐在他对面。虽然从前是侧福晋的时候也常坐在那里,但现在她还是奴婢,这于理不合。浣碧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今日只是朋友之间小聚,若是还论尊卑,未免束缚了些。浣碧姑娘尽管坐下吧。”允礼不顾她的迟疑,直接拉着浣碧的胳膊,给她按到了座位上。 “这些是奴婢新找来的谱子,王爷瞧瞧?”浣碧递过去说道。 “还自称奴婢?”允礼接过谱子笑着说道。 “那我便不拘礼啦?”浣碧也再绷着,歪头笑了笑,眼里闪着调皮和灵动的光。 二人照着谱子奏了几曲后,喝茶闲聊着,气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可否向碧姑娘打听一个人?” “王爷请讲。” “你可认识一个叫玉隐的女子?亦或是你还有什么双生姐妹没有?” 允礼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浣碧,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浣碧没想到允礼会这般问。 “王爷...王爷何出此言?”浣碧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言语中藏着一丝期许和不可置信。 从她一下车,果郡王的神情就有些异常,细细想想,她接近果郡王的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了,像是刻意安排的一般。 亦或是他也想见她? 浣碧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等待着果郡王的后话。 “方才我还未指引你方向,你就已经知道该朝那条路走,到了书房前的石坎上,你也能自如避开。实不相瞒,自从在倚梅园那次见到你,我总觉得你面熟,后来脑海中便时不时会闪过一些画面,似你又不是你。”允礼说道。 “那是怎样的画面?”浣碧追问道。 “一个似你的女子撞棺自尽,还有一些在王府里理事的身影,就连你刚刚下马车,我都像是曾经看到过一样。” 浣碧听着允礼的话,表情由惊转喜,由喜转悲。那些年她们共同经历过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最难熬的最后几年,他们几人彼此折磨着,耗尽了最后的光景。 “王爷,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可能会令你非常震惊,但却字字属实。”浣碧顿了顿,看着允礼的眼睛严肃道, “其实你所看见的并非是幻象,而是真切发生的事情。” 这次轮到了允礼惊愕了,这究竟是什么天下奇闻啊,活了这么些年,只在民间的话本子里听过这样光怪陆离的故事。 浣碧不敢立时三刻就将过去的事情全盘托出,只言片语的两三句,足以让允礼往后的许多日子辗转难眠。 允礼也只以为浣碧有预未来,预感世事变化。 “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允礼试探地询问道,又生怕浣碧的回答和他的猜想一样。 浣碧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无言的承认了他的猜想。 允礼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思绪已然飞离躯体。 “死因是?”允礼茫然地问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浣碧垂眸道。 允礼却突然笑了几句,似在自嘲,似在叹惋,眼神中透着几分讥笑和荒谬。 “这些年来我安分守拙,他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果郡王想到年少和皇上一起策马,骑射,玩闹的场景,只觉得人情凉薄,帝王心更是凉薄。 “王爷还记得些什么?”浣碧试探性的问道。 “就只有那些了。”果郡王没有必要说谎。 浣碧突然害怕允礼会想起甄嬛,她猜测他的回忆是慢慢倒着恢复的,她必须要在他回忆起她之前,达到自己的目的,嫁进果郡王府。 至于他能不能爱上自己,浣碧已经不强求了。 “啊!”允礼突然头疼起来。 浣碧赶忙起身去查看允礼的情况,只见他面色痛苦,双手抱着头青筋暴起,整个人蜷缩在榻上,浣碧一时不知该如何缓解他的痛苦。 过了一会,他的疼痛才慢慢消散,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额头上满是汗珠。浣碧从衣领上取下绣帕,为他轻拭汗水。 只听见果郡王瘫倒在榻上,蜷缩至一团,已经没有力气睁眼,口中却呢喃道: “玉隐吾妻。” 浣碧的手停在了原地,眼中神色复杂,那是他们之间的家书,每一封他都以此开头。 第51章 两幅面孔 浣碧想起那一封封家书,上头字字都是他对甄嬛的情谊,却也成了一把刀子,由他们亲手写上去递到皇帝手里。 不过浣碧又想起方才门口的小厮,可见果郡王是对外人已经起了防范之心了,若是为了自保,真起了谋反之心,岂不是省了她许多力气? 加之,他若是慢慢想起信上的内容,再想起甄嬛,她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同果郡王告辞后,浣碧就回了宫。 刚进碎玉轩就听见里头的笑声,是四阿哥来了。那声音浣碧一听就知道,刚准备禀报进门时,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怎么不见浣碧?她出去了吗?” 这是,三阿哥? 浣碧原以为自从齐妃的事情以后,三阿哥消沉了一段时日,便不会再没来找她了,今日怎的同四阿哥一起来了? “好热闹啊。”浣碧拨开麦穗帘子进来笑道。 “奴婢参见小主,阿哥。” “你瞧,真是经不起念叨,阿哥你才问一句,正主就来了。”莞贵人说道。 浣碧进去就瞧见四阿哥坐在莞贵人身边,一手挽着莞贵人,一手里拿着个栗子糕吃得正香,三阿哥则坐在小木凳上,手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嘴上还沾着些糕点的渣子。 四阿哥年纪虽小,但却藏着很多小心思。他知道莞贵人在皇上面前得宠,于是便经常来碎玉轩坐坐,今日还带着三阿哥一起来了。若是他日皇上怪罪四阿哥不懂规矩,常去后宫妃嫔那玩闹,他还可以拉着三阿哥一起下水,皇上总会轻罚一些。 “浣碧你来的正巧呢,你快告诉我这栗子糕是怎么做的,这样香甜,入口即化。”三阿哥问道。 “只是用到的工具更齐全罢了,改日给阿哥细细讲来。” “只是...三阿哥怎么也有空来这,皇后娘娘可知道你来这了?”浣碧问道。 “皇额娘她不知道,跟着我的嬷嬷是嘴严的,不会说出去,是我拖着四弟才偷得半日闲。怎的我才刚来不久浣碧就着急要赶我走了?”三阿哥说道。 “奴婢怎敢。” 接着莞贵人又转头对浣碧道:“好了,你回来的正好,陪着两个阿哥玩闹当真是累人,快替我同他们玩会吧。”莞贵人说罢还疲惫地揉了揉腰。 浣碧知道莞贵人有身孕,不宜过度操劳,她想到外头的海棠树开的极好,又有戏台子,前月才重新找人装点过。 “不如咱们出去玩吧,那秋海棠开的极好,现下正是观赏的季节。看腻了,还能去戏台上游戏,阿哥们意下如何?”浣碧提议道。 听到浣碧的话,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齐齐跟着她出去了。 临出门前,浣碧还小声地给瑾夕交代:“小主现在身子重,若是下次这两个泼皮小子再来闹小主的清静,只管来叫我。” 瑾夕点了点头。 浣碧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午,期间丝毫不见三阿哥有什么低沉难过的样子,也不曾与她生疏。 只是提到当时那个甜点,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能力还有限,害得母妃卧床不起。 待两个孩子玩累了,坐在那秋千上一左一右地休息,二人闲聊起来。 浣碧和莞贵人就坐在一旁听着,左右皇上今日宿在皇后那,不会来碎玉轩的。 “你见了新来的兰黛格格了吗?”三阿哥问道。 “你也见了?”四阿哥回道。 浣碧和莞贵人听到这个名字也神经紧绷起来,但面上还是神色淡然,只安静听着。 “她带了许多礼物来,还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尽管挑就是,若是看不上她便再寻了好的送来。我后头瞧了一眼,可都是好玩意。”三阿哥说道。 三阿哥在齐妃,太后还有皇后身边都待过,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能让他称为宝贝的,一定不是凡品。 这个兰黛一入宫就先照料太后,太后的病才刚好,就紧接着去皇上跟前刷脸。现在又上赶着巴结讨好皇后,给皇后送了礼还不够,三阿哥的那份也不忘一同给上。 乌拉那拉氏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可偏偏那兰黛生了一副好容貌,八九分似纯元,性情又有六七成纯元的善良纯真,当真是要把皇帝拿捏紧了。 只希望华妃那头能早日助他彻底断子绝孙,也好绝了皇后一党的心愿。 “我倒是没收到多少礼物,但那把玉如意我瞧着成色也是不错的。”四阿哥言语间隐藏的些许失落还是被她们给听出来了。 四阿哥在宫里没有生母仰仗,兰黛自然不会高看他一眼。 “礼物倒是其次,她的容貌才是一等一的出挑呢。我瞧啊,只比莞娘娘稍逊色一点点呢。”三阿哥倒是从小是爱美人。 莞贵人捂着手帕笑了笑,“三阿哥真会哄人高兴。” “我说的是真心话。那兰黛格格虽然看着和善,又知书达理,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格格。只是我瞧她眼里总有一股子算计劲,不如莞娘娘这般真性情。”三阿哥无所顾忌地说道,果然,孩童的眼睛是最透亮的。 浣碧瞧见四阿哥其实也看出了这一点,,张了张嘴,却选择隐忍不发,只听三阿哥说。 他察言观色,本分守拙这一点倒是与皇上年少时很像。 “四阿哥觉得呢?”浣碧问道。 “管她什么格格呢,后宫的事情与我们不相干。我只管念书写字便是。”四阿哥如是说道。 这话说的极聪明,不在背后说人,闲言碎语,便不会叫人拿住话柄,才能在后宫中独善其身。 “四阿哥说的极是。天色已晚,阿哥们快些回去吧。”浣碧说道。 回去的路上,三阿哥问道:“四弟,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兰黛格格吗?为什么在莞娘娘面前那样说?我听说你还给她回赠了一个扳指呢。” “是吗?三哥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我哪有什么送的出手的礼物给格格啊。不过是多跟她说了两句致谢罢了。”四阿哥回避道。 通过这一番话,四阿哥也意识到,他的身边有皇后的人,否则这样细微的密事三阿哥是不会得知的。 要说从何得知,那就只有听景仁宫的人嚼舌根得来的。 看来他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 第52章 宸贵人 第二日,后妃们来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浣碧扶着莞贵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抬头间就望见了兰黛也坐在正厅里,且就坐在皇后的下首。她并非后宫妃嫔,那样的位置安排倒也合理。 浣碧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大早兰黛就要盛装出席这样的场面。上身穿着淡红马褂,下身裙摆则是一套米白褶裙,精致的旗头里点缀插极多浅紫绢花和碎玉,衬得她气质雍容华贵,与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臣妾/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莞贵人和浣碧齐齐向皇后跪安。 “平身吧。”皇后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笑意盈盈地叫她们起来。 莞贵人又和兰黛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才就坐。 因着莞贵人的席坐挨着敬嫔,她便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今日她也来了?” 浣碧也在一旁听着,她总觉得今日会发生些什么她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你还不懂吗?怕是要有新人进宫了。”敬嫔低头用手帕捂着嘴,轻声对莞贵人说道。 莞贵人听罢,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吃惊,她也料到了兰黛进宫是迟早的事情。 她转头对上兰黛的眼神,兰黛似乎单纯的紧,还朝莞贵人笑了笑。 不一会人就来齐了,苏培盛也带着皇上的圣旨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门口,齐刷刷地跪下了。 兰黛则跪在了苏培盛面前,显然她知道这旨意是对她的。 “朕奉皇太后慈谕,乌拉那拉氏之女兰黛,恪恭久效于闺闱,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特赐为贵人,封号为宸,赐居长春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隆恩。”兰黛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圣旨,嘴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举手,低头,如何起身,规矩不错一分一毫,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 若是她不进宫,日后怕也是许给哪个王公贵族做正妻的,结果被家族送进宫陪一个快年逾半百的老头子,能保持这份仪态也是为难她了。 华妃听见那个“宸”字,也是一愣。这样好的字竟然就给她了,还让她住长春宫,那是齐妃从前的住处,长春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 对。东配殿曰绥寿殿,西配殿曰承禧殿,各3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 “恭喜宸贵人了。皇后娘娘,奴才那还有差事,就先告退了。”苏培盛一脸真诚地看着兰黛说道。转脸又冲着皇后赔笑脸,生怕皇后听了那个“宸”字心有不悦。 皇后脸上自然是没有不高兴的,就让苏培盛退下了。 但浣碧还是瞧出了皇后脸上的动容,她可能也没料想到兰黛在皇上眼里分量能有这么重。 兰黛接了圣旨,转身就对皇后行跪拜大礼,让皇后没有一丝思考的时间, “皇上垂爱,妹妹有幸陪伴圣驾,日后在宫里还请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多多指教,我在家时只我一个,如今入宫了,能陪着这么多姐姐,也算是幸事。”兰黛说道。 这话让人挑不出错处,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皇后一手促成了此事,她再不甘愿,也要陪着高兴。 “能有妹妹进宫陪伴,本宫的日子也好打发些。从前在闺阁时还常在一起呢,没想到如今还有这样的缘分。”皇后说道。 这番话让底下的众人没来由得犯恶心,就连兰黛心底里都想啐一口,这不就是皇后促成的吗? 兰黛还是笑吟吟地应和着。 直到皇后自个也笑不动了,才遣散了众人。 回了碎玉轩,流朱便好奇地问浣碧,“怎么小主听说那个兰黛封了贵人那样忧心忡忡的?” 浣碧看了眼她,解释道:“宸是大吉之字,原是赞她清雅荣贵,温和贤能,又指北辰星象的所在之处。后又引申为主位之意,皇后还在位,皇上便赐了这个字给兰黛,加之她又是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太后也宠爱她,他日兰黛将皇后取代了也未可知。” “皇上竟这样看重她?不过浣碧,你怎么懂这么多啊?可见那些书是没白看的。”流朱说道。 莞贵人从后头更衣走出来补充道:“或许太后也受够了皇后,意欲找人取而代之?” 浣碧和莞贵人都被这个念头给吓住了。 当初太后执意不许废后,也只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至于在后位上的人是不是宜修她不在乎。 浣碧和莞贵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震惊。 这是来了个狠角色。 “宸贵人到!” 碎玉轩外头响起小允子的声音,他是个机灵的,知道主子在里头说话得留个称心的奴才在外头候着,果然,今儿就碰上了。 宸贵人听着小允子那个大嗓门,心里厌烦得紧,偏又要维持自己的仪态,不能在人前发怒。 “姐姐宫里的奴才都好机灵,不像我那里的,个个都木木的。”宸贵人进门说道。 “宸贵人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调教出来的奴才怎么会差。”莞贵人站起来说道,和她行了平礼。 “妹妹这宫里没几个交好的,只瞧着莞贵人投缘,喜欢极了。所以不等姐姐邀请便自己上门拜访了,姐姐别嫌我烦才好。”兰黛亲昵地拉起莞贵人的手,人畜无害地说道。 “怎么会,妹妹能来我求之不得呢,快坐。流朱,看茶。”莞贵人拉着她坐下。在宫里久了,她也学会了变脸,上一秒还苦大仇深,下一秒就是姐妹情深。 兰黛坐下后,就一直盯着莞贵人的脸瞧着,看得莞贵人心底发怵。 “宸贵人瞧什么呢?” “我瞧着,莞姐姐当真是生的极美。” 浣碧站在一旁汗颜,这宸贵人怕不是喜欢女人吧? 第53章 听你的 宸贵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转移了话题。 “妹妹也并非那般厚脸皮的,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这喝蜜香极难得我想着配姐姐是极好的,还请姐姐收下。” 菀贵人伸手接过那盒蜜香,放在鼻尖闻了闻,感叹道:“当真是奇香,香气沁人心脾,又层次分明,细闻余味回甜,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 她又接着说道, “我想着妹妹从小喝惯了名茶,故而不敢拿太差的,这雪顶含翠想必还能入妹妹的口。”菀贵人说道。 “菀姐姐这里的茶果然香,且泡茶的手法娴熟,茶汤清冽,入口回甘。我那里的竟比不上这里半分。”宸贵人喝了一口茶说道。 “宸贵人这是哪里话,如今皇上对你宠爱有加,你那里怎会缺这些呢。”菀贵人说道。 “姐姐这是吃醋了,怨怼于我呢?”宸贵人俏皮地说道。 “怎么会,嫉妒乃是女子德行之大亏,我怎会嫉妒你呢?”菀贵人这话说得实打实。她如今有了孩子,又对皇上没有感情,只等着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才不算来这世上白活一遭。 这荣华富贵于她而言,不过是枷锁罢了。 宸贵人也是个通透之人,一眼就瞧出来菀贵人对皇上不过是依附罢了,脸上的笑容竟然更深了几分。 伸手就握住了菀贵人的手笑着说道:“那便好,在莞贵人这里说话当真是放松,时候不早了,长春宫还没有收拾妥当,我得回去盯着,就不叨扰姐姐,先告辞了。” “宸贵人慢走。”莞贵人站起来送了送她。 等她走了浣碧才说话,“小主刚才实在是太草率了,那香要是有问题,你闻了出事了可怎么好?” “这是在碎玉轩,她不敢这样做,她身上是乌拉那拉氏满族的荣耀,断不敢这样冒险。”莞贵人并不在意。 浣碧看着莞贵人这样不在意,心中有些急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她对你有什么歹心,伤及龙脉,皇上也不会止她的死罪。冒险一次,对她来说是利大于弊。” “知道啦。”菀贵人像个小孩一样对浣碧说道。 菀贵人自从有了以后胃口倒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偏爱吃些酸的。浣碧猜测,这也胎可能是个男孩。 于是,碎玉轩上下更是谨慎万分,对菀贵人的饮食事无巨细的检查,要确保万无一失才敢端上桌。 小厨房里的人手也早都被浣碧换成了自己的人,现如今碎玉轩就是一个铜墙铁壁。只是这宸贵人突然冷不丁地要常来看看,让浣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浣碧先找来了温太医,请他看看那盒蜜香有没有问题。 但温太医却说那香并无不妥,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是上好的蜜香。 尽管如此,浣碧还是不让菀贵人用那盒香料。 又过了半月莞贵人的孕吐反应更加明显了,原是不该去外头闲逛的,但是常憋闷在屋子里于安胎无益。 浣碧就陪着菀贵人在御花园人少的地方逛了逛。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菀贵人感叹着, “入宫已快一年了,短短一年便已是物是人非,不知道走了多少人,浣碧,我真的很累。” 浣碧心想我比你更累,又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又要替你勾心斗角,我也巴不得你早日出宫呢。 “小主再忍忍,总会结束的。”浣碧如此安慰道。 “小王见过菀贵人。”一道男人的声音在她们耳畔响起。 浣碧和王贵人都有些被吓着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竟是果郡王。 莞贵人这是头一次在家宴以外的场合见到果郡王。她赶忙起身行了个礼。 “王爷万安。” 莞贵人是有分寸的,没有和果郡王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只是低下头说道:“出来已很久,妾身身子弱,不宜久在风口下吹风,先告退了。” 浣碧也跟着行了个礼,就准备扶着菀贵人走了。菀贵人却停下给了浣碧一个眼,浣碧立刻就明白了菀贵人的意思,松开了菀贵人的手留在原地。 待菀贵人走远后,浣碧才走到果郡王面前。 “王爷好兴致,得闲来逛御花园,御花园的花儿朵儿都美极了,不知哪朵勾了王爷的心去?”浣碧的话几分戏谑,几分尖酸。 果郡王也不恼,只笑着说道, “如今眼前这朵已经够美了,哪还看得见其他的呢?” 浣碧听到这句话低头笑而不语,内心也掀起了些波澜。 “你这几日可有空,我母妃想见见你。”允礼这句话惊地浣碧抬起头。 “舒太妃竟想见我?”浣碧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母妃与你母亲交情颇深,我与她说了你的事情后,她便立刻说想见你。这不我便进宫来寻你了?”允礼说道。 原来这才是他进宫的目的。 浣碧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便答应了。但她又想到了些什么,表情由喜转忧。 “我在宫里当差,常出去怕是会引人注目,不太方便。” “我自有法子。”允礼看着自信满满的样子。 浣碧心想,那我且信你这一回。 “御花园里到底是人多眼杂,你我不便交流过多,且书信联系吧。”允礼说道。 还写信呢?浣碧内心把他嘲讽了个遍,深怕别人抓不到自己的错处吗?还以为他已经有了长进,没想到只是表象而已。 “那万一被有心人截到了怎么办?”浣碧说道。 “这……”允礼语塞。 “阿晋是个机灵的,有些事交给他办估计你也放心。”浣碧说道。口吻不自觉地就像昔年她给允礼交代一些家务上的事一样。 这种熟悉的感觉,两人都有。 “好,听你的。”允礼笑着说道。 第54章 一团和气 自从兰黛入宫以后,皇上便鲜少去别的妃子那,那就莞贵人处他还去的多。兰黛似乎不需要做什么,也不用争宠,皇上就自个去了她宫里。 但奇的是,没一人真正嫉妒她。宫里现如今除了皇后,没人真正地想宫斗。华妃现在只想照顾好温宜,顺便为自己报仇。端妃敬嫔只要没人招惹她们,她们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莞贵人与惠贵人、安答应和淳贵人自成一派,平日里小聚闲聊好不自在。 管他皇上愿意去哪,全与她们不相干。左右没了人与她们针锋相对,就算没有宠爱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寒碜。 昨儿,端妃和敬嫔就邀了莞贵人和惠贵人去打牌。 惠贵人头脑最精明,把对面三家的牌都算的清清楚楚。她又不敢赢端妃和敬嫔太多去,只盯着莞贵人一个薅。 一个下午赚走了莞贵人两颗金瓜子和十两银子,这些散碎银子对她们来说都不打紧,只是图个乐呵罢了。毕竟皇上随便赏的一个花瓶,都能换几盒金瓜子了。 可莞贵人偏偏不依不饶,说惠贵人赢走了那许多,必得给她做些蜜饯才行。 惠贵人便做了好些,给她们一一送去。 到了碎玉轩,莞贵人要走了好些梅子蜜饯,说自己正馋这些呢。 细心如惠贵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 莞贵人只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眉庄也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又给她交代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 “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宫里不可能真正和气,你得仔细着,尤其防着皇后。”惠贵人说道。 “姐姐放心,马上就足月了,我让温太医给开的方子,孕吐倒也不明显,她们不会察觉到的。”莞贵人反过来安慰着惠贵人。 “那就好。”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悠闲地过了几日。 宸贵人似乎也没想到入宫后是这么个场景,她做的那些准备全都没用了,她又要在皇上面前维持清纯可人,平易近人的形象,更不会主动去后宫找事,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还时不时去莞贵人那讨茶喝。 众人在皇后那请安时,竟是出奇的和气,太后知道了倒是十分欣喜,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但浣碧知道,这团和气在不久的将来又会被破坏。 一旦华妃知道莞贵人有孕,她的哥哥年羹尧又有谋反之心,那他们也不会允许莞贵人的孩子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况且皇后身边现在有三阿哥,华妃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养精蓄锐罢了,等三阿哥真的有了威胁,那华妃和皇后的斗争又将一触即发。 浣碧想着,清除了那些个老鼠,但皇后仍然是心头大患,她不会允许莞贵人生下孩子与她的三阿哥争皇位的。 皇后残害纯元的事情必须尽快扒出来。 ------------------------------------- 景仁宫。 “皇上最近常去你那里啊?”皇后剥了个葡萄说道。 “不过是与纯元姐姐有几分相似,皇上看见我思念姐姐罢了。”宸贵人最知道怎么戳皇后的痛处。 “这葡萄酸的很,本宫剥了皮给皇上,他酸的皱眉,却还惦记着莞贵人爱吃酸,叫人给她送些去。可他忘了,本宫从前也爱吃酸,不过是他爱吃甜,才让内务府别送酸水果来景仁宫。”宜修说着,眼底透出一丝凄凉。 “娘娘您贵为皇后,想吃什么不能吃,不过是太爱皇上罢了。”宸贵人看得通透,心中越是在意什么,什么就越折磨你,若是都看开了,爱不爱的都不要紧了,也就没什么烦心事了。 “本宫叫你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皇后问道座下的宸贵人。 “碎玉轩上下都提防的紧,臣妾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啊。”宸贵人说道。她本也不想去接近莞贵人的,是皇后非要她去探人家的底细。 “是你没机会下手,还是你不想下手啊?”皇后阴森森地问道。 宸贵人还真没想着动手,她第一次去莞贵人那本是抱着目的去的,可一来二往的,她却发现莞贵人才是真性情之人,虽然皇后说她心机深重,但她却从没主动害过谁。 “怎么会,乌拉那拉氏的责任臣妾不会忘记。”宸贵人给皇后违心的表忠心。 “你最好还记得。”皇后在她面前没了贤淑的伪装,只有威胁和控制。 “既然进了宫,之前的种种就该忘记,你现在是皇上的宸贵人。” “本宫还要去整理姐姐的遗物,你且仔细想想吧。” 说罢,皇后就起身离开,被剪秋扶着进了内室。 宸贵人的脸也从谦卑变成了怨恨,眼底的阴霾似雷云一般随时要爆发,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指甲把手掌都压得发红。 她在宫外原已经有了婚配的对象,那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人自幼相识,感情一向很好。也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两人之间的来往她阿妈都是默许的了。 怎料皇上一张圣旨就将她宣进宫来为太后侍疾。 她精通医术,见了太后便瞧出她没有什么大病,叫她进宫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太后说她老了,若是百年以后,任由宜修胡作非为,怕她把乌拉那拉氏族的荣耀都拱手相让了,只能找兰黛替皇后把持着。 可兰黛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家族荣耀,什么后位荣宠,她只想和他长相厮守。 纵使这样简单的要求,在皇室都是不被接受的,或者说是可笑的。 兰黛看着宜修进去后,心情平复了良久,临走前幽幽地说了句, “别人不知道纯元姐姐怎么走的,我却清楚。宜修,我们走着瞧。” 第55章 中秋前夕 阿晋的办事效率极高,他当日跟随果郡王一起进宫,允礼去找浣碧时他就待在凝晖堂等候。 允礼回去后第一件事就让他晚些回王府,对外只说是要清理凝晖堂,留下阿晋看着。 马上到了中秋佳节,宫里许多东西需要置办。浣碧便可借着出宫采买的由头,出宫去。莞贵人还交代了,不必急着回去。 阿晋得知浣碧离宫,便也后脚跟出去。 浣碧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肩膀就被一个人拍了一下,吓她一跳。她猛然转身就看见阿晋在她身后嬉皮笑脸地站着。 “浣碧姑娘脚程真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影了,让我好找。”阿晋还在微微喘气。 阿晋不知道的是,浣碧平日里不仅会看书增长学识,还会在无人时锻炼身体,增强体魄。以防有朝一日有人想偷袭暗算,她也能挣扎一二,为自己多争取些救命的时间。 “走远些才能避开宫里那些耳目。”浣碧笑着说道。 “对了,王爷说在哪见了吗?”浣碧问道。 “浣碧姑娘当真是个王爷心有灵犀呢,走的方向正对,再往前走两个街口便是了。王爷在马车上等你。”阿晋说道。 他们前去甘露寺,本就不宜被人知道,浣碧不去王爷与允礼碰面,便少了几分被人发现的危险。 “我就不送姑娘了,姑娘只管往前直走就是。”阿晋补充道。 “多谢。”浣碧谢过,还给了阿晋一个玉镯子当做谢礼。 阿晋虽然不好意思收,但那是浣碧的一番心意,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浣碧转身离去,直奔目的地。 中秋节前,各家店铺已经布置上了,张灯结彩,诸店皆卖新酒,来买的人络绎不绝。她记着,到了下午便撤下酒旗,螃蟹就开卖了。 从前在甄府的时候浣碧倒是常和长姐一起出门,买些新奇的小玩意,晚上赏花灯,猜灯谜,好不快活。如今进了宫了,都快忘记这种纯粹的快乐了。 浣碧一时间看的入迷了,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几分。随后又意识到有要事,心中的郁闷也随之而来,脚步又加快了许多。 刚走了一个路口,就看见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与其他灰蓝的廉价轿子截然不同,上面四个角还缀了四个穗子,中间还有一颗红色宝石,轿顶上还有个塔尖装饰。 正巧,里头的人此刻掀开了帘子,果然是允礼没错。此刻他正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她,邀请她上车。 浣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轿子,一手握住车夫的小臂,一脚踩在垫脚凳上,两三步就进了轿子,动作优雅连贯。 “王爷怎么不选一个低调些的轿子呢?”浣碧进去后问道。 “你知道的,这是王府里最低调的了。”允礼侧倚在软榻上,撑着下巴说道。 浣碧看着他这副样子,可是比先前见面放松多了,肯定是又想起了些什么。 “似乎是这样。”浣碧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 “怎么离我那样远?怕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会吃了你?”允礼没有挪动姿势,调笑浣碧。 浣碧看了他一眼,那样子看起来十分欠打,心中的不忿也油然而生,倔强地朝允礼那挪动了几分。 允礼笑看着不说话,似乎在说,“就这?”。 浣碧却还是记得分寸的,没有再往前去,只定定坐在原处,看着允礼的眼睛说道:“王爷,我们出发吧。” “不急,我们去逛逛吧。”允礼说道。 车夫听到命令便果断地转头,坐在马车前,手抄起缰绳,驾了一声,一声清澈的皮鞭声,马儿就飞奔起来。 浣碧因为惯性的原因,一个没坐稳,竟然直直倒在了允礼的怀里。她心中一慌,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扶住,温度从他的指尖传到她的双臂。 浣碧转头间,就和允礼的目光对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个拳头,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 浣碧顿时红了脸,马上坐端正了。 “怎么,做过夫妻的人还会害羞吗?”允礼低头浅笑道,感觉浣碧着实可爱。 浣碧的脸更加红了,那些记忆突然似泉水一般涌上心头,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手中的帕子被她捏的皱皱巴巴。 “王爷都记起了?”浣碧问道。 “七零八碎的,也凑不成个整,却总能记起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常见到你?”允礼说道。 不一会马车就停下来了,车夫传来声音:“王爷,到了。” 允礼笑了笑,率先跳下车去,又伸手接着浣碧下来。 浣碧抬头看了一眼外头,这是,京郊?这里虽不如内里热闹,却也有些贩夫走卒在叫卖,几个铺子在招揽生意,红灯笼也摆了不少,节日的氛围还算温馨。 “别看这偏僻,好吃的可不少。”允礼说道。 不必他说,浣碧也早就盯着那个蟹黄面看了。 “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允礼笑着说道,说罢拉着浣碧就朝那个面店去了。 “老板,两碗面。”允礼还没坐下就说道。 “哎,爷您来啦?哟,今儿还带了一水灵姑娘,可是爷的心上人?”那个店铺老板打趣道。 浣碧一听,合着允礼还是这的常客呢。 允礼笑而不语,只说道:“蟹黄多些,她爱吃。” 前世浣碧在王府时,最爱吃螃蟹,到了秋季,王府总会采买些上好的螃蟹,还有黄酒送去长青阁。因为孟静娴不管事,浣碧的长姐又是熹贵妃,王府里的下人也都当她是正经主子福晋对待,在吃食上从未亏待过。 “得嘞!” “难为王爷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去边关的那几年,全然不管家里的事呢。”浣碧说道。 “我是为何会去边关呢?”允礼突然发问。 浣碧有些恨自己,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但他总是会想起的,比起有朝一日发现自己有意隐瞒他,不如直截了当现在就告诉他。左右他现在还记不起甄嬛。 “因为莞贵人。” 浣碧看着允礼,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第56章 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此话怎讲?”允礼继续追问道。 “你信中所写的熹贵妃,就是如今的莞贵人。”浣碧说道。 “面来咯!”店小二原本热情洋溢地端上两碗面,却见二人的气氛不对,原本堆满笑容的脸有些尴尬。 “二位慢用。”说完他就退下了。 “王爷快吃吧,这凉了不好吃。”浣碧说道,已经拿起了筷子,准备吃了。 允礼却还愣在原地,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为何会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允礼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 浣碧吃了口面,还没来得及咬断,听着允礼的发问,她也很无语。就那么看了他片刻,又继续吃面。她也想问呢,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们怎么做出来的? 允礼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离谱,也收敛了情绪,开始吃面。 吃了一会,允礼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但我如今一定不会做那样的傻事。” “王爷能这样想,舒太妃和莞贵人应该也很开心。”浣碧说道。 等吃饱了饭,二人又去下几家店铺转悠,买了些小吃。 “王爷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逛集市呢?”浣碧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问道。 “不是你想逛吗?我看你上马车前在外头观望了片刻,久在深宫里,这外头的热闹确实是极难得的。”允礼边走边说道。 原来他竟是为了她才调转方向来这里?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街尾的最后一家店铺,上头写着一个牌匾倒是引人注目,那书法大气中又带着温婉,像是请什么人专门题的。 上头写着“沧海月明”四个大字。 浣碧一抬眼就瞧见了那个牌匾,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上头的字迹,她看着非常眼熟。 允礼还以为她是想去那家珠宝店逛逛,开口道:“你喜欢?我们去看看。” 浣碧正好也有此意,就跟着允礼一同进去了。 “老板,有什么上好的货没有?”允礼进去问道。 “有有有,爷您稍等,我这些个宝贝可是轻易不示人的。”那老板看见允礼衣着不凡,定然是皇城根下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找新鲜的,乐呵呵地就要进里间去拿。 浣碧后脚也跟着进来。 那掌柜的刚出柜台,就和浣碧打了个照面。 浣碧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的回忆更加清晰。 那掌柜的不知道浣碧为何这样盯着他看,疑惑了一下,虽然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像谁,转身要离开进旁边的里屋。 “何叔?”浣碧试探性地问出一句。 那掌柜愣在了原地。 “何茂德!”浣碧突然激动起来。 允礼一脸奇怪,不知为何浣碧会如此激动。 下一刻那被叫作何茂德的男子就惊奇的转身,眼中又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那男子问道。 他已经忘记了生意,心中往事翻涌,那个已经被他遗忘了多年的名字,遗忘了多年的霍家,还有深埋在记忆里的霍家大小姐,此刻都在他眼前浮现。 “你究竟是何人?”何茂德激动地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出。 “是我,浣碧。”浣碧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他。 “姑娘可有信物?”何茂德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此生还能再见到甄家人。 浣碧便低头找出了那个母亲留给她的玉佩。何茂德上前接过仔细翻阅了才颤巍巍地还给浣碧,“扑通”一声就跪下去说道, “小姐!老奴眼拙,竟没有认出你来,这些年你在甄府过的可好啊!”何茂德直愣愣跪了下来,几欲想磕头。 浣碧上前阻拦着。 允礼在一旁看得是云里雾里,不过是来看看珠宝首饰,怎的就要又哭又磕头的? 等何茂德平复后,才反应过来,带着二人进了屋子。 里头的院落别有洞天,外头看似简朴,里头却屋舍俨然,一如深宅大院的装扮。 浣碧和允礼就跟着何茂德一路走着。 “这院子倒是别致。”浣碧说道。 “这院子原是小姐留给碧姑娘的,我不过是替您看着罢了。原想着若你在甄府过的不如意,又或是被打发,嫁给不想嫁的人,也好有个住处落脚。奈何自从那一次离别,这些年来老奴是再也打探不到碧姑娘的一点消息了。”何茂德说道。 浣碧心头感动,母亲为她考虑了太多太多,若是母亲还在,她此刻又该是多幸福呢? “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甄府若真有意隐瞒于你,你是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浣碧的消息的。”允礼说道,他一下就看出了背后的玄机。浣碧这些年来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除了甄府有意隐瞒,别无他由。 浣碧也想到了这层,甄远道不仅不想给浣碧名分,还不许她出去自立门户,只在那院子里拘着她,让她伺候着甄嬛,甄远道真正嫡亲的女儿。纵使甄嬛待她极宽容,可是下人该做的活,该磕的头,该行的礼她是一个也没落下。 他们真的爱她吗?父亲真的爱母亲吗? “小姐这些年过的可好?自从大小姐离世后,老奴便再没机会见过小姐了。”何茂德问道。 “我已经不在甄府了,跟随长姐入宫了。”浣碧说道。 何茂德是知道甄府的小姐甄嬛入宫为贵人了,还颇得皇上宠爱,甄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可他却不知道浣碧也跟着一同进宫了。甄远道竟也舍得? “入宫?小姐为何会入宫?难道你在甄府不算是二小姐吗?”何茂德突然想到其中的关键。 浣碧沉默不语,想起了那些年来的心酸往事,她原也以为父亲会给她个体面,哪怕不是嫡出的女儿,过继给旁支也好过当个奴才。这些年来她在甄府是如何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她是再不想记起。 何茂德看到浣碧默认,更是气得胡子都要飞上天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要和那个甄远道好好掰扯掰扯!霍家的亲外孙女怎的就变成他甄府的丫鬟了?” “何叔!”浣碧叫他冷静下来。 何茂德还是气不过,一脚踢在了旁边花坛中央的枣树杆上,树叶被踹的晃悠。 “当年小姐骤然离世,甄远道就来抱走了你,他也不许我再和小姐有任何联系,只说罪臣之后还是少与原家族的人有关联。可我竟不想他们这般作贱小姐和霍家。小姐啊!老奴对不起霍家啊!”何茂德声泪俱下,此刻只能仰天长啸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无力与怨恨。 浣碧走上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允礼站在一旁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干站在那。 浣碧这些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出果郡王的窘迫,于是出言解释道, “何叔原是我母家的管家,对霍家忠心耿耿,当年母亲落难,便是他带着几个婆子在别院照顾,小时候也常带我一起玩耍。” “原来如此。”允礼释然道。 “小姐当年离世前还特意交代了,给碧姑娘你留下了一笔钱财,由于诸多不便,老奴本打算在你出嫁那日再给你送去,却不想今日就碰见了姑娘,姑娘请随我来。”何茂德说道。 第57章 秋天到了春天还远吗 浣碧跟在何茂德进屋后,看见里头的陈设都铺着布,一看就是多年未住过了。何茂德一个人守着这屋子,又没有别人,他却能只住在自己的小屋里,其他房间的家具陈设一概不动,还保养地极好。 家具上的白布被扯开,那些楠木的椅子还发着亮光,一看就是悉心保养过的。 浣碧不由得更加感动,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关心她和母亲的。 浣碧和允礼纵然是在宫里见惯了奇珍异宝,还是被眼前的陈设给震惊到了。 这些东西足以让浣碧一辈子不劳作也能挥霍一生了。 “小姐早就看出甄远道不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当初为了官位能攀上霍家,霍家遭难了也能攀上其他名门,所以将这些秘密的财宝都交给了老奴守着。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何茂德说道。 同时又爬上榻,用贴身的钥匙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里头是一沓沓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房产地契。 “这些也都是留给碧姑娘的,是姑娘出嫁前霍老爷要给她的嫁妆,因为算作是她是嫁妆,因此没有被朝廷收缴。您清点一下吧。”何茂德说道。 浣碧接过那个小匣子,似乎在那一刻看见了母亲正在朝她微笑,说着,“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浣碧一张张翻着,眼眶已经微微泛红,直到看见里头还有她小时候最爱的玩具木人,她终是掩饰不下去了,眼泪一滴滴落下,将那小木人贴到自己心口,畅快的痛哭一场。 允礼看到这一幕心中心疼不已,走上前轻轻拍着浣碧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浣碧也渐渐平静下来。 “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何茂德才想起碧姑娘身边这个男子。 允礼汗颜,怎么这么久了才想起问吗? “她的朋友。叫我洛公子便好。”允礼不欲透露自己的身份,洛同爱新觉罗的罗,他便想到这么个名字。 “哦,洛公子。”何茂德给允礼作揖道。 “碧姑娘等年满25出宫时,若是不想嫁与官宦人家,可直接来这里,不去受那些个窝囊气。”何茂德替浣碧把东西锁起来后说道。 允礼尴尬地摸了摸鼻头,他还在这呢。 浣碧很感谢何茂德这份心意,上前去行了个礼,认真说道:“多谢何叔。” “哎哟哟,这怎么当的起,碧姑娘快起。” “我从未把您当做仆人,除了父亲和长姐,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这些年多谢你了。”浣碧说道。 考虑到午后还有要事,浣碧没有多停留,和何茂德闲话一会就和允礼离开了。 马车上浣碧沉默不语,心中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不知道父亲把关于母亲的这些事都保密,还不让何叔接触到她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让她能安心踏实陪着甄嬛而故意为之。 “今日天色已晚,去了甘露寺也是要天黑了。不如先回王府吧。”允礼说道。 她看出浣碧有些心神不宁,现在再带她去甘露寺有些为难她了,一天要消化那么多信息。 “可明日就是中秋了,宫里怕是会闹些幺蛾子,我不放心。”浣碧说道,她不放心莞贵人一个人在宫里,万一出了什么事,龙胎不保。 “莞贵人不是已经说过,你不急着回去。她身边还有别的人伺候呢,不必太过忧心了。况且母妃那随时都空闲,也不急于一时。”允礼说道。 马车便调转了方向,回了果郡王府。 下车前,允礼还贴心地给浣碧戴了个斗篷,看不清脸。阿晋还站在门口迎接。 两人一路走向书房,从背影望去格外的登对。 “多般配的一对啊,可惜身份有别。哎!”阿晋叹了口气。 ------------------------------------- 碎玉轩 “小主的胎已经两月有余了,这孕吐的劲也是压不住了,要不然中秋宴会便不去了吧。”瑾夕在一旁拿着盆子给莞贵人接着,忧心道。 “是啊小主,一直用药压着也不是个事啊,是药三分毒,您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啊。”流朱说道。说罢又给递了一杯清水,让莞贵人漱口,瑾夕已经收拾了东西退下了。 “不行,皇后下了令,宝华殿的法师给弄了些福袋,每个人都要去抽,是避不开了。”莞贵人漱了口水,又吃了几颗酸杏干才觉得舒服了些。 “只盼着能早点结束。”流朱眉毛都皱到一起。 “嬛儿!”眉庄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眉姐姐?”莞贵人欣喜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哪里晚了,太阳还没全落下去呢,我饭后有些撑便想着走走,温太医说这样有益于康健。”眉庄说道,自己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可是又犯恶心了?”眉庄看着莞贵人的眼睛还有些红,眼里还有泪光。 “要我说那宴会不去也罢,那些歌舞来来回回就那些,无趣的紧。而且明日不知道皇后还要使什么手段呢,想想就心烦。”眉庄没好气地说道,帕子甩了几下给自己降降火气。 “无妨,左右过了中秋后也没什么宴会了,皇上那我借口身子不适,已经半月未去请安了。”莞贵人说道。 “而且温太医的医术你是知道的,有他在没什么不放心的。”莞贵人继续说道。 “是啊,多亏有他在。”眉庄的神情却不像是对寻常太医的样子,温柔地都快出水了。 莞贵人看在眼里,却没问出来。浣碧同她讲过,眉庄和温实初前世便有一个孩子,眉庄因为对皇上失望厌弃,却和温实初有了瓜葛。两人之间的气质相互吸引,若是身份转换,或许还是一对佳偶天成。 而且皇上已经用华妃送去的药快四个多月了,后面只会越来越难有孩子,若是任由她们二人发展下去,倒也不错。 想到此莞贵人笑了笑。 “你笑什么?”眉庄问道,似乎有些心虚似的。 “我笑,这节气虽是秋天,可有些人的春天已经来了。” 第58章 做妾 “瞎说什么呢?”眉庄没好气地把手帕扔向莞贵人。 莞贵人笑着接住。 “姐姐别气,我说着玩呢。我还指望姐姐能再给我多做些酸杏干呢。” “看我还给不给你做。”眉庄佯装生气道。 “我倒是可以忍,可这个小家伙却不行,姐姐也舍得?”莞贵人笑道。 “你呀。”眉庄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 浣碧在果郡王府的客房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更不必晨起去伺候主子,也没人来叫她,竟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浣碧睁眼时发觉自己起晚了,赶忙穿上衣服整理妥当去了前厅。 允礼已经在彩环的伺候下用早膳了。 “我想着你在宫里当差,定然是日日提心吊胆,到了王府还能睡个好觉,便没让人去叫你。早点也放在你卧房了,怎么还急匆匆地跑来?”允礼放下筷子说道。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浣碧起晚了,还请王爷不要见笑。”浣碧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不让人去叫你的。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一起吃吧,从前你总爱坐在这边,如今可还要坐在那?”允礼说道,还屏退了彩环。 浣碧从前做侧福晋的时候,本是不能上桌的,但果郡王不在乎那些,所以她和孟静娴都可以一同用膳。但浣碧不喜欢孟静娴身上的香气,所以总是坐在允礼的对面,长桌的另一头。 这次浣碧却没有走向那个位置,而是坐到了允礼身边,还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人是会变的,你说是吗王爷?”浣碧微笑看着允礼,目光里毫无胆怯之意。 允礼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眼前的浣碧已经变成玉隐,与他在闲话家常,他微微一笑,吃下了浣碧夹的那筷子肉。 “吃过早膳我们便出发吧。趁天色还早,能多与母妃说说话。”允礼说道。 “是。”浣碧转过身吃自己的饭。 去甘露寺的路远且偏僻,越往山深处走,越多的翠绿便映入眼帘,马车也晃悠的厉害,浣碧在车里有好几次险些坐不稳。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才到了,后头的路只能步行。 浣碧便和允礼一道下车,因为刚下过一场秋雨,道路泥泞,浣碧只得抓着允礼的手臂前行。 舒太妃抬眼便是见到了这番景象,二人相互搀扶着,倒是走的极稳当。 “你们来了。”舒太妃坐在石凳上喝着茶,那茶是竹叶上新结的露珠熬煮的,散发阵阵清香。 “儿子给母妃请安。” “奴婢给舒太妃请安。” “都是出家的人了,还什么太妃,叫我冲静元师吧。” “是。”浣碧乖巧地应答着,还跪在地上。 舒太妃虽然是出家了,但对外界的消息还是极灵通的,又念着浣碧是她故友的孩子,所以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抬起头来叫我看看。”舒太妃道。 浣碧自然是乖乖抬起头来,让舒太妃瞧个仔细。 “嗯!倒是周正的孩子。”舒太妃这是夸浣碧长得像她母亲呢。 “快起来吧。”舒太妃亲自上前去把她扶起。 前头先是让浣碧跪着,不叫起,现如今又上前亲自扶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如此恩威并施,给浣碧一个震慑之意。 浣碧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她虽然是霍家的外孙女,但是现在还是个丫鬟,到底不是主子,舒太妃这是在提醒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倒是当真像你的母亲。我与你母亲相识多年,却不想那日一别竟是永久。如今还能再见到你,是咱们的缘分。”舒太妃拉着浣碧的手说道。 “你若是愿意,我叫允礼纳你入府可好?”舒太妃直言直语,毫不拐弯抹角。 这是要让她做妾?连侧福晋的名分都不愿意给? 舒太妃还当真是与她母亲亲厚啊。浣碧的内心如是想着。 ------------------------------------- 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宫里设宴,喇嘛大师开过光的荷包早早地就堆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先是敬嫔和端妃一道来了,两人说说笑笑,短短数月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举止亲密极了,说话也不再拘着。 “哎?端姐姐,你瞧,那荷包堆得跟小山似的,一会定然要多抓几个。”敬嫔指着那桌子说道。 静妃病愈后,有敬嫔陪着,还有莞贵人她们时不时去探望,邀着她一起玩,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且不说寓意如何,我瞧那荷包绣的精致,拿回去挂在床顶四角也是极好的。咱们先入座吧。”静妃说道。 “好。” 随后莞贵人和惠贵人,安答应,淳常在一起进来了,四人说说笑笑地,似乎已经适应了在深宫里的生存法则,也不觉后宫的日子难熬了。 “赶明儿我绣完了那几件睡衣上孔雀的眼睛,就给各位姐妹送去。”安答应走在眉庄身边说道。 她的绣工是极好的,却不给皇帝做睡衣,而是做给姐妹们。 这也是淳常在求来的,她觉得自己的睡衣太单调,便请安答应给她绣了几朵花,被莞贵人知道了,也求着陵容给她们也做。 陵容便索性做了好多件,一人一件,谁也别抢。 “太好了,安姐姐的手艺当真是极好的,速度也快,淳儿是把手指头秀秃了都赶不出来的。”淳儿真诚地夸咱安答应。 “但你吃东西的速度可比安妹妹快多了啊。”莞贵人调笑着 ,逗得眉庄和陵容也笑了。 “莞姐姐你就会取笑我。哼!”淳儿气鼓鼓坐到自己座位上,端起一杯茶水就喝下去。 其余人也都纷纷落座。 华妃也紧随其后到了,颂芝在后头抱着温宜。 “参见华妃娘娘。” “平身吧。” 华妃平日里对其他妃子少了些言语的刻薄,又不再出言顶撞皇后,大家倒是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也没有从前那样惧怕她了。 等所有人都齐了,皇后才搀扶着太后,同皇上一起出来了。 “中秋佳节,尔等在此欢聚一堂,看着如今百姓安居,后宫和谐,朕心甚悦。”说罢,皇上举起酒杯。 莞贵人不能饮酒,所以举起杯子也没有真的喝下去,而是沾了沾酒杯就放下了。 皇上的目光随即扫到了华妃和温宜身上,华妃一如既往的美艳,如今又多了一分慈爱,身上的锐利之气减少了一些。 “温宜似乎长大些。”皇上说道。 “是吗?臣妾日日同温宜在一处,是瞧不出来了。”华妃还逗了逗温宜,她只是吧唧了几下嘴,又扭头睡着了。 第59章 黑化 “怎么不见宸贵人?”太后扫视了一圈,独独没见她,便问道皇后。 “回皇额娘,宸贵人说是身子不适,不便前来,昨日已向臣妾告假。”皇后说道,说罢眼神却有些飘忽。 “这才入宫多久?先前还好好的,皇后你得空了去瞧瞧她。”太后忧心道。 她还指望宸贵人将来能成了气候,若是不能帮助皇后,代替了皇后也是替乌拉那拉氏稳住了地位。所以太后对宸贵人还是极看重的。 “这是自然,臣妾晚些就去瞧瞧宸贵人。”皇后贤良淑德的说道。 “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开始抓福袋吧皇上。”皇后转头又对皇上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皇后又接着说道, “往年都是太后先选了去,再由臣妾带着众妃嫔一一抓选,虽也讨了吉祥的意思,但年年如此未免有些乏味。所以臣妾斗胆提议,在每个福袋上系上纸条,除了皇额娘,大家都可按照纸条上的表演助兴。皇上意下如何?” “甚好。” 于是,皇后一个眼神,剪秋就带着几个奴才上来把荷包上系上丝带,又将荷包丢进了大红纸箱里头。可见此次皇后是有备而来。 莞贵人和瑾夕看到眼前一幕心都揪起来,对视一眼,不知皇后在打什么算盘。 皇后先是扶着太后上前去挑了一个,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给请回去了。随后自己又上前去,剪秋摸出来一个递给了她,主仆俩还眼神交流了一番。 明眼人瞧见这些,便知道抽到什么那都是已经定好的了。 果不其然,皇后抽到的是书法。 皇后的书法力透纸背,写得大气得体,自然是赢得满堂喝彩,其余人抽了也都是自己的长处。 莞贵人在富察贵人抽完后,就该上前去了。 果不其然,做惊鸿舞一曲。 莞贵人原本十分紧张,她知道皇后原就瞧她不顺眼,现如今怕是不知道从何得知了她有身孕的消息,故意试探呢。 就在莞贵人犹豫要不要跳的时候,浣碧回来了。 浣碧走到莞贵人跟前,恭敬地向皇上和众位主子行礼,说道:“回皇上,我们小主怕是不能跳了。” 皇上忙问道:“为何?” 皇上上次在碎玉轩见她们姐妹三人的配合,知道莞贵人舞技超群,这惊鸿舞他也许久不曾看过了,如今倒是期待的紧,却被浣碧给扫了兴致。 浣碧跪在地上,轻声回道:“早上莞贵人还在恶心呕吐,且已经两月未来月信了,我家小主可能已有身孕,怕是不能再跳了。还请皇上让太医先把了脉再说吧。” 言语间,莞贵人脸上先是现出惊愕,后又变成温婉的笑容。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还不太显怀的小腹,装作激动不已。 她知道浣碧此刻别无他法,若是她今日跳了,舞好舞不好的,先不说。若是伤了龙胎,才是得不偿失。 若是由她莞贵人亲自说出口,那便是将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连皇上太后也瞒着,居心何在? 只有浣碧这个贴身丫鬟讲出,才能找到借口说自己月信不规律,竟是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而浣碧却心思细腻地瞧出来了。 皇上和太后听到这话自然是欣喜不已的,赶紧叫太医把脉确认。 日子也是对的上的。 但皇后和华妃的脸色却各有不同。皇后自然是违心地笑着,却有些僵硬。 华妃则是震惊极了,怎的莞贵人还会有身孕?她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如此一来,莞贵人在她这里的身份便亦敌亦友了。 华妃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内心却波涛汹涌。她原本以为新入宫的莞贵人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没了孩子的女人更是可以随意利用。 华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着面色,但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她看着皇上喜笑颜开的样子,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淹没她的心。那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他不配! 华妃原本打算控制使用莞贵人对付皇后,现在却要面对一个既是敌人又是盟友的角色。 华妃决定,今晚宴席一散,就马上联系哥哥年羹尧商讨对策。 皇上闻言也喜形于色,他走到莞贵人跟前,正色道:“朕知道莞莞舞技绝伦,本想今日一睹为快。既已有身,就勿勉强跳舞了,好生保重身体才是。” 皇上接着说道:“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传朕旨意。莞贵人晋为莞嫔,再拨四个精明能干的奴才去伺候着。” 惠贵人她们听到这样的消息,齐齐恭贺着莞嫔。 “你们这么急着谢恩,焉知没有自己的份啊?”皇上说道。 他继续补充道:“朕本意就要在中秋晋一晋后宫的位分,可巧遇上这样的大喜事。华妃,陪伴圣驾多年,且照顾温宜有功,升为华贵妃。 惠贵人协理六宫,端庄持重,治理有方,故晋为惠嫔。安答应的位分也该晋一晋了,便晋为安贵人吧。敬嫔伺候朕已久,入宫也有些年头来了,则晋为敬妃。” “臣妾等谢皇上隆恩。”莞嫔乖巧地谢恩,小鸟依人地被皇上扶起。其余小主则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扶起。 皇上大封六宫所有人都占到了便宜,唯独皇后,是最不愿看到这一幕的。 莞嫔谢过皇上体恤,面带幸福的笑容被皇上带去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众妃嫔虽有些妒忌,但也只能强打精神庆贺。 皇上便也去了碎玉轩住下。 ------------------------------------- 皇后本也是通过宸贵人身边的丫鬟林双得知甄嬛似乎有了身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宸贵人今日宴会来不了,也是被皇后关在了长春宫。 皇后脸色阴沉地离开宴会现场,迈着急促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景仁宫。她的宫殿气氛压抑,化妆镜前的烛火跳动,映射出她焦虑的面容。 皇后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满是惊愤。 她原本以为甄嬛怀孕的传言只是假消息,哪知今日下计,却被浣碧亲自证实,让她猝不及防。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想到,都是宸贵人那个无用的丫头,只会捕风捉影,去碎玉轩那么些日子也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也不能替她处理了甄嬛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想到这里,皇后愤怒地走到宸贵人的长春宫,她早已让宫女把宸贵人关在里面,不许参加今日的宴会。 皇后推门而入,只见宸贵人正在窗边凝望皎洁的明月,闻声回头,闻声转头,神态从容。 “你还有心思赏月!”皇后怒吼道,“我派你去碎玉轩,目的就是让你察看甄嬛的底细,你竟然这么多天什么都没做成,就连她有了身孕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不能处理掉她肚子里的孽种。你还是想想怎么向乌拉那拉氏交代吧!” “若是太后知道您有这样的心思,怕是恨您都来不及吧。”宸贵人摸了摸自己垂坠下来的珠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臣妾无能,您还是另寻她人吧。” 皇后正纳闷,怎的这宸贵人突然就不受控制了,要知道,她的把柄可还落在她手里。 “臣妾劝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在臣妾身上白费心机了。那个人已经死了。”宸贵人平静地讲道。 皇后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宸贵人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皇后的怒火。皇后被她冷淡的态度激得面红耳赤,却也没招架之力。 怎么会这样?皇后心中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再出长春宫时,已是深夜,皇后看着那明星繁多的天空,对剪秋说道, “皇上此刻在碎玉轩应该很开心吧。” “娘娘。”剪秋给皇后披了个披风,不知该如何安慰。 长春宫,宸贵人在皇后走后,才无力地走到书案前坐下,继续看那封家书。她的丫鬟林双出来为她披件外衣,却被宸贵人突然发怒呵斥。 宸贵人一向温婉,这是她第一次发火,她额头的青筋爆起,眼眶通红,像一只嗜血的野兽,吓得林双跌坐在地上,慌乱捡起衣服跪下。 “滚!给我滚!去向你的好主子汇报去吧!滚啊!”宸贵人一直都知道林双是皇后的人,只是忍着没发作罢了。 林双哭着跑了出去。 只剩宸贵人坐在那冷清的长春宫,在月光下一遍遍看着那封信。那是他给的,只叫她忘了她,若是有缘,来生再做夫妻。 今日宸贵人正在宫中学习花艺,就收到了家中来信,其中还夹着一封他的亲笔。 原来宸贵人被选入宫成为贵人后,乌拉那拉氏为了讨好太后,更为了绝她的心思,让她少一个被人拿捏的把柄,暗地里将纳兰玉成---宸贵人的青梅竹马,逼得服毒自尽。 对外宣称他突染恶疾,不治身亡。以此来永绝后患。 消息传到宫中,宸贵人顿时泪如雨下。她紧握着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书信,心如刀割。 从此刻起,宸贵人对后宫的争斗已经麻木。她像个行尸走肉,活得没有希望。 “皇后,是你一手断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兰黛看了看手边还有甄嬛送的一个墨台,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第60章 翻案 浣碧陪着莞嫔回到宫里,因着皇上在,也不便多说什么。 安顿好了床铺,浣碧就先退下了。皇上今夜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与菀嫔讲,她不便多待。 浣碧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瑾夕和流朱正在给未出世的小皇子缝制新衣,几人闲话了几句,浣碧就再没心思应对了,简单洗漱便躺下了。 她心中还在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她之所以在今夜就点明莞嫔的怀孕的事情,就是为了加快自己的计划。 只要皇后和年世兰知道她有孕了,那一定会做出些什么来。后宫的风吹草动都波及着前朝。这宫里越是一摊浑水,才越好下手。 舒太妃虽然与她母亲有几分姐妹情谊,但舒太妃遥在佛寺仍然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可见她并非全然遁入空门,而是留了许多心思在世俗权力上。 纵使姐妹的女儿再无辜可怜,也不能影响她儿子的气运,必得是王公大臣的家世清白的嫡出大小姐才配得上她儿子。 既如此,那祖父家翻案的事情就必须要加快进度。 浣碧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把今日要做的差事都做了。 她记得霍家当初的罪名是贪污军饷,影响前线战事。此乃误国大罪,本该诛连九族。但先帝念及霍家满门忠烈,为朝廷做出过不少贡献,便放过了九族的性命,只贬为庶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霍成流放宁古塔。 但霍成年迈,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就病逝了。 浣碧听母亲说过,外祖父霍成一身清白,体恤百姓,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只是事已成定局,她们也无力翻案,这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不是她们可以撼动的。 但浣碧偏偏不信这个邪。她就不信那些个满口仁义的大臣都两袖清风,不过是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罢了,成败只在站对阵营与否。 当初检举霍成的便是现在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籍正信。 还得先从他身上下手,找些线索。 既然皇上议政的地方她去不得,那就去皇上的眼线也到不了的地方。 等浣碧手里的活都干完了,皇上那边也起了,莞嫔伺候着穿衣洗漱。浣碧便差人端了饭菜进去。 “如今小主是一人吃,两人补,这些血燕窝都是皇后娘娘一大早遣剪秋姑姑送来的呢。”浣碧端着那碗燕窝汤说道。 甄嬛自然知道皇后这是要在皇上面前博个贤良的名,却也只能应声感激。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莞嫔娘娘万安。”竹息也带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进来说道。 “起来吧。可是太后有什么嘱咐?”皇上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太后娘娘挂念莞嫔,也惦念着她肚里的龙胎,故命奴婢前来送些血燕窝。太后说了,莞嫔此后不必去向皇后请安了,只在碎玉轩里安心养胎就是。”竹息说道。 甄嬛受宠若惊的站起来,先是对竹息说道,“太后挂念,臣妾不胜感激,晚些就去谢恩。” 后有对皇上半跪一福了福手说道:“太后娘娘疼惜臣妾,臣妾不甚感激,只是尊卑有序,臣妾不敢不敬重皇后。这请安还是免不得的。” 竹息满意地笑了笑,这莞嫔还是懂事的,她也好回去给太后回话。 “太后心疼你,你受着就是。就算太后不说,朕也会免了你的晨昏定省,知道你是懂规矩的,但如今你胎象还不稳,还是要仔细养着才是。”皇上扶着莞嫔坐下,摸着她的手说道。 “是。”甄嬛半推半就答应了。竹息便也告退了。 浣碧和她心里其实也都巴不得免了这请安,如今倒是省事了。 浣碧也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自己的计划。 “你先吃着,朕瞧你方才只吃了一点,别饿坏了身子。朕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等皇上走了,甄嬛才问道浣碧, “为何昨日你要直言我有孕的事情,可是遇上什么变故了?” “王府那头进展地并不顺利,年羹尧和隆科多在私底下也动作颇多,我们不能不加快速度了。”浣碧说道。 “奴婢晚些会出趟宫,不会有人察觉,小主只对外说我在陪您就是。”浣碧道。 “嗯。”甄嬛面色有些凝重。她也想尽快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午后,宫里许多小主娘娘都午歇了。宫女太监也都能得闲偷个懒,守卫最是松散。浣碧跟着上午进来采办的人混出了宫。 她打听过,籍正信最爱去的茶楼就是兰庆楼,那里是达官贵人最爱聚会的地方,也会谈论许多在朝堂不能谈论的事情。这些消息还多亏了阿晋相告。 因为她发现,果郡王如今不仅在处事上更加谨慎,对朝堂的消息也开始关注,阿晋跟在他身边知道不少内部消息。浣碧猜测,允礼提前预知到了未来那些事,怕是对皇上也动了杀念了。 就算不是谋朝篡位这样的心思,出于自保,允礼也不会似从前一般闲云野鹤,不问朝政了。 那日舒太妃提出让浣碧做王府的侍妾,允礼是第一个反对,也是他第一次顶撞他母妃。为此她母妃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允礼却毫不惧怕。 他不愿浣碧为妾。只这一点心意,浣碧便多了几分安心。 或许允礼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浣碧知道的消息远比允礼知道的更多,于他而言,浣碧是一个有力的左膀右臂,做妾,太委屈她了。 浣碧在阿晋的帮忙下,被安排进了兰庆楼,这里的姑娘都是聋的或哑的,浣碧也必须装作自己的聋哑的,因此她提前练习了很久。 黄昏时分,兰庆楼的姑娘们便提前点亮了楼阁的灯笼。只见琉璃灯笼闪闪发光,将兰庆楼装点得分外璀璨夺目。楼阁之间灯火交织,彩灯映照下五彩缤纷,宛如进入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幻楼阁。 等到天色全暗,兰庆楼灯火通明的景象更是美不胜收。楼阁飞簇,每个角落都缀满了光彩夺目的彩灯。远远望去,兰庆楼在夜色中宛如白天一般,金碧辉煌,壮观非凡。楼前的湖水倒映着点点灯火,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大门口停的轿子看起来也都是非富即贵。下来的人却极其低调。 浣碧在屋里正等着老板娘叫她去雅间伺候,好打探消息。 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浣碧还以为是老板娘,却没想到是允礼。 第61章 探底 “王爷?”浣碧站起身有些讶异,她以为允礼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你这样打扮很好看。”允礼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在允礼眼里,此时的浣碧美极了。她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轻纱长裙,布料轻薄柔软,勾勒出了她窈窕玲珑的身段。头上戴着金缕玉簪,簪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浣碧容貌就秀美动人,此刻浅浅的妆点更添几分妩媚与端庄。她双颊微红,长睫毛轻颤,红唇弯起惊喜的弧度,仿佛一幅会呼吸的美人图。 允礼看得有些失神,见惯了她在宫里朴素的模样,这还是允礼第一次瞧见浣碧精致打扮。浣碧如水般温润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今晚这样的打扮更添了几分高雅和艳丽,让允礼看得心驰神往。 “多谢王爷谬赞。”浣碧并不扭捏,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 “王爷怎会来这里?”浣碧继续问道。 “阿晋难道没有告诉你,如今这兰庆楼是谁在当家吗?”允礼反手合上大门,笑得意味深长。 浣碧却是严肃了几分,没有允礼那般松弛。 他竟然无声无息地做了这么多事?浣碧一直都知道,允礼是有能力和谋略的,被先皇亲自带大的皇子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在谈笑间就低调地收下了这兰庆楼,绝不是易事。 以王府的财力买个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样无声无息地做完了事,才见他的人脉与能力。 若这笔钱不是经由王府的,那又是从何而来? 浣碧倒是越发的看不懂允礼了,但却觉得越来越有趣了。若是允礼参与进来,这大清朝的未来会不会发生改变呢? 碍于现在二人的关系算是盟友却又不曾真心交谈过几次,浣碧不会单纯地去试探自己在允礼心中的分量。 允礼能将兰庆楼的底细告知于她,已经是对她极其信任了,若是他愿意说,自然会自己说出口。否则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怎么你都不惊讶?”允礼反倒不冷静了。他本想在浣碧面前炫耀一番,却不想她这般淡定。 “我知道王爷并非池中之物,能做到这些亦在情理之中。想必王爷对将来已经有了打算了。”浣碧点到为止,不再细问。 听得允礼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叹了口气说道, “哎,你呀。”还是那么拧巴。 “我在这里等你,晚些再聊。若有什么不测,即刻叫我就是。”允礼道。 “好。”浣碧应下。 只因现在已经到了会客的时间,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浣碧拿起自己的箫就出去了。 要去的雅间也不远,就在隔壁。 只留允礼一人在房间里,心中莫名的烦躁。想到浣碧那副清丽的模样,要被籍正信那个色胚子打量,他心中就一千个一万个不爽。 从前浣碧在王府的时候可是满心满意地只在乎他一人,怎的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允礼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嫉妒。 这个籍正信,必有他好果子吃的! 二人一墙之隔,各自谋划。 “大人,这是我们刚刚赐予花牌的佳丽,纭锦。请,纭锦,来见见大人吧。”老板娘的声音温柔而热情,又给浣碧招了招手。 浣碧轻盈地迈出几步,纱裙轻拂地带起淡淡的花香,面纱笼罩着她的容颜,透出神秘而妩媚的气质,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籍正信与同僚畅谈着,推杯换盏,一时间纵情欢乐,在那喧闹的氛围中,先是瞥了浣碧一眼,又准备转头说句什么,目光却又被吸引了回去。 浣碧安静行礼,仪态万千。 籍正信看到这样的美女怎能不心动,手里的酒都不香了,只觉得心痒痒。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道。 浣碧低头不语,此刻她就是哑的,这是籍正信在故意试探。果真是个老狐狸。 老板娘赶紧应道:“大人忘了,她们都是不能言语的。” 籍正信微微一笑,并不全然信任这个新面孔。 “那便开始吧。” 浣碧被老板娘手肘一捣,才坐到板凳上,拿起手里的箫开始演奏。 浣碧的手修长纤细,皮肤白皙细腻,十分好看。她的手指灵活优雅,指甲盖呈幼嫩的粉色。她轻轻拢了拢手里的玉萧,那双手没有太多繁复的妆饰,只在手腕处系了一副玉镯,镯子在她手腕转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悦耳的音律从她的乐器间奏出,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一曲罢了,还有人闭眼未回过神。 “我从前只在江南的烟雨楼听过这样绝妙的曲子,却不想今日能有这样的耳福。”籍正信座下的一个幕僚说道。 浣碧并不认识他们,只知道那几个也是在朝为官的,只是官微言轻,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 “要说萧,我倒是想起一位故人来,她的那曲长相忆着实是惊为天人。”籍正信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 “什么样的曲子能让大人这般夸赞,要是能亲耳听一曲就好了。”另一人溜须拍马道。 浣碧心中却翻起了波澜,籍正信与母亲难道是旧相识? 浣碧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籍正信的打扮。虽说衣服低调,可他手上的玉扳指一看就是好货色,穿的里衣也是时新的蜀锦。 在宫里,除了皇后和华妃,也就莞嫔才有一双蜀锦做的鞋子,没想到宫外也能见到。且蜀锦是贡品,他是如何得到的? 浣碧正在思索之间,外头一个女子端着一壶热茶进来,却不小心被自己脚下的长衫绊了一下。 眼瞧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在浣碧身上,籍正信瞧见下意识喊了句“小心!” 浣碧本来正在想事,听到籍正信的声音却也不敢抬头,她此刻是不能听不见的。 浣碧就双目注视着地面,等待着未知的危险。 那滚烫的茶水就那样落在了她身上,因为穿的薄纱,将她细嫩的皮肤烫红了一片,她也只能装作沙哑地叫着。 籍正信这才跑来将浣碧一把拽开,又给了那毛手毛脚的女子一个响亮的巴掌。 浣碧拽了拽籍正信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动怒,眼中还含着泪水,懂事的让人心疼。 检查了浣碧的伤势,籍正信更是气急了,转身对那女子说道, “你是没长眼睛吗!”又想起她是听不见的,只觉得更气了。 那女子慌忙跪下不敢抬头。 允礼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也揪住了,作势就要站起来,却被老板娘给劝住了。 这回籍正信也算是彻底相信了浣碧是听不见的,那种情况下人都会下意识地躲避,除非她是听不见。 籍正信瞧见跪在地上的那女子就来气,指着门外说道:“滚!” 这样一来,他们也没了兴致,便准备离去了。 只是离去时,籍正信还不忘回头再多看浣碧几眼,似乎是真瞧上她了。 目送他们离去后,浣碧才转身回允礼那边,拽下了脸上的面纱。 这次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这籍正信也并非明面上传言的那般两袖清风。 他定然还会再来的。 刚打开门,就看见允礼站在门口,手里已经准备好了烫伤药,一脸焦急的模样。 第62章 克制 允礼看着浣碧还有一半衣衫湿透的样子,一把将她给拽进来。 “他们刚就瞧见你这副样子了?”允礼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愤怒,不是对浣碧,而是对自己。他不该同意浣碧的提议,让她亲自去打探消息。 允礼咬紧的牙关,还有鼓起的额角都在表明他此刻的不爽。 这些浣碧都看在眼里。她竟不知,自己在允礼心中已经有这般分量。 “这事你不许再参与了,我会解决。我真是昏了头会让你亲自去。”允礼说道。 边说边拉着浣碧走到桌边坐下,由不得她拒绝。 虽说他言语中带着愤怒,动作确实轻柔,正准备为她上药,手却顿在了半空。 浣碧若是褪去那件外衣,那里面便只有一件吊带的衣裙了,允礼看了眼浣碧,最后只放下药膏说出一句, “等我。” 浣碧就这样一直望着允礼,打量着他从一进门就开始的动作与神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允礼,也从未想过这样的神情会展示给她看。曾经拼尽全力,不惜与孟静娴斗也换不来的温柔与克制,会来的这么轻而易举。 浣碧在听到关门的声音时,突然自嘲地笑了,曾经潜藏了许久的委屈涌上心头。 “姑娘,主子叫我来给您上药。”老板娘恭敬地进来说道。 “药在那。”浣碧并未转身,只看向桌面,给老板娘示意。 老板娘小心地为她褪去衣衫,轻柔地上药。 “这样的疼痛姑娘竟也能忍着不叫嚷,我当真是佩服。”老板娘发自内心地说道。 “怎么称呼你?”浣碧把玩着手里的玉镯说道,她只觉得那玉镯的成色实在是不错。 “这里的人都叫我薛妈。”薛妈手里的活并未停下。 “那本名呢?”浣碧突然想问,虽然她知道这有些唐突。 “本名?早不记得了。”薛妈笑了笑,似乎还真想了一下,却是没想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记得。 “姑娘手上的镯子真是极美,我瞧你把玩许久,大抵也是真喜欢。这还是王爷送来让我给姑娘戴上的呢。”薛妈自顾自地说道。 浣碧摩挲那手镯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又举起手抬眼仔细瞧了瞧。 “我先告退了。这药姑娘连续用个几日肌肤便可复原。”薛妈收拾了药膏,又给浣碧留了一瓶新的。 走到一半,薛妈又说道,“那个记得我名字的人早就不在了。但真心疼爱的姑娘的人还在你身边。老婆子我多嘴了,姑娘勿怪。” 说罢她就出去了。 不一会,允礼就回来了,还带着几个盒子,里面是糕点。 “我估摸着你一天没吃饭了,也是饿了。吃完后收拾收拾,我送你回沧海明月阁,在何茂德那里也算安全。明日我安排人带你回宫。”允礼说道。 浣碧已经换好了衣服,原本靠在床边休息。看见允礼回来,便起身去接过他手里的盒子。 “这样晚了,王爷从何处买来这些糕点?” “你打开瞧瞧?” “这是王府的小厨房做的。” “府里就有名厨,何须出去买?” 浣碧笑了笑,是啊。她都忘了,府里有七八个厨子,只供着主子的饮食。难得的是允礼愿意回去给她取来。 “多谢王爷。”浣碧谢道。又咬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她有时在宫里也想着。人吃着好吃的东西,心情便好了,浣碧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放大。 “我就知道你爱吃。从前在府里,你总是一个人能吃完一盒!”允礼笑得更放肆。 浣碧也不在意他笑什么,还是自顾自地吃着,还喝了口茶。 吃罢才想起,这点心她初入王府时经常吃。允礼的记忆这是又恢复了一些? “对了,你方才进去可有何发现?”允礼态度严肃了许多。 “籍正信绝没有外人眼中那般清正廉明,单看他身上的物件就有千金之数。”浣碧的表情也变得沉闷。 允礼心思也活络起来,他知道籍正信私底下玩得很花,但没想到他身上能有这么多资产。 “我会去查的。”允礼对浣碧似保证一般说道。 “但他好歹也是个二品大员,背后一定牵扯了很多势力,怕是不好下手。”浣碧忧心道。 “不过是个靠人上位的庸碌之财罢了。”允礼的话中带着对他的鄙夷。 “他一定还会再来的。”浣碧放下手里的点心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过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不可以再以身犯险了。况且你是莞贵人身边的人,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那莞嫔也有联络前朝的嫌疑。”允礼继续说道, “那到时候甄府便会一起被连累。那才是翻案无望了。”允礼说道。 浣碧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况且有允礼帮忙,她也乐得清闲。 “王爷,咱们走吧。”浣碧吃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说道。 两人走到楼下时,浣碧回头看了眼兰庆楼说道, “这楼倒是很气派。” 允礼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第63章 薛妈 他明白浣碧话中的意思,但此刻在外头,他不能随意开口讲些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 “不过是个小酒楼罢了,何来气派一说呢。”允礼谦虚说道。 随即就带着浣碧上了马车。 路上两人沉默不言,突然阿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爷,年府的轿子过来了。” “臣有腿疾,不便下轿,不能给王爷请安了,还请王爷恕罪。”年羹尧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看来,他虽然在皇上面前恭敬了许多,但在旁人跟前还是改不了傲慢的性子。 浣碧想到之前还劝说他们要低调行事,华妃是明白了,年羹尧还是本性难移。 “无妨,只要不在皇上面前失宜就好。天色已晚,将军就早些回府歇息吧。”允礼的声音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但浣碧却能感觉出允礼的怒气。 另一头的年羹尧却脸色大变,甚是难看。 “臣告辞。” 等年羹尧的轿子走远了,浣碧才出声道:“王爷莫气,那样的人就算现在在皇上面前藏得再好,也总有一日会被收拾的。他虽然无礼,但背后的力量却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允礼明白浣碧的意思,她是想让年羹尧先和敦亲王勾连着,吸引皇上的注意,若是能引起内乱就更好了。如此他们便可渔翁得利。 “他是从皇宫的方向回来的。”浣碧道。 “或许皇上召见了。”允礼道。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允礼靠在马车上闭上了双眼。 “是。”浣碧道。年羹尧应该是下午宫门落钥时离宫,耗了那么多时间,定然是与华妃的人有所交涉。 闹起来吧,闹得越大越好。 允礼又说道:“不过此后你在宫里要更加小心了,华妃心狠手辣,年羹尧更是权势滔天,莞嫔的力量不知道能不能抗衡。” “王爷难道不知,在宫里不是看谁的家世更硬,而是凭着皇上的恩宠才能活得更好吗?”浣碧道。 “那便祝莞嫔娘娘恩宠长盛了。”允礼道。 “王爷,到了。”阿晋已经将马车驾到了沧海明月。 浣碧告辞后,就回了院子。何茂德给她收拾了屋子便睡下了。 浣碧躺在自己房间里,难得不用再和她们几人挤在一张床上,却睡得不安稳。她心中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思绪乱的很。 要想翻案,必得揪出籍正信的贪污证据,才能揪出他背后的那些人,为祖父翻案。 那籍正信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允礼的记忆又恢复了许多,若是有朝一日他回忆起甄嬛,浣碧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浣碧离开后,阿晋就下了车,与一个黑衣人碰头后简单说了几句话,看身形像一个男子,便给里头的人说道, “王爷,他来了。” “都上来吧。”允礼在马车里说道。 “是。”但那声音却并不阳刚。 等那人上车后,才摘下自己的黑色面罩。 竟然是薛妈!没有了那厚重的底妆和描眉画眼,她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看起来年轻了十来岁,眼神更是变得坚毅。 第64章 积蓄力量 王爷,你给我的那份名单我都去核对过了,西北的将士们多是对年羹尧不满的。尤其是名单上的几个将领对年羹尧的怨恨最大。”薛妈说道。 允礼安静听着,那名单上的几人都是曾经他去西北边陲时结交的战友兄弟。他们的品性他最清楚,若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少不得要有几个得力的下属。 当年他去滇南时,途经滕沙江的事情他依然有了模糊的记忆。 那被湍急的河流冲刷,溺水喘不过气的感觉,已经在午夜的梦中折磨了他数十回。 他在梦中常见到一个衣冠端正,气度不凡的男子,看打扮像是边关的部落。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让允礼每每想起都觉得窒息。 “等这段日子将浣碧的事情处理完了,随我去一趟滇南。”允礼对薛妈吩咐道。 她自然是没有不听的,主子到哪他就到哪。 “西北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允礼继续问道。 阿晋立马拍起马屁道:“回王爷,进展一切顺利。王爷当真是料事如神,怎知那西北片地带缺少衣料布帛和菜蔬,他们都愿意拿自己养的牛马来交换。且王爷给的价是旁人的八成而已,他们都乐得与我们的人交换。” “我们再把牛羊找些缺牛马的中原地带卖了,就算物价高些,可每日都是限定了数量。他们见那些牛的品相好,又是稀缺的玩意,有钱人家也愿意花钱。” “那些健美的高头大马,便被带回去悉心养着,开了马场。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经费,又有了马匹。” 允礼对这番汇报很是满意。 “记住,盈利多少眼前不重要,第一要紧的是低调行事。”允礼叮嘱道。 两人齐声应“是”。 “薛主管,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允礼语气变得温柔,询问道。 薛妈眼中流露出感激,“多谢主子关心,主子在市井中救下我们已经大恩,他终究是没福气的,先一步走了。人已经安葬了。” 说罢,她眼中又露出悲凉之情,似乎想到了些陈年往事。 薛妈原是江湖中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经验老道的杀手,与她的搭档完成了不少任务,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们被人追杀到了市井当中,是允礼好心给了他们一个藏身之处。 这番救命之恩,加之悲痛欲绝,让薛妈决定金盆洗手,后半辈子就跟着允礼干了。 “节哀。”允礼最后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得好生活着,才算对得起他们。属下会节哀的。”薛妈说道。 “对了,若是那籍正信再来,就说我带来的那姑娘逃了,给他换个别人伺候。记住,要懂事聪明的。”允礼眼神暗了暗,给薛妈示意附耳过来。 又给薛妈交代了一番,才让她回去。允礼自己也回了王府。 第二日浣碧依旧跟着早上送菜买办的人进了宫。 一回到碎玉轩就碰上了宸贵人。此次大封六宫皇上却没给她进位份,浣碧有些意外。 但转念想想,乌拉那拉氏已经有了一个皇后,不宜偏颇,使得他们一族恃宠而骄,破坏了朝堂平衡。 皇帝就算再喜欢宸贵人,到底是更爱他的江山。 “奴婢参见宸贵人。不知宸贵人一早拜访有何要事?”浣碧给她见了礼说道。 “哦,只是闲话几句罢了。菀姐姐起了吗?”宸贵人问道。 她刚从景仁宫请安回来,她知道菀嫔被太后皇上免了晨昏定省,因此也不知道她此刻醒了与否。 “奴婢去向菀嫔娘娘通传。宸贵人先请去偏殿稍作片刻。”浣碧说道。 随后就进了主殿,菀嫔正在用早膳,外头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与宸贵人相处下来,倒真不觉得她有何歹毒之处,反而在脾气秉性上相契合。 毕竟宸贵人也是高门大族里的小姐,从小接触的教育只会比菀嫔更好。两人倒也是投机,因此菀嫔并不反感见她。 “我都听见了,正好我也吃完了,陪我一起去吧。”菀嫔站起身说道。 “宸贵人来了。”菀嫔进殿说道,笑容和气温柔。 “姐姐当真是好福气,有了皇嗣便可不去景仁宫,妹妹我见了那些人只觉得心累的很呢。”宸贵人上前给菀嫔行了一礼说道。 浣碧和菀嫔心中都琢磨了一下,这宫里其余人都和气,要说谁会为难嫉妒她的,那还真没有。 思来想去,也就皇后一人略有可能是宸贵人所指的人。 浣碧和菀嫔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人都明白,这次宸贵人前来,定有深意。 第65章 纯元之死 “妹妹,请坐。”菀嫔拉着宸贵人,邀她在第一个座位上坐下。 浣碧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们的交谈,她们都知道,这次宸贵人前来,绝非无的放矢,言辞中可能藏着更深层的意图。 菀嫔的美眸在宸贵人的脸上游移,微笑着说:“这后宫如今在皇后娘娘的教诲下,一片祥和之气,谁能让妹妹受了气去?” “聪慧如莞嫔娘娘,怎会不知臣妾所指何人。”宸贵人低头抿了口茶说道。 “我实在是愚钝,看不明这些。只希望我和腹中的胎儿能在宫中平安度日足矣。”莞嫔跟宸贵人打着太极,就是不接她的话茬。 “姐姐想求个安稳,却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你有了龙胎的消息一传开,姐姐以为自己还能与世无争吗?怕是想安静养胎也不能了。”宸贵人放下茶盏认真说道。 宸贵人继续说道:“娘娘,可知道赵飞燕的故事?” 莞嫔略带微笑,轻声回应:“赵飞燕的故事,我曾听闻过。她颇得汉成帝的宠爱,从一介婢女上位皇后,只可惜晚景凄凉,平帝刘衎即位,废赵为庶人,后又责其自尽。” “姐姐与我的境遇可比赵飞燕强多了。”宸贵人说道。 宸贵人这是来投诚的?浣碧有些疑惑。皇后是她的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也是有着血缘关系和宗族利益的联系的,她如何会放弃乌拉那拉氏这棵大树? 莞贵人把玩着自己的护甲低头不语,看不出她的思绪。 浣碧开口道:“宸贵人家世显赫,又有太后和皇后疼爱,自然前程似锦了。” 宸贵人见她们主仆二人这般沉得住气,心中有些急了。 宸贵人犹豫片刻,然后小声补充:“娘娘,臣妾纵使家世不错,容貌也算端正。只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傍身,昔年飞燕合德权倾天下也不见有孕,臣妾实在害怕。若是如她们一般,早年风光而晚景凄凉,还不如草草了结一生,免得日后受尽辛苦。” 说罢还作势要抹眼泪。 浣碧看她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虽然疑惑,但少不得做做样子去劝解她。 “宸贵人这是哪里话了,您还年轻,皇上也正值壮年,何愁没个一儿半女的傍身呢?”浣碧安慰道。 “姐姐当真以为我还有怀龙嗣的机会吗?”宸贵人冷不丁冒出一句。 莞嫔和浣碧自然清楚,只要有皇后在,哪怕其他妃子有幸怀了,也轮不到宸贵人。皇后断然不会允许对自己有最大威胁的宸贵人怀上龙嗣。她只能分宠而不能夺皇后位。 况且华妃的药日日参在皇上的饮食里,后头的新人想再怀有龙胎就更难了。若真是有了,龙胎的血脉是否纯正也不好说了。 “有皇后护着,宸贵人自是不必担心了。”莞嫔道。 “有她在,臣妾才担心。”宸贵人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 莞嫔突然抬眼盯着宸贵人,“妹妹这是何意?” “昔年飞燕合德宠冠后宫,她们虽为姐妹,但当真亲睦吗?” “有时候为了地位荣耀,亲姐妹挡了路亦可除之。何况不是亲姐妹的呢?臣妾没有莞嫔娘娘这样的好福气,能怀有龙嗣。又时常羡慕惠嫔娘娘她们,若是能常伴在娘娘身边,将来也好有个伴儿,互相依靠。” 宸贵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莞嫔也索性不装了。 “妹妹今日真是叫我越发看不懂了,从前你来碎玉轩我知你别有心意,皇后知道我怀孕的事情是谁泄露出去的,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如今你又来这么一出,倒让我糊涂了。” “我今日来的唐突,姐姐一时间不信也是有的。但臣妾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莞嫔娘娘心中动容几分。”宸贵人继续道。 “当今皇后原也不是皇上的嫡妻。皇上真正的嫡妻可是永远留在雍亲王府了。当年纯元皇后怀胎时,面色红润,胎象稳妥,怎的一朝分娩却出了岔子?”宸贵人也点到为止,不再言语。 莞嫔和浣碧心里却惊起了千层浪。 宸贵人竟然知道当年的事! 这对她们而言是最要紧的。 莞嫔皱起眉头,仔细思考着宸贵人的话,手指在茶盏的盖子边缘不停地摩挲着。此刻房间里安静地掉一根针都可以听见。 莞嫔转头看向浣碧,她的信任和依赖之情一目了然。浣碧微微点头,表示支持。 莞嫔叹了口气,最终说道:“你为何会与我说这些。” “每个人都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娘娘和臣妾若是合作,可以各取所需。娘娘只需知道这点便足以。我言尽于此,也明白娘娘的顾虑,臣妾会在长春宫候着娘娘的消息的,先告退了。”宸贵人说罢就退下了。 只留下浣碧和莞嫔二人在原地,反应了许久。 浣碧走到莞嫔身边,说道,“长姐,看样子宸贵人是知道纯元皇后的事了。” “她自幼与纯元交好,纯元当年走的离奇,她心生疑虑,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也是有的。”莞嫔继续道。 “只是我好奇,她为何要等到今日才说。” “或是与皇后反目了,奴婢去查查。”浣碧说道。 “嗯。”莞嫔凝重地点头。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万一这是皇后使的反间计,那就不好了。 第66章 疑心 浣碧记着宸贵人来碎玉轩时,眼下有些乌青,像是没睡好一样,就算用了脂粉遮盖,也掩盖不住。 只是宸贵人入宫连个贴身宫女都没带,想探究她身上的故事实在是难如登天。 正在思索之间,浣碧瞧见温太医走了进来,大抵是向莞嫔请脉的。 “温太医。”浣碧叫住了他。 温实初看向浣碧,像是碰上了多年的好友一般笑得和煦。 “浣碧姑娘。”温实初上前行了一礼道,身上还有淡淡的菊花香味。 “温太医最近看来心情很好啊。”浣碧打趣道。她知道温实初与惠嫔之间是脾气秉性契合,两人有所牵连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没有讲出来,浣碧也不会点破,免得几个见面尴尬。他既然将自己当做朋友,浣碧她就该为自己的朋友保守秘密才是。 “莞嫔娘娘身体康健,自然也是微臣的福气,当然开心。”温实初说道。 其实他刚从惠嫔处请完平安脉回来,二人闲话了几句,虽只是草草几句,却让他心情大好。 浣碧点点头只说:“温太医里面请,小主在里头呢。” 浣碧陪着进去,温实初把了脉,母子平安。 浣碧才开口问道:“温大人,不知太医院最近有没有替宸贵人开过方?” “浣碧姑娘怎知?”温实初想到前日张太医才替宸贵人开了一张安神静心的方子。 “是有过,据说她是忧思惊惧,才找张太医开了张安神养气的方子,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精气神。”温太医说道。 浣碧更加确定宸贵人定然是经历了些什么,以至于与皇后反目,甚至不惜与乌拉那拉全族为敌。 剩下的几日,她都在暗中打探,却也只能探出宸贵人在入宫前有个相好的,如今却已经不在族谱之上了。 浣碧将消息告知了莞嫔,二人倒也猜出了一二,对宸贵人的投诚更信任了几分。 翌日, 在朝阳升起的清晨,果郡王奉旨入宫,陪太后说说话,又去了皇帝的勤政殿请安。 “你来的正好,你瞧这幅颜真卿的字画如何。”皇上正在书桌上欣赏着那幅字帖,苏培盛在一旁伺候着。 “果然是力透纸背,大气磅礴。皇兄这里的字画总是最好的。”允礼道。 “陪朕说说话吧,苏培盛,摆棋局。”皇上吩咐道。 苏培盛到底是伺候了皇上多年,早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意。 “奴才知道果郡王入宫,早早就给皇上备下棋局了。” 二人交锋对弈间,允礼已经失了好几颗棋子了。 “你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皇上问道。 “是皇兄棋艺高超,臣弟溃不成军了。这棋子在皇上手里,像是活了一般,个个都带着肃杀之意。” “御棋之道,亦如帝王之道,一步错,则满盘皆输。朕不得不步步为营。” “好在皇上手下的臣子都是忠心耿耿,臣弟昨日去戒台寺为皇兄和太后祈福,巧遇督察院籍大人,见他乐善布施,又不摆架子,给寺庙还添了不少香火钱,想是也心系国运,关心国家社稷。”允礼说道。 皇帝坐在对面,手里的棋子在指尖流转,然后抬手示意果郡王继续。 同时又开口问道:“你说,他添了许多香火钱。” 果郡王继续说道:“是啊,本来臣弟也没有瞧见他。是听住持说他捐了十万两白银,臣弟才好奇忍不住查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手笔。他身上的蜀锦臣弟记得宫中才有进贡。看来皇兄很是赏识他了。”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未赏过籍正信蜀锦缎子。他知道籍正信的俸禄并不多,衣着华贵的情况似乎有些不符合实际。 皇上说道:“你是想告诉朕,他手脚不干净。” “还得由皇兄核查才是,臣弟只是将所见所闻据实相告而已。”允礼落下一棋子说道。 “你一向不爱搭理这些,怎么如今倒关心起这些了?”皇上心中的怀疑不言而喻。 第67章 暗探 允礼心中一惊,果然伴君如伴虎,皇上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 赶紧出言解释道:“皇上是天子,天下事都不该有隐瞒着您的地方,若是有,臣弟知而不言明,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因此臣不敢有所隐瞒,只将所见所闻据实相告,全凭皇上自己拿主意。” 皇上微笑着回应:“朕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说罢,皇帝一字落下,将允礼的棋局给彻底围死。 允礼,败了。 “皇兄棋艺又精进了许多,皇兄若是不让让臣弟,臣弟可是不敢再跟您下了。” 皇上听罢,笑了几声。 只是那笑却未进入眼底。 允礼离开后,皇上就叫来了夏刈。 “粘杆处的事,你做的不错。还有件事,你要替朕查明。” “是。”夏刈果毅领命便退下了。 夜幕降临,一个宫廷侍卫趁黑夜着踏上了前往籍正信府邸的道路。他的身影如同夜鹰,轻盈而敏捷,潜入府邸的时候,连一片落叶都未触及。 在籍正信的府邸内,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合规,没有逾制的地方。 那侍卫似乎并不相信眼前看到的,眼神转了转,想探索籍府更深的秘密。那便只有他的书房了。 他偷偷潜入后院,可一切守卫突然变得严明,有两队人马,一队四人,共八人,交替巡查。 其中定然有问题。 那侍卫便轻声跳上屋顶,趴在上头观察。 只见那院落里一切宛如梦幻仙境。华丽的艺术品和珍稀的文物摆满了每一个角落。 从打开的窗户缝隙里瞧见,里头翡翠玉器、古代绘画、名贵的字画,一件件珍宝如同星辰般璀璨。 那黑衣人不禁心头一紧。 等他回去给皇上回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皇上听罢,气得一盏茶杯摔倒了地上,碰巧莞嫔奉诏前来,险些被砸到。 “皇上仔洗手,别被烫着了。”莞嫔行礼道。 “可是被吓到了?快起来。”皇上紧张莞嫔的胎气,怒气倒是消了几分。 “臣妾无恙,只是皇上遇到何事,竟如此动怒?皇上是天下人的君父,若是为了一两个小人而动怒伤了身子,才是不值得。”莞嫔站起来走到皇上身边说道。 那侍卫也识相地退下了。 “你瞧瞧。”皇帝给了莞嫔一个折子,上面记录了大大小小数十件稀世珍宝。 莞嫔接过折子,不禁眉头微皱。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 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些宝物实在珍贵,可是国库里头的?” “你瞧,连你都认为这些东西该在国库里头,可这些东西偏偏出现在籍正信的家里。” “皇上是疑心他贪污?”莞嫔道。 “贪污,前朝后宫中,谁人没有点私心。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朕可以假装看不见。朕担心的是他们暗中联络大臣,图谋着要算计朕!” 说罢,皇上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带着手里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 “昔年勾践卧薪尝胆,后终谋成大业。皇上刚登基不久,现在就大刀阔斧的裁减朝廷官员,怕是会引起朝廷动荡。”莞嫔也蹙起眉说道。 “朕这皇帝当的实在憋屈。”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眼前不能立时三刻将他们怎样,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倒不如耐下心来,让他们大意出错,届时才好连根拔除。” 第68章 温暖小屋 皇上听罢甄嬛的话,心里才觉得舒服一些。 这才意识到她还一直站着,开口道:“难为你,怀有身孕还要听朕讲这些烦心事。”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四郎愿意讲给嬛嬛听,已是信任,臣妾不甚欣喜。只盼四郎讲出这些心中能好受些。”莞嫔委婉道。 “天色已晚,你回去也路途不便。你来时朕也不曾宣召,只叫苏培盛去请。想来也没人知道你来了养心殿,偏殿也暖和,你今夜且住在那吧。”皇上握着莞嫔的手温柔滴说道,那目光柔和地能滴出水来。 若不是莞嫔知道皇帝性情凉薄,怕也是会陷入到小女儿家的情爱中去。 “多谢皇上隆恩,只是这于理不合,臣妾怕...” “怕什么,朕才是规矩。去吧。”皇上霸道的宠爱不容她拒绝。 莞嫔拗不过,只得答应。 浣碧在碎玉轩左等不到,右等不到,便也打算睡下了。 浣碧打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包袱,当时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何叔给自己备了些什么。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素色的冬被,但只要打开那素色的外布,便能瞧见里头的花色。是一张藏兰罗纹五彩绣花被,里头填了鹅绒和鸭绒,那被子看着轻薄却极其暖和。 难为何叔一番心意,想着她在碎玉轩偏殿,地龙不够暖和,就送了被子来御寒。还念着她与其他奴婢一起睡,不能太过招摇,惹人嫉妒非议,特意又在外头缝制了一个被套子隐藏。 把那被子拽出来铺在床榻上,浣碧又瞧见了几套里衣。看尺寸,不单单是给她一人的。 浣碧拿出来仔细比对,果然如此。 浣碧不禁再次感叹何叔的人情世故,不仅想着她,还想着宫里的几个人。 一套给长姐,一套给流朱,还有一套给瑾汐。 “快给我瞧瞧。”流朱见浣碧拿着那套里衣在自己身上比划,心中已经是激动不已,笑着抬手就要拿过来试试。 浣碧好笑地看着流朱道:“好像谁会缺了你的似的,从前在府里咱也是见过世面的,这般猴急,没得叫人笑话。” “这屋子左右就咱们三人住着,其余的人都在外间待着呢,轻易也不会逾矩过来。再说了,我见过好玩意是不假,但你给的倒是稀奇,我如何能不急着试试。”流朱已经把衣服拿到手里抚摸了。 浣碧笑着把另一套递给了瑾汐。 她也微笑接过,放在手里摸索了一下。 “哎呀,这面料竟如此丝滑,像摸着自个的皮儿似的细滑,才摸着有些微凉,触手便生热了,怕是蚕丝才能做到如此程度。只是蚕丝娇柔,经不得揉搓,可这件却极坚韧,实在是难得啊。” 瑾汐感叹道,她在宫里久了,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她能看的上眼的必然是好东西。 “你这妮子莫不是攀上什么金主了?”流朱言语间,已经将上衣穿上身了。 浣碧听罢,一个犀利的眼神甩过去,流朱立马乖巧地闭了嘴。 “休要胡说,小心我收回来那衣服。”浣碧假装威慑道。 “想收回怕是不能了,我已贴身穿上了!”流朱耍赖地说道,麻溜地把裤子也换好躺进了被窝里。 浣碧和瑾汐看了不禁发笑。 “瑾汐姑姑快也试试吧。”浣碧对她说道。 “哎,好。” “等小主回来了也给她带过去。”流朱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说道。 “那是自然。”浣碧回应道。 浣碧在卧房换上了新的物件,又将旧的被子当做褥子,床榻又柔软了几分,让她觉得十分舒适安全。 竟是一躺下就来了困意,沉沉睡去了。 第69章 鼠疫 第二日各宫嫔妃向皇后请安。 华贵妃在席间一直态度冷淡,不愿意搭话。 “惠嫔和安贵人今日也遣人来报,身体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已经告假了。” “最近天凉了,你们都要注意保暖。”皇后给下面的妃嫔们不厌其烦地嘱咐着。 “皇后娘娘来回就这几句话,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华贵妃心中忍不住地想翻白眼,心想那几个女人怎的如此娇弱,冷风一吹就经受不住了。 皇后听了这话表情也有些裂开了,但还是要维持皇后的体面,不好发作,凤眼扫视了一圈众人。 敬妃接到眼神说道:“皇后娘娘关怀备至,无微不至,臣妾等听了心中感激不已。” “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端妃带头起来说道,其他人见情形也一并起来谢恩,就是再嚣张,也免不得跟着一起谢恩。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都坐下吧。” 皇后扫视了一圈下头,不见莞嫔也就罢了,今日惠嫔连带着安贵人也告病未来,显得人有些空荡。 可淳常在却还笑呵呵坐在地下,皇后心思流转,不过眨眼间就想到了些什么。 “淳常在,你与莞嫔她们亲厚,平日里空了多走动,也带着她们多活动些,免得身子弱不禁风,天气转凉便感冒了,还如何为皇上绵延子嗣啊。”皇后眼神中流露出的忧心看起来实打实地真。 “皇后娘娘放心吧,莞姐姐她虽看着柔弱,身子却康健得很,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活泼的紧。前日还隔着肚皮踢我呢。”淳常在也不知是单纯还是故意,总是皇后和年世兰听了是心里都不舒服。 “你们在宫中有这样的姐妹相伴,叫本宫见了也心中欢喜。本宫瞧着,你与莞嫔倒是十分投缘?”皇后的问题让人听不出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臣妾与莞嫔娘娘都爱热闹,自然更合得来些。”淳常在如是说道。 “那不如你搬去陪陪莞嫔也好,皇上近日朝政繁忙,不常来后宫,有你这样的开心果陪着她,她心情也能好些。”皇后提议道。 淳常在听罢,有些慌张,手指不自觉的交错,但还是镇定下来思考了片刻。 若是她单独去了莞姐姐处,就显得太过特殊。怎么惠嫔不去,安贵人也不去,偏安排她一个还未侍寝的小小常在过去,未免惹人侧目。 加之今日安姐姐没来,皇后就拿她与莞嫔更投缘来说事,要是让安姐姐听见了又该多心了。 权衡之下,淳常在想出了应对之言。 她站起来,谢了恩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德,只是臣妾我太闹腾了,今儿想去玩雪,明儿想吃糕点的,没的打扰了莞姐姐的清静,不利于她养胎。况且臣妾住的离碎玉轩也近,若是莞姐姐无聊了,叫人来找我就是了。我腿脚快,不碍事的。” 皇后没想到一向单纯的淳答应会这样委婉的拒绝她,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只要姐妹情深,也不在乎远近的。本宫当真是羡慕你们。” 宸贵人听见了这话,心中嘲讽的一笑,随即又装作伤心的样子, “是啊,若是纯元皇后还在,定然也不会叫皇后娘娘做这般伤感之言。其实我们在座的也都是姐妹,说句僭越的话,臣妾们不仅当您的皇后,也当您是姐姐。咱们都是把皇后娘娘您放在心里敬着爱着的,娘娘实在不必伤心。” 宸贵人有看向众人,“对吧?” “是。”众人齐齐回答。 华贵妃看了眼淳常在,又看了眼宸贵人。若是搁在从前,她定然会想,皇上当真是好眼光,把这样一个个聪明伶俐又美丽的女子召进宫来。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想对这种小喽啰动手了,甚至连生气都没有了。 淳常在刚坐下,正厅里安静着呢,就听见了一声咳嗽。 寻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华贵妃身边的颂芝。 原只是普通的一声咳嗽,众人也当做是风寒而已。 皇后也提醒道:“华贵妃你瞧,本宫的提醒也并非全然无用的。连你身边的人都染了咳疾了,你也得小心呐。” 皇后像是扳回了一局一样得意。 谁知华贵妃却反应极大,“不中用的东西,自己染了咳疾还敢来殿前伺候,传染了本宫也就罢了,若是让皇后娘娘也身体不适了你如何担待得起!”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颂芝赶紧跪下谢罪。这举动也像是在施威给皇后看似的,皇后见状垂下了眼眸。 其余人也要么撇了头过去,要么拿起手帕轻掩着表情。 “还不快滚。”华贵妃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颂芝听了华贵妃的话就告退,一路小跑地回了翊坤宫。 淳常在看了华贵妃的做派心中也不禁咂舌。 “行了,本宫也乏了,都退下吧。”皇后已经疲惫极了。 “臣妾告退。” 淳常在一出了景仁宫就去了碎玉轩。 “莞姐姐!”淳常在人还没进门呢,就先听见声音了。 “我这还在屋子里头呢,就听见你的脚步声了。”莞嫔笑着站起身去牵淳常在的手。 “姐姐快坐,站起来作甚。你都不知道今日多惊险。皇后娘娘竟叫我搬来与你同住。”淳常在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说道。 莞嫔怀孕了不能饮茶,倒出来的都是凉白开,倒也解渴。 “什么?”莞嫔有些惊讶,“你可答应了?” “自然是不能的。姐姐放心就是。我记得浣碧说过,在外头表现得与姐姐亲密并无不妥,但是不能比眉姐姐和安姐姐更甚,免得被有心人挑唆了去。我机灵吧?”淳常在像邀功一样说道。 “是是是,你最机灵。”莞嫔捏了捏淳儿的小脸。 浣碧这时也进屋了,她刚在外头听见淳常在的话,只觉得皇后这个老狐狸,又想着策反安贵人了。 “还有呢,今日华贵妃在殿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淳儿继续说道。 “为何?”莞嫔问道。 “她身边的颂芝不过咳嗽了几句,她就为着自己在皇后处吃瘪,给皇后脸色看,把颂芝给赶出去了。”淳常在描述的绘声绘色。 浣碧听到此,却心中大惊。 她记得宫中这个时候,就鼠疫兴起的时候,先是惠嫔和安答应生病,现在又是颂芝。当年鼠疫就是从华妃宫里传出来的,叫浣碧不得不忧心。 “小主,怕是不好了。”浣碧蹙眉说道。 “怎么了?”莞嫔和淳常在还一脸疑惑。 “颂芝得的,可能不是简单是风寒,小主不觉得华贵妃反应太过激烈了吗?”浣碧说道。 第70章 医者仁心 “还请小主叫温实初来为您把脉。”浣碧说道。 而此刻温实初正在惠嫔处为她医治。 只见他一脸焦急,面容焦急匆匆忙忙地踏进房门。他的额头带着几滴晶莹的汗珠,皱起的眉头紧锁如云,一进门就问采月惠嫔娘娘在何处。 他的目光穿过宫殿的绮丽装饰,在一抹柔和影纱下,瞧见沈眉庄侧卧在榻上,原本清丽的容颜微带疲倦,正轻轻地揉着额角。 他不敢打扰她的休息,他先是停在了她身旁,注视着她轻柔的侧脸,带着忧虑的眼神如同夜空中的明星,温柔而黯淡。 然后,他轻声地问道:“惠嫔娘娘,是否安好?” 温实初那宛如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的声音,在宫殿的静谧中传出,不带半分儿冷淡和严肃,只有满腔的担忧和关切。 眉庄的手从里头伸出来,采月麻溜地打了一个小软枕垫在她手腕上,又铺了一层薄纱手帕在她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她的腕上还带着一只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我实在是乏的很,又头疼,只觉得像被谁打了一蒙棍一般。昨晚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便成这副模样。”眉庄的声音听着十分虚弱,眼睛也是半眯着,显得没精气神。 他的手指轻轻地伸向眉庄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穿过丝帕,似乎给了眉庄一些支撑和安慰。 “惠嫔娘娘昨夜可去了哪?”温实初转头问到采月。 “小主哪也没去啊。要说出门,便只去了景仁宫请安。”采月回忆道。 “娘娘,请换一只手。”温实初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怕中医笑,就怕中医愁。这让采月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 眉庄听话地把手递了出来。 “我这是什么病?你如实告诉我,可不许瞒着我。”眉庄也翻身紧张起来,就算生病的她面色有些苍白,发丝也有些凌乱,不带一丝珠翠,却有一种娇柔脆弱的美。 温实初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你这可能是疫病。” “什么?咳咳咳。”眉庄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现在发现的早,臣现在就去配药方,定保娘娘身体无恙。”温实初望着眉庄,字字恳切,虽然声音轻柔,但是坚定有力,像是一种保证。 “那陵容那里......听说她也病了。还有嬛儿,嬛儿她怎么样了?”眉庄抓着被角焦急地说道。 “娘娘放心,章太医去了安贵人处,他是太医院之首,他的医术娘娘大可放心。莞嫔娘娘那还没人过来,想来是一切安好的。”温实初说道。 听罢眉庄才松开紧握的手,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解愁眉,想着陵容的病情。 “那我这病,可会死吗?”眉庄平静地问道。 “娘娘!”采月急得眼泪快掉出来。 “臣不敢说有十足十的把握,但一定尽自己全力医治娘娘。”温实初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病,连他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定然是十分严重了。 听到这话,采月作势就要跪下求温实初全力相救, “求温太医全力救我们娘娘啊!”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拼尽全力的,哪怕抵上这条命,毕竟,医者仁心。”最后一句理由,温实初说地有些心虚。 眉庄透过纱帐仔细瞧着温实初,想看出他在想什么。 “我记得温太医从前多去碎玉轩多些。嬛儿这几日的脉象可安好?”眉庄有几日未见甄嬛了,想来也没有传染她的机会。 万一不测,真的出事了,她是皇上的宠妃,眉庄一定会立马得到消息。却还是要问上一句,这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臣负责莞嫔娘娘的安胎事宜自然要常去,她的胎象很稳。娘娘现在该多担心自己才是。微臣现在就开药,娘娘要按时按量地服用。”温实初没有听出眉庄话里的意思,只想着她的病。说罢就坐下开始写药方。 “温太医!快去碎玉轩瞧瞧!”浣碧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嬛儿她怎么了!” “莞嫔娘娘怎么了!” 温实初和眉庄的声音一起响起。眉庄的眼神还往他那飘忽了一下,看见了他脸上焦急的模样,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莞嫔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宫中怕是要出事了。”碎玉轩的菊青戴着一个棉麻面纱,站定后在门外说道。 随后就站在门外给了温实初一张浣碧写的信,说明了情况,温实初也知晓了这次的鼠疫,又将眉庄的药方删改了一些,叫人给安答应送去。自己急匆匆去了皇上那。 “温太医!”温实初要出门前,眉庄突然坐起来叫住了他。 “我这病会传染,日后你就别来了吧。叫人把药送来就是了。”眉庄说道。 “旁人送来的我不放心,这样的话娘娘不必再说。”说罢,温实初就走了。 浣碧便从太医院找了另一位太医来给甄嬛把脉,直到太医说莞嫔娘娘一切无恙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碎玉轩外: “怎样了?”浣碧站在外头问着菊青。 “奴婢已经将信带给温大人了,他已知晓了情况,现在去向皇上禀报了。惠嫔娘娘和安贵人确定是染了鼠疫了。”菊青说道。 浣碧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知道了,这段时日你便先去伺候淳常在吧,娘娘这里情况特殊,你也明白。若是万一....让龙胎出事了,我们都担待不起。等着鼠疫过了,再叫你回来。左右淳常在也是好相与的,断然不会为难你。”浣碧说道。 “浣碧姑娘的良苦用心奴婢晓得,那奴婢先告退了。”菊青说道。 “嗯,去吧。” 浣碧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闹出鼠疫,当初惠贵人病发比现在晚了近两月,一切都提前发生了,让她措不及防。 这鼠疫来的突然,华贵妃那里一定有猫腻,否则她不会对颂芝那样疾言厉色,毕竟她的宫里还有温宜呢。 不难看出,华贵妃对温宜是真心疼爱的,不会拿她去冒险。 第71章 鼠疫爆发 乾清宫的大殿高耸如山,檐角上琉璃瓦闪烁着晨光的霞辉,映照出一道道华美的光影,犹如宫廷中的一颗明珠。宫殿的墙壁上绘满了精致的画龙点晴,每一幅都是工匠们几经精雕细琢的杰作,栩栩如生。 殿外广场上,众大臣一字排开,望着前方巍峨壮观的宫殿,身着锦袍玉带的官员们举止庄重,神色肃穆。旗杆上的黄色龙旗随风招展,发出轻柔的飒飒之声。 皇帝座上端坐,身着龙袍,头戴御冠。朝阳透过殿外巨大的玉石栏杆,映照在皇帝身上,使他显得庄严而神秘。 “昨夜巡盐御史来报,说是西南盐税与实际所收不符,怕是底下人心生贪念,哪位爱卿愿意前往啊? ”皇帝问道。 年羹尧常年在西北驻扎,听到这话心中也是一惊。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把这件事往上报? “微臣认为,年将军对西北之地更为熟悉,由他前往定然事半功倍。”一个大臣说道。 年羹尧却还要装作推辞的模样:“我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还得是皇上定夺。” “年将军自然是对行军打仗更为熟悉,这巡查盐水的事情,还是交给都察院的籍正信更为妥帖。”皇上第一次没有顺着年羹尧的意思讲,反而将这件肥差事给了籍正信。 底下的人为了能让巡盐御史高抬贵手,免不得要送礼讨好,这是大臣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年羹尧则震惊地看了眼籍正信,又很快收敛了表情。心中却已经对他恨起来了。 籍正信是又惊又喜,虽然怕年羹尧会对他心生怨恨,但对于这份肥差他也是垂涎不已。 “臣领命,定然不负皇上所托!”籍正信跪下义正严辞地保证道。 皇上满意点点头。 这时苏培盛俏咪咪从一旁过来,给皇上递了个眼色。 主仆之间多年的默契让皇帝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事要告知,便让苏培盛近前回话。 “皇上,大事不好了,刚刚温实初来报,宫中闹鼠疫了。” 苏培盛此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像炸开了锅一般。 年羹尧也装作惊慌的模样,但只有他心底里最清楚这鼠疫从何而来,又为何今日才爆发出。 其实京郊前两日已经有了这样的病例,只是他一直按着不发罢了。 皇上还是镇定自若,吩咐了许多事项,又将每日的朝见免了,只召大臣去养心殿商议。 翊坤宫 “怎么回事?这病竟如此强悍,颂芝不过是跟小德子说过几句话罢了,怎的也生病了?”华贵妃担心地说道。 “或许是颂芝姑娘身子骨太弱了?”周宁海站在华贵妃身边,猜测道。 “这话说了你自己信吗?”年世兰皱眉,白了一眼周宁海。 “哥哥当初给我那物件的时候,只说是严重些的风寒,怎的那小德子人已经快不行了。”华贵妃坐在上首有些慌了主意。 她不担心旁人,只怕温宜会因此遭遇什么不测。 “娘娘!不好了,小德子他,死了!”一个小宫女疾步小跑来跪在地上说道。 “什么?”华贵妃此刻的震惊无以言表,片刻后她镇定下来说道,“快去找人来把他拉去乱葬岗埋了。” 她只盼着那倒霉东西赶紧从翊坤宫消失。 “娘娘,皇上身边的太监已经带人来了,就在外头呢。”那小宫女跪在地上说道。 华贵妃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周宁海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她的排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皇上身边的小夏子见了忙过去请安,只是他的脸上多了个面罩。 “华贵妃娘娘万安,这不干净的东西,您还是别靠近了,免得有损贵体。” “小夏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华贵妃问道。皇上身边都来人了,可见不是小事。 “娘娘,宫外的鼠疫传进宫里了。小德子怕是活不久了。”小夏子说罢,就有几个带着白色面罩的小太监把小德子给抬了出来,后头还跟了一个在熏艾草,扫水。 小德子在担架上明明还在喘气,可是接下来他就要被扔去乱葬岗等死了。 白色的麻布落在他脸上,最后一丝绝望与挣扎也被掩盖了去。 “鼠疫?”华贵妃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置信。 她从未想过哥哥会骗自己,更没想到他会拿温宜的性命如草芥。虽然温宜只是个公主,不如皇子那般可以争权夺利,但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哥哥为了谋害莞嫔,甚至要拿她的女儿做赌注。 “本宫知道了,快抬走。”华贵妃用丝帕捂嘴说道,脸上的嫌弃之意显而易见。 她转身过去,闭目冷静。 她突然想明白,哥哥这不仅是为了搞垮莞嫔一众人,更是为了扰乱后宫。若是这鼠疫传开了,宫中守卫薄弱,岂不是....... 她不由得心慌,放在周宁海手腕上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捏得他皱眉。 “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周宁海问道。 “派个细心的去照顾颂芝,再派人去打探打探,惠嫔和安贵人那边是怎么回事。”华贵妃吩咐道。 不一会就有人来报,惠嫔和安贵人也是得了鼠疫了。 华贵妃这才彻底泄了气,她明明没有对她们两人下手,她们也没有接触小德子的机会,怎么会也染了鼠疫? 眼下之计是找个妥帖的地方,把温宜放到安全的地方。思来想去,只有端妃那里最妥帖了,毕竟她喜静,又不常出门,与宫里的人来往也少,也就敬妃多与她来往。 敬妃一向稳妥,也会替自己的姐妹端妃打点,有她们二人在,温宜不会有事。 “带着温宜,随我去找皇上。” “皇上还在议政,现在忙得什么似的,娘娘怎么还往枪口上撞啊。”周宁海提醒道。 华贵妃思量后还是去了太后处,太后听罢也没有反对,温宜就被抱去端妃那里去了。 年世兰总觉得最近一段时日宫里都不会太平了。 第72章 另有其人 午后,浣碧在碎玉轩打点着琐事,想着中午收到的那张字条,一会挑个合适的时候告诉长姐。 “这艾叶每个房子的角角落落都要熏到。” “是。” “这香包里都是皇后娘娘让太医院配制的驱疫药材,发给宫里每个人,随身佩戴。” “是。” “浣碧姑娘,娘娘的保胎药已经煮好了。”宫女品儿端着那碗药走来。 “知道了,那药先给我吧。”浣碧瞧今日的药不是佩儿,留了个心眼儿,便自己接过药。 “是,这药凉了药性就不好了,浣碧姑娘记得要娘娘尽快喝了才是。”品儿说道。 “知道了。” 浣碧接过药,将盘子先放在了桌上,又去外头叫莞嫔。 屋子里熏着艾草,味道实在是呛的慌,莞嫔受不了便先去外头了。 现在闹出了鼠疫,宫里人人自危,皇上下令各宫之间不许走动,尤其莞嫔怀有身孕,更是要重点保护,不许闲杂人等来。因此,碎玉轩还算是安全。 “娘娘,喝药了。”浣碧叫道。 莞嫔被瑾汐扶着回来,嘴里还在念叨着,“也不知眉姐姐和安妹妹怎么样了,皇上不许我去探望,我这心里实在担心。” “温太医的医术,您是知道的,不必太过忧心了。”瑾汐安慰道。 进屋后,莞嫔就准备拿起那碗安胎药喝了,幸亏浣碧眼疾手快,过去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喝。 浣碧看四下无人,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医药布,里头裹着一只银勺子。 那是允礼给她的。 “娘娘且慢,让奴婢先测一下。”说罢浣碧就将银勺放进碗里搅拌了几下拿出来。 三人仔细观察着勺子的变化,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竟是变黑了! 为免打草惊蛇,主仆三人并未立刻发作。 “前儿眉姐姐和安妹妹才染病,今儿又在这药里做文章。到底是何人非要置我于死地?”莞嫔闭眼厌恶地推开了那碗药说道。 “素日您与她们交情最深,若是她们染病了,娘娘您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还好惠嫔娘娘体贴,想着您最近身子重,要多休息,加上她协理六宫繁忙,才没来见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浣碧分析道。 “要说是华贵妃,她自己宫里也闹了鼠疫,她不会拿温宜来冒险。况且她平日对眉姐姐她们也是淡淡的,她又对那位没了情分,与她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我说,倒像是有人要泼脏水一般,引着我去怨恨华贵妃。”莞嫔说道。 “要说这是华贵妃做的,确实有些牵强。”浣碧继续说道。 “奴婢听说,这鼠疫其实早在京郊传开了,只是被按下不发而已。底下的官员怕被皇上治罪,责备设防不严,便自己派人去处理,没想到那病极厉害,他手下也折了几人。”瑾汐说道。 “那官员是谁?”菀嫔问道。 “是年羹尧的同党,郭保。已经被皇上革职查办了,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瑾汐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据实相告。 “这么说,年羹尧很有可能也提前得知了鼠疫的事情。”菀嫔眉头紧锁,在思考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 浣碧心想:你终于想到其中的关窍了。 “你是如何得知?”菀嫔问道。 “苏培盛今日中午来过,只是娘娘在午睡。”瑾汐说道。 “原来如此。”莞嫔倒是没想到,苏培盛对瑾汐的情份还挺重。 这消息其实浣碧中午时分也得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罢了。 “若是年羹尧提前知道了鼠疫的事情,再暗中将那病带入宫里,那这一切似乎就合理了。只要华贵妃不去接触小德子,就不会有事。此招虽险,胜算却大。”浣碧说道。 “至于温宜公主,对年羹尧来说当然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公主怎么能继位呢?”瑾汐道。 “他当真是狠辣。”莞嫔道。 “还有件事,听说今日皇上把巡盐的差事给了籍正信。”浣碧说道。这消息是连瑾汐都没听苏培盛提起过的。 瑾汐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皇上才对他生了大气,此刻不敲打他,反而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怕也有捧杀之意。”莞嫔道。 “哪还用捧杀呢?那种人也配。”浣碧有些气愤,心中鄙夷着,“底下权臣的嫉妒就够他喝一壶了,尤其是年羹尧。” “是啊,让皇上发现籍正信贪污这件事,你和果郡王都有功劳,若是能将他扳倒,为你正名也会容易些。”莞嫔拉过浣碧的手说道。 “所以咱们就算揪出了引起鼠疫的幕后凶手,也要等籍正信落马了再说了。”瑾汐说道。 浣碧看着桌上那碗药说道:“奴婢会去盯着品儿的一举一动。” “娘娘,四阿哥在外头跪安,隔着大门说是要问一问您的安。”流朱走进来说道。 “这么乱的天儿,他来做什么?”莞嫔一脸责怪,心底却又不能真正怪他,赶忙扶着瑾汐的手出去了。 浣碧记得前世四阿哥就是少年老成,因为从小不被待见,所以人也变得八面玲珑起来,才能赢得皇上和母妃的喜爱。 这样的情况,莞嫔为着自己的孩子,连惠嫔都没有去看一眼,他却跑来了。哪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功夫谁看了不感动呢? 莞嫔几人到了大门口,就听见四阿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莞嫔娘娘可安好?我听说宫里闹了鼠疫,您怀有龙胎,一定要仔细身子。” “多谢阿哥关心,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最近不太平,阿哥还是少出门的好。”莞嫔隔着门说道。 “听见莞嫔娘娘声音底气十足,我也就安心了。娘娘保重身体,等时疫过了我再来瞧你。”四阿哥说道。 “阿哥也要保重身体。”莞嫔回应道。 等四阿哥走远了,莞嫔才感叹道:“难为他这样小的年纪,就这般懂事。” “身为皇子,是他们的幸,也是他们的不幸。”浣碧道。 回去走到一半时,浣碧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莞嫔问道,眉间透露出不解。 “奴婢在想,华贵妃宫里鼠疫爆发也是今天的事,怎么赶巧惠嫔和安贵人昨日就身子不适了?”浣碧越说越觉得后背发寒。 “你是想说,眉姐姐的鼠疫或许是同一天甚至更早传入她宫里的?”莞嫔也惊到了。 “传染人总是需要时间的,惠嫔娘娘少与翊坤宫来往,小德子不过一个杂役,哪有机会见到惠嫔娘娘呢?就算是他用过的物件被人送到了存菊堂,那反应起来也是要时间的。” “或许,惠嫔和安贵人生病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浣碧道。 第73章 新药方 “那也印证了咱们之前的猜想,怕是有人想乱中栽赃华贵妃,让咱们把矛头对准她,再坐收渔翁之利。”浣碧说道。 “宸贵人那头可与你联系过?”莞嫔问道浣碧。 “咱们没有表面态度,宸贵人倒也沉得住气,楞是没来找过我们。”浣碧倒是有几分佩服她的沉稳了。 “等这事过了,约她来一趟吧。”莞嫔道。 “是。” “对了,籍正信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许多人都等着寻他的错处,咱们不如帮他们一把?皇上此刻正忧心于疫病,忙得是焦头烂额。若此刻籍正信被人揪出什么错处,一定会从严处置。”浣碧道。 “嗯,给父亲只会一声。”莞嫔道。 “知道了。”浣碧回应。 后来的几日,皇上都忙于朝政,只来过碎玉轩一次,也只是小坐片刻就走了,就连皇后都是去送饮品时才见过一回。 华贵妃不用照看温宜,也一头扎进了太医院,带着江氏二兄弟找药方。 可皇上偏去了宸贵人那住,要说这长春宫也不是离养心殿最近的,皇上却愿意前往,宸贵人的那副容颜算是保全了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加之其他妃子都在自己宫中不得外出,更是没机会见皇上,宸贵人倒是替莞嫔吸引了不少火力和嫉妒。 皇上不来,碎玉轩也清静,浣碧也乐得清闲。 她便在侧殿里翻看医书古籍。她记得前世鼠疫爆发时,温实初写的药方后来被大众广为引用,其中有几味药材她还依稀记得,只是分量不清楚。 她闷头在屋子里写着药方,莞嫔也吩咐了旁人不许打扰她,因此浣碧的效率倒是十分高,那药方已经被她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只是还有几味她一直拿不准,比起闭门造车,她还是选择去问问温实初。 只是太医院现在有华贵妃在,若是被她得知了药方,再像前世那般拿着别人的药方去邀功,那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思考了片刻,浣碧起身去了存菊堂,临走前还给莞嫔知会了一声,说她这几日怕是不能回来了。 浣碧一进存菊堂,就看见采月在院子里头煮药,大冷的天手被冻得通红,还被药气熏着,火烤着,烟雾缭绕。 “怎么在外头煮药呢?”浣碧走上前问道,刚问罢还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温太医说艾叶烧火,配着这药气和在院子里头熏一熏也有助于驱散疫病,奴婢才在此处熬药的。”采月边说边用帕子挥了挥烟雾。 浣碧见她十分可怜,就将手里的汤婆子给递了过去,又把暖手的套子也给她揣在怀里, “先暖暖手,我替你一会。” 采月见状十分感动,除了小主,没人这么关心她了。 采月笑着婉拒,却被浣碧一下子挤走,不得不给她腾出位置。看着这情景,采月低头浅笑,眼里透露着感激。 “温太医在这吗?”浣碧扇着火问道。 “估摸着快来了。”采月道。 才说罢,就看见温实初提着药箱进来了。 “你瞧,当真是不能背后念叨人,才说呢,就来了。”浣碧笑着说道。 “浣碧姑娘?你怎么来这了?莞嫔娘娘那怎么办?”温实初一连三问。 “自然是有要事。我们小主那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伺候着,温太医放心就是,先给惠嫔娘娘诊治吧。” “好。”温实初话不多,提起药箱就进去了,浣碧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莞嫔专门交代了她,让她帮忙照看惠嫔和安贵人,以尽姐妹情份。 浣碧本以为会看到惠嫔病怏怏的样子,却没想到她依然可以靠坐在床边自己喝药了。 “奴婢参见惠嫔娘娘。” “浣碧?起来吧。你怎么来了?”眉庄端着药碗有些惊讶,浣碧不是该贴身服侍着嬛儿吗? “温太医的医术果然高超,见惠嫔娘娘精神还不错,我家小主也能安心些了。惠嫔娘娘且放宽心,我家小主一切安好,奴婢来这是另有事情。” 浣碧随后就拿出了自己写的药方,递给了温太医过目。 温实初接过那方子,心中大惊,“浣碧姑娘,这方子是哪位医师写的,其中的知母和山药是我先前从未想到过的,知母性寒质润,这两味药材中和了药性又温补,实在的妙啊。” “我闲来在古籍上找的,想着或许有用,但总觉得还少了几味药材,因此才来找温太医商讨。”浣碧说道。 他们听了浣碧这话,心中也有些惊讶,从没想过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缺什么了,哈哈哈,多谢浣碧!”温实初突然激动起来,高兴地像个孩童一般,他这模样实在是少见,眉庄也被他感染的高兴起来。 “没想到浣碧还有这样的本事。”眉庄温柔夸赞道,眼里的尽是赏识。 其实只有浣碧知道,她哪里是懂医术,不过是靠着记忆背出了几味药材罢了,亏得温实初医术高超,底子扎实,给他提个醒就知道该如何改进药方。 他转身对眉庄说道:“娘娘先别喝这味药了,我马上去重新配来,给你重新煎一副药。” 说罢就要离去。 浣碧慌忙喊住他,“温太医,等等!” 第74章 请君入瓮 温实初回去后,就提笔写药方,写上一会又去翻看古书,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留心外界的动静。 江慎刚送走了华贵妃,正在揉着酸痛的胳膊,心想这华贵妃为了自己邀功,把他们逼得那么紧,楞是翻看了三四个时辰的药典。 正心中抱怨呢,又看见一个温实初埋头在书堆里写着什么药方,他一时有些好奇和鄙夷。好奇的是,他怎么有用完不的精力,鄙夷的是,怎么大伙都那么认真上进,显得他有些废物了。 江慎走过去,用胳膊推了推江城,“你瞧,那楞子还在找方子呢。此刻又没人来盯着,何必那么认真。” 江城却白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赶紧去把活儿干了。” 说罢,他就走开了。 江慎在哥哥这吃瘪,撇了撇嘴,自顾自的走开了,却没有听他哥的话干活去,而是晃悠道了温实初那边。 “我说温大人,你已经有三四日没好好休息过了吧,咱们虽说是治病救人,可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你老往那晦气的地儿跑,还这么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千万要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江慎阴阳怪气地说道,话里直指存菊堂。 这触碰到了温实初的底细,一向好脾气的他竟然将笔磕在桌上,站起来对着江慎说道, “江太医为医多年,应当懂得医者仁心这句话,若是当大夫的不关心病人,当臣子的不关心江山社稷,那当真是白来这世上一遭了,不如趁早褪了这身袍子。” 江慎本就与温实初不对付,听到他那话,自己又不好反驳什么,心中憋闷。 加之温实初之前一直老实本分,安安静静的不吭声,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今日却这般疾言厉色,更叫江慎生气。 偏偏此刻人多,他又不占理,江慎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走到一边去,心里却记恨上了温实初。 温实初不管江慎的反应,只坐下继续写药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起身离开了,还将药方反扣下来,更像片羽毛在挠江慎的心。 第二日一大早,浣碧就听说了华贵妃带着江城江慎两位太医去了养心殿,华贵妃在殿外等候时眼睛乌黑,还险些昏倒。 进去时皇上还愁眉不展,出来后皇上就喜笑颜开了,还赏了华妃和二江不少金银财宝。外头百姓对华贵妃也是陈赞不已,说她是蕙质兰心,有手腕又有仁心,甚至还编出了歌颂她的打油诗。 莞嫔听罢,只觉得可笑。 “若说她有仁心,那当真是对不起那些枉死在她手里的女人。”莞嫔讽刺道。 “既然她要这好名声,咱们就帮帮她。”浣碧站在莞嫔对面,和她一起理着丝线。 “这丝线千头万绪的,剪不断,理还乱,叫人眼花。”莞嫔道。 “其实只要有耐心,这线现在乱些又有什么,咱们这么配合着,有条不紊的进行,总会理好,叫它乖乖听话的。”浣碧看着手里交叠围圈缠绕的丝线说道。 浣碧她们在宫里忙活着,甄远道这个当爹的在外头也没闲着。 心中只想着,儿女是前世的债,两个女儿能在宫里过得好,他在外头也值了。 他一边寻着籍正信的错处,一边叫底下的人继续散布歌颂华贵妃的歌谣。 那些进京逃难的难民,还有京郊的乞丐们,只要给钱给吃的,没什么不干的。 不过几日,关于华贵妃的谣言就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说她如同阴丽华一般,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又最有能力,却要屈居人下,实在是委屈。 华贵妃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年家的光芒过甚,才让皇帝又爱又恨,这一世,她自己的光明过甚,也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皇家的女人不需要太有能力,只要漂亮贤惠就够了。 皇上在养心殿听到这些时,手里一直不停地摸索着珠串,让人不知道他的思绪。 第75章 臣要告发 “那些名份荣耀,朕可以赏他们,但朕没给的他们不能来抢。”皇上坐在龙椅上说道,眼睛盯着自己刚写的那幅字画。 上面写着:天下归心。 “底下那些议论是有些过了。”苏培盛站在一边附和道。 “不过华贵妃娘娘不辞辛劳,在太医院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才得来这么个方子,确实功在千秋啊。”苏培盛看似在为年世兰求情,却句句戳在皇上的雷区上。 皇帝听罢这句话不言语,屋子里的气氛却陡然寒冷,他的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苏培盛意识到不对,立马跪下请罪。 “奴才失言,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说罢头就磕了下去。 若是华贵妃功在千秋,那他皇帝是干什么吃的?莫不如把皇位让给年家来做算了。 “你一向沉稳,怎么今个这么冒失,若再有下回,朕必然罚你。”皇上算是原谅了苏培盛,但对年家的忌惮更甚从前了。 若是年羹尧还似从前一般嚣张跋扈,他还可以任由其胡作非为,再寻个由头最后处置了。可现在他收敛了锋芒,前朝后宫都不做声,更叫人摸不透猜不明,心中更添几分忌惮,那皇帝就不得不换个策略了。 “奴才谢皇上隆恩。”苏培盛慌忙站起来。 “好在那药还算有用,朕派了一些太医去民间开药房问诊,都反应说病人吃了药大都精神好了些。朕只盼着这鼠疫赶紧过去,否则让西南土司那群虎视眈眈的人知道了,趁火打劫,恐会引起战乱。”皇上担心的说道。 ------------------------------------- 籍正信这头得了差事就回府炫耀,对外他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对内却是奢靡无度的贪官。 家里头一个正妻,数十个小妾通房。 他觉得自己府里的人都见腻了,又想起了在兰庆楼的那姑娘,心中痒痒,就悄悄派手下去兰庆楼寻她入府。 怎料那姑娘已经不见,说是被人赎身了,最后来回扯了几次后,带回去了一个新的姑娘,容貌不输浣碧,更懂闺阁情趣,把籍正信伺候的是舒舒服服的。 后几日他就都在京西办公,未曾回家,期间还收了三位官员的贿赂。 ------------------------------------- “皇上,年大将军求见。”小夏子来报说道。 刚在气头上呢,年羹尧就来觐见,也不懂得选个时候。要不是他没眼力,那就是有恃无恐。 皇上沉默不语,似乎在控制脾气。 苏培盛适时出言提醒:“皇上,御膳房新做的茶点,最能清心败火,皇上为疫病操劳了这许多日,且用一些消消心火吧。” 皇上听罢,看了眼那茶水说道:“宣。” 年羹尧进来时穿着朝服,规矩一丝不错地请安问礼。 “臣年羹尧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坐。” “谢皇上,臣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时疫之事,二是为了籍正信之事。”年羹尧道。 “哦?” “时疫之事虽有缓解,但不断有难民涌入,微臣建议在京郊设防,以免难民都积在京城,扰乱秩序。”年羹尧并不在乎那些平头百姓的安危,道貌岸然地说道。 “此事,容朕再想想。那籍正信之事呢?”皇帝对第二件倒是很感兴趣,没想到他才将籍正信推出去不久,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收拾他了。 “那籍正信不好好兼他的巡演御史职位,竟还收受贿赂。罪证在此,其余的罪责臣也书写在册,请皇上一一过目。” 第76章 秋后的蚂蚱 年羹尧的检举信上不少是甄远道暗中搜寻出来的证据,又暗中透露出去给年羹尧的幕僚。加之籍正信收受赃款的那三个官员也是年羹尧亲自安排的,这次籍正信是有口莫辩。 等皇上宣人查证时,那三个官员都哭诉,说是籍正信逼迫他们给他金银,否则就上报皇上说他们贪赃枉法,随便按个罪名就处置了。 皇帝听罢气急了,即刻就派人去了籍正信府里捉人。 午后的夕阳洒在籍正信的府邸,府内一片宁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这宁静只是暴风前的宁静,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皇上的谕令飘然而至,带刀侍卫浩浩荡荡地朝籍府走来,队伍整齐划一,刀光剑影闪烁。 “发生何事?为什么皇上的侍卫来了?”一名老管家焦急地问着。 “这我们哪知道啊,要不要收拾包袱快逃啊。”另一位家仆小声嘀咕道。 “这些年老爷搜刮来的油水可不少,怕是惊动了圣上,我看啊,咱们还是趁早逃命去吧。”有一个家仆在一旁说道,已经打算去收拾包袱了。 而那个从兰庆楼来的姑娘,此刻早已经背着包袱逃之夭夭了,走前她看了眼籍府,露出嘲讽轻蔑的笑容。 府内,籍正信正坐在书房内,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一刻终将到来,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心头的压力依然沉重。 他的夫人也站在一旁,手中捏攥着手帕,一脸担忧。 “老爷,为何宫里会来人啊?” 籍正信本就烦躁,刚刚才远远见了那一队人马,如今心情正烦躁。 “妇人家关心这些做什么,别在我眼跟前晃悠了,去那坐下!”籍正信的火全发在了他夫人身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有管家来报。 “大人,宫里来人了。”大管家翼翼地通报。 外头一行御前带刀侍卫,身着铁甲,手持利刃,严阵以待,一派威严。他们的将领--钟林,一位骁勇的将领,正是皇上的得力臂膀。 籍正信恭敬地迎上前,他心中虽然焦虑,但脸上仍保持着平静。 “请问,钟大人,这是何事?”他恭敬地问道。 钟林眉头微皱,语气冷漠:“籍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说罢,他就下令搜查。 他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侍卫领命就直奔了籍正信的后院而去。 原来,当年霍家并非贪污了军饷,而是替人背了黑锅,真正的军饷就藏在籍正信家。狡诈如他,重要的东西不藏在底下,不藏在书房,而藏在小妾屋子里的墙面里。 这也是那姑娘找了好几日才寻见的,只因那个墙壁,看起来异常厚实,似乎被重新翻修过,她用簪子翘了两日,竟看见了黄金。 在书房内,一名带刀侍卫犀利地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墙壁。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那面墙壁似乎比其他的更加厚实。 “快,帮我推开这堵墙!”钟林大声命令其他侍卫。 众人齐心协力,将墙壁推开,当墙壁轰然倒塌时,摆放着数以百计的黄金元宝,在废墟里金光闪烁。 “籍大人真是会藏啊。”一名侍卫冷笑道。 钟林的眼睛也微微一亮,他明白,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证据。他们找到了籍正信的贪污之证,而且规模之大令人震惊。 籍夫人也跟着一起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目光瞪大,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墙壁内的财宝。她那精心梳理的发髻微微散乱,美丽的容颜上写满了震撼和困惑。 “不,不可能的,老爷他平时只是爱收藏些古董书画,绝不会做出这等贪污敛财的事情的。” “老爷,这...这些金子是怎么回事?”她颤声问道,眼神不禁转向籍正信,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籍正信却不言语。 “来人,籍正信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即刻带去大理寺看押审问!封锁籍府,不许一只苍蝇飞出去!”钟林疾言厉色道。 “是!”侍卫们领命行事。 ------------------------------------- 莞嫔在碎玉轩得到消息时,籍正信已被收监了。 “那年羹尧的检举一半真一半假,把自己的一些罪状也安给籍正信。偏偏他此刻在大牢里,皇上不听他辩解,他就只能都揽下那些罪状。”浣碧说道。 “年羹尧倒是会给自己脱罪。他在暗里下毒,华贵妃在明里救人。一个造成了混乱局面,一个又立起贤良的名儿。华贵妃还将温宜交付给了端妃,莫非是想政变?”莞嫔越说越觉得心惊。 “那咱们得早做打算了。宫里头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温太医那头该动手了。”浣碧说道。 莞嫔接着说道,“还有京郊那头,皇上最是在乎名声之人,若是有人能为他解决难民的问题,他必然会重之用之。” “明白了。”浣碧已经明白了莞嫔的意思。 随后甄远道就让家里几个仆人做好了防护,去了京郊。先是将看着还算康建的人分在一拨,再将病重的带到搭的简易帐篷里救治,而药方就是温实初提供的。 且给每个人分发了防护的面罩。 却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上头派来的。 浣碧这头前脚刚到太医院,就看见江慎在太医院众太医面前嘚瑟。 “江太医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们啊。”李太医巴结道。 王太医也挤开一旁站着的温实初说道:“是啊是啊,布衣之交不可忘,江大人,你我可是同乡,也别忘了我啊。” “害,什么提携不提携的话,咱们都是同僚,自然是要相互帮衬着啊。”江慎说道。 “温太医你说是不是?”江慎靠坐在桌上问道。 温实初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刚被挤了一下险些扭脚的气他还没顺过来呢。 “江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温实初没好气的说道。 “那既然如此,温太医就先帮帮我吧。我还要管着时疫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可我那张桌子实在是小的可怜,温大人这桌子却大的很,想来你也没什么用,不过平日里用来看书写字罢了,不如咱两换换?” 江慎说罢就起身走来,手按到了温实初的桌子面前。 “可以是可以,我就怕江太医你承担不起这份辛苦。”温实初反倒不气恼了,身子向后面的椅背靠去,双肘搭在扶手上,十指相扣交叠在身前,似乎并不打算起身。 “我既能写出那方子,就有那能力,温太医还是赶紧起来吧。别浪费了这张好桌子。”江慎眼下之意是温实初在莞嫔她们那得脸,便能占着太医院最好的位置和便宜,现在他们功劳更甚,温实初合该把自己的东西都让给他。 江城这时从后头走出来,看见他弟弟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只想着让他快闭嘴。 华贵妃已经私底下点了江城,叫他们平日里注意些,现在外头对她的言论依然有些过了,若是他们兄弟二人还趾高气扬的,没得惹皇上猜忌。 可江慎自负,认为自己空有才华而久居人下,早就受够了那窝囊气,如何肯听他哥哥的? “哥哥你说是不是?”江慎靠坐在桌上问道。 浣碧就站在门口看戏,等着看戏。 第77章 江氏兄弟送人头 江城正准备去阻拦江慎时,皇上身边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 “江太医,不好了,不好了。” 江城匆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回答:“江太医,您的药方出了问题。有病人出现了严重的不适症状,皇上得知后大怒,宣你去养心殿。” 江城江慎顿感大事不妙,江慎刚刚怒股嚣张的劲也散了,捧着他的几个太医一时间也不敢再说话。 “江大人,还不快去啊?”温实初戏谑一笑道。 江慎看了温实初一眼,吸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匆匆离去了。 浣碧经过江慎身边时对他说了一句,“江太医,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江慎不解,但此刻没功夫再与她闲扯,还是先随小太监去了养心殿。江城后脚也跟着出去了。 温实初刚觉得解气,就看见了门口的浣碧。 便起身带她去了旁边的药房。 “浣碧你怎么来了?可是要按计划行事?”温实初问道。 “温大人果然聪明。”浣碧道,“对了,惠嫔娘娘和安贵人如何了,我家小主担心的很呢。” “放心吧,已然无碍了,只是要继续服药巩固。”温实初提到此,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那就好。温大人快去吧。”浣碧道。 ------------------------------------- “你不是说你的药万无一失吗?怎么如今朕派下去的太医都来回话,说百姓只是看起来精神了,可过了几日便更加虚弱,那药只是治标不治本。”皇上的质问让江城江慎脑子发蒙,这方子不是他们写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如何改进。 年世兰也站在一旁,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头上也未戴几个珠钗,神情有些心虚。 “皇上恕罪,怕是方子因人而异,效果不同。”江慎壮着胆子还想为自己辩解,实在是愚蠢。 江城听到方子有问题时,就意识到他们可能上了温实初的当了。听到江慎那番话,更是闭上双眼,绝望的沉了一口气,不怕对手太强,只怕队友太蠢。 “还敢在此巧言令色,朕看你是活腻了。”皇上这是动了大气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不敢啊。”江慎连连磕头。 “皇上江太医也是按着古籍上的方子配的,人无完人,方子有纰漏怕是今时今日的鼠疫与那时候不同,再做些调整就是,皇上息怒啊。”年世兰也上前求情道。 “你还替他求情?你哥哥在外阻拦难民,惹得怨声载道,若不是甄家举全府之力安抚难民,恐怕现在京城已经人满为患了。”皇上看见年世兰,就会想起她哥哥,纵使对她还有情份,也被她哥哥的存在给膈应着。 年世兰听到此也闭了嘴,不再言语。 “皇上,温实初在外面求见。”苏培盛进来通报。 “他来做什么?”皇上问道,其余人更是神情慌张。 “他说,他有治时疫的方子。” 年世兰这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莞嫔那贱人摆了一道,她哥哥害莞嫔不成,她们之间的联盟也在旦夕之间破灭。 温实初进来后就讲明了来意,并递出了自己的药方。 “皇上,微臣这方子原是几日前琢磨出来的,可是不知怎么,被他人瞧了去,还献给了皇上。当时臣看见江太医的方子,也惊着了,只是这功劳已被他们占去,更有华贵妃娘娘的参与,微臣便不敢言语。” “只是那方子是初稿,微臣只能继续钻研方子,幸而已经初得成效,惠嫔娘娘和安贵人便是例子。方子已经呈给皇上,请皇上过目。” 温实初这一番言论,加上新改良的方子,已经让江城江慎彻底绝望。 谁能想到,他们费尽心思想看到的方子,是温实初故意亮给他们看的。 温实初当初从惠嫔宫里离开时,被浣碧叫住,浣碧叫他留张假方子给江慎他们看到,他虽然不解为何非得是江慎,但还是照做了。 如今他才是明白了。 年世兰却还是不死心,“你空口白牙的就说那方子是你的,要如何证明?谁知不是你看了他们的方子又自己修改,便说这方子是你先写出来的。” “皇上,实不相瞒,这方子确实不是微臣一人写出来的。”温实初说道。 “皇上你瞧,臣妾说什么来着。” “娘娘稍安勿躁,容臣解释。这方子不仅有微臣的一份,真正的初稿是浣碧姑娘给我的。”温实初解释道。 浣碧? 这话倒是让在场众人都惊到了。 “叫她来回话。”皇上说道 “是。”苏培盛应声就去叫了。 浣碧在碎玉轩正陪着甄嬛说话,就看见苏培盛来了。 “哎哟,浣碧姑娘,还唠着呢,快随我走吧。”苏培盛说道。 瑾汐见他来了,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江氏兄弟自作孽不可活,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浣碧姑娘快随我去吧。”苏培盛道。 浣碧见他进来,其实就已经知道是何事了,心中也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苏公公,走吧。”浣碧起身道。 事情该做一个了结了。 第78章 抬旗 浣碧去养心殿的一路上,思绪都在流转,这条路她走过许多遍,第一次觉得这条路那么长。 看着眼前恢宏气派的养心殿,浣碧不知道它入夜后是否还能如此安详。 她已经收到了父亲的信件,说是难民里涌入了一些健康的壮年男子,虽然装作虚弱,脚步却一点也不虚浮,倒是有几分训练有素的军人的样子。 若是年羹尧知道了宫里有了治好时疫的法子,会不会按捺不动? 想着想着,就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宣”。 浣碧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掀开了门帘,瞧见里头地上跪着的,旁边站着的,椅子上坐着的,当真是热闹。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华贵妃娘娘。”浣碧行礼说道。 “他说,这方子是你写的?”皇上将那张药方甩了几下问道。 “回皇上,是奴婢。”浣碧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你不过是一个婢女,如何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皇上问道。 “在府里时,奴婢常陪伴我家小主读书,也略使得几个字,宫里宫外都被鼠疫折磨得不轻,奴婢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浣碧说道。 这话却让皇上听了十分赞赏,没想到甄家上下都是这般聪明又识大体的人。 “奴婢可以再写一遍这张方子,还能说出每一味药材的出处。”浣碧道。 “就算你写的出,说不定是你与温实初早就串通好了的。”年世兰说道,头上的珠串也被她甩的晃动。 “那奴婢就要问问江太医了,那方子里有一味知母对吗?”浣碧转身对江慎说道。 “是。”江慎如实说道。 “那它的出处是从何而来?”浣碧问道。 江慎却犹豫了。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对吗?”浣碧说道。 江慎却自作聪明,以为浣碧是在诈他,矢口否认,“不是。” “呵呵。”浣碧轻蔑的嘲笑了几声。 “你们本是精于妇科的大夫,何苦来掺和到疫的事情当中来,好好做自己的老本行不行吗?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这样的古籍可见你从未认真读过,满嘴的胡话张口就来,书上头几页就写了知母的功效。”浣碧出言讽刺道。 江慎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像泄了气的脾气一般垂坐下去。 皇上一个眼神,苏培盛就带着人把江城江慎给拖了下去。 “华贵妃,这事你知情吗?”皇上问道,摆明了是想给年世兰台阶下,口中却是华贵妃的称呼,冷漠生疏了许多。 “臣妾不知啊皇上,若是知道,怎么会纵着他们二人抢了温太医的功劳呢?”年世兰说道。 “你先退下吧,温宜在静妃那里很安全,你宫里鼠疫还未过,温宜回去也不妥,你就好好在翊坤宫休息几日吧。”皇上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让温宜立刻回翊坤宫了。 华贵妃没想到皇上会拿这个来惩罚她,心中的恨意更甚。 “是,臣妾遵旨。”年世兰知道此刻不能多说什么,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方才说,惠嫔和安贵人已经痊愈了?”皇上对温实初说道。 “回皇上,二位小主娘娘已经能下地活动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需要吃些滋养进补的药。” “朕去瞧瞧。” “哎呦,皇上去不得呀,万一您染了那病。。。”苏培盛慌乱地想阻拦皇上。 “无妨,走吧。”皇上自顾自的已经迈开了腿走出了养心殿,温实初和浣碧紧随其后。 皇上一进存菊堂的大门,就看见惠嫔在屋子里的梨花木桌子前坐着,身上披了一件披风,但面色却红润了许多。 恍惚间,像是见了林妹妹一般。 “眉儿可好些了?”皇上开口问道。 “皇上?”眉庄倒是真被吓到了,这个时候她从没想过皇上会进她的宫里。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眉庄对皇上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快起来,刚痊愈的人,仔细自个的身子。”皇上赶紧上前扶住她,连面罩都没有戴,就牵上了她的手。 温实初在后头,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温太医的医术很好,我这病又发现的早,不妨事。”眉庄被扶到椅子上说道。 “皇上这回可信了吧?”苏培盛乐呵呵地说道,“奴才瞧着惠嫔娘娘面色红润,虽是看着瘦了些,但精气神儿可好着呢。” 皇上也开心地笑了,笑他的眉儿痊愈,笑鼠疫有救了,笑他的江山又稳固了。 “温实初,浣碧,赏!” 不到一个时辰宫里就传开了,浣碧得了皇上的恩赐,给她赏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不说,还给她抬了旗,升为正白旗,赐佟佳氏。且随着外派太医一同外出,给外头的百姓治病。 这消息一传开,宫里一时间炸了锅。 第79章 洗清冤屈 浣碧得了这样的荣宠,莞嫔那头得知了也高兴不已。 浣碧从惠嫔宫里出来的时候,还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只有刚刚在存菊堂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的赏赐刚刚落下,甄远道就带着籍正信的罪状前来。外臣进后宫虽然于理不合,但事态紧急,他就直接去了存菊堂禀报 甄远道忙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略一点头,道:“这么着急究竟是为了何事?” 甄远道起身进前一步,恭敬地作揖道:“臣奉皇上圣旨,前来禀报籍正信之事。臣已将籍正信罪状呈上,请皇上明鉴。” “霍家当年并没有贪污军饷,而是替籍正信背了黑锅。他家里的黄金正是当年的军饷,且数量刚好对得上。” 在牢里的籍正信此刻已经受尽了酷刑昏死过去了。毕竟甄远道对他是实打实的恨,狱头子更是得了允礼的授意,不必对他照顾,随甄远道怎么处置。 底下的狱头子还好奇,怎么果郡王会对籍正信有这么多的怨气。毕竟浣碧那摇曳身姿连允礼都还没有见过,却先被籍正信瞧了去,他如何能不恨。 皇上沉吟片刻,道:“霍家全族已经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现在翻了案,也算是告慰了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只是他们看不到了”。 甄远道忙道:“其实霍家也并非一个后嗣也没有了。” 浣碧闻声,拜伏在地,泣不成声。 皇上见状,连忙令浣碧起身说话。 浣碧拭泪道:“皇上,奴婢有一信物,想向您陈说一件冤案。”说罢,浣碧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那是何茂德前不久给她的。 “这是奴婢母亲的遗物,可以证明奴婢的身世。奴婢乃故霍成之孙女,后被籍正信陷害,母亲郁郁而终。奴婢则辗转之下去了甄府做丫鬟。今日终得以面圣明示,请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接过玉佩细看,脸色古怪。 片刻,皇上沉声道:“朕知晓此事。你乃忠良之后,本该受到格外照拂,却被籍正信害至如此田地。这样的奸臣,朕断然不能容!” 浣碧再拜道:“皇上明鉴,奴婢不胜感激。只求籍正信受到天理之处罚,为霍家报仇雪恨!” “你放心,朕一定会还霍家一个清白。” 甄远道继续道:“只是还有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皇上定夺。” “说。” “京城外涌入了一波难民,步态却像训练有素的官兵,臣担心有人想趁乱闹事。”甄远道此话一出,皇上的拳头都攥紧了,是何人敢动摇江山? 此刻皇帝的脑子里想不到其他人。 除了年羹尧。 浣碧也适时开口讲道:“皇上容禀,此次鼠疫也起的蹊跷,我们不得不防啊。” “如何蹊跷?”皇上皱眉问道。 “鼠疫起自华贵妃娘娘宫里,小德子不过一个杂役,如何有机会接触宫外的人?且惠嫔娘娘与安贵人同翊坤宫素日并无交情,她们的人也从未接触过外头的人,这鼠疫是如何沾染上的?” “要说那几日进了后宫的外臣,就只有一人。” 年羹尧。 浣碧说罢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女儿这头刚刚结束,甄远道这头继续发力。 “而且宫外头其实早就有了鼠疫,底下偏偏按下不发,那官员又是年党,年羹尧不可能不知道鼠疫这件事。”甄远道说道。 “皇上要早做定夺啊。”甄远道叩首道。 他们父女二人的话尽与此,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羹尧从外头带进鼠疫,搅乱后宫,年世兰在宫里博得救世救难的贤良名,这样一来,年家也多几分民心。就算年家不继位,他们所扶持的人也会受到照拂。 皇上沉默了许久,突然说出一句话来, “传朕旨意,霍家蒙冤多年,今日终得清白,浣碧入霍家一脉,抬为满军正白旗,赐佟佳氏大姓,明日出宫去随太医问诊。” “苏培盛,宣允礼进宫。” “是。” 皇上怕是想与年羹尧动手了。 第80章 命运的分叉口 皇上如此大张旗鼓,年羹尧在外头必然知道鼠疫已经有救了,那他的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 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即刻召集人马逼宫;要么就此作罢,再寻求另一次机会。 浣碧知道皇上这是一边博了贤明的声望,一边把她推出去设立医坊当做挡箭牌。 若是年羹尧万一逼宫成功,皇帝曾经救治百姓于水火中的事迹也会为后人所歌颂。浣碧顶多就是被歌颂一句善心罢了,谁会记得她呢?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随着父亲出宫时,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长姐。 走在出玄武门的路上,父女俩终于有机会可以说说话, “父亲你做这些,辛苦了。”浣碧道。 “为了孩子,没什么辛不辛苦的。倒是你,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是为父对不住你。”甄远道说道。 “您这话说的叫我对您是又爱又恨,既知道我辛苦,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今日才说。”浣碧道。 “从前没有机会,霍家也没办法自证清白,我别无他法。”甄远道说道,却有些底气不足。 “真的别无他法吗?还是父亲不愿替我多想想。”浣碧隐忍着怒气道 “还在宫里,注意你的言辞。”甄远道突然也紧张起来,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才安心。 浣碧轻蔑地笑了笑说道:“怕什么,此去义诊,生死难料,我还怕这些吗?” “可不许说这丧气话。”甄远道担心道。 “原来父亲也会担心我的生死,我以为你只在乎长姐和玉娆呢。否则家里怎么会只备了一驾马车和四个人的行头,偏我还不知。”浣碧冷冰冰地说道,言语中带着质问,带着失望,更多是嘲讽。 甄远道的脸已经挂不住了,全身局促不安和心虚。 “父亲也知道今日凶险,也不知皇上得知了我的身上还能否活命,所以早早备下了行装,就等着年羹尧一旦作乱,东窗事发,赶紧逃了是吗?” “其实我比长姐更了解父亲,您在乎的是名声,是甄家的清白。当年圣祖康熙说,姓甄好,听着像忠贞之士,父亲如何还敢替霍家翻案,连母亲都要被逼着改姓,不能再姓霍。” “若是长姐身边能留下一个忠心、踏实、亲近的人陪着,日后入宫了也好扶持她。父亲将长姐培养成那样,不就是为了入宫吗? 可怜长姐现在还只以为你们是爱她怜她,所以她愿意读什么书做什么事都由着她,但她房里的书,哪一本不是父亲安排进去的?她的教习嬷嬷可是宫里教的最好的。又是谁引荐的?” “长姐她明明不愿入宫,但她的学识阅历,皇上见了怎能不心动。那日殿选,长姐说出蔡申的词是无心之失,却是父亲的有意为之。” “所以父亲,您不只是为了长姐,更是为了甄家的满门荣耀。但从始至终,从未有过我,若不是王爷相护,加之太医把脉测出长姐肚子里是个男孩,父亲今日定然不会冒这个险。若是今日过后能平安无恙,我们就这样糊涂着过下去吧。何必再提往事呢?” 浣碧说出了自己这些年的心声,甄家的事情,她虽然在宫里,但却有允礼的眼线时不时来给她汇报,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甄远道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宫门大开,外面已经有一队人马在等着浣碧了,还有不少太医。 “咱们走吧。”浣碧对着领队说道,亮出了皇上给她的腰牌。 甄远道就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望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被众人给围住看不见,也没有等到她回头看一眼。 他扭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终是红了眼眶。 “保重。”说罢,甄远道就坐上马车离去了。 浣碧走在前头,她知道父亲一直在看着她,等她回头看一眼,但她不要回头,永远不会。她要的,他们给不了,那就自己去争。 走到一半,允礼的马车经过了浣碧身侧,马车即刻就停了下来。 “王爷。”浣碧打了声招呼。 “皇上急匆匆宣我过去,定然是要动乱了,你怎的出宫了?这时局这么乱,你一个弱女子该如何自保,阿晋,去陪着浣碧。” 明明浣碧身边有那么多人,但允礼还是不放心,将阿晋派过去陪着才算稍稍安心些。 “王爷进宫见了皇上就知晓了,若今日平安度过,王爷可会娶我?”浣碧的话问的直白,允礼也楞了一下。 但随即坚定的说道:“我会。” 浣碧身后的太医们更是震惊不已,这女子怎的如此大胆? 浣碧释然一笑,“王爷快去吧,我还有皇命在身,不宜久留。” 说罢,浣碧就先转身离开了,阿晋跟在她身旁一同前去,允礼与浣碧奔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心中却有相同的目的。 第81章 赢了 浣碧随着太医门到了病患集中的营房,一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腐肉的恶臭。她心中一紧,接过一旁的大夫递来的手帕,用手帕遮住口鼻,心情忐忑地进入里头。 仅一眼,浣碧就看到数十张简陋的木床摆满整个房间,床上的病人或者在痛苦呻吟,或者已经奄奄一息。近处一个满脸红痕的士兵突然一个翻身,口中呕出黑红色的血水,险些溅了浣碧一身。浣碧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 “这就是传染性极强的鼠疫,一旦感染就极难治愈。”大夫惋惜地说,“我们尽力救治,但药材短缺,恐怕难以控制疫情。” 浣碧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百姓,心中充满怜悯。 她轻声道:“按这个方药去配药,这个营房里都是病情严重的,用药的药量不可省。” 大夫连连点头。 浣碧来到皇帝派太医院搭建的给普通百姓收治的营帐。这里虽然条件简陋,却收治了大批无家可归的病患。 一进门,浣碧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草席上躺满了病人。有发着高烧辗转呻吟的老者,有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孩童,还有正在即将临盆的孕妇,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的味道。 “大伙,皇上钦派的人手已经到了,我们一定能度过这个坎,大伙都再坚持坚持。”营帐里的大夫高声喊道,这无疑给病患们带来了莫大的希望。 浣碧心中一紧,赶忙来到最需要帮助的人身边。她小心翼翼地喂水喂药,抚慰病人,并主动帮助清洁身体及环境。虽然条件艰苦,但浣碧尽心尽力地照顾每一位病患,哪怕只是一个关切的眼神或是温暖的触碰。 看着这些平民百姓在瘟疫中挣扎求生,浣碧的心充满了悲悯。 “听说那是皇上刚刚给平反了的霍家姑娘,现在可是正经正白旗的人呢。”一个随侍太医忍不住八卦起来。 “是啊,这次鼠疫多亏了她的方子,温实初也升升为太医院院判了,位同副总管。”另一个太医附和道。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一个老妇人问道浣碧。 “叫我浣碧就好。” “哎呦,您真是来的及时啊,我这孙儿原是没病的,可被我这快入土的老婆子给传染上了,我死了也就罢了,求你一定救救他啊。”老妇人躺在那里虚弱地说道。 真正的药方已经被甄远道提前用在这些难民身上了,所以大多数都已经在慢慢好转,个别身子弱的药方还需要继续改进。 “你放心,你和你孙子我们都会救。”浣碧道。 一时间帐子里全是感谢浣碧,感谢皇帝的话。皇上派了浣碧这个女子来,也是有原因的,女子就算再被歌功颂德,也是他皇帝派去的。 若是男子被这般歌功颂德,皇帝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了。 再往无病的难民营房走去,浣碧发现,这些病患之中混杂了几个不一样的。 他们身材强健,举止优雅,看似普通百姓,但细看之间有些不合常理之处。 浣碧立刻判断他们是年羹尧安插在这里的亲兵,她微微皱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浣碧在那几个人预防的药里多加了几份麻沸散,吃了这顿药,他们一定会昏睡过去。 寻常发了药,他们都是悄悄倒了去,甄远道的人看见了也不做声,但今天每个人都被看着喝药,不能喝不完,还要喝两大碗。 他们纵使不愿,但寡不敌众,终究还是被迫喝了那些药。 允礼这头进宫后,就直奔军机处,与皇上商议带领一千亲兵去各个宫门处把守,允礼则带着另外一千精兵去敦亲王府上围剿。 年羹尧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得了敦亲王的支持。 皇帝这次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随着天色渐暗,今夜的战争也即将打响。 浣碧正在帮忙配药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叫嚷声,不远处还有烟火弥漫,她不禁握紧了拳头,祈祷允礼能平平安安。 宫里头,莞嫔也为大局捏了一把汗,在房子里来回踱步。 华贵妃这头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不知道哥哥这般做对与不对,她没有阻止的力量,年羹尧虽然疼爱她,但向来由不得她拿主意。 她桌子旁已经放好了一杯毒酒,万一失败,她便立刻自尽。 允礼带领一千精锐来到敦亲王府时,敦亲王正率领手下在府门集结,似乎在准备发动突袭。 见允礼来势汹汹,他脸色大变,但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命令手下就地防守,仓促应战。 “上!”允礼大喝一声,亲自领军冲锋陷阵。两军瞬时交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这时年羹尧正在宫门口,带着士兵意图撞开大门。几经攻击后,宫门大破,年氏亲兵纷纷涌入。 而这正中了皇上和允礼的计谋,瓮中捉鳖。 他们一进来就被降服,年羹尧迟迟等不到支援,自己在外头埋伏的兵也没有来,就意识到出意外了。 允礼这边左冲右突,身先士卒,在前线与敦亲王手下厮杀。敦亲王兵虽众,但都不是精锐,又迟迟等不到支援,而允礼所部皆是精锐之师,很快便取得上风。 就在敦亲王军溃不成军之时,允礼截住他的去路,在混战中将其生擒。敦亲王不甘失败,想要反抗,被允礼一箭射中膝盖,只能就地俯首。 允礼将敦亲王五花大绑,连押解到皇宫。 这场烽烟扑灭在未燃起之时。 年羹尧也被羁押到了皇上跟前。 第82章 赐居霍宅 浣碧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消散,心揪在了一处,为长姐和允礼捏了把汗,身后的营帐里大家都已经歇息了,只有几个值守的太医瞧见了外面的一切。 勤政殿内,年羹尧和敦亲王跪在底下,被粗糙的麻绳捆绑住手,纵使负伤,狼狈不堪,脸上还有血迹,却还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要杀要剐随你!”敦亲王已经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蠢货。”皇上只说了这一句。 敦亲王就被气的不轻,“皇阿玛他是器重你不错,可你也不用如此贬低于我。” 苏培盛站在一旁,也觉得敦亲王蠢不自知,年羹尧早就暗中 “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他许了你什么?财富?还是皇位?”皇上抚掌问道。 敦亲王和年羹尧都没有回话。 “你自以为年羹尧会扶持你登基,殊不知人家早在背后防你一手。自己瞧吧。”皇上将一封密函给了苏培盛,他便拿着那涵去敦亲王面前。 那是年羹尧与华贵妃的家书。上面清楚写了要华贵妃如何抢夺四阿哥位子,再扶持幼子登基,华贵妃垂帘听政。 敦亲王看罢,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口中叫骂着要打年羹尧,可他手脚被绑着,只能在地上无能狂怒地扭动。 皇上见了心烦极了,厌恶地转头闭眼,心中最后一点亲情也消磨殆尽。 苏培盛得了意思,“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带下去。” 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就上前来把二人带下去了。 华贵妃此刻在翊坤宫已经不再慌乱等待,反而是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手里攥着一个玉髓珠串,静静坐在主座上等待皇上的圣旨,旁边还摆了一杯毒酒。 “娘娘,皇上到底与您多年的夫妻情份,年将军的罪责不及娘娘,皇上就算责罚,也不会伤及娘娘您的性命,何必如此啊。”宫女在一旁安慰道。 华贵妃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年世兰知道给哥哥求情无益,毕竟谋反是杀头的大罪,皇上此刻还没有宣旨株连九族已经的法外开恩了。 就在此刻,周宁海一脸惋惜来报, “娘娘,颂芝没撑住,已经去了。” 华贵妃听罢,手里的珠串被她撕拉断裂,珠子洒落了一地,发出清脆叮咚的声响。 “娘娘节哀。”翊坤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皇上有旨,华贵妃听旨!”外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年羹尧嚣张跋扈,枉顾君臣礼法,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罪当问斩。然,朕念及其妹年世兰多年伴驾,故赐年羹尧全尸,华贵妃褫夺封号,降为答应。钦此。” 年世兰直到宣旨的太监离去,才一下跌坐在地上,泪一滴滴打在冰冷的石板砖上。 “你为何还要我活着!”这一声哭喊撕心裂肺,叫人闻之悲恸。 年世兰终究还是对皇上有情份在,若是皇上能狠下心将她赐死,她心中或许还好受些。 如今却叫她又恨又爱,在亲情与爱情间痛苦。 ------------------------------------ 浣碧此刻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营房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她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当她在心里为允礼担忧的时候,一个太监匆匆走进营房,手捧着一封金黄色的圣旨。 “皇上有旨!” 众人赶紧跪下接旨。 “佟佳浣碧,救治疾苦百姓有功,且协助镇压叛乱,德才兼备,朕心甚慰,恩准提前出宫,赐居霍家旧宅。钦此。” 太监郑重地将圣旨递给了浣碧。 小太监把圣旨递给浣碧,才放松下来开心地说道:“浣碧姑娘,成了!” 浣碧也跟着开心,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定,允礼他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但她没有想到皇上会给予她这样的特赦。回霍家祖宅,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意外的福音。 急忙整理心绪,浣碧起身向太监行礼,声音中透露着感激之情:“多谢皇上恩典。请问,是否有回宫拜别的时间?” 小太监微微一笑,说:“皇上知道你与莞嫔感情深厚,特意给你留了拜别的机会。你可在三日之内回宫,与莞嫔告别。” 第83章 朝朝暮暮 浣碧再见到允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阿晋在帮忙洗着被褥,浣碧正在洗手,背对着允礼,突然就听见一声 “浣碧!” 她一听就知道是允礼,欣喜间转头。 一夜之间,他的胡渣长出来了一些,看起来十分疲惫,身上的铠甲还没来得及换,他就急匆匆地赶来了。铠甲上的血迹,允礼在来的路上还细心的全部擦掉了。 浣碧现在走向允礼,走着走着不住地小跑起来,“王爷一切安好吗?”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了?”允礼笑得和煦,与昨晚肃杀的样子截然不同。 “是啊,我都忙糊涂了。”浣碧道。 “还记得分别前你说的话吗?”允礼问道。 浣碧此刻心中竟有些紧张。 “皇上已经准了。”允礼突然兴奋地说道,还将浣碧抱起来转了一圈。 此刻外头人虽然少,但两人此刻已经全然不在乎了,朝阳洒在他们身上,面上的笑容灿烂而真诚,是打心底里的欢喜。 也不知转了几圈,允礼才慢慢放下浣碧。 “皇上说,等鼠疫的事情平息了,他便下旨赐婚。这些日子你先在何叔那边住着,皇上已经命人去修缮霍府了,不久后便能入住。”允礼道。 “莫不是这恩典是你求的?”浣碧道。 允礼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阿晋也跟过来开心地说道:“我许久不见王爷笑得这样开心了,浣碧姑娘以后入了府,朝朝暮暮都在一起,王爷不得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就你嘴贫。”允礼佯装生气道。 几人笑闹了几句,允礼的面色又严肃起来, “不过皇上一直忧心西南土司的事情,如今年羹尧没了,怕是得找人顶上去。”允礼道。 “你是说,皇上想让你去?” “不管他从前为何想杀我,如今看到我制服敦亲王和年羹尧,定然心中也生出忌惮。”允礼道。 浣碧心中感叹,君王当真是天下第一敏感多疑之人,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比他有能力,容不得任何一个人脱离他的掌控。 “当初你就是在去西南土司的路上遭遇不测,这次要多加防范啊。”浣碧担心道。 “你放心。”允礼承诺道。 ------------------------------------- 后面两日浣碧都在宫外协助,直到鼠疫已经被控制下来了,她才起身回宫。 她已进碎玉轩,就看见长姐在门口站着迎她,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站在那样的风口定然辛苦。 “莞嫔娘娘,你怎么站在这里,外头天寒地冻的,快进去,瑾汐也不提醒着。” 浣碧一路碎碎念道,如今她已经算是正二品官员家的小姐,又赐了佟佳氏姓,与甄嬛倒也平起平坐了,便不能再称她为“小主”了。 没想到甄嬛却突然抬手捂嘴,不住地掉泪。浣碧赶紧拿起手帕,又想着自己刚从宫外回来,帕子不干净,就收了回去。 “娘娘哭什么,该高兴才是。”浣碧的泪也在眼眶打转。 “小主听说浣碧姑娘要回来了,非得去门口等,想着看见你安然无恙地才放心。”瑾汐说道。 “你这一走,我们都想你。”流朱说道。 回到碎玉轩里头,地龙烧得很旺,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惠嫔和安贵人也好全了,宫中也算稳定了。皇上的意思,是想给父亲加官进爵,只是父亲年岁大了,怕是担不了太重的担子,就给了都察院左都御史。”莞嫔道。 “只等这孩子降世,皇上便准备封我为妃了。”莞嫔道。 “皇上如今器重咱们家,咱必得更加谨言慎行才是。”浣碧面对最近重重袭来的恩赏有些心慌。 “是了。眼见是要做福晋的人了,人也变得谨慎起来。”莞嫔笑道。 “长姐。”眼下就浣碧和甄嬛两人在屋内,浣碧少见的露出害羞的神色。 “对了,皇上去见过年世兰吗?”浣碧问道。 “这么些天儿了,一步也不曾踏入,连提都没提起过。”莞嫔有些惋惜地说道。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心中定然惦念着,只是碍于朝政无法过去罢了。”浣碧道。 “只是不知道他放在心上的旧人,是否还待他如初。”莞嫔说着。 “小主似乎今日感慨良多。”浣碧喝了口茶说道。 “我想去瞧瞧她。”莞嫔道。 “不行!”浣碧慌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现在甄嬛大着肚子,万一年世兰想不开,做出点什么就糟糕了。 “她如今是强弩之末,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况且皇上也没杀她,连翊坤宫都许她住着,也不算为难她。”浣碧说道。 说罢,看甄嬛还是有些郁郁寡欢,正巧浣碧自己也想去见见昔日的华贵妃如今过的如何,叹了口气说道, “长姐若是真想见见她,我替长姐去吧。”浣碧最终只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如此便有劳你了,我实在不忍她再死一回,原也是个可怜人。”甄嬛感激道,这一世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那许多事来,所以莞嫔还是同情年世兰的。 晌午过后,骄阳欲坠,浣碧去了趟翊坤宫。 如今这里冷清极了,只有三个宫女伺候,外头的雕花楼阁落了灰也没人擦拭,怕是三个人在这硕大的翊坤宫忙不过来。 第84章 梦中惊坐起 浣碧穿戴如普通送饭的宫女就混了进去,守卫也并不森严。皇后授意,因为她不再是华贵妃,主殿也不能再住着,已经搬去了西偏殿。 进去后,浣碧就瞧见年世兰坐在上手首,只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装,头上戴了一支银钗子,面色也不如从前有气色。 “年答应安好。”浣碧行了一礼。 年世兰这才注意到来者是浣碧。 “怎么,你主子派你来看我笑话吗?”年世兰还是那般高傲地说道。 “年答应若非得这么想,我们也无从辩解。我们本可以成为盟友,是你想要的太多了。”浣碧道。 “你们想要的不是更多吗?”年世兰看着浣碧,似乎要看透她心中的欲望。 浣碧此刻也不必再同她隐瞒,“是,不过不是我们,是我。”浣碧气定神闲地说道,此刻更像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 “当年没能去送送齐妃,真是可惜,所以这才来瞧瞧华贵妃娘娘。免得故人都一个个走了,留下许多遗憾。”浣碧徐徐说道。 却让年世兰第一次感觉到了浣碧真实的阴暗面,她没想到浣碧的城府如此之深,齐妃的事情莫不是她一手策划? 浣碧看着年世兰恨恨地望着她,继续说道,“年羹尧进宫时带的香炉,里头到底是什么小主比谁都清楚。他想要谋反,可你却纵着他,小主难道没有私心?” 浣碧已经查到,当时年羹尧是将得了鼠疫的人的皮肤取了一块,放到香炉里,只说是给华贵妃带的礼物,却没人知道里头的东西有多恐怖。 “里头到底是什么我原也不知情!我并不曾真正想害莞嫔,更不想害她肚里的孩子。”年世兰有些气愤。 浣碧猜到年世兰不知情,她宫里还有温宜呢。 “我知道,所以这才来见见小主。”浣碧道。 说罢她手里拿出一个手帕,里头有一个黑色的药块,散发的药香让年世兰觉得十分熟悉。 “这药小主应该很熟悉吧?”浣碧道。 这一举动让年世兰心中惊讶,她给皇上下的避子绝育药怎么会在浣碧手里,而且那药香气浓郁,怕是在她的基础上又经过了大量提纯的。 “你要做什么?”年世兰问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我只是将这东西送给小主,至于要怎么用,还是小主您自个做决定。”浣碧将那药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另外.......”浣碧的话停在嘴巴,引起了年世兰的好奇。 “这瓶药可使人短时间内假死,说不定关键时刻帮得到小主。”浣碧俏皮一笑,挑了挑眉,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一半,浣碧站在原地说道,“对了,温宜在静妃那里被养得很好。”说罢就出了殿门。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碎玉轩,温暖而宁静。皇上步入房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在窗下,他的嬛嬛端坐着,专注地书写着娟秀工整的文字。 纵使有了身孕,她依旧容颜如花,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丝丝微风轻拂她的发丝,使得房间里仿佛弥漫着一层温婉的氛围。皇上停下脚步,凝望着她那一颦一笑间流露的温柔和雅致。 嬛嬛的手中握着一支墨笔,轻柔地在纸上移动,似乎还没觉察到皇上的到来。 “嬛嬛,你在写什么?”皇上悄然走到她身旁,好奇地凑近。 甄嬛闻声抬头,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灵动:“不过是些诗词罢了,四郎可要一起?” 皇上微微一笑,侧身坐在了她对面,提笔写下花好月圆人长久的句子。 甄嬛拿过那张字画,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臣妾要裱起来挂在床头,日日瞧着。” 皇上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折腾,原是疲惫不已,到了碎玉轩才放松一些,他不需要自己的女人多聪明能干,能慰藉他心中的烦恼愁绪才最重要。 既然他喜欢这样的,甄嬛也不介意装一下。 “皇上这些日子辛苦了,如今鼠疫已经平息,年羹尧这个心腹大患也已经解决,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到底是皇上福泽深厚,这些凶险都能化险为夷。”嬛嬛轻声说道,她的话语如同一阵轻风,带着温柔而真挚。 皇上听得心头一暖,他俯身轻轻抚摸着嬛嬛的发丝:“有你在朕身边,朕总觉得安心。你什么都不必做,安心养胎就是。不过这次鼠疫,你父亲和浣碧功不可没。” “浣碧从小同我一起读书写字,其实人也聪慧。”甄嬛道。 “是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万年铁树的允礼不也开花了?”皇上道。 甄嬛笑了笑,“这是浣碧的福气。” 她也是打心底里有些羡慕,她可以为人正室,一生一世一双人。 正说着,甄嬛不经意间露出了手上的玉镯子。 “这镯子倒是成色不错。”皇上瞥了眼说道。 “皇上好眼力,这是宸贵人送给臣妾的呢,说玉养人,她自己也有一副,算是一对的。”说着甄嬛还抬起手腕在皇上面前晃了晃,日光透过玉镯,显得它晶莹剔透。 “确实好看,配你正好。”皇上说道,手抚摸着莞嫔,心里却想到了宸贵人的脸。 “臣妾有孕在身,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也别来招惹臣妾,还是去别人那吧。”甄嬛道。 “也罢,晚些朕让苏培盛再送些补品过来,你也太瘦弱了,要多吃些。”皇上道。 但甄嬛却不愿意自己吃的圆滚滚,只是面上答应着。她晚些还要去看看惠嫔和安贵人呢,哪有功夫侍奉他?况且还有身孕呢。 夜幕降临,皇上的仪驾果然踏入宸贵人的寝宫。宫灯幽暗,映照着宸贵人纤细玉颈,她正在宫女的陪伴下沐浴更衣,悉心准备。 今日皇上来这里,也是她与莞嫔已经商量好的。 宸贵人的肌肤如雪,洁白晶莹。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身姿若隐若现,宛如一幅艺术品。宫女们细心地为她梳理着长长的发丝,银质的梳子轻巧地滑过柔顺的秀发。 皇上站在宫门口,注视着宸贵人。她换上一袭轻盈的罗裙,裙摆拂过花瓣般的脚尖,宛如仙子降临凡间。 “臣妾竟不知皇上还有偷看人的爱好。”宸贵转过身,一半羞涩一半目光如星辰般璀璨。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和娇羞。 “越发大胆了。”皇上似责怪地说了一声,目光中却带着宠爱与情欲。 宸贵人向皇上走来,裙袂飘飘。她的笑容如春风拂过,温柔而动人。 “皇上,臣妾今日用牛奶沐浴,你闻闻香不香啊?”宸贵人娇笑着说道,言语间透露着一种柔媚的风情。 “小妖精。”皇上一笑,一把抱起了宸贵人,向里间走去。 只是这次皇上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短短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缴械投降。 宸贵人对与皇上接触虽然厌恶、恶心,但还要佯装安慰。 皇上本想在宸贵人这里得到释放,却没想到自己身子那么差,心烦意乱地睡去了。 半夜恍惚间,宸贵人突然梦中惊坐起,吓得满头大汗,似乎是做了噩梦了。 皇上也跟着起来问道,“怎么了?” “皇上,臣妾,臣妾梦见了纯元姐姐。” 第85章 似是故人来 皇上听见纯元的名字,脸色也变了,看着眼前这个比莞嫔更酷似纯元的女子,心中对纯元的思念与愧疚更重了几分。 “你梦见什么了?”皇上撑起身子问道。 “臣妾...臣妾不敢说。”宸贵人害怕地支支吾吾道,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可以瞧见。 “说。朕恕你无罪。”皇上的手搭在宸贵人的肩上,似在安慰,心中却焦急。 “臣妾梦见纯元姐姐浑身都是血,手上,腿上,还有衣服上,她抱着一个婴孩向我啼哭,说她死的不明不白,是为人所害。皇上,臣妾好害怕。”宸贵人颤巍巍地说着,眼里的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双手还紧紧攥着被子,当真是被吓到了。 皇上听到这话,早是震惊地无以复加,搭在宸贵人肩上的手都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宸贵人赶忙说道:“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心的议论先皇后,只是做了这梦被惊着了。” 皇上收敛了心绪,柔声对宸贵人说道:“只是梦而已,黛儿不怕。” “臣妾不是怕纯元姐姐,是她在梦里所说的话实在叫臣妾心惊。”宸贵人继续说道, “臣妾与纯元姐姐自幼相识,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我从前倒也梦见过她一两次,都是温柔动人的模样,她那样心底纯良的人,怎会有什么仇家呢?许是臣妾近日太过忧心,才做了这噩梦,皇上别在意,咱们休息吧。” 宸贵人说着,给皇上整理了后头的枕头,扶着他睡下。因为睡得不安稳,总是要挨着皇上才能安心睡去,惊恐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这次倒是换成皇上睡不着了,他细细的想想了从前纯元生产前的事情。 宜修懂医术,他便让她一直在旁侍候,想着亲姐妹在一起,必然会比旁人更加上心。皇上想着,宜修总不会出错,再然后就是从前的侧福晋,曾让纯元动了胎气。 皇上这样想着想着,就睡去了。 梦里,他再次见到了他的纯元,还是那样美好,那样纯洁无瑕。他想上前去叫住她,拉住她的手,却总也抓不住。 “宛宛!”皇上在睡梦中叫出了声,一把抓住了眼前的东西。 “皇上。”声音却是苏培盛的。 皇上惊坐起,定睛一看,眼前自己竟死死抓着苏培盛的手腕叫着宛宛。 “皇上,该早朝了。”苏培盛也有些尴尬,但还是尽自个的职责提醒皇上该去早朝了。他知道皇上定然是思念纯元皇后了,但故人已逝,他不会当着皇上的面提起。 宸贵人也从后头出来,带着几个小宫女来伺候皇上更衣。 伺候皇上的习惯,与纯元从前为他穿衣一样,总是会先捋平他里衣的褶皱,再一层层套上,皇上本还觉得习惯,突然意识到身旁的人是兰黛,她从未见过纯元如何侍奉,怎知这些? 皇上转头直直盯着宸贵人,以他的视角来看,恍惚间,倒真像是纯元。 “皇上?”宸贵人好奇皇上为何一直盯着自己。 皇上转过头,让自己清醒, “晚上朕再过来。”皇上说道。说罢就摆驾离开了。 等皇上走远了,兰黛才露出狡黠的笑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妆容。今日早上她特意早起了半刻,将自己的妆容向纯元的方向靠拢,本来她们就有个七八分像,如今倒有九分的相似了。 那整理里衣的动作,她虽未见过纯元如何侍奉皇上,但却与纯元同住过,知道她怎么给自己穿衣服。 就模仿了她这个习惯,皇上果然觉察到了。 兰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在对那个人说道:“为何善良的人总是不得善终,放心吧姐姐,我定会帮你报仇。” 第86章 吃不消 皇上下早朝匆匆回到养心殿,他的神情显得急迫。紧接着,他就催促着宫女为他脱去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 又抬起手挥了挥。 苏培盛得知皇上的意愿,立即屏退左右宫女,只留自己在旁伺候。 皇上站在御案前,额头微蹙,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他的手指敲击着案台,表明内心的焦躁。 这种紧迫感都让苏培盛感到事态严重,心想或许纯元的事情才能让皇上如此焦急。 “苏培盛,有件事你替朕去办,记得,要秘密进行。”皇上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苏培盛,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苏培盛躬身行礼,言辞恳切:“皇上尽管吩咐。” 皇上招他上前来道:“替朕去寻些壮阳的药。” 苏培盛彻底愣住了。 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这般焦急慌张的吗?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皇上有些气急败坏,给了苏培盛屁股上一脚。 “是,是。”苏培盛赶紧去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碎玉轩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惠嫔和安贵人也在。 温实初则站在一侧,面色似笑非笑,憋得十分难受。 只因苏培盛是个阉人,找不到这样的壮阳偏方,便去求助了瑾汐,瑾汐又讲给了温实初。苏培盛有了温实初的帮助,才悄咪咪地搞到一些药方。 眼下姐妹三人坐在碎玉轩就是笑这件事呢。 “你说,温太医给的那药有没有用啊?”惠嫔笑着说道。 “小主放心,就是七旬的老头吃了那药都能生龙活虎呢。”温实初道。 甄嬛和安贵人相视,忍不住笑得更欢了。 “好了温大人,你先去忙你的吧。”甄嬛道。 温实初如获大赦一般,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脸都有些微红。 “只盼着宸贵人能受得住。”惠嫔嘴角捂着手帕说道。 “否则碰上谁侍寝,谁都就惨了。”安贵人道。 “左右轮不到我。”甄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年答应的药加上温太医的药,先不说宸贵人能不能受得了,皇上的身子怕是要被拖垮了。”安贵人道。 “那两味药,药性相冲,但他若是愿意用,就给他用着好了。”甄嬛道。 几人听罢,心中都知各有想法。 惠嫔倒也盼着皇上赶紧不行,免得打扰她和温实初之间的事,“不过这宸贵人真有手段,引得皇上接连两日都去她宫里。若是她能将纯元皇后的事情揭发出来,那皇后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这就得辛苦浣碧在外头多忙活了。”莞嫔道。 ------------------------------------- 浣碧出宫后,现在美美休息了一日,睡到了日晒三更才起,左右她现在是家财万贯,不愁吃喝了。 又不用在宫里守着那些规矩,有时想想,似乎这样也不错。 允礼这几日倒是销声匿迹不知去了何处,也没有对她提起,浣碧只觉得他有些神秘。 正想着他,允礼便出现了。 未见其人,先见其花。浣碧只看到门口先是出现了一束花,紧接着允礼就从一侧站了出来。 不由得扬起嘴角。 随即又有些气恼,“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也不叫我知道,这哪里像即将要成婚的人。倒不如陌生人来得亲密呢。” 允礼感觉到浣碧的嗔怪,心里却开心,这世上除了额娘,还有人是真心在乎他的, “陌生人怎可与你相提并论呢?只不过事发突然,你又进了宫,我来不及与你只会一声,你要听,我说就是。” “西北有一块地得天独厚,很适合畜牧养马,却无人管辖,如今才有了真正的主人,你知道是谁吗?”允礼道。 “莫不是你?”浣碧有些难以置信。 允礼向身后的椅背上靠去,一手撑在下巴处,眼里尽是得意和炫耀一下。 第87章 江山重于美人 浣碧看着允礼这模样,心中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做了这么多,不由得继续发问。 允礼便将边境商贸还有兰庆楼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我们总得先积蓄力量,不论我做什么,皇上对我的疑心都不会消了,总得为将来做打算。”允礼道。 “我竟不想王爷如今有这般紧密的筹划,倒和我从前认识的你不同了。”浣碧道。 “那我从前是怎样的呢?”允礼笑着发问,心中不由得好奇。 “从前王爷闲云野鹤,只在乎今朝快乐。或许...不是王爷变了,只是不再隐藏了。”浣碧这么想着,她一直都知道允礼其实文韬武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更甚至在战场上也运筹帷幄。 他是被先皇调教长大的,若不是心肠太过慈软,恐怕皇位就不是当今圣上了。 “浣碧最是懂我。”允礼站起身走到浣碧身边,理着她鬓角的碎发说道。 浣碧心头一紧,心想当真是富家多出情种。 “今日可有何安排?”允礼问道。 “我要去寻一人。” “?”允礼头一歪,眼神中透露着好奇。 “当年伺候纯元福晋的一个婆子。当初纯元难产血崩,不幸离世,皇上听了纯元的话饶了伺候的太医和产婆。但宜修却暗中派人将他们都给杀了,只有一人逃了出来。因这人是苏培盛的老乡,当时被他藏在了别院,才免于一劫。”浣碧道。 “你只身前往吗?” “嗯。” “不妥,我再找两个放心的人跟着你。”允礼认真道。 “好。”浣碧只觉得有他在,一切都变得安心些。 ------------------------------------- 皇上这头一边吃着进补的药,一边也没停下对纯元当年事情的追查。 这事却惊动了太后。当年她放纵宜修残害纯元,只因她觉得宜修比纯元更适合当皇后。虽然心中对纯元有愧疚,但她更看重乌雅氏和乌拉那拉全族的荣耀。 如今皇上若是真查出什么,动摇了宜修的皇后地位,她是断断不许的。 于是晚上太后就招了皇上来说话。 “听说皇上今日身体欠安。”太后抚摸着手里的珠串说道。 “让皇额娘忧心了,儿子只是心中有些烦恼。”皇上似乎与太后有些疏离了。 这一点太后自然也感觉得到,心中不免悲凉。 “任何事都不足以成为皇帝的烦心事,龙体康泰才是最要紧的。”太后道。 “为了这皇位,儿子曾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是不是老天爷要降罪于朕?”皇上此刻脸上才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也只有在太后面前他才可以疲惫。 皇上想到纯元的事,就觉得心中梗塞,只因他也查到,当年伺候纯元生产的太医婆子都被人秘密杀害了。 其中定有蹊跷。 “要降罪也是降罪于我这个老婆子,当年的事桩桩件件我也都参与了的,皇帝不必苛责于自己。若真有什么天谴,那就都冲我来就是。”太后回忆起了那些往事,心中却不后悔。 “倘若有些不是天谴而是人为呢?”皇上直勾勾看着太后说道。 “过去的也都过去了,皇帝还是追究它做什么。”太后也打着哑谜。 “皇帝还是多关心政务才是。年羹尧已死,而西南未定,还需骁勇善战之人顶上,皇上可有人选了?”太后试探道。 “老十七倒是会带兵打仗的。”皇上眼里透露着算计。 “皇帝自己拿主意就是。时候不早了,皇帝早点休息吧。”太后不再多问。 “儿子告退。” 出了慈宁宫,苏培盛就跟着皇帝身后请示, “皇上,那咱还查吗?” 皇上思量了片刻,似乎非常矛盾痛苦,最后只从嘴里憋出几个字。 “不查了。” “是。” 苏培盛扶着皇上上了轿撵后说道,“皇上起驾!” 今日皇上翻了惠嫔的牌子。 第88章 表明心迹 眉庄自从病愈后皇上就没去过,如今鼠疫也过去了,又在太后那被敲打,皇上就想找个人来慰藉慰藉自己。 存菊堂自从知道皇上要来,就忙活着准备,只有眉庄一人闷闷不乐。 心想,那个糟老头子现在来做什么,还要对他笑脸相迎,实在累的很。 眉庄心中疑惑,难道是在宸贵人那下了面子,就来她这检验那壮阳药灵不灵?她不禁心生厌倦之感。 “真是的,这皇上也不知道想什么,闲得没事做吗?”眉庄不满地嘟囔着,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那药还是温实初给皇上配的,不知道他现在心中什么想法。 “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眉庄盈盈下拜。 “身子可好些了?”皇上扶起眉庄问道。 “还是有些咳疾。”眉庄完全不敢说自己已然痊愈,中午才刚练了一套健体操。 “你身子弱,少在外头吹风。”皇上说着,就搂着眉庄的肩膀往里间走去,不让她再站在门口。 “这是淳儿送来的点心,皇上尝尝?” “朕不饿。” “这是安妹妹送来的鹅梨帐中香,皇上闻着可舒心?” “不错,但没有你身上的味道香甜。” “还有这个....啊!” 第二日皇上离开后不久,眉庄就起身去洗澡了。 而温实初则在太医院黑着眼圈,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手里还拿着几个药材,身上散发着怨气,比鬼还重。 中午皇上的药膳里就多了那几味温实初配进去的药。 那又是一味与壮阳药药效相反的中药,皇上的身子如此反复折腾着,下午就卧床休息了。 又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就只招了温实初来看诊。 给做样子开了几副开胃助眠的药膳也就过了。 傍晚温实初来存菊堂请脉,就见眉庄坐在榻上捂嘴笑着。 “小主笑什么?”温实初问道。 “皇上的药可是你给开的?”眉庄笑得更开心了。 温实初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眉庄这才开口如实讲到,“我昨晚并未侍寝,皇上见我不愿,也不强求,只休息了一晚便离开了。” 温实初听到这话愣住了,心中喜不自胜,同时又想到皇上无辜的被反复下了三次药,有点同情他。 突然眉庄冷不丁冒出一句, “其实,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眉庄第一次这般直白的对温实初讲话。 温实初一如既往的窝囊模样,像唐僧到了女儿国一样。 “娘娘,慎言。” 眉庄竟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如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你我从今往后也不必见了。要么,就直接些告诉我。在宫里,我早已当腻了物件。”眉庄说道。 温实初低头挣扎了许久,咬着牙,壮着胆子,一把握住了眉庄的手,直视着她的眼。 “我心里也有你。” 眉庄听到这话,自然也是高兴的,嘴角不住的上扬,眼睛却不敢再直视他。 现在还是白天,不便再多说什么。 “我有样东西给你。”眉庄转身去拿了个盒子出来。 “是什么?”温实初好奇问道。 “夜明珠?”温实初到底在宫里当差多年,一见那宝物就知道是什么。 “是了,温大人见多识广。只是,这夜明珠要晚上观赏才能见其特殊。”眉庄合上了盒子,递给了他。 言下之意,聪明人都听得懂,温实初自然也懂。 入夜,他如约而至存菊堂。 第89章 夜赏明珠 存菊堂内灯火辉煌,清幽而温暖的气氛填满整个房间。温实初踏入堂内,顿时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氛围。 眉庄端坐在房间中央,烛火的微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如同皎洁的月光。她淡雅的妆容和富有层次感的服饰使她看起来更加妖娆动人。 “夜明珠果然别有风味。”温实初定定的望着她说道,也不知是在说物还是说人。 眉庄微笑着回应:“你还没打开看呢。” 温实初接过夜明珠,仔细端详。在微弱的灯光下,夜明珠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如同星辰闪烁。他心中涌起一股感慨,仿佛夜明珠承载着眉庄对他的柔情。 “明珠璀璨,只适合远观而不可亵玩,微臣还是将它交还原主。”温实初内心还是十分地挣扎。 “你既已来了,现在又在怕什么?”眉庄有些气了,美人蹙眉嗔怪,撩人心智,让他心神恍惚。 “眉儿,我……”温实初欲言又止,心中情感交织。 眉庄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情感。 “实初,我们的缘分如同夜明珠一样,独特而珍贵。这夜明珠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是我对你的心意。”她温柔地说道。 “你饮酒了?”温实初闻到眉庄身上的香甜的酒气,皱眉道。 眉庄却没理会他,只是走上前,她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着温实初的面庞,温柔而真挚。 温实初心中又恐又喜,此刻闭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在他脸上游走,也不再隐瞒内心的情感。他轻轻握住眉庄的手,目光中充满了真挚和感激。 “眉儿,我定不会负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两人在夜明珠的微光中相对而坐,心中的情感在这宁静的时刻得到了释放。 夜色渐深,存菊堂内弥漫着淡淡的幸福和温馨。 ------------------------------------- 第二日早上,莞嫔给浣碧传信来说,皇上已经不打算追查纯元的事情了。浣碧看完信,心中焦急不安。 皇上到底是更爱他的江山多一些,但浣碧可不会让她们如愿,这件事皇上不想查也得查下去。 浣碧吃完最后一口桂花糕,又喝了一口燕窝炖雪梨就起身了。倒不是她贪吃,而是那雪燕是允礼托人从福建送来的,价值百金。那桂花糕是舒太妃亲手做的,还新鲜着,她不忍浪费了他们一番心意。 浣碧按照苏培盛给的地址,来到那婆子的住所。这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居,藏在巷子深处,毫无特色,究极朴素,仿佛在守护着岁月的秘密。 浣碧轻轻敲响了门,片刻后,老婆子打开了门。 老婆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那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更可能是宫里的人,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什么贵重的人物了,心中有些惊慌,作势就准备要关门。 浣碧一手抵在了大门上,抬眼望着里头的漆黑说道, “你难道不想见一见你的儿子?” 门背后抵抗的力道突然停止,浣碧顺势就推开了门,进去说话。 “张妈妈,这个称呼你应该很久都没听过了吧。”浣碧走进屋里,并没有四处乱逛,而是站在门背后一语道破来意。 “那些事早就与我无关,我早都忘了。”那张婆子说道,极力否认曾经的回忆。 “从前王府的事情可以忘记,血脉情亲怕是不能吧。当年你被选为雍王府的乳娘时才诞下一个婴孩,可还没等到福晋生产就横生变故,以至你们母子相隔。他现在也该有十五六七了吧。”浣碧知道最能打动她的,只有亲情了。 果然张婆子听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曾经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也有对她孩子的思念之情,更有对眼前女子身份的震惊。 为何她会知道这么多王府密事。 “你到底是何人,要来做什么?”张婆子心中的希冀被点燃后激动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想不想见你儿子。”浣碧讲道。 “我自然是想的。” “那就帮我做件事。” 进过一番交谈,她最终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帮助浣碧。 第90章 半路杀出个孟静娴 浣碧处理了事情,就先回了家了,不过刚坐下喝口茶的功夫外头就有个小厮来报。 说霍府已经修缮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午后浣碧就动身离开了京郊,搬到了紫禁城外不远处的霍家祖宅。 在马车上,浣碧一直想着,霍家到底是怎样的光景,何茂德在一旁可能她发呆出神便开口道, “霍家祖宅是顺治爷在的时候就开始修缮的,后来康熙爷给加官进爵,霍家曾经历了一次大修,这次更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又添了些东西。” 何茂德说着,靠近浣碧,眼里尽是骄傲,小声道,“气派的很呢。” 浣碧带上了何茂德作为霍府的管家,想着他是稳重妥帖的人,最要紧的是忠心。 听到何茂德的话,浣碧心中也不住地期待起来。皇上为了鼠疫之功和前朝旧臣的慰藉,更为了笼络其他朝廷重臣的忠心和民心,对她是格外的关照。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小厮传来一声,“主子,到了。” “小姐,请吧。”何茂德率先下车,手臂伸着给浣碧扶。 浣碧微微一笑,撩开帘子扶着他的胳膊缓缓走下,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幅恢宏气派的匾额,上头写的不是霍府,而是“佟碧园”三个大字,匾额高悬,字迹施金错彩,端正大气,彰显世家威严。 赫然是变成她的私宅了一般。浣碧心中诧异,转头看向何茂德。 “老奴一直藏着没告诉小姐,这才是皇上和莞嫔娘娘对您的看重啊。” “您再往里瞅?”何茂德说着,就引着浣碧向里走去。 浣碧一步步踏入霍家祖宅,心中欣喜惶恐激动混在一起,想到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进门后,她不禁被宏伟而瑰丽的府邸所震撼。府内青砖黛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显得极为气派。 四五个小厮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主子,给行了礼,才引导浣碧穿过府内的花园,花木扶疏,曲径通幽。她看到一池清水悠然,金鱼嬉戏其间,给整个府邸增添了一份宁静和生机。 何茂德在一旁指点着:“这是花园,府内还有一座小湖,可以划船。夏日时,主子们常在湖中嬉水,聚会纳凉。” 继续前行,她进入了正厅。厅内摆放着华美的家具,装饰精致,一派富丽堂皇之象。巨大的画幅悬挂在厅堂正中,描绘着霍家祖宅的辉煌历史,画面栩栩如生。 何茂德又引着浣碧去了宗庙道:“这是家谱,如今小姐的名字也在上头了。” 浣碧心中感慨颇多,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的一行字,“佟佳浣碧”,摩挲了一下,又交给了何茂德, “妥善保管着吧。” “是。” 在何茂德的引领下,浣碧继续游览了府内的其他地方,藏书阁、绣楼、亲水平台等,走得她腿脚都有些酸痛了。 晚上,浣碧在霍家的府邸中找到了自己的居所。房间宽敞明亮,摆设典雅。窗外风吹过,微凉的夜风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人感到宁静而舒适。 当她躺在软榻上,回想起自己从宫中一路走来的艰辛,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感慨。这一切仿佛是一个梦,而霍家的佟碧院,成了她新生活的起点。 第二日,浣碧在霍家祖宅的花园中悠闲地漫步,微风轻拂着她的发丝。 这片净土几乎已经让她忘记了宫里的争斗和是是非非,直到莞嫔的信将她拉回了现实。 信上说,皇后怂恿皇上将沛国公家的孟静娴一同赐给果郡王。 浣碧险些都忘了还有这回事,顿时又觉得头疼不已。孟静娴身份贵重,做福晋都是可以的,可如今要是一同入了果郡王府,那浣碧她该以何身份入府。 要么是浣碧与孟静娴平起平坐,同为侧福晋,要么就是浣碧依旧为福晋,孟静娴为侧福晋,可这样孟静娴就低她一头,要向她行礼问安,沛国公宠爱独女,如何啃让孟静娴受苦? 正思量着,允礼就来了。 浣碧看见他笑得一脸春风就来气,捡起盘子里的一颗红枣就朝他丢去。 允礼敏捷地躲闪过去,脸上还挂着不羁的笑容,讨打地说道:“我来祝贺你乔迁之喜,还巴巴儿的给你带了礼来,是谁惹了碧福晋生气,偏要我来替他受过?” “都是你惹的祸!”浣碧没好气地说道,但听见他那句碧福晋,看见他手里大包小包的礼盒,心情又好受了些。 “我?”允礼更加奇怪了。 “叫你招花惹草,瞧瞧吧,皇后急着给你纳亲呢。”浣碧把信伸到了允礼面前。 允礼的脸色这才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叫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看罢,他眼睛就盯着别处思考,浣碧就静静看着他也不打扰。 突然就见他又挂上了那狡黠的笑容,目光移向浣碧。浣碧突然为孟静娴捏了把汗,上一次见他这样的笑容还是对籍正信。 “放心吧,交给我了。”允礼拍拍胸脯保证到。 “你要怎么做?”浣碧不禁发问,怕他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她对我倾慕,不过是我曾救过她一次,闺阁女儿家没外出过,更没见过那些青年才俊,画本子里的剧情便进了心里。大不了,我再给她导一出别的画本子就是。” “你有把握吗?” “您就擎好儿吧。”允礼说着满语的意思,还两手把礼盒都拎到了浣碧眼前。 浣碧不由得被逗笑了。 第91章 各自谋划 清冷的宫室中,烛火摇曳,映照出深深的宫廷色彩。皇上端坐在御榻之上,心中仍残留着对纯元的愧疚。 甄嬛坐在一旁,给他剥着橘子。 “这橘子酸酸甜甜的,皇上尝尝吗?” “这橘子忒酸,你爱吃就好。”皇上无心吃东西,最近胃不好,更不爱吃这些酸的。 “皇上心情不好?那臣妾为您弹奏一曲解解闷可好?”甄嬛还是不厌其烦地陪伴着皇上,深情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你不问问朕为何忧虑吗?”皇上还是伸手接过了一瓣橘子,想尝尝自己不能吃的。对于纯元的事,他终究心有不甘,放不下也过不去。 “皇上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说的臣妾也不会打听。” 皇上看着眼前酷似纯元的脸,心中更是堵得慌,不住地握住了他莞嫔的手,相顾无言。 甄嬛知道他是想起故人了,继续趁热打铁。 莞嫔轻声开口:“皇上,元宵将至,京城各处灯火辉煌,百姓欢庆之情溢于言表,皇上可愿前往外头赏花灯,鼠疫之事刚过,也算是为百姓祈福。” 宸贵人的声音紧随其后:“皇上,夜色下的灯火更显璀璨,走马灯、花灯、孔明灯,无一不是绚丽夺目。若是能亲自参与,必能让京城的元宵灯会更添一分难忘之景。” 说罢了才见到宸贵人施施然走进来,一袭春桃粉裙衬得她也人面桃花,可爱多娇。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皇上道。 “臣妾来给皇上请安,见皇上安好便好,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与姐姐的二人时光了,先告退了。”宸贵人这话进退有度,皇上也不好拒绝她。 “皇上,宸妹妹吃醋了呢。”甄嬛调皮的笑着说道。 皇上宠溺地看了甄嬛一眼,又笑着对宸贵人道, “那么远过来也辛苦,坐着一同说说话儿吧。” “谢皇上。皇上和姐姐方才说起灯会?”宸贵人起身坐在另一侧道。 “怎么,你也喜欢。”皇上盘起腿坐在榻上,靠在后头的软枕上。 皇上抬眸望向二人,心中微微一动。 “臣妾在闺阁之时每年的元宵灯会阿妈都会带我去看花灯,热闹的紧呢。”宸贵人眼里都是期待,叫人不忍心让她的心愿落空。 “但外头人多眼杂,不便去,依朕看,还是算了。”皇上终究还是驳了她的意愿。 甄嬛见皇上不打算去了,心中着急,但还是坦然自若地说道, “皇上若是觉得人多,臣妾倒是知道一处人少的地方,从前臣妾的爹爹也会带臣妾出去,近郊有个庙宇,装点别致,人也少,是个求平安的地方。” 宸贵人乘势继续猛攻, “皇上~~去嘛去嘛,臣妾也想出去看看,非得臣妾将话说的这样明白皇上才肯吗?”宸贵人肆无忌惮的撒娇,完全不顾皇上是否会动怒。 但皇上就喜欢她这幅肆无忌惮的模样,从前纯元虽然得宠,但懂事得令人心疼,从不会主动求什么,要什么,更不是吃醋撒娇,那克制的模样有时让皇帝的话噎在嘴边,他也希望她能做一回自己,活得像自己。 如今这份愧疚,倒是补偿在了宸贵人的身上,纵容得她越发不懂规矩了。 听到宸贵人的撒娇,皇上却是笑得开心。 “既如此,明儿咱们便前去外头一趟。”皇上点了点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莞嫔和宸贵人俱是欣喜之色,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暗自庆幸。 ------------------------------------- 沛国公府内,元宵之夜的热闹氛围也渐渐传到了孟静娴的耳中。她坐在梳妆台前,丫鬟们围绕着她,一边拿着精美的灯笼,一边谈论着元宵灯会的热闹场面。 孟静娴仔细地挑选着衣服,心中期待着今夜能与果郡王相遇。她听说果郡王也会前来,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激动,期待与他能有更多的交集,哪怕是多说几句话。 “小姐,这套粉红色的衣裳真是美丽,一定能让果郡王见了眼前一亮。”一名丫鬟递过来一套精致的裙装。 孟静娴转头头,接过衣服,皱眉道, “未免有些俗气了,不要。” “小姐,这件呢?”她的贴身丫鬟乔儿拿了一套淡紫色的说道。 她喜欢这种淡雅而不失华丽的颜色,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说果郡王英俊潇洒,才子佳人一定是绝配。”另一名丫鬟笑着道。 孟静娴抿嘴一笑,心中的期待愈发强烈。 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饰品,她精心挑选了一些轻巧别致的配饰,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姑娘,那果郡王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但您高低也是沛国公家的小姐,身份高贵,也不必如此降低身价,这样已经好看极了,不必再添珠翠了。”乔儿道。 孟静娴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可能是一厢情愿罢了,但还是不甘心放弃,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还是想着如何让允礼见了她倾心不已。 穿着盛装,孟静娴一步步走出府门,心中期待着那个让她心动的人的出现。 随着夜色渐深,皇上也带着宸贵人和甄嬛一同踏出宫门,踏上了通往灯火辉煌之地的路途。这片宁静的夜,将在元宵灯会中达到巅峰。 京城的元宵之夜,无数的花灯在夜空中绽放,如同星辰陨落一般。霓虹般的灯火点缀着整个城市,让整个京城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世界。 浣碧和允礼站在京城最高的一座楼上,远远望去,繁华灯火映红了夜空,仿佛把整个长街装点成了一幅绚烂夺目的画卷。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使得夜晚显得格外宁静而美好。 浣碧眺望着这一片璀璨的夜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在宫中那段艰辛的时光里,她几乎忘记外头的世界是如此繁荣热闹。而此刻,她站在这高楼之巅,感受到了一种自由和宽广。 允礼站在她身旁,注视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温柔。 “准备好了吗?”允礼问道。 浣碧转头看向允礼,微微一笑:“好戏该上演了。” 允礼笑容更盈盈:“等事情结束了,我在这等你。” “好。”浣碧道 两人的目光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中交汇,仿佛定格在这美好的瞬间。 说罢两人就分头行动,去了相反的方向。 第92章 做局 孟静娴盛装打扮,步履轻盈地走出府门,丫鬟们在她身后紧随着,手中捧着精美的灯笼,里头还有要给允礼的礼物。 据她阿妈打听的消息,允礼今夜会去摘星楼下的长街赏花灯。 她的步履极快,乔儿都有些追不上她。 原沛国公家的位置就离皇城近,不过一刻的时间,她就到了长街,只是街上人多,她左顾右盼地寻了许久,终是在一处摊子那看见了他和阿晋。 乔儿正准备出声叫他们,却被孟静娴一把拦住。她摇了摇头,悄咪咪地朝她们那走去,想给允礼一个惊喜。 阿晋先看见了她们,给允礼使了个眼色。 主仆二人就开始了表演。 “王爷,你这是要给浣碧小姐挑个簪子吗?可我记得她素来不爱这种华丽夸张的款式啊。”阿晋道。 孟静娴在后头听见这话,心里也是一怔,那女子竟然在他心中已经有这般重要的位置了吗?乔儿也看向自家主子,怕她伤心。 允礼恨铁不成钢地用扇把敲了下阿晋的脑袋,“蠢啊,当然是给莺歌的了。” “莺歌?是庆苍阁还是虹度楼的?奴才竟想不起了。”阿晋挠了挠头。 孟静娴显然更加震惊了,阿晋口中所说的两个地方都是秦楼楚馆,里面全是美娇娘,允礼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她不信! 阿晋还在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王...公子成婚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否则浣碧该伤心难过了。” “主子的事哪里轮到你来插嘴?她不过是为哥哥博一个贤德的名儿罢了,摆在家里当花瓶给她口饭吃就不错了,我就是娶十个妾又关她什么事?”允礼气地甩了一锭银子就要转身离开。 刚好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孟静娴,允礼不由得心惊了一下,但又快速恢复淡定。 “孟小姐什么来的?”他问道。 孟静娴赶紧收敛了情绪,也假装是刚来的, “才要来找你呢,我家丫鬟远远儿地就瞧见了你,想着这样好的夜景,若不趁兴同游就辜负了。”孟静娴道。 “既如此,那便一起吧。”允礼伸手向前,引着孟静娴一同前行。 孟静娴福了一礼,便一起走了。期间还时不时地看一眼允礼,似乎是觉得他有些陌生,又想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她所认知的那个允礼。 允礼陪在孟静娴身旁,却又变成了那副冰冷的模样,只同她闲话过几句。 “王爷怎的突然安静了许多,倒像是我拘束了王爷似的。”孟静娴道。 “哪里的话,能有孟小姐这样的佳人相伴元宵灯会,是我的福气。”允礼客气回应。 越是这样,越是让孟静娴自我怀疑,难道她的魅力还比不上青楼女子吗? “哎呀,这元宵灯会真是热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享受一下?” “但凭张兄做主,哈哈哈。”几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在路边上轻浮地说笑,看样子还像是喝醉了。 其中一个眼神还在孟静娴身上上下打量。 “这小娘子看着倒是貌若天仙,可愿与我们同游?” 允礼把她往身后揽了揽。 这样的举动,又让她心中对他燃起了几分信任。 孟静娴微微皱眉,心中对那男子的轻佻态度有些不悦。她淡淡地说:“这位公子,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请自重。” 那男子哈哈一笑,继续挑逗地说:“小姐何必这么拘谨,灯会又不是朝堂,多少有些娱乐的味道。何况,我听说果郡王也会在灯会上露面,小姐要不要让我替你引见一下?” 允礼听罢冷冷一笑:“那就不劳公子费心了。若你识趣些,我还能放你离去,若还是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见状,只是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说罢就叫了家丁上前去抢人。 阿晋赶紧在允礼旁边焦急的补充道:“公子,你今日交代了要隐秘出行,所以暗处的家丁护卫都没跟着啊。” “腰牌呢?”允礼皱眉道。 “也没带啊。”阿晋顶着一张苦瓜脸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允礼气急了。 “公子也没给我机会啊。”阿晋委屈道。 “那我们俩个也打不过啊。”允礼道。 孟静娴和乔儿在一旁听得心中快骂死了允礼,没带人手在外充什么老大呢! 那伙人马眼看着就要冲过来了,气势凶猛,看似要对允礼和孟静娴下手。允礼吓得心头一惊,急忙拉着孟静娴转身就跑,生怕被牵扯进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争。 可孟静娴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久了,哪里能跑得快。不一会就跑不动了,二人到了巷子里,允礼装作在独自逃跑和留下保护她之间为难。 那伙人便追上了。 “臭小子,还挺能跑!给我上!”那为首的家丁说道。 “谁敢?我可是果郡王!”允礼有胆无力地说道。孟静娴深深地被他这幅窝囊样给震惊了。 “你要是果郡王,我就是天王老子!”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位俊朗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手持利剑,气宇轩昂。他冷漠的目光扫视着那伙歹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二位还好吧?”他的声音清冷而坚定,透露着一种淡定自若的气质。 孟静娴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她看着眼前这位神秘男子,微微点头示意。那位男子毫不犹豫地迎上前,与歹徒展开激烈的厮杀。 允礼见状,心头一横,挥动手中的匕首,也加入了战团。一时间,巷子里变成了一片混战的战场,剑光刀影交织在一起。 那神秘男子迅速出手,精妙的武艺让那些家丁措手不及。一记记凌厉的招式击退了他们,将他们逼退数步。孟静娴看着眼前这位神秘而矫健的男子,心中既震惊又好奇。 在混乱中,那位男子转身离去,如同夜幕下的一缕清风,轻盈而神秘。他行走间,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犹如夜空中一颗孤独的星辰。 就在他即将消失在人群中时,他忽然停下,转身面向孟静娴。背对月光,他的轮廓在深夜中显得深邃而神秘。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剪出一道幽幽的剪影。孟静娴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见他矗立在那里,宛如夜幕下的一尊雕像。突然,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孟静娴。那种注视仿佛能穿透时间和空间,直击她心灵的深处。孟静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诉说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那神秘男子深深地看了孟静娴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了繁华的灯火之中。 允礼见状,心中暗笑,还装作关心地上前问她, “孟小姐没事吧?” 孟静娴冷冷地抽出了手,嘴里只蹦出两个字, “没事。” 乔儿此刻也紧追着跑来了,便扶着自家小姐回家了。 孟静娴回府就去找父亲,说什么也不要嫁给允礼了。 第93章 再见故人 允礼吓跑了孟静娴,见她走远了才笑出声。 刚刚那个神秘男子也从转角处现身,“本公子的魅力当真是不小。” 他自恋地说道,还撩了一把自个的头发,与刚才的果敢坚毅截然不同,此刻倒是更加随意散漫,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允礼捂着嘴对阿晋问道,“你闻到了吗?” “什么?”阿晋好奇道。 “骚味。”允礼嫌弃道。 那男子听罢气得一巴掌拍到了允礼的背上。 “去你的!” “哈哈哈。” “王爷此番举动,梦小姐约莫不会再纠缠了。”阿晋道。 允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总不能平白误了她的一生。” 远在京郊外的一座小庙里,皇上身着轻便的行装,只带了十来个护卫,左右有莞嫔和宸贵人相伴。这座小庙隐藏在树林雪堆之间,宁静而祥和。 庙宇虽小,但建筑古雅,屋檐下的挂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皇上步入庙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伴随着淡淡的檀香,仿佛能洗涤心灵。 十来名护卫整齐列队,随时准备保卫皇上的安全。而莞嫔和宸贵人则默默地站在皇上两侧,三人手中都持着一炷香,依次供奉。 住持则站在一旁,闭着眼,口中念着经文。 苏培盛就站在外头弯腰守着。 在庙宇的正殿内,一盏盏红灯高悬,映照着神明的神像。皇上在宫廷中的繁琐事务之后,来到这里,心中有一种宁静和安宁。 “这原是祈求平安的地儿,皇上心系天下,神明听见了也定会保佑大清国泰民安的。”甄嬛道。 宸贵人也轻声附和:“是啊。我猜莞姐姐定是在为腹中的龙胎祈福了。” 甄嬛抚摸着肚子,露出了慈母的微笑。只有对这个孩子她才是真心的在乎。 “时间还早,咱们去后头用些斋饭吧。”宸贵人道。 住持见状也上前附和,“回皇上,我们庙宇虽小,但斋饭却不差,皇上尝尝?” 皇上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这时,庙宇中传来悠扬的钟声,宛如天籁之音。 “幽谷传响,倒是颇有意境。”皇上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说道。 住持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引着皇上就去后厢房了。 浣碧就在暗处看着他们走远,才带着那婆子走了出来。 “你说的话可当真?” 张婆子拽了拽浣碧的衣袖说道。 “事成后我必然会让你见到你儿子。”浣碧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衣袖,望着皇上一行人消失的地方淡淡的说道。 张婆子垂眸,安心了几分。 后院厢房内皇上喝着今年的新茶,与美人闲话,不一会一道道佳肴就端了上来,虽然都是素菜,但却色香味俱全。 甄嬛双手交叠在腿上,指尖一下下轻点着,不过轻轻撇了一眼,就看见送菜人之中有张婆子混在其中。 “这道菜...”皇上尝了一筷子,眉头便蹙在一处,手也停在了原处。 “可是这酱腌小菜不可口?”宸贵人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只是寻常的酱菜,并无不妥啊。”宸贵人道。 “菜没有不对,只是味道有些熟悉。”皇上放下筷子问道, “这是谁做的?” 张婆子立马跪下回话,三人的目光也都朝她看去,但只有皇上是个“蒙古人”,蒙在鼓里的人。 “回皇上,是老妇做的。” “抬起头来?”皇上见她的容貌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何时见过。 张婆子闻言缓缓抬起头。 换来的是皇上的心惊。 竟然是她!她还活着?宛儿,当真是你泉下有怨恨,才将这个婆子送到朕跟前吗? “是你。你竟还活着。” 张婆子赶紧磕头道:“回皇上,当年老妇我为福晋接生后,才要离府,就有人来追杀我,逼得我如丧家之犬一般啊。只有在这小庙里,亏得主持心软,给了个差事,才得以偷生数年。不想今日还有这样的福气能再见皇上。” 甄嬛听见张婆子的话,口中涉及纯元皇后,赶紧站起身说道, “皇上,臣妾还是暂且回避吧。” 皇上摆了摆手,“去吧。” 甄嬛赶紧给宸贵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退了出去。 等房子里只剩下张婆子和皇上后,皇上开口问道, “朕问你,当年到底是谁追杀你,你可知道?” “那些人都蒙着面,也不说来头,老妇无从得知啊。” “那纯元皇后生产之时可有异样,若是敢说一句虚言,朕定然不会让你好过。” “民妇不敢啊,纯元皇后当年生产之时,痛苦异常,几次都体力不支,险些撒手离去,是靠着参汤吊着才生下了小皇子,小皇子刚落地,民妇便被皇后娘娘的人给请了出去。” “你可有见着小皇子?” 张婆子眼珠乱转,却是语塞。 “说!”皇上少见的发怒了,一把将桌上的茶盏给打翻在地上,语气中尽是盛怒。 连在外头站着甄嬛和宸贵人都听见了,浣碧在隔壁厢房也是听了个清楚。 尽情发怒吧,可前面别姑息,三个女人都如是想着。 “小皇子生的白嫩,气色红润,实足实地康健啊皇上!”张婆子磕头说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皇上的语气平静带着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旁的民妇都不知了,皇上,真的!” 皇上细细思量着她的话,她若是知道真相而不去告知,那必然是有人威胁了她去,且地位不会低。否则当年有王爷庇佑她,她如何会恐惧有人要她性命? 皇上看着地上的张婆子,心中依然生了杀意。话在嘴巴,却被噎在喉咙,这张婆子当年纯元极其看重她,待她如亲人,且在佛家清静之地,他此番来也是为国祈福的,不便大开杀戒。 终是叹了口气,就当他为了宛儿仁慈一次。 “起驾回宫。”皇上站起转身说道。 苏培盛赶紧推开门,伸手给皇上扶着。 张婆子已经满头大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擦着汗。 浣碧从隔壁厢房走出,看着地上的张婆子,心中鄙夷。当年纯元待她不薄,可她为了自保,就悄默声儿的藏了起来,连带着将她的死因也一并藏了起来。 “不见儿子了?”浣碧垂眼看着她说道。 张婆子听到这话,才慌忙连爬带走地站了起来,跟着浣碧出了门去。 浣碧看着远处的队伍,抬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太监, “喏,他在皇上身边伴驾多年,倒是滋润的很呢。” 那小太监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看着他,转头看了一眼,竟是小厦子。他看见了浣碧,她旁边还站了个老婆子,心中也没想太多,却被他的师傅苏培盛看见了,用手里的浮尘敲了敲他的帽子,让他警醒着点。 小厦子赶忙继续转身跟着皇上的轿撵走了。 张婆子却是心惊地手颤,眼里的泪水不住的打转。 “天杀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张婆子悲戚的一声叫喊,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若是你当年不那么贪生怕死,愿意回王府告知皇上真相,或许可以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也保你儿子一世顺遂,不至于被带走进宫做了太监。”浣碧说罢,也准备离去了。 只是临行前看了她一眼,终是不忍,又补充了一句, “他师傅是苏培盛,宫里不会有人为难了他去。” 第94章 废后 浣碧回到摘星楼的时候,子夜已至,大街上灯火依旧,行人早已寥寥无几。此时左右也无人再去干涉她的行动,她可以自由决定何时回府。 这时,允礼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披着一件洁白暗绣纹锦披风,深夜的空气透着凉意,他微笑着将披风搭在浣碧的肩上。 “天冷,也不多穿一件。”他关切地说道,眼中透露出一抹温柔。 那披风虽然轻薄,但上身浣碧便感受到了温暖。 “谢谢。”她轻声道,随即披风落下,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在这寂静的夜晚,两人并肩而立,静静地欣赏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件事。” “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浣碧转头问道。 “孟小姐怕是不会再想着嫁我了。”允礼带着笑意说道。 “说来听听?”浣碧也越发好奇了。 允礼便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浣碧就静静地听他讲完,盯他看了少许,突然笑出了声。 允礼看着浣碧的笑容,一时间被感染到,又想着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做这样的局,也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浣碧便收到了宫里的信,上头只说了一句,“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看样子皇上是准备要彻查纯元的事情了。浣碧合上信件,她与允礼的婚事确实要加紧了,否则等皇上查明真相,一门心思都花在悲伤上,如何会轻易赐婚? 实际上皇上回宫后就已经坐立难安。纯元怀孕时面色红润,一切如常,诞下的孩子也健健康康,他见到的却是浑身带着青斑的死婴。 纯元生产前一直是宜修在照顾她的日常饮食和药膳,皇上越是思考,越是心惊。 便派了苏培盛暗中抓了江福海严加审问。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了,江福海该吐的也吐干净了。 正在苏培盛准备要回去回禀皇上时,允礼已经先一步去了养心殿,为自己求了一纸赐婚的圣旨。 允礼出门之时,和苏培盛擦肩而过,心中已然明白即将要发生何事。 ------------------------------------- 景仁宫: “皇上怎么来了?”宜修自从知道江福海失踪,又查不到是何人带走的,心中便已经慌了神,能在宫中这么悄无声息地带走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太监的只有一人了。 皇帝一脸的冰冷,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瞧她一眼。 宜修自然发觉了异常,此刻却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挥了挥手,叫剪秋带着宫女太监们先退下。 “皇上今日去上香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怎的这般神情。”说罢还递了一杯茶上去。 皇上却视若罔闻。 “你与朕结为夫妻多少年了?” “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可有事瞒着朕?” “夫妻本为一体,臣妾视您为君王,更视您为夫君,怎会有所欺骗呢?” 皇上就这样静静的盯着皇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但只见到了淡定自若的神情。 皇上看着那样美丽精致的脸庞,此刻只觉得那模样十分歹毒,心中的怒火就要烧到了房顶上。 皇上一个前扑就掐住了宜修的脸,她的脸很清瘦,轻易就摸到了骨头,因为皇上的手劲极大,捏得她的脸有些涨红。 “那朕便替皇后回忆少许,当年纯元生产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的言语之中已经充满了怒气。 宜修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皇上多日不来景仁宫,一来便要质问臣妾吗?” 她显然也是明白,皇上能来这里,已经是查明了真相了。 “朕在问你,回答朕!” “皇上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宜修此刻只恨自己,当年做的还不够干净。 “贱人!”皇上一把将宜修给甩到了地上,她头上的珠翠也摔得凌乱,发丝也散落了几缕在脸颊。 “她待你那样好,你如何忍心害她?”皇上心中又气又悲。 “她待臣妾好?她若是真待臣妾好,就不会出现在王府勾引皇上,更不会将原本属于臣妾的福晋之位给横刀夺去!”宜修也不再装的贤良淑德,嫉妒憎恨的心绪将她的面容也渲染得狰狞。 “可幼子无辜,你如何下得去手!”皇上道。 “无辜,臣妾的孩子没了,可偏偏那时她有了身孕,难道不是她的孩子夺了我孩子的命吗?”宜修已经言行无状了起来。 “竟不想你是这样狠毒的妇人,是朕不该迎你入府。” 皇上这句话无疑是给宜修心中狠狠地插了一把刀,只感觉一口血堵在胸口喘不来气。 “皇上错在不该迎姐姐入府!这世上哪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子能甘心把他让给别的女人?皇上以为姐姐很爱你吗?以为甄嬛很爱你吗?就连你深爱的年世兰,也早都恨毒了你!”宜修疯癫地说道。 她把皇上插在她心口的刀又狠狠地捅了回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皇上一把领起宜修的领子质问道。 “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在众多美人之间早就力不从心了吧,难道不想想为什么吗?”宜修嘲讽地说道,嘴角还带着一抹轻蔑的笑容。 “......”皇上皱眉,愣在了原处。这一晚他已经接触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了。 “人人都觉得当君王是天下第一快意事,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呢,哈哈哈哈哈。”这样大不敬的话,是该拉出去问斩的,宜修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盼着皇上一旨赐死也就罢了。 “你想死?”皇上言语间,透露着阵阵寒意,让宜修有些害怕了。 “朕偏偏不会如了你的意,朕要你好好活着,却生不如死。朕会叫人日日来掌你的嘴,你这个毒妇就好好在冷宫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吧。否则纯元在底下见了你,岂非叫她魂魄不宁。”皇上转身就准备写废后诏书。 “太后驾到!” “皇额娘来做什么?” “哀家怕皇上盛怒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才来瞧瞧。” “皇额娘,若是皇后犯了很重的错,那儿子该不该罚她?” “若是皇后当真做错了事,皇帝想责罚,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可皇后终究是皇后,关系到皇室和乌拉那拉氏的荣耀,皇帝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太后看见皇上那副表情,心中就猜测出了一些。 “若是朕想废黜她呢?”皇上平静抚摸着扳指道。 这无异于让皇后生不如死,也置太后的颜面于不顾。 太后听罢,急得上前走了两步,头上的步摇晃得厉害, “皇帝你在说什么胡话!” “朕没有说笑。”皇帝第一次顶撞太后。 “哀家绝不同意!” “朕是皇帝!” “你!”太后气得心肝痛。 “皇帝若是执意要废后,就从哀家的身上踏过去。”太后这话说的决绝。 “传朕旨意,皇后乌拉那拉氏宜修,言行有亏,无德无义,废皇后位,贬入冷宫。朕与她此身不复相见。皇额娘年迈了,也该好好颐养天年才是,苏培盛,请太后回去安寝。”皇上心意已决。 第95章 出阁 太后到底是老了,听罢皇上的旨意竟有几分站不稳了。 她筹谋一生想保住的荣耀在皇帝一句话中竟都烟消云散了。她这一生舍弃掉的竟不及皇帝一句话的份量。 直到她被扶回了慈宁宫才真真实实感到了悲戚与可笑。 皇帝根基已稳,不需要她这个老婆子再指手画脚了。 宜修听到皇上的那一句“此身不复相见”,也顿觉得天都塌,绝望地垂坐了下去。 中宫空悬,在前朝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隆科多不久后也大病了一场,终究也是没留住,去了。 从此,皇帝的江山,再无人可动摇。 只是除了年羹尧和隆科多皇上似乎并未特别高兴,也有宫中秘闻说皇上去了一趟翊坤宫后便再无笑脸。 宫中也再不见年世兰这个人。 但此刻,果郡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也为着给太后冲喜,果郡王府内,灯火辉煌,张灯结彩,寓意着喜庆与繁荣。 府内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精心装点,绚丽的彩带在微风中摇曳,给整个府邸增添了一份喜气洋洋的氛围。仆人们匆忙忙地穿梭在府内,为明天王府的主子果郡王的大婚做最后的准备。 宫里的莞嫔娘娘就算怀着身孕,也特意求了皇上的旨,来了果郡王府观礼。 场面好不气派。 霍府 浣碧看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是大方的正红色。 她的长发被精心梳理盘起,发髻间上缀满了亮金和翠玉的朱钗,九只步摇垂坠到了后肩,增添了一份娇艳。细腰被红色的镩金枝花纹腰带勒得恰到好处,衬得她的曲线更加玲珑有致。 浣碧的五官精致秀美,那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透着深邃的智慧。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蝶翼般轻盈。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面庞,今日端庄大气的妆容更是突显出她天生的姿色。 镜中的浣碧,此刻美得不可方物。 “好美的新娘子。”一声温柔的声音在浣碧身后响起。 “长姐。”浣碧从镜中看到了甄嬛正被瑾汐搀扶着走来,笑着站起身去迎她。 “长姐待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这样重的身子还出宫来看我,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浣碧看着甄嬛的肚子,已经快要临盆了,有些担心。 “这样重要的日子,我总想着来看看你。皇上近日心绪不佳,无心于后宫,我请求出宫来送你出嫁,他也直接答应了。”甄嬛道。 “皇上此番收到的打击也不小,估计只有等长姐腹中的孩子出世了他才能缓过来些。”浣碧道。 “我今日出宫来还带出来一人。”甄嬛说着,侧过身。 她身后站着一女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斗篷,再仔细望去似乎有些眼熟。 待那人抬头,浣碧才发觉那人竟是年世兰。 没有了珠翠的点缀,她此刻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了些。她经历了那些生死后,眼里已经失去了光芒,却还是对浣碧几人心中有几分感激。 原来皇帝当日废黜了皇后之后,便去了翊坤宫。 ------------------------------------- 当日翊坤宫内 “皇上?多日不见,可还身体安泰?”年世兰在宫里看着冷茶里落下的茶叶,百无聊赖地说道,甚至没有起身给皇上行礼。 翊坤宫陈设摆件依旧,只是如今看着却灰蒙蒙的,没了往日的奢华。 “你还有脸问朕?”皇上已经面色铁青。 “您瞧这茶,当日惠嫔宫里用的就是这盏茶具呢。”年世兰幽幽道,全然不顾皇上讲了什么。 “惠嫔染上鼠疫是皇后的手笔,朕已然查清,你不必这么着急往自己身上揽罪责。怎么?这么着急赴死吗?”皇上背手站在殿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几缕光亮。 年世兰眉心微微一动,喝了口前面的茶水,才起身与皇上对视,眼里尽是冷漠与不屑。 “皇上难道不是来了结世兰的吗?” 皇上突然哑口,他满腔的怒火,在看见她的一瞬,又被生生给堵住来了。 皇上也不禁自我怀疑,对这么毒妇难道他还狠不下心来杀了她吗? 不,不是的,他还有许多话要问她,所以才不急于现在立时三刻就了结了她,对,一定是这样。 “朕不曾薄待于你,就连你哥哥的罪责我都可以不迁怒于你。不过是,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你当真是好狠的心。”皇上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活生生一条性命,就被皇上一句不过是个孩子给掩过了?臣妾狠心吗?臣妾的狠辣还不及皇上万一呢。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怎么,这委屈世兰受得,皇上就受不得了?” 年世兰这话说得嚣张跋扈,从前她在众嫔妃面前是如何,如今在皇上面前就是如何。 皇上知道她从前肆意跋扈惯了,可自己却是第一次亲眼瞧着。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可这幅不受控制,不依附于他,不在意他的模样,让他怒火中烧。 一记响亮的巴掌将年世兰打在了地上。 “贱人!” “你屈屈一个臣子之女如何能与九五之尊相提并论,你断的是皇室的血脉,是大清的江山!” “我就是要你的江山来为我陪葬!”年世兰眼眶猩红,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说罢,一口暗红的血液从她口中喷出。 皇上也意识到,她刚才喝的茶或许有异样。 “苏培盛!叫太医来!朕不允许这个贱人就这般轻易的死去!快去!”皇上急吼吼道。 苏培盛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窜。这都是什么千古奇闻的事哟,怎的都叫他给碰上了。 年世兰趴在地上气息微弱地说道, “你毁了我的一生,我便也毁了你的。我们,扯平了。” 说罢,她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让皇上浑身的寒意。 皇上到底是没人叫人再处置年世兰的尸体,只是叫人用草席裹了,丢去乱葬岗埋了,宫里再无年世兰这个人的存在。 ------------------------------------- 甄嬛正是算准了时机,从乱葬岗救下了年世兰,给了她续命还魂丹药。 这才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浣碧看着眼前的年世兰,心中也感慨颇多,思量了片刻,转身从抽屉里抽了几十两白银。 “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只盼着你后半生能顺遂如意,离开京城好生活着吧。” “多谢。”年世兰真心真意的说道。 临走时,她还是没忍住给浣碧提了个醒, “皇上怕是会着意于太子位的选拔,所有活着的亲王都会成为他和太子的肉中钉,怕是不会让果郡王好过的。” 浣碧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但还是向年世兰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好了,新娘子可不能想那么多烦心事,该出嫁啦!”甄嬛拍了拍浣碧的肩说道。 迎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来了,喜乐吹吹打打,一路飘来佟碧院。浣碧笑着转身,任由长姐为自己盖上喜帕,走出闺阁。 仪仗队有五十多人,他们身穿火红盛装,手持锦旗,形成整齐划一的行列。 前头五名分别持有五福旗,寓意五福临门;另外五名则挥舞着长长的红绸,象征幸福长长久久。 中间十五名花翎手,头戴绚烂的花翎,手中持有花牌,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后头还有二十五名仪仗手,肩扛五彩旗帜,缓缓摇曳。 允礼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来迎接他的嫡福晋入府。 整个仪仗队行列有百米之长,队伍的出现使得整个街道都变得热闹非凡。路旁的市民纷纷驻足观望,欢呼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第96章 洞房花烛夜 何茂德也端着一杯茶水到了正厅,想着送送自家小姐。 “小姐,吉时快到了,日后你出嫁了要管着王府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老奴便在这替你守着这宅子,若是他欺负了你去,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老奴也没有什么体面的礼物,只寻得这么个玉如意,还望小姐不嫌弃。” 浣碧接过,低头从底下空隙俯视了一眼那玉如意,只一眼就能瞧出那是上等的成色,配她今日这一身毫不逊色,心中动容。 “多谢何叔。” 敲敲打打的喜乐声越来越大,耳边的声音叫她恍惚。 仪仗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大院,但却不显得拥挤。这原址霍府原也是个体面的正二品官员世家祖宅,规格虽比不上亲王府,但也体面恢宏了。 浣碧心中雀跃,到底没忍住轻轻拨开盖头,悄悄儿地打量了一眼正厅外头。 仪仗队伍刚进了一半,允礼还骑在高头大马上,吉服冠顶用红宝石。金约,镂金云九,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青金石结,贯珠下垂,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云衔珠各二,一袭锦绣红袍,如云般飘逸,透着一种不羁的俊朗。 允礼的五官清晰而深邃,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俊美的轮廓,一双深邃的眸子里蕴含温柔的光芒。 浣碧顾盼生辉的眼睛里,透露着欣喜,只一眼,又轻轻放下了喜帕。 直到听到允礼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她才觉得真切。 “叫你久等了。”允礼道。 他看着眼前的浣碧,红色盖头掩住她的面容,上一世的回忆也越来越多的涌进他的心头,他与浣碧的相遇,他与甄嬛的相遇,都统统进入了他的脑海。 看着眼前真心祝福自己的甄嬛,还有盖着盖头的浣碧,允礼只觉得命运弄人。 他与甄嬛的错误在这一世也该终结了。 浣碧听见允礼那句话,喜极而泣,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好在这一次未叫他们错过。 “王爷来的正是吉时,不晚。”甄嬛笑着将浣碧手里的红绸缎递给允礼说道。 浣碧感受到牵扯,便任由允礼牵着自己踏出了佟佳院的大门。 王府里也早就布置装点好了一切,因为是嫡福晋,所以成婚的礼仪尤其繁复,整整一日饿的浣碧前胸贴后背。 等回到婚房,已经是晚上了。 允礼在前厅陪着一群达官贵人们吃酒,浣碧才能放松片刻。 婚房的装点皆是红色,绣着精致花样的红床单、红枕头、红盖头、红绣鞋、红红的囍字墙上床边都能瞧见。窗户上吊着的龙凤呈祥的剪纸简直是惟妙惟肖,精致极了。 掀开被子,榻上还有撒帐的红枣桂圆莲子。 房间里放着许多点心,丫鬟容绿说,那是王爷为福晋准备的,怕福晋饿着。 浣碧瞧着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心中一暖。顾着规矩还不敢吃,但架不住丫鬟的热情,只说若是福晋不用些,王爷怕是要怪罪她们做下人的。 浣碧才去吃了几块。 进的正香,浣碧就听见了外头响起了阿晋的声音。 “王爷喝多了,走路仔细些下面的台阶。” 还有些好事的大臣,非跟着要闹洞房。 “王爷也不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各位,今日本王已经喝多了,不便再招待各位,大家散了吧。”允礼发话了,大伙自然不会自讨没趣,都散了。 容绿赶紧为浣碧整理的喜帕盖头,带回了床边,理了理衣袖,又收拾了桌上的点心。 听到开门的声音,浣碧突然紧张起来。一旁的容绿也悄悄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 只有允礼和浣碧两人,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浣碧在一片红色的暗光之中,只听见了允礼的轻笑。 感觉到允礼的靠近,浣碧不住地握紧了手指,裙摆被她抓的皱起来。 随着一杆挑起盖头,浣碧的精致容颜才被允礼仔仔细细地瞧着。 明媚的眼眸,朱红的嘴唇,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王爷莫不是看呆了?”浣碧看允礼久久不语,忍不住调笑道。 允礼竟是一语不发就搂过了浣碧的腰肢,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娘子花容月貌,自然是要多看看的。” 允礼霸道的力度和邪魅的口吻,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若说他平日里是个温文如玉的公子,此刻便是一头危险野兽,眼神似乎要将浣碧吞没了一般。 屋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无比的灼热,浣碧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好像放在沸水里煮似的。 “咱们该饮交杯酒了。”允礼另一只手递过一杯酒说道。 浣碧正准备接过,允礼却是不打算撒手的。 一手给自己灌了一杯,另一手就将酒杯递到了浣碧嘴巴,仰头饮下间凝视着浣碧喝下自己手中的合欢酒。 一行清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她便伸手准备去擦。 不料允礼直接凑了过去,亲在她的嘴角,带走了那些酒。 顶着绯红的脸,浣碧只觉得身上热极了,猛然想要起身,“我……我去外头透透气,屋里有些热。” 然而允礼一伸手将她压在软塌上,整个人紧跟着压上,悬在她上头看着她,笑得魅惑。 “觉得热了?想出去透气?”语气温和无比,就像诱哄孩子一般。 浣碧又想着外头大冷的天儿,自己这话未免太离谱了。 又摇了摇头。 “莫不如我教你一个更好的法子?绝不会让你觉得热。”他笑得蛊惑,一脸无害。 浣碧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异于平常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他笑得真好看。 待她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来不及有任何的举动,随着撕拉一声,她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清凉。 随之又是一阵暖意,他的气息洒在她的锁骨间,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上,耳上,脸上。 床单被牵扯得皱了,上头的红枣莲子被胡乱地摆弄,膈得她身上酥酥痒痒,只觉得更热了。 他便大手一挥,榻上的东西尽数都散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红纱摇曳,帘幕卷花影,一对龙凤花烛燃到天明。 第97章 治家 浣碧成婚第二日本应该去向公婆请安奉茶的,但舒太妃出家,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只有她了,也不必去向谁请安。 但浣碧念着舒太妃也不算亏待自己,还是该去看看她的。 况且不论私情,毕竟在皇家,若是浣碧礼数不周,怕是会遭外头和宫里议论。 “怎么起得这样早?况且昨夜睡得那样晚。”允礼翻身抱住了她问道。虽然不用上朝,但他也是习惯了早起的,却也觉得时间有些早了。 “母妃住的远,过去也要些时间。”浣碧虽然觉得酸痛,还是打算起身。 却被他一手压着, “母妃不会计较这些,就算去的晚了也不会怪罪。再休息会。” “规矩不能破。快起来吧。”浣碧晃了晃允礼,挣扎着要起。 他拗不过,终究还是起了。 二人到安栖观时,才刚刚天亮。这里是先皇为舒太妃专门建的,独立于甘露寺,环境清幽,算是上上荣宠了。 舒太妃这头也才刚洗漱罢。 见着浣碧嫁进王府第一日便守着规矩,心中也甚是安慰。其实她要的也并非全是浣碧对她这个婆母的敬重,而是天家威仪,身为王爷福晋,必须是个知礼仪懂进退的乖巧人儿。 皇室关系错综复杂,王室女眷之间的关系也不比后妃之间简单,果郡王福晋需得是个谨慎的人。 “儿媳给母亲请安。”浣碧递上一杯茶道。 “浣碧既已入了王府,日后要料理王府一大家子的事务,作为果郡王福晋也该端庄持重,谨小慎微,顾全大局。人人都道天家富贵,殊不知其中也有道不出的艰辛。惟愿你们夫妻二人能相互扶持,互敬互爱。” “儿媳谨遵母亲教诲。”浣碧乖巧地回答。 “别拘着礼了,快坐吧。”舒太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日平易近人的亲和模样,与浣碧唠起了家常。 “新搬进去可还住的习惯?” 浣碧心想,上辈子也住了那许久了,哪还有不习惯的。嘴上却还是乖巧道, “都好。下人也细致入微,不曾怠慢。” “这就好,底下的人现在还未摸准你的脾性,莫不可让他们太过松散,否则你怕是日后不好管家。”舒太妃悉心教导着。 舒太妃虽然一开始不看好浣碧,但如今她的身份也体面了,言行举止又妥帖,她也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母亲还给你准备了一个过门礼,游思。”舒太妃转头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道。 游思便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递给了浣碧。 浣碧恭敬接过谢道。 “打开瞧瞧?” 浣碧听到这话,才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个玉镯。 “这是当年先皇送我的定情之物。他还同我说过,日后我们的孩子若是成婚了,也可代代传下。” “多谢母亲。” “来。” 浣碧便站起身走了过去,舒太妃亲手为她戴上了那玉镯。 “瞧瞧,这手腕配上这镯子多美啊。”舒太妃笑着对允礼说道。 允礼看到这一幕,也才想明白。浣碧为何执意要早起,若是再晚上几分,母妃怕就不是现在这个表情了。 浣碧与允礼吃过了晚饭才离开。 舒太妃在院子里瞧着离去的二人,口中默默说了些什么,只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宫里头却不似外面岁月静好。 浣碧听说太后身子虽然有了好转的迹象,但也不似从前面色红润了。 皇上也整日宿于养心殿,未去过后宫一趟。 皇后被打入冷宫也不哭不闹,冷静的很,据说吃得好睡得好。 估摸着还指望三阿哥能有出头之日救她出冷宫呢。 只是快到莞嫔的生产之日了。浣碧人又不在宫里,心中有些担心。 怕会有人搞些幺蛾子出来。 只是眼下王府里还有些琐事,她也不便进宫去,想着瑾汐也是个细心的,长姐也聪慧沉稳,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后宅宜长浣里,碧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账簿,一时间有些头疼,容绿上前给递了一杯碧螺春。 眼下允礼在外头忙活着,无暇顾及府内。舒太妃也不在府里镇着,竟然给了底下的采办总管,掌事可牟利的地方。 其实管着一大家子,有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漏些油水给底下的人也无妨。否则太过苛刻,下人也不会一心向着主人家。 只是这笔数额不小,浣碧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管了。 大大小小的账目加起来少说也有千两白银了。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大管家,浣碧合上账目上下打量了一番。 四十岁的样子,模样生的倒算周正,此刻正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看不出半分的犯上之意。 “我先前倒是见过你一面,只是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是?”浣碧喝了口茶问道。 “回嫡福晋,老奴名叫薛和宜。”管家低头道。 “原来是薛管家,王爷说你先前管着全家,也是辛苦了。我有些事想请教请教你。”浣碧悠悠放下茶杯道。 薛和宜听到“请教”一词,立马吓得跪倒地上低头道, “福晋折煞老奴了,福晋尽管问,老奴必定知无不言。”他虽口中说着这些,神情却丝毫不见慌张。估摸着是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呢。 昨夜他们这些下人头子都商量过了,面子上给足了她就可,断不可叫她掌握了实权,把他们的财源给断了。 “是吗?”浣碧拂了下自个儿的翡翠耳坠,轻轻说道,手腕间露出了舒太妃送她的玉镯。 眼尖的薛和宜立马就注意到了。看样子是舒太妃也认可了这个亲王福晋,把管家的权实实在在地交给了她。 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浣碧没有立刻接着说,反而是问容绿, “怎么这茶尝着一股子霉味?是新茶吗?别说是我嘴刁,我虽是喝惯了宫里的茶,却也不会吹毛求刺,用着王府里的东西去跟宫里比较。” “王府这一大家子的人,自然是要开源节流的。只是咱们也不至于落魄到要用旧年的茶吧,毕竟还是果郡王府,若是有王公大臣或其女眷拜访,岂不是丢面儿?” 容绿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明明用的是新茶泡的,怎的福晋会这般问。不过她既然问了,一定有她这么做的由头,容绿只得赔罪。 “是奴婢不好,奴婢这就去换一杯。” “不是还叫你帮我看着给王爷的点心吗?还是薛管家帮帮本福晋吧?”浣碧道。 薛和宜听到这也算是听明白了,她既拿着宫里头的莞嫔娘娘压他,更揪着采买的事情不放,是要拿他立规矩呢。 第98章 立威 莞嫔娘娘在宫里盛宠不衰,浣碧与她是多年的姐妹情份,若浣碧在王府受了委屈,莞嫔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甄家现在也是蒸蒸日上,得罪不得。 浣碧又是皇上钦赐了佟佳氏大姓的正白旗,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想到此,薛大管家立马不顾膝盖疼不疼,就小跑过来接过茶杯,要去泡一壶新的。 只是那茶杯烫极了,烫得他几乎摔了杯子,可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容绿也从后房走了出来。 “看福晋惩治薛管家当真是痛快呢。”言语中尽是解气的畅快。 “怎么?他平日里总在王府作威作福吗?”浣碧好奇道。 容绿是允礼亲自拨给她当贴身丫鬟的,为人最是妥当,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薛和宜平日里定然做了不少坏事。 “他仗着自己母家和舒太妃有些交情,王爷不常在府里,舒太妃又出了家,他便在王府里作威作福。平日里有人让他稍有不称意,他便动辄打骂,克扣月例。手底下管着数十个小主管,管着府里的吃穿住行,在王府俨然是主人做派了。” 容绿义愤填膺地说道。 浣碧听罢也是心中气愤, “知道了。” 不一会薛和宜就端着茶碗来了,因着是烫水,他的手已经发红肿胀,今日高低得脱一层皮。 茶盏放在桌上,浣碧一口没喝,开口道, “辛苦薛管家了。据我所知,府里的采买都是薛管家在负责,只是我有些疑惑,采买的账目上明明新进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茶叶,怎的府里还会有这样陈年的茶叶囤积着,新茶何在?” “福晋冤枉啊,新茶叶皆在库房放置,福晋若是不信,可以前往查看。”薛和宜扑通跪下解释道。 “其实这茶新或旧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说是旧茶,可管家硬说是新茶。你说,王爷会信谁? ”浣碧看着他说道,语气中透露着压迫。 “福晋饶命啊!” “你们底下做的那些手脚,我从前在家中宫里早就司空见惯了的,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从前王爷不严加管理是他宽容,但我可不是他那般好说话的。如今王爷既将这管家的权利给了我,我自然是不能辜负王爷和太妃的期望。” “我眼里容不得脏东西,若是再叫我查出这样的事情,仔细着你的皮!” 浣碧的疾言厉色叫薛和宜不禁打了个颤, “不过薛管家也不必如此害怕,我知道你也是负责最后的采买确认而已,底下的人若是做了什么手脚,你也不可能全都察觉。若是你能替本福晋细心留意着底下人的一举一动,我倒是也能既往不咎,这王府的大总管就还是你。”浣碧道。 眼下府里的下人抱作一团,内外串通,首先就得将他们打散了才好逐一击破。 薛管家这样的明眼人,墙头草,是最好的人选。 如此恩威并施,薛和宜是再无不肯的了。 就算他心中怨怼,但眼前的形势他不得不低头。 “单凭福晋吩咐。” 浣碧满意地点了点头,“退下吧。” 心想:先让你舒服一阵子,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容绿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夸赞着, “这王府有了福晋治家,总算是可以管一管这乱象了。” 浣碧笑了笑,说道,“去把这茶盏送给负责茶盐采办的张买办。” 容绿会心一笑,应下了。 第99章 内斗 张买办收到嫡福晋身边侍女送来的茶时,心中惊讶极了。 旁人看来似乎是赏了杯茶,可只有他自己个儿瞧得见,那茶汤底下分明放了十几颗金豆子。 虽是在王府当差多年,这样多的金豆子也让张买办一时间迷了眼。 在他看来,这是嫡福晋在向他抛出橄榄枝呢,指望着他能在府里帮衬一二。 因利而聚的人终究会因利而散。 当日下午张买办就拿着账单,悄默声儿去向浣碧请安了。 “嫡福晋吉祥。奴才张全德给福晋问安。”那姿态要多敬重有多敬重。 浣碧看着眼前下跪垂首问安的张全德,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是这这般沉不住气的,不过半晌的功夫就上赶着来巴结。 真是高估了他们内部的团结。 “起来吧。”浣碧微笑和善地说道。 “谢福晋。”张全德应声起来,顺便恭敬地把进货账单递给了浣碧。 浣碧却放在桌边看都没看。 “我是相信你的,这账本看不看的无妨。”浣碧道,毕竟给上来的账本也不知真假。 “福晋相信奴才,是奴才的福气。奴才虽然只是一介下人,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若是福晋还看得上,奴才愿为福晋效犬马之劳。”张全德道。 “是个聪明的。从前王府里如何运转我不管,可如今是我当家了,这该通报的,该记账的,该入库的,要向何人汇报,张买办应该心里有数吧?”浣碧道。 “这是自然,福晋是后宅的主母,奴才等自然为福晋马首是瞻。”张全德道。 “眼下就有个要紧的差事,张买办可愿奔走?”浣碧道。 “福晋尽管吩咐。” “我入府前还有些铺子的租金没收上来,张买办从前为王爷打理过手下的铺子,定然更有经验些,顺便帮我摸查下铺子的营收情况。”浣碧装作头疼的说道。 张全德没想到福晋一上来就给他这样要紧的活儿,心中受宠若惊。 但主子既然吩咐了,奴才自然是没有不从的。 “奴才自当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浣碧满意地笑了,转身让容绿去拿了几个铺子的名单和地址给张全德。 “是,奴才明日便去。” 张全德心中暗喜。 等他走远了,容绿才开口道, “福晋怎么把那样要紧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张全德虽然只是一个买办,却是掌管这吃食油盐买办的,手里权利也不小,和薛管家也是可以叫板的。福晋怎么放心他去摸查自己随嫁铺子的营收?” 浣碧微微一笑,她给的那几个铺子都是小店,就算给他知道了也无妨。而且都是些低调的小店,又是她母亲名下的,管理闲散,也就允礼知道那几个铺子是她的。 “山人自有妙计。”浣碧道。 正说着,允礼就回来了。 “在聊什么呢?” “王爷回来的正及时呢。”浣碧看着允礼狡黠一笑。 第二日张全德就把收的租金和营收情况报给了浣碧。浣碧作为奖赏,给了他几匹料子,给他媳妇做新衣,又赏了几瓶上好的佳酿给他带回去。 不过几日,张全德的媳妇就穿上了新衣在后厨院子里显摆。 “要不说张买办有能力呢,瞧瞧,张王氏这一身的行头,可是京城里时新的料子。我磨了我家那口子好几日他都不愿意给我买,当真是叫人看了眼馋呢。”厨房的婆子聚在一处闲话道。 张王氏听到这些话,心里自然是得意,却还是假装不在意地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这料子还好,难得的是他张全德有这份心,也不算嫁错了人。”说罢,还有些羞怯。 另一个婆子没好气地用手肘捣了她一下,力道也不算大, “得了啊,还炫耀上恩爱了。” 张王氏最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张全德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许在人前说这料子是福晋赏赐的,否则叫别人听见了,知道他投靠了福晋,日后府里的油水就再没他家的份了。 因此张王氏也不敢在人前多说话。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们聊着吧,我还有差事,就不待了。” 等张王氏离开了,几个婆子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张全德如今可是富贵了,手底下掌着六七个铺子呢!” “啊?这么多啊?” “可不嘛,不然他媳妇哪里来的钱置办那身行头。” “瞧你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又没亲眼瞧见。” “我是没亲眼瞧见,可我家男人瞧见了,他去了好几个铺子收租呢,人家还把账本拿出来给他看,若不是他的店,掌柜的如何肯?” “或许是别人的店铺呢?” “能是谁的?福晋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铺子交给他去过问,你莫不是睡昏了头?” “这么说来,他家是真富贵了啊?” “可不嘛,这么些年了肯定捞了不少油水。昨日王爷还召了他去书房问话,咱们以后看谁的眼色行事还说不准呢。” 正巧了,薛和宜路过就把这些话给听进了心里去。 心想:好你个张全德,在我手底下还敢私捞油水。还敢妄图踩着他往上爬,没门! 第100章 狗咬狗 正当果郡王府的两个大管家明争暗斗时,王府的两个主人却悠哉悠哉地在院子里喝茶。 允礼看着桌上的两沓册子发笑。 “还得是你有办法呢。” “哪里是我有办法,是你平日里懒得管这些下人,才纵得他们越发蛮横。” 允礼听罢,无奈地挠了挠光滑的额头尬笑。 “咱们来瞧瞧?”随即从旁边抽出一本册子开始读了起来, “正月初一张买办买了十只烧鸡,谎报买了十五只,还拿了三只回自己房里偷吃。” 浣碧没忍住笑了,“也就那点出息。” 自己也拿起了一本开始读起来, “六月初五薛管家巡视王府产业,私收店铺额外租金一百两有余,以作个人享乐。” 允礼则笑不出来了,自己在外头打拼赚钱,养精蓄锐,奈何府里却是败絮其中。 笑容转移到了浣碧脸上。 允礼又继续翻了一页自己手里的册子。 “厨房买办徐大联张买办,虚报高价,以谋私利,十年来少说贪墨了......数十处私宅?!”允礼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王爷以为这些人在外头的私宅只有一两处吗?”浣碧道。 “还有这条,薛管家数年间搜罗了不少良家女子为妾,其中不乏强取豪夺的,若是家人不愿就威逼利诱,以她们全家人的性命和王府的名头恐吓,那些女子不得不从。从而也玷污了王府的名声,百姓敢怒不敢言。” “这里头的事儿还多着呢,王爷慢慢看吧。”都是你留给我的烂摊子。浣碧没好气的转身准备去花园里遛弯散步。 前世她刚来王府的时候,这些下人就百般刁难,捧着孟静娴来作践她,如今她一来就学华妃那般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势必要好好揪一揪这果郡王府的风气。 允礼刚想说什么,阿晋就来报,说是薛管家求见。 浣碧转身,看着允礼发笑,“这不,刚说呢,就自己送上门了。” “叫他进来。”允礼面色并不好看。 “王爷,奴才要告发张买办暗中与外人勾结,谎报购价,贪污王府银两。王爷若是不信,且去看看他名下有多少房产便知。”薛和宜一进来就跪下对允礼义正言辞道。 浣碧看着薛和宜,沉默不语。 薛和宜倒是不负她的期望,迫不及待就要扳倒张全德。 “今日来送米面油盐的商户掌柜都还在外头,王爷一问便知。” 薛和宜今日是挑准了时机,势必要一击即中。 浣碧看到这样狗咬狗的好戏,也不去园子里逛了,坐下来有在喝起了茶。 不一会,买办的商人和张德全也都齐齐地跪在了堂下。 张德全正准备张口分辩些什么的时候,浣碧和允礼一人一本册子给甩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夫妻俩动作整齐划一,扔册、后靠、饮茶,就等着可能底下二人的精彩表情。 果然,薛张二人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绿,绿了又紫。转而怒视对方,一言不发就掐了起来。 “好你个天杀的,天天就盘算着怎么坑我是不是!” “你还有脸说我,若不是我当初提拔你,你能有今日的地位?” “放肆!”阿晋一声怒喝,“王爷福晋面前也敢这般有失体统?” 二人闻声,又乖乖地坐了跪了回去,像极了蔫了的喇叭花。 “这样背恩忘主的东西,王府岂能留你们?就是乱棍打死官府也不能说什么,但舒太妃出家人信奉神佛,我们也不欲杀生。 只是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便一人赏三十大棍,夺了贪污的钱财,发配边疆。强抢的良家女子愿意者赐二十两银子,遣散回家。” 浣碧道。 允礼对此也没有意见,全权交给了浣碧处治。 从此事后,王府上下没有对新福晋有不从的。 只是日子还未顺心几日,宫里头就来了懿旨。命果郡王去处理西南土司叛乱,宣浣碧进宫陪产莞嫔。 第101章 回宫 宣旨的太监走后,允礼和浣碧拿着圣旨互相对视一眼。 “刚处理了家里的刁奴,新一茬的事儿又来了,王爷可有万全的准备?”浣碧问道。 “我这些时日布下去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那造船司动的手脚早就已摸清楚了。只是宫里未必不如战场凶险,你也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允礼道。 浣碧回以温柔一笑。 “王爷只管去做你的就是。” “皇上的意思是叫我们即刻出发,想必也是为了分开我们,怕我把宫里的消息传给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若是有什么变动,王爷要时时刻刻留心。” 允礼看着浣碧紧锁的眉头,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揽住了浣碧的腰, “你都不怕,我又何惧?你放心。” 你放心。 这句话允礼上一世曾对她说过许多次,从来都叫她觉得安心,除了最后一次。 这一次,浣碧也总是有些担心在心里。 “我此去不知时日长短,我留了贺大夫给你,照顾你身体康健。还有容绿,她不仅细心,更有些功夫在身上,也能护你周全。若有实在棘手之事,就去兰庆楼找薛妈。去更衣入宫吧。”允礼尽管心中不舍,但如今他们都有不得不从命的理由。 浣碧点了点头,心中感动,上前握住了他的肩膀,深深地望着他。允礼这是替她把方方面面都想周全了。 “好了,去吧。”允礼拍了拍她的手。 随即转身被容绿搀扶着去了内室。 浣碧再出来时,已是郡王福晋的朝服,顶镂金二层,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朱纬。上周缀金孔雀五,饰东珠各五。后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亦缀珊瑚,青缎为带。 略施粉黛便显得整个人雍容华贵,端庄持重。 “奴婢只当当日看见福晋大婚的吉服,便觉得福晋已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美人了,不想今日这套朝服也这般华贵,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眼了。”容绿真心夸赞道。 “福晋是极美的。”允礼附和道,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允礼则也换好了战甲,肃杀之意已然显现。 二人携手踏出果郡王府。 “王爷,必得保重。”浣碧道。 “你也是。” 说罢,允礼就跨上了他的战马,宫里也派了轿子来接浣碧,帘子已经被小宫女拉开,就等着浣碧进去了。 她也没多耽搁,便抬脚进去了。 浣碧坐进轿子里,这轿子四平八稳,可见抬轿子的人都是精心训练过的,感受不到丝毫的摇晃。 毕竟晃了轿子里的贵人,他们低贱的命也赔不起。 从前她陪在熹贵妃轿辇旁边,也是见惯了他们那副谨慎样子,自己也是谨慎万分。 浣碧卸了力气,靠坐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这条路她走过许多回了,到宫里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到哪了?”浣碧小眯了半刻问道。 “回福晋,莫约过个一炷香就到午门了。”小宫女回道。 浣碧还以为自己眯了很久,已经要到了,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提着小心,不敢真的放松。 这次回宫,走的是宗室才可走的西偏门。 这门一年也不曾开几次,这次是为了迎接果郡王福晋,佟佳浣碧。 进宫后,浣碧还以为会去碎玉轩,轿子却将她送去了永寿宫。 她发觉不对,便开口问道:“不是去碎玉轩吗?” “回福晋,莞嫔娘娘昨日已经迁居永寿宫了。福晋在宫外有所不知,皇上对娘娘这一胎极为重视,小皇子还未降世,皇上便已经命人修缮了永寿宫,只等皇子降世,便要赐娘娘妃位了。”那小宫女小声地说道。 心中还不住地羡慕莞嫔,怎的有人的运气这般好? 浣碧听罢若有所思。 不一会就到了永寿宫,浣碧抬头一看,永寿宫的奢华不亚于前世。 是了,皇上失了两个爱自己的人,失了一个贵妃一个皇后,像极了纯元的宸贵人又冷冰冰的不搭理他,可不就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莞嫔吗? 况且皇上膝下子嗣凋零,他重视这一胎也是情有可原。 刚站稳脚,就听见了瑾汐和流朱的声音。 “哎呦,福晋终于到了。小主一大早起来就盼着你呢。快进来。” 第102章 狸猫换太子 浣碧随着瑾汐流朱就走了进去,却在背后听到了几句宫女的闲言碎语。 “听说那位也曾在碎玉轩伺候过。” 那小奴婢是内务府新指派来的,听声音觉着陌生。 那小奴婢一旁的宫女倒是懂事的,不理睬她,只顾低着头,早已经吓得不敢吱声了。 浣碧如今已身居高位,也只有到了这个位置,她才体会到,当真是无心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话了,更谈不上生气。 瑾汐和流朱当然也听见了,只是看浣碧都没有发作,也不好立时三刻就批评那丫头。 只是继续往台阶上走着。 谁知还有不长眼的奴婢继续议论着。 “你单瞧她走路的仪态,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步摇稳而不乱,非得是高门大户才养的出这样的人了。” 那小丫鬟一对比流朱和浣碧的行走仪态,确实能一眼辨别出谁是主子。这份气质是后天学不来的。 浣碧听到此处,顿住了脚步。 如今长姐怀有身孕,多少双眼睛在底下盯着,等着她犯错。偏偏宫里还出了这么几个嘴上没把门的蠢货,议论她也就罢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说甄家是刻意收留罪臣之女,还加以培养,届时,她们有一千一万个嘴也说不清了。 于是她转身说道, “本福晋原不欲在还未进宫门口就训斥奴才的,主子如何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那俩奴婢没想到浣碧竟然真的敢在宫门口就立规矩,也慌了神。 “带进来。” 浣碧的语气不怒自威,把那两人给叫进了宫里。 甄嬛见浣碧进门还领着俩宫女,一问才知缘由,也是气。 便做了处置,两个嘴碎的宫女各掌嘴二十。 “莞嫔娘娘这胎可稳妥?”浣碧坐下来问道。 “有温实初在,你放心就是。”甄嬛抚摸着肚子笑着说道。 “既然莞嫔娘娘这般说,臣妾也没有不放心的了。”浣碧道。 “只是这永寿宫太过奢华,总叫我觉着心慌。”莞嫔道。 “既是皇上的旨意,外头也不敢轻易言论,莞嫔娘娘只管平安诞下皇子就是,其余的都交给我了。”浣碧握住甄嬛的手,认真保证道。 甄嬛看着她,点了点头。 后来的几日浣碧都悉心照料着甄嬛的胎。 直到这日,甄嬛羊水破了,立马找来了温太医等人在外头候着,产婆在床边围了七八个,丝绸金丝被上撒了许多花瓣,浣碧等人一应不许进入内帐。 此刻皇上还在上朝,也不在一旁坐镇。 浣碧只能在外头急得转圈圈。 但温实初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过半个时辰,甄嬛便顺利诞下一公主。 听到立马婴孩啼哭,浣碧悬着的心也终于掉了下来。 只是这一切都来的太过顺利,她总觉着有哪里不对。 浣碧细细思量了一番,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她就转身要冲进帐内。 “我瞧瞧莞嫔娘娘。” 谁知那几个产婆却拼命地拦着她, “福晋新婚,产房里头不吉利,还是别去看了。”一婆子说道。 “我向来不信这些,让开!”浣碧有些生气了。 “莞嫔娘娘已经昏睡过去,福晋就让娘娘好生休息吧。”不知又从哪冒出一个力气大的,将她牢牢固在原处,不得动弹。 永寿宫的奴才见这架势不对,也慌忙上前要推开那几个婆子。 一时间永寿宫里乱极了,也亏得永寿宫地方大,否则怎么容得下这样胡闹。 正推搡间,殿外突然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殿内所有人跪做一团,皇帝却是未曾理会,只飘过一句,“起身”,就进了产房内。 方才那婆子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一个前扑就跪到皇上面前,被皇上大力一脚踹翻在地,险些打了个滚。 后头几个也想上前去拦着,苏培盛紧跟着皇上,一边还用手里的拂尘驱赶她们。 浣碧看到皇上终于来了,心中彻底放松了许多。只是此刻皇上应当才上朝不久,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提前罢了早朝? 如此猜测的浣碧也是心中一惊。 皇上是当真在乎这一胎。也是,这毕竟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个皇嗣了,容不得闪失。 “嬛嬛?”皇上掀开帘帐,原本急促的脚步也缓慢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 “皇上。”甄嬛挣扎着要起身,使尽了浑身力气,也只能轻飘飘说出两个字。 天知道她有多心急。 眼瞧着那几个婆子将她辛辛苦苦生下的皇子给藏了起来,自己又被下了迷药,合上双眼间却还能听见外头的动静。 她拼命的想喊出声,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急得她心如钝刀割。 “嬛嬛,你辛苦了。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朕会封你为熹妃,协理六宫事。”皇上抚摸着甄嬛的鬓角温柔说道。 永寿宫一众人皆跪下祝贺,连那几个婆子都一样。 “孩....孩子。”甄嬛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肿痛无比,又喊不出声。 “公主也好,阿哥也罢,朕都欢喜。朕会封我们的孩子为固伦公主,此生享尽极乐。”皇上继续说道。 急得浣碧在外头都要抠地板了,总觉得长姐是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浣碧深吸一口气,抬头回禀道:“皇上,熹妃娘娘似乎有话要说。” 躺在床上的甄嬛听到这句话,才觉得一口气顺了过来。 还是亲姐妹懂她的意思。 皇上这也才反应过来,从方才进门,他的嬛嬛连手都不曾抬起过一下,原先只以为她是生产累了,没力气说话,更动弹不得。 但如今看到她听见浣碧的话,表情释然,皇上也立马觉察了不对。 只有那几个婆子的表情由喜转惊。她们万万没想到还有浣碧这一号人来扰事。 “嬛嬛,你方才说孩子?是想看看孩子?”皇上问道。 见她未反驳,皇上继续道:“把公主抱来。” 看着乳母怀里的孩子,皇上倒是没发觉什么异常。可母性的本能让甄嬛再次挣扎起来。 “皇上,可否宣温太医进殿?”浣碧道。 皇上皱眉道:“宣。” “微臣参见皇上,娘娘,福晋。” “温太医,你先前一直伺候熹妃娘娘的胎,娘娘的胎可有不妥?”浣碧问道。 “娘娘身体康健,胎象也一直稳妥,只是....” “说。”皇上已经有些急了,他再容不得自己的皇嗣有任何闪失了。 “微臣把娘娘的脉象,一直都是男胎,娘娘不欲张扬与外人知道,也怕空欢喜一场,所以一直不叫微臣说,不知为何降生后确是公主。” 第103章 虎毒尚且不食子 温实初一番话,在场众人无一不惊的。 甄嬛听到这话,只想点头,无奈根本动弹不得。 “那有无诊错的可能?”皇上问道。 这话直叫甄嬛心梗。温太医的医术怎么会有错? 此刻温太医却也变得不自信了, “倒也不是十成十的把握。” 浣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瞧那些产婆奇怪的反常的举动就可知,此事必然有诈,怎的又变成“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温实初看着榻上的甄嬛,也觉察出她的异样, “皇上,可否容微臣给娘娘把个脉。” “去吧。” 这不把不知道,一把吓一跳。 “皇上,娘娘被人下的迷药,这用量足以使一个虚弱是产妇昏睡一日,娘娘挣扎着醒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哭声,穿过了在场众人的耳朵,传到了永寿宫侧殿的每个角落。 这是婴孩的啼哭! 甄嬛听到这声啼哭,一行泪激动地滑落。 “皇上,公主分明在这?”苏培盛适时的添上一把火。 瑾汐也赶紧跪下道, “皇上,似乎床底!” 那几个产婆有两个胆子撑不住的,已经快要昏死过去,还有几个头已经恨不得磕到地里去。 小允子一个滑跪就到了床边, “皇上。” 得到眼神示意,小允子立刻掀开了底下的床帘,那密不透风的床帘底下,只见一个小小婴儿被捂住了嘴,小手无助地乱挥,嗷嗷啼哭。 小允子立马将小皇子抱了出来,递到皇上跟前。 永寿宫其余奴才也齐刷刷跪下痛哭, “皇上!替我们娘娘做主啊!” 浣碧更是声泪俱下, “皇上,今日娘娘生产也并非是太医推算的时日,这背后之人专挑了皇上上朝的时辰下手,亏得皇上在意娘娘,赶了过来。若是今日皇上不在,我们几个又被拦在外头,这件事便再无人可知了啊!” “是啊皇上,若是今日未曾察觉,叫皇子流落民间,又或是....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瑾汐道。 苏培盛也在一旁附和道:“皇上,事关龙嗣,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明眼人此刻都看明白了,若是熹妃的皇子未能降世,而是个公主,那宫里便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四阿哥出身微贱,自然不宜承继大统,那便只有皇后身边的三阿哥了。 “若是今日之事未曾发现,他日背后之人在趁机诬陷熹妃娘娘,所生并非龙胎,这样一盆子污水扣下来,我们娘娘就是有口莫辩啊皇上,如此一石二鸟的阴谋,背后之人的恶毒可以想见! ”浣碧继续补充道。 皇上怀里还抱着皇子,他还在不停的啼哭着,这下皇上是彻底怒了。 “将这几个贱妇带到慎刑司,严刑拷问,务必,问出真相!” “是!” “皇上饶命啊!” 甄嬛听着自己的嘴替们说的,心中畅快,幸亏那孩子在关键时刻哭喊了,否则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嬛嬛,你受委屈了。朕不想那人会如此歹毒,你放心,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温实初,去给熹妃配置解药。你们,护龙嗣有功,统统有赏。” 皇上又遣散了众人,安慰了好一会才离去。 径直就去了皇后的冷宫。 浣碧也才得空,能陪甄嬛一会。 她一手抱着皇子,一手握着甄嬛的手。 “长姐放心,都安全了,小皇子健康的很。他福大命大,日后定是享福的人。” “今日之事当真是闻所未闻,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着急。”甄嬛道。 “我虽未曾为人母,可也能体会长姐的心情,若是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定然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护他周全的。”浣碧道。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若说是皇后刻意为之,为她的三阿哥博一个太子,可她已经身在冷宫,如何有能力搬得动产房的人?又如何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下药催产?”浣碧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你也觉得是不是?”甄嬛道。 “皇后虽然狠毒了我,可也只是秋后的蚂蚱,不可能手眼通天,更不会只是把皇子藏起来,而非杀了了事。若是再往后推断,那就只有一人了。”太后。 皇帝如今宠爱甄嬛,若是她生了儿子,日后成了太子,那甄嬛封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上大抵会找个替罪羊,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浣碧叹气道。 “这不是正如了太后的心思,除了皇后,好扶持宸贵人上位。”甄嬛道, 这么想着,二人都觉着后背发凉。 “只是皇上与太后的母子情,恐怕就要断了。他也是个可怜人。”甄嬛感叹道。 “既要享高位,就会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长姐你放心,我们不会再让你在这里待太久的。” 甄嬛也是叹了口气,这吃人的后宫,她也早是待够了。 “长姐休息会吧,产后身子弱,别落下病根了。” “好。” 待浣碧走后,甄嬛再次睁开了双眼。 皇帝能放过她,可甄嬛不会。 第104章 杀母之仇 皇帝下令赐死了宜修,也晋了宸贵人为宸嫔。只是太后病重后,皇帝再未去探望过一次。 浣碧利用死侍给允礼传去了消息。 允礼吾夫: 近来家中一切太平,母妃身体康健,长姐诞下一龙子,母子平安,皇上赐名弘景。虽经历了些波折,但有惊无险。背后谋害之人或是太后,皇帝身体日益虚弱,唯有在幼子身前才展露笑颜。时机尚未成熟,不必送信回来,引起皇上猜忌,望夫保重自身。 浣碧书 允礼的书房不对她设限,进宫前,她曾去过一次他的书房,里头还有许多军机要文,包括西北边陲事宜。 允礼告诉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边粮草兵马均已充盈。 眼下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加上之前华妃的药已经伤了其根本,再多的药也只能维持住表象,内里早已虚透了。 如今皇上身边只有三个阿哥,都还年幼,幼子登基,少不得子少而母壮,又或是底下亲王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无论如何,皇上对熹妃和果郡王的存在,心中都存有一丝忌惮。 浣碧正在发呆时,甄嬛走到她旁边,轻轻理了理她的碎发, “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长姐。”浣碧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她心中的忧虑太多了,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不必说我也明白。今日苏培盛说,皇上收到前朝密报,果郡王已平安到了西南土司那边,皇上面上无异,手里的佛珠却被扯断了。” “他已经起了杀心了。”甄嬛道。 浣碧听到允礼的船无事,心中欣慰,转而又听到皇上的反应,心又揪到了一处。 “那咱可不能放过他了。”浣碧目光看向窗外,眼神停留在了窗边的枝干上。一只小青虫正努力地向前爬去,突然不知道哪飞来一只鸟,径直将它叼了去。 “你放心,有人比咱们更不希望他活得长久。”甄嬛握住她的手说道。 “长姐是说,宸嫔?” 甄嬛微微一笑, “皇上近来心情郁闷,我又不能侍寝,只有宸嫔性情变得柔情似水,能抚平皇上忧思呢。” “她原是可以平安喜乐,悠闲度日,与相爱之人携手一生,这样的愿景一朝被毁,她如何能不恨。”浣碧道。 “你且再待会,下午我送你出宫。”甄嬛说罢,就要带着弘景出门。 “长姐要去哪?”浣碧追问。 “离宫前,我还有一桩事要了。太后年纪大了,会喜欢孩子常伴左右的。”甄嬛走得干脆,没有回头,带着瑾汐就出去了。 浣碧知道,长姐的和善仁慈只停留在她的底细之上,孩子,就是她的底线。 既然长姐有要事要忙,她也刚好出去溜达溜达。 她也许久未见过宸嫔了,该去向她打个招呼。 从她宫里出来后,流朱陪着她在御花园逛了逛。 正巧呢,姐妹二人还在说着话,就遇见了三阿哥。 他长高了许多,脸上的稚嫩褪却了一些。 “见过果郡王福晋。”三阿哥语气生疏,带着淡漠的疏离。 自从皇后死后,他一直郁郁寡欢。 “三阿哥长高了不少。”浣碧道。 三阿哥看着眼前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浣碧,只觉得恍惚。 “为何偏偏是你?”三阿哥问道。 “什么?”浣碧道。 “害死我额娘的,为何偏偏是你?”三阿哥的眼睛已经猩红,从悲痛变为愤怒。 第105章 落水 浣碧看着眼前的三阿哥,心中情绪复杂。 她利用了他,但她别无选择。 她若不除了齐妃,齐妃便会反扑,成为皇后的棋子来残害当时的莞嫔。 看样子,皇后临终前,曾对三阿哥说了些什么。 流朱看到三阿哥一副心绪不定的样子,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小野兽,只觉心惊,赶紧上前去扶着浣碧,护在她身旁。 “皇后对你说了什么?”浣碧此刻倒不慌张,冷静地问道。 “你自己做过些什么,还要我再一一叙述吗?枉我还待你如挚友,你竟想着如何利用我!若不是我立时三刻找不出证据,我便立即回了皇阿玛,将你杀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为过!”三阿哥的声音颤抖着,悲痛万分。 这是他在宫里学会的第一课。 除了自己,切莫相信任何人。 “宫中人心险恶,不斗就只能任人鱼肉,我没得选。只是不知三阿哥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宫里折在我手上的人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了。”浣碧抬手轻敲了下脑袋,似乎很疑惑。 “况且皇上如今身体疲倦,三阿哥还是不要去打扰皇上休息了。”浣碧继续道。 这下三阿哥更是愤怒了。 连流朱都拽了拽浣碧的衣袖,叫她不要再说了。 “我母妃她一向温柔善良!” “与你,她是至亲额娘,与我,她是想置我于死地的的仇人。”浣碧冷冷道。 “你如今与我就是至死方休的敌人。”三阿哥眼中的仇恨已经要燃烧出来了。 下一刻,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浣碧,用尽了浑身的蛮劲撞向她。 皇阿玛也不想处理的事,那就由他来处理。 流朱想上前阻拦,却未料到三阿哥突然转了方向。 浣碧眼见着三阿哥向自己飞奔而来,踩着花盆底鞋的她一个重心不稳,就掉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倒下的一瞬间,浣碧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只是她未曾料到,春日的御花园池水还是凉得很,一落入水里便一阵窒息感,伴随着入骨的寒凉。 “快来人啊,果郡王福晋落水了!”流朱吓得大喊。把周围的宫女太监都给吸引过来了。 三阿哥也是这才醒过神来,发觉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将郡王福晋给撞落了水,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上来的婆子们看见这一幕也是心惊,只盼望着自个儿能活命,这皮肉之苦怕是逃不脱了。 浣碧是不会水的,但流朱却擅长极了。 流朱见状,立马跳进了水里。 浣碧算准了三阿哥的沉不住气,也算准了流朱的仗义与善良。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被流朱给带上岸。 周围已经围满了小宫女和太监。 “快去叫太医!”“你,还有你!带福晋回永寿宫!”流朱喊道,叫了两个小太监把浣碧送回去。 浣碧呛了两口水,但好在流朱救得及时,不算严重,只是现在冷极了。 她被小太监抱起走时,还看了一眼三阿哥,只见他眼神慌张。没了皇后这个主心骨,他现在也乱了心神。 小太监脚程极快,不一会就回到了永寿宫。宫女们给她更衣的更衣,熬汤的熬汤,太医在外头候着等着请脉。 太医正把着脉,皇帝也来了。 浣碧没想到这事能惊动皇上大驾,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她的夫君在前线平叛,手握兵权,天高皇帝远。若是福晋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皇上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臣妇参见皇上。”浣碧正要行礼。 “好了,不必行礼。太医,果郡王福晋有无大碍?”皇上开口问道。 “回皇上,福晋只是受了惊吓,加上御花园池水凉,受了寒气。只是,眼下不便开重药。”章太医道。 “为何?”皇上问道。 浣碧也好奇,也竖起了耳朵听着。 “果郡王福晋,有了身孕。”章太医道。 浣碧听罢,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不过转念想到,自打成婚之日后,允礼日日见她都像豺狼见了小绵羊一般,没个节制的,又红了脸。 皇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但还是说着, “这是好事,太后知道了会高兴的。” 苏培盛也在一旁恭喜道:“哎呦,恭喜福晋了。” “那个逆子呢?”皇上随即问道。 “回皇上,在殿外跪着呢。”苏培盛回道。 “身为长子,读书不能起表率作用,还一味地冲动鲁莽行事,打二十缏子,抄书一百遍。”皇上下令道。 浣碧听到这话,也是给他求情,说不过是孩子听了些风言风语,不必如此动气,实在气不过,禁足半年也就罢了。 皇上最后还是心软了,依了浣碧的意见,还命浣碧好好养胎,送来了不少补品。 等皇上走了,流朱才出来。 “你方才为何要故意激怒他?” “你也瞧出来了?”浣碧笑道,流朱这些日子还是有些长进,看事情的眼光也更准了。 “我猜你是想保护他。”流朱道。 “到底还是你懂我。”浣碧拉着她坐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不会真对他怎样,禁足反而还能帮他躲过这后宫的争斗。”浣碧道。 这一次落水也算是补偿她心中的亏欠万一。 “只是为难了你,这样冷的湖水,连累你一起受冻,快喝些姜茶。”浣碧说着,递过去一杯暖暖的茶。 第106章 劫后惊心 “我是无妨,倒是你,有了身孕的人也不知保重自身,万一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十七爷在前线该多伤心,你又该多难受。”流朱道。 “这孩子来的突然,我也不曾察觉。好在上天庇佑,母子平安。一会儿再请温太医来瞧瞧,我信不过旁人。”浣碧抚着肚子说道。 “是了,到底是当娘的人了,万事都该小心着。”流朱也摸了摸浣碧的小腹。 “你可要乖乖长大,别折腾你娘,知道吗?” 浣碧听着流朱的话,感受到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得笑了。 “他哪来听得懂这些?” “怎么听不懂了,我们讲的话他可是一字一句都听着呢。”流朱道。 这话也进了浣碧心里,心想着日后言行须得谨慎着了。 其实浣碧今日此番举动也并非只是为了保护三阿哥,皇上身边要么子嗣年幼,要么莽撞无知,如此江山后继无人,才会动荡起来。 “当真是恭喜了!”未见其人,浣碧就听见了长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只见熹妃穿着一袭红衣,满头珠翠,神情喜悦地就进门来了。 “我这刚诞下一子,紧接着你就有了,父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对了,告知舒太妃了没有?得赶紧派人去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她呢!”甄嬛握着浣碧的手道。 “倒是忘了,还好长姐提醒我了。我这一胎,满宫里怕是没有一人不高兴了。”浣碧道,她方才见了皇上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对允礼起了忌惮之心,对允礼的孩子自然也不会真心祝福。 甄嬛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回了王府需得处处小心,千万保重自身。”甄嬛说着,又紧了紧握着浣碧的手, “怎的手这样冰凉?”甄嬛接着问道。 浣碧一一解释罢了,甄嬛才舒了口气,转而又变为责怪。 “下次可不许这样冒险了。” “知道了。” “哎?怎么不见弘景?”浣碧侧头看了一眼,连乳母都未曾跟着回来。 “在太后处呢。” “长姐也放心?” “如今众人皆知是我带了皇子去给太后请安,太后那边自然会护他周全,以免落人口实。”甄嬛道。 “不知太后看见弘景心中是何滋味。”浣碧想到了这一茬,长姐这一招实在是喂哑巴吃黄连,太后看着险些被自己害死的皇子,心中定然五味杂陈,本就虚弱的身子再加上这心病,如何能好利索? 也不知长姐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将弘景留在太后处。 “我只是一片孝心带着皇子去瞧瞧她老人家罢了。”甄嬛无辜道。 温实初午后也来请了平安脉,一切安好,只需静心养着就是。 浣碧下午出宫时,特地交代了瑾汐要好好照顾流朱,别叫她着凉感冒了。 又带着一大堆的奇珍补品回了王府。 容绿得了福晋下午回府的消息,早早地就守在门口。 眼见着嫡福晋一个轿子去,三个轿子回,就知道在宫里头定是得了不少赏赐。 “福晋可算回来了,皇上和太后当真是疼惜咱们王府,给了这么多赏赐。”容绿还不知道浣碧有了身孕,只以为是宫里的贵人们都待她极好,跟在浣碧身边一路给她汇报府里的情况。 “哪里是对我好,不过是对我腹中的胎儿好罢了。” 容绿刚解开浣碧的披风,搭在手上,就听见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不过片刻,就乐开了花。 “奴婢恭喜福晋,贺喜福晋!”一屋子奴才乌泱泱地跪下恭贺。 “好好好,都有赏。”浣碧转头看着他们笑道。 如今她主屋里留下的都是些贴心忠心的人,倒不必时时刻刻都绷着了。 “多谢福晋。” “宫里赏了这样多的好玩意,奴婢有些都未曾见过呢,单瞧这人参雪莲没个百八十年是长不成这样的。还有些血燕窝,胶质均匀,成色清澈,奴婢给福晋炖一盅吧。”容绿道。 浣碧正靠在贵妃椅上休息,听到这话,在容绿快出门之时喊住了她, “且慢。去找贺大夫来。” 容绿虽然不解,但主子吩咐还是照做了。 第107章 朱砂诛杀 不一会,容绿就拎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他一袭朴素白衣,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虽然容貌有些老了,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貌若潘安的。 “贺大夫,劳烦你看看这些个补品有无问题。” “是。” 贺大夫一一端详了补品,还时不时眼里冒光地叹一句:“当真是好东西啊。” 容绿在一旁汗颜,怎的这贺大夫也不知收敛一些。 “回福晋,老夫看完了。熹妃娘娘给的这一箱都是上上好物,且无毒无害。” “你怎知那是熹妃给的?”浣碧眼里透着不明的光,起身问道。 “福晋与熹妃娘娘情同姐妹,自是不用外人多说什么的。福晋更将这两箱摆在老夫面前,不就是想让老夫细细查查这两箱吗?”贺大夫摸着胡子得意笑道。 浣碧看在他与允礼是旧相识的份上,也没说什么,继续问道, “那其余两箱可有问题?” “福晋若是用了这些个补品,短短几月是瞧不出异常的,若是长久的服用,怕是会让胎儿畸变,更有胎大难产的风险。”贺大夫语气严肃了起来。 “什么?”容绿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敢相信宫里头给的东西竟是用来害人的。 “这里头加了些海产的粉末,一旦入药,是根本觉察不出来的。瞧福晋的样子,恐怕是已经猜到了。”贺大夫道。 浣碧的确猜到了,虽然面上冷静,但心中还是有些震惊。 皇上当真如此狠心,先是在允礼的船上做了手脚,如今又要她们母子下手。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我什么都未曾说过,贺大夫今日也未曾来过凝云阁。辛苦贺大夫了,这点子心意且收下。”浣碧抓了一把金瓜子递给了贺大夫。 他立马笑呵呵地弯腰上前接过,嘴里连连道谢。 “多谢福晋,老夫的嘴最严了。”贺大夫说着,就要离开,倒退的几步,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看着那一箱子珍品, 浣碧见他那样子,轻笑一声, “那些害人的药你拿去处理了吧,改日入药救了人,也算一桩善事。” “多谢福晋,福晋善举,定然会福寿绵长!”贺大夫立马跪下道谢,深怕她反悔。 也不顾着自己身子够不够硬朗,就要拽着那俩箱子走。 那咬紧了牙,吃力的样子,惹得浣碧和容绿都发笑起来。 “去帮帮他。”浣碧道。 “是。” 待所有人都退下了,房里空无一人,浣碧才将腰间的荷花荷包取下来细细端详。 “皇上,你想要福寿绵长,长命百岁,那我便帮帮你吧。”浣碧的话冰冷没有温度,虽然轻柔的语气,眼神却带着杀意。 儿啊,不是额娘心狠,是那些人要想着法儿的害咱们呐。 浣碧握紧了手里的荷包,缎面的荷包被攥地皱皱巴巴。 她的思绪回到了上午。 她去宸嫔宫里时,便扑面而来一股香气。闻着味道,格外的熟悉。 似是娥梨帐中香。 这样精妙的香气,只有安陵容能调出来,看样子宸嫔问她讨要了不少。 若是在配上那催情的暖酒,何愁皇上不日日宿在她宫里? “果郡王福晋好兴致,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宸嫔的声音从宫里幽幽传来,也不见她起身相迎。 浣碧打眼望去,只见宸嫔她穿着一袭蔷眉紫苏绣锦和黄色无袖暗花圆领袍,耳上是织丝碧玉玦,云鬓别致更点缀着几绺流苏,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攒丝碧玉手链。 此刻正懒洋洋倚在上首的椅子上,好不妩媚。 “宸嫔娘娘从前还会称我一句碧姑娘,怎的现在这般生疏了?”浣碧也不见外了,坐在了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 小宫女懂事的送来了茶水。 “娘娘宫里好香啊。”浣碧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皇上喜欢这味道,本宫就点着了。果郡王福晋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宸嫔道。 “其实以宸嫔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在皇上太后心中的分量,日后争个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都未尝不可。”浣碧还在最后试探她。 只是话音落落,也不见宸嫔眼里有任何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看样子宸嫔的心也早随着她的情郎去了。 浣碧看了眼四周,宸嫔就立马明白了。屏退了四下奴婢。 “皇上年纪大了,总找些仙人道人的,寻些益寿延年的丹药。”浣碧继续道。 宸嫔一瞬有些诧异,宫里的秘闻,她在宫外如何得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果郡王告知于她的。那果郡王到底是存了何心思? 不过片刻,宸嫔便明白,浣碧这是在以坦白道方式向她抛出橄榄枝。 “难道福晋也有这些旁门左道的方子?”宸嫔直接问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浣碧继续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灵丹妙药,定能使皇上龙虎精神。” 浣碧将朱砂丸倒给了宸嫔,荷包仍然自己拿着, “至于要如何使用,就全凭娘娘自己了。不多叨扰了,改日得空进宫了再来向娘娘请安。”浣碧说罢就离开了。 浣碧躺在王府的贵妃椅上,心中想着,宸嫔无法出宫,问太医院要又太过显眼,她悄悄去了她宫里,给了这么个好东西。 她定然如获至宝。 她如今只盼着允礼在滇南能平安归来。 第108章 江上危机 浣碧想着舒太妃定然也会担心允礼的安危,于是还是决定去她那一趟。 到了安栖观,容绿轻敲了舒太妃的宫门,是游思来开门的。清晨屋子里的光线柔和,氛围宁静。舒太妃端坐在榻旁,容颜依旧娴雅,只是现在多了几丝愁容。 “母亲。”浣碧恭敬地行了一礼。 舒太妃微笑着示意她起身,关切地问道:“碧儿,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浣碧娇柔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丝喜悦,她微微低头,轻声道:“母亲,儿臣有个喜事要向您请安。” 舒太妃好奇地看着她,心中生出一丝猜测:“喜事?是何事?” 浣碧含着笑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语气中充满了喜悦:“咱们果郡王一脉有后了。” 舒太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便是欣慰和关切:“碧儿,这真是个喜讯!快来我身边坐着,让我看看你。” 浣碧忙不迭地起身。她知道,此刻舒太妃担心允礼的安危,这个孩子的消息或许能让她开心些。 舒太妃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说:“碧儿,日后可得多加保重,如今你怀有身孕,万事都得留心着。游思跟了我多年了,我怀着允礼时也是她照顾着,就让她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浣碧心中感动,她竟舍得将自己的贴身侍女拨给自己。 “游思陪伴母亲多年,最是熟悉母亲的习惯,这如何使得?”浣碧婉拒着。 “又不是让她一直跟着你,无妨,你现在刚有孕,正是不稳的时候,就别拒绝了。”舒太妃的语气不容拒绝,浣碧也就答应了。 “多谢母亲。” 浣碧带着游思回府后不久,薛妈便登门了。 给浣碧讲了允礼的近况。 允礼这头,刚到岸边时,便借口时辰还早,要请几个将领喝茶。 暗中又让阿晋去船舱里检查。 果不其然,船舱舱底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趁着品茶的工夫,他悄悄将怀里的包袱塞给了薛妈。虽然允礼心有不安,但他深知违背皇上的圣旨将面临何等的危险,因此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船。 船行至一半,他便谎称忘记带皇帝手谕,借口上岸。 阿晋便带着一行人悄悄去了船舱,带着火把提前把那些胶给融掉。只是那胶还有些牢固。上岸后也王爷他们在犯嘀咕。 所幸第二次上船前,那艘主船便散了。王爷便与同行的官员同坐一艘船出发了。 如今已经平安到了滇南。 浣碧听着薛妈这些惊心动魄的讲述,心也跟着揪起来。 所幸人没事。 “西南土司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浣碧问道。 “王爷一切顺利,福晋不必担忧。”薛妈说道。 “我来时看见容绿姑娘在小厨房看着药盅,福晋可是身子不适?”薛妈问道。 “倒不是我要吃药,是我肚子里的小人要滋补。”浣碧抚摸着肚子说道。 “哎呀!当真是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可曾传书信给王爷传消息去?”薛妈道。 薛妈这话问的有分寸极了,明明她是中间传话人,可以直接给王爷传信,却还要再问一句福晋是否已经传信。 “还未,我也怕他在前线看到这些分心,不如等他回来再告诉他。”浣碧道。 “福晋深谋远虑,福晋可有要给王爷带的话儿?” “告诉他,保重自己最重要。” “是。” 第109章 花海 宫里永寿宫: “皇上气色好多了。”甄嬛给皇上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温太医的医术自是不必多说。”皇上尝了一口碗里的菜,也觉得十分爽口。 “你小厨房的菜做的不错。可是新换了厨子?”皇上道。 甄嬛微微一笑, “哪有什么新厨子,是皇上胃口好了。再尝尝这个汤,咸香适口,温润滋补,最适合春日里食用了。”说着,甄嬛给皇上舀了一碗。 “还是你细心。”皇上接过喝了一口,也觉得五脏六腑均暖和了些。 “弘景还在太后那吗?”皇上问道。 “弘景很喜欢祖母呢。”甄嬛道,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合规矩,赶紧请罪, “臣妾一时失言了,皇上恕罪。” “无妨,只当咱们是寻常夫妻闲话家常,若是在平常人家里,弘景是该唤太后一声祖母的。”皇上擦了擦嘴角。 方才那话他听了,只觉得更加亏欠弘景和熹妃,亏得弘景还那般亲近太后。 “不过太后年纪大了,弘景到底还小,还是养在你宫里为好。”皇上道。 甄嬛也不强求,答应了。 反正以太后如今的精气神也是没几天好活的了。温实初来报,太后已经在服用参汤吊着气息了,最多也只能维持数月了。 “一切听皇上的。” 皇上吃了午膳,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额头。 “皇上最近太过操劳了,臣妾学了套按摩的方子,给皇上试试?”甄嬛道。 皇上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甄嬛便笑着起身,走到皇上身后。瑾汐上前接过她的镂空金丝护甲。 屋子里此刻也点起了安神香,烟雾袅袅,潺潺细流,永寿宫的绿植也是一等一的精品,散发的淡淡花香。 配合着纤纤玉指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绵而不飘的力道,皇上才彻底放松了片刻。不过不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些犯困了。 “皇上小睡半个时辰吧。”甄嬛轻声道。 “嗯。” 待服侍着皇上睡下,甄嬛才去了外殿。 “娘娘闻见那香气了吗?”瑾汐给递了一盘点心,轻声问道。 “你也闻见了。”甄嬛捏着一枚玫瑰膏说道。 方才她都没有吃多少,皇上睡下了才有功夫吃些点心。 “那香是宸嫔身上的,看样子皇上在她宫里也没少温存。” 甄嬛道。 瑾汐靠近她身侧,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宸嫔用药谨慎,那丹药 能使得皇上身子表面看起来精神,内里却会越来越虚。章太医如今已经退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有把出脉象,温大人还是观察皇上走路的步伐才发觉的。” “她哪来的那种药?”甄嬛有些好奇。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若她诚心想搜罗,总归是能找到的。这东西宫内没有,不代表宫外找不到。”瑾汐道。 说到此,甄嬛心中也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不许走漏了风声,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自然。” 皇上这半个时辰睡的极沉,他也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在梦里,他回到了孩童时候,母妃还不受宠,皇阿玛也 不疼爱他。他只能日日看着兄弟们被父亲抱在怀里疼爱,只有他做了极好的事情,才会被皇阿玛夸奖亲近。 所以他也从小养成了独立、好胜、敏感的性子。 他在梦中看着怀抱着自己的皇阿玛,忍不住说道, “皇阿玛,听闻京郊的花海极美,我们去瞧瞧可好?” 可却得不到回应。 猛然间他挣扎着醒了过来,就看见床边坐着嬛儿,温柔地看着他,抚摸着他的手。 “朕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皇上要起吗?” 皇上未作声,只是伸开了一只手臂,甄嬛便顺势躺进了他怀里。 二人相拥无声。 “明日随朕出宫一趟。” “好。” “你怎么不问去哪?” “臣妾只要跟着皇上就好。” 第110章 皇帝病重 第二日午后,皇上便带着甄嬛轻装出行,只带了十余个护卫。 后宫的女人们知道了这事,倒也没有过多的嫉妒和情绪波澜。 眉庄照常约了陵容下棋喝茶,日子并无不同。 京郊外,他们二人漫步在花海中,各种各样的花朵争相绽放,桃花簇拥着枝头,粉嫩而娇艳,轻柔地摇曳在春风中,如梦如幻,吸引蜂蝶翩翩而至。 梨花白如雪,点缀在湖边,形成了一片洁白的花海。湖水清澈见底,映照着梨花的倩影,美不胜收。 花瓣飘落的场景犹如雪花飘舞,轻盈而悠扬。微风拂过,花海随风起伏,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在大地上,点点光斑犹如珍珠般闪烁,让整个花海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甄嬛破天荒地在这片广袤花海中撒欢起来。 皇上见了也心中高兴。 美景配美人。 “皇上知道这样美的地方也不早叫臣妾知道。”甄嬛道。 皇上只是笑得如沐春风。 二人正惬意悠闲的散步之时,皇上的龙袍上陡然多了几滴血迹。 “皇上!”甄嬛惊呼。 要说上午的宫里还是一片祥和,午后便是一锅乱粥。 “皇上白天出去还好好的,怎的回来就这样了?”敬贵妃拉着熹妃的手问道。 “我也吓着了。”甄嬛也是一脸的心悸和害怕。 端妃也随着一起来了,她对皇上是真心的担忧,只是殿里已经有两人主理,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皇上近来不大爱惜自己了。”眉庄也来了。 宸嫔也站在一旁,垂首而立,手里的丝帕被她绞着,似是在自责。 “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堆着,对皇上养病也无益,不如轮流值守。”甄嬛道。 “也好。”敬贵妃道。 “今日我先守着吧,诸位姐妹且回去休息吧。”甄嬛不容她们拒绝,已经定好了。 众人也未有异议。 “只是太后那边……”眉庄道。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样的消息就先别告诉她了。”甄嬛道。 “如此也好,只是怕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端妃道。 “那就缓缓再告诉她。”甄嬛道。 “大家先回去吧。宸嫔留一下。” 等众人都退散了,宸嫔的头才渐渐抬起来,肩膀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哭。 可只有甄嬛看得真切,她方才分明是在忍笑。 生怕自己在众人面前笑出来,才绞手帕克制自己。 “他们毁了我,我便也毁了他们。”说着,宸嫔还笑出了声,三分讥笑,七分苦涩。 “兰黛,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甄嬛道。 宸嫔很久未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了,怔了一下。 抬眼看了甄嬛许久, “熹妃娘娘,好生活着吧。”说罢转身离去,眼里是尽是落寞与羡慕。 甄嬛望着她的背影默默了良久。准备转身进去侍疾时,夏刈来了。 “熹妃娘娘安,皇上传奴才,奴才先进去了。”夏刈说道。 眼下之意,自然是:皇上与我有要事相商,熹妃娘娘你还是先别进去了。 “去吧。”甄嬛垂眸淡淡说道。 夏刈便弯腰示意,一溜烟进去了内殿。 甄嬛临走时,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他便立刻明白了。 夏刈进去后,便俯身请安。 “朕有件事要交代你。” 第111章 化敌为友 夏刈在皇上身边待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离开。 里头的对话确实被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熹妃的耳朵里。 “皇上当真这般狠心。”甄嬛正在吃着水果,听着苏培盛,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描金边茶杯。 亏她先前还觉着他可怜,今日便要下旨秘密暗杀了果郡王。 她得尽早通知浣碧,让他们早做打算。 “把这盒杏子送去果郡王府,浣碧有了身孕,爱吃酸的。”甄嬛道。 “是。” 浣碧在府中看着账目,便收到了宫里赏赐的东西。 那盒子精致无比,端在手里沉甸甸的,是熹妃宫里的东西无误。一打开,里头放着一盒杏子。 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若有任何危险,便以这杏子为号,意为行动。 “听说皇上今日出宫了。”浣碧问道容绿。 “是,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探子来报,说是皇上吐血了。看样子,是已经伤了根本了。”容绿道。 浣碧自然明白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皇上第一次暗杀允礼不成,结果自己的身子又沉不住了,为了避免亲王夺位,挟持年幼皇子把持朝政,他定然会将允礼处之而后快。 当真是最狠帝王心。哪怕是自己的血缘兄弟,只要涉及到皇位都要斩草除根。 “眼下这几十家铺子的收益都不错,你暗中带着几个可靠的人去把能变现的都变现了。我们该准备起来了。”浣碧道。 “还有兰庆楼的探子,叫他们日后要更加小心,不能暴露了身份。分散力量,隐藏到市井角落,听我号令。” “是。我即刻去安排。”容绿道。 “王爷那边只怕是要凶险了。”浣碧愁容满面道。 “福晋不必过分忧虑,王爷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不会任人宰割。福晋若是忧思过度,对腹中的胎儿健康也无益。”容绿道。 “这粥都要放凉了,福晋快喝吧。”容绿道。 ------------------------------------- “王爷快别喝了。兰纳部落的人都要攻进来了!”阿晋叫喊道。 允礼在帐内稳坐如山,听着外头的叫嚷声倒是淡定地在喝茶,反观阿晋倒是慌乱极了。 “我们的人手是否听号令都躲在暗处呢?”允礼道。 “是啊王爷,还不动手吗?”阿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就好。”说着,允礼又喝了一口。 不一会,外头的声音就慢慢变弱了,直到悄无声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传进军帐内。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华丽的锦缎长袍,袍上绣着金线银线交织的纹饰,熠熠生辉。他的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威严,仿佛一尊雄鹰展翅欲飞。面容深邃而沉稳,宽额高鼻,一双眸子深邃而有神,透露出一种睿智的光芒。 浓密的黑发梳理得整齐,头顶戴着一顶金丝绣花的锦缎头巾,巾上插着一根玛瑙髻簪,显得尊贵非凡。他的双手修长有力,手指间镶嵌着精致的宝石戒指,显得富有贵族风范。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威严和权威,如同大地上的一座山峰,稳重而不可逾越。 “是兰纳首领吧。”允礼起身说道,气势不输于来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清朝的王爷果然尊贵无比,气质无人能及。”那男子继续说道, “我乃兰纳首领,历康宗莿。” “爱新觉罗.允礼。” 说罢,两人双手互相握住,碰了肩膀行礼。 阿晋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王爷何时认识了部落首领?两人还看起来十分亲近的样子? “王爷这些时日的书信,我都看过了。若是此事能成,那对西南土司管辖的众部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历康宗莿说道。 “我早知首领是明主,一定会认真考虑边境贸易互通的。”允礼自信大方地拉着他坐了下来。 又让阿晋给倒茶。 阿晋还有些懵,但随着王爷这么些日子了,就算脑子还是懵的,动作却已经跟上了。 “西南进贡的皇木,需量极大,这对土地休养生息极其不利。若首领助我事成,这些进贡都可免了,还可以给你们提供农耕的技术与工具。如此,对我们两方都好。”允礼道。 “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第112章 他着急了 允礼这些日子的谋划总算是没有白费,西南土司的叛乱已经顺利解决。 毕竟他们挑起战争的初衷已经没有了,臣服却是向大清的另一个男人。 在大帐内,允礼坐在地图前,细致入微地察看各地的动向。地图上的河山形势清晰可见,他深思熟虑地计划着未来的战略布局。 烛光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 突然,一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 “王爷,黄丹乡的百姓又闹起来了。”他的贴身侍卫焦急地向允礼禀报,额头已经满是汗珠。 允礼放下手中的地图,眉头微皱。黄丹乡一直是个不太起眼的地方,属地边疆,百姓生活质朴。他心中不免有些纳闷,怎么这个时候会有骚乱? “知道了。”允礼抬起眼,语气平淡,心中若有所思,站起身来准备外出。 穿上斗篷,他离开了大帐。抵达黄丹边境时,却发现一片寂静,映入眼帘的只有片片庄稼和远处群山的宁静。 正在他犹豫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丝危险气息。本能下,他瞬间闪避开来,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显露出来,果然是他。 看样子他也是皇上的人。 “王爷,得罪了!”那侍卫表情凝重,满眼歉疚,招数却狠毒,招招都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 与此同时,四周涌现出数十名精壮士兵,手持刀枪,杀气腾腾。他们早已埋伏在周围,只等着一声令下。 允礼嘲讽一笑,冷眼旁观着,顷刻间,几百发银箭头从四面八方射出,那些士兵再精壮也不是冷兵器的对手。齐刷刷地倒下了。 他早知这番出行恐有诈,他身边的死侍都是或近或远,寸步不离他身地守着。 允礼一个闪身踢在那侍卫的膝盖窝,一把寒剑架在那侍卫的脖子上,动作行云流水。 “别白费功夫了。谁派你来的?” 允礼的声音刚刚响起,那名侍卫已经自行了断。他扭头直接撞向允礼手中的剑刃,生命在瞬间消逝。一缕鲜血如梦幻的红花绽放,瞬间染红了他的颈项。 允礼怔住,半晌未能回过神来。冷冽的剑刃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血滴,仿佛在嘲讽这突如其来的离别。 “是皇上要你来杀我?” 允礼望着已经断气的侍卫,一时间语调中透着悲凉。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如同一曲哀怨的旋律。 这突如其来的刺杀,也印证了他心中早有的猜测。世间之人,竟然有为了一个秘密而舍弃生命的勇气,而这秘密的份量,显然非同小可。 况且能指使手下来刺杀亲王的,普天之下只此一人了。 允礼仰头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对皇兄的不解、对这突如其来的阴谋的猜疑,交织在一起,令他陷入了沉默的深渊。 “皇兄,你当真这般无情。” 允礼轻声自语,眉宇间透着苦涩。他的心中渐生一丝颓废,对亲情的信仰在这一刻动摇。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 “快随我回帐!” 允礼猛地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冲向自己的大帐。身后的死侍们也在默契的配合下紧随其后,沉寂的夜晚又恢复了一丝喧嚣。 在这深邃的黑夜里,允礼的内心像是被一层阴影笼罩。 允礼猜测,皇上这么着急要置他于死地,必然是身体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皇上杀他不成,那浣碧...... “阿晋,你带着这令符回京,召集人手,保护好浣碧,快马加鞭!” “是!”阿晋二话不说,就出了帐子。 第113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浣碧这几日在府里也没闲着,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府内的大小事务整顿。 好在容绿办事极快,三日内所有明里暗里的铺子资金都聚集到了一处。 “这些八百两,拿去雇些精良的护卫家丁,若是有在军中历练过的更好。这一千两银子拿去交给兰庆楼薛妈,叫她秘密准备些武器,分发给侍卫和底下的人。”浣碧对容绿吩咐道。 “是。”容绿答应道。 “切记,从王府二里外的密道带着那些侍卫入府,人员你要仔细筛查。”浣碧不放心地叮嘱道。 “福晋放心。”容绿说罢就退下了。 “来人,叫贺大夫来一趟。”浣碧继续吩咐道。 不一会,贺大夫就笑眯眯地来了。 “恭请福晋金安,唤老夫来所为何事啊?” “贺大夫既然精通炼丹之术,必然对石器地理颇为熟悉吧?”浣碧问道。 贺大夫心中一紧,不知这佟佳福晋打的什么算盘。 “略懂,略懂。” “那你可知如何提炼雄黄油?”浣碧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起这个,老夫可就不谦虚了。”贺大夫立马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浣碧忙阻止着, “好了好了,我知晓你精通此道了,不必再细讲了,我需要十桶,贺大夫需要多少时日?” “福晋要多久?” “越快越好。” “十日。” 浣碧拿出了一个大大的荷包,打开里头全是黄金, “三日!” “如此,便多谢了!” 夏刈的人在果郡王府外看到的,却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府前的高墙将内外分隔,使得外界难以窥见府内的变动。 府前的景致宛若画卷,庭院中翠绿的植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芳香。院内的湖水如一块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华丽的建筑群巧妙地融入自然之中,仿佛一幅富丽堂皇的山水画。 府内繁忙如蜂房,忙碌的身影在府内各个角落穿梭。 在府内的墙角处,家丁们正在悄悄地安置水缸,以备不时之需。水缸里的清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他们焦急而专注的脸庞。他们行动迅速,但又极为谨慎,生怕惊动了外界的耳目。 充斥在府内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兵器,有刀剑、弓箭,一应俱全。这些武器整齐地摆放在密室中,每一把刀刃都磨得锋利无比,宛如府内的守护神,静静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挑战。 而在另一处,贺大夫正在秘密地储备着燃油。这种新奇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贮存在坚固的容器中,为了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骚动,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速。 然而,尽管场面喧嚣,整个过程却是似乎是在缄默中进行的。 ------------------------------------- 宫中殿堂静谧,皇上端坐在御案前,思虑重重。穿着纯元为他亲手做的睡袍,披着厚厚的披风,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身上在漏风一般。 忽然,粘杆处的人来报,有西南土司密函, 皇上接过密函,悠然展开,只见密函上写满急促的文字: “刺杀果郡王未遂,全军覆没。” 函中的信息如一把冰锥直插入皇上的内心,让他陡然间感到寒意袭来。御案上的文房四宝似乎都为之颤动,一时纸墨飞扬。 皇上气得浑身颤抖,一拍案而起,将案上的器物悍然摔向地面。碎裂的声响在殿内回荡,如同他内心的暴怒一般,激荡着整个御座。 “允礼何时有了如此反击之力?” 皇上怒火中烧,心头杀机沸腾。这一次,他原本以为能通过刺杀来解决问题,然而结果却是全军覆没,想到这里,他的怒气愈发滔天。 他沉思片刻,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果郡王府居然有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力量,这让他无法容忍。 “允礼,你竟敢逆天而行。” 皇上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内心的杀机更是沸腾不休,他已然决定,此事不容善了,允礼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传禁军统领来见。” “臣参见皇上。” “包围果郡王府,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那头领显然愣住了。 过了几秒,才应声道, “是!” 才应下,就看见皇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培盛慌忙上前,“皇上!传太医,传太医!” 第114章 奋起抵抗 正值深夜,果郡王府周围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早已在府内轮班值守的护卫立刻向内通传。 “福晋!来了!” 容绿扶起床榻上的浣碧说道。 “该来的终究要来。计划如旧,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浣碧坐起身道。 容绿帮着整理了仪容,浣碧便出现在了前院大厅。 透过庄严肃穆的正门,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 她身边的侍卫也都握紧了手里的刀枪棍棒,严阵以待。 很快,就听见了外头的敲门声。 “宫里头有旨意,速速开门。”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浣碧微微抬头,示意了个眼神。 大门便打开了。 为首的太监大摇大摆地进了院邸。两边暗中观察的家丁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浣碧坐在上首,淡定地问道, “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那太监也不介意果郡王福晋未起身迎接,毕竟再过一会她有没有命活都不一定了。 “果郡王在边境平叛辛苦,念及家中还有妻子等待,皇上怜惜,特命老奴来送些东西。” “哦?” 浣碧打眼望去,那太监身后走出两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捧着白绫,一人手里端着毒酒。 “皇上还当真是体恤我们母子啊。”浣碧冷笑一声嘲讽道。 “福晋若是肯喝下这碗落子汤,皇上倒是愿意饶你一死。”那小太监补充道。 一副皇上大恩大德的模样。 浣碧一巴掌扇落了桌上的茶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头上的珠翠也剧烈晃动。 伺机而动的护卫也从两旁飞出来,那一队的太监都在顷刻间毙命了。 那太监也明显被吓着了。 “反了!反了!快!叫护卫!”那太监向身后叫喊着,皇上早就命他带了几百人马,若是果郡王福晋不伏法,便立刻行动。 王府护卫怎还能容他叫嚣,一把剑便将他抹了脖子。 一瞬间,外套的皇家护卫也身披战甲闯了进来。 但果郡王府的家丁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火速闭了大门。 皇帝的人便开始撞门的撞门,翻墙的翻墙。 然而正翻到一半,就劈头盖脸地从上头浇下来一盆液体,还在疑惑是什么时,便见到里头的人举起了火把,扔了下来。 顿时外头形成了一道火墙。 贺大夫调的油燃烧时间久,不易浇灭,够他们喝一壶了。 这下家丁护卫们才明白这雄黄油的厉害之处。 顿时士气大涨。 外头的火光照亮了黑夜,印在浣碧的眼里。 但外头到底人多,还在实行人海战术,还有跑去求援的。 怕是他们也没想到王府竟然暗中留了一手。 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备箭。”浣碧继续指挥着。 侍卫们立刻配上了兰庆楼找人精心定制的佩箭。 那箭散发着寒光,箭头带着剧毒,且有倒钩,杀伤力巨大。 每根箭上都带了银丝,可收回箭,重复使用。 皇帝听说果郡王府奋力抵抗,更是怒不可遏。 派了一千禁军前去围剿叛逆之徒。 浣碧在院子里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和口号,也警惕起来。 “上!”禁军头领一声令下。 “放箭!”浣碧的命令紧随其后。 只见院墙外头的人墙一片片倒下。哪个不要命的想上来突围,都被攻了下去。 王府的家丁也是杀红了眼,血脉里潜藏了许久的东西被激了出来。 加之武器供给充足,两拨人轮番上阵,王府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第115章 劝降 浣碧坐在院子里,听着外套的惨叫。 今日阵仗极大,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少百姓也点亮了烛火想看看发生何事。 只是他们一出门,便又被外头兵枪剑器给吓得腿软,慌忙回家躲着,生怕波及到自家。 浣碧前几日已经书信传给了允礼,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若是凭着王府这些力量,抵抗一晚还可以,若说再久些,终究会寡不敌众。 正思索着,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家丁在墙上观望着,不住的欢呼。 “有支援啦!我们有支援啦!” 浣碧也跟着站起来,小跑到了前厅。容绿在后头赶紧跟着,怕她颠着肚子里的小孩。 不过半个时辰,外头就安静了。 “属下护驾来迟!福晋恕罪!” 这是薛妈的声音。 “打开大门。” 浣碧看着外头一大片侍卫,心中欣喜。 “快快起来,你们能来已是莫大的助力了。”浣碧扶起了薛妈。 皇上才服了一剂汤药,压制了心头怒火,便又有消息传来。 “回皇上,果郡王府顽固不化,派去的一千多人已经全军覆没,不知哪来的一伙人马在协助他们!”来报的侍卫颤颤巍巍地回禀。 “岂有此理!”皇上听罢眉头紧皱。允礼居然暗中潜藏了这么大的势力,不仅京城外有,京城内也蛰伏着。 不知道宫里还有没有。 这么想着,他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时芳若来了养心殿求见。 皇上知道定是皇额娘派她来的,他们母子已经许久未见。皇上沉默片刻,还是宣了。 “奴婢参见皇上。”芳若道。 “何事?”皇上道。 “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问皇上安。皇上身体安泰,大清江山才能永固。所以奴婢前来替皇上解忧了。”芳若不急不缓道。 皇上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 “果郡王服再铜墙铁壁,可里头的人却不是铁石心肠的。”芳若继续道, “佟佳氏自幼与熹妃娘娘相处,必然情同姐妹。” “大胆!”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手里的佛珠也一同给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芳若立即磕头伏在地上。 皇上心中是喜爱甄嬛的,但芳若口中要拿甄嬛威胁果郡王府的意思,必然是太后传达的。 否则,她没有这样的胆子。 皇上靠在椅背上,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激烈地斗争。 终于,他闭上双眼,口中道, “芳若,以下犯上,妄议主子,拉下去,杖毙。” 芳若没想到皇上真的会不念情分,要处死她。眼中也闪过了慌乱。 “皇上,奴婢伺候太后多年,皇上真的一点不念情份吗?” 皇上不作声,只任由底下太监将她拉下去。 芳若也看清了情势,不作挣扎,自己走了下去。 紧接着,皇上又宣了一道旨意。 宣熹妃觐见。 甄嬛来时,就明白皇上此番宣她的目的。 她也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只要她在宫里一日,浣碧和允礼就多一个软肋。 “臣妾参见皇上。” 甄嬛平静地蹲跪请安。 皇上坐在龙椅上打量着他的熹妃。 那样美好,华贵,所有的珠翠锦缎只能用来衬托她的美丽。 “臣妾皇上龙体抱恙,不知好些了吗?”甄嬛问道。 按理说以皇上现在的身子,能撑着说话都不容易,还能这般正坐在龙椅上,让她有些费解。 “你难道不关心你的好姐妹?”皇上道。 “臣妾是皇上的人,自然最关心的是皇上的身体康健。至于旁的,皇上自有定夺,况且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明白。” 甄嬛这话说的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却让皇上感觉出了淡淡的疏离之感。 “朕的嬛嬛最识大体,起来吧。”皇上冲她招了招手道。 他不怪她的淡漠疏离,若说她与浣碧无情意那是绝不可能的,如今这样,已经算懂事了。 “谢皇上。”甄嬛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有件事,朕要你替我去办。办好了,熹贵妃之位便是你的。”皇上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道。 第116章 归来 皇上的手虽温柔的抚摸着甄嬛的面庞,她却觉得是一种禁锢。 与她,皇命不可违逆,她没得选。 她早就知道皇上此番作为的目的,心中含着无限悲恨,直直地看着皇帝说道, “皇上要臣妾做的,臣妾都会做。” 甄嬛离宫时,身边跟了三千精锐,美其名曰:保护熹妃娘娘。 皇帝在宫里,撑到了四下无人的时刻,才泄了气,身子耷拉在扶手边,嘴角的血色也渐渐消退。 这是他吃了夏刈送来的金丹的缘故。 可以让他在外人面前看起来精神尚可。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苏培盛,磨墨。” 皇上大笔一挥,写下了他此生最后一封圣旨。 封四阿哥为太子。 他没有倚靠,没有母族势力,为人虽敏感多思,但确实稳重。是他这几个孩子里最适合承继大统的人了。 待他写完圣旨,便由苏培盛扶着去躺下了。 然而皇帝也没有料想到,他身边除了夏刈,早已没有他的人了。 “皇上睡下了吗?”这悄悄询问的声音是安陵容的。 “皇上身子虚弱,已经撑了半夜了,加上你的安神香,现下睡得正沉呢。”另一道声音是眉庄的。 陵容微微一笑,跟着眉庄溜了进去。 二人在苏培盛的帮助下悄悄溜进了后殿。 在高阁的密匣里翻开了那道圣旨。 二人对视一眼,收走了那道真的圣旨,换上了眉庄仿皇上笔记的假圣旨。 这些时日,眉庄一直在偷偷模仿皇帝字迹,写完便烧了,从未留下过痕迹。如今她的字已经和皇帝的如假包换。 ------------------------------------- 果郡王府外,熹妃的轿撵停在外头。 传话说,是要来看看福晋,要她开门。 浣碧知道太后和皇帝阴险,却没想到如此阴险。竟然用长姐来威胁她。 正在大家都劝浣碧不可开门时,不知哪来的一伙人马,武功高深,从后院翻墙杀了进来。 几乎要近了浣碧的身。 容绿立即杀了出去。只是她寡不敌众,眼瞧着要落了下风,只见贺大夫竟然也提了一把剑就上去了。 浣碧正要说些什么,只见贺大夫的剑术娴熟无比,每一刀每一剑都是精准无比,他的身影在敌人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两个刺客便毙命了。 贺大夫挥舞着手中的利刃,神情凝重而坚定。他的剑法犹如闪电,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打击。哪里还有半分年迈的样子,分明是个精壮的小伙子。 浣碧也猜测出,他是乔装了身份,替允礼守在王府。若是以他真实的身份守在王府,怕是会让她遭人非议。 也算是细心了。 就在内外一团乱时,外头一道银色箭影射穿了熹妃身边将领的脖子。 空气顿时凝固。但不过几秒间,数百士兵从周边涌上来,冲散了皇城禁军。 浣碧乘势放出王府兵力,将熹妃带回了王府。 待浣碧转头再看时,人群中,她一眼便知是他回来了。 激动地落泪。 允礼面上风尘仆仆,手里的兵器却杀伐果断。 城里所有他埋伏的势力,还有禁军中潜藏的势力,纷纷涌现出来。 战争的局势时间扭转。 允礼这场仗,不战而胜。 “你终于回来了。”浣碧看着允礼激动道,眼中满满的思念。 “我知你有危险,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不想还是迟了几分,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焦急。”允礼握住浣碧的手说着,一把就将她揽进怀里。 “动作轻些,我受得住,怕是我腹中的小人儿受不住。”浣碧拍了拍允礼的肩膀,娇羞道。 允礼听罢,脸上从疑惑到惊讶,再从惊讶到欣喜,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作势就要抱起她转圈。 “王爷使不得,才说过便忘了!”甄嬛赶忙提醒道,一脸的责怪。 允礼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哦,是了,瞧我这高兴得忘了形了。哈哈哈哈,我的好娘子,辛苦你了。”若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真想亲她一口。 “眼下局势还未定,王爷要尽快抉择。”贺大夫说道。 “贺大夫,仔细想来,我还未问过你的姓名。”浣碧道。 “贺明。”贺明此刻也摘下了自己的人脸面皮,嘴角弧度上扬,眼里发着熠熠光芒,露出了他原本俊逸的面容。 看起来顶多20岁的样子。 “贺明,随我一同进宫。”允礼道。 “是,王爷。” “浣碧,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去了。”允礼道。 “带我一同去。”甄嬛道。 她与皇帝,还有些事情未尽。 “好。”允礼道。 第117章 攻心 待允礼再次出王府时,凡是他的人,臂上都绑了一条红布。 放眼望去,竟都是他的人了。 这伙人马,一部分还是他向兰纳首领借来的。 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再过一个时辰,便会天亮了。这场闹剧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王爷,这宫门为何是大开的?”贺明问道。 “守门人也被本王埋伏在宫里的暗线给解决了。”允礼道。 贺明眼里闪过敬佩之情,不愧是王爷! 此刻他们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就见允礼已经坐在自己的床榻边了。 “皇兄,近来可好?想必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吧?”允礼道。 皇帝看着眼前的允礼,丝毫没有在边疆苦寒地方历练的沧桑痕迹,依旧面色如玉,发丝散发着柔柔的光泽,脸上连个胡茬都没有。 “你在那里过得很滋润吧?”皇上说道。 允礼看着皇帝神色淡漠,薄唇抿着,没有说话。 皇帝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诧异。 他竟然无声无息地就摆平了西南土司的叛乱,那允礼和那方势力的关系,不言而喻。 允礼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的表情,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却还是不做声。 二人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眼神中思绪复杂。 “皇阿玛果真是没有看错人,他将你视作储君培养,果真将你培养的足智多谋。 暗中做了这么多,朕竟然没有发觉。” “这多亏了皇上的历练。” “若你没有对乘坐的主船动手脚,这些势力本可以偃旗息鼓,为王室所用的。”允礼眼里闪过惋惜。 “你必须死!为了大清江山稳固,你不得不死。”皇上道,若是日后允礼挟持幼子,成为摄政王,那把控江山的就是他了。 “只是为了大清江山?”允礼靠近了皇帝许多,“皇兄难道不嫉恨我吗?” “知道我喜欢一个曾经是熹妃奴婢的女子,你心中很欢喜吧?”允礼甚至没有用尊称。 此话一出,像是一根针扎到了皇帝心上。 只一句,他藏在心的阴暗,嫉妒,幼年时的委屈隐忍,统统都被搬到了台面上来。 那些他在皇阿玛,母妃身上未曾得到的温暖,允礼都有。老十四更甚。 “来人!来人!”皇上怒火攻心说道。 “臣妾就在这呢,皇上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一声淡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上打眼望去,熹妃就站在他面前。她精致的发髻都被冰冷的珠翠盘起,衣袖间微微飘动的寒风,仿佛是她身上不可触及的冷艳。 甄嬛面容依旧娴雅,却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她眼中的明亮透露着一种冷漠的光芒,仿佛清澈的湖水中凝结了一层薄冰。 那双眸子,曾经是如晨星一般明亮,如今却变得深邃幽暗,仿佛隐藏了无尽的冷意。眼神之中,没有了曾经对皇上的倾心和宠溺。 皇上怔了一下,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认识到,他的身边早就没有什么可信之人了。 “呵呵呵呵,好啊。好啊!” “朕待你不薄。”皇上对甄嬛说道。 “但于皇上的江山而言,什么都不要紧了。若皇上不送臣妾去果郡王府做人质,臣妾或许还会对您有一丝愧疚。”甄嬛道。 “夏刈!”皇上叫道。 “夏刈不能为皇上解忧,反而让皇上心忧,臣妾已经替皇上处置了他了。”甄嬛继续道, “皇上该吃药了。”说罢,走到了皇上面前,摊开手掌,露出了手里的盒子。 皇上一把拍飞了她手里的药盒。 “哎呀,这可是兰黛妹妹费尽千辛万苦给皇上寻来的丹药,皇上可不要辜负啊。”甄嬛抽出自己的帕子,瞥了一眼地上滚落的丹药。 “这药怎么会在你手上?”皇上问道。 “皇上耳聪目明,怎会不知呢?”甄嬛笑着反问道。 “其实不止臣妾,安妹妹为着皇上的龙体安泰,也下了不少功夫呢,她调制的我梨帐中香,可是给宸嫔帮了不少忙呢。”甄嬛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充道。 连允礼在一旁都心中感叹,不愧是甄嬛,是最知道怎么戳人的软肋。 第118章 人间至乐是清欢 甄嬛伸手扶着皇上旁边的参汤看了一眼, “这汤药当真是立竿见影,亏得太医院配出这方子保着龙体,否则宸嫔怎么用香料魅惑皇上。” “皇上不知道吧,宸嫔早就狠毒了您,为着能早日解脱,她可是不惜以家族反险来谋害皇帝。此刻,该是见到她的情郎了。”甄嬛说到此,眼里倒是真切的露出一丝同情。 她又继续说道,“其实单凭着宸嫔,皇上身子也不至于这么虚。多亏了华妃娘娘日日给皇上送的吃食,才能让宸嫔有了可趁之机。” 皇帝已经面色铁青。 她连年世兰的事情都知道? 她竟都知道? 那向年世兰通风报信的人,也是她? 皇帝此刻内心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 皇帝听罢,就要站起身来掌掴她,却是又无力地摔了回去。 甄嬛居高临下地说道,“不妨再告诉皇上一件喜事,眉姐姐有喜了。” 皇帝神色变了变,心想,他还有旁的子嗣留在人间,皇位之争还能多几分胜算。 “皇上高兴?温太医也很高兴,他与眉姐姐的孩子不久后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甄嬛扶了扶自己发髻的流苏,人畜无害,不经意地说道。 这句话无疑地给了皇帝最后一记重创。 皇帝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倒在了龙榻上。 允礼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只会让皇上五内郁结,心火难消,皇上,息怒。”甄嬛轻飘飘地说道。 说罢,就离去了。 允礼自是没有再待下去的道理。 “这江山,马上就是你的了。”皇帝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 “臣弟要这江山有何用?我所有的自由,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允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病榻上的皇帝,没再多说便离去了。 雍正十一年,六阿哥弘景继位,因皇子年幼,继续由摄政王允礼代为协理。 六阿哥生母,熹贵妃,于雍正十一年思念先帝病逝。 遵先帝世宗遗命,追尊嫡母纯元皇后为孝敬皇太后,尊生母熹贵妃为圣母皇太后。 太后也于同年病逝。谥号“孝恭宣惠温肃定裕赞天承圣仁皇后”,与康熙帝合葬景陵,升祔太庙。 其实允礼和浣碧也不是没有想过立四阿哥为皇帝,他的才能也可当大任,只是这样的话,甄嬛便不好离宫,允礼届时也不好全身而退。 第三年,三阿哥弘时重病,浣碧和允礼请遍名医,也没能将他救回来。 浣碧倒是默默了良久。 六年后,养心殿内, 允礼正看着坐在如山的奏折堆里批阅着,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碗银耳莲子汤上前来。 “摄政王用一些吧,福晋送来的。” “放那吧,我等会儿喝。”允礼头也没有抬起,手中的笔还在不停地写着。 “我瞧瞧是有多忙,连晚膳都不吃了?”浣碧的嗔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浣碧的身影出现在殿前,浣碧一袭蓝色的宫装,精致地绣着淡金色的牡丹花纹,不仅显得庄重端庄,更增添了一份高贵的优雅。 允礼一瞧是浣碧,才放下笔微笑着站起身。 “这就吃了。” 允礼扶着浣碧坐下,又给她椅子下添了一个软枕。 一旁的小宫女才如释重负,摄政王也就听他福晋的了。外人都道他们夫妻二人恩爱有加,如今看来外头的传言还不及他们恩爱的十之有一呢。 “娘子陪我一起用些吧?”允礼把另一份点心给浣碧推了过去。 浣碧笑着接过,吃了一口,“政务繁忙,王爷也该注意身子。” “西南平定了,可整治土地和矿产资源也是一大头疼的事。”允礼道。 “西北田地产量日渐减少,底下官员的税赋却在逐年增长,怕是有些人在欺上瞒下,这些都等着我处理呢。”允礼喝了口茶,只觉得头更疼了。 “我现在就盼着弘景那小子赶紧长大,替我接了这累人的活儿。”允礼已经打算起身去继续批阅奏折了。 浣碧给宫女使了个眼神,她便麻溜地收走了桌上的餐食。 浣碧跟着进了后殿,坐在了允礼的下首,笑道:“弘景现在还在书房里头读书呢,太傅教得极好,他也愿意学,四书五经皆字字详熟,通关政要,资治通鉴,知其所以然,很是有天赋呢。” 允礼听罢也很欣慰。 “这样几年后我们也放心把江山交给他了。”允礼停顿了一下, “想必他娘知道了也会开心的。”允礼抬头对浣碧说道。 “是啊。想必长姐现在一定在某处江南人家,和她的姐妹一起度过她原本该是闲适的一生吧。”浣碧看了眼手里的手串,浅笑道。 那手串是甄嬛诈死离宫前送给她的。作为回礼,浣碧给了她千两银票,足够她一生无忧。 现在想来她应该正与眉庄,陵容她们一起饮茶谈诗,刺绣闲话。兴许眉庄的儿子还会在一旁捣乱,让温实初忙得焦头烂额。 “甄大人秋后也退了,想必很快就能见到你长姐了。”允礼合上一本奏折,又打开了另一本。 “他们操劳了半生,老了也该休息休息了。”浣碧感慨道。 “额娘!”一声奶乎乎的声音传来。 浣碧和允礼闻声转头,脸上都浮现出了慈爱的笑容。 “儿臣参见阿妈,额娘。”元启倒是很懂礼数,才五岁的年纪,却规规矩矩行了礼。 浣碧上前抱起他,笑道:“启儿怎么找来了这里?” “六皇子昨日说要带我去御花园扑蝴蝶,说今日是休息日,可一大早又被太傅给带走了,连带着四阿哥也没了休息日。就没人陪儿臣了。”元启撅着小嘴抱怨道。 “原来是这样,太傅也真是的,皇子课业也总该松弛有度才是,王爷觉着呢?”浣碧转头看向允礼道,言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允礼也确实觉得皇子平日里就已经很辛苦了,也该休息休息。 “是了,等本王处理完这本奏折,咱们一起找你弘景哥哥去。”允礼笑道,手中的速度也明显提快了。 御花园外,浣碧坐在亭台里喝着花茶,吹这柔和的春风,允礼便在湖边教弘景、弘历还有元启剑术。 三兄弟笑笑闹闹的,好不欢快。 浣碧正悠闲的坐着,就被元启拖着,一同玩闹去了。 远远看去,和谐温馨极了。 浣碧心想,这世间最幸福的时光也不过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