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语剪影》 第1章 变故 阳春三月的鹤城大雪纷飞,大街小巷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一排低矮破旧的泥瓦房教室房檐下,挂着尺把长的冰柱。 下课了,同学们围着土坯炉子取暖,聊天,玩嘎拉哈,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宋清秋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边搓着冻得发红的小手,一边津津有味读着《红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教室门突然开了,一股寒风带着雪花挤了进来,同学们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 来人穿件艳丽的牡丹花棉袄,头戴雷锋帽,带着一身雪花,气喘吁吁地站在那。 有同学一眼认出站在那的小姑娘,“这不是宋清娇吗?”转头冲着宋清秋的背影高喊,“清秋,你妹妹找你!” 宋清秋闻声看过去,还真是小妹,她怎么来了? 带着满肚子疑问,宋清秋赶忙合上手中书,快速离开座位,朝妹妹走去。 她身穿藏青色打补丁的棉袄,搭一条洗得泛白的蓝涤卡裤子。 肥大的棉袄使得本来就瘦削的宋清秋显得越发纤瘦,头上用红头绳绑着两股麻花辫,笑容甜美,朝气蓬勃。 身后传来各种不友好的声音:“啧啧,瞧她穷酸样,再看看她妹妹,两人是一个妈生的吗?” “我看她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 “瞎嚼什么舌根子?都没事干了?” 随着一个方脸大耳、留着平头的男同学一声呵斥,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同学们都十分敬畏这位班长,立即收回视线,各玩各的。 宋清秋已然习惯同学们的冷嘲热讽,此刻连反驳的话也懒得说。尽管经常捡别人的衣服穿,还食不果腹,但在她看来只要能读书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她走到妹妹跟前,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疑问:“你怎么跑来了?” 宋清娇语气略带焦急,脆生生地答道:“咱爸在矿上干活伤到了腿,妈让你赶紧回去。” 宋清秋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问道:“咱爸的腿伤得严重吗?” “都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咱爸已经出院回家。” 妹妹一向心直口快,说话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宋清秋觉得父亲肯定伤得不轻。 她没敢深想,拉着妹妹就走。 风卷着雪迎面吹来,她不由得裹紧棉袄,但还是抵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一阵刺骨的感觉。寒风吹过,她把大衣裹得更紧了。她又迅速从兜里掏出一块粉蓝格子围脖包在头上,将双手交叉着插在袖筒里,颤着身子,快步向前。 “清秋你去哪?”班长许增良追出来,拦住她。 “我家里出了点事,得立马回去一趟,麻烦帮我跟林老师请假。”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许增良脱下绿色军大衣披在她身上,又摘下脖子上挂着的棉手闷子给了她,“天冷,路远,注意安全。” “我不要,你把大衣给了我,你怎么办?”宋清秋摇摇头,说着就要扯下大衣。 许增良摁住她冻得冰凉的小手,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劝慰:“你不用担心我,我宿舍里还有一件。天气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万一冻感冒了会很麻烦的,赶紧穿上。” 在他急切地催促下,宋清秋麻利地套上大衣,与他道别后,拉着小妹往家赶。 康城中学距她家二十余里,路上的积雪没过腿肚子,走了不到五里路,妹妹就走不动了。宋清秋只得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在冰天雪地中。渴了,她就抓起一把雪塞进口中;累了,她就把妹妹暂时放下,牵着妹妹继续前行。 三个多小后,终于回到牛望屯。 宋清秋很远就看到家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知道奶奶又给她做了好吃的饭菜,她拉着妹妹朝家的方向跑去。 一进门,就闻到煎饼的香味。 宋清秋拍打了下身上的雪,脱下大衣,直奔东屋。 由于窗户外糊了层挡风御寒的牛皮纸,即使白天屋内也会十分昏暗,人若在屋里就会点一盏油灯照亮。 父亲左小腿打着石膏,满脸愁容地半躺在炕上,手里握着烟袋杆抽闷烟。 一旁的炕桌上摆着新烙的玉米面煎饼、碴子粥和一盆乱炖菜。 宋清秋坐在父亲身边,关切地问道:“爸,你怎么样了?” 父亲那张惆怅的脸上立即挤出一丝笑容,“爸没事,赶紧洗手上炕吃饭。”他又扯着嗓子冲外屋喊,“老疙瘩过来吃饭!” 话音未落,母亲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草药进来。她看到父亲在那吞云吐雾,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夺下烟袋杆,劈头盖脸地数落开:“腿都断了,还抽······” 父亲越是沉默不语,母亲越是变本加厉,骂得更起劲。 “行了,少说两句,吃饭。” 宋清秋听到奶奶的声音,赶忙去开门,接过奶奶手里捧着的一摞煎饼放在炕头。 母亲把药碗塞到父亲手里,悻悻地坐在了炕头另一边。 屋内沉重的气氛让人感到十分压抑,这一顿饭注定是吃不消停,但还是得吃。 宋清秋低头安安静静的吃饭,吃到第三个煎饼时,母亲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敲在她手背上,奚落的语言钻进她耳朵里,“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把家里吃穷了!” 奶奶不乐意了,替她打抱不平,“孩子正长个,多吃点怎么了?我那份不吃就是了,秋儿,吃。”说着拿起两个煎饼给了她。 母亲冷着脸,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砸,“娘,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顿了顿又道,“现在咱家缺劳力,清秋辍学下来既能挣工分贴补家用,又能帮着干家务活,一举两得。” 第2章 辍学 宋清秋听闻犹如晴天霹雳,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妈,再有几个月我就初中毕业了······” 马翠萍厉声打断女儿:“让你多念了一年半的书还不知足,你这个丫头片子也太自私了!你姐小学刚毕业就为家里赚钱,你倒好,十七了还吃闲饭。前年让你去你姐工作的国营农场死活不去,现在想进,也进不去了。” 她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激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看你就是小姐身子丫鬟的命,活该在家务农,明天开始给我到生产队干活去!” 宋展坤瞅了眼女儿单薄的身板,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心疼,“就让二丫头念完初中是了,大不了一个周后,我拄着拐去矿上找个力所能及的活。” 还没等宋清秋开口表态,母亲的拳头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她肩上,砸了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杨桂兰急忙扶住孙女,恶狠狠瞪了儿媳一眼,“好好的发什么疯?秋儿,走,到奶奶屋去。” 这下彻底激怒了马翠萍,她气得脸色惨白如月,颤抖着手指着宋清秋的鼻子,咬牙切齿的吼道:“今天谁护着你都没用,你这次再闹绝食尽管闹好了,只要一天不死就得干活。”紧跟着捂着肚子嚎啕大哭起来,“老中医号脉说这次怀的是个带把的,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来,我就要了你的命!” 宋清娇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抓起两个煎饼跑出了门。 在这之前,宋清秋小学毕业后为了能继续读书,闹了七天绝食才争取到如今的读书机会,她一直倍加珍惜,拼命的学习,成绩优异,在班级名列前茅。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不管她有多努力,母亲根本看不在眼里。 宋清秋心底是多么渴望读书啊,可当她看到母亲浑身颤抖,两眼布满血丝,真怕母亲气出个好歹来,苦笑一声:“我明天干活就是了。”说完,跳下地,趿拉着鞋夺门而去。 屋内爆发父母激烈的争吵声,她的心情像坠入深潭般地苦闷,木讷站在院子中。望着漫天的大雪,周遭仿佛瞬间按下暂停键,陷入一片死寂。 她忘了寒冷,忘了周围的一切。 很快,她的眉毛、睫毛和头发一层都结了很厚的冰霜。 奶奶捧着那件军绿色大衣,步履蹒跚地走来,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奶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奶奶陪你出去走走。” 宋清秋听到的奶奶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淌到腮边时已经开始结冰,但她没有去擦,让热泪任意流淌。 她极力压制着心里的苦楚,缓缓地摇摇头:“天冷,奶奶您赶紧回屋,我独自待会就回。” 奶奶颤巍巍地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胸前衣服里,“小手冻得冰凉,奶奶给你暖暖。” 在这一刻宋清秋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伤心。 奶奶叹息一声,抬起衣袖给她擦泪,“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上学的事,奶奶来想办法。” 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宋清秋看见奶奶的两鬓又添了些银丝,她愧疚的低下头。奶奶上了年纪,还要操心她的事,她着实不孝。 母亲就是家中的土皇帝,横行霸道惯了。能看出这次她是铁了心让自己辍学,她决定的事,奶奶又如何能改变。 刚四点多天便黑了个彻底,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宋清秋急忙拉着奶奶去了西屋,往炕头连同火墙的土炉子里添了几块木头,火苗燃起,照亮整个屋内,瞬间暖和起来。 奶奶戴上老花镜,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拿起绣花绷子开始绣花:“等这批绣活卖了,奶奶的小清秋就可以继续上学啦。” 宋清秋心里一阵酸楚,泪水再次溢出,立即把头扭过去,抬手胡乱擦了下。 父亲刚做了手术需要静养,哪能让父亲拖着断腿去干活呢。她也不想奶奶为难,不想奶奶为自己操劳。 如今家里失去了父亲这个重要经济支柱,而姐姐年后的工资没按时发,这个月姐姐只让人捎回来几张布票。 需要她出力的时候,她不能袖手旁观。她调整好情绪,出声:“奶奶您赶紧歇着吧,我想好了,不去读书了。” “你怕她干嘛?有奶奶呢。” 东屋的战火刚刚平息,宋清秋可不想再拱火,压低声音道:“奶奶您放心吧,生产队里的活我干得了。” 目光落在白灰墙上挂着的日历上,伸手撕掉一页,“嗞啦”一声响,日期便跳转到明天。 她抿嘴偷笑,轻轻折叠起纸张,又从炕头的簸箩里拿起一把剪刀,只见剪刀上下舞动,不久,一幅纷繁复杂的莲鹤映趣图就跃然纸上。 宋清秋望着剪纸给单调的白灰墙带来生机,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心中的苦闷委屈全被抛到脑后,坐在奶奶身边打下手。 北风怒号一夜,已经雪驻天晴。阳光照射下,寒风如刀狠狠地割在脸上,让人痛不欲生。 天不亮,宋清就爬起来做早饭,一碗玉米糊还没下肚,就听到一阵紧密的锣声,快速抓起两个玉米面饼子揣在怀里,全副武装一翻,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第3章 生产队 他们屯子很大,为了便于管理就一个生产队。 宋清秋赶到生产队集合点,此刻已经来了不少人。 众人见她来干活并没有多大反应,围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将带来的玉米饼子和窝窝头放到火堆上烤热开吃。 其中穿着青花偏襟棉大衣的中年妇女,轻蔑地瞪了宋清秋一眼,“老宋家那个穷窝里飞不出金凤凰来,念那么多书还不是回到屯子里干农活,穷折腾。” 听着白璐阴阳怪气的,宋清秋也不搭话,从怀里拿出还带着一丝体温的玉米饼子啃着。 许增良的母亲来得迟一些,快走几步,凑到宋清秋耳边问道:“听说你不念了?” 宋清秋点点头算作回应。 许母叹息一声,念叨着:“可惜喽!回头我好好劝劝你妈。” 在队长派活的时候,白璐这个妇女队长又跳出来针对她,“队长,宋清秋刚下学的女娃娃没干过重活,让她上山砍桦树棵子吧。” 白璐那张黄面团脸上一双眯缝着的小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带着一种挑衅到底的意味。 山上积雪深,砍桦树棵子,经常遭遇雪窝子,十分危险。 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东西! 宋清秋没好气的瞪了白璐一眼,“要想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今年黄瓜、豆角收成好不好,就看咱妇女队长带领我们大家砍得桦树棵子好不好。” 白璐反被心无城府的宋清秋将了一军,顿时火大,刚想拿出“官威”训斥宋清秋。 熟料许母出声挖苦,“咱们妇女队长是个实干家,肯定跟队里那些男爷们一起去修水库,对吧?” 白璐本来打算天冷带几个社员拉粪,被许母这么一搅和,计划全都打乱,便把火一股脑的撒在她身上,“派活的时候哪轮到你插嘴,滚一边去!”说这话的时候,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修水库那边伙食好,索性来了个借坡下驴,“队长,我作为妇女队长理应做表率,我跟大伙去修水库。” 副队长孙大富是她公爹,怕她再说下去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冲着队长点头笑道:“老葛同志,咱们抓紧时间派活。” 队长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长得慈眉善目,如同战场上的一线指挥员,面对着数百余人的会场发号施令:小伙子去修水库,老头儿们去出粪拉粪;妇女们分成两部分,平日干活沙楞的去水库上帮工,剩下的人上山砍桦树棵子。 队长清了清嗓子又道,“白璐带领妇女同志们赶紧出发,其余人也都动起来吧。” 白璐虽是不情愿,她仍满脸堆笑地向队长保证,一定出色的完成任务,说完便带着宋清秋她们进了库房。 众人一拥而上挑选着趁手的工具。 宋清秋下手快抢到一把锋利的斧头,却被白璐夺走,扔给她一把生锈的镰刀。 “生锈的镰刀怎么砍树呀?”宋清秋不由得高声质问。 “我看你墨水喝多了,脑袋也跟着进了水,镰刀锈了自己想办法。麻利点,走了!”她率先出门,其余人紧跟其后。 宋清秋将镰刀别在后腰上,抓起一捆稻草绳背在肩上,急忙追出门。 一行人往碾子山进发,许母与她并肩而行,低声安慰道:“你别急,到地方,你先用我的······” “少放嫌屁,有力气用在干活上。”白璐扭头呵斥一声,又高声宣布今天的任务量,“每人200根桦树棵子,下午三点半到山脚下集合。” 做黄瓜豆角架的架杆,选用的都是当年生小桦树,看着砍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很有难度。 宋清秋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暗暗告诫自己一定好好表现,晚上队长好给自己定个高工分。 来到山里,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宋清秋狠狠地打了冷颤。真是的,既然要进山干活,也不提早说一声。 宋清秋心里腹诽着,就听到白璐扯着嗓子喊,大家开干。 话音落下,众人呼啦散开,一场激烈的砍棵子比赛随即拉开了帷幕。 许母抢过宋清秋手里生锈的镰刀,在大石头磨了两下,“咔吧”一声,竟然断了。 “把锈成这样的镰刀塞给你,这个白璐也太欺负人了!”气得许母将镰刀把扔在地上,长叹一声,“你没砍树的工具,肯定完成不了任务,咱娘俩轮换着砍。” “婶子,我年轻有的是力气,我负责砍,您在后面整理成捆,我再往山下运。” “这个主意不错。” 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宋清秋抡起斧头卖力地砍起树来。 抡了一上午的斧子,右手磨起了五个大血泡。手掌磨破皮的地方粘在手焖子上,她忍着钻心的痛,换左手抡斧继续苦干。 中午,她捡来树枝生火烤热剩下的一个玉米饼子,抓起一把雪就着吃下。许母将带来的发糕给了她一块,她勉强吃了个半饱。 为达目标,她下午更加拼命砍树,尽管累得浑身酸痛,但她心里高兴着呢。 收工时,她总共砍了462棵桦树棵子,竟然超额完成任务。 白璐却说许母帮忙不算,宋清秋没有跟她辩驳,拉着白璐找到队长评理时道出实情。加上许母在旁作证,葛队长听明白来龙去脉,夸宋清秋头脑灵活,如此大大提高干活效率。 在定工分时,葛队长大手一挥,给宋清秋定了八分。因超额完成任务,又额外奖励她一分。 白璐气得干瞪眼也没办法,当着葛队长的面将脏水泼在了许母身上,说许母没讲清楚。 许母没太计较,和宋清秋出了门分道扬镳。 白璐盯着宋清秋的背影,露出一抹坏笑,只要宋清秋在自己手底干活,何愁没机会整她。 宋清秋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自行车急速驶来停在她身边,抬头看去,何明远坐在自行车上看向她:“哟,这不是我的老同桌、咱班优秀的学习委员吗?” 第4章 报复 何明远辍学前是班上的学渣,自从去年靠他父亲的关系进了冰刀厂工作后,穿衣打扮都学城里人。眼前的他穿着件城里最流行的黑色毛领皮夹克,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脚上蹬着一双厂里新发的高腰胶皮靰鞡,神气得很。 宋清秋见他嬉皮笑脸的,给他一记白眼。这家伙天生长了一张浪子脸,尤其是他歪嘴一笑的样子,直接将痞帅感拉满。 想起跟他同桌这些年,何明远没少欺负自己,好感顿消。 “没什么事,我走了。”宋清秋撂话走人。 何明远骑车追上,停下车子扭头示意:“上来,我送你回去。” “多谢你的好意呀,可是我喜欢用两条腿走,拜拜!” 何明远扯住她的手,恰好是宋清秋受伤的那只手,疼得她眉毛拧成一团,立即抽回手来。 “瞧你矫情的样!”下一秒,何明远跳下自行车,强行拽过她的手,去摘戴在她手上的棉手闷子看个究竟。 “何明远你报复我是吧?”宋清秋挣扎着,疼得两眼泪汪汪。 何明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摘下她手上的手套,右手掌磨破的地方殷红一片,看得他直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转瞬即逝。 “你对自己真够狠的!我见不得血肉模糊的场面,哎哟,我有点头晕。” 何明远收回手,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宋清秋抱着受伤的手,冷风一吹更疼了,跳脚骂道:“飞起个雪疙瘩颠飞你!骑车拱沟里,摔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以为何明远走远听不到,没成想这家伙扯着嗓门高声回道:“要是你能照顾我一辈子,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你想得美!”听到这话,宋清秋脸色泛红,将受伤的手揣在兜里往家跑去。 马翠萍出来倒水,与女儿迎面相遇,没好气吼道:“被狗撵了?冒冒失失的差点撞到我。” “对不起妈,我,我着急上茅房。”宋清秋随意找了个借口,特意拿出受伤的手,斯哈着,“妈,我的手掌都没皮了。” 马翠萍嫌弃地看了女儿一眼,跳过话题,问起定工分的事。当听到宋清秋报出八分的时候,马翠萍仍旧没给她一点好脸,“就是没男娃挣得多,赔钱的货。”嘟囔着进了屋。 对于这种话,宋清秋的耳朵都已听得起了厚厚的老茧,她又累又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了西屋。 杨桂兰坐在炕上正在纳鞋底,见孙女回来,悄声下地,从炉子隔层里掏出三黑乎乎的烤土豆。 宋清秋接过来,扒去皮,香味扑鼻,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娘在家吗?” 何明远母亲是屯子里出了名的大嗓门,人还未进院,声音就先飘进了屋内。 杨桂兰扯着嗓子回应,“在家呢,她婶子快进屋。” 宋清秋赶紧收拾了地上的土豆皮,掀起门帘,把何母迎进来。 何母个子娇小,叼着大烟袋,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见杨桂兰示意她上炕,何母笑着看了宋清秋一眼,“不了大娘,我来借鞋垫花样用用,家里饭还没做,待不住的。” 杨桂兰从炕柜里拿出一摞鞋垫花样,何母翻看了半天,觉得都不适合自己儿子用,突发奇想,“诶,让清秋给我画一个吧。” 宋清秋也是热心肠,洗了洗黑乎乎的小手,摊开纸,提笔开画。 由于右手伤口疼,改用左手画得很慢,好一会儿才画完。 金龙昂首探爪,腾云驾雾,喷火焰。 何母甚为满意,直夸赞她心灵手巧,不经意间瞄到宋清秋手上的伤,“哎哟,孩子的小嫩手磨破了,要尽早上药呀,免得明天干活遭罪。我这有明远他爹捎回来的药膏可好用啦,来来,我给你抹上。” 宋清秋任由何母扯过自己的手去,还别说,抹上药膏后一阵清凉,火辣辣的疼痛感也锐减不少。 何母临出门前,把药膏扔在炕上,“不能让孩子白给我画花样,这药膏就留给孩子用吧。” “婶子,这可使不得。” 宋清秋转身去拿药膏的功夫,何母抬脚出门,健步如飞,一溜烟没了踪影。 杨桂兰感慨:“明远妈热心肠,好人呐。” 宋清秋赞同地点点头,心中却吐槽何明远这家伙除了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他母亲身上优点,他怎么一点没遗传呢。 见奶奶张罗晚饭,宋清秋前去帮忙。 看到孙大富背着手踱步走来,宋清秋心中登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果不然,孙大富嚷嚷着后天队里请木匠师傅修船,轮到他们家管中饭,通知他们早做准备。 孙大富走后,宋父宋母的脸上随即笼罩上一层愁云。 宋清秋掀开粮缸,玉米面不多了。 她又跑去外屋的地窖里,还有十几个土豆,一些大豆。 匠人来家至少咸菜泡饭管饱,可去年分的大米,平日都留给有身孕的母亲养身体。余下的那点米压根不够十几个壮劳力吃,因此管饭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件很难的大事。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青黄不接的日子,宋清秋也开始犯愁。 穷则思变,她冥思苦想许久,猛然想到离家不远的那条不冻河,可以去捉鱼呀。 第5章 破局 宋清秋是个急性子,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宋展坤摩挲着下巴斯哈着,“好是好······这样吧,我坐在独轮车上,二丫头推我去,我来钓鱼。” 马翠萍嗤之以鼻,“瞅把你能的,来东北这些年没见你会钓鱼。咋的,腿断了一下就会了这项技能?” “你要是行,你上。”宋展坤冷哼一声,扭头摸起长长的烟袋锅子,“呲——”地一下划亮火柴,点燃旱烟,半天不见他抽上几口。 宋清秋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赶紧毛遂自荐:“爸,妈,我去。” 在外屋地忙着做饭的杨桂兰闻听立即扯着嗓子阻拦,“我不同意。” “奶奶,我自有办法。” “奶奶知道你咋想的,你不想耽误白天干活,晚上抹黑去。黑灯瞎火的,太危险了。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多借几家,总愿意借给咱家粮食的。” “奶奶——”宋清秋推门出来,拉着奶奶的手臂摇晃着,“奶奶,我这么大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会有事的。” “妈,她爱折腾,就让去吧。” 杨桂兰听到儿媳这么说,气得直叹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了事,后悔就晚了。” “奶奶,您就放心吧。” “你呀——”杨桂兰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要去也行,让清娇跟你一块去。” “好嘞。” 宋清秋找来缝衣服的针,用钳子折弯,系上粗棉线做成鱼钩挂在长长的芦苇杆上。再到生产队的牛棚里搞一点牛粪,用布包好,在上面扎上一些粗大的眼。然后带着妹妹踏着清冷的月光来到雅鲁河边,钓草鱼和鲤鱼。 钓到鱼就用柳条穿起来,运气真不错,不到半晚上的工夫就钓了长长两串,能煮满满一小盆。 第二天晚上,她又带着妹妹到去钓鱼。仿佛上天格外眷顾她们,不到一小时就钓到了两条比巴掌还大的鲤鱼。 寒风吹过,河边参差错落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宋清娇指着芦苇丛道:“姐,芦苇荡里好像有人。” “哪呢?” 宋清秋警惕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瞅着,却看到宋清娇甩步向前走去,急忙扔下自制的鱼竿,一把扯回妹妹。 “呆着别动,我去看看。”宋清秋抄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靠近芦苇丛,“谁在那,出来!” 何明远嘴里叼着跟芦苇杆,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出。 见是他,宋清秋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说,跟着我们干啥?” 何明远左躲右闪,轻松避开她的棍子,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走。 宋清秋气呼呼地瞪着他,用命令的口吻再次重复道,“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想知道?” “这不废话吗。”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进芦苇丛方便一下,不犯法吧。” “少跟我瞎扯,不说实话是吧,跟我见队长去。”宋清秋上前去拉他胳膊,何明远低头看了眼她的右手,“哟,这么大劲儿,手不疼了是吧?” “对,多亏婶子给的药。这一码归一码,别跟我打马虎眼,走!” 听着宋清秋的厉声催促,何明远反倒笑了,慵懒的出声:“行行,我说总行了吧。我骑自行车回冰刀厂,走到这,听到狼叫没敢再往前走。” 前一阵有人在山上碰到过孤狼出没,可河边这一带没听说有狼呀。 看到宋清秋有些不信,何明远挣脱她的手,转身往停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不信算了,我回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悲戚的狼嚎。 宋清娇嗖地跑到宋清秋身后,向四周探头探脑:“姐,真有狼。” 宋清秋皱起秀眉:“你怕,你走!我还想多钓两几条呢。” 宋清娇有些犯了难,看到何明远还没走远急忙喊住他,“喂,等等我们。” “你姐烦我,我可不敢招惹她。” 何明远说着蹬上自行车,但他始终在原地慢蹬转圈。 宋清娇松了一口气,随即跑去给姐姐帮忙。 不大一会儿钓上来条小鱼,何明撇撇嘴满眼的嫌弃,忍不住骑车来到跟前。 “笨死了,这么钓是钓不到大鱼的。”何明远抢过宋清秋手里的自制鱼竿,沿着河岸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抛竿。 没多久,鱼便咬钩。 呵,看来是条大鱼。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胖头鱼拽上来,何明远得意的挑眉,“得有二斤沉。” 宋清秋也跟着笑起来,“没看出来,你还是钓鱼能手。” “那是,等着,我再给你钓条大的。”何明远把鱼扔给宋清秋,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拿出个煮熟的土豆,掰下一块攥成团挂在鱼钩上。 一口气钓上来两条三斤多重的青鱼,要不是芦苇鱼竿断掉,肯定还能钓很多。 不过宋清秋已经很知足了,也十分感激何明远,让何明远拎两条回去。 何明远却说他不喜欢吃鱼,将鱼放进车筐里帮她们驮着。 一路无言,进了屯子。 何明远怕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碰见编排宋清秋,毕竟人言可畏。他默默把鱼还给宋清秋姐俩,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冰冷的夜里。 宋清秋和妹妹把鱼拿回家,母亲和奶奶在煤油灯将鱼开膛破肚,取出五脏,撒上盐。心里有了底的父母这才长舒一口气,吹灯睡下。 宋清秋像往常去生产队干活。 白璐主动与她攀谈,询问她家的中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白璐继续刨根问底:“准备的什么饭?” “米饭外带土豆焖鱼。” 鱼?他们家哪来的鱼?白璐难以置信地瞅了她一眼,中午的时候特意跑去宋家细探究竟。 第6章 笔友 管饭的宋家很是热闹,十几个匠人分两桌,东西屋热炕上各一桌,围着炕桌坐下。面前是一小盆土豆焖鱼,一盘烤青鱼,一盘炒豆芽,一碗咸菜汤。他们开心地吃着,谈笑风生。 马翠萍看到白璐进了院子,没给她好脸色,端起一盆洗菜水朝她脚底泼去。 “喂,你倒水看着点。”幸亏白璐躲得快,才没被泼到。 马翠萍佯装惊诧,“哟,这事怪我,怪我没看见白队长来。白队长来我家有何指教?” 明知故问! 白璐翻了个白眼,快步进屋,“我来看看你们家中饭是否达标。” “看吧,看吧。”马翠萍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倚在门口没动地方。 白璐率先去了东屋,木匠师傅们见她来了,乐呵呵的打招呼。 她不善的目光落在炕桌上,看到的确有鱼,“伙食不错嘛?” 许增良的父亲是木匠头儿,笑着回应,“展坤家的几道土味菜不错,让人吃得惬意,白队长一起吃点。” “不了,我吃过了。你们满意就好。” 白璐又到西屋走了一圈,从里面出来,马翠萍斜睨着她,“怎么样,合格吗?” “合格是合格,这么多鱼不少钱吧?”白璐终究问出心中疑惑。 “我闺女自己钓的。我跟你说,别找茬,麻利走人。”看出白璐的小心思,马翠萍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怼得她哑口无言。 白璐不甘心的瞪了马翠萍一眼,哼,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闺女? 离开宋家,她直奔山上那片果树,上来就对着妇女同志们干的活一顿挑毛病。 难得见白璐在外吃瘪,不知怎的,宋清秋想看看她与母亲精彩的对手戏。 可惜,没法回放。 宋清秋看到白璐奔着自己而来,满不在乎地低头继续干活。 “宋清秋,你干活也忒慢了,一上午就干这点活!” “小宋同志一上午剪了二分地的树枝,手已经够快的了,我作证!” 何母亮嗓门十分有穿透力,白璐从她身边路过,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不由得皱眉。 周围几个妇女也都帮腔,“对对,清秋这个孩子勤快着哩。” “你们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瞅瞅你们干的活,都是些啥玩意,返工!”白璐发火归发火,还是照旧给那几人做示范,教她们如何剪枝。 技术不如人,那几人心甘情愿地返工。 随后,白璐来到宋清秋跟前,挨棵树检查后竟然全都过关,但她愣是指着一棵树挑毛病,“修剪时要注意树外形的美观。” 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宋清秋却很配合:“是是,我一定注意。”拿着修枝剪过来,对这棵树重新修整,直到白璐满意为止。 白璐想找茬又找不到突破口,悻悻地扭头走了。 收工后,宋清秋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跑到南山脚下,扯一些枯树枝背回去烧火。 背上的柴禾像小山,把她压得步幅缓慢,额头上的雾霜挂满了她的头发、眉毛,她喘出的雾气中可以看出背上的柴禾一定不轻。 许增良迎面走来,伸手接下她背上的柴火,用埋怨的口吻说:“背这么多柴禾,压坏了腰怎么办。” “不沉,还是我来吧。” 看着许增良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力气居然那么大,他背着这么重的柴禾居然很轻松。他惜字如金,吐出一个“走”字,闷头向前。 宋清秋拗不过许增良,也就依了他。 “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是周六。” 宋清秋思索了好半天,一拍脑门,“哦,今个儿周六休半天,明天休全天。” 许增良慢下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开门见山地问:“你真不打算念书了?” “嗯,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 许增良扭头望着她清瘦的脸庞,眼里满是心疼,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们家困难,只要你想念书,我来想办法。” 宋清秋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帮不上我的,我们家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我们有婚约在先,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有困难,我本应帮忙,大不了······” 宋清秋急忙伸手堵住他的嘴,看到有人过来,慌忙缩回手,脸色羞红地低下头,小声道:“······我家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好,好,我不参与。我相信你可以搞定的。” 宋清秋噗嗤一下乐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灵气逼人。 许增良也跟着笑了起来,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一封信给了她,“你的那个笔友又来信了。” “谢谢啊。”宋清秋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瞅着她兴奋的样子,许增良心里有些吃味。 虽然他很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当他从宋清秋嘴里得知对方是个男性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记得刚上初中不久,宋清秋写了一篇关于剪纸的文章寄给了杂志社竟然发表了,一下收到了十几封陌生人的来信,其中就包括这位笔友。 而这位笔友会定期寄信过来,即便宋清秋很少回信,还是一如既往地写信给她。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他在信中都跟你说些什么?” 第7章 遇鹤 “不好意思呀,我没听清楚你说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吗?”宋清秋刚才猜测信中所写的内容,想得太投入走神了,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增良丝毫没有生气,抬手抚着她的头顶,“他在信中都跟你说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些关于城里的事,还有他工作上的趣事。”那位笔友的信中也的确就写了这些。 这并没有打消许增良的疑虑,思索了下,斟酌出口,“交友是好事,但也要保持一定距离。” “那是一定的。”宋清秋抿着嘴,兀自笑出声,“谁也比不上咱两的关系。” “那倒是。”许增良点点头,两家大人是老乡很早就认识,关系又好,在他们小时候,双方母亲做主定了娃娃亲,两人之间的亲密自然无人能敌。 他知道宋清秋只是想通过笔友了解外面的世界,因此没有要怪她的意思。 关键,他也不忍心怪她呀。 他的手伸进斜跨的军绿色帆布书包里,想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两个熟鸡蛋塞到她手里。 “哪来的?”宋清秋欣喜地眨着眼睛,轻轻地剥皮,白嫩嫩的蛋顿时呈现在她的面前。她轻轻地咬一小口,立刻感到一种爱的甜蜜萦绕于心头。 “我妈给咱俩煮的,趁热吃。”许增良从学校赶回家中,从鸡窝里掏出两蛋煮了,又顺便把家里剩下的一块发糕带上来找她。 宋清秋真是饿了,眨眼间一个鸡蛋下了肚,将剩下的一个揣进兜里,准备留给奶奶吃。 许增良赶紧拿出那块发糕,示意现在就吃掉。拿回去,她连渣也吃不到。 宋清秋吃下一大块就说饱了,见许增良扳着一张脸,她用肩膀碰了碰,“哎,你笑一笑嘛,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偷换概念!”看到她期待的小眼神,许增良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很快来到他们所住的那条街。 宋清秋停下脚步,“好了,你到家了,把柴禾给我吧。” 许增良瞪了她一眼,“隔着两家的距离,我把柴禾给你送家去就是了。” “谢谢小许同学啦。” “叫哥哥。” “哼,你又占我便宜。” 宋清秋撇撇嘴,甩开步子往前。 许增良快步追上,“我比你大三天也是大,对吧。” “切!”我就不叫。 刚到走到院外,就听到东屋那边传来她父母激烈地争吵声,并且愈来愈响,愈来愈明确。 怎么又吵起来呢? 宋清秋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推开大门,指了指院落一角,让许增良把柴火放在了那。 许增良拿下挎着的军绿色书包给了她。 书包里装着她上课用的书,宋清秋跟许增良道谢后,钻进西屋,捧着书翻看着。 东屋的争吵继续,马翠萍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丈夫,“家里都没余粮了,你不干活少吃点不行啊。瞅瞅养的三个丫头片子好的一点没随我,任吃倒是随了你······” 宋展坤是个大肚子汉,一人的饭量能顶五个汉子,当然他能干也是出了名的,人送外号“宋铁人”。 听媳妇这样说,宋展坤顿时不干了,音量拔高不少:“我去年一天工都不舍得歇,平均每个月五十多块,钱呢,我挣得钱呢。” “你挣得钱是不少,咱家吃饭是个大头,再去了人情世故,剩不了三瓜两枣。去年你丈母娘家下涝雨,房子塌了一半,我把攒得那点钱借给你丈母娘盖房子了。那钱又不是不还,嚷嚷什么呀,我还知道你要受伤吗?” “咱家到现在还租屯子里的房子住,把钱都给了娘家,你真行!”宋展坤越想越生气,“我一个大男人一顿饭两饼子已经吃得够少了,再少吃直接扎住脖子算了。” “我这不是已经给家里拍了电报,还没来信吗。” 宋展坤觉得心里憋屈得难受,一肚子火又没地方发,拄着拐杖下了地,披上大衣往外缓慢地挪着步子。 宋清秋挑起门帘出来,担忧地注视着父亲的背影,“爸,我推你出去走走?” “行,我想去雅鲁河边看看。” 宋清秋抱出来一床被子,放在独轮车上,扶着父亲坐上去,再用被子裹住父亲的双腿。 推着父亲出了门,往屯子外走去。 来到河边,天黑下来,听到几声凄惨又高亢的鸟鸣。 宋清秋竖起耳朵细听,这声音从远处那片芦苇丛传来。 停好独轮车,提着矿灯寻声而去,小心翼翼地在芦苇丛跋涉。 身后传来父亲的喊声,“秋儿,那片芦苇深处有沼泽,危险,快回来。” “我看一眼就回。”宋清秋敷衍的回了句,继续前行。 揪心的鸟叫声越来越近,拨开芦苇丛,一只丹顶鹤趴在那。 鹤看到有生人靠近,叫声更为高亢了,挣扎着就要站起。 看到鹤的左侧翅膀被一只杨木箭穿透,宋清秋扯着嗓子喊道,“爸,有只丹顶鹤受伤了。” 第8章 剪纸养家 遇到丹顶鹤是好兆头,宋展坤听到这话,喜不自胜。 宋清秋弯下腰来一边跟丹顶鹤说话,一边缓缓靠近,“别怕,别怕·····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去治疗。” 这鹤像是能听懂她说的话似的,不再挣扎。 宋清秋走上前,轻轻抚着鹤,手落在它翅膀上,迅速拔出木箭,疼得鹤厉声嘶鸣。 “好了,好了,等回去我给你上点药就不疼了。” 从兜里掏出她最珍爱的花手绢,给鹤包扎伤口。 这块手绢是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许增良送给她的。 给丹顶鹤包扎好伤口,抱起往回走。 看到女儿抱着鹤走来,宋展坤关切地询问:“这只鹤伤得严不严重?” “伤得不轻。”宋清秋把鹤放在爸爸怀里,安抚了鹤好一会儿,等鹤安静下来,才推起独轮车往回返。 父女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阵阵寒风吹过脸庞,宋清秋有种莫名的惆怅。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父亲的腿养好还早着呢。她在生产队干活到年底才能见钱,眼下家里十分拮据,想要解决一家人吃饭问题,得赚点现钱才行。 真羡慕许爸爸会木工,她突然想学门手艺,靠手艺吃饭。 宋清秋推着父亲进了篱笆院,奶奶立即推门出来,焦急地问道,“你们父女俩这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到河边打了一圈。”宋展坤在女儿的搀扶下,进了屋。 宋清秋折回去,抱起受伤的丹顶鹤,“奶,你看这是什么?” 杨桂兰惊诧地看着孙女怀里的丹顶鹤,“这不是丹顶鹤吗?哟,这鹤受伤了。” “对呀,奶。”宋清秋抱着鹤去了西屋,翻箱倒柜的好半天才找出两粒土霉素,拿擀面杖擀成碎面,敷在鹤受伤的翅膀上。 杨桂兰抓了一把大碴子丢给丹顶鹤,鹤这会儿也不怕人了,欢快地啄食。 东屋里谩骂声又开始了,“人病了都没药吃,还给一只鸟,头被门给挤了······” 宋清秋听着母亲指桑骂槐,装作没听见,脱下湿透的棉鞋放在火墙边上烘烤。扭头看到炕上几件衣服,有些眼熟,看样子什么人来过了。 奶奶说许妈妈送来的,是许增良姐姐穿小的衣服。 难怪看着眼熟呢。 东屋传来各种国粹声音,杨桂兰听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一声,“遇见仙鹤是祥瑞之兆,你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口德吧。” 东屋那边瞬间噤声。 杨桂兰从大锅里端出来一碗玉米豆子糊糊和一个饼子,“秋儿,吃饭。” 宋清秋放下手里的活,刚吃了两口,老吕家儿媳来了。 “婶子,我公爹马上过寿,我找清秋剪一副喜庆的剪纸。”女人说话如竹筒倒豆子,直接道明来意,随即拿出带来的大红纸。 宋清秋跟她商量好尺寸大小,看了眼地上的鹤,立即有了主意,拿来铅笔勾画出底稿。 她只用一把剪刀,一张红纸,在手指轻盈的舞动下,伴随着纸屑的飘然落下。片刻后,一幅幅松鹤延年的剪纸作品就诞生了。 她又用智慧和巧思剪了一副福寿康宁。 每一张剪纸都是那么精美,惟妙惟肖,富有生命力。 女人对宋清秋的手艺赞不绝口,“清秋呀,你的手艺将来很值钱的。” “婶子说笑了。”宋清秋心里咯噔一下,不禁陷入沉思。 女人临走时,为了感谢宋清秋给了两个鸡蛋作为谢礼。 宋清秋喜欢剪纸,自幼便跟着奶奶学习他们老家临沂的琅琊剪纸,如今剪纸技艺十分娴熟,在十里八屯小有名气,各屯无论是婚丧嫁娶、小儿百日,还是老人祝寿等,都会请她去剪纸,她从来不收一分钱。 白璐因此还认为宋清秋抢了她的风头。 马翠萍又与她不合,这些年两家闹得水火不相容。 宋清秋还真把老吕儿媳的话当了真,她深思着,久久地坐在炕边。 杨桂兰见孙女愣神,拿起那大半块玉米饼子塞到孙女手里,“这孩子发什么呆呀,赶紧吃饭。” 宋清秋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拿起饼子咬下一口,良久才出声:“奶,我想用剪纸赚钱。” “剪纸赚钱?”杨桂兰愣住,紧跟着笑道,“嗯,咱们可以试试。” 宋清秋开心地点点头,满心欢喜的去了东屋,“爸,妈,我想卖剪纸赚钱。” 马翠萍顿时炸毛,“剪纸那东西一分不值,不好好干活,我看你皮子痒,找揍!” “妈——现在我的剪纸很受欢迎,肯定有人买。”宋清秋听不进去母亲的警告,继续推销自己手艺的优势。 没曾想,母亲突然赤脚跳下地,抄起一根擀面杖抡向她。 宋清秋虽然躲得快,但后背还是重重的砸了一下。 宋展坤急得大吼一声,“马翠萍你疯了,不同意就算了,干嘛对二丫头下死手?” “哼,我就是要往死打她,看她下回还敢不敢。”’马翠萍手执擀面杖,恶狠狠瞪着自己女儿,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打死你!” “秋儿,咱们跟她没什么好讲的,走。”杨桂兰跑了过来,拉着孙女回了西屋。 “嘶——”宋清秋轻轻活动着肩膀,后背传来钻心的痛。奶奶上手给她揉着,压低声音道,“你不用听她的,你想干尽管干,奶奶支持你。” 第9章 灵魂知己 宋清秋得到奶奶的大力支持,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默默拿出那个鸡蛋和一小块发糕给了奶奶,然后坐在油灯下,掏出那封信,用剪刀轻轻地割开封口。展开信纸,字迹依旧那样工整,一笔一划,看得出何一写信的时候很认真。 记得上一次给他的回信中,提醒他写字该顿笔的时候要顿笔。没想到,这次何一就真的刻意顿笔。 宋清秋忍俊不禁。 这次来信的内容跟之前差不多,只是信的末尾,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做一个剪纸艺人。”宋清秋脱口而出,下一秒笑出声。 在纳鞋底的奶奶看了过来,“你朋友又来信了?” “嗯。”’宋清秋连忙敛了笑意,拿起笔在信纸的背面写回信。 “看来你们很聊得来。”奶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继续埋头干活。 宋清秋愣了下,咬着唇,低声道,“算是吧,就是那种灵魂知己。” 杨桂兰咧嘴笑开,故意逗着她,“人生难得一知己,奶奶还真羡慕你。” “奶奶,您这一生没遇到自己的知己吗?” “奶奶生命中最重要的知己已经走了多年,再也不会遇到了。”杨桂兰长叹一声,那双眼眶开始慢慢地泛红,眼睛若有若无地泛着泪光。 宋清秋听出奶奶口中的知己指的就是过世的爷爷,连忙道歉,“对不起奶奶,又让你想起伤心事。” 杨桂兰摇摇头,连连叹息没再说话。 宋清秋深感自责,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奶奶,她只好闷头写信。信写好,找出一个信封装进去,放在枕头下。 这信封还是何一寄来的呢。 第二天起早熬了点玉米糊,封好信封,放进上衣暗兜里。 蹑手蹑脚地回到西屋,拉开抽屉翻找着,一分钱也没找到,面带失望的往外走。 当她的手伸进棉袄兜,里面有一小块纸,掏出来,是一张近似橄榄绿的票票,面值五分。 宋清秋努力思索了下,肯定是昨天许增良偷偷塞进她兜里的。 她带上早午饭匆匆出门,直奔许增良的家,站在院外高喊他的名字。 许妈妈走了出来,“良子跟着他爸去人家干木工活去了。” 宋清秋嘴上不说眼里却难掩失望,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许增良说的,看来也只能等傍晚回来再去找他。 中午趁着休息的空当,来不及吃饭,借何母的自行车,狂奔到邮局。买了四分钱的邮票贴上,将信寄出。 她风风火火的往回赶,眼瞅就要迟到了,突然站了起来,疯狂的踩着自行车,加快了车速。 白璐朝果园这边走来,宋清秋刚好到地头。 瞅着宋清秋气喘吁吁地样子,白璐劈头怒斥,“宋清秋你迟到了!” “白队长,还有一分钟呢。” “现在时间到了,你还推着自行车,这不是迟到是什么?”白璐走过来,拍拍她稚嫩的肩膀,“按照咱生产队的规定,迟到早退扣一个工分,干活去吧。” 是自己太大意了,宋清秋心里这个懊悔呀,放下自行车,加入众人干活的行列。 她的右眼皮跳了一整个下午,收工时竟然奇迹般自愈了。 宋清秋莫名的不安,出去卖剪纸需要找副队长批申请。她觉得白璐的公公孙大富跟白璐不一样,但总觉得这事不会太顺利。 她饿得前心贴后背,边走边把早上带来的饼子吃掉。 孙大富家在屯子南头,六间草房带着一个大院。 宋清秋的脚迈进院子,一只大黄狗冲她狂吠不止,她又赶忙收回了脚,冲里面高喊:“孙副队长在家吗?” “在呢,来吧。”孙大富的媳妇扎着一条粗布围裙,闻声打开门,驱赶着大黄狗,“去,边去。” 宋清秋最害怕狗,看到大黄狗跑走,这才放心的进院。 孙大富盘坐在热炕上,喝着大茶,听着双卡录音机十分惬意,见宋清秋来了有些意外,“二丫,有事?” “爷爷,我有点事跟您商量。”宋清秋立在门口,朝里看去,窗户里外订上了塑料布,使得屋内十分敞亮。 屋内的仰棚和四周的墙上都糊着锃新的蓝花纸,比起自家来不知崭新亮堂了多少倍。 孙大富指了指眼前的椅子,“进来说。” 宋清秋听话地进屋坐下,搓着双手,鼓足勇气开口:“爷爷,我爸一时半会儿没法干活,我想申请外出搞副业,用我的剪纸手艺赶集卖剪纸贴补家用,还请您帮帮忙。” 宋家的情况,孙大富了如指掌。他眉头皱起,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苦口婆心地劝道:“二丫,平日请你去剪纸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你要收钱估计没人愿意买。” “爷爷,行与不行,我想试试。” 话音未落,白璐的声音飘了进来,“压根不用试,你肯定赚不到钱。在生产队老老实实干活,一年下来都有固定收入,不好吗?”说话间,进了屋,坐在炕头,“哎呀,书念多了,果然好高骛远,马翠萍不得意你是有原因的。” 她嘴角噙着不屑一顾的笑容,那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感觉让宋清秋很不爽。 白璐瞅了她一眼,紧跟着又说道,“宋清秋,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抛开咱俩,还有我与马翠萍之间的那些事,我这么说也是真心为你好。” 宋清秋淡淡一笑,“我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第10章 意外 看到白璐坚决反对,宋清秋却笑了,毫不留情面的道破她的心思:“白队长这么反对我搞副业,无非白队长也会剪纸,怕我再一次抢了你的风头。” “笑话!我的满族剪纸手艺比你强上好多倍,大家请你剪纸并不是你手艺有多高,而是可怜你罢了。” 白璐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能这么精准的看透她的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强忍着怒意,与宋清秋比起手艺来。像是讨论不出个高低来,决不罢休。 宋清秋没接茬,看向孙大富,“爷爷,我知道白队长是为了我好。可是,无论我手艺比白队长的高也好,低也罢,有人买我的东西不就行嘛,还望您能批准我的外出申请。” 白璐拿起茶壶给公公续茶,一个劲儿地递眼色,让孙大富别同意。 孙大富不慌不忙地端起搪瓷缸,喝下一口茶水,用力吐出嘴里的茶叶梗。 “哪有一个女娃娃到处抛头露面的,何况你一人独自外出也不安全对吧。你想卖呢就在咱屯搞一搞,大家都知道你家情况,自然也会照顾一二。” 宋清秋愣了一瞬,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尽管孙大富明确表达她外出搞副业行不通,可是她还想再争取一下,“爷爷——” 孙大富摆了摆手,没让宋清秋说下去,“二丫,饿了吧。”扭头冲外屋地张罗晚饭的老婆子喊道,“给孩子拿两块新蒸的发糕。” 白璐见状麻利的下地,“爸,我去拿。” “爷爷,我不饿。”宋清秋拗劲儿上来了,坚持己见,“爷爷,您就让我试一试呗。” “哎,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说你外出卖剪纸,你妈也不会同意,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好啦,你不饿,就把发糕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回去吧。” “我不要。”宋清秋扭头就走。 孙大富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哎呀,马翠萍就是个滚刀肉,我要是真批准了你这女娃娃的申请,马翠萍还不得跟我拼命。以免再次加剧两家的矛盾,我也只能这么做。” 哼,这借口糊弄三岁孩子还可以。 宋清秋对此很是不屑,但多说无益,穿过外屋地就要离开。 白璐拿上两块发糕递给她,“你们家平日吃不到的,拿着吧。” “不需要。”宋清秋没有接,径直出了门。 白璐的婆婆夺过白璐手里的发糕追了出来,硬是塞给了宋清秋。 白璐翻了个白眼,冲着婆婆嚷嚷着,“人家看不上,你还上赶着给,这不是有毛病吗?” “白璐,怎么跟你婆婆说话呢。”屋内传来孙大富的斥责声,“别忘了你是妇女队长,有些事即便你不愿意,就是做样子,也得做。” 面对公公的提醒,白璐尽管很不爱听,但又不得不表态:“爹,我知道了。”然后扎上围裙,忙着铡草料喂兔子。 宋清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一想到家里的境况,愁绪愈发的浓厚了。 她突然拐弯,奔着屯子东头大路而去,去找自己的好友韩菁华。 韩菁华在十二岁那年患上骨癌,上初中后,她的病时好时坏,经常要去城里看病,上了一个学期便不念了。 宋清秋与她同在一所中学念书,当时被她的乐观坚强感动,成为好友。 之前,每个周末她从学校回来,白天帮父母干活,晚上就会夜宿韩菁华家,给她补课。 自从过完年就没再见到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宋清秋不免担忧起好友的身体来。 沿着蜿蜒的羊肠小路,来到邻屯,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院。 树影摇曳,窗户透出点点黄晕的光。 韩菁华肯定在家! 宋清秋兴奋地高喊:“菁华,我来看你了。” “清秋来了,快进屋。”屋内的人也是带着同样的心情回应着。 宋清秋满怀激动地跑进院子,推门进去。 韩菁华脸色苍白的坐在炕上,可她脸上笑容依旧犹如太阳的光芒,灿烂耀眼,让人心情开朗。 宋清秋嘴角不自主地扬起,跟着笑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她知道好友又吐了血,知道好友怕她担心不想说,她便只字不提。 宋清秋坐在好友身旁,拿出一块发糕递给她,“还热着呢,快吃吧。” “你也没吃呢吧,咱俩一人一半。”韩菁华接过来,掰开,给了宋清秋一半。 两人欢快地吃着,聊着各自的近况。 宋清秋道出她想外出卖剪纸,孙大富坚决不同意的事。韩菁华用手梳拢了几下齐耳短发,将碎发别在耳后,想了想说,“你们生产队里很多事不都是由葛队长拍板吗?咱们可以找葛队长帮忙呀。” 葛队长和孙大富一向分工明确,这事找他,他能管吗?宋清秋瞬时犹豫了。 韩菁华与葛队长家沾点亲戚,看出宋清秋的担忧后,自报奋勇道:“我和你一起去,现在就走。” 宋清秋可不敢让好友跟着去,劝慰道:“你身体不好,我自己去就好。” 可是好友不依不饶,为证明自己身体好多了,忽地从炕上站起,在她面前转了两圈,“我现在能蹦能跳,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第11章 说客 天黑风冷,万一好友冻着,病情再加重了可咋办,宋清秋犯了难。 韩菁华兴致勃勃地穿外套,把自己穿得像个粽子。她戴上帽子,围脖,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 韩菁华催促她,“走呀。” “菁华,你还是呆在家里吧。无论事情有没有结果,都来告诉你一声。” “你别老把我当成一个病人行不行!”韩菁华急得直跺脚,“清秋你是不是跟我们生产队的人一样嫌弃我?我这病不传染。” 这时,韩父下班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推门进去:“清秋,菁华没那么虚弱。我整天在煤矿上忙顾不上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陪她出去走走。” 他为了给这个女儿治病,每天差不多有十六七个小时泡在井下拼命干活。他浑身都被煤灰染黑,连鼻孔里、眼睛里、耳朵里、都是黑的。相比之下,说话时,那口黄牙显得格外白。 “那行,叔。”宋清秋望着韩父,父亲曾经也是如此模样,眼睛里像揉进了什么,一阵酸涩。 韩父拿出一瓶黄桃罐头让她们带上,说是办事不能空手去,摘下头上的矿灯给了宋清秋,特意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走在寂静的夜路上,韩菁华很是兴奋,拉着宋清秋的手摇晃着,“事情若是成了,带我一个呗。” 她怕宋清秋误会,赶忙解释,“我帮你卖剪纸,不过你不用分我钱,我只想向那些笑话我的人证明,我不是废物。”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坚毅的光芒,仿佛在告诉这个世界,她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她还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宋清秋紧握了下好友的手,“有你,我再也不会孤单了。” “我也是。”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葛队长开完会前脚刚到家,宋清秋和韩菁华后脚就到了他家。 寒暄了几句,宋清秋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葛队长摸摸胡子,半晌才说话,“清秋呀,孙副队长把咱屯子的副业搞得也算有声有色,他不批你的外出申请,我觉得有一定道理。用剪纸赚钱,我也觉得欠妥。” 宋清秋有些急了:“队长,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我想试一试。” 韩菁华在旁帮腔:“姨姥爷,您就让我们试试吧。清秋的手艺好着呢,我们一定能赚到钱,就是多与少的问题。” 葛队长怔住,打量着韩菁华,“怎么,你也要去?” “对啊,我体力活干不了,卖个剪纸还是干得了的。姨姥爷,我身体好多了,你放心吧。”韩菁华把放在桌上的那瓶罐头往前推了推,“姨姥爷,这是我和清秋孝敬您的,还请您帮帮忙。” 葛队长瞅了眼罐头,宋清秋家哪有这东西,肯定是韩菁华拿来的,“我告诉你们,在我这不兴这一套,赶紧把东西拿走,不然我可生气了。” 宋清秋眉头皱起,礼不收是嫌便宜,还是不想帮忙? 看到葛队长虎着一张脸,她只得将罐头捧在怀里:“队长您说怎么才能肯帮我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照做。” 韩菁华附和道:“是啊,姨姥爷,您就说嘛。” “年轻人有干劲儿是好事,但不是蛮干。你们呀,想得太天真了。”葛队长无奈地摇摇头,“出外搞副业的人,每天必须上交现金五毛钱,相当于购买十个工分。你们卖剪纸与其他副业一样,不能因为菁华是我的外甥女搞特殊化。你们好好想想,卖剪纸能赚到这笔钱?” 宋清秋一听队长松了口,喜笑颜开,“队长,我觉得我们可以的。” 葛队长兀自笑了笑,“行吧,既然你们觉得可以,那就试试吧。干不下去,赶紧回生产队安稳的干活。对了,别忘了准备好现金。” “谢谢队长!”宋清秋激动万分,起身给葛队长鞠了一躬。 韩菁华也乐呵呵道:“谢谢姨姥爷,我们回去了。” 从葛队长家出来,两人欢呼着相拥在一起。 韩菁华拍着宋清秋的后背,接下来,咱们可以准备起来了。 既然要卖剪纸作品肯定要买一些各色纸备用,还要准备前几天上交的钱,宋清秋心头的高兴劲儿顿无。 许增良给的五分钱,除去寄信用了四分,还剩下一分钱,连一张大红纸也买不到。 宋清秋心里惆怅无比,与韩菁华牵着手,沿着坑坑洼洼的雪路缓缓前行,鞋子踩在积雪上,听“咯吱咯吱”的声音。 良久,宋清秋打破沉默:“大不了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我摸黑采山货,然后拿着去换纸。” 韩菁华扭头看了看四周,“冰天雪地里能采到什么山货呀。” 宋清秋脱口而出:“套兔子呀,你忘了我爸会套兔子,我回去让我爸教教我。时间允许的话,还可以挖野山参,一颗就解决了所有烦恼。” 想归想,现实中就是经验老道的跑山老把头,出去一趟也不定能挖到野山参。对于毫无经验之谈的宋清秋,更是难上加难。 还是套兔子靠谱些,但是也没那么容易。 每天上交的五毛钱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第12章 一波三折 漆黑的夜空,除了天边挂着一轮月牙,没有一颗星星。 出于安全考虑,宋清秋提议好友今晚住她家。 韩菁华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 宋清秋带着韩菁华回了家,母亲听到动静,推门出来,劈头就是一顿怒斥,“早就收工了,跑哪去浪了?” 宋清秋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直接拿出孙大富媳妇给的发糕,马翠萍翻了个白眼,悻悻地接过去,丢来一句,“以后早点回来”,没再揪着不放。 她的目光扫向韩菁华,“这么晚了,她来干嘛?” 韩菁华得病的这几年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已然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不慌不忙地答道:“阿姨,我来找清秋玩一会儿。” “妈,是我让菁华来家里住一晚的。” 我不同意!话到了马翠萍嘴边,欲要冲口而出,杨桂兰从西屋出来,冲着宋清秋使眼色,“站在那干什么,赶紧带你同学上炕暖和去。” “哦。”宋清秋拉着韩菁华快步进了西屋,马翠萍冷哼道,“惯子如杀子,早晚会有惹出祸的那一天,可别找我。” “放心吧,若真有那一天,我绝对不找你。”杨桂兰扔下这句话回屋,从炕柜里拿出年前新做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宋清秋与韩菁华趴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那只受伤的丹顶鹤一点都不怕人,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 宋清秋伸手抚着鹤的小脑袋,“奶,鹤喂了吗?” “喂了,这鹤呀不能老喂玉米,得喂一些小鱼小虾之类的。依我看,等它的伤好一好,放回大自然,那才是它生活的地方。” “嗯,这几天我抽空钓点鱼给它。” 鹤侧着脑袋,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兴奋的叫了起来。 马翠萍听得心烦意乱,高声大吼:“宋清秋,明天把这玩意送走。” 宋清秋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别叫了,再叫,我妈会宰了你。” 鹤瞬间噤声,乖乖地趴在了地上,将头埋在翅膀下。 韩菁华低声称赞,这只鹤好有灵气。 那只鹤闻听得意的昂起头,抖动了两下翅膀。 瞅它敏锐的眼神清澈而炯炯有神,给人一种聪慧而高贵的感觉。 宋清秋被逗得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这一夜,她们无疑是快乐的。 她和韩菁华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让她们暂时忘却烦恼,很晚才睡下。 一声鹤的低鸣惊醒了睡梦中的宋清秋,她揉了揉双眼,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四点。 宋清秋冲着地上的鹤打了个噤声手势,可是鹤并没有因此闭嘴。 炉子里的火早已熄灭,清晨的屋内冷冷清清,搪瓷脸盆里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宋清秋披上衣服下地,冻得打了个哆嗦,无奈只得转身套上大棉袄二棉裤,去外面柴垛拿些柴火回来重新引燃炉子。 打开房门出来,看到韩父在大门外来回踱着步子。 宋清秋紧走几步到了跟前,“叔,来接菁华吧。” “嗯。”韩父点点头。 宋清秋拿了柴禾进屋,轻轻地推醒韩菁华,待她穿戴整齐,把她送出门。 与韩菁华约定,等卖剪纸的东西备齐就去找她。 家里的余粮渐少,宋清秋带的早饭和午饭也随之减半。 葛队长给大家派完活后,把孙大富和宋清秋留下。 “老孙呀,清秋想外出搞副业那是好事,你就给孩子外出的条子批了吧。” 宋清秋满怀期待的看向孙大富。 孙大富微微一怔,斯哈着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葛,借一步说话。” 他拉着葛队长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马翠萍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我真要是批了,她非找我麻烦不可。” “她有什么不满,让她来找我。”葛队长拍了拍孙大富的肩膀,“你是屯子里的副队长,为了社员过上好生活,遇到一点阻力,咱可不能打退堂鼓。” “是,是是。”孙大富这人好面子,听葛队长这么说连连称是。可他的眼神时不时飘向宋清秋那边,连老葛都替她出头,我真是小瞧这妮子了。 瞅着孙大富神神秘秘的样子,宋清秋心情忐忑,仿佛从来没有过如此不安的时刻。 好在两人私语的一阵子,孙大富终究同意她外出写了批条。 宋清秋笑容满面,眼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灵动的眼神洋溢着活力,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虽然天灰蒙蒙的,寒风夹着小雪花,但宋清秋心情好,一点也不受影响,因为她知道雪过天晴,阳光总会再次出现。 不远处的白璐恰巧看到刚才的那一幕,给了宋清秋一记白眼,批准外出搞副业又如何,要啥没啥,瞎折腾罢了。 宋清秋不以为然,一整天都在盼望着收工那一刻早点到来,她好去山里套兔子。好不容易盼到傍晚收工,孙大富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扯着嗓子宣布晚上学习,让他们带上纸和笔。 第13章 外生枝 听到晚上进行学习,宋清秋顿感失望,但转念一想,明天收工再去山里便是。 总归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连几天,孙大富都召集社员晚上开会学习,教大家养兔技术。 兔子全身都是宝,兔毛、兔皮由供销社剪毛员定时定点上门收购,兔子粪便可以作为肥料上交到生产队换取工分…… 很多人听得可带劲儿了,时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着,等天暖和了养几只兔子。 宋清秋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提笔在本子上画着剪纸花样打发时间,好不容易挨到散会,赶忙走到孙大富面前询问:“爷爷,明天晚上还要开会吗?” 孙大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烟锅里忽明忽暗,烟叶慢慢就燃尽了,轻轻地磕了磕烟袋锅,“其余的人不用来了,你们这些年轻的社员来学习革命歌曲进行排练。清秋,你有文化,可不能缺席,咱们的节目不仅要与其他屯交流演出,还要拿到公社进行评比呢。” 葛队长到县城学习去了,生产队的大小事都由孙大富代为管理。 他们这里流传这样一句话,“得罪队长干重活,惹着保管抹秤砣,惹着会计用笔戳。” 在场的年轻人可不敢得罪孙大富,而年轻女生怕的不是他,而是怕白璐找她们的麻烦,让她们有干不完的重活。先前她们已经有过这样的遭遇,一个个听话地点头应着。 宋清秋如今根本没时间上山,外出卖剪纸变得遥遥无期。 她的心情跟窗外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爷爷,我明天晚上能请假吗?” 白璐瞪着她,“宋清秋就你事多了!” 旁边的小个子女生碰了碰宋清秋手臂,示意别说了。 宋清秋佯装没看见,反驳道,“我朋友病了,我得去看看她,就请一晚上假。我回头把歌词誊抄下来,白天一边干活一边练,绝不拖大家的后腿。” “革命歌曲比赛的事我接到通知有点晚了,咱们得加紧排练赶进度。这样吧,忙完这几天,我给你假。”孙大富拿起烟袋锅往桌上敲了敲,“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孙大富说完,拎着烟袋杆离开。 “孙副队长——” 宋清秋喊了一声,孙大富像是没听见似的,跨步出了门走远。 白璐瞅她一眼,好心劝道:“马翠萍要是知道你要外出卖剪纸,非得把这里闹个底朝天。我劝你一句,你还是安分的干活吧,你这辈子都逃离不了马翠萍的控制。” 宋清秋本来心情就烦躁,听到这番话没给她好脸色,回怼道,“我的人生我做主,用不着你管。” 许久,白璐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一脸不屑地斜眼看着宋清秋。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为你自己做主。” 咱们走着瞧!宋清秋扭头出来,回想这几天连续开会总觉得蹊跷,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走在路上,一股股刺骨的寒风吹来,让人不经打个寒战。突然她的脖子一阵凉丝丝的,抬头一看,白茫茫的天空下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直往她脖子里钻。 宋清秋系好头巾,裹紧棉袄继续前行。 信寄出去一个周了,按理来说该有来信才对。往常只要她写回信,基本四五天就能收到何一的来信。 这次是怎么了? 宋清秋心里深感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推门进家,东屋还亮着灯,就听母亲说,“宋清秋,到东屋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母亲还没睡,莫非她知道了孙大富批准自己外出搞副业? 早晚都会知道,现在知道也好,大不了挨顿揍就是。 宋清秋深吸一口气,做好挨揍的准备进了屋。 母亲凶神恶煞的瞪着她,父亲和奶奶正襟危坐,妹妹打着哈欠,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瞧着这架势,询问肯定会变成一场严肃的审问。 “妈,什么事?” 马翠萍将信拍在炕桌上,“小小年纪就学会勾、搭上野男人了,什么我支持你,你们要干嘛,想私奔?” 是何一寄来的信! 宋清秋深感不妙,摇头否认,“妈,我们就是朋友,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瞅瞅,把逃跑的路费都寄给你了,还说只是朋友,说出去谁信呢。”马翠萍从信封里拿出两个五毛钱叠成的纸鹤,“说,你跟这小子认识多久了?” 宋清秋看到奶奶冲她摇头,知道母亲在诈她,于是信口说道,“人家是女孩,比我大两岁,在城里上班,知道咱家困难纯粹想帮帮我。” “这钱充公了。” 眼睁睁看着母亲把那一块钱揣进兜里,宋清秋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展坤终于出声,语重心长地说:“二丫头,你确定对方是个女孩?你可别被人骗了,给你点好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跟人家走了。” “爸,我发誓对方真是个女孩,你不信问许增良,我们就是互相帮助而已。”我还没那么傻好不好,宋清秋在心里不住地吐槽。 宋展坤摆摆手,“行了行了,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去吧。” 马翠萍拿起桌上的信撕了个稀碎,“以后不许写信交友,听到没有?” “知道了。”宋清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含着泪离开。 杨桂兰随后跟过来,趴在她耳边道,“你那笔友是个聪明人,信里写的含糊其辞,实际寄钱支持你卖剪纸。哎,一片好心办了坏事,钱呢白白便宜了她。” 宋清秋埋怨奶奶没提前给她通风报信,让母亲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此刻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 奶奶却笑了,“这样结局反倒保护了你和你笔友,你们以后还可以正常通信,只要信别寄到家里来就行。” 宋清秋嗯了声,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霎时心中所有的空白都被愁绪填满。 第14章 愁绪 煤油灯吹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宋清秋睡不着,摆出个舒服姿势,睁着两只眼睛望着空旷的天棚。 怀念以前在学校的日子,想念班里的那些同学。 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这些眼泪,是她心中深深的思念。 然而,她也清楚,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眼泪只能带走痛苦,却无法改变过去和现状。 她需要勇敢的面对现实,重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决定明天晚上排练完合唱直接上山。 尽管深夜的山上到处充满危险,眼下她管不了那么多。 这时,耳边飘来奶奶的声音,“秋儿睡不着,是不是还在为找不到钱发愁?” “奶奶不叫我,我都快睡着了。” 听到孙女话里有些埋怨的意味,杨桂兰打趣道,“怪奶奶喽。” “没有的事。”宋清秋握住奶奶的手,她感觉奶奶那双像枯枝似的大手依然那么温暖。她扯了扯嘴角安慰奶奶,“发愁也没用,也许睡一觉,就有办法解决了。” “也许,快睡吧。”杨桂兰拍了拍孙女的手,陷入沉默。 祖孙俩想着各自的心事入睡。 清早,宋清秋蹑手蹑脚下地去做饭,在开房门时动作都是那样地轻,生怕打扰到奶奶。 可打开门出去,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没错,是新烙的煎饼。我怅然失措,快步走入烙煎饼的灶房,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鏊子前忙碌着。 “奶奶,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宋清秋蹲在跟前,往鏊子下续稻草。 “你这两天都瘦了,一大早奶奶去后街借了五斤玉米面,给你烙点煎饼拿着当早午饭。”杨桂兰烙完一个煎饼后,迅速叠好,递给孙女,“趁热吃。” 宋清秋的那双眼眸湿润,双手颤巍巍地接过来,撕下一块煎饼填进奶奶嘴里,“奶奶你也吃。” “咱们都吃。”杨桂兰呵呵一笑,大肆嚼着嘴里的煎饼。 一个烙,一个烧火,很快一盆玉米糊全都烙成了煎饼。 宋清秋准备端起盖帘上的一摞煎饼,就见奶奶冲她招手,“秋,过来。” “怎么了,奶奶?” 杨桂兰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像剥洋葱似的,一层层打开,里面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是一只刻花的银镯子。 在宋清秋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奶奶拉过她的手,把镯子放在她手上,“拿去当了。” “这可是奶奶的陪嫁,不能当。”宋清秋恍然明白奶奶的意思,慌忙把手镯塞给奶奶,死活也不接。 杨桂兰急了,低声怒斥:“我留着这么个镯子不当吃也不当喝,拿去当了,你把卖剪纸的事搞起来再说。等有了钱,你再去把镯子赎回来便是。” 见孙女犹豫不决,杨桂兰强硬拉过孙女的手,再次把镯子给了她,“你怕什么,奶奶相信你在剪纸这条路上一定可以走下去。” 是啊,她一定可以的。 宋清秋紧紧攥着手镯,她的眼里闪烁着坚毅的目光。 眼下各色纸是个稀缺货,想一次多买点不容易。 杨桂兰偷偷地拿出家里的购货券给了孙女。 外面响起急促的锣声,杨桂兰赶紧给孙女包上五个煎饼,又放上几块咸菜,再次嘱咐着,“别忘了我说的。” 宋清秋点点头拿上东西,往外走去,差点与母亲撞上,“妈,我去干活了。” 不知道刚才的话,母亲是否听了去。宋清秋来不及猜测,向外跑去。 没有听到母亲河东狮子吼,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到了晌午,由于在队里干活,允许社员们回家吃饭,白璐有事走了。 宋清秋一溜烟跑去借了辆自行车,往区里赶。 刚下过雪,路不好走,尽管她十分小心的骑车,还是摔了好几跤。 来到一家当铺,铺子老板拿着银手镯对着灯光看了又看,镯子有些年头,成色与雕工都不错是一个老物件,活当给五块钱。 宋清秋以老物件之名跟当铺老板一翻讨价还价,最终以五块五成交。 突然觉着这两张纸币很厚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宋清秋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柜台方向,暗暗发誓一定努力赚钱,尽快把手镯赎回去。 走出当铺,推着自行车往前。 白璐来为生产队买煤油和生产用具,骑着自行车远远的看到宋清秋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即猛踩自行车追上去。 走近,那人的确是宋清秋。 她一路悄悄地跟着,跟到了供销社,宋清秋停下自行车走了进去。 白璐躲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没多久,宋清秋拿着一个纸卷出来,红纸里夹着些其他颜色的纸。 回想,刚才宋清秋从当铺出来······ 白璐折回去,进了那家当铺,自称是宋清秋的表姐,经过一番询问过后,才知道宋清秋典当了一只银镯子。 后面老板说的什么,白璐一句也没听进去,道谢后匆匆往外走去。 宋清秋赶到队里的牲口棚子那,时间刚刚好,不过这次并没有看到白璐,暗暗庆幸了一阵。拿出煎饼卷上咸菜吃上两口,赶紧干活。 何母跟她开玩笑,“姑娘,你的剪纸摊这是要开张吗?” “是啊,还望婶子多多捧场。” 白璐突然冒出来,冲着宋清秋怒斥道,“闲唠啥,赶紧干活!” 宋清秋吐了吐舌头,呵呵笑着,“好的队长。” 白璐眯着小眼睛,用狠厉的目光扫射着宋清秋,既然非要卖剪纸,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15章 大闹生产队 宋清秋的活是用镢头刨粪,冰粪见镢头会溅起冰与粪末,不仅满脸都是,有时还会溅进嘴里。 她抬起胳膊上的套袖随意擦了擦嘴,使劲儿吐上几口吐沫,企图吐出嘴里的异味,然而怎么吐都是徒劳的。 各种味道往鼻子里钻,在粪堆里呆久了,粪味也没那么冲。 宋清秋刨的时候,用力抿着嘴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看向天边,恨不得时间走得快点,能早点收工回去搞剪纸。 天公不作美,忽然飘起了雪花。宋清秋怕纸湿了,脱下外套裹在上面,然后摘下粗布套袖套在纸卷的两端,然后放好。 她的举动引来嘲讽和哄笑,“瞅你稀罕的劲儿,干脆回家供着吧。” “要供也是供织女,对吧。”宋清秋挑眉笑着说,“毕竟剪纸也是女红的一种。” “是那么回事······” 白璐看上去好像在思索和回忆着什么,并不理会后面叽叽喳喳的年轻女人们。她和年级大的妇女一样,头上戴着一块蓝白格子围巾,肩上搭一根扁担,扁担两头的绳子上挂着土篮子。挑着粪,往马车上送。 大家干的热火朝天,眨眼间到了收工的时间。 宋清秋拿起纸卷检查了下,看到完好无损,悬着的心放下。 晚上要排练,她抬脚往家跑去,把纸送回去,让奶奶帮忙保管。 又累又饿,吃下两个煎饼只填了个底,拿起一壶热水就着咸菜喝下,心满意足地往生产队的队部赶。 水喝多了,走起路来,肚里发出咣当咣当的响,自己把自己逗得合不拢嘴。 白璐回到家中却无心吃饭,拿出纸和剪刀忙碌开。 采用剪影起花的方式,很快剪出一副满族风情的六折吉祥团花喜字。再用松烟熏黑,在画面空处的背面衬以五彩纸片,具有白山黑水东北雪域的浓厚风格。 她从炕柜里翻出之前剪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放进木匣子里,捧着出了门。 此刻,家家户户正在吃晚饭。 白璐拿着她的剪纸先是去了小瓦匠家,一进门嘘寒问暖聊家常,然后直奔主题,她试探性的兜售起自己的剪纸,小的一对要价五分,大的两毛。 “太贵了,我们家那口子干瓦匠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再说,你这剪纸线条粗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宋清秋的剪纸风格,看着舒服,特别适合装饰屋子。” 听到宋清秋的名字,白璐恨得牙痒痒,不过她依旧笑容满面,“咱都一个屯子,你真心想买我给你便宜点。” “这个大的剪纸一毛吧。” 小瓦匠媳妇长年的辛劳,给她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迹。不过,她那浓密油亮的短发,仍是那么乌黑。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里透着精明。 这女人杀价杀得也太狠了点吧,白璐犹豫了一瞬,咬牙狠心答应下来,“行,谁让咱俩关系好呢,回头给你剪一副同样图案的送来,你对外可别说我给你这个价钱。” “这个我明白,谢谢你白队长。” 闲扯了一会儿,白璐拿着剪纸接着串门兜售,大半个屯子走下来,竟然招揽了不少客户。 她心里美滋滋的,哼着二人转去往下一家。 马翠萍听说二女儿在队部排节目,担心她私下谈恋爱,让宋清娇陪她去队部看看。 母女俩刚走到半路,老吕大娘出来倒水,好心提醒她,“宋子媳妇,白璐在屯子里卖开她的剪纸,你家清秋想卖剪纸动作可得快点了。” 马翠萍答道,“我们家清秋不干这个。” 老吕大娘很是不解,“孙大富好不容易给批了外出申请,好好的,清秋这孩子为啥不干了?” “外出申请批了?”马翠萍一愣,“大娘你听谁说的?” “前几天就下来了,很多人都知道,清秋没跟你说吗?” 马翠萍尴尬的笑了笑,“这孩子估计忙忘了,大娘我还有事先走。” 她拉着宋清娇继续往前走去。 队部坐南面北,是一个用土坯和旧砖混杂垒砌起来的院落,东西狭长,南北不宽,占地大约五六亩左右。西北角有一个简易的大门框,破旧的木头栅栏门,开关门时吱吱扭扭作响。 马翠萍推开门进院,看到队部办公室亮着灯,怒气冲冲地直奔办公室。 宋清娇不明情况,默默地跟在后面。 孙大富与保管和会计商量着事情,原本关着的房门突然砰地一下开了。 屋内的人皆是惊得一愣,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马翠萍一手扶着腰,一手抚着肚子,缓慢地迈步进了屋,指着孙大富鼻子开骂:“你这个黑心的老孙头,让我家清秋一个女孩出外搞副业来报复我·····我和白璐结怨,你想替你儿媳出气,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冲我来呀!你给清秋批外出申请,我不知情,你凭什么给批?” “马翠萍,你这是颠倒是非,无理取闹。若不是宋清秋求着我,我看着孩子可怜,怎么可能批。好心没好报,我孙大富还觉得委屈呢。” “你少挑拨和清秋的关系·····”马翠萍借题发挥,满口国粹问候着孙大富一家。 骂人不骂娘,孙大富不禁火冒三丈,拿起眼前的茶缸重重落在桌子上,“不可理喻的疯女人,把她轰出去。” 会计和保管刚站起身来,马翠萍以为他们要动手,顿时情绪失控掀翻桌子,和孙大富吵得不可开交。 屋内的激烈争吵引来了很多年轻社员的围观,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第16章 再遇1 宋清秋听到母亲的怒吼声,惊慌地扔下笔,跑了过来。 拨开人群,挤进屋。 “妈,你来这干嘛?” “清秋没你的事,一边去。”马翠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宋清秋,让她别碍事。 宋清秋没想到母亲知道自己外出申请批下来会有这么大反应,赶忙从中说和,“妈,你误会了,这事跟孙副队长没关系。是我求葛队长为我做主,孙副队长才给批的。” “孙大福抓生产搞副业,哼,批条出自他手,我就认准他批的。”马翠萍油盐不进,什么都听不进去,连带着把宋清秋也给骂了,“你这丫头片子到底是谁闺女,啊?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的东西!” 孙大富很是无语,起身要走,马翠萍拦住他去路,非要讨个说法。 两人拉扯间,门外传来一声断喝,“行啦,宋清秋的外出申请是我让孙副队长批的,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跟我说。” 马翠萍顿时没了刚才那股子狂傲劲儿,“队长,没成想真是个误会。”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接着又说,“队长,麻烦你把清秋外出的申请撤销了吧。” “妈——”宋清秋急得直跺脚,“队长,卖剪纸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这是明天上交的钱。”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放在桌上。 “说,这钱从哪嘎达来的?”马翠萍愤怒指着宋清秋质问,上手就要抢走那五毛钱。 葛队长厉声喝道,“放那!” 马翠萍吓得缩回手。 “马翠萍,孩子把钱放在桌上,就相当于交给了生产队。”葛队长倒剪着双臂走进来,怒瞪着马翠萍,“年轻人搞副业,我大力支持。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宋清秋的事我还管定了。”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门口的议论声轰的炸开来,并伴随着阵阵的掌声。 “队长说的对呀,有手艺搞副业那是本事,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清秋,我们支持你。” “对,我们支持你。” 孙大富讥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马翠萍闹来闹去,就是不想让宋清秋卖剪纸呗,你还是亲妈吗?” “既然你们都想给宋清秋做主,这闺女我不要了,我权当没生她。”马翠萍被说得无地自容,她神情紧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冒出微不可查的细密汗珠。 在这待不下去了,转身向外走去,围在门口的人自动让出路,她嘴里骂骂咧咧出了门。 宋清秋望着屋内的狼藉,顾不上去追走远的母亲,闷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跟葛队长和孙大富连连道歉,“队长,副队长,事情因我而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妈最近疯病犯了,你们别跟我妈一般见识。” 她瞥了一眼砸瘪的搪瓷缸,“孙副队长,回头我买个新缸子给您。” “算了,回去吧。”孙大富摆摆手,“别忘了明晚按时过来排练。” 葛队长冲着围观的人喊道,“都散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 宋清秋叹了口气,疾步往外去追赶母亲。 一路追到家,可是没看见母亲的身影,她有些害怕了,跑去西屋,“奶,我妈呢。” “还没回来。”杨桂兰看到孙女脸色不好,便询问,“出什么事了?” “······” 杨桂兰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无奈叹声,“丢人呐,丢人都丢到家了。她是不精神呢,还是本来就不精神!” 宋清秋端起搪瓷缸灌下一缸子水,习惯性地看向地上。 鹤不见了! 她在屋内找了一圈,没看到鹤的影子。 又去了其他屋,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也没找到。 “奶——鹤呢?” “哎哟,我没捋会儿。”杨桂兰努力思考着,“我去明远家跟明远妈闲唠了些时间,刚回来一会儿。” “今上午你妈妈嫌鹤闹得慌,说要送走。”杨桂兰猛地想了什么,“哎哟,不会是······” 宋清秋顿时慌了,撒腿往外跑,在大门口遇上母亲和妹妹,“妈,我的鹤呢?” “扔了!” “扔哪了?” “扔街上了。”看到女儿为了一只破鸟着急,马翠萍刚刚平息的怒火蹭地点燃,“刚才你帮着别人指责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见母亲的扬起了手,宋清娇眼疾手快拉住母亲胳膊,大喊,“姐,快跑。” 宋清秋抬脚就跑,身后传来母亲的冲天怒吼,“你这个死丫头,有本事死在外面别回来······” 宋清秋跑得飞快,母亲的声音被她狠狠甩在了身后。这几天与母亲摩擦不断,对于母亲让她做的事情十分抵触。 即便母亲反对她卖剪纸,她也决不会退缩! 她甩开腿,在街上搜寻丹顶鹤的身影。 前后街找了个遍,也没个踪影。 她着急得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眼泪也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学着鹤鸣继续寻找。 何明远握着手电筒,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行驶在漆黑的路上,时不时按动一下车铃,提醒胡同里出没的人。 一个人影迎面走来,冲他高喊,“同志,有看到一只丹顶鹤吗?” “宋清秋?” 宋清秋跑到跟前,借着手电筒投射出的光,看清来人。她语气焦灼,再次询问,“何明远,看到一只丹顶鹤了没有?” 第17章 再遇2 何明远摇摇头,“什么丹顶鹤,我没看见呀。” “前几天我捡到了一只受伤的丹顶鹤······被我妈给扔了。”她急得满脸通红,汗珠从光洁的额头直往下掉,脸通红的连说话都结巴了。 何明远望着她,心底被狠狠地揪紧,“我帮你找。” “上来!”何明远原地调转自行车,宋清秋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车子缓缓前行,何明远询问:“现在那只鹤什么情况?伤了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 何明远问清楚在哪发现的那只鹤后,突然间站起来狂踩自行车加速。 “你干嘛?” “去河边。” 宋清秋想了想,“你的意思,丹顶鹤自己飞回去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何明远一顿猛踩,自行车飞速前行。 来到河边,宋清秋冲着荒草甸里“嘎嘎嘎”叫着。 不多时,听到几声鹤唳。 紧跟着一只鹤飞来,落在她眼前。 宋清秋兴奋地跳了起来,蹲在鹤跟前,伸手抚着鹤,“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呢,吓死我了。老伙计你没事就好。” 鹤转动着小脑袋仰头发出高亢嘹亮的叫声。 何明远走过来,“鹤的伤好了,是时候放归大自然了。” “嗯,看到它没事我就放心了。”宋清秋再次轻抚了抚丹顶鹤的翅膀,“老伙计,走吧。” 丹顶鹤恋恋不舍的转身,向前走去,一步一回头,振翅飞起。 夜深,冷风飒飒,宋清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何明远有些许的疑惑,“走吧?” 宋清秋望着远方,淡淡地说:“我妈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 “因为什么事?” “我准备赶集卖剪纸,我妈不同意。” “卖剪纸做生意是好事呀。”何明远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扔给她,继续说道,“你那个妈的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只要你想干的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肯定是她。你上辈子跟她肯定是仇人,她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报复你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宋清秋本来挺感激何明远的,听他这样编排自己的母亲,把刚剥开的糖,原封不动的卷进糖纸里,扔了回去,“我才不稀罕你的糖呢。” 宋清秋腾地站起身来,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何明远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我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大实话。” 宋清秋转头瞪了他一眼,上手掐着他手腕上的皮肤,“还说不?” “疼,疼,我不说就是了。” 见何明远求饶,宋清秋这才松开手。 “嘶——”何明远抬起手腕,吹了吹,“掐坏了留下疤,你要养我。” “掐一下就留疤,一大男人纸糊的呀。”宋清秋怼了他一句,继续往前走。 何明远望着她的侧脸,却笑得异常灿烂,“你生气的时候比以前更好看了。” “今晚忘记吃药出来的吧!”贫嘴的玩意!宋清秋低着头,显然不愿再跟他说话。 何明远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自言自语着:“不想回家,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吧。要不,去我家吧,跟我二姐住一个屋。” “不去。” 宋清秋拒绝的很干脆,何明远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哦——你想去许增良家。也对,那是你未来的婆家。” “用你管!”她灵机一动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你回去吧,我去韩菁华家。” “大半夜的,你不怕碰到野生动物?” 宋清秋忽然想起明天要去卖剪纸,所用的纸还在奶奶那。何明远见她发愣,调侃道,“怕了吧?走吧,去我家。” 何明远这样强烈提议宋清秋去他家,他是“别有目的”,想趁机与宋清秋好好聊聊。 宋清秋懒得理她,想回去拿纸,又怕母亲万一知道她把奶奶的镯子当了,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不来。她一时想不出法子,兀自叹息一声。 随即,何明远听到宋清秋轻轻的叹息,尽管那声叹息很轻很轻,还是拨动了他的心弦。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买的纸在我奶奶那,明天外出卖剪纸得用。” “我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去你家拿纸嘛,交给我。”看到何明远这样慷慨的帮自己,宋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我家拿,确定能行?” “那是当然。”何明远带着宋清秋回到屯子里,离着宋家还有几条街的距离,让宋清秋等在那,他独自赶往宋家。 “奶奶,我妈让我管你借个鞋样。”何明远明目张胆走进宋家,直奔西屋。 杨桂兰边询问谁穿,边在簸箩里翻找。 进了屋,何明远压低声音道,“清秋让我过来拿纸。” “好。”杨桂兰从炕柜最底层翻出那卷纸,看了眼门口处,“清秋在哪?” “在屯子口,一会儿去韩菁华家。等你家那位气消了,她就回。”然后何明远故意高声道,“奶奶,我爸穿多大的鞋,我还真不知道,我再回去问问。” “我记得40的,这个你拿着。”杨桂兰拿起一件自己的棉袄让何明远带上。 何明远抱着东西往外走,马翠萍一眼瞄见他手里的纸卷,“何明远,宋清秋呢?” “我怎么知道。”何明远笑嘻嘻地夺门而去。 马翠萍站在门口,指着何明远喊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婶子,气大伤身,注意身体。”何明远朝身后挥挥手,撒丫子跑了,骑上车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8章 恋家 马翠萍突然感觉肚子发紧,今天她又吵又闹,没少生气,肚子里的娃胎动比往常频繁得很。她有些怕了,双手扶着肚子,扯着嗓子大喊:“妈,我肚子不舒服。” 之前她出现先兆流产,为保胎在炕上躺了将近两月。现在七个半月了,她可不想肚子的孩子再出点啥事。 杨桂兰听到媳妇喊她,赶忙出来,扶着媳妇进了屋,“重身子,还生气。你这是动了胎气,赶紧上炕躺着去。” 马翠萍这回听话的上炕躺下,默默祈祷,希望孩子一定没事。 杨桂兰烧了一锅热水,灌进输液瓶里,让儿媳放在肚子上暖着。 宋展坤瞅了眼这个作精媳妇,是敢怒不敢言。目前他最担心二丫头,这孩子干了一天活连顿饱饭也没吃上。他糊完一个火柴盒后,挪动着打石膏的腿要下地,被老母亲拦住,“想要干什么跟娘说。” 宋展坤回应了句“方便一下”便拄着拐下了地。 杨桂兰知道儿子想干啥,紧忙跟了出来,在他耳边说,“你不用担心秋,她有去处。倒是你,这么惯着屋里那个,这家早晚得散。” “她也不容易,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宋展坤安慰着老母亲,“我想办法,让她同意二丫头回来。”然后去了后屋。 宋清秋看到何明远去而复返,带来了她的宝贝,心情尤为激动。 “我妈没难为你吧?” “我跑得多快,她连追的机会都没有。”何明远把纸给了她,又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奶奶怕你冻着,让你多穿点。” “谢了。” 听到宋清秋道谢,何明远笑成了一朵花。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从未像今晚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往后都这样该多好。 何明远瞬时安静下来,宋清秋有些不适应,“冰刀厂离咱屯挺远的,我看你最近几个周末都回来,家里有啥好惦念的。” “呵呵,有我思念的人。”何明远抿了抿嘴笑着回答,停顿了下,又说,“我人在外,心却在咱屯。我好比飞上天的风筝,飞远了,那根绳一拽,我便飞回来了。” “你?恋家?”宋清秋惊讶的瞪大眼睛,“我咋觉得你变了呢?” “那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车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何明远不仅没有减速,还特意往有坑的地方走。 坐在后座上的宋清秋颠簸得很,一个重心不稳,惊叫一声,原本抓着他衣服的手,一下抱住他的腰。宋清秋反应过来,一拳砸在他后背上。 何明远应声斯哈着,她马上紧张地问:“我真打疼你了?” 她自己下手多重,她清楚得很,怎么他就疼了? 莫非装的? 看见宋清秋这么紧张,何明远差点就憋不住笑了。 但他还是装作一副很疼的样子,嘴里不住地哎哟着,委屈地说:“对,你这是恩将仇报,还没过完河就想拆桥。下手这么重,疼死我了。” 宋清秋瞅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抬手给他揉着后背。 “不是这,往右边一点。” 事真多!宋清秋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给他揉了揉。 “诶,你怎么停了?还是有点疼,再柔柔。”听他这么说,宋清秋马上反应过来,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后背上使劲掐了一把,“好啊,你竟敢耍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掐了他,但是隔着秋衣,那力道也就跟挠痒痒似的,惹得何明远心中生出一翻别的心思,他也不敢再装下去了。 他笑嘻嘻地骑着车子,很是不情愿地认错:“好,好,都是我的错。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吗,方式用错,是我不对。”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要脸! 何明远一改常态,很认真地说:“有人说过,‘任何带有磨难性质的经历,都是命运对于人们的考验。’对于一个人遭遇的不幸,别人不能补偿你,但老天会补偿你。你这么努力面对生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生活也会回馈你的。” “哟,哟,就你,还跟我谈人生。拉倒吧,人生这条路,你走明白了吗?” 何明远笑道:“没呀,所以,我这两周天天都在喝墨水,都快把墨水当饭吃了,我觉得这样至少出来能装一把不是。” “切,那还是你吗?”宋清秋不屑地撇撇嘴。 车子抵达韩菁华院外,宋清秋从自行车下来,由衷的向何明远道谢,“谢谢你啊。” “老同学不用客气,走了!”何明远蹬上自行车往回走。 宋清秋冲他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何明远笑出了声,扭头看到宋清秋站在原地冲他挥手。他的心里被暖意填满,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激动得差点拱沟里去,幸好及时刹住车。 第19章 出师不利 宋清秋抿嘴偷笑着,站在院子门口低声喊着好友的名字。 “菁华!”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很凶猛地响起,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屋内漆黑一片,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房门的响动声。 宋清秋抱着东西进了院子,就看到韩菁华打开房门,披着棉袄,手里拎着煤油灯站在那,“大半夜的,你怎么来的。” “我找人送我来的。对了,剪纸的事搞定了,明天是洪安大集,我寻思着明个咱俩去集上试试。” 宋清秋没有提家里发生的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眼下有很多事要做,压根无心吐槽。 “那太好了,快进来。”好友拉着她进了门,炉中一块块红彤彤的炭火烧的正旺,刚坐下来暖意就将人团团围住。 宋清秋放下纸卷,摘了头巾,紧跟着脱下外套和棉袄。她穿着单薄的秋衣,卷起袖子开干。率先打开纸卷,拿出一张红纸铺平展开,几次折叠后,画上她最喜欢的丹顶鹤图案。 韩菁华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坐在炕边看着她忙碌,偶尔给她打打下手。 两小时过去,十几种动物题材的喜庆剪纸摆了一炕。 宋清秋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先剪这些,咱们睡吧。” “嗯。”韩菁华帮着她收拾好剪纸作品,两人躺在炕上同盖一床被子,抱在一起嘻嘻哈哈闹着。 韩菁华先发制人,挠着她咯吱窝,“老实招来谁送你来的?” “咯咯,我们屯子的人呗,顺路。” 显然韩菁华不信,动作很是夸张,宋清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投降,“我说,是何明远送我来的。” “他?他有那么好心?” 韩菁华觉得匪夷所思,在她疑惑的瞬间,宋清秋趁其不备抓住好友的手,将她制服,“这下你不能在作恶了吧。” “哼,你这是偷袭,不算。” “这叫兵不厌诈!” 韩菁华汗毛竖起,立刻反驳,“你这叫耍赖,我不服。” “不服,好说,试试我手指的威力。”宋清秋说着扯过好友的脚丫来。 “走开!哈哈……痒,别动!” 两人笑作一团。 从这到洪安大集有二十多里路,宋清秋怕好友吃不消,提议自己去。可她最终耐不住好友再三央求,也只好同意。 听到鸡叫,韩菁华一咕噜爬起来,穿好衣服下地,在灶台前忙碌着。 宋清秋昨个干活太累,睡得沉,不过在闻到饭香飘起房间的那一刻,立即睁开了眼睛。 “菁华,你起得可够早的。”她嘟囔着穿好衣服出来。 两人就着一碗炖萝卜缨子,吃下几个窝窝头。 韩菁华带上干粮和小杌子。 宋清秋很小心的把剪纸放进一个木头匣子里,连带着纸和剪刀放进布兜里背着。 洪安大集逢二五八,路远的人赶集老早动身,路上的步伐也是急匆匆的。 难得有辆马车从身边经过,车上还满载货物。 宋清秋想着搭顺风车,赶快跑上去拦车,可是对方一脸不耐烦,撂下一句“不顺路”便甩响马鞭,使马儿跑得更快了。 韩菁华安慰她,“哎呀,坐车多冷呀,咱们走着暖和。” 宋清秋与好友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路程过半,天方大亮,路上的人多了起来。 今个星期日,城里人也来凑热闹。 有的大人骑着二八大杠带着孩子过来赶集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年轻来置办生活物资。 宋清秋想着占个好位置,拉着韩菁华快速往集市上走。 集市一眼望不到边,据说绵延五六里路,不到六点,已经有很多人出摊。 两人找了个位置,清理完地上的积雪,拿出一块破布铺在地上,然后摆上剪纸作品。 宋清秋撕下一块红纸,提笔写下“议价”两字,用剪刀压在木匣子盖上。 见有人走过,便有模有样的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庆吉祥的宋氏剪纸看一看,瞧一瞧啦!” 驻足问价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真心想买的。 宋清秋吆喝的口干舌燥,直到中午也没开张。 她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坐在小杌子上,一边剪纸一边做推销。 随着人流挤过来三个小年轻,他们是县城一带的街溜子,经常游走于各大集市。 为首的男子是裴矿长的儿子裴野,歪戴着皮帽子,吊儿郎当的。他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一只手握着一把瓜子,边吸烟边磕瓜子。一粒瓜子塞进嘴里,只消“咯”地一咬,“呸”地一吐,将瓜子皮“呸”地吐到了剪纸摊上。 “这位同志,吐瓜子皮的时候,请注意点。”宋清秋瞅了男子一眼,丢掉瓜子皮。 裴野瞅着长相标致的宋清秋,顿时眼前一亮,蹲下身来搭讪:“老妹,以前怎么见过你?” 第20章 恶意骚扰 宋清秋捡起瓜子壳扔掉,抬头横了裴野一眼,“这位同志不买剪纸请让开。” “买,当然买了。”男子望着宋清秋刚剪完的金猴献福,“嗯,猴子挺可爱的。” “嘶——”男子主动碰上宋清秋手里锋利的剪刀,右拇指划出一道血口子,“老妹,你的剪刀把我的手划坏了,你说怎么办?” 韩菁华赶紧撕下布条要帮他包扎,裴野却不干了,指着宋清秋,“她伤了我,那就由她给我包扎。” 宋清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起来,拿过好友手里的布条要给男子包扎。 男子扔掉吸了大半的烟卷,一把抓住她的手摩挲着,“老妹的小手冻得冰凉,哥哥给你暖暖。” “松开!”宋清秋吓得不轻,挣扎着怒喝道:“我让你松开,听到没有?” “哟呵,老妹的小脾气我喜欢。”男子脸上随即浮现一抹轻浮的笑,他另一只手伸向了宋清秋的小脸,“小老妹的脸上有脏东西,哥哥帮你拿下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清秋扬手过去,一个很有力道的巴掌落在了男子的脸上,响声很大,路人都惊呆了。 挨了一巴掌的男子本能地扬起了手,准备打回去,韩菁华快速拿起小杌子挡在宋清秋的眼前,男子的手狠狠打在小杌子,瞬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抱着受伤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宋清秋,“不识抬举的玩意!” 与男子同来的两人蹿过来把宋清秋和韩菁华围住,“我大哥的手坏了,赔钱。” 宋清秋挡在好友身前,冷冷地看着两人,不卑不亢道:“是你们大哥想讹我,主动碰上我的剪刀,沾我便宜不成恼羞成怒。怎么,你们还想打人?” 韩菁华立即扯着嗓子喊道,“抓流氓······” 这一喊不要紧,周围顿时围满了人,这里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对面卖筐卖篮子的大爷义愤填膺,挤进人群斥责着男子的罪行,“光天化日之下,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真是欠揍!” 男子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模样,“我给了这老妹两块钱,没找钱给我,可她非得说找给我了。我只好拿剪纸顶找零的钱,她倒好,拿剪子扎我。”他还恬不知耻的竖起带血渍的手指给众人看,“瞧瞧,我的手指被扎成什么样子了。让这位小老妹赔钱有啥不对?就是不赔钱陪我去医院包扎一下也好呀。” 宋清秋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男子,“我真佩服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既然你说我收了你钱没找零,证据呢?你给我的那张两元钱几几年的?” “这?”男子迟疑了下,一副厚脸皮道,“花钱的时候谁会在意这些呀,反正你得把钱退给我,还得赔我医药费。” 裴野风评很差,这番言论引起众怒。尤其常年赶集摆摊的人经常受他欺负,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将裴野打倒在地。 裴野毫无还手之力,他把脸朝下趴在地上,双手护住头,惨叫连连。 跟他一起的两人想跑,被众人堵住,也吃了不少肉沙包。 宋清秋怕闹出人命,高声劝着众人,“别打了,把他送到派出所,交给警察同志。” 话音未落,引来无数人附和,“对,对!把他们送去派出所。” 那些摆摊人这才住了手,其中两人扭着裴野的胳膊要走。 裴野趁其不备猛地挣脱,一头扎进人群中。 “别让他跑了······”一些热心人高喊着紧追其后。 何明远骑着二八大杠来赶集,刚到地方,裴野迎面跑来险些撞在他的自行车上。 这时就听有人喊,“抓住他!” 裴野慌了神,猛地推开自行车,拔腿往不远处的巷子跑去。 何明远骑上车子便追······ 第21章 不要面子要里子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何明远轻松将对方制服。 裴野气急败坏地吼道:“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小子为啥要跟我过不去?” 何明远比他的力气大,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轻蔑的笑道:“因为你是坏人!遇到坏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不是坏人······我爸是裴矿长,你还不赶紧放了我!” “哦——裴矿长——”何明远故意拖着长音,倏地摇摇头,“不认识。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我照抓不误!” “小子,我记住了你,你给我等着。” “哼,就你这点本事,尽管放马过来。”何明远一把拽起裴野,扭着他胳膊,送往派出所。 经过这么一闹,宋清秋的剪纸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前来议价的人络绎不绝。 宋清秋忙得不亦乐乎,刚才所有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转眼,卖出三幅剪纸。 总算开张了! 望着手里的五枚硬分币,她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何明远推着自行车随着人流前行,看到宋清秋在忙碌。 她脸上洋溢着特别甜美的微笑,让人感到愉快。阳光洒在她那质朴的脸庞上,闪闪发亮。 那抹微笑如春风般轻轻拂过他的心头,让他不禁心动。 他没有去打扰宋清秋,只是远远的,静静地看着她。 被挤在后面的人,不满的催促着:“同志,走不走?不走,让一让!” 闻声,何明远冲着后面的人歉意的点点头,推起自行车往前走去。 宋清秋和韩菁华招呼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两人忙起来都忘记了吃午饭这茬。 不过等空闲下来,宋清秋一闻到空气里各种食物交杂着的香味,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可她手上数钱的动作并未停下。 四毛二? 怕是数错了吧。 宋清秋数了好几遍还是四毛二,她那双明亮透澈的眸子,悄然迷蒙上一层不自察的忧色。 韩菁华全都看在眼里,用肩膀碰了碰她,“哎,我们第一天出来摆摊已经很不错了。来,吃个窝头。” “你吃吧,我不饿。”实际上,宋清秋又累又饿,可她心里烦躁不能缓解,根本吃不下。 韩菁华叹了口气,独自啃着如石头般硬的窝头。天知道,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真想好好大吃一顿。 本能地伸手摸了摸干瘪的口袋,比脸都干净。抬眼望见不远处的杂菜铺,在稍稍犹豫之后,随即飞奔过去。 集市的人逐渐散去,宋清秋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惆怅。一转头,好友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菜汤。 看着清汤寡水的,宋清秋不由得埋怨她乱花钱。 “刷锅水,老板心好添点毛葱头,没要钱。来,泡上窝头,暖暖。” 宋清秋尝了一口汤,嗯,味道还行,就是一股酸菜味。 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宋清秋没有丝毫的喜悦,随后带着无尽的失落收摊回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飘起了雪花。 宋清秋想起晚上要去队部排练,不由得加快脚步。 韩菁华见她一言不发,边走边安慰她,“万事开头难,你别灰心,我相信明天肯定比今天卖多。” 道理她都懂,只是没挣够上交的钱,得从老本里出,她心里内疚得很,感觉特对不起奶奶。 转头看到好友脸色冻得发白,宋清秋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张开双手揉搓着好友的脸蛋,“菁华,让你跟着受罪了。” “瞧你说的,我甘愿来赶集的,哪有什么受罪不受罪的。我今天心情,整个人好着呢。快点走吧,别耽误你回去排练。”韩菁华拉着她的手,继续赶路。 宋清秋把韩菁华送回家,放下剪纸所用的东西,又火急火燎地往屯子赶。 队部排练的屋内。 年轻社员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见宋清秋来了轰地散开,不再言语。 宋清秋深感莫名其妙,往里走去。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喊住她,趾高气昂地说,“现在白队长让我负责排练的事,经研究决定,你唱歌不好听,为了咱屯的荣誉,不需要你参加比赛了。” 宋清秋疑惑地看了刘莎一眼,将目光投向众人,“大伙也是这么认为的?” 昨天还义愤填膺为她抱打不平的这些人,此刻却像没听见似的,理都不理她。 宋清秋霎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不让我参加比赛,你们说了不算!” “吵什么呀?显得你嗓门高是吧?”刘莎打着官腔,冷冷地盯着她,眼神像一把寒光闪闪的锥子,直刺她的脑门,盯得她脑袋发麻。突然,刘莎抬手指着宋清秋训斥道,“你整天忙着挣钱,浑身都是铜臭味,我们可不想与你这种人为伍。” 有人捧场附和:“哎呀,人得有自知之明。宋清秋赶紧回去吧,别污染了队部的空气。” 宋清秋气呼呼地出了门,直奔队长办公室。 她举手敲门,屋内传来白璐的声音,“进来。” 宋清秋推门进去,质问白璐凭什么不让她参加合唱比赛? 白璐轻笑一声,“离比赛没几天了,我和葛队长合计决定,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原地排练,我知道你不能放弃卖剪纸,就这样吧。” 孙大富诶了声,“白队长的结论下的为时过早!清秋识大体,会以大局为重的。” 宋清秋挑了挑眉。 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若换做是别人,抹不开面子,保不齐着了这两人的道。 可惜,她不要面子,只要里子。 “白队长说得对,我是不会放弃外出搞副业的。”白璐本想用激将法,不料宋清秋直接走人。 “等等!”白璐喊住即将出门的宋清秋,让她把明天外出的五毛钱交了再走。 宋清秋暗自庆幸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转身过来,从衣服暗兜里掏出一把分币。 白璐嫌弃而冷淡地斜睨着她,“今天卖够五毛钱了?” 宋清秋盯着白璐看了几眼,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白队长很少去洪安大集吧?” 白璐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下,倒没否认。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宋清秋的笑容变得甜美可掬,“哎呀,原来如此。” 白璐越发满头雾水,可旁边孙大富的神色却渐渐古怪起来。 好嘛,瞧这姑娘弱不禁风的,安安静静站在那,没想到张嘴一句话能噎死人。 这分明就是在拐弯抹角地骂白璐井底之蛙没见识! 偏偏被骂了的竟然还听不出来! 孙大富顿觉面上无光,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妮子挺记仇的嘛,睚眦必报的性子,刚被他们公媳俩摆了一道,立马就报复回来。 孙大富挤出一丝和善的微笑,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宋清秋迅速把分币放在桌上,“麻烦二位领导清点一下。” 白璐抢先数了一遍,一个子也不少,这才放她走。 出了队部大院,宋清秋就看到奶奶踩着一双小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 第22章 事有蹊跷 宋清秋赶忙迎上去搀扶奶奶,询问才知母亲同意她回家了。 母亲岂会这么容易被说服,她总感觉事有蹊跷。 可是见奶奶拍着胸脯保证,母亲绝不会再为难她,宋清秋这才放心的跟着奶奶往家走。 屯子里的一些人投来异样眼光,个别人还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躲着她,宋清秋毫不放在心上。 白璐煽动众人逼她放弃,这招不怎么高明。 在屯子里能搞不出什么名堂,纸上谈兵罢了。 宋清秋心事重重,却不露声色。 听到身后一阵急切的“丁零丁零”的自行车铃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何明远,不知何时跟在了她们后面。 “那个······” 见宋清秋欲言又止,何明远嘲讽道,“那个什么呀?有事你就说,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绵羊。” 引来宋清秋的白眼,“你就是兔子串门,主打一个嘴碎。” “不说我可走了?” 何明远虚晃一招,骑着自行车加速往前。 “喂,何明远!” 何明远抿嘴偷笑,又把自行车骑了回来。 宋清秋这次很干脆,挑明向他借自行车。 杨桂兰愣住,“这么晚了,你去哪?” “奶奶,菁华不知道我回家住,我得回去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担心。” 何明远瞅了宋清秋一眼,“得了,我帮你给韩菁华捎个口信。”顿了下,冲着勾勾手,“我有话跟你说。” 宋清秋一头雾水,迈步向前,看到何明远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宋清秋登时急了,“信怎么在你手里?” “瞅把你急的,你情哥哥写给你的?”何明远突然起了点恶趣味。 瞧他嬉皮笑脸的那副德行,确实令人生厌。 不过人讨厌不要紧,只要他肯帮忙就行。 何明远见她紧盯着那封信,故意把信举高了些,“哎,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宋清秋咬唇狠瞪着他,“一笔友。” 何明远任由她扯过胳膊,抢走信。 见信封的封口完好无损,宋清秋松了口气。 何明远习惯性地撇撇嘴,然后冲杨桂兰挥挥手,“奶奶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杨桂兰不由得数落起孙女,“你这孩子,大晚上让小何跑趟腿,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以后可不许这样。” “哦!”他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好不好,宋清秋心里腹诽着收起信。 搀扶着奶奶,高一脚低一脚回到家中。 谁知,等待她的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母亲的不理解和怒斥。 父亲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好了,孩子现在回来了,少说两句吧。” 聒噪声顿消,接着传来一阵捶打声过后,彻底安静下来。 无疑父亲又挨揍了。 屋里的静谧几乎是令人窒息的,像是每一声的响动都会打破这份神圣的安静。 宋清秋一边啃着煎饼卷咸菜,一边看着何一的来信。 信中那些鼓励的话语,让她的内心多少得到了几分慰藉。 所有事情都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何家。 何明远放下自行车进门就喊,“妈,饿死我了,有啥吃的没?” “给你留饭了,赶紧洗手过来。” “来了!”何明远匆匆洗了把手进屋,看到父亲盘腿坐在炕桌前吃饭,笑嘻嘻地打招呼,“老何同志,啥时候回来的?” 身穿藏蓝色制服的何父,稍稍抬起头,冷淡地扫视着他:“没大没小的玩意·····你这一天跑哪嘚瑟去了?” 何明远扯唇笑笑:“我跟朋友滑冰去了。” 何母见气氛不对,招呼儿子吃饭的同时,又连忙给丈夫夹菜。 “玩物丧志!你作为这个家的一员,回来一天也不知道帮着你妈妈干点活!”何父对儿子一向严格,此刻语声虽然平淡,目光却已犀利起来,犹如审犯人似的。 何明远心虚地垂眸,生怕被看穿心事。 不过一点也不影响他进食的心情,吃了一碗又一碗。当他准备再盛一碗大碴子粥的时候, 何父迅速把粥盆护在怀里,摸起炕上的烟袋杆指着他吼道:“你小子都吃五碗了,滚!” “有那么夸张吗?”这一天下来,他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此刻为了填饱肚子,他干脆眨眼装傻,舀上大勺酸菜放进碗里,端着往外走,蹲在门口大快朵颐。 何父心生厌烦地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看自己的媳妇时,他那阴沉的脸上便掠过了一丝温柔的微笑。 “早知道造出来是这么个玩意来,就不再你那块地里播种了。” 何母惊诧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的天,撒种千千万万独活这一颗,作为失败的典型来说,你真的太成功了。” 何父听了,只摸摸头憨厚地笑着,并不多言。 不过,何明远忍不住大笑起来,嘴里的饭未咽下去的饭一下喷了出来。 何父立即严肃的对他吼道,“滚远点!” “啊哈哈···老何同志太成功了····”何明远大笑着出了门,扒拉完碗里最后一点饭,放在灶台上,“妈,我走了。” “你这孩子,大晚上干嘛去?”何母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嗖地跳下炕,追了出来。 何明远回头冲母亲挥挥手,“明天厂里开早会,我得赶回冰刀厂。行了,回屋吧。” “深更半夜的,路上注意安全······” 耳边响起母亲的唠叨声,何明远赶忙制止,冲着屋内喊道,“老何同志,我滚了。” 何父让他赶紧滚,以后少往家跑,好好工作,争取早点成为一名真正的冰刀厂工人。 “知道了,知道了!”对于父亲敦敦教诲、殷殷期望,他不敢忘记,咧嘴笑着应声。 这个寒冷的夜晚,却有一样东西在他心口散发傲人的暖意。 尽管儿子回答的很敷衍,可何父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小兔崽子,知道上进就好。何父默默站在媳妇身后,望着儿子骑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良久出声,“回屋,我陪你整两盅?” 何母闻听大喜,边说着行啊,边往屋里走,拿出鱼罐头和白酒开整。 何父静静听着她絮叨着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何明远骑行在黑暗中,脑海中浮现出宋清秋的一颦一笑,浮现出她生气的样子,浮现出她美丽的大眼睛,浮现出她那双灵活巧手。 这种思念绵延不绝,这种思念令他无法自拔······ 第23章 打开创造另一个世界的密码 这几天,宋清秋感到很懊恼。 一件事,赶集卖剪纸迟迟挣不出上交生产队的钱,被母亲和白璐知道了。 不知道母亲从哪知道了她的这个秘密,对她各种贬低,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听到母亲用恶毒的话骂她,宋清秋的心被撕裂了一样,感到失望和沮丧。 转念一想,母女一场,也许在母亲心里还是爱自己的,在心里原谅了她吧。 昨个一早起来,天气真糟糕雨加雪。 宋清秋再次遭到母亲的辱骂,骂她的话不堪入耳。她装作没听见做好饭,由于没法赶集出摊,带着干粮直接去了生产队,跟着大伙一块挑豆种。 白璐瞅她不顺眼,对她各种嘲讽挖苦开,“你这是唱戏的骑马,能力不行呀!跑外面连等价值工分都赚不了回来,脑子进水了吧,还是100度的那种沸水。以前我只是看不起你,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宋清秋听了更加激起她的斗志,把对方的讽刺当成了自己前进的垫脚石,回怼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动物的语言。” “你?” “你什么呀?”宋清秋面带微笑看着白璐,“啧啧,你的嘴巴也不是很大,切下来怎么一盘子那么多。” 刘莎为了彰显自己的忠心,跑到孙大富面前告她的黑状。她和刘莎发生了冲突,虽然是刘莎率先挑衅她的,但她也用手推了刘莎,恰好被孙大富看到。孙大富把她叫到一边,狠狠批评了她。 另一件事,她卖镯子的事被母亲知道了。不用想,肯定是白璐放出去的消息。 傍晚收工回去,母亲手里握着炉钩子站在屋门前等着她。 看架势不对,停下脚步,随时准备逃跑。 她试探性问道,“妈,你站在这干什么?” “要你的命!”母亲黑张着脸,咬牙启齿地问,“宋清秋你胆肥了,敢偷卖你奶奶镯子?” 奶奶闻言倒腾着两只小脚跑了出来,“镯子是我让秋儿卖的,你少诬赖秋儿。你今天敢动手,我跟你拼命!” 这时父亲扔下手里的活计,拄着拐走来,劝两人少说两句,被街坊邻居听了笑话。 宋清秋看到母亲冷笑一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见母亲索要卖镯子剩余的钱,宋清秋犯了难,好在奶奶替她解围,说钱在她那。 母亲自然不信,可是又不能伸手硬要,气得怒吼着提出,只要宋清秋回生产队老老实实干活,这事就算了。 宋清秋自然不愿意,向母亲保证五个集过后若还是赚不到钱,便放弃外出卖剪纸。 在奶奶的再三劝说下,母亲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前提是宋清秋的三顿饭改两顿。 宋清秋暂时躲过一劫,可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她心底根本没底,刚才只不过为了拖延时间,才这么说的。 两件事叠加起来,让她肠子都悔青了。 她想,不能受外界因素影响到自己。另一方面,她要振作起来,继续努力,照着自己预定的目标努力。 冥思苦想一夜也没想出个法子来,然而老天照顾她,今天气温稍有回升雨雪继续,又没能出摊。 但总归要想出个办法来的。 她一天下来看似埋头干活,其实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才能卖出更多的剪纸。在白璐看来,马翠萍昨个一闹,今天宋清秋就变得这样安静,宋清秋放弃卖剪纸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收工后,雨雪早停了。 家中没宋清秋的晚饭,她饿呀,只能自己想办法。 最主要,她想给父亲补充点营养。 一个人跑到山中,寻着兔子脚印,在兔子的必经之路上,拿出带来的黄豆当诱饵,再用布条做好兔子扣。 一口气,做了十几个兔子套,等明天一大早再来查看战果。 然后,她壮着胆子,拿着矿灯在白茫茫的山间小心翼翼地走着。 没用多久,就照在了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强光照在兔子眼睛上,使它停下来不动。宋清秋放轻脚步,很是轻松的捉到了兔子。 宋清秋拎着兔子喜不自胜,抬眼间却远远的看到一对阴森森、绿幽幽的眼睛贪婪的盯着自己。 是狼! 她慌不跌地转身往山下跑,可她的腿根本就不听使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山的。 衣服裤子刮出好几道口子,手也刮破了。 还好,手里的兔子还在。 诶,这兔子受到惊吓昏死过去了。 她顾得身上的疼痛,拎着兔子往家走。 宋清秋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奶奶看到她手里的兔子什么都明白了,心疼得抹眼泪。 奶奶接过兔子,处理好,拎着进了西屋,加上一把辣椒扔进放锅里炖上。 又偷偷拿出一个煎饼给她,示意她赶快吃了。 宋清秋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她可不敢明早独自抹黑上山,至于是否有收获,已经不关心。 她用力咬下一块煎饼嚼着,思忖良久,跟奶奶聊起剪纸如何打开销路。 杨桂兰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想了想说,“咱们这里南来北往哪都有,属于大杂居,各自喜欢剪纸的风格也不一样。但是当地的剪纸风格已经先入为主。” 宋清秋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打破咱固有的琅琊剪纸风格,结合鹤城的风格,进行二次创造。奶奶您是这个意思吧?” “对。”杨桂兰点点头,又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创新,都要以琅琊剪纸为主。无论时候,咱都不能忘本呀。沂河的老家是咱的根,琅琊剪纸就是你把剪纸传下去的根。 宋清秋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也听得懂奶奶话外深层的意思,不可为了利益丧失了本心。 “所以表不忘初心,而必果本愿也。”她低头笑了笑,白居易都懂这个道理,她又岂会不懂呢。 她满怀信心的拿出纸,挥动剪刀,打开创造另一个世界的密码。 这一夜她无比兴奋,不知疲倦的挥洒着她的“万千世界”。 第一次尝试稍大些的团花福字剪纸,运用镂空剪刻,外圈为六个繁体福字与花朵相间,里圈菱花纹装饰,衬以大蓝色的福字,福字里的下边有荷花仙鹤鸳鸯戏水,上边则是一对恩爱和合的古装男女。 为了让剪纸作品更加完满,又在团花的最外层四边角落配上角花。上面两个是孔雀牡丹,寓意“前程似锦,锦上添花”,下面两个是鹌鹑菊花,寓意“安居乐业”。 剪完这一副,她的灵感依旧源源不断,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福禄寿喜条形组合剪纸中······ 在白璐沾沾自喜地认为往后便可拿捏住宋清秋时,宋清秋再一次背起剪纸的家伙什踏上摆摊之路。 第24章 反间计 这次,她要去离家更大更远的大集,由于路远崎岖便没有叫上韩菁华。每日披星戴月的她,夜里趟着积雪,清早盯着黎明地忙碌。 她的耳朵和手脚都长出冻疮,又痛又痒,让她苦不堪言。 然而看到手里的分币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她觉得自己受的这点苦算不上什么。 五个集赶下来,除了每天上交的五毛钱以外,还净赚了三毛二。 宋清秋攥着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笑得合不拢嘴。 她太高兴了,第一时间跑到韩菁华家想分享这份喜悦,可惜韩菁华去了城里看病没在家。 她背着剪纸家伙什一口气跑回家,气喘吁吁地进了东屋,看向坑上的母亲,“妈,我赚到钱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失言。” 马、翠萍听到赚了三毛多钱,不仅没有半句夸奖,还一脸嫌弃,“我以为赚了多少呢,连半斤肉都买不到。” “孩子已经很不错了。”宋展坤看到女儿的手裂开好几道口子都在出血,心疼得不行,“我这腿好多了,等明个我就去找裴矿长,让他给我安排个活干。” “这就心疼了?”她月份大了,啥也吃不下,心情烦躁得很。听到这话,马、翠萍生气地翻了个白眼,“哼,我都这样了,也没见你心疼我!” 才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宋展坤不想媳妇再找茬把家又闹得鸡飞狗跳,只得耐心哄着:“你快生了,我赶紧赚点钱,等你坐月子氏,也不至于抓瞎。” “这还差不多。” 宋清秋见状趁机溜了出来。 望着夜空,她的心头一阵轻松,仿佛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冷寂荡然无存。 她精神振奋,感到脚下的路更宽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熬过去的。 奶奶说,住在屯子就得熬。一天天地熬,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地熬,要一直熬到谷雨时节。只要春回大地,各种野菜相继长出,熬到有吃的了,就是胜利。 是的,在屯里的日子,确实需要熬。 宋清秋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这里太冷了,但屯子里喜欢嚼舌根的人一刻也不闲着。 这天下起雨,宋清秋没法出摊,去队部会议室等待开会派活。 会议室是一排老房子中间打通的房间,屋里透风撒气,刺骨的寒风直往肉里钻。 社员们搓手挪动着脚边取暖,边侃大山。 刘大娘喜欢翻弄唇舌,跟几个中年妇女凑在一起,对着宋清秋指指点点,“瞅瞅,老宋的二丫头瘦巴巴的样,难怪十七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就这小身板肯定不好生养。” “我有个侄子,我觉得我侄子配这二丫头绰绰有余,你猜怎么着······”李婶故作神秘地说,“清秋妈竟然要六百块彩礼,外带三转一响,一个子都不能少。” “哟喂,清秋妈这是卖女儿呀。她也不撒泡尿照照,她家二丫这样,有人要就不错了。” 宋清秋听得真切,扭头看向几人,“李婶,刘大娘的孙女长得俊儿,跟您侄子特般配。” 闻言,刘大娘立即不乐意了,“我孙女要嫁也是嫁给城里的工人,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穷光蛋。” “哟——”宋清秋笑了笑,“刘大娘您说得也太直接了。” “哼,她那嫂子死的早,她哥哥五十多岁了光棍一个,她两侄儿脑子都不灵光,就是两傻子,一家三光棍都娶不到媳妇,我才不把自己孙女往火坑里推呢。” 李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厉声打断刘大娘,“我侄儿才不傻呢,刘婆子少在这胡言乱语······” 宋清秋三言两语,让这两碎嘴子撕破脸皮,拳脚相加。宋清秋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觉得两人有点可爱。 白璐进来怒吼一声,让人把她们强行拉开,这场没分出胜负的战斗被强行终止。刘大娘和李婶相互怒瞪一眼,各自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扭头过去谁也不再理谁。 宋清秋忍俊不禁,耳根子终于清静喽。 葛队长和孙大富一前一后进来,葛队长高声宣布:今天大家跟着孙副队长学编土篮子,下个月就要春耕了,土篮子是田间地头农耕生产的重要工具。屯子南山有的是柳树条、榆树条、苕条,编够自己用的,多余的还可以拿去换搪瓷制品,旧衣服,塑料制品····· 葛队长让大家按照各自所需上报物品数量,白璐负责统计。 宋清秋寻思着母亲快生产了需要尿片之类的,于是要了五件旧衣服。 白璐皱眉,嗤之以鼻:“一下要五件,你胃口真不小呀。” 话音落下,刘莎紧跟着发问:“宋清秋,你一天能编出十个土篮子来?” 她手捧白色搪瓷缸,时不时掀一下缸子盖,却没要喝水的意思。 刘莎他们前天去公社参加革命歌曲比赛获得二等奖,奖状归生产队。而公社奖励的搪瓷茶缸,孙大富转手给了刘莎。 刘莎向她炫耀,宋清秋视而不见,“一天编不出来,我卖完剪纸晚上来队部继续编,直到编完为止。” “啧啧,某些人呀,非得在大众面前做个另类。这样也蛮好,我们大家有免费的耍猴表演看,何乐不为呢。” 刘莎现在成了白璐的忠诚追随者,甘愿当做一杆枪让白璐用。 宋清秋有了前车之鉴,不打算与刘莎交恶,“甭管我用什么法子,到时候我交上十个土篮子便是。”说着领了些苕条和柳条站在了一旁。 孙大富嗯哼一声,刘莎没敢再出声。 只见孙大富清了清嗓子,给众人细致讲解编土篮子的要领,并做了示范。 队部大喇叭播放着激情高昂的革命歌曲,屋内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何明远推门进来,朝人群里搜寻着,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宋清秋,他唇角不禁弯了弯,溢出一抹笑。 刘莎看到来人,显得尤为激动,扔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何明远随即远收回目光,斜睨了刘莎一眼,“我来找我妈。”绕开刘莎,径直朝母亲走去。 刘莎被晾在原地,丝毫没觉得尴尬,跑去领了一份编土篮用的材料,颠颠地给何明远送去。 “谢啦!”何明远抬眉,咧嘴笑着。 刘莎用手臂撞了下何明远,对他目送秋波,娇嗔道:“同学之间不必客气。” 何明远嫌弃地拍了下,曾经的小学同学而已,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第25章 为她拼命 在母亲对面的位置坐下,却被母亲嫌弃,“你不会编,少捣乱,赶紧回去。” 何明远充耳不闻,抢过母亲手里编了一半的土篮子开始编。 “小兔崽子,净添乱!”何母狠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儿子终于知道帮她干活了。 刘莎又跑了过来,像个有经验的老师傅给何明远指点迷津:“用力把每根条子压紧,压平。每根条子接头必须错开,条子头削成斜茬,斜茬均匀,白花花的裹在里面好看。” 何明远听得心烦,干脆把手里未编完的土篮给了刘莎,“你来。” “好,我编给你看。”刘莎没看出何明远烦她,还热情似火的往上贴。 何明远从兜里拿出一块大大泡泡糖,剥开,丢进嘴里嚼着,踱步往后溜达。 几个小伙儿说着荤段子正起劲儿,突然有人提到宋清秋,瘦是瘦了点,手感应该不错。 “你摸过?”一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人色眯眯地看了眼宋清秋,吹起牛皮,“我跟你们说,那叫一个水嫩······” 何明远听到这,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不经意地扭头,嘴里的泡泡糖吐向那个牛皮吹得漫天飞的小伙儿。 “啪嗒”泡泡糖不偏不倚的粘在那人脸上,那人拿下泡泡糖冲着何明远瞪眼,“你小子怎么个意思?” 何明远皱眉看着那人,笑容里带着几人讥讽的嘲弄,“我没什么意思呀!泡泡糖自个儿非要从我嘴里飞出去,往你脸上贴我能怎么办。” “诶,你这么说可就是不讲理了。” 何明远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和轻蔑,“我实话实说,哪有不讲理。”迅速俯身在那人耳边道,“今个我就是不讲理咋了?” “你小子真欠揍!”那人被激怒,忽地站起挥拳过来。 何明远摸起一根柳条朝他的拳头打去,疼得那人狼哇的叫唤。 另外三人见状赶紧上来拉架,却是拉偏架。 何明远毫不示弱,与奋起反抗,与这几个青壮年扭打成一团。他挥拳可是拳拳到肉,对方没占到什么便宜。 刘莎大喊着让他们住手,没有一人听她的。 围观的人都面露喜色,无人想去劝架,有些还幸灾乐祸地说:“何明远真厉害!” “明明是李子更凶,给何明远的衣服都扯坏了。”一阵哄笑声。 大家看得正开心,何母挤进围观的人中,一把把儿子拽了过来,“给我回家去!” “我不回去,四个欺负我一个,凭什么?”何明远紧攥着拳头,眼神冷冽,眼中满是冷酷。 宋清秋闻讯挤了过来,拉了下何明远的衣服,冲他摇摇头,“这是队部,算了吧。” “这事不能算!”何明远怒瞪着那几人,“有种,咱们到外面继续!” “哼,谁怕谁呀,走!”那人梗着脖子瞪了过来,说着往外走去。 何明远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宋清秋赶忙去追,“何明远!” 何明远头也不回出了门,冲进雨中与那几人再次扭打成一团。 很快,一个个都便成了泥猴。 宋清秋跑去把葛队长叫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葛队长怒喝一声,上去把何明远他们分开,指着那几人道,“以多欺少,你们想干什么?” 李子有些慌了,“队长,不是······” “不是什么?”葛队长断喝一声,一巴掌拍在李子肩上,吓得李子一哆嗦。 葛队长面色严肃地盯着他,又说,“大家都看见你先动的手,还有你们·····打群架,想进局子是吗?” “不,不。”几人赶忙摇头,“队长,我们知道错了。” “光错了可不行,赔何明远的衣服。” “是是。” 何明远瞅了眼鼻青脸肿的几人,“队长,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他们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道个歉,衣服就不用他们赔了。” “还不赶紧的!”在葛队长的催促下,几人看似真诚的道歉,可心里都憋了一股气很是不服。 对于何明远的大度,压根不领情。 何明远与李子一前一后走向会议室。 李子回头狠瞪着何明远,“小子,你给我等着。” “行,我等着。我不把你揍服了,我不姓何!” 宋清秋见状迎了上去,刘莎快速跑过来,把她挤到一旁,对何明远嘘寒问暖,“哟,你的脸破了,给你擦擦。” 何明远冲宋清秋笑了笑,扭头看向刘莎,并没有接她递来的手绢,随意地抹了把脸,径自进了屋。 刘莎不悦地瞪了宋清秋一眼,也跟了进去。 宋清秋满头雾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许母跑过来,拉着她往里走:“你没看出来刘莎对何明远有意思?” 虽然是个问句,但她显然并不关心,宋清秋没有接话,走向自己的那摊。 抬眼间,何明远恰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宋清秋给了他一记白眼后,继续埋头干活。 何母望着儿子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你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犯浑,说你什么好呢。” “哎呀,没事。”何明远不愿听母亲的唠叨,拿起编土篮子的东西到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傍晚收工,雨势依旧很大。 宋清秋加紧速度编完第二个土篮子,站起身活动着酸痛的膀子,然后收拾着眼前的东西。 李子跑了过来,“我帮你收拾。”说着弯下腰捡拾地上的苕条。 “不用。”宋清秋丢过来一句话,没再理他。 李子碰了一下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可是没一会儿又碰到了她的手。 宋清秋瞬间火气就蹿了上来,脸色一寒,用力推开李子,然后转身将地上剩下的苕条打捆。 不经意间,何明远瞥见李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宋清秋的身上游走,他心里很是不爽,三两步到了跟前。 站在李子的背后,伸出一只胳膊搂住李子的脖子。 何明远贴着李子的头,咬着耳朵说:“晚上屯子外的杨树林,咱俩单挑,你敢不敢去?” 上午的事李子本就憋着火,此刻听到何明远挑衅的话语,咬牙切齿道:“谁怕谁呀。” 何明远轻蔑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行,你小子有种。记住了,谁带帮手谁就认怂·····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什么不见不散?”宋清秋察觉两人嘀嘀咕咕的神情有些不对,厉声质问,“何明远,散工不走干嘛呢,又想整事是不是?你再跟人干仗,我告诉你爸去。” 等来的却是何明远嬉皮笑脸,“哎哟哟,你除了爱打小报告还会点别的不?再说了,你哪只眼看到我要打架?”他拍了下李子,“有烟没有?借我一根。” 李子撇撇嘴,“我带的烟抽完了。” “没有算了,走了。”何明远松开李子,大摇大摆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第26章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见外 何明远从会议室里出来,便看到许增良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跑向宋清秋,两人亲密的说着什么。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像是一块东西堵在那,让他透不过气来。 何明远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见许增良握着宋清秋裂口的小手说着心疼的话,他没由来怼道,“哟,这么心疼你媳妇,倒是接家去养着。” 宋清秋伸手推了他一把,“跟你有啥关系?一边去!” 何明远心底瞬间被苦涩填满,那是一种深藏在心底的痛,无人能懂,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他面上满不在乎地笑着,“呵呵,这就心疼了。得,我走。” 宋清秋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出神,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许增良喊了她好几声,才把的魂喊回来,“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编土篮子的事。”宋清秋随意扯过来个由头,许增良当了真,“我明天帮你一起编。” “我自己可以的。” 许增良垂眸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秋儿,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见外?” “放心,以后我肯定不会和你这么见外。毕竟咱两关系那么铁 跟你见啥外呢。”宋清秋狡黠的眨着眼睛,跟许增良贫嘴。 许增良握着她那只裂口严重的手揣进兜里往回走,“晚饭我爸做得了,你跟我一块回去吃晚饭。” 宋清秋不想去蹭饭,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许母不知何时赶了上来,牵起她另一只手,“走吧,你叔做了你最爱吃的渣豆腐。” 终究,宋清秋抵挡不住许母的热情,只好答应。 许家。 宋清秋跟着许母和许增良进了门,许父扎着围裙,手拿勺子,笑呵呵招呼道:“快上炕,我盛出汤,咱们就吃饭。” 许母拉着宋清秋进屋,许增良去拿碗筷。 炕桌上摆着香喷喷的渣豆腐,煎饼,还有一碟水煮肉片。 宋清秋已经连续几天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好饿啊……”望着桌上的饭菜,她咽了咽口水。 “婶子,今个吃肉,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许母怜惜的拍着她的手,“良子喜欢吃肉,他爸给人家干活,特意拿工钱换的。来来,尝尝你叔的手艺。” 宋清秋点点头,却是盛了一碗渣豆腐,闷头吃着。 许父端着一盆酸汤进来,他肩上搭条毛巾,学着店小二的样子,喊道:“各位客官,汤来了。” 他一开口,几人便是哄堂大笑。 许父见宋清秋不动筷,便给她夹了一块肉,“清秋,吃肉。” 许增良随即也给她夹了一块,“别光吃菜,多吃点肉。” 宋清秋泪湿了眼眸,垂着头不让许家人看到她的囧相,夹起一块肉片,咬下一口细细嚼着。 真香呀! 一片肉,她吃了好久。 许增良心疼她,又夹了两片肉卷进煎饼给了她,“秋儿,多吃点。” “谢谢!你也吃。”宋清秋夹起自己碗里的那片肉递到许增良嘴边,许增良与她相视一笑,张嘴吃下。 许父看到两孩子感情这样好,偏头在媳妇耳边道,“老蒯,清秋不念书可惜了,要不,咱们资助她?一年十几块钱学费,咱们还是拿得起的。” 许母摇摇头,压低声音道,“马、翠萍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搞得很。不是我们出钱,她就会同意的。” 许父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清秋,“清秋,叔问问你,你不打算再回去读书了?” “当然想,等我爸的腿好了,我把学费也攒得差不多了,再去读书也不迟呀。” 见宋清秋早有打算,许父与许母两人小声嘀咕着,“找个机会,我跟老宋大哥聊聊。” “白扯,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吃饭吧。”许母叹息一声,继续给宋清秋夹菜。 宋清秋望着眼前盘子堆成小山似的,慌忙摆摆手,“婶子,我吃饱了。” 许母生怕她好面子吃不饱,再三劝她多吃一点。 “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宋清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只手无力的在空中摆动。 许母也就不再勉强。 临走时,许母包了一些小米煎饼硬塞给她,让她带回去。 宋清秋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往家走,碰到宋清娇披着一块布,挥舞着扫帚,与几个男孩子在雨中潇洒地“比武”。 妹妹身上的那块布有些眼熟,走进细看,正是母亲屋里盖被子的牡丹花床单。 “清娇,怎么把床单拿出来了?妈要是知道了,你又得挨打。” 面对姐姐好心的提醒,宋清娇根本不当回事,还回怼,“你不说,妈是不会知道的。”突然横握扫帚,摆出白鹤亮翅的造型,冲着那几个男孩喝道,“我乃专扫天下不平事的宋大侠,尔等还不快快亮出绝招来······” 别看平时妹妹规规矩矩的,而妹妹却是活脱脱的假小子性格,每天皮的不得了,上窜下跳的。整天跟男孩子混在一起称兄道弟,这几条街上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对她崇拜的不得了。 这丫头越发的迷失了自我,早上一睁眼趿拉上鞋,背起书包出门;傍晚放了学也不回家。 她整天不着家,母亲主打不问不管,只要不吃家里饭就行。 宋清秋看到妹妹造型不由得发笑,“清娇吃饭没有?” “早吃过了。”宋清娇玩心正浓,随意丢来一句话敷衍了事。 宋清娇不知道她是否真吃过,拿出两个煎饼给她,“雨大别浇感冒了,赶紧回家。” “女生就是矫情!” “诶?”你不是女生似的。 宋清娇根本不给她责问的机会,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没看我忙着呢。不吃,拿走。” 不吃算了! 宋清秋收起煎饼,进了家门。 就看到母亲浑身散着煞气,手拿一根烧火棍站站在门里。 “看到你妹妹没有?” “没有。”宋清秋违心地答道。 马、翠萍望着女儿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眯着眼凑近,看到女儿嘴边有油渍,指着鼻子就是一通质问:“好哇,都学会吃独食了?” 母亲在气头上,此刻她无疑撞在枪口上了。宋清秋赶紧解释:“妈,是许增良叫我上他们家吃饭,吃了两片肉。” 马、翠萍听了勃然变色:“吃肉?吃肉也不知道拿回来,不孝的东西!” “大晚上的吼什么吼,能消停会儿不!” 西屋传来婆婆的怒斥声,马、翠萍不得不收敛。 宋清秋看到妹妹高抬腿请迈步地进了院子,冲她猛劲挥手,宋清娇聪明得很,秒懂,转身就跑。 这时,就听到母亲咆哮式的怒吼:“宋清娇给我滚回来······” 宋清秋扶额,赶紧溜之大吉。 第27章 偏向虎山行 何家,正值晚饭时间。 何明远蹲在门口,拿着块玉米面发糕啃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何母用钢炮似的声音喊他上桌吃饭,他都没听见。 直到二姐给他送来一碗酸菜汤,他才回过神来:“有劳二姐了。” “贫嘴!”何明兰拍了弟弟肩膀一下,“哎,今天跟人家干仗没打赢,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 “切,以一敌四,我算是赢了。”何明远接过菜碗,狼吞虎咽地吃着。 “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何明兰舀了一瓢带着冰碴的凉水给了他,何明远很是不解地看着二姐,“大冷天你让我喝凉水,想冻死我呀?” “你最近火气大,给你降降温。” 何明远撇撇嘴,接过凉水扬手倒掉,将舀子还了回去。他望着雨幕出神,李子那种货色的人,肯定会带帮手去。 如此也好,一次可永绝后患! 他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何明远吃完饭,一抹嘴,跟母亲报备出去一趟,便走。 何母拿着斗篷雨衣追出来,嘱咐他早点回来。 “行行,我一会儿就回来。”何明远套上雨衣,顺手抄起立在墙根处碗口粗的木棍,骑上自行车离开。 穿过一条泥泞的小路,到了屯外的杨树林。 何明远摘下雨帽,借着手电筒的光环望四周,李子双手插兜走出谁都不服的步伐,身后跟着五人,除了上午那三货,还有邻屯的两二流子。 李子抬下巴,挑衅地瞪着他,“哟,挺准时呀。” “收拾你当然得准时。多留你这种人渣一秒,都是罪过。”何明远脱下雨衣,搭在自行车上,手持棍子迎面而上。 多余的话没有,直接挥动木棍狠狠打向几人。 李子他们毫无防备,每个人都挨了闷棍,顿时乱了阵脚。 “兄弟们这小子不讲无德,整死他!”李子捂着吃痛的胳膊叫嚣着。 六人蜂拥而上,何明远全无忌惮,挥棍就打。 人多又如何? 他跟着当狱警的父亲学过几招擒拿格斗术,上午在队部不好施展,此刻火力全开,来了个擒贼先擒王。 没多久就将李子制服,然后雨点般的棍子就落在李子身上,哀嚎声响彻整个杨树林。 其余几人赶紧上前帮忙,何明远用胳膊扼住李子的喉咙,冲那几人痞痞一笑,“喂,这是我和李子之间的事,不想挨揍,赶紧滚!” 李子脸色涨红,呼吸不畅,冲几人挥手示意别过来。 几人不敢再往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何明远,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滚不滚?”何明远往怀里收了收胳膊,李子顿时难受得要命,用力拍打着他胳膊。 那几人赶忙往后退,退了二十多步后,何明远才稍稍松开了些胳膊,李子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呼吸着。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何明远,我认输,我认输。” 对面人中,其中一人闻听有些不乐意了,“李哥,你不能认怂。” “不认怂可以呀。” 何明远抡起棍子敲在李子的手背上,李子痛得大喊大叫,“疼,疼!滚,你们都给我滚!” 那几人无奈地再次后退,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何明远微微收紧胳膊,李子感到极度惊恐,哀求着求饶:“哥,何哥,我错了,你就把我当一个屁给放了吧。” 何明远笑得邪魅至极,歪着脑袋望着李子,“知道错哪了吗?” “我不该跟你动手。”李子看到他的脸色不对,慌了一批,结结巴巴道,“我不该不讲信誉,不该带他们过来。大哥,我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 何明远竖起一根手指在李子眼前晃了晃,“不对,再想!” “啊?”李子吓得声音都变了,努力想了想,“没了呀······” 何明远的头忽地贴近他的耳朵,“那我就给你点提示,宋清秋——” “她?咱俩的事跟她有啥关系?” 话音未落,何明远手里的棍子再次敲在他的手上,搞得他一脸懵圈,连疼都忘了喊,发不出声音来。 何明远静静地看了他一瞬,一字一顿地警告,“听好了,只有我能欺负她,其余人谁也不行。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她,见一次打你一次。” 不顾李子错愕的眼神,他接着说,“离她远点,听到没有?” 李子像是明白了,用力点点头,“哥,我一定滚远点。” 见目的达到,何明远也就收回了胳膊,末了踹了李子一脚,“再不滚,我可反悔了!” “别,我这就滚。”李子揉着红肿的手背,一瘸一拐地朝那几人跑去,相互搀扶着消失在雨夜中。 何明远扔掉棍子,潇洒地骑上车子奔屯子大路去。 虽然李子这小子答应不再骚扰宋清秋,但他还是不放心。 他每周才回来一趟,不在屯子里的日子,变数太多。 得想个完全之策才行。 直奔孙大富家,站在院把孙阳喊出来。 从屋内走出来一个红脸膛小伙儿,他整个人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高塔。 孙阳把伞缓慢移到他的头顶:“我弟自从开学走了,连个信都没来,估计得等农忙假才能回来,有事进屋说。” “不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何明远直截了当道明来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侧过脸时,何明远看见了白璐走来,表情倏然一僵,笑呵呵地打招呼,“婶子晚上好。” “我以为谁我找儿子呢,原来是你小子,有事?” “没啥事,问问孙岩啥时候回来,好久没见他了。” 提起小儿子来,白璐内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腰杆挺得倍直。 “孙岩在省城读书整天忙学业哪有时间回来呢。不是婶子说你,那会儿你在生产队干活时若是好好表现,也能被推荐成为工农兵大学生,给你们老何家光宗耀祖多好呀。” 孙阳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阻止她再说下去,“妈,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何明远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婶子,阳哥,我回去了。” “慢走。”孙阳冲他挥挥手。 待何明远骑车走远,白璐对大儿子说,“一个不务正业的玩意,以后少搭理他。” 孙阳为人正直,并认可母亲所说,反驳了句“您能不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将伞塞给母亲,匆匆回屋。 第28章 终是他先折了腰 何明远骑着自行车哼着二人转回了家。 推门进屋,看到脊背微驼的父亲站在外屋地,面色异常严肃,他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主动打招呼:“老何同志,你怎么不进屋呀?” “你又跟人家干仗去了?”何父淡淡眯眼,眼神像是审视,何明远最讨厌这种眼神,像是要将他的内心深处全部看穿。 他的额头慢慢渗出了冷汗,干脆坦诚道,“对,我是跟干仗了。”他迅速往后撤步,准备好随时逃跑,“老何你别激动呀,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说!”何父紧握了下拳头,冷声喝道。 屋内传来何母的声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何父不悦地冲里回了句,“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女人少管。” 何明远呵呵笑着,“让我说可以,我事先声明,你不许动手。” “哪来这么多废话·······” 何明远走近,瞥了眼屋内,低声跟父亲说着来龙去脉,“·······这事换做你,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要管,也不能蛮干。”何父挑眉,扬起手,吓得何明远偏头躲开。没想到父亲的大手重重落在他肩上,“以暴制暴看似有力量,却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反倒会带来恶性循环。做事多动动脑子!” 何明远哦了声准备去里屋,父亲又把喊了回来,语重心长道:“男儿志在四方,老往家跑什么?” “我恋家。” “没出息!不对呀,你恋家?”何父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着,“可拉倒吧。” “人都是犯贱的,在家时想着往外跑,在外面又想回家。”何明远咧嘴笑笑,进屋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随手搭在椅子上。仰面躺在炕上,宋清秋与许增良亲密的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翻身坐起,拿来笔和纸,趴在炕上,咬着笔帽思索了良久终于落笔。 宋清秋把带回来的煎饼给了奶奶,喷嚏不断,谁在念叨我? 奶奶紧张地询问,“是不是着凉了?” 宋清秋摇摇头,可是鼻子痒就想打喷嚏,“阿嚏······” 奶奶下地给她煮了一碗姜汤,催着她喝下。 宋清秋被姜汤辣得满头大汗,果然不打喷嚏,奶奶这才放心的去绣花。 宋清秋埋头继续剪纸·······忙到很晚才上炕躺下。 宋清娇蹑手蹑脚地进来,不管不顾地钻进她被窝。 她被挤到炕梢的位置,扯了扯被子,带着隐隐的对赚钱艰难的愁虑,迷迷糊糊地睡下。 持续的降雨,在子夜交替时终于变成雨夹雪飘落下来。 到了第二天,天阴沉沉的,天空中飘下零星的雪花,时而夹杂着丝丝细雨。落在地上,有的已经化了,有的却倔强的保持着雪花的样子,形成斑斑驳驳的印迹。 今个又不能去卖剪纸了。 想到这,宋清秋的心情就无比惆怅。 去队部编筐,有了许增良的陪伴,心情大好。 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瞬间,她把嘴一抿,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笑就像清泉的波纹,从她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许增良也跟着笑了,抬手撩起她腮边垂落的碎发挽到她耳后,深情款款道,“我在学校又学习了一首新歌《情深谊长》,我唱给你听。” 宋清秋点点头,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红晕,更加娇羞可爱。 许增良怕影响到周围人,小声唱着,“五彩云霞空中飘·······” 她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中,不禁微微晃动着脑袋随着哼唱。 外面的雪依然下,像柳絮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何明远的心里。 他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落寞地垂着眸,无可依偎的手摆弄着苕条。他跟宋清秋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一都是同桌,尽管那时他们总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但奇妙的缘分无端将俩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渐渐地,宋清秋长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何明远也喜欢上了清纯靓丽的她。在这场博弈里,终是他先折了腰,动了情。 他曾在心里无数次编织过两人的未来,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他向宋清秋隐晦表白被奚落,成了他的一场无稽之梦,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此刻,宋清秋与许增良亲密的互动刺痛了他的心,何明远缓缓站起佯装伸懒腰,然后朝宋清秋走去。 到了跟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攥在手里,故作神秘地说道:“老同桌,你的信!” 宋清秋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展开,果真是何一寄来的,迅速揣进兜里,“谢谢啊。”信怎么会在他那?人多她不好问。 她的心思被何明远看穿,他蹲在她面前,主动道来,“今早我去小卖部买烟,看到有你的信,就给你捎回来了。” 宋清秋抬眸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充满感激的眼神,让他无法移开…… 察觉到宋清秋的不悦,他敛起思绪,深深看了许增良一眼,起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到了中午,众人各自散去回家吃午饭。 许增良下午返校,回去简单收拾下,背上干粮离家。 宋清秋连饭也没吃上一口,慌忙跑去送行。 走在路上的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好在两人也习惯了没有话说的状态,还时不时相视一笑。 那条黏稠的泥泞土路,如同一条无情的蟒蛇,紧紧缠绕住前行的双脚,令人无法自拔。 两人互相搀扶,缓慢地走着。 到了屯子外,许增良不舍与宋清秋分别,按捺不住心中的汹涌情谊握住她的手,“秋儿,我期待着与你回到班级,咱们一起奋斗。” 宋清秋淡淡地笑了笑,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嗯,我不会荒废学业的,一有时间就看课本自学。” 许增良知道她很自律,学习能力也很强,但自学课程还是一定难度。他从干粮袋里拎出一小包东西来,里面装着几块热乎乎的发糕和一瓶自家做的茄子酱,让宋清秋拿着。 宋清秋说什么都不肯要,许增良表示学习用不着出力,他一天吃两顿饭便可。 双方拉扯僵持不下,这时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 何明远骑着三八大扛缓缓驶来,戏虐道:“哟,这么不舍得就别走了。” 换来了宋清秋的白眼,“哪都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何明远呵呵笑着,挑眉看向许增良,“我捎你一段?” 见许增良手里的东西迟迟送不去,何明远看不下去了,上手夺过来,塞给宋清秋。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真招人烦,赶紧上来。” 许增良趁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何明远将那得逞的愉悦隐藏在深处,猛蹬着车子,向前驶去。 望着渐渐走远的车子,宋清秋气得原地跺脚。 此刻,太阳从云里钻了出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终于可以卖剪纸了。 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许增良,扭头望着站在那的人儿,唇角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第29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何明远费力蹬着自行车,扯着嗓子同许增良说,“哎,既然心疼,为啥不赶紧娶家去?” “现在都提倡晚婚嘛,我们都年轻,最该奋斗的年龄,就要全力以赴。何况,她不想做的事,我尊重她。” 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换做我的话,我肯定把她娶家去。” “什么?”他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大声质问。 “跟你开玩笑呢,打个比方罢了。现在你不把她娶家去,有你后悔的时候。”何明远露出心驰神往的微笑,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 “我和清秋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根本就不懂,管好你自己少操心我们。”用不了多久,宋清秋就回归学校,我们相互帮助,努力学习报效祖国。我们远大的理想,岂是他一个学渣所能懂的。 他炯炯有神的眼光,足够表现出他是一个有志的少年。 刚走出半里路,何明远倏地刹住车子,“大班长,前面我要拐弯走大路去厂子,拜拜喽!” 这也忒不厚道了! 许增良没想到何明远变脸比变天还快,转念一想,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增良嗯了声,下了车子,背上干粮,沿着泥泞的乡间小路艰难前行。 何明远的目光没有去看许增良离去的背影,一手扶着自行车,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任由那浓厚的烟草味顺着鼻腔渗入到肺里,连带着刚才的浊气一起吐出。 感谢这位大班长,让他平凡而单调的生活里,终于找到了第一个人生目标,一个极力想完成的目标! 嗯,从现在开始,他想要尽一切办法走进她的心坎里,从而将想要的爱情抓牢。 想到这,他勾起唇角。 骑上自行车往冰刀厂赶,顺路买了蛤喇油,与信一并寄出。 进了厂区,何明远冲着传达室里喊道,“大爷,有我的信没有?” “有,自己找。” 锁好自行车,迈开长腿,何明远和保卫科的张强迎面碰上,他拿出一支烟递上,“张哥好!” 张强三十多岁,右边嘴角有颗豆子一般大的痣,痣上还有毛,笑起来,那颗痣也仿佛在微笑。“哟,大前门?”张强最看不惯托关系进厂的何明远招摇过市,没少找他的麻烦,但都被何明远轻松化解。此刻,他接过烟敲打着何明远,“你难道不知道俭以养德?” “知道,知道。”何明远满脸赔笑,给张强点上烟。 张强用力的吸了一口烟,从鼻腔和嘴唇喷洒出绵长的白烟,不依不饶地说:“我看你小子就是烧包,铺张浪费最为可耻!别以为有个好爹万事大吉,在厂里表现不好,你爹也罩不住你,这烟没收了。” 何明远凌厉的眼神直直瞪着张强,然而张强却没有看他,直直的走过去。 他瞅了张强背影一眼,你也就这点本事吧! 没走几步远的张强又折了回来,“你脸上的伤怎么弄,老实交代!” “被我爸打的。” “周六为啥没来上班?” “家里捎信来我妈病了,我请假给我妈买药回去看她,我有假条。”其实他怕寄给宋清秋的平信落到别人手里,算着时间跑回屯子,特意送到宋清秋手里。 显然张强不信,面对再三盘问,何明远的回答始终不变,违心的说道:“张哥,你是不知道我爸脾气多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何止脸上,胳膊还有伤呢。”说着撸起袖子给张强看,跟李子几人打架时胳膊留下的淤青还在。 他态度如此诚恳,不由得张强不信。 何明远被放行,望着傍晚的天空不屑地笑笑。 “小何?” 听到副厂长老周的声音,何明远心中浓厚氤氲的血腥气渐渐散去,转身扬起一个为数不多的干净笑容:“周厂长您有事吩咐。” “小何,咱们厂与周围几个厂要举行职工联谊田径运动会,我给你报了长跑五千。” “我?跑五千?”何明远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周厂长,我从没跑过长跑,您还是换别人吧。” 还没走远的张强闻声凑了过来,“也是,小何就会滑冰,从来不跑步的人跑不动实属正常,赶紧换人,免得给咱厂丢人。” 老周大手一挥并不认同,“瞅瞅小何的这两条大长腿,肯定能跑。” 听到周副厂长这样说,何明远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应付眼前左右为难的局面,索性答应了。 “行,那我试试。”既然要跑就要跑出个样来,何明远暗暗发誓,打明天起早晚开始跑步。 张强泼来冷水,在他耳边嘀咕道,“不行,别逞强。” 何明远没有理会,跟周副厂长道别后进了传达室,在厚厚一摞信件里一通翻找,终于看到一个信封上写着宋清秋三个字。他欣喜若狂,把信揣进兜里,转头往宿舍跑去。 张强舔着笑脸,边给周厂长递烟,边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何明远斜睨了张强一眼,如果张强不是在保卫科工作,绝对不敢像今天这样随意拿他的东西送人。他也会站在张痦子面前恶狠狠的说上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把东西抢回来。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紧紧捏着衣兜,跑回宿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呵,有一副岁寒三友剪纸。 何明远把剪纸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很仔细地看着,生怕一阵风吹过来,会把它吹飞了似的。 舍友大刘打水回来,瞅了他一眼打趣道,“女朋友寄来的?” 何明远笑了笑,没反驳,也没承认。 那就是默认了! 难怪距家九十余里,也要不厌其烦地往回跑。 这股劲头无敌了。 舍友放下竹编暖瓶,跑来凑热闹,直夸剪纸好看,夸何明远女朋友手巧。 何明远心里美滋滋的,高兴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他展开厚厚的信纸,足足有六张。 宋清秋的回信写得事无巨细,写卖剪纸的日常,写她自己的烦心事,还有对他的关爱。 他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何明远将信贴在胸口,仰面躺在硬板床上,一个劲儿地傻笑。 舍友们嚷嚷着要他读信的内容,何明远蒙上被子拒读,慢慢回味着字里行间的沁人心脾····· 打那之后,厂区附近的公园里,一早一晚总能看到他穿着工作服跑步的身影。 车间内,车间中各种机械与钢铁部件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机器轰鸣。他的工作热情异常高昂,卖力为冰刀鞋做着最后的调试,得到了周副厂长的表扬。 第30章 春耕农忙 鹤城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经历了多场春雪之后,终于迎来万物复苏。谷雨过后,大地的各种野菜,悄悄地从原来冰冻的土地上拱了出来。 宋清秋和韩菁华每天卖完剪纸后,回来的路上,挖一些野菜和着玉米面做成野菜团子解馋又填饱肚子。 几天后,宋清秋收到蛤喇油,韩菁华大呼她笔友好暖心,露出艳羡的神情。 “真幸福!” 宋清秋拉过她的手,擦上点蛤喇油,“你赶紧寻一个笔友吧。” “真正的知己,可遇不可求。”韩菁华笑得意味深沉,反握住宋清秋的手,“但我的知己无需去寻,因为她就在我身边。” “荣幸之至哦!”宋清秋咯咯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听到她们摊位的后方传来小鸡仔“啾啾啾”的叫声,立即迈步走了过去。 望着毛茸茸的小鸡仔,她突然灵机一动生出个想法来·····现在鸡蛋是硬通货,可以换粮票。 于是,她挑选了二十只鸡仔。 与卖鸡仔的大叔一翻讨价还价,用三张剪纸和一块五毛钱换了这些鸡仔。 韩菁华替她发愁,人都没什么粮食吃,买这些小鸡怎么养大。 反倒是宋清秋一点也不担心,遍地的野菜,手脚勤快些,每天采回去一袋子,足够养大这些鸡。 回去的路上,她双手捧着纸箱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里面的小鸡。 走到雅鲁河畔,放下纸箱子,准备挖些野菜带回去。 李子三人收工后溜达过来捉鱼,瞅到宋清秋的身影,李子不安分的眼睛像要长在宋清秋身上,“老妹,我帮你挖。” “不用。” 宋清秋断然拒绝。 空旷的河畔,李子胆子大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妹,跟我好吧。” 宋清秋用力拽回自己的手,厉声呵斥道,“赶紧滚,不然我可喊人了。” “喊吧喊吧,这个时候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李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根本就不把韩菁华这个病秧子放在眼里,缓缓逼近,再次抓住她的手,“跟我处对象。” 奈何宋清秋的力气不如对方大,任凭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急得她满头大汗。 韩菁华想过来解救好友,可是被另外两人围住无法脱身,扯开嗓子就喊,“来人,救命啊······” 李子趁势再次问道:“答应了,我就放手。” “死去吧。”宋清秋猛地抬脚踢向他,李子立即撒开手,抱着双腿蹲在地上,他的嘴唇被咬得发紫,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 他的那俩同伴见状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就要教训宋清秋。 韩菁华死死抓住两人胳膊不肯撒手,大喊,“清秋快跑。” 就在这时,从红毛柳林里蹿出一人,冲过来挡住那两人,接着一连两脚,把那两人给踹倒在地。 “欺负女生,不要脸的东西,还不滚?” “孙阳你真行!”李子哪敢惹副队长的大孙子,在同伴搀扶下逃之夭夭。 他高大瘦削的身材让人不住多看几眼,仿佛一尺阳光。 孙阳的出现对韩菁华来说是清晨打在她脸上的一束光,是她在绝望当中突然抓住的救赎,让她感到了勇气和支持。 孙阳看了宋清秋一眼,又看向韩菁华,“你们都没事吧?” 韩菁华望着孙阳笑道,“我们没事,谢谢你啊!” 她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深的酒窝也在笑。 孙阳嘴角上扬,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宋清秋过来道谢,“孙哥真是谢谢你。” “咱都一个屯的,用不着这么客气。天要黑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财迷的宋清秋看到尼龙编织袋里野菜还没挖满,哪舍得离开,“嗯,我们一会儿就走。” “我去割苕条,走得时候喊我一声,咱们一起。”孙阳拿着镰刀去前面。 宋清秋抓紧蹲下身来挖野菜,暮色落下,在韩菁华的帮助下终于装满袋。 喊上孙阳,回屯。 进屯后,分道扬镳。 宋清秋背着野菜进了家门,韩菁华捧着装着小鸡的箱子跟在后。 马、翠萍看到女儿背回来的野菜,喜笑颜开张罗着摘菜做渣豆腐,然而看到带回来的小鸡仔立即变了一副面孔,暴跳如雷,让女儿务必把小鸡卖掉。 面对母亲的发难,宋清秋一再保证养鸡不吃家里一粒米,深知鸡蛋用处广的母亲这才罢休。 一顿野菜大餐做好,却不见父亲的身影,宋清秋从奶奶口中得知父亲拄着拐到矿上打更去了。 这是父亲求了裴矿长多回才求到的活,白黑吃住在矿上,虽然工资不及以前的一半,总比在家呆着强。 父亲的腿还没养好,这么早下地干活会不会落下残疾。 答案肯定:会的。 一瞬间,宋清秋鼻子一酸,就湿了眼眶。 晚饭,她吃下一碗渣豆腐后,便去准备明天的剪纸。 韩菁华看出她心情不好,放下碗筷跟了过来,打下手。 春耕农忙季来临,宋清秋和妹妹响应屯里号召全都去稻田插秧。 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水田里,弓腰久了累得酸疼。每插两排秧苗,宋清秋就直起腰来稍作休息,抬眼间看到孙岩拎着个编织袋往稻田走来。 身着一套浅灰色中山装的他,长中分的发型,半露额头,特别有文艺范。 靠着驻屯领导推荐上了农业学院,算是屯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屯里人对他多了几分热情和尊敬。 “咱屯的大学生回来了?” 孙岩闻听腰杆子挺得倍直,笑着点头回应:“我回来帮着插秧,正好在广阔的土地上实践所学。” 有几个人看到孙大富朝这边走过来,赶紧溜须拍马,“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太谦虚了。” 狗屁行家!宋清秋可不这么认为,孙岩所谓念大学只不过上的是:一年半左右的精修班,学习课程设置的极为简单,以政治课教育为基础的同时,进行了教学科研生产相结合的业务科。 病虫防治、配方施肥、农机检修,他哪样也指导不了! 孙大福接过孙子手中的编织袋,拍拍孙子的肩膀,“·····晚上回家给你接风。” 孙岩脱下胶鞋和袜子,把裤脚挽得高高的跳到水田卖力的干起活。 宋清娇为了跟上姐姐的进度,低着头,腰弯得像虾米一样,在烂泥里移步,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哈哈,泥鳅!”宋清娇手里抓着一只手指头粗的泥鳅叫起来,“在这样的浑水里摸到泥鳅,我技术不错吧。” 哎,大家忙得要命,她还有心思抓泥鳅。宋清秋忍不住低声训斥着,可宋清娇装聋作哑,猫着腰,一手拿着秧苗,一手在稻田里搜寻着,眨眼间又抓到一条。 为了躲避孙大富的火眼金睛,她跟在孙岩的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向他请教如何插秧,实则偷奸耍滑捉泥鳅。 宋清秋可不惯着她臭毛病,走过去,一把揪住妹妹的耳朵,往回领。 第31章 弟弟出生 夕阳染红了稻田,葛队长吹响收工哨。 宋清秋两只胳膊累得抬不起来,她紧皱眉头,缓缓抬起手揉着肩膀。 一转头,宋清娇跟着几个男孩子跑走了,无论她怎么喊也不回应。 干了一天的活,宋清秋早已筋疲力尽,哪有力气去追,只得任由妹妹去。 想起家里的那些鸡,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山脚下挖了一些野菜回去。 最近自家的鸡四处跑,吃了白璐家园子里的菜,两家闹得很不愉快。寻思着等喂完鸡,用柳条编个鸡笼子,把鸡关起来。 正在剁鸡食,就听到白璐高声唤鸡的声音,“咕咕咕······” 宋清秋并没在意,把剁碎的菜扔到墙根处,那些小鸡蜂拥过去吃食。 白璐闯了进来,围着那些鸡细看着,“宋清秋,看到我家两只了小鸡没有?” “没有。”宋清秋摇摇头,蹲那继续剁野菜。 “啵、啵、啵——”白璐尝试着用暗号唤着她家的鸡,院子里的鸡都在抢食压根不理她。 虽然她家的鸡跟院子里的小鸡差不多大,但为防止鸡飞走,鸡翅别上了小木棍,系上红色布条为记号。 天色暗下来,白璐打开手电筒,对着那些鸡翅膀仔细端详着,清一色的蓝布条。 不对呀,在后街唤鸡的时候,明明听到她家有鸡叫声回应。 白璐心有疑惑,问道:“你买了多少鸡仔?” “二十只,死了一只。” 宋清秋的话音未落,母亲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白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认为我家窝藏了你的鸡?” 白璐转头看了一眼马、翠萍,冷笑道:“说不定你家的鸡丢了,我家的鸡跑你家来就给混在鸡群里了。” “思想真够龌龊的!”马、翠萍闻听不干了,一手插腰,另一只手指着白璐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往我家菜园里放鸡,吃了很多菜苗还不认账。” “前几天你家的鸡把我种的大头菜给吃了,你不也没赔过吗。我告诉你马、翠萍,我家鸡就在你家,劝你趁早交出来。” “少诬赖我,赶紧给我滚!”马、翠萍不是好惹,顿时急了,抄起扫帚就打。 宋清秋赶紧劝道,“妈,有话好好说。” “白队长,我们真没见你们家的鸡,你怕是误会了。” “误会毛线呀!”白璐闪身躲开马、翠萍的攻击,一个箭步窜进外屋地,掀开锅,又打开碗柜······ 宋清秋面露愠色,跟了进去阻止再找下去,“白队长你没权搜查民宅!” 白璐哪听得进去,自言自语着,“我明明听到屋里有鸡叫。” “她么出现幻听,就是欠治!”马、翠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迈步进来, 宋清秋赶忙拦住,“妈,你去歇着,这事交给我。” 马、翠萍双臂抱胸靠着门框而站,冷冷地瞅着火急火燎地白璐,“找吧,找吧,找完了就死心了。” 本以为白璐在屋内翻找一通没有找到,就会还他们家的清白了,没想到一口咬定就是他们把鸡藏起来了。 “你要是有证据,就去派出所报案。”宋清秋厉声提议道。 白璐冷笑一声,准备去后院看看。 马、翠萍拦住要走的白璐,一巴掌呼过去,白璐脸上现出五道血印子,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宋清秋怕即将临产的母亲有个什么闪失,拼尽全力将两人拉开。 再看白璐头发散了,脸上又添了新伤。 “白队长,对不起,你赶紧走吧。” “这事没完,走,到队里好好说道说道。” 白璐扯着马、翠萍的胳膊往外,宋清秋一把推开她,“白队长你也太过分了,什么都没翻到该给说法的也是你。” 马、翠萍正在气头上,把宋清秋扒拉到一旁,催促着白璐,“不是要去队里吗,走,咱现在就走。” “走!”白璐跟马翠萍一前一后出了门。 宋清秋急忙追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马、翠萍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评评理呀,咱们妇女队长随便搜我家······” “你?”白璐没想到马、翠萍会跟她撕破脸,她脸色霎时铁青,怒斥道,“你动手打人怎么不说?” 马、翠萍的吆喝声盖过她的声音,很快引来周围的街坊邻居围观。 白璐与马、翠萍再次发生激烈争吵,尽管宋清秋极力劝阻二人,但没有一个听她的,还动起手来。 帮着找鸡的孙岩闻讯跑来,挤进人群,见母亲被马、翠萍欺负,粗暴的推开马、翠萍。 因他用力过猛,马、翠萍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 宋清秋慌忙跑上前,“妈,你没事吧。”却听母亲一阵龇牙的轻呼,脸色顿时煞白,痛苦得揪成了一团,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清秋一惊,继续询问,“妈,你哪里不舒服?” 马、翠萍在女儿的搀扶下,捂着肚子站起身,一股热流流出,两腿瞬间湿透。 杨桂兰去小卖部买盐刚回来,看到这一幕,急忙喊道,“秋儿,你妈妈这是要生了,赶紧去叫老牛婆过来。” 宋清秋应了声“好”,拔腿就跑。 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不时传来“哐当”、“哐当”拉风箱的声音。 宋清秋拉着老牛婆就走,“快,我妈要生了。” “诶,我锅里熥着饭呢。生孩子哪有这么快呀——”老牛婆拨开她的手,往大锅里添上些水,背上个木箱子这才出了门。 这会儿马、翠萍被婆婆和许母扶着进了屋,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孙岩毕竟推了马、翠萍,心虚地问白璐,“妈,她不会赖上咱们吧?” “哼,我看她是下不了台没招了,装的吧。”白璐故意拔高音量嚷嚷着。 躺在炕上的马、翠萍阵痛一阵紧似一阵,就这样还不忘了骂街,每句话都不重复。 许母劝了几句,便出了门,“白璐你没完了,清秋妈真要生了。” 白璐听完自觉理亏,拉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宋清秋拉着老牛婆连跑带颠地奔进院子,“奶,老牛婆来了。” “快请!”杨桂兰把老牛婆迎进屋,宋清秋也跟了进去。 老牛婆一番检查,确定是要生了,吩咐她们赶紧烧热水。 宋清秋手脚利落跑去拿柴火,边烧热水,边做晚饭。 马、翠萍勉强喝下几口玉米面糊糊,突然一阵巨大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大叫,“啊,疼······” “使劲!”伴随着老牛婆的命令,屋内时不时传来马、翠萍哀嚎声。 杨桂兰双手合十,祈祷着大人孩子平安。然后转头跑出去借小米鸡蛋,又让人捎信给自己儿子。 听到老牛婆说,这胎有点大不好生。那一刻,宋清秋的心悬起游离了一下,然后止不住地加快跳动,守在炉灶旁,竖起耳朵时刻关注屋内的动静。 马、翠萍疼得死去活来,却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她要的男孩肯定顺利平安降生。 夜,艰难苦熬。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东屋热闹起来。 老牛婆兴奋地喊道:“哟,是个大胖小子。” 第32章 养鸡糟心事 有弟弟了,宋清秋打心底高兴,赶紧盛了一碗小米粥送进屋。 杨桂兰跟了进去,看到襁褓中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宋母,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眼前一片模糊。 即便如此虚弱,她也没有先喝小米粥补充体力。 而是让老牛婆把孩子抱给她,打开包被,摸了摸,的确是个带把的,感觉受再多的罪都值了。 她顿时来了精神,接过粥碗,一扫而光。婆婆递来两煮鸡蛋,她没吃,转手给了老牛婆,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老牛婆知道宋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并没有要,“要是真想感谢我,让你家清秋给我剪一副剪纸。” “好嘞。”宋清秋爽快地应下,忙去了。 宋母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一脸幸福,许母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清秋这孩子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喽,顿时心疼宋清秋起来。 饭做得,宋清秋留老牛婆和许母吃了顿野菜玉米面发糕。 两人走后,宋清秋被母亲喊进屋,让她打开炕柜。 两只断气的鸡出现在她视线里,宋清秋瞬间全都明白了:“妈,白璐的鸡跑咱家来还给她便是,你这都干的啥事。” “还什么还,权当赔偿咱家菜地损失了!赶紧去给我炖了,我好下奶。”她似乎理由很充分,甚至还振振有词,根本没有半点悔改之意。 宋清秋叹息一声,拎着两只鸡出来,烧热水处理。 这次是母亲不对,即便鸡死了,但鸡还是要还的····· 加上一锅水,处理好,煮上。 她到院子墙根处选了两只差不多大的鸡,系上红色布条,装进布袋里,拎着出了门。 还没等靠近白璐家,她家院子里的那只狗便狂吠不止。 宋清秋像做贼似的探头探脑,看了看四下无人,麻溜地放下鸡,逃似的跑走。 一口气跑回家,奶奶压低声音问她,“送回去了?” “嗯。” “那就好呀。” 白璐这边。 院子里的大黄叫个不停,甚至发出低沉的吼声,白璐被惊醒,慌忙套上衣服,喊上两个儿子去查看情况。 院子里一切正常,打开大院门,在手电筒的照明下,看到两只小鸡趴在门口。 “妈,这不是咱家丢得那两只鸡吗?”孙岩激动地指着鸡说。 “还真是。”白璐伸手抓起一只鸡看了看,红布条没错,想都没想,把两只鸡拎回了家。 宋清秋一夜没睡,为老牛婆剪了一副最美团花背影图。 热心肠的许父跑去从矿上把父亲接了回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父亲平时拄着拐杖走路慢腾腾的一个,听说生了个男孩,立马“跑”得飞快。 宋清秋望着父亲的背影不禁失笑。 宋展坤看了眼熟睡的儿子,关切的询问妻子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养一养就好了。”宋母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老中医号脉蛮准的,咱们盼儿子盼这么久终于如愿了······这也算是天送一子,叫宋天宝怎么样?” “天宝,这名字不错。” 宋清秋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不知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喃喃道:“天宝,上天送来的宝贝疙瘩。”她在父母眼里算什么? 许父摇摇头,老宋嘴上说不喜欢喜欢儿子,男人啊·····果然是口是心非。 “清秋,忙了一宿你也累了,赶快进屋休息。叔走了,不用送。” 眼看天亮了,宋清秋哪还能睡得着,嘴上应着,“嗯,叔放心吧,您慢走。” 吃了一口饭,喂上鸡,待生产队的开工锣响起,揣着五个野菜窝头赶去插秧。 当她把那副剪纸恭敬地递给老牛婆时,老牛婆大肆夸赞她手艺好,还说是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白璐不屑地撇撇嘴,“老牛婆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好。” “阴阳谁呢?你才眼神不好呢!不,嘴巴恶毒,福气全没。难怪,两个胎死腹中呢。”她说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戳心。 白璐恶狠狠地瞪了老牛婆一眼,没再说话。 众人边插秧,边小声议论着。 白璐恼火的吼道,“死肚子里俩又咋了,我有两儿子,我骄傲。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见没人理会,她也就偃旗息鼓。 宋清秋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秧田里搜寻着妹妹的身影。 宋清娇彻夜未归,住在了同学家,但也按时出工。 “清娇,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小弟弟,你妈妈不喜欢你,很快就要把你送人了。”有人半开玩笑的逗着她。 “那岂不是正好······”宋清娇满不在乎,大咧咧的笑着说,“正好给家里减轻负担。”我也能换个地方生活。 宋清秋突然羡慕妹妹的没心没肺,感觉活的真快乐。 家里添了一张嘴,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她想回到学校上学,有可能变得遥遥无期。 不管如何,她也不能放弃学习。 春耕生产时间紧,任务重,宋清秋与其他社员加班加点的干活。回到家,还有干不完的家务活,也就把编鸡笼子的事耽搁下来。 白璐家的鸡这几天老跑她家院子来,杨桂兰轰走了,一时没看见又跑进了院,不得不关上院门。 这天收工后,宋清秋前脚刚到家。 白璐挨家挨户地找走失的鸡,一路找了过来。 她瞅了宋清秋一眼,径自进了院,一眼看到趴在墙根处的那些鸡,“好哇,这回我可抓到现行了。” “白队长,你能不胡诌八扯吗?”宋清秋不悦地反驳,“是你家的鸡老我家跑。” 白璐一口咬定:“不可能!”摸起扫帚驱赶自家鸡往外走。 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冷冷的看着宋清秋,“我家大鸡小鸡全都被你家鸡拐了来,我家下蛋鸡几天来没见一个鸡蛋,肯定都下在你家了。” “我是没见。”宋清秋翻了个白眼,冲着屋内喊道,“奶,你捡到鸡蛋没有? 在洗尿布的杨桂兰张着两手出来,“没有哇。白队长,我这老婆子的话,你还不信?” “四个下蛋鸡好几天一个蛋不下,这个季节集体歇窝不应该呀。”白璐心里犯嘀咕,于是抓起一只鸡,摸了摸它的泄殖腔处,摸到鸡蛋了,这么说明天就能下蛋了。 宋清秋好心地提醒,把鸡关起来,多喂一些野菜会提高产蛋量。 “还用你说!”白璐哼了声,赶着鸡出了门。 宋清秋加固了篱笆杖子,把鸡赶到后院一角圈起来,本以为这样与白璐家再无瓜葛。 没过几天,白璐家的鸡再次集体出走。 白璐再次找了过来,宋母这下坐不住了,尽管她还在坐月子,但担心菜地的菜,便用围巾包住头风风火火地跑向后院。看到一些菜被鸡祸害的不轻,恨不能手撕了白璐。 白璐在菜地中间找到了五个鸡蛋,“清秋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家鸡跑我们家来蹭吃蹭喝,为了感谢我们呗,特意把蛋下到我们家。畜生都知道感恩,人却无知,可笑呀。”宋母搬来小板凳,准备跟白璐来个论持久战。 白璐气得手直哆嗦,“少强词夺理,窝藏我家蛋,想赖账,没门!” 第33章 春耕会战 宋清秋率先同白璐理论起来,“白队长,我们根本不知情,何谈赖账一说。” “事实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没用。” 白璐让他们按照她家鸡的产蛋率,赔十个鸡蛋。 宋清秋看到母亲气红了脸,愤怒地瞪着白璐。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她拉了拉母亲手臂上的衣服,“妈,咱不跟她理论,我去找葛队长来。” “骑在我头上拉屎,怎么可能这么算了。”宋母扒拉开女儿,冲着白璐喊道,“你看我不顺眼,找茬直说。今个咱俩好好比比划划,解决了以前那些破事。” 也不等白璐回应,宋母扑向白璐,两人打在一起。 母亲跟白璐一来相互看都不顺眼,现在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宋清秋怕母亲下手重了,把白璐打坏了,喊来许母几人,把几人拉开。 最终,还是她跑去请来葛队长,在葛队长公证主持下,由于白璐的鸡吃了宋家的菜,赔偿了三鸡蛋。 白璐心有不服,想为自己鸣不平,孙大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还责怪她没把鸡看好惹出麻烦。 “吃了人家的菜,就该赔。”孙大富觉得三个鸡蛋有点多,他来了个一锤定音,“我看被鸡毁的菜顶多值一个鸡蛋,另外一个鸡蛋当我们家随喜了。” “行,行。”宋母见好就收,接过两个鸡蛋,冲着葛队长和孙大富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了,慢走,不送。” 孙大富晃了晃手,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赶着鸡走人。 白璐狠狠瞪了宋清秋一眼, 像是在说,敢搬救兵你真行! 宋清秋一脸无辜,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人都走后,宋清秋劝母亲免得着凉赶紧回屋。谁知母亲起身往菜地另一端走去,她茫然地跟了过去。 菜地那端角落里放着一些玉米杆,只见母亲弯腰,抬手进去。东摸西摸的好一会儿,摸出来八个鸡蛋。 “等你再去集上,拿着换成粮票,买一斤小米回来。”宋母没多少奶水,准备熬米油喂儿子。 私下,十个鸡蛋换一斤细粮票,外加一毛二现金可以买一斤小米。 可是宋清秋前些日子,已经把奶奶的银镯子赎了回来,手里剩余的钱是留着交队里的。 这时又听到母亲说,“再买半个猪蹄回来。” 这些加起来怎么也得一块五,宋清秋忍不住开口:“妈,你给我点钱。” “要什么钱?你挣的钱呢?秋儿,你当姐姐,怎么忍心让你弟弟饿着。等你爸发了工资,我再还你。” “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宋清秋如实讲述完手头情况,她知道母亲的脾气秉性,所讲剩余的钱数有所保留。 话落,便看到母亲虎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啥也不是,卖这么多天的剪纸才赚这点,留一天上交的钱就行。” “我跟矿长预支了点钱,猪蹄我买。”从外面回来的宋展坤,恰好听到娘俩的对话,立即表态,“哎呀,想吃啥,我买,何必为难二丫头。” “什么叫为难她呀,瞅她自私劲儿,养老是指望不上了。” 宋清秋辩驳道:“钱都拿出来,怎么外出赚钱,这跟自私扯上关系吗?还有呀,这些鸡蛋本不是咱家的,你据为己有好吗?” “什么玩意据为己有呀,她家鸡跑这里蹭吃蹭喝这么多天,本该补给咱家这些。”宋母恶狠狠地瞪着女儿,用威胁意味的语气说道,“你敢说出去,打断你的腿!” 看到妻子撒泼不讲理,宋展坤顿时头大,这可真是个泼妇呀! 他还得连哄带拽,好半天才把妻子拉进屋。 宋清秋难以平复情绪,好像心里有一根刺,不能想不能碰。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拿来的这些鸡蛋,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准备找个机会还回去。 第二天临出工前,奶奶给她放哨,她把那些鸡蛋偷拿过来,用红纸包好,放进手提编织袋中带走。 在地头碰到白璐和孙岩,宋清秋将袋子递上前,“我在自家菜地捡了八个鸡蛋,还你。” 白璐看了一眼袋子里,“昨天该还我的,今个就别指望我感谢你。” 宋清秋淡然笑了笑,白璐和母亲互为对手有得一拼,两人凑一起真是绝配。 “不用谢我,我做了我该做的事而已。” 孙岩插话道,“也许不止这些蛋呢。” 宋清秋深深看了孙岩一眼,“有些人脑干缺失,怎么你家的公鸡能下蛋了?” “······”孙岩被怼得哑口无言,气得干瞪眼。 宋清秋冲他轻蔑地笑笑,大步流星地去大队伍那集合。 白璐也知道小儿子不是宋清秋的对手,低声嘱咐他少跟宋清秋打交道。 孙岩点点头准备去站队。 看到何明远双手抄兜,嘴里嚼着泡泡糖走来,孙岩上前打招呼。 两人勾肩搭背,表面以好哥们相称,实际上两人早就离心离德。 去年夏天,他们生产队有一个冰刀厂招临时工的名额,孙岩本来十拿九稳,哪料被何明远半路截胡,从此记恨上这个好哥们。 其实孙岩并不爱学习,为了出人头地,国营厂去不了,只走上大学这条出路。他憋着一股劲儿,在生产队努力干活,拼劲儿的表现。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去年入秋的时候,被住屯工作队的领导看上,得以进入农学院读书。 相比之下,何明远至今还是个临时工,他心里稍许平衡了些。 “诶,你咋有空回来了?” “厂里休假。”冰刀厂订单多,连续三个周加班,终于等来调休两天。他心中的万千思念,如春草一样疯长,昨晚连夜赶回来。 两人闲聊着站在队伍最后面。 百余垧的秋翻地,几天的功夫就被公社里派下来的东方红54拖拉机、圆型耙、起垄机梳理成行距30公分的大田“起垄地”了。地里头,每隔不远卸了一堆沤好的农家肥,一堆儿堆儿象小丘。 要播种了,整个屯子都被动员起来,就连腿还没好利索的宋展坤,也来参加种玉米大会战。 葛队长高声宣布播种玉米的分工规则:每根儿垄上五个人,走在前面的管刨坑儿,紧随其后的管撒肥,接下来的负责点种,再有一人管埋坑儿,最后一人牵马托辊负责压墒。而孩子们负责往地里搬运玉米种。中午队里管饭,优胜小组有肉吃。 大家纷纷各自组队,都怕影响小组争夺会战红旗,没人愿意跟宋展坤一组。 第34章 吃到肉 宋清秋选择与父亲一组,还缺三人。 她心想要是许父许母在就好了。 许母昨夜拉肚子呕吐整个人虚脱无力,请赤脚医生看过也没管用。今儿一大早,许父找了辆架子车,推着她到区里医院看病去了。 这时何明远主动加入他们,何母见状叫上二女儿一起过去。 孙岩把何明远叫到一旁,小声嘀咕道:“跟宋家父女一组必输无疑,你嘚呀?” “那也未必。”他挑起眉头,习惯性做出个挑衅的表情来回应,“你不信,咱们比一比?我们若赢了你输点啥?” “两盒大前门。” 何明远竖起手指晃了晃,“烟我不要,我们赢了你给我一块钱。” 孙岩瞄了一眼自己那组人,他们跟母亲都是干活能手。只见他双手轻轻地交叉在胸前,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地向上扬起,已然是成竹在胸了。 “要是我们赢了,你给你我两块。” “行。” “咱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何明远嬉笑着,放松地站在那,但他眼神坚定,双手握拳,随时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宋清秋见何明远还有心思聊天,悻悻地跑来,将他揪回去。 “别的组已经分好工,咱们抓点紧。” “孙岩他们要跟咱们组比赛,咱们的分工得好好研究一下。” 宋清秋明知孙岩故意给他们下套,也要硬着头皮上。她思索了一瞬:“你刨坑,我撒肥······” 话没说完被何明远打断,“咱俩的任务对调,叔点种,我姐埋坑,我妈负责牵马压墒。” 宋清秋不悦地瞪了何明远一下,不过细想了下,觉得何明远这样分工蛮合理的。 “我觉得可以,爸,何婶,你们觉得呢?” 大家都没意见,立即行动起来,拿筐,装玉米种,牵马套托辊。 随着开工锣敲响,众人随即在田间忙碌起来。 宋清秋撸起袖子,抡起锄头坑儿一个接一个地冒出,粪一把一把地撒下。一粪筐撒不了二、三十个坑就撒没了,何明远跑到附近的粪堆上赶紧装满接着撒。 刨坑儿的人不停,撒粪的人就得跟上。 为了争夺会战红旗,他尽管累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老实说,撒不了几筐子粪,脖子就被勒得生疼,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手指上倒出许多“刺儿”来。若呛着风走,满脸都是粪末子灰,偶尔抓出一把“软黄金”,准会惹来一场哄笑。 基本一垄干到头儿,才能歇口气。 宋展坤将玉米种装进布袋挂在胸前,腿一瘸一瘸地,点种速度却蛮快的,使得他们刚开始就超过了孙岩那组。 孙岩与母亲几人商量了几句,他们组奋力赶超,没多久与宋清秋和何明远他们的速度不相上下。 一垄到头后,便拉下他们一大截。 宋清秋看到父亲干活明显有些吃力,随即改变策略,她与何明兰互换位置,埋坑的同时兼顾点种。 当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杨桂兰几个腿脚不好的老年妇女被叫去队部做饭。 大院里晒满了上个月底分完剩下的开江鱼,此时鱼干已经晒好。 桌上扔着刚买回来的猪肉,带着厚厚的肥猪肉膘子。 就地支起两口大锅,生火做饭。 香辣鱼干大饼子,猪肉块炖野菜。 田间地头,各小组的人为了能吃上肉,这真是把命都拼上了,一个个低着头奋力赶超。 这场马拉松似的大比拼,拼的是体力,拼的更是耐力。 三小时过后,排在最前面的只剩下孙岩组与宋清秋他们组。 宋清秋冲着何明远喊道,“咱俩换换。” “不用。”何明远断然拒绝,再坚持坚持就胜利了。 何母与何明兰位置互换,她刨坑的动作敏捷,速度快得像一阵小旋风。一口气刨完一垄,然后让何明远去刨坑,换她撒肥。 两人交替进行,带动后面工序大大提升进度。 葛队长吹响收工号,随后将那面红旗插在何明远眼前的地头上。 “太好了,我们赢了!”宋清秋与何明远相视一笑,激动得击掌庆祝。 何明远这些天堆积的思念涌上心口,一时之间竟哽咽了喉,半个字也说不出。 何母见儿子愣神,喊了声,“走,吃肉去。” “来了。”何明远敛起思绪应了声,快步走向孙岩,搂住他的脖子,并与他说笑,“哎,给钱。” “你们这是瞎猫碰死耗子,巧合罢了。” “甭说那些没用的,认赌服输,结果决定一切。难不成你想耍赖?”此时何明远又将他一军,“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你遇到了难题。” 孙岩争强好胜,处处都要跟他比个高低,当即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了数又拿回来两张一毛的,塞给何明远,“清账了。” 何明远收起钱,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谢啦!” “哎——下午继续比呀。” 闻言,何明远摸着自己的脸,抬头望天,他的双眸闪烁着思考的神色,倏地面色变得凝重,“不比了。” “啥?不比了。”若是在以前,他肯定眉头不皱一下就会答应。孙岩很是不解,“你小子怂了?” “呵呵!证明你不如我就可以了。知足常乐,见好就收。”望着宋清秋走远的背影,何明远拍了下孙岩的肩膀,“我赶着去吃肉,先走一步。” 他撒开腿追上宋清秋,拿出五毛钱给了宋清秋,“我和孙岩打赌赢的,这是你和你爸的那份。” “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原来是无利不起早。”宋清秋接过钱收好,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上午的表现不错,你可要保持住。” 何明远笑笑没说话。 队部大院站满人,没凳子没桌子,众人拿着从自家带来的碗筷,领了饭找个地方蹲下来吃。 宋清秋过去打饭时,葛队长给她多盛了一块肉,“多吃点,不够还有。” 蹲在墙根处吃饭的白璐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斥责着两儿子,“两大小伙子干不过缺胳膊少腿的,说你们什么好呢。” 孙阳不由得反驳:“妈,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而他们却是拼命地干活,我们当然干不过他们了。” 白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下午,必须比过他们!” “真搞不懂,你怎么非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孙阳看向孙岩不咸不淡地说:“老弟呀,下午你可要拼尽全力喽!” “你弟一介书生,已经干活的速度已经够可以了·····” 孙阳听不下去了,捧着碗站起身找爷爷去了。 宋清秋这边打了饭,走到父亲身边席地而坐,父亲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她,“秋儿多吃点。” “爸,你吃,我碗里好多呢。” 父女俩互相给对方夹肉之际,何明远端着碗向他们走来。 第35章 大获全胜 “我在厂里经常吃红烧肉,这肉也太肥了,根本没法下口,给你吧。”何明远说着就把碗里的所有肉给了宋清秋。 宋清秋有心说他矫情,细想,人家厂里本就伙食好,肥肉吃腻了实属正常。 他不吃正好,一会儿送给奶奶吃。 宋清秋拿出手绢,将他给的肉包起来放进兜里。 夹起一块肉,咬下一小口,满嘴的流油,真香! 她细细地品尝着肉的滋味,那细腻的口感是任何食物都比不上的,肥肉入口即化,皮和瘦肉都富有嚼劲,反复咀嚼着满嘴都是肉的香味,唇齿留香啊! 看她吃肉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一时间竟着了迷,就这么痴痴地望着她。 却被突如其来的白璐给惊扰了兴致。 何明远烦气的皱眉,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野菜。 “宋清秋,下午咱们两组继续比。”白璐眯着小眼睛主动向她下了战书,带着如同战士临赴战场时的冲劲和决心,心里暗暗准备着大干一场。要让全屯人知道,她和她的两儿子才是生产队里最能干,最出色的人! 之前是,现在也是。 宋清秋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了然。 “行,我应战。” 望着白璐走远的身影,宋清秋凝眉想着对策。 何明远盛了一碗野菜回来挨着宋清秋席地而坐,漫不经心地说道:“让叔压墒·····” 宋清秋几乎和与他异口同声:“咱们几个打配合,肯定完胜他们。”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来越默契了。 何明远靠在土墙上,脸上带着痞痞笑容的他,给人一种肆意不羁的感觉。 刘莎立刻两眼放光,兴奋地双手合十,变成星星眼:“好帅哦!”好想跟他处对象。 她迫不及待地奔过来,“何明远同志,我能跟你们一组吗?” “不能!” “哦——”刘莎噘着嘴,垂头丧气地走开。 众人听闻两组要打擂台赛,大院霎时间热闹起来,讨论着哪组会赢。 无疑他们的举动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葛队长适时表态,赢的一方每人将获得两条鱼干。 并说春耕期间,任何一组都都可以向赢得那组发起挑战。 话落,随即爆发出爆炸般的议论声。 宋清秋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们母子三人一眼,跑到奶奶跟前,把手绢塞给了奶奶,然后扶着父亲离开队部去往地里。 下午擂台赛开始,开局就是决战、起步就要以冲刺的姿态,甩开膀子干起来。 孙大富始终关注两边的战况,看看宋清秋这边,又瞅瞅儿媳孙子这边。 显然宋清秋那边更快一些。 即便宋展坤腿不好,也不会拖他们组的后腿,还稳中提速。 毕竟他“宋铁人”的称号不是盖的。 再看白璐这边,两小时不到,干活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感觉到达了能力极限。 相比之下,宋清秋他们可谓是节节攀升。 “加油呀,追上去!”孙大富攥起拳头,全身都在用力,就差亲自上场去干。 这时,葛队长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笑道:“落下的有点远呀,想追上,难!” “离着收工还有一个小时,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尽管孙大富不愿承认事实,但结果正如葛队长所说,宋清秋他们赢了。气得他捶胸顿足,蹲在地头抽闷烟。 孙岩累得坐在原地,他的表情十分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压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孙阳蹲下身来,拍拍他肩膀,“尽力就好。” “你不懂!” 孙阳的确不懂,不懂把输赢看得这么重,不懂弟弟跟母亲一样非跟宋清秋过不去。 “行啦,你歇着,我去给兔子割草。” 孙阳拐着篓子,前脚刚走,白璐就走到孙岩跟前,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儿子,“老疙瘩累坏了吧,走回家,妈给你做两个铁勺鸡蛋,再做一个饼子炖鱼怎么样?” “太好了。”孙岩腾地站起,白璐握着儿子的手往家走。 宋清秋颠颠跑去队部领鱼干,何明远随后赶到。 “我不爱吃鱼干,我那份给你。” “我不要!喂?” 何明远把鱼干扔给她,脚下像踩了两个风火轮,跑得飞快。 宋清秋一路小跑也没追上他。 何母得知儿子把其中两条鱼干给了宋清秋,非但没有半点责备的意味,还觉现在的儿子有爱心,又乐于助人。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尤其今天儿子的表现,着实让她惊讶。 何母伸手摸着儿子的两腮,喃喃自语:“我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必成大器。” “必须的!”何明远坐在小凳上帮母亲烧火的同时,回忆着今天与宋清秋相处的点滴。想到两人的默契,他不禁咧嘴笑开,一个劲儿地往灶膛里蓄柴火,油锅烧得太旺不停地冒烟。 “再烧,锅都烧漏了!”何母踹了儿子两脚将他撵走,将切好的野菜和鱼干扔进锅里。 何明远闻着鱼香进了屋,躺在炕上傻笑。 此时的宋清秋拎着鱼干往家走,想起白璐和孙岩输得那个惨,满身的疲惫荡然无存,全身又充满了奋斗的力量。 然而刚到家门口,听到母亲撒泼大吼大叫。 肯定是为了那些鸡蛋的事。 宋清秋灵机一动,大步流星进了屋。 “白璐要到派出所告你,鸡蛋不拿去不行呀。” “她就是吓唬吓唬你,你也信,缺脑筋的玩意!” “白璐今早已经走在去派出所的路上,还是葛队长把她给追了回来。毕竟咱理短,东西还回去,有葛队长在场白璐没计较,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哪有这么好的心。”宋母没想把事情闹大,本着能占便宜则占,不能就罢手。见白璐动真格的,她怕给儿子带来不好影响,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不再纠结此事。 宋清秋兴奋地谈论起与白璐他们比赛,夺下会战红旗,等来的却是被母亲从头到脚泼来一盆凉水,“一个女孩能干动什么,要不是有你爸在,你们拿什么赢。” 母亲总是否定且沟通无效,宋清秋很是无奈,转身离开。 宋展坤瞪了媳妇一眼,丢下一句“泼冷水真没劲”便去洗尿布。 宋清秋帮着奶奶做晚饭,沉浸在已完的比赛中,她耳边响起了母亲的牢骚声:“说好十个土篮子换三件衣服,领回来这堆破烂,只能当尿戒子。宋清秋你还能干点什么?” 分衣服的时候,本来一堆堆早已分好。可是那些婶子大娘根本不听指挥,不管不顾地争抢,都打了起来。宋清秋根本抢不过她们,还好最后分到了五件小孩穿的衣服。 这几件衣服虽然旧,但没有母亲说的那么破,至少可以改小给弟弟穿。 她假扮乖巧左耳听右耳冒,琢么着今晚剪什么样的人物剪纸。 第36章 恢复高考 吃过晚饭,宋清秋坐在炕上,旋转手中的铅笔,凝眉思索着纸上图案怎么设计。 后街老邹家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十分好听。 宋清秋扔下笔,麻利下地,透过后窗望向老周家,老周两口子在院子里手挽手跳舞。 这对中年夫妻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中药西药都没少吃,依旧没能生出一男半女。 但他们的感情依旧如胶似漆,从未吵过嘴,羡煞多少人。 听说老周的父亲在国外,时不时给他们寄钱回来,整个屯子要属他们家的生活最为富足。因此,他们准备到国外看病。 宋清秋很羡慕他们的家庭家氛围,羡慕他们吃穿不愁。她盼望着有一天,能吃上白面馒头。 努力卖剪纸,会有那么一天的! 宋清秋想着别人眼中痴人说梦的事,乐呵呵地回了屋。 此刻心事重重的白璐叼个大烟袋,听到小儿子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唇角牵起,露出一抹笑来。 等孙阳割草回来,只剩下残羹剩饭,气呼呼地去了爷爷屋。 孙大富喝着小酒,看到大孙子进来,招呼他一块吃饭。 白璐满脑子都是如何战胜宋清秋,压根没注意到大儿子回来过。 “老疙瘩,明个咱们组换上几个能干的,继续跟宋清秋他们比。” “还比呀?”孙岩叫苦不迭,“妈,差不多行了吧。” “不行!”白璐强硬的态度让孙岩很是无奈,“行行,我陪你玩到底,行了吧。丑话说前面,干活上我就这么大能力,找人还是可以的。” 突然间,孙岩想把输掉的钱赢回来,一下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眯起眼,转动着眼珠,仔细想了想,真还想到了两人。 跟母亲嘀咕了好一阵,出了门。 第二天继续种玉米会战。 白璐把李子和他好哥们梁子换到他们组,当众宣布要与宋清秋他们继续比。 这两人年轻有把力气,白璐组如虎添翼。 宋清秋他们并没有换人的意思,且很是干脆应战。 当然一天下来,白璐他们组又输了。 何明远休假结束,带着不舍离开,前往冰刀厂。 他走后,宋展坤也回了矿上。 白璐和孙岩都认为宋清秋没了帮手,又继续攻擂。 没想到许增良放假回来,和许母加入宋清秋他们组。 直到春耕结束,白璐他们都没赢过。 他们屯的春耕会战比其他屯早结束四天,得到区里领导表扬,并给宋清秋他们给予嘉奖,每人获得一个搪瓷茶缸,上写“劳动最光荣”。 宋清秋喜笑颜开,特意感谢白璐,“谢谢白队长对我发起的挑战,你的挑战只是我的起点,我会不断超越自己,让你无法追赶。” “年轻人别得意,以后这样的比赛有的是,咱们来日方长。”白璐搞不明白他们组员都很强大,为何一直赢不了宋清秋那些人。 白璐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转动着,像钻头一样,要透进她心里去。 扭头瞪着宋清秋,“你还想说什么?” “呵,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什么能赢你们?” 见白璐死死盯着自己不说话,宋清秋继续说道,“你们尽最大努力,而我们都在拼命,每一场比赛都是如此,我们没给自己留后路。” “一个黄毛丫头教训起我来了,启开!”白璐如梦初醒,可又碍于面子,将宋清秋训斥两句,用肩膀撞开她,走掉。 春耕过后,宋清秋再次开启赶集练摊,凭着15套《八仙过海》剪纸以及《小蝌蚪找妈妈》剪纸连环画获得一批顾客。 父亲回到矿上不久,为了多赚钱,便拖着未愈的伤腿下井干活。 家里的日子比之前有所好转,宋清秋全身心投入到各种连环画剪纸创作中。卖得最好的要数《雪原前哨》和《深山歼敌》组图剪纸,虽然一套剪纸才八毛钱,但还是有很多人买,让她小赚了一把。 春秋交替,迎来大丰收。秋收过后,屯子里上交完公粮,把种子留下,所剩的差粮比往年都多。 按照每家工分多少分粮的规则,宋清秋家分到了230斤稻谷,150斤麦子,1500多斤玉米棒子, 200斤黄豆,50斤高粱,220斤土豆,70棵白菜。 还有两独轮车萝卜。 宋清秋算了下,这些粮食顶多吃到明年开春。好在买来的十九只鸡仔已经长大,其中十三只母鸡都开始下蛋。 每天刨除弟弟吃两个鸡蛋羹,剩余的攒起来。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城里人到屯子来拿粮票换鸡蛋的。 母亲拿着她赚的钱和粮票买成小米,留着给弟弟吃。 尽管家中有粮,多了弟弟这张嘴,父亲要带饭去矿上,宋清秋和奶奶、妹妹还是要省着点吃。 宋清秋每天玉米煎饼窝头就萝卜咸菜勉强能填饱肚子,已经很知足了。 她赚的钱被没收,去上学变得遥遥无期。林老师听说后上门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却被轰走。 后来,林老师来过几次,母亲以死相逼,上学无疾而终。 这天何明远午休闲来无事,去门卫大叔那里借报纸看。 收音机正播放着:“······今天起高考恢复了!” 何明远一头雾水,“恢复高考?” 门卫大爷指了指人民日报头版位置,“高考恢复了,快看看吧。” “把最优秀的人集中在重点中学和大学。” 何明远一眼看到报纸上醒目的大标题,“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他赶紧接过报纸,逐个字细看着,“今年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有了重大改革。实行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 大爷又说道,“小同志,你也能报考。” 这时厂里的大喇叭广播着恢复高考的消息,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自愿报名…… 这个好消息犹如一记春雷,让厂内的人激动不已,看到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希望。 何明远递给门卫大爷两根烟换走这份报纸,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风风火火的往家赶。 第37章 月21 何明远走到半路,下起了大雨。 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回到屯子里,直奔宋清秋家。 “宋清秋,你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你。” 闻声,宋清秋放下剪刀和纸,打着一把黑布雨伞出来。 望着淋成落汤鸡的何明远,将雨伞移到他的头顶,“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进屋说。” “好。” 何明远跟着宋清秋进了西屋,杨桂兰赶紧拿来毛巾给他,“这孩子怎么淋成这样呢,赶紧擦擦。” 何明远笑着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兴奋地拉住宋清秋的手,轻声道:“咱们可以报考大学了。” “考什么大学,你没喝多吧。”宋清秋茫然地拽回自己的手,皱眉,“没时间听你说疯话,赶紧回家去。” 见她误会了,何明远从内衣兜里拿出那张裹着塑料袋的报纸,快速展开。 “恢复高考了,你快看看,相关政策都上报纸了!”他将报纸塞到宋清秋手里,又说,“我们厂里都传开了,领导让我们符合条件的抓紧准备材料报名,我打算拼一把。” 宋清秋的目光从报纸里抬起,淡看他一眼,“咱们屯怎么没收到消息。” “咱屯离城市远,消息滞后呗,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千真万确。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考虑一下。” “这有啥考虑的,我这个学渣都敢去考,你还有啥顾虑?” 他压低声音靠近,耳后的燥热带起浑身颤栗,宋清秋烦气地皱起眉头,用手推开他,“谢谢你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换下来免得生病。” 何明远大抵知道她的顾虑何在,“行,那我回去了。” 望着走进雨幕的背影,宋清秋拿着伞追了出去,将伞塞给他,转身跑回了屋。 何明远紧紧握着伞把,缓缓往外走。 刚才她的手碰了下他的手,此刻他的心脏跳动加快,感觉要跳出喉咙了。 他的耳朵一直发烫,脸也如喝醉了酒般红扑扑的。 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打着伞回了家。 何母看到儿子回来愣住,“你喝了?是不是在厂里跟谁干架了?” “没有。”何明远收起伞,放在进门的地方。 “妈,我要参加高考,赶紧帮我想办法搞些高中的书,最好能各科的书找全了。” “你参加高考?”何母一听,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八度,喊道,“老何,你听到了没有,儿子要参加高考。” 何父从炕上跳下地,跑了出来。 “你小子真要参加高考?” “对呀。”何明远肯定地说,希望父亲帮他借复习资料和课本。 何父专门从单位跑回来是想让二女儿参加高考,他知道儿子不爱学习,说了也是白浪费唇舌,索性放弃。 万万没想到,儿子坚持参加高考。 何父激动地拍着大腿,“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无条件支持你!资料和课本的事,包在爸的身上。”十里八屯的消息来得迟,他准备下手为强,明天就去搞。 “谢谢爸。” “赶紧把衣服换了。” 在父亲声声催促中,何明去了另一个屋,换上干爽的衣服。 他躺在炕上,思绪万千。 解决宋清秋的另一个顾虑,何明远思前想后,觉得也只有他可以帮上忙。 外屋地传来锅铲奏乐声,母亲高兴,肯定要喝上一杯。 果不然,何母特意炒了四个拿手菜,酸菜鱼干,辣椒炒豆芽,葱头蘸酱,酸辣土豆丝。 她倒上一碗酒,冲着丈夫示意,“我先透了,你随意。” 仰头喝下,一口气喝下两碗高粱烧酒,咂咂嘴,那叫一个爽。 她边给丈夫夹菜边絮叨,“别光喝酒,吃菜。” 到底谁光喝酒呀! 何父笑得又憨又宠溺,很配合地吃菜。 只听妻子唠叨着,儿子真是长大了,知道拼搏了,好事呀! 从妻子的眼里看到了激动的泪花,是啊,他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呢。 何父端起白瓷碗喝下一口酒,妻子抢过她的碗,“你喝的不少了,少喝点。”仰头喝下一大半,酒的辛辣让她直咧嘴,“我酒量真是小了,赶不上以前喽。” 至少二斤白酒下肚了,以前······ 何父被这番话惊呆了,难怪她在亲家和大女婿面前,从来都不都说不会喝酒。 原来如此呀! 何父何母推杯换盏间,何明远去灶上捡了几个熟土豆吃下,然后回屋写信。 “10月21日,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刻来临······” 宋清秋坐在炕边握着剪刀愣神,思绪纷乱。 要参加高考,需要户口本报名。 可她家的户口本在母亲手里,怎么才能拿到呢。 “哎呀!”她左拇指不小心被剪刀戳破,大朵的血花喷涌而出。 杨桂兰扔下手头的活,跑了过来,撕下布条给她包扎,特意压低声音道,“这是个好机会,别错过了,户口本的事,我来。” “谢谢奶奶!”她欣喜地扑进奶奶怀里,奶奶不由分说地一把揽住她,喃喃道,“咱家的秋儿本就是大学生的料儿,上天眷顾,兜兜转转,圆了你的梦。” 宋清秋在奶奶耳边嘀咕着,接下来咱们这么办。 杨桂兰时不时点点头,伸出手指点着孙女的眉心,“你这孩子学坏喽。” “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宋清秋咯咯的笑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好,好。” 坐在摇曳昏黄灯下的宋清秋,看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变短,再拉长,她和奶奶说这说那,好不愉快。 一夜速冻,大地结冰,雪花纷飞。 当她早早踏上去大赶集卖剪纸的路,何明远也一大早离开了家,赶往六中。 今年9月1日,许增良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这所在当地很有名的高中。 正在吃早饭的许增良,听到同学说,有个年轻男同志找他。 他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谁。 带着无数疑问,走出校门。 看到来人愣住。 “何明远怎么是你?” “我有事请你帮忙······宋清秋是你我的同学,她不参加高考,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她是你媳妇,你好好劝劝她。对了,我准备报名参加高考,到时免不了麻烦你帮忙补课。我还要赶去上班,先走了。” 何明远赶时间,一口气说完,骑上自行车飞奔而去。 许增良望着疾风般远去的背影,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宋清秋是否真的不想参加高考不得而知。 原本就打算周六回去跟宋清秋探讨这件事,那就等回去当面问问她的真实想法。 站在寒风里,他抿嘴笑着,真佩服何明远的勇气! 第38章 高考1 宋清秋把恢复高考的消息告诉韩菁华,希望她也能报考。 然而韩菁华摇摇头,说:“我每天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已经很知足了。” 以为好友因为五毛钱报名费的事,宋清秋慷慨地表示,钱她出。 没想到韩菁华转头,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国家需要的是人才,我不想占用这份资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我看你的剪纸手艺就不错,我拜你为师,跟你学剪纸。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韩菁华冲她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宋清秋抿嘴笑道,“好徒弟,请起。” 傍晚回来,奶奶从怀里拿出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塞进她兜里,“赶紧藏好,赶紧去报名。” “我知道了。”宋清秋怕母亲翻走了,保险起见特意在内裤上缝了个布兜,把东西放在里面。 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早上还没等饭做熟,葛队长就在队部的大喇叭里喊话:“喂······各位社员,现在广播一件重要的事,请注意听······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于10月21日恢复统一高校入学考试,凡是符合以下条件的······到区里高考报名点报名。” 宋清秋听到报名时间在十一月初,还有十几天呢。 期间有太多的变卦,首先想想如何过母亲这一关。 她装上午饭和剪纸所用的东西,刚走出西屋,看到母亲披着衣服站在东屋门口,不由自主地迎合上了母亲的“死亡凝视”。 “宋清秋你干嘛去?你也想参加高考?” 宋清秋轻描淡写地说:“我卖剪纸去呀,高考与我何干,现在赚钱要紧。”。 宋母冷倪着女儿,显然不信,“你整天嚷嚷着想读书,为啥这么轻易的放弃高考?” “要是考不上,还不得回来卖剪纸。何况我现在的剪纸蛮受欢迎的,刚积攒了一批顾客,扔下实在可惜。” 经过一番试探,宋母终究放下戒备心,没再刨根问底。 宋清秋可是紧张坏了,生怕在母亲面前露出半点破绽,谈话的整个过程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她佯装镇定的走出院子,整个人松弛下来,长吁出一口气。 然后抚了抚心口,大步流星地往屯外走。 户口本揣在她身上,宛如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炸得她粉身碎骨。 思前想后,最终让韩菁华替她保管。 走在路上,集市上,穿着各异、年龄悬殊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莫名的好奇和亢奋,都因为即将面临共同的高考拉进了彼此间的距离。 交流着,谈论着。 宋清秋时不时与走过摊位的人们聊上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有些老熟客大老远的找到她,要求她剪“鲤鱼跃龙门”、“金榜题名”之类的高考吉祥剪纸。 宋清秋那是有求必应,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现场创作剪纸。 状元帽下配“青云直上,金榜题名”的字样。或者“金榜题名”配图年糕与粽子,寓意高中。 皆都定价三毛。 一部分人交了定钱,等到下一集来拿。 也有心急的,集市散了,还排队等着拿剪纸。 天色暗下来,送走最后一位顾客。 宋清秋看着本子上的订单,竟然有十几单。 当然今天的进账也比以往每一集都赚得多。 她明媚的笑着,心里盘算着眼下搭上高考的顺风车,如何抓住机会赚钱。 见她望着天空发呆,韩菁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哟,舍不得走呀?” “哪有。”宋清秋蠕动了下唇,呵呵笑着,背起收拾好的东西,踏上回屯的路。 一进家门,听到许母说话的声音。 宋清秋心中了然她所谓何来。 放下东西去了东屋,看到许父也在,愣了下,打招呼:“叔,婶子来了。” “清秋来的正好,现在全民高考,你妈说你放弃高考,叔想知道为啥?”许父问道。 “我想赚钱呗。”宋清秋笑道,“叔,最近我生意挺好的,我只想赚钱。” 宋清秋的话,正中母亲的下怀,只见她一脸得意,“我都说了不是我阻拦,是她不想参加。再说了,考不上还不得回屯务农,瞎折腾什么。” 就知道清秋妈不会同意,许母听了摇头叹气,“翠、萍呀,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父母不希望通过这次高考改变命运。你不能光看眼前,要往长远打算。” “长远打算?哼!”宋母有些不乐意了,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指手画脚,“即便考上大学,毕业后还不是要嫁人嘛,有啥区别。” 许母满满无语,给许父递去眼神,可以撤了! 然而许父皱眉不同意,不紧不慢地开口:“清秋妈,良子和他姐也都参加高考,我们本来打算清秋考上大学,费用由我们家出,你不同意算了吧。” 听到“钱”字,宋母的眼里闪过一道贪婪的光,一种欲望渐渐抓住了她。 “既然良子爸这么说了,咱们不如这样,你们家出一千块钱把清秋领走。” 好嘛,以前对外宣称彩礼六百,现在坐地起价。 许父真是被雷到了,没想到跟自己妻子预想的如出一辙。 许母怜惜的看了宋清秋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母亲的做法,的确让人大跌眼镜,也在瞬间刷新了大家的三观。 宋清秋扶额,真的是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料宋母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夸夸其谈,“我家清秋现在有赚钱的手艺,嫁过去,你们不吃亏。” “咱们老宋家不干卖闺女的事。”西屋的杨桂兰实在忍不住了,气咻咻的冲进来,指着儿媳一通训斥。 宋清秋赶忙劝住,“奶,叔,婶子,都是我不好,你们没必要为了我的事闹得不愉快。你们聊,我去喂鸡。” 许母借坡下驴,就势说道:“孩子不愿意,算了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与丈夫一前一后离开。 宋清秋将两人送出院,许母拉住她,小声询问她的真实想法。 “婶子,我自然想参加。由于种种原因吧,在我妈面前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宋清秋主动交出实底,许母夸奖她聪明过人,对局势的把握颇为高明。 同是一家人,还得斗智斗勇,她都替宋清秋心累。 不管怎样,宋清秋肯考大学,那就是好事。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夜幕中纷纷扬地飘撒下来。她的背影纤瘦羸弱,显得孤独又伤感。 想起集上的订单,宋清秋又来了干劲儿,随便啃了两个窝头,投入到剪纸中。 可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有很多知识都没学,她陷入长长的沉思。 第39章 高考2 宋清秋已经把初中剩余的课程自学完,因没有高中课本苦恼不已,眼下借又借不到,只能等周末许增良回来,誊抄他的课本。 突然,生产队大喇叭里播放起有关高考的新闻。 宋母刚把怀里的儿子哄睡着,瞬时被惊醒,哭闹不止。她不由得破口大骂,“······缺德玩意,把我儿子吓到了,我饶不了你!” 下一秒,她又温柔地哼唱着沂蒙小调哄儿子入睡。 可是儿子迟迟不肯睡,宋母抱着满屋溜达。 宋清秋心疼母亲,有心接过来抱一会儿,谁料母亲怕她摔了弟弟,还嫌她碍眼,催促她把东屋的尿布和衣服洗了,明天还等着用呢。 宋清秋赶紧拿着舀子去院子里的雪地里,舀一些积雪,放进大锅里烧热。 按照母亲的要求,弟弟的衣服和尿布要用香胰子洗,还要多涮两遍。 她不舍得把香胰子水倒掉,换下身上衣服,洗完,晾在院子里。 然后将大锅盖擦干净,把给弟弟洗干净的弟衣服和尿布分批晾在上面。下面烧火,利用热气将衣服和尿布烘干。 她坐在灶前沉浸在自己的剪纸中,灶里的火焰映着她的脸红彤彤的,脚下的干柴一时也忘了塞进去。 宋清娇带着一股寒风跑了进来,差点被地上的炉钩子绊倒,不管不顾地踢了一脚,去了东屋。 不大一会儿,被母亲给赶了出来。 宋清秋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扭头瞅见妹妹黑乎乎的小手,将她喊过来洗手。 “放了学不回家,作业也不写,你都多大了还当孩子王。” 听到姐姐的训斥,宋清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才上五年级,不像你有那么烦恼。我每天有那么多哥们崇拜我,活得逍遥自在。你累死累活的,不过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图什么呀。” 顿了顿,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应该徒伤悲吧。对了,我现在这脸皮练得够厚,你损我没用。” 她把双手往水里一伸,迅速在衣服的前襟上擦了擦,嗖地跑向西屋。 全程三秒,没一个多余的动作,看愣了宋清秋。 转念一想,好歹手沾水了不是。 收起锅盖上的衣服和尿布,蹑手蹑脚地放在东屋炕头被子下,明天弟弟穿不至于凉。 忙碌完这一切已是深夜。 睡梦中的宋清娇磨牙,说梦话。双手一点不闲着,左右开弓上演全武行,“服不服?服了叫姐!” 宋清秋照着她的手打了一巴掌,“往那边点,我都没地方睡了。” 宋清娇睡得死,一动不动。 气得宋清秋扯着她胳膊腿拖到炕边,她则挨着奶奶睡下。 雪下了一夜,温柔的阳光被雪唤醒,闲寂的山屯被点亮。 日落,宋清秋归来,去队部交外出的钱。 白璐望着她手里厚厚一沓毛票,“哟,这是要干什么?” “我交一星期的,省得每天往队部跑。”宋清秋双手将钱递给孙大富,“孙副队长,麻烦您清点一下。” 话落,响起敲门声。 孙大富掀了掀眼皮喊了声“进来”,继续点钱。 “正好。”拿出小本本打条子。 刘莎气冲冲的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孩。男孩是刘莎的弟弟刘磊,今年十一,脸上挂着伤,身上的棉袄破了好几个洞。 瞧刘莎这架势,像是讨要说法来的。 宋清秋准备走,刘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宋清秋,你妹妹把我弟弟打了,你看看吧,衣服破了,还有呢。”从大衣兜里掏出个东西来,若她不说,宋清秋定不会认出那是一顶帽子。“这都是你妹妹干的好事,好好的一个帽子被扯烂了。我弟弟没招惹她,无缘无故地挨揍,太欺负人了。你那个妈倒好,什么我弟弟个高打不过女生活该被打,这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吗?你要是不管,我们就打回来。” 她不是不想打回来,找了一大圈实在没找到宋清娇的下落,才出此下策。 刘磊在屯子里出了名的胆小老实。 宋清秋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她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打他,温和地问:“磊子,能跟我说说,清娇为什么打你吗?” “嗯···我自个儿在街上堆雪人,宋清娇他们打雪仗,想让我加入他们。我不喜欢跟他们玩想走,宋清娇抢了我的帽子扔给她那些哥们,他们传来传去戏耍我。我抢不到帽子跟他们急了,她就让几个男生教训我。帽子在传递间也被扯坏了,呜呜·····” 看到弟弟哭,刘莎的心都快碎了,用力揪紧宋清秋衣领,“你妹妹必须给我弟弟道歉,还有,必须赔我弟弟的衣服和帽子。” 错在宋清娇,宋清秋耐心地安抚着刘莎的情绪,“你先撒开,我答应你,棉袄修补得跟原先一样,帽子给你弟弟做个新的。我一定把我妹妹抓来给刘磊道歉,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当务之急找到宋清娇,剩余的事都好说。刘莎强忍着怒火,松开手。 见两人平息了战火,白璐不紧不慢地添把柴,希望烧得更旺些。 “宋清秋,你妹妹在哪,你能找得到?别找不到人,到最后你替她道歉。当然,刘莎姐弟俩没意见,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闻听,刘莎当场炸裂,“除了宋清娇给我弟道歉,否则我们一概不接受。” 拱火成功,白璐坐在那看好戏。 宋清秋很是平淡地说:“行,我保证把她带来当面道歉。” 刘莎和她弟离开,宋清秋快要走出门,白璐喊住她,“宋清秋,你妹妹才多大就拉帮结派,教唆他人干坏事。你可得好好管管,管不好可容易走上歪路。” “多谢白队长的提醒。”宋清秋回应了一嘴,急急忙忙地走出队部。 挨家挨户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宋清娇。 她那些哥们也不在家,这些孩子能跑到哪去呢? 猛地想起宋清娇喜欢在玉米秸垛玩躲猫猫。 宋清秋脚底生风往生产队的场院跑去。 经过好一番的寻找,在其中一个大玉米秸垛里找到宋清娇。 里面被他们掏了个大洞,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摆着几碟小菜和几个白瓷碗,瓷碗里散出淡淡的酒味。 窝在里面的五六个孩子,学着大人样子吃菜喝酒。 这一幕立即就让她惊呆了,并且表示难以置信。 “好哇,你敢偷着喝酒。我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宋清秋怒不可遏,捡起一根玉米秸往宋清娇身上招呼。 她的那几个哥们霎时间跑了个精光。 宋清娇也从里面跑了出来,但没跑远,一副敢作敢当的架势。 “菜是我哥们凑的,酒是傻大个从他家偷倒了一酒盅,我们兑了水,有酒味,没酒劲儿,不会醉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让我在兄弟们面前很丢面子。” 宋清秋被气笑了:“兄弟?面子?”她步步逼近宋清娇,然而宋清娇却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瞅着她。宋清秋冷然一笑,嗖地蹿上前,将宋清娇摁在冰冷的场地上,抡起玉米杆狠狠打在她后背上。 第40章 高考3 宋清秋一边打,一边趁机教导妹妹,“以后不许跟这些所谓的哥们来往,听到没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宋清娇挨不住皮肉之苦,急忙认错,“姐,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她举起手冲着天空,煞有介事地立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若做不到天打五雷轰。” 见妹妹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宋清秋这才停手,将她拉起来,“走,去跟我向刘磊道歉去。” “我不去!”糟了,这事怎么捅到我姐那去了!宋清娇用力挣扎着,强词夺理,“谁让那个傻小子不服软了?再说了,刘莎经常欺负你,我这是替你出气。” “就你歪理多,你给我闭嘴!”宋清秋一听,登时火冒三丈,“打人不对,怂恿他人干仗罪加一等。今天你必须向刘磊道歉,走!” 毕竟宋清娇比宋清秋矮了一头多,力气也没她大,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拖着往前走。 “姐,轻点拽,我胳膊,疼。你放开我,我自己去道歉,好不好?” 面对宋清娇的求饶,宋清秋充耳不闻,她才不信妹妹的鬼话呢。 一撒手,准跑没了影。 她死死攥着妹妹的胳膊,走得飞快,宋清娇小跑着勉强能跟上。 刘莎看到宋清秋真带着宋清娇上门道歉,怔楞住,转头把弟弟喊过来。 宋清娇被姐姐狠狠掐了一把,示意她赶紧道歉。 “对不起刘磊,都是我不对,请你原谅。”宋清娇咬着牙,嘴里像含着一块热地瓜似的,说话含混不清。 瞧她吊儿郎当的,宋清秋扬手一巴掌呼在她头上,“好好说话,拿出点诚意来,重新道歉。” “哦!”此时宋清娇心里即便有一百个不愿意,十万个不服气,也得忍下。 不然又得挨揍。 她眨巴着眼睛,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心眼。 做人能屈能伸,路才能越走越宽。 她识趣地站好,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向刘磊道歉。 刘父刘母你一言我一句地赶忙阻止,“好了好了,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很正常。” 两人都是憨厚老实的庄稼人,识字不多,在屯子里人缘特别好,与各家相处得都不错。 宋清秋拉着妹妹冲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叔叔婶子的大度,磊子的棉袄我拿回去修补,帽子过几天送来。” “我们自己缝补一下就行。”刘母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由于长年在地里干活,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好像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她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 正好玉米发糕出锅,她热情地捡拾两个出来,让宋清秋拿着。 刘莎明显不悦,怒目圆睁,嘴唇紧抿,恶狠狠地瞪着宋清秋姐俩,神情十分凶恶。 下一秒,便将她们给轰了出来。 刘母叹息道,“你这孩子,都是一个屯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说开就完了。” 刘莎没理母亲,快步追出来,给出严厉的警告。 “我马上要到城里舅舅家进行高考复习,我不在家,宋清娇要是再敢欺负磊子,我饶不了她,也包括你。” “以防在发生此类事,我会好好管教我妹妹,你也嘱咐你弟弟别跟她玩。” 一转眼,宋清娇不知跑哪去了。 宋清秋寻不到她的去向,索性回家。 刚进门,就听到宋清娇吧啦吧啦竹筒倒豆子,向母亲哭诉,“妈,你看看呀,我姐都把我胳膊掐紫了······” 她惹了祸,还恶人先告状! 宋清秋忍无可忍跑进屋一股脑地道明情况,最可怕不是母亲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仍旧偏袒妹妹,可怕的是母亲认为妹妹没吃亏,此事她不该管。 “好,好好,我多管闲事!”宋清秋现在饥火烧肠,饿得不行,扭头向外。 宋清娇只觉得报了仇,一脸得意地冲着她做了个鬼脸,跳下地,拿起炕洞下的两个空罐头瓶,拔腿跑了。 那两罐头瓶连商标都没撕掉,莫非? “宋清娇你给我滚回来!你是不是又偷拿何明远他家的罐头瓶了?”说好不管的,但是看到了,她哪能忍住。宋清秋疾风似的冲出院子。 宋清娇哪敢停下,撒丫子拼命的跑。 身后传来母亲怒吼声,“给我逮住她敲断她的手指······” 宋母最不容忍孩子偷东西,宋清娇没少偷拿别人家的空罐头瓶,每次被逮住狠揍一顿,把东西还回去,又是道歉又是写保证的。 此刻宋清娇听到母亲的河东狮子吼,打了个激灵。 惨了惨了!一旦逮住,她的屁股又得开花。 她不由得加速,跑得太快,鞋子也掉了。但她顾不上去捡,看到后边有人一直在追她,还是拼了命的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急中生智,突然拐弯跑向另一条街。 宋清秋紧跟其后,眼看就要追上了,何明远骑着自行车驶来。 他一头雾水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清秋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即将跑远的背影:“帮我追上宋清娇。” “追她干嘛?”何明远又问。 “她又偷拿你们家的罐头瓶了。” “我当什么事,她喜欢拿去就是。” 今年入夏,宋清娇跟着奶奶去何明远家玩,无意间发现摆放在后屋窗前的玻璃罐头瓶。从那之后,隔三差五地往何明远家后院跑。 没多久,何家的那些罐头瓶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但何家人并没计较。 再抬头看去,宋清娇早跑没影了,“都怪你,让她给跑掉了。”宋清秋气得跺脚,发誓一定好好治治妹妹这些臭毛病。 “别生气了,看看这个。”何明远从斜跨军绿色书包里,拿出几本书,递到她面前。 宋清秋借着月光看清书的封面,惊奇地喊道:“高中课本,你从哪搞到的?” “我爸从一个收破烂的手里买的。以后,你帮我补习初中课程,我借你高中课本用,怎么样?” “谁说我要参加高考了?”宋清秋很是谨慎,违心地答道。 何明远看出她的顾虑,“行,你不参加,帮我补习功课总行吧。” 宋清秋“嗯”了声,翻开其中一本书,如饥似渴地读着。 月光似飞霜,笼罩在两人身上,颇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何明远望着她两腮冻得通红的她,主动打破沉默,“你喜欢看这本先借你,千万别弄丢了。” “谢啦!”她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在月光的映衬下乌黑发亮,惊异的神情溢满了感动。 她终于笑了。 那灿烂的笑容宛如盛开的百合,恰似春日暖入心扉的阳光那般醉人,在他心间悄然绽放。 “天冷,我回去了,明晚别忘了到我家给我补课。”何明远发觉耳根一阵发热,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夺回她手里其他书,转身走进月色里。 第41章 高考4 宋清秋将那本数学书揣进怀里,扭头往回走。 路过许增良家,他家屋内一片漆黑,想必许父许母早睡下。 今个是周六他竟然没回来? 一阵风吹过来,她捋了捋紧贴在额前的碎发,忽然一股怅然若失涌上心头。 她惆怅的嘀咕:“或许他学校有事耽误了。”如是想,心里失落感散去。 见二女儿回来,宋母站在门口,扯着脖子向外张望,“那个死丫头呢?” “我没追上。”满头大汗的宋清秋进了屋,忍不住牢骚两句,“你可得好好管管清娇,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她还偷着组局喝酒。万一人把家孩子喝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咋办。” 宋母气归气,这会儿咧嘴笑了,“清娇那个丫头片子,会喝酒这一点像你姥姥。”她母亲九岁就会喝酒,现在一天两顿,每顿至少二两地瓜干酒,手头宽裕就要喝半斤。 闻听,宋清秋气不打一处来,“早晚有你糟心的时候。”说完,扭头去了西屋。 入夜,奶奶睡下。 一盏昏暗的油灯,陪伴着宋清苦读,她细细地咀嚼着书中的每一句话,时而凝眉似乎在思索什么,时而眼睛现出惊讶,时而伏笔疾书。 清晨,漫天星斗,寒气逼人。 宋清秋起来拿柴火准备做早饭,大门外站着一人,冲她使劲儿地挥手。 “清秋!” “良子?”宋清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怕惊动了母亲,跑过去轻轻打开大门。 许增良拉住她的手,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清秋,我们学校对本校参加高考的学生进行考前辅导,昨晚补完课太晚了没赶回来。” 他起大早抹黑赶回来,还没来及回家暖和。从他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早已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棉帽子四周,恰似一顶银色的头盔戴在他那冻得通红的脸膛上。 此刻他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来回跺脚以此取暖。 宋清秋满眼的心疼:“冻坏了吧,进屋说。” “不了·····清秋,实在对不起。” 宋清秋搞不懂,好好的为什么又道歉,“多大点事呀,不许你再说对不起。” “好好。” 许增良斯哈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清秋——” 宋清秋心里捉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有话直说。” “我没借到高一下册和高二的书。” “何明远他爸搞到了,咱们可以到他们家一起复习。” 许增良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转而叹了口气,“清秋,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块去他家。以后学校那边周末开课,我,我回不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尽可能抽空回来看你。” “没事。”她可以自学呀。 天冷长话短说,许增良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别太在乎外界的声音,拼尽全力冲刺就好。高一上学期的书我都带回来了,你拿着用。” 他急着返校,跟宋清秋又聊了几句,匆匆往家走。 许母一夜没睡好,起早蒸好两锅发糕,跟丈夫商量准备送去。 说话间,儿子回来了。 许母边催促儿子赶紧上炕,边端上热乎乎的饭菜。 许增良狼吞虎咽地吃着,“·····妈,我一会儿就走,以后周末,还得麻烦你们抽空给我送干粮。” 有老师免费讲课,那敢请好! 只要儿子能考上大学,让她天天送都行。 许母大包大揽,“每个周天,我做好吃的给你送去。”一想到宋清秋,不禁发愁,“清秋那边怎么办?” “她自学能力很强,报考文科对于她来说没太大难度。”许增良让母亲充当信使,给他们来回带信。 许母乐在其中,爽快的答应。 宋清秋着急去赶集出摊,错过了与许增良道别。 等她傍晚回来,许母递给她一封信。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到肉麻的称呼,宋清秋羞红了脸。 “宋宋,见字如见面······” 许增良在信中,写了很多鼓励她的话,学习上也为她筹谋划策,有不懂的题,建议她去请教林老师。 宋清秋将信贴在信口,抿嘴笑着,他可真贴心呀。 虽说距离远了,幸有家书相伴。以后每个周都能收到许增良的来信,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猛地想起与何明远的约定,回家后以最快的速度做完家务,拿上两窝头边吃边往往何明远家走。 刚拐进那条街,蹿出一只狗,冲她狂叫,被吓得不轻的宋清秋不敢动弹。 可就在这时,附近各家的狗都被叫声给吸引了过来。很快,一群狗开始朝宋清秋围拢过来。 “去!” 宋清秋大声高喊,也无济于事。 一道光投射过来,紧跟着飞来几块石头。 那几只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逃走。 那道光越来越近,让她充满疑惑。 何明远拿着手电筒到了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傻了?” “你才傻了呢。”宋清秋推开他,“你打石头挺准呀。”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他眼里充满了得意,“对付我挺有能耐的,怎么,碰到狗怂了?” “一个装狗,那几只真狗,揍他们,我都嫌脏了手。” 嗨,骂我! 何明远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咱们都是同类。” “我是你主人。” “咱俩别一见面就掐,好好说话行吗?” 见何明远示弱,宋清秋也就偃旗息鼓。 何明远家三间房,一家人都住东屋,头对头睡在两铺南北大炕上。 何母热情地把宋清秋让进屋,端上一盘在炉子上烤的小鱼干。 “来来,你们边吃边学。” “妈,我们要学习了,你赶紧忙去吧。”何明远借故支走母亲,拿出书和本子放在北炕上,让宋清秋脱鞋上炕。 宋清秋脚上穿的袜子补丁摞补丁,这几天忙得也没换洗。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坐炕边就行。” 坐在炕上的何明兰起身过来拉她,“清秋,炕上暖和,上来吧。” “我不冷,咱们开始吧。” 何明远冲二姐摇摇头,然后翻开书,“咱们先复习初一的语文。” 何明兰加入他们的学习。 宋清秋讲得细致,何明远听得专心,时不时做笔记,以便更好地理解和记忆。 很快,一个单元复习完。 何明远和何明兰紧锣密鼓地复习初一上册其他学科的时候,宋清秋一边自学高一课程,一边用他家的半导体收音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因为政治和语文都有可能考时事政治。 凌晨的钟声已敲响,人们早已进入梦乡,他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一道数学题。 第42章 高考5 看到何母端来热气腾腾的发糕和鱼干,宋清秋赶忙收拾书本,“何明远,太晚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吃了饭再走。” 耐不住何家三人的热情挽留,宋清秋只得留下吃饭。 何母不住地给她碗里夹鱼干,“明远上班不回来,你以后晚上过来陪你明兰姐一块学。” 为了更好地避开母亲的视线,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整天见不到二女儿的人,宋母四处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这天,宋清秋起早出门,母亲堵在门口,恶狠狠地质问她,“早出晚归的到哪浪去了?” “白天卖剪纸,晚上去给明兰姐剪纸,明兰姐帮忙介绍了个客户,需要的剪纸花样明兰姐得把把关,这有什么问题吗?”面对母亲的质问,宋清秋把自己说得很无辜。 宋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从她眼里辩出真假。 “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信问明兰姐去。”反正已与何明兰对好了词,母亲也问不出什么来。宋清秋眼睛不眨一下,迎面对上母亲恶毒的目光。 母女俩对视良久,宋母没从女儿的眼里看出撒谎的意味,仍然出声训斥:“别老往老何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何明远,女人别犯贱,自毁名声。” 宋清秋无言以对,本着有问有答,敷衍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母亲已经起疑,她晚上不能再去何明远家学习。 打算借书回来,去韩菁华家呆几天。 她的剪纸搭上高考的顺风车,卖得原来越好。 宋清秋琢么着,这段时间韩菁华跟着她剪纸学得很快,晚上独自钻研,能独立剪一些简单的作品。 于是让韩菁华参与剪纸订单中来。 甚至,还让韩菁华尝试独立完成。 “万一剪不成功,耽误你的事怎么办?” “我刚开始学习剪纸,一副作品不知道剪多次才成功······你连尝试都不敢,才是真正的失败。”宋清秋拍了拍韩菁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拿自己举例子,鼓励她多做多问,“你别怕浪费纸,尽管练习。彩纸,师父我还是买的起。” 一番话打消韩菁华的疑虑,同时也被逗乐,“我们的清秋同学,越来越有师父的样子喽。” “是吗?”宋清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又抬起头,那灌满了每一个角落的苍劲有力的风,扑过来寒冷刺骨,却觉得有一种快感,风贯穿全身,一些繁琐的烦恼与忧愁随风而逝。 韩菁华笑道,“听师父的话,有饭吃,我一定勤加练习。” “徒儿乖啦。”宋清秋抬手刮了下好友的鼻子,扭头往集市的那端走去。 买了一碗素烩汤,特意让老板多放一些辣椒面,整碗汤都变成红色。 韩菁华又惊又疑惑,“今儿怎么舍得大出血?” “奖励你的,趁热吃吧。” “那我也得先孝敬师父。” “一起吃。”得到宋清秋的允许,两人捧着碗一人一口,汤入喉,辣的嗓子起火。快速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感受着冰火两重天带来的别样感觉。 两人辣得额头和鼻尖都冒出汗珠,相互对视一眼,笑着继续喝。 傍晚,宋清秋依旧踏着月光归来。 直接去了何明远家,一进门,就听何明兰说,傍晚母亲到她家来了,询问剪纸的事。 幸好提前对好台词,才没露出破绽。 她也知道撒谎欺骗不对,可是为了读书,别无他法。 等报上名,到那时木已成舟,母亲知道了又如何。 能瞒一天是一天,宋清秋这样想着。 何明兰告诉她,“康城中学贴出告示,凡是在康城就读过的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考前免费辅导,晚上开班。” “太好了!”她正愁着没地方学习,这下好了。 “我报名,明兰姐你呢?” “我肯定去呀。我骑我爸的自行车带着你一块,来回方便。” “好呀。”宋清秋拿了两本书,揣进大棉袄里,回了家。 宋母每天都跟盯贼似的,盯着宋清秋,见她按时回来,也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报名的日子,宋清秋与何明兰约定在屯子外碰面,她背着剪纸包坐上她的自行车前往报名地点。 本以为她们来得够早了,没想到报名的队伍已经排到二里以外。 北风怒号卷飞雪,依然挡不住人们热火朝天交流高考的热情。 随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宋清秋紧紧攥着户口本,她的心已被快乐和激动填满。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等待,终于轮到她,快速填完报名信息,又在在政审表里填上贫下中农的字样。 工作人员贴心地叮嘱她提前准备好一寸照片。 宋清秋从小至今没照过相,她家东屋墙上挂着的相框里,有年轻时的父母,还有死去的哥哥儿时照片。 叫上何明兰,一块去附近的照相馆照相。 照相馆里也是人满为患,不过照相速度挺快的,一会儿就轮到她们。 从里面出来,碰到刘莎她们。 刘莎大吃一惊,“你不是说不参加高考吗?” “那是之前,现在我也想来凑凑热闹。”宋清秋坦诚道。 刘莎的同伴鄙夷地瞅着宋清秋,“你们家穷,我看你的脑袋也灵光不到哪里去。你参加高考好比站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资源。” 宋清秋没理会这种无事找茬的人,这时她看到初中的一位女同学于晓英,上前打招呼。 这个女生学习不错,可惜他父亲成分不好,好在今年高考政审明确要求对所谓家庭出身不好的考生应一视同仁,主要看本人表现,破除唯“成分论”。 女生才鼓足勇气前来报名。 刘莎的同伴阴阳怪气道,“哎,又一个不安心劳动、资产阶级世界观没有得到完全改造的人,政审肯定不会给她过,枉费力气。” 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她的嘴里的毒液似乎从未停止流淌,无时无刻在侵蚀周围的人。 利益面前,人心才是世上最恶毒的玩意! 宋清秋愤愤然,故意提升音量,对女同学说,“不要听驴叫,它再叫也变不成人。我相信,你肯会过审。” “谢谢你清秋。” “客气什么。” 宋清秋拉着于晓英往前走去,边走边聊着问她想报考什么专业。 刘莎她们被晾在一边,在寒风中凌乱。 同伴没了法,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也泄了力,只得挥手示意刘莎回去。 相比之下,刘莎淡定了很多,望着宋清秋纤弱的背影,倏地笑出声。白璐说得对,只要有宋清秋在,总会盖住她的锋芒。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冒了出来,刘莎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她一肚子的坏水也咕噜噜的响。 “我想到了一个出气好办法。” 两人去了偏僻的角落处。 刘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同伴,同伴眼睛瞪得大大的:“真可以这样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刘莎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就凭她妹妹打了我弟弟,也不能放过她!” 同伴一个劲儿地点头:“你说得对,咱们确实要给她教训。” 宋清秋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并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悄悄地靠近自己,反而满怀兴奋的备考。 第43章 高考6 母亲得知她报名参加高考,将她堵在屋里质问,越讲越激动,情绪越来越失控,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弟弟才几个月大,我带着他干不了活。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大,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 话落,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宋清秋也没想到母亲这么激动,她站在那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高考,我定是要去考的。” 杨桂兰挡在孙女面前,冷瞪着儿媳,“全屯总动员,结了婚都去考,你凭什么不让秋儿参加考试。” 宋母没接婆婆的话茬,指着女儿问:“这么说非考不行?” “对!” 宋母忽然发出瘆人的冷笑,却只笑了几声就骤然停住,森森然咬牙说了句:“你命中没有大学命,考也是考不上。既然非得撞了南墙才死心,那你就去吧。” 母亲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宋清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管怎么说,她总归同意了不是。 宋清秋目送母亲离开,大大方方拿出高中课本翻看起来。 宋母带着一肚子火回了东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煤油灯,嘴里念念有词:“不听话,毁了它。”拿起剪刀,一再的剪短灯芯,导致煤油灯熄灭。 躺在炕上的宋天宝看不到亮光,“哇”地哭出声。 宋母回过神,急忙重新点燃油灯,接着抱起她的宝贝儿子,轻声哄着。 尽管距高考的第一次初试不到半个月时间,宋清秋依然得早出晚归的赶集卖剪纸,积极参与生产队各项活动。不为别的,就怕因不安心劳动,被公社卡政审。 生产队里参加高考的其他人皆是如此,学习劳动两手抓,不敢掉以轻心。 只能利用晚上的那点时间复习。 宋清秋卖完剪纸,给韩菁华布置好任务,把她送回家。然后与何明兰汇合,一同赶去康成同学上课。 她很幸运分到了林老师的考前辅导班。 林老师只有四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大半。 他异常激动地为学生们做考前辅导,教室内挤满了考生,随着他手中挥舞着的粉笔在黑板上的不断移动,一道道几何大题就被他有声有色地讲解完。 宋清秋聚精会神地听讲,思路跟着老师走,很快掌握这种题型。 上完两小时的课,她再匆匆赶回家。 奶奶提前帮她把家务都做完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复习。 每天只睡两三小时,她一点感觉不到累,还特精神。 拿到准考证那一刻,这一张纸,好像有千斤重,揣在口袋里也不是,夹在书里也不是,生怕把它弄丢了,这可是踏进大学的通行证啊! 思来想去,唯有贴身揣着才安心。 初试那天下着漫天大雪,考场设在康城中学。 宋清秋满怀信心地走进考场答题。 她报考的是文科,卷子上的题都是平常做过的,她感觉到答卷十分轻松。 卷交了,焦急地等待结果的同时,随着初试考生们进行统一体检。 等待是一种煎熬, 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消息总在焦急地等待中出现。 宋清秋率先等来了体检合格的好消息,紧跟着是坏消息,公社那边政审评定,她平日在生产劳动表现不佳。 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她目瞪口呆。 韩菁华指责公社的评定有失水准,并为她打抱不平。 宋清秋跑去找到葛队长,让他帮忙证明。 宋清秋在生产队出色的表现有目共睹,葛队长听完怒发冲冠,大骂公社那些人不作为。“孩子,你放心,这事我定替你讨回个公道。” 他风风火火地骑上自行车直奔公社政审班子。 与那些人拍桌子,辩得脸红脖子粗。 “单拿上半年来说,这孩子一天都没休息过,出外搞副业,按时上交工分钱,阴天下雨生产队的活她一个也没落下。春耕大比赛中还得到了公社的嘉奖。我就想问问你们,凭什么评定她劳动不积极?你们这么做会毁了一个孩子!我作为牛望屯生产队的队长,绝不答应!” 长相微胖的中年男人,不悦地翻看着资料:“既然说上半年,那我问问你葛队长,春季革命歌曲比赛,她为什么中途退出排练?” “她唱歌跑调,我们屯妇女队长白璐与屯合唱团负责人一致决定将她刷下来·······” 葛队长据理力争,极力斡旋,公社发负责政审的人开启重审,调查发现他们收到的匿名举报信不属实。 此事,以一场乌龙闹剧收场。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诬告自己呢? 白璐对付自己一向摆在明面上,肯定不是她。 宋清秋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半点头绪。 管他呢,反正在葛队长的帮助下顺利过了初试。宋清秋开心的不行,破天荒的买了一个酥饼庆祝。 但她掰下一小块尝了尝,剩余的留给奶奶。 “奶,你吃。” 杨桂兰瞥了眼对面屋子,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奶奶! 宋清秋挽住奶奶的胳膊,缓缓道来:“初—试—过—了。” “恭喜恭喜呀,希望我的秋儿能博得好前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去。”杨桂兰喜笑颜开地出了门。 大锅中放入一点豆油,下入葱花以及自制的豆瓣酱炒香,然后把土豆去皮切小块放入锅里熬出。 大火烧开,小火炖。 汤剩一半时,再加入之前等量的豆瓣酱,土豆变软后压碎。出锅时,撒上一把辣椒面和一点盐,搅拌均匀,尝一口简直香掉牙。 玉米面窝头掰开夹上土豆酱,吃到停不下来。 一口气吃了六个窝头,宋清秋心满意足地抚着肚皮,“奶,我饱了。” “趁着你妈带你弟出去串门子没回来,多吃点。” “我真吃不下了。”宋清秋在家从来没吃过这么饱的一顿饭,不知不觉地眼角有泪水滑落,“奶,我一定让您吃上白面馒头,一天三顿,天天吃。” “那敢情好呀!”奶奶爱怜地摩挲着她的手,“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咱家的秋儿顶起半边天。” 听到屋门的响动,奶奶随手放下西屋的帘子,冲外说了句,“翠、萍,我做了土豆酱窝头,你们娘俩趁热吃。” “娘,你吃过了?”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秋儿吃了一口。” 宋母掀开大锅,辣香扑鼻,她舔了舔嘴唇,却又盖上了锅盖。 “清秋——把这几天挣得钱交给我?” 她立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孩子没结婚前,挣得所有钱都得上交家里,由她保管。 宋清秋拿出两块二毛钱给了母亲,“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就这么多。” “糊弄谁呢?”宋母怒瞪着女儿,“学会藏私房钱了?” “不信你翻呀。”宋清秋张开两手,母亲真上手搜身,里里外外都没发过,没找到一分。 母亲骂骂咧咧的进了屋,让她把饭送进屋,边吃边骂。 不管怎么样骂,宋清秋始终一言不发,暗暗发誓:她要攒钱买房,让奶奶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第44章 高考7 宋清秋全力以赴备战最后的复试的时候,收到了何一的来信,外带一个大包裹。 同时许增良捎来了他的挂念。 犹豫了一瞬,选择先看何一的信。 “别来无恙吧!最近你的剪纸肯定很红火,不知道你近来身体还好吗?天气越来越冷,记得你的手冻过,我托人问了个偏方,很管用······不管你怎么忙,希望你坚持泡手泡脚。用完了记得写信给我。” 宋清秋拆开包裹,里面还裹了好几层,剥洋葱似的才看到里面真面目。 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打开,浓重的中药味扑鼻。 大袋里是红花和艾叶,里面贴心地放了张纸条,写着用于泡手脚。 另一个袋子里是黄柏和芒硝粉,让她搭配雪水敷在冻伤的地方。 望着眼前这些东西,她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田中荡漾。 漫长的寒冬,让她不再觉得冷了,而是感觉格外温暖。 这么贴心的一个人,不知道他会长什么样? 宋清秋第一次心底生出了与他见面的渴望。 扭头看到另一封信孤零零的躺在那,她是有对象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她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脸庞,宋清秋,笔友只能书信来往,不能打破这样的原则。 对自己一翻警告后,才静下心来看许增良的信。 好嘛,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 除了思念的话语外,剩余的全是他整理的高数难点和解题方法。 每一步骤写得都很细致。 宋清秋攥着信感慨:“他呀,真适合当老师!” 奶奶在旁打趣,“良子这孩子和你那笔友,你更喜欢谁?” 被奶奶这么一问,宋清秋愣住,转而笑道:“当然是许增良呀。与他在一起,有种踏实的感觉。” “你喜欢就好。” 奶奶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堆话,让宋清秋一头雾水,“奶奶想说什么?” “婚姻不是儿戏,奶奶希望你慎重对待。该念书的年纪,不要过早的结婚。” 宋清秋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奶,我不会早结婚的,我结婚前一定让你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吃上大馒头。坐在炕头,看我出嫁。” “有自己的房子,好是好。”杨桂兰欲言又止。 没房就如没有根的浮萍! 杨桂兰在老家的房子早塌了,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属于他们家的房子,那样再也不用寄人篱下过日子。 可买房子或者盖一座房子都需要很多钱。 如今,她希望自己能活的长久一些,买不买房都不重要,只要能看到她的秋儿风风光光出嫁,过得幸福,她此生足矣! 祖孙俩谁都没再说话,各自忙着手头的活。 高考复试前两天,遇到刮烟泡的天气。 最猛烈的烟泡雪,能见度低,葛队长在队部广播中让社员们都呆在家里别出门。 宋清秋坐在炕上,一边扒玉米粒,一边看书复习。 时不时跑下地,扒着门缝看向外面。不知道这样的烟泡雪要下几天,她寻摸着要不要提前一天出门。 同样担心她出行的还有许增良。 由于突来的烟泡雪,许增良今天本来放假,困在学校宿舍回不来。他又担心宋清秋不能赶去高考,在宿舍里毫无办法,急得团团转。 他望着门外白茫茫的天空,默默祈祷这样的鬼天气快点结束。 而何明远那边虽然下雪,但没有遇上恶劣天气。 他初试也过了,父母却说初试题简单,让他这只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何明远有自知之明,初试题有一些他都不会,复试题难基本过不了。不过,为了宋清秋,他甘愿陪跑。 拿出复试准考证,考场在六中。 呵呵,宋清秋也在那里考试。 后天,就能见到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上午雪终于停了。 在葛队长号召下,各家各户出人扫雪清路。 宋清秋叫上妹妹参加扫雪,待她全副武装出来妹妹早不知去向,她拿着铁锹独自前去。 四个人负责一段路,一直清理到屯子外那条小路上。 扫完雪,天已经黑了。零下三十度,宋清秋手冻得没了知觉,脚也麻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暖和。 这时,队部广播传来葛队长的声音,“喂······下各位社员,召开紧急会议,请各位社员到到队部会议室集合。” 宋清秋用力搓着手,缩着脖子,吃力地往队部跑。 到了队部,凡是参加清雪的社员分到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会议室里的两个大炉子里烧得比以往都热乎。 宋清秋挤到炉子边暖和。 白璐和孙大富皆是不解地眼神询问葛队长,“叫大家来有什么着急任务转达吗?” 葛队长用力吸了两口旱烟,在桌上磕了磕烟灰,抬头扫视着众人,“社员们,明天迎来了激动人心的高考时刻,咱们生产队参加高考复试的人不多,为方便他们去考场,队里决定送考。” “送考,好!” “好······” 话落,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呼喊,纷纷为这一举动叫好。 孙大富的大孙子也在复试行列,他立即表态,“需要我做什么?” “组织人手,让咱队马车,驴车全出动。” “好嘞。”孙大富点头,喊人安排任务。 葛队长又让人把锣鼓从仓库里搬出来擦拭练习,然后安排白璐找几个会跳秧歌的,明天伴着锣鼓扭秧歌。 高考复试那天,凌晨三点多,屯子里热闹起来。 全屯老少出动,锣鼓喧天,秧歌起舞,宛如过年般。 宋清秋带上准考证和干粮,坐上队里安排的马车等待出发。 在送考的人群里看到奶奶身影,正冲她挥手。 锣鼓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彼此的声音。奶奶走路颤巍巍的,走不快还容易摔倒,可她硬是挤出人群朝马车走来。 塞给她两鸡蛋和一块年糕,“祝我们秋儿高中。中午在外面吃点好的,犒劳下自己。” 宋清秋眼里染上雾气,用力点头。 随着葛队长手里马鞭响亮的甩响,马车飞快地跑起来。 路上,赶车人,不停地甩着马鞭,驱赶马儿再快点。 抵达城里,还不到六点。 隔老远,就看到了“国家考场,禁止通行”的牌子,警戒线也被拉起,路都封了。 许增良在人群里一眼看到宋清秋,飞奔过去,将她拥入怀里,“冻坏了吧,我买了豆浆大果子,赶紧吃点。” 何明远几乎同时到了跟前,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说出的酸涩。然而他却佯装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大果子不顶饿,我们单位发的肉包子,咱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 何明远没理会许增良,自顾自地拿出一个肉包给了他,然后给宋清秋两个,“我的初试能过,都是你的功劳,今个我请客。” “何明远!”刘莎从一辆尖头解放上下来,身穿雪花呢子大衣,带着白色毛线帽子,脚上蹬着一双长皮靴。尽管这身行头半新不旧,不知羡煞多少人。 宋清秋调侃道:“嗯,别说,刘莎跟你何明远挺般配的。” “肉包子太腻了,吃不下。”何明远气呼呼地把手里的几个包子塞给她,扬长而去。 宋清秋愣愣地站在那,诶,刚才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第45章 高考8 “你去哪?”宋清秋望着走远的背影,不解地喊道。 “买点别的吃去。” “喂——”刘莎有些着急走到何明远身边,伸出手悬在空中,却始终没碰上何明远的手臂。 眼睁睁的何明远走远,刘莎转身怨毒地瞪着宋清秋,抑扬顿挫地告诫她:“宋清秋你以后少跟何明远套近乎,你休想利用何明远。” 许增良被她这句阴阳怪气,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宋清秋也被震惊到了,倒也不是气的,是被她蠢的。 她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种话,完全是脑子缺少了某种不属于她的智慧。 一个男生很是不解地问许增良:“班长,宋清秋是你女朋友。何明远那小子主动跟你女朋友搭话,这女生要找也是找何明远吧。” “你?”刘莎一下没了词,高傲的抬起头,瞟了宋清秋一眼,扭头离开。 宋清秋竟然过了初试,刘莎很是纳闷。 舅舅不是说她匿名举报,他再找人帮忙操作,宋清秋前途肯定毁了,怎么会这样? 她在舅舅家,对于屯子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赶紧找到在屯子里与她要好的女生,一通询问才知道,葛队长出面帮忙,宋清秋才得以过了初试。 刘莎大呼失算! 转念一想,宋清秋能否考上大学还是个未知数。 她就不同了,只要考上个中专,舅舅答应托关系给她安排工作。 想到这,刘莎一蹦一跳地去往校门口等着进场。 宋清秋和许增良找个人少的地方,吃下包子、大果子。因为要考试,不敢喝太多的水,只喝了点豆浆暖暖胃。 待到考生们排着队陆陆续续进场,宋清秋踮着脚尖四处搜寻一圈也没看到何明远,不由得担心,“他该不会闹脾气罢考了吧?” “不会,到点他肯定会来。”许增良牵着她的手去排队,看了眼她的准考证,“你在二考场,我在八考场。二考场在最后那排教学楼里,你沿着路直走,走到头左拐就到了。” “好。”宋清秋的目光却看向后面的人群里,还是许增良提醒她要提前十五分钟进入考场,她才敛了思绪,随着队伍进了校园。 两人在第一路口分道扬镳,宋清秋按照他所说一直走,找到自己的考场。 看到何明远坐在那,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去哪,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她突然担心他,这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担心什么?担心我跟人跑了?” “满嘴跑火车,没个正行。”宋清秋快速从他身边走过,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然后坐在自己位置上。 何明远抬起手背吹了吹,斯哈着:“下手真够狠的,都掐破了。” 宋清秋与他隔着远自然没听到。 第一天考数学和语文,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宋清秋看着试卷,聚精会神地答题。 语文是她的强项,下午的数学却令她头疼。 这次的数学题明显超出她所学,宋清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选择题和填空题,看着后面的大题发愣,前面的考生早已停下笔,看着外面,露出的一角写得密密麻麻。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宋清秋抬头看向何明远,他趴在桌上睡觉,这家伙是放弃了吗? 她心里七上八下,低头划了一条辅助线,按照自己的思路,终于写出了答案。 考完后,才知道何明远数学后面大题一个字也没写。 气得她把何明远好一顿训。 第二天下午考政治,拿到考试卷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整个试卷的内容,全部在她的掌握之内。 后面大题题目,她在何明远家的报纸上看到过,答案可谓是信手拈来。 然而这些题对于何明远来说太有难度,他抓耳挠腮无从下笔,真后悔没多花点功夫背一背。 反正是来陪跑的,仔细审题,把会的全填上,不会就懵,大题随便写啥不空着就行。 也算对得起自己这段时间付出。 考试结束,何明远和宋清秋一起走出考场,听着她自信满满地说:“多亏去你家给你补课,从你家报纸上学到很多知识,也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好运!” 宋清秋举起拳头,何明远立即与她碰拳,“你这次稳了。” “也难说。”一想到数学的差强人意,宋清秋心里没了底。 “你一定能行的。你报考的什么学校?” “师范。”她报考的三所师范大学里有美术专业,其中有一所学校离家不是很远。 “你呢?” “我报考的以体育为主。”他在上半年的厂运动会上,以17分52的成绩获得五千米冠军。与其他人相比,这是他唯一的优势,因此报考学校自然而然跟体育有关。 许增良从考场出来,就看到两人热络地聊着什么,“清秋,咱们一起回屯。” “好啊。” “今天恰好是周日,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 何明远推着车子跟在宋清秋身边,毫不在意的充当着电灯泡的角色。 许增良故意牵起宋清秋的手,“宋宋,录取通知书下来还有将近两月,这段时间我陪你赶集练摊。” 宋清秋连忙拒绝,“不行,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你不能脱离生产,免得后期政审不过。” 宋宋? 何明远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哎哟”一声,成功把宋清秋的目光吸引过去。 “怎么了?” “我的牙被酸倒了。”他一手扶着自行车,另一只手揉着腮帮子。 许增良缓缓转头瞪着他,“三人行,只有你喝到有酸味的西北风,佩服佩服!” “冬日不吃酸,走路打窜窜。这天吃点酸的润肺开胃,腿脚更有劲。建议许大班长也多吃点。”只是一次吃太多,后劲太大,让他消受不起。 宋清秋很自然地接过话茬:“我笔友也是这么说的,我赶集的路上摘了点野山楂,冻了蛮好吃的。” 何明远突然感觉心底不酸了,还有点回甘呢。 刘莎出来的有点晚,四处寻找着何明远,打听熟人才知人早走了。 这会儿往回屯的路上走呢。 刘莎衡量再三,还是去了舅舅家。 毕竟舅舅家的白米饭管饱,舅妈对她也不错,还可以经常去舅妈厂里泡澡。最主要的舅舅和舅妈结婚多年,两人一心一意只想干事业,并不打算要孩子。 她能获得舅舅舅妈更多的支持。 而何明远跟着去了宋清秋家,缠着宋清秋教他剪纸。 轰都轰不走,宋清秋没办法,于是说,“向你这样三分钟热度,我不教。你想要什么剪纸图案,我可以剪一副送你。” 何明远眼前一亮,“元旦过后大工厂间相互约赛,进行冰雪运动比赛,当然我也参加。关于滑冰的剪纸,你能剪吗?” 第46章 冰场角逐 “能!”宋清秋眯起眼思索着,“我记得你最擅长速滑?” “没错。”何明远滔滔不绝地说着速滑的要领以及规避事项。 宋清秋秀眉舒展,像是有了灵感,提笔画图。 把水纹和雨点作为剪纸的基本元素,雪花和水纹雨点组合形成反写倾斜的数字九,速滑运动员甩臂瞪刀如虎跃。 “诶,你剪纸上的远动员分明是我嘛。”何明远指着剪纸故作惊讶,心里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 许增良瞪着他,“你脸皮比城墙都厚。” “脸皮厚吃的胖。啧,瞧你长得这么敦实······”何明远突然没了下文,许增良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说我脸皮比你厚?”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听着两人打着口水仗,宋清秋乐不可支,加快手上的动作。 一副冰雪速滑图出炉。 “诶,宋清秋,我有个新想法。” “你没完了是吧。”许增良赶忙阻止他说下去,“拿上剪纸该干哈干哈去!” “这就没劲了。”何明远拿起剪纸端详着,“一副剪纸我出价五毛钱,来十个不同造型的。” 许增良被他的举动搞蒙圈了,“你要这么多干啥?” “卖呀。十几家大厂搞比赛,那么多工人,他们都有钱。不瞒你们,我进价五毛,卖八毛。我就是赚个差价。”何明远挑眉看向宋清秋,“小宋同志,这十个剪纸好卖的话,我还会找你订购剪纸,咱们合作怎么样?” 听到这,宋清秋真心动了,不假思索地脱口应下。 许增良道出自己的担忧,“也不知道你小子靠谱不?” “我先付钱,后拿货总行了吧。不过这十个剪纸今晚我就要,明个一早我还得回厂呢。”何明远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印着建设社会主义字样的黄色钱包。 从里面拿出三张票子放在炕上。 宋清秋笑道:“我有点担心呀,怕你卖不出去砸手里了。”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啦。”何明远把钱塞到她手里,催促道,“抓点紧,晚上十点前我还得带走呢。” 坐在炕边的杨桂兰抿嘴笑着,“你们唠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奶奶,我帮你拿柴火。”许增良向外跑去。 宋清秋与何明远讨论着滑雪、滑冰、马拉雪橇比赛相关内容。 饭熟了,宋母也抱着儿子串门回来了。 见许增良在,她没多说什么,盛了饭菜回了屋。 杨桂兰招呼着何明远和许增良上炕,“来来,家常便饭,你们别嫌弃。” “粗茶淡饭我喜欢。”何明远盛了一碗黄豆糊涂给杨桂兰,然后是宋清秋的,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 许增良给他使眼色,“自己吃自己的。”然后温柔的注视着宋清秋,“秋儿,明个去我们家吃饭。我爸派去冬捕了,明天准能带鱼回来。” “明个再说明个的事。”宋清秋岔开话题,谈起韩菁华。她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言语里满满的骄傲。 “清秋在家吗?” 说曹操曹操到。 “菁华,快进来吧。” 宋清秋把韩菁华让到炕头上。 饭后,四人唠着闲嗑。 他们各怀心思。 宋清秋和韩菁华关心明天剪纸好不好卖,何明远希望宋清秋能去看他的滑冰比赛,许增良的目光始终落在宋清秋身上,默默祈祷两人能考上同一所大学。 一阵闲聊过后,突然安静下来,只听窗外风穿夜林肃肃山川一时寂寥。 韩菁华拿起宋清秋画好的图样开剪,“这些剪纸真应景。” “诶,咱们剪几幅拿到集市上卖试一试,说不定好卖得很。”宋清秋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师父英明。”韩菁华附和道。 屋内爆发出一阵哄笑,笑韩菁华不光手艺见长,连拍马屁的水平也大大提高。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东屋传来一声怒吼,“都几点了,赶紧各回各家。” 四人立即噤声。 杨桂兰示意他们不用管那屋的人,下地关门。 听着四个年轻人轻声谈论着外面的新鲜事,杨桂兰老眼发亮,给人一种神采飞扬、活泼、精力充沛的感觉,让人感觉她面上闪耀着一种青春气息,脸上布满含蓄的笑容。 宋清秋在韩菁华帮助下,提前一个小时完成十个冰雪剪纸。 何明远小心翼翼地收好剪纸,又到了分别的时刻,他心里纵有万般不舍,仍含笑挥别。 “走了。” 走到门口,他推门的动作顿了下,扭头看向炕上的人,“你们会去看我的比赛吗?” “去呀。”韩菁华抢先答道。 “那天你们去,我请客。” “好呀,好呀。”韩菁华笑着看向宋清秋,“师父倒是表个态呀。” “我赶集不一定能去。” 上一秒还满怀期待的何明远,听到这话,心往下沉,却又这么万般无奈。 “没事,我走了。” 见杨桂兰要下地,何明远急忙拦住,“奶,不用送。” “好好,慢点哈。” 何明远应着出门,回了趟家,跟母亲打了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往厂里赶。 而许增良很晚才回了自己家。 宋清秋和韩菁华熬夜剪了五幅冰雪剪纸才睡下。 没想到,就是这几幅剪纸在集上卖的最好,根本剪不出卖的。 何明远这家伙眼光不错嘛!宋清秋感叹道。 何明远一回厂,就把剪纸推销了个精光,他随即让人捎信回来,一下要了三十幅剪纸。 宋清秋和韩菁华熬了三个晚上才剪完。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冻死猪狗。 葛队长下令暂停生产活动。 全员在家背诵《为人民服务》。 宋清秋在许增良的陪同下,第一次乘坐加长大辫子客车,前去北关大集卖剪纸。 “清秋,我听说今天是大厂之间最后的对决——滑冰总决赛,比赛的地方离这不远,咱们去看看吧。” 韩菁华扯扯着她胳膊央求着,宋清秋想着好不容易来趟北关,到处瞅瞅,兴许能找到剪纸的其他销路。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勉强答应下来。 她让许增良看摊,带着韩菁华前往冰场。 赛场设在开阔的河面上,经过暴雪的封冻,河面早已变成天然的冰场。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些天,何明远参加了十几场比赛,都没见到宋清秋的人。 即便知道她不会来,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在人群里搜索着她的踪影。 该轮到他上场了,正转过头,眼尖的他在对面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真的是她! 第47章 巧遇商机 何明远与宋清秋视线交汇,他们隔空打了个招呼。韩菁华转头对宋清秋不知道说些什么,宋清秋立即往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从看到宋清秋的那一刻,何明远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眼神柔和了下来,声音低沉,似乎带着莫名的兴奋。 孙岩看着自己的“好哥们”前一秒还半死不活,形同行尸走肉,下一秒就喜笑颜开,精神焕发,一脸无奈地转回头去。 宋清秋冲何明远挥手高喊:“加油!” 何明远用力点下头,踩着冰刀鞋飞快地上场。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年轻女孩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喊:“何明远同志加油!” 何明远经常在这一带滑冰,周围人都认识他。 一些大妈为他振臂高呼:“小何同志,加油呀!” 何明远倒着急速滑行,冲着那些人挥手示意,表示他会尽最大努力去滑。 宋清秋抿嘴,这家伙蛮有女人缘的呀。 瞅瞅,这些女生多么崇拜她! 孙岩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就是滑冰滑的好吗,滑的再好也赶不上专业运动员。 1500米速滑决赛拉开帷幕。 一场速度与力量的巅峰对决。 何明远在这个距离上展现出自己的极限,用风一样的速度划过冰面。 虽然只获得第二名,但他的出色表现不仅彰显了个人实力,也为冰刀厂赢得了荣誉。 比赛结束,何明远在颁奖仪式上展现出了喜悦和自豪的心情。 他拎着二斤大米与印着速滑二等奖的茶缸子,颠颠的跑向宋清秋,“哎,差一点冠军就是我的了。” “行啊,你表现得非常出色!”宋清秋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你滑冰的技术越来越好,能看出你平日没少下功夫,走体育对你来说的确是个好出路。” 孙岩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将手搭在何明远的肩上,“恭喜你!虽然拿了第二名,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咱不是专业搞这个的,自娱自乐嘛。” 宋清秋瞅着孙岩若有所思道,“诶,孙岩,你喜欢跳舞别整天自娱自乐,啥时候参加比赛拿个大奖,让咱屯也光荣光荣。” “有机会我一定上,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切,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宋清秋送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突然想逗逗他,“孙岩,我现在搞得冰雪剪纸卖的可火了,要不要买两张。” 她扭头示意韩菁华,拿出两张昨晚新设计的剪纸。 韩菁华迟疑了下,将她拽到一旁,“白璐跟你对着干,你卖他剪纸干嘛?你不怕他买了剪纸回去,白璐剪出一样来,顶你的买卖。换做我,我肯定不就卖。” “你这就不懂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赶紧的!”宋清秋夺过她背着的木箱子,拿出两张剪纸。 “看看怎么样?” “哟呵,是漂亮,很新颖。”年轻人肯定喜欢呀。孙岩眯着眼打量了一瞬,“多少钱一张。” “六毛一张,咱们是老熟人,一块两。” “行!”孙岩连个还价的都没有,直接掏钱。 这波操作,把何明远看楞了,“你妈不是会剪纸吗?你买它干嘛?” “我妈剪不出来这样的图案,拿回去研究研究。再说我也喜欢,块了八毛的买着值。”他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给了钱,拍了拍何明远,“我还有事先走。” 他已经放寒假,有的是时间,怎么刚来就走,让何明远很是费解。 “哎,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 望着孙岩匆忙离去的背影,何明远招呼着宋清秋和韩菁华,“走,咱们下馆子去。想吃什么,随便点。” “下馆子就不用了,许增良还在集上帮我看摊呢,我总不能把他扔那不管吧。还有,不知道剪纸卖的怎么样了。我待不住,一会儿就回去。”宋清秋爽快道出自己的想法。 “不下馆子也行,我带你们去一百商店逛逛。” 何明远跟工友们打了声招呼,带着两人离开冰场。 一百商店离这二里多地,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 呵,三层楼,好高大宏伟的建筑。 何明远向她们介绍,这里东西特别全。 果不然,踏进门,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宋清秋东看看,细看看,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 看到有专门的年货摊位,柜台里挂着各种伟人的画像,还有灯笼之类的。 宋清秋突然有了个想法,背着木箱子来到柜台前,“同志,请问你们这收剪纸吗?” 女售货员见她前来兜售东西,一副同行勿入的模样,对她冷言冷语,“我们这不收。” 宋清秋不慌不忙地从木箱子里拿出之前剪得一些吉祥剪纸,及最近新剪的冰雪运动系列剪纸。 剪纸款式新颖,是女售货员没见过的。 “我们有固定合作的人。”女子踟蹰了下问,“你打算一个卖多少钱?” 这里的百货店大,来买东西的人也多。宋清秋想了想,“我在集上卖四毛,给您三毛。” “三毛有点贵。” 女子扭头招呼顾客去了。 韩菁华见女子不理睬宋清秋,低声道,“要不,咱们走吧。” “再等等。” 尽管韩菁华不知道她在等什么,还是耐心站在她身旁。 待女售货员忙得差不多,宋清秋上前,“同志,我们再唠一会儿可以不?” “你们怎么还没走?”女子很是不耐烦,“中午了,我要倒班吃饭去了。” 见女售货员要走,宋清秋急忙说道,“姐姐,要不这样,我把剪纸先放你这,底价给你,定价多少我不管,卖出去,再给我钱。姐姐看这样可以吗?” “这样啊。”女子斯哈着,“你等一下。”出了柜台,跑去找他们经理。 男子西装革履,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扫视了宋清秋一眼,又看看柜台上摆着的剪纸。然后指着墙上挂着伟人头像,“这些能剪吗?若可以,就把剪纸放这里,价格另谈。” “我试试吧。”宋清秋摘下木箱子放在地上,立即拿出红纸和笔。望着***的画像端详了好久,提笔构图。 很快,图画好。 一把剪刀,一张红纸,把主席年轻时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的风采刻画得淋漓尽致。 宋清秋把剪好的肖像递过去,“经理,时间紧,我剪了个简单的肖像,您看看可以吗?” 经理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代伟人目光如炬、头发迎风扬起,其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豪情壮举仿佛就在眼前,不错呀。”突然顿了下,指着墙上挂着的画像,“这样吧,***系列的半身画像,先剪三副,下周的这个时间送来。” 剪纸人物费时费力,需要如何构思如何塑造人物形象。她们还要赶集出摊,时间紧任务重。何明远有很多疑虑想发表自己看法,被宋清秋阻止。 宋清秋很是爽快地应道:“行,下周三给您送来。”并掏钱买下五张伟人画。 第48章 达成合作 出了门,何明远拉住宋清秋,“剪纸没推销出去,还搭进去将近两块钱,我看你被那个经理给忽悠了。” “不买年画我怎么剪纸,这么大的国营商店,他一个经理忽悠我干什么,除非他不想干了。” “那你也不能连价钱都不谈就应了?” “只要东西过硬,根本不愁卖,所以价钱也不是问题。” 跟在后面的韩菁华道出自己的担忧:“五天要剪三副***半身剪纸,带动作的我感觉特难剪,万一剪不出来咋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宋清秋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剪出来,拿下一百商店剪纸的供货权。 隔着不远就是副食品店,何明远买了一些吊炉饼,分给二人,边走边吃。 他转头看向宋清秋,“你一定能剪出来的,需要哥做什么,知会一声。” 宋清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获得二等奖,不知道姓啥了,咋成我哥了?” “现在城里都这么称呼,跟比自己年长的男同志打招呼喊哥,比自己年长的女同志打招呼一律喊姐,比自己小的女同志嘛喊老妹。我告诉你,老实用了。” 宋清秋瞅着路过的人相互打招呼还果真如此,“我就相信你这一回。” 何明远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表,“哟,快十二点了,我下午还得上班,就不陪你们溜街。” 临走时把那二斤大米塞给了韩菁华,“我吃食堂用不着,你们拿回去吃了吧。” 说完,跑走。 韩菁华哭笑不得,对宋清秋说,“见面分一半,你一半我一半。” “随便要人家东西不好。” 韩菁华不以为然,“咱们拿剪纸还他呗。” 也是这么个理。 两人赶回集上,给许增良买了一碗萝卜条子汤。 “你俩总算回来了。”许增良冻毁了,在原地搓手跺脚,接过汤碗喝下一大口汤,又说,“剪纸早就卖完了,你俩迟迟不回来,我只能让人家下一集再来。” 真是难为他了! 宋清秋拿出两吊炉饼给了他,“何明远请客。” 许增良心里飘过淡淡的忧伤,显然她看完何明远的比赛才回来的。 良久,出声:“比赛怎么样?” “何明远获得了第二名。” 许增良再次陷入沉默。 宋清秋没察觉到他的情绪,继续说道,“我谈了一单生意······” “咱们一起想办法。” 许增良匆忙喝了几口汤,剩余的留给宋清秋,去收拾东西。 三人一路狂奔终于赶上回公社的车。 然后下车再走回屯。 回到家,错过了饭点。 还好奶奶给他们留了饭。 宋清秋跟奶奶聊着人物剪纸的逼真度,奶奶说,“形似和神似并重,人物的性格特点要被刻画的惟妙惟肖,神形细致入微。我们的剪纸要胜于那些国画和油画,才能被证明是一种不能被替代的艺术品。” 奶奶对她提出了更高的难度,宋清秋眉间微蹙、神色淡淡,“五天能剪出三副伟人图吗?” “以你的悟性,全身心投入肯定可以。” 得到奶奶的肯定,她的眉毛愉快地舒展,像个感叹号。 韩菁华自报奋勇,“我一个人去赶集没问题,把那些预定的客户的剪纸给了,还能卖一些剪纸。” “我跟韩菁华一块去,你安心的剪纸。” 东屋那边母亲又开始骂街,宋清秋为了能安心的剪纸去了韩菁华家里住下。 对照着画像,锁定脸部的主要特征,采用多层套色的手法,突出人物的神情风采。 废稿坏了一张又一张,剪纸也剪坏了一大堆。 宋清秋反复对比与琢磨! 经过五天四夜的创作,终于按时交货。 一百商店的经理拿着剪纸看了又看,这剪纸堪比照片呀! 宋清秋的剪纸与其他剪纸相比不再是简单平面剪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立体感。 经理观察了许久也不得其法,指着那副《红星照耀中国》剪纸,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小宋同志的剪纸与众不同,能否告知怎么做到的?” “我采用了四层剪纸,加上雕刻形成的镂空阴影,显得更加真实逼真。” “难怪呢。”经理面带微笑,亲切地唤着小宋同志,“咱们长期合作,70乘50的一副六毛,80往上的尺寸统一七毛,100乘70的八毛。再大一些尺寸,或者按照复杂程度,有顾客预定,价格咱们另行商定。” “好嘞。” 宋清秋也是爽快人,觉得价格合适,与经理签订了一份协议。 双方商定好图案尺寸,共五副,一个周后交货。 宋清秋拿着全部货款和经理给的订购单,美滋滋地走了。 女售货员很是不解,“经理,还没交货,您怎么就结清了货款,不怕那姑娘跑了吗?” 经理抿嘴笑着,并没有回答售货员的话,而是让她给每一副剪纸贴上标签。 “这个一块二,那个八毛······” “是不是有点贵了?” 女售货员嘟囔着,刚挂好标签,过来个男顾客,询问那副《红星照耀中国》伟人图。 得知是剪纸,特意让售货员拿给他看。 仔细看过后,男顾客感慨这剪纸手艺精妙,妙不可言呐! “同志,给我来这副。” 把一块二放在柜台上,拿着剪纸走了。 经理扭头问女售货员,“还嫌贵吗?” 女售货员摇摇头。 经理笑了笑,“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贵有自有贵的道理。” “您说得对。” 女售货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卖出去一副,连还价都不还的那种。 宋清秋走出一百商店,兴高采烈地往集上赶。 韩菁华和许增良见她回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样?” “什么结果?” “你们猜?”宋清秋歪着脑袋看着两人,调皮地眨眼睛。 许增良扫视她一眼,便说:“肯定是好消息,一百商店与你达成合作了。” “嗯,还有呢?” 许增良摇摇头,“价钱,那我可猜不出来。” 韩菁华扯着她胳膊摇晃着,“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宋清秋把订货单递给他们,“你们自己看。” “嚯,不简单嘛,以后我跟你混得了。” “别扯了,收摊,回家。” 宋清秋清点了下带来的剪纸,还剩下一些,显然冰雪运动系列剪纸的热乎劲儿过去了,是时候上新品了。 明年是马年,她打算一边带教韩菁华剪关于马题材吉祥的剪纸,一边主攻伟人剪纸订单。 许增良负责给她们购买用纸,做好后勤工作。 三人各自分工,刨除成本,工钱五三二开。 许增良毅然不要工钱。 宋清秋于是准备等他大学开学时,包个红包给他。 孙岩那边忙得不亦乐乎,他让母亲白璐剪了很多冰雪运动系列剪纸,特意跑了趟省城年货大集兜售。 卖的还不错。 等去第二趟的时候,跑了好几个集市也没卖出去多少。 这时,一个身穿羊毛皮大衣的中年男子与孙岩攀谈起来,得知他是鹤城牛望屯人,于是向他打听,“老弟,你们屯有位剪纸能人,会什么多层剪纸,剪得贼好,你可认识?” 第49章 来自父亲别样的爱 孙岩努力思考半天,猛地想起宋清秋,她现在这么出名了,不能吧。 他呵呵一笑,“大哥问对人了,那位能人正是我的母亲。” “哦?我想定制一副伟人剪纸——咱们敬爱的周总理,能否剪?” “能,你把照片或者画给我。” 孙岩只想把这位客户谈下,想都没想应下。 “我朋友去鹤城的一百商店买了一副伟人剪纸图,太好看了。我也想着订一副,这不没抽出时间去。” 一百商店? 孙岩愣住,难道宋清秋卖我剪纸那天······ “请问大哥想要多大的尺寸?” “140×80,我挂在客厅里。” “行,我给你送家里去。”孙岩与男子商议好价钱和交货日期后,便匆忙地赶火车返回鹤城,特意去了趟一百商店,见到男子口中的多层剪纸。 还别说这剪纸够逼真的! 回到家里,跟母亲白璐一说,白璐却说套色她会,多层剪纸太麻烦了。 她没剪过这么大尺寸,且如此繁琐的剪纸,认为三天的时间,根本剪不出来。 “你这孩子,跟人约定时间的期限怎不宽裕点呢,现在叫我怎么办?”白璐不住地埋怨儿子。 孙岩拿起炕上的烟袋锅,学着母亲的样子,点燃抽了一口,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 白璐白了儿子一眼,伸手夺走,“不会抽烟就别抽了。剪纸就是不上流的玩意,你给我好好读书,明年分配个好工作比什么都强。” “我这不是想让你出名嘛。” 也是。 白璐想了想,“儿子,咱们做两手准备。” 孙岩立即兴奋起来,“妈,咱娘俩想到一块去了。行,你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宋清秋和韩菁华正埋头剪纸,听到院外有人喊她的名字,“宋清秋?” “宋清秋在这吗?” 韩菁华下地,披上衣服出来,见是孙岩怔住了,“你找她有事吗?” “对啊,她在吗?” “在呢,进来吧。”韩菁华扭头对屋内的人说,“孙岩找你。” 他找我? 该不会又来买剪纸? 孙岩进了屋,真如她所料,开口就说,“宋清秋,这不快过年了,我想买一幅伟人剪纸送给我老师。” “哦!”宋清秋轻点了下头,“我这没现货,客户预定的剪纸太多忙不开,不好意思呀,让你白跑一趟。” “别呀,多少钱我给。” “什么时候要?” “明天傍晚。” 宋清秋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孙岩,伸出三个手指。 “你咋不去抢呢。” “你这是加急定制,嫌贵,找别人。”想偷艺没门!宋清秋摆摆手,送客。 韩菁华接过话茬,开始撵人,“走吧,没看我们忙着呢。” 孙岩厚着脸皮没动地方,“宋清秋同志,一张名人字画才五块钱,你要三块也太贵了点。再便宜点,便宜点嘛。” “便宜不了。” 孙岩咬着腮帮子,看向宋清秋的目光一下变冷,他跟顾客要了四块钱,来回坐车再去了一块多,闹半天他还得往里搭钱。 “不给剪算了。”气得孙岩夺门而去。 白璐没办法只能摸索着自己剪,她跑回家请教自己的老母亲,娘俩边研究边实践,采用阳剪套色······还真给研究出来了。 按约定,孙岩带上剪纸给那位客户大哥送去。 男子看到剪纸色彩艳丽,立体感十足,也没多想,便付了钱。孙岩临走的时候,男子还热情地表示要给介绍客户过去。 宋清秋这边忙得不可开交,一百商店那边的订单越来愈多,她本着每一副剪纸都是精品的原则,订单到达一定量便不再接了。 这样赶集练摊两不耽误。 最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熬夜成了家常便饭,韩菁华的气色却好了很多,几乎没发病。 韩父高兴坏了,认为宋清秋是他们家的福星,特意买了肉,包一顿饺子感谢宋清秋。 把宋清秋整得都不好意思了,“叔,我得感谢你和菁华的鼎力相助,在你家吃住,你都不收钱,该说感谢是我。” 韩父笑着摇摇头:“华子跟着你学徒,管师父吃喝那都是应该的。” “哎呀,你们都别客气了。”韩菁华端着饺子进屋,“来,吃饺子喽。” 屋内充满欢声笑语。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着杀年猪。 宋清秋家没养猪,自然没得猪杀。 宋清娇嚷嚷着想吃肉,宋展坤发誓今年过年一定让孩子们吃上一顿纯肉饺子。 年二十三这天,裴矿长请矿上工人吃饭,让人杀了两头大肥猪,做了豆腐,炸菜。 酒肉饭菜管够。 临走时,每人还能分五斤豆腐,二斤肉。 宋展坤终于可以敞开肚子吃上顿饱饭了。 来自鞍山的老马几杯酒下肚,故意戏耍起宋展坤指着大盆里的豆腐:“老宋,你这么能吃,能把这些豆腐吃掉吗?” 宋展坤没理他,将盘子里的肉放进报纸塞进袖筒里,带回去给女儿们吃。 老马见没挑起宋展坤的兴趣,继续加码,“宋铁人,你要是能把那盆豆腐吃了,我分的豆腐和肉全给你。” “真的?” “那当然!”老马脸色红扑扑的,带着一种轻蔑的眼神瞅着宋展坤,“老宋你要是吃不了,当着大伙儿的面你可得喊我三声爹,这样公平吧。” 周围人开始起哄,“赶紧吃呀,别浪费时间。” “大家别急,我先喝点水润润肠子。” 宋展坤喝水的空当,老马把豆腐端到他跟前,催着他快点开吃。 裴矿长也被这边的热闹场面吸引过来,“这盆豆腐至少有十来斤,怎么可能吃得了。老宋,你别把自己吃坏了。” “矿长我吃得下,你放心吧。”宋展坤挽起袖子,用手抓起一块豆腐往嘴里塞,一边吃还时不时喝下几口水,转眼间盆里的豆腐吃了个精光。 裴矿长看得目瞪口呆,担心的不行,“老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矿长,我没事。” 宋展坤只吃了大半饱而已,舔舔嘴唇意犹未尽,他的目光落在老马身上,“老马你输了,东西拿来吧。” 老马被他这么一喊,才回过神,他万万没想到宋展坤真给吃下去了。 关键人还没事。 老马望着分的肉和豆腐,突然反悔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宋展坤急了,“谁跟你,他么开玩笑?”与老马扭打在一起,“服不服?” “我不服!” 裴矿长把两人拉开,把老马训斥一通,“既然输了,就把东西给人家。” 老马低着头不吱声,紧抱着东西不肯撒手。 两人都是矿上的老矿工,裴矿长怕伤了和气,于是提议,“这样吧,你们俩谁能吃下五斤豆腐,我就奖励谁二斤肉,五斤大米。” 其目的是想让老马主动放弃,然而老马看不开这些事,非要梗脖上。 裴矿长无奈地笑笑,让人去端豆腐。 听到有奖励,宋展坤在豆腐上来那一刻,扑上前,把桌上的豆腐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 老马吃了一半就放弃了,“老宋,我服,你是我爹。你不要命,我还得要命呢,东西你拿走。” 宋展坤哈哈一笑,将东西收入囊中,这下闺女们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纯肉馅饺子了。 第50章 宋清婉回家过年 宋展坤吃了些杀猪菜,拿上肉和豆腐,哼着沂蒙小调往家走。 当时吃豆腐的时候没啥感觉,冷风一吹,肚子难受的要命。 走一路,吐了一路,还拉了好几回。 快到家的时候,肚子终于舒服多了。 他拎着东西踏进大门,兴奋地扯着嗓子喊:“二丫头,老疙瘩,看看爸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宋清娇贪玩还没回来。 宋清秋从屋里跑出来,看到父亲手里的肉和豆腐愣住,“爸,哪来这么多肉?” “这二斤,爸分的。”宋展坤晃了晃左手上的肉,然后又举高右手上的肉,“这些肉是爸赢的。今天是小年,咱们吃顿肉饺子,赶紧去和面。” “哎。”宋清秋接过肉和豆腐进屋,去后屋面缸里挖面。 “二丫头,少包点。矿长请客,我吃饱了。” “好嘞,爸。” 等宋清秋挖面出来,看到父亲靠在门边上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状。 “爸,你怎么了?” “打赌,豆腐吃得有点多,肚子痛,给我找点止疼片。” 杨桂兰闻听,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两片止疼片出来,“豆腐可不能一下吃太多。” “······要不然我怎么能赢得这些肉和豆腐。”宋展坤说得格外轻松,将药片丢进嘴里咔咔嚼着吃下,从袖筒里倒出一些报纸团来,打开来,拿起一块肉递到宋清秋嘴边,“可香了,吃吧。” 宋清秋显然被父亲的举动震惊到了,眼含热泪,嘴唇蠕动几下,才出声:“吃十五六斤豆腐,爸,你这是拿命换肉呀!” 杨桂兰举起拳头捶了儿子好几下,“你不要命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是是,娘,我可不敢了。豆腐吃多了,胃太难受了。” 宋展坤咧嘴笑着,转头看了眼东屋里没人,“二丫头你去拿葱,爸剁肉。” 纯肉馅刚剁好,宋母抱着儿子就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宋母火冒三丈,“过个小年包纯肉饺子,怎么,日子不过了?” 宋清秋刚想解释,父亲把剩余的肉拎过来,“今年年三十也吃纯肉馅饺子。这是我打赌赢的,我说了算。” “吃吧,吃吧,撑死你算了。” “呸,呸!小年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抱孩子进屋去。”杨桂兰狠瞪了儿媳一眼,把她撵走。 按照风俗,今天祭灶神。 宋清秋煮好饺子,奶奶盛了九个饺子,分放在三小碗里,点上香虔诚地供灶王。 宋清娇卡着饭点进了家门。 “哇,饺子哎!”她洗了把手,在外衣上擦了擦,盛了一碗,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吃得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宋清娇干脆解开棉袄衣扣,敞着怀吃。 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宋母一脸嫌弃,抬脚将她踹下炕,“还吃,猪呀。” 宋清娇满不在乎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双手在棉袄上使劲地摩擦了两下,全然不听母亲让她洗手,拔腿向外跑去,“吃饱喝足了,谁说也不服了!” 宋清秋扶额,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她吃了两小碗便吃不好下了。 肉饺子好吃,可对于她来说一下吃多,还有些享受不了。 自嘲自己就是这穷命! 宋展坤用力吸了口旱烟,默默地给二女儿夹了有些饺子放在碗里,“明个早上带着。” “天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还要留着喂天宝呢。”宋母强硬的把饺子端走,宋展坤眯着眼,张着嘴巴慈祥的笑着,“二丫头,咱们明天再包。” 宋清秋收拾完桌子,便去外屋地洗刷碗筷。 宋展坤抽着旱烟出来,把两个报纸团塞进她兜里,“留着明天中午吃。” “谢谢爸。” 宋展坤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稚嫩的肩膀,轻声道:“今年咱家多亏了你,辛苦你了,二丫头。放心,这回你考上大学,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你念。” 来自父亲暖心的一句话,让她感动到哭的稀里哗啦。 宋清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爸,上大学不仅不用交学费,每月还可以得到一定的生活补贴,对家庭情况较差的学生还有助学金。您就别操心这些了,赶紧回屋休息吧。” “今天酒喝的不少,吐的也差不多,我感觉有点晕,是得躺会儿。”宋展坤嘟囔着进了屋。 到了年底,宋清秋除了帮着家里大扫除,就是帮着奶奶给每人做一身新衣服。 他们家在这里没亲戚,因此不用置办什么年货。 赶集出摊的时候,宋清秋就用剪纸换些瓜子糖块什么的,解解馋。 她的伟人剪纸图越剪越熟练,年前最后一次送去了七副剪纸,前前后后让她小赚了一笔。 去地窖拿白菜的时候,偷偷数了数她的小金库,竟然攒了四十元多块了。 离买房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宋清秋和韩菁华赶年集一直赶到腊月二十九。 因为没三十,二十九早上,宋展坤亲自干了趟集,给三个女儿买了彩色头花和发卡,买了点便宜菜。 回来,剁肉馅,炸萝卜丸子,晚上还炒了六个菜。 从厂里放假回来的宋清婉,帮着张罗年夜饭。 宋清婉比宋清秋个子稍高一些,厂里伙食好,比之前圆润很多,也白净了。 她依旧不爱说话,闷闷的。 本来大家其乐融融,不知道宋母哪根筋又搭错了,嫌宋展坤过个年大手大脚,钱花得太多,坐在那满嘴的国粹。 宋清秋闷头吃饭,每到过年,母亲准会跟父亲吵架,以前曾认为母亲或许是想家的缘故。 后来才知道,母亲根本见不得全家人乐呵呵地在一起吃饭。 母亲骂声更大了,但无人敢劝,若谁敢接话茬,挨骂是小,搞不好还会挨揍。 对于母亲行为,见怪不怪,该吃吃,该喝喝。 大姐坐在炕边一声不吭地吃饭,母亲将炮火对准了大姐。 “你一年下来才拿回来这点钱,就不能省着点吃。瞅瞅你吃的,啊?”宋母抱着小儿子忽地站起来,上去踹了宋清婉一脚,“都胖成啥样了?踢你的屁股蛋子,脸都颤。” 宋清婉垂着头,闷闷的答道,“我哪胖了,还那样。” “说你不服是吗?”宋母又给了她一脚,瞅着她身上的新衣就来气,“你身上的衣服花了不少钱吧,给我脱了去!” “行了,过年就得穿新衣,想训孩子,等过了破五再说。”杨桂兰把宋清婉拉到一旁,“你也是,家里过得紧吧,穿自己做的衣服不行吗,怎么舍得花钱买。” 宋清婉眼里含着泪没再为自己辩驳什么,心里很是委屈,在农场卖力的干一年的活了,给自己买一件衣服怎么了。 宋清秋默默给姐姐夹菜,给父亲斟酒。 “来来,尝尝爸爸做的炸鱼,多吃点。”宋展坤给三个女儿夹菜,无视妻子无理取。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得宋母抱着小儿子下地夺门而去。 第51章 大型翻车现场 宋清秋与大姐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没有多少话题。大姐这次回来,与她聊得更少了。 吃完饭,宋清娇抓了一把糖果,跑去后街老邹家看春节晚会去了。 外面鞭炮声起伏不断,父亲放了五千响鞭炮。 鞭炮声在地上炸响,炸开一朵朵花,期待着明年家里红红火火。 宋清秋坐在西屋炕上剪纸,宋清婉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伟人剪纸像,叹了口气:“家里困难,你怎么不去农场找我?” “那时你没发工资,我找你也没用。” “我可以跟工友借点。”宋清婉欲言又止,“清秋,以后找对象离家远点,会少很多烦恼。” “我这个年纪找对象还早呢,我可不想早结婚。” “尽量找远处的,城里的,别找在附近。反正吧,离咱妈越远越好。” 宋清秋不知道大姐为啥突然跟自己聊起这些,下意识的问道:“姐,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吧。” 宋清秋看了眼门外,小声问姐姐,“快说说,他长啥样?是干啥的?” “我们一个农场的,人很不错。”其他的多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 一阵沉默过后,宋清婉脸上写满惆怅,“咱妈控制欲那么强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同意。我处对象的事,只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把我出卖了。” “放心吧,我不会多嘴的。”宋清秋隐隐担心地问,“难道以后不见家长?咱妈坚持反对你们,你咋办?” “我自有办法,你就别管了。帮我剪一副鸳鸯相伴。” 宋清婉从兜里掏出四张五元钱塞给她,“买点女孩子用的东西,你亲戚来了吗?” 宋清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平日都用旧布,连包卫生纸都不舍得买。 “你哪来的钱?” “在农场闲暇时间绣花啥的赚的。”实际上宋清婉下半年涨了一级工资,每一个月多了五元,但她不打算跟家里说。 宋清秋推脱不掉只能拿着。 宋清婉又从带回的行李中拿出一包卫生纸和一个纸包,“以后用这个,不侧漏。亲戚来的时候,对自己好点,免得落下病。” 打开小纸包是月经带,宋清秋羞答答垂下头,“谢谢姐。”拿出纸剪鸳鸯相伴。 这时宋清婉又说,“我初二就回去,农场那边的牛羊牲畜需要有人喂。我离家稍微近一些,别人与我换班。” “啊,一年回来,就住这几天呀。” “没得办法。”宋清婉苦笑着,“家里有我没我都一样,反正他们都不待见我。你先剪着,我跟咱爸说会儿话去。” 初二吃过午饭,宋清婉果真背起行囊离家。 宋清秋拎着煎饼和两煮蛋给姐姐送行,姐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学习不好,没指望。你呢考上大学就念,缺钱去找我。” 说实话,宋清秋觉得姐姐在外一个人挺可怜的,姐姐只是不善于表达,母亲和奶奶都不太喜欢她的性格,以至于在家中没啥关注度。 “我自己能赚钱,姐姐在外面吃好饭,照顾好自己。” 把姐姐送到屯外,目送她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她还站在原地。 何明远骑着自行车停在她身后,“喂,过年好!” “过年好!” 两人象征性的寒暄了两句,宋清秋望着何明远穿着崭新的衣服,锃亮的皮靴,“你这是去哪嘚瑟?” “明天上班,回厂。”何明远年二十九还在上班,大雪纷飞路不好走,晚上紧赶慢赶,赶回来吃年夜饭。 今天大姐一家来,他陪着吃了顿团员饭,饭桌上,大姐夫非得敬母亲三杯酒。本来母亲就馋酒,三杯下肚,拿起瓶子,自己倒,自己喝。大姐夫也是个实在人,非陪母亲喝。 喝到高兴处,这两人喊划拳。这回儿,大姐夫喝多了,抱着他家那只大花猫柜划拳呢,简直没眼看了。 “那啥,你的伟人剪纸图给我一副,我帮你推销一下,看看我们厂附近的人有没有想买的。” 宋清秋怔怔的看着他,何明远嘴角上翘,邪魅一笑,“老同学间互相帮助,这么惊讶干嘛,我不赚你钱。” “行,跟我回去拿。”宋清秋本着多个人多条出路,坐上他的自行车,返回家中。 何明远选中一副彩色剪纸《花开富贵》,“就这副,过段时间我给你信。” 宋清秋挥挥手,送客。 初八才集市才开,但一百商店初三就上班了。 她如约送货。 经理见宋清秋的剪纸一次比一次好,让她尝试剪一些大幅的。 宋清秋爽快答应,拿到钱与韩菁华来到街上逛着。 走着走着,看到书店。 里面花鸟虫草、以及各种人物画书深深吸引了她。 看到价格,宋清秋咬咬牙愣是买了两本。 回家的路上,宋清秋盘算着,何一在城里工作,让他帮着找些旧书旧画报给她寄来,以此打开固有的眼界。 下午,孙大富骑着自行车走亲戚回来,面带醉意。 一人手里手提棕色皮质公文包,冲他招手,“同志,请问白璐家怎么走?” “你找她什么事?”孙大富打量着男人,穿着很气派,没听说儿媳那边有这样的亲戚。 “我找她买剪纸。” “屯子南头第二家就是。不对,这会儿应该在队部组织人扭秧歌。” 男子道谢后,飞快地朝白璐家走去。 孙大富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沿着街路走着。 男子直奔队部,见大院里一群小媳妇大姑娘踩着高跷扭着秧歌,冲着众人喊道,“哪位是白璐同志?” 白璐看向来人,“我就是。” “你就是白璐,我可找到你了。”男子气势汹汹地冲到跟前,白璐本能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嘛?, “你卖我的什么破剪纸,与一百商店卖的伟人剪纸像压根不一样。分明是以次充好。亏得我介绍好几个朋友预定了你的剪纸。” “你找我订做剪纸,与一百商店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剪的作品哪里不好了?” 男子的叔叔看到他家挂的伟人剪纸图有些不对劲儿,仔细辨认后认为是假的。叔叔从一百商店定制了一张同款伟人剪纸,放在一起比对,两张剪纸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男子越想越气愤,这才跋山涉水的找了来,拿出两张剪纸,“你自己看看吧。” 白璐大吃一惊,宋清秋剪的伟人像竟然又提升了难度,真实度更高了,冲着众人喊道:“今天排练就到这,散了。” “都别走!你们大伙看看,这就是你们屯剪纸能手的作品,还跟我要四块钱一副。” 男子指着剪纸气愤地吼道:“黑呀,忒黑了!卖我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儿——”说是你儿子。 “你等等!”白璐连忙打断男子,理直气壮地问,“我哪里黑了。今个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 “哟呵,卖假货还这么横!”男子扯着嗓门喊,“叫你们生产队队长出来。” 扭秧歌踩高跷的人们伸长脖子企图探听出点什么信息来,“诶,你们说这人找白队长买剪纸,不像啊。” “我看像是找茬来了。” 白璐气坏了,早知道不接这活,惹这个嫌气! 宋清秋到队部交外出的钱,看到白璐手中的两张剪纸,不由得问了一嘴,“白队长,想买我剪纸,直接找我就好了,通过别人转手买,多费劲儿。” 第52章 出乎预料的落榜 白璐她怕啥,偏来啥。 她狠狠的瞪了宋清秋一眼,“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 男子咀嚼着宋清秋刚才说过的话,喊住要走的宋清秋,“等等,这张伟人像是你的剪纸?” “对呀。” 踩在一米半高跷上的何母,俯视着男子,“这个姑娘也是我们屯的剪纸能人,她叫宋清秋。” 男子瞬间全明白了,“大嫂,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缺德呀。” 白璐气得脸色铁青,“你才缺德呢,特意从省城跑来找茬,缺德加冒烟的玩意!” 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宋清秋,搭话:“大哥,我们白队长是我们屯里头号剪纸能手,千真万确。你有事说事,不带骂人的。” “编,使劲地编!”男子气急败坏地指着白璐吼道,“就她剪纸水平,还称你们屯头号剪纸能手,你当我眼瞎呀!这事,没完!” 宋清秋闻言瞪大眼睛,“哎呀,大哥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没相中剪纸,退钱给你就是了。” 白璐这个恨呀,恨自己手艺不精,恨又让宋清秋看自己出丑,咬牙切齿道,“老弟,这事你想咋办?” “这副破剪纸像让我在亲戚面前丢份儿,只退钱肯定不行。”男子不依不饶地非让队长出来给他主持公道。 孙岩从小卖部买烟出来,闻讯着急忙慌地跑了来,见是那人,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男子能找到屯子来。 “大哥,您听我说,我们真没骗你呀!当时你可没说是与一百商店合作的那位剪纸匠,你只是问我们屯会多层剪纸的剪纸能手,是我母亲没错呀。这么大尺寸的剪纸,又是紧急定制,我来回搭上路费,要你四块钱贵吗?” 围观的众人惊呼道:“四块还不贵,简直狮子大开口呀······” 孙岩皱眉,所谓“经商言利,天经地义”,对于生意人而言,想赚大钱,就要有冒大风险的胆量 。你们懂个屁呀! “我没说吗?”男子指着自己,“我当时找你订做伟人剪纸就是冲着一百商店图样去的,我记得说了呀。” 见对方无缘无故翻脸不认帐,孙岩真是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前去和对方拼命,却被母亲及时拉住。 看热闹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站在那的白璐,估计想不到男子会这么激动,只是用手势压了压,示意他平静下来。 宋清秋乐了,“糊涂顾客遇上糊涂老板,真是一笔糊涂账。” 白璐还了她一记白眼,然后对男子说,“老弟你真是误会了,是你错了人,我平白无故的被冤枉······哎,啥也别说了,我自认倒霉,退钱给你。” 可能男子也觉得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索性应了:“行,顺便把后来的定钱退给我,来回路费也得赔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白璐被退单,她脸色臊得通红,此刻她只想赶紧了结此事。所以,很爽快地掏钱给了男子。 宋清秋心说这就是心术不正的下场,迈步离开。 男子喊住她,“这位同志,我想买你的剪纸。” 宋清秋停住脚步,扬起坏笑的嘴角,看向白璐,“白队长,我能卖他剪纸吗?” “卖与不卖,那是你的事。”白璐没好气说完,扭头就走。 何母冲众人喊道,“赖着不走干啥,队里又不管饭。” “走了,走了。” 众人一哄而散。 宋清秋带着男子来到自家,拿出这几天的剪纸,“大哥有没有看中的。” “这四幅伟人剪纸吧。一副按四块,呐,你点点。”男子从手提包里拿出钱。 “不,我的剪纸一块五一副,多一分也不收。”宋清秋跑去外屋地包了两块发糕和一些炸菜,“大过年的,大哥拿着路上吃。” “谢谢!以后我想买剪纸,直接来屯里找你。”男子心满意足地拿着东西离开。 宋清秋攥着钱乐不可支,真的谢谢白璐母子俩带来的财运。 白璐这一会儿的功夫气得牙疼,捂着腮帮子,对儿子说教了一路。 回到家里,坐在炕头,嚎啕大哭,“我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她宋清秋算个什么东西呀。以前抢我风头,现在倒好直接抢了我生意。我跟她没完,没完!” 她丈夫孙乔安询问儿子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温声相劝:“你们假借他人名义接生意本就不对,当时就该想到退单的后果。” “你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呢。” “行啦,干嚎什么玩意!”孙大富端着茶缸子走到窗外,冲里高声喊道,“想想新一年的评选吧,你这一年干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白璐立即止住哭泣,“爹,我这就想办法去。” 孙大富摇摇头,“你这回悬呐,我听说很多人推选老牛婆当妇女队长。” 白璐慌了神,擦了擦眼泪,夺门而出,打听消息去。 初六那天,全队社员齐聚队部会议室,人手一票。 生产队长毫无疑问还是葛队长,副队长嘛依旧是孙大富。大家伙儿还选孙大富原因是他点子多,能带大家搞副业。 轮到选妇女队长,宋清秋一家将手里的票全都投给了老牛婆。其余人一脸严肃,没有任何交流投出手里的票。 经统计,白璐比老牛婆只多一票。 白璐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胜出了。 老牛婆调侃,“若妇女队长是?产队妇?的佼佼者,我看咱们的宋清秋同志也能干。” 何母等人附和着,“对呀,清秋明年你也参加评选呗。” 宋清秋没兴趣去参与这些,何况她还要去读大学呢,赶忙推诿,“我?你们都是我在生产劳作中的前辈,我一个小姑娘,有很多要跟前辈们学习的。” “谦虚喽。”老牛婆瞥了眼白璐呵呵笑着。 推选过后,队里恢复往日生产。 宋清秋一边出摊赶集,一边等高考录取消息。 2月13号,许增良收到录取通知书,如愿被哈尔滨师范大学录取。一张十几厘米大的薄纸上印着学校的名字,下方有“物理”字样,背面写的是入学报到须知等信息。 许家鞭炮齐鸣庆祝儿子高中。 一批过后,二批录取通知书发放接近尾声。到了2月中旬,宋清秋也没收到通知书。 同时没收到通知书的还有何明远和他姐何明兰,他知道自己落选了,专心搞工作。 当时高考成绩保密,开学才公布,无从知道自己的分数。宋清秋心急如焚,每天傍晚往队部和小卖部跑一趟,还多次去找邮递员询问有没有她的高考录取通知书,然而邮递员换了人,对屯子每家情况不熟悉,每次不厌其烦地翻一遍信件,得到答案也都是没有。 第53章 被退婚 到2月20号,许增良按照学校要求备齐各种开学报到用品。 宋清秋这时候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实锤了她落榜。 宋妈妈破天荒第一次没骂她,“你就这个命,老老实实卖你的剪纸去。” 想必是自己数学考得太差,才导致没被录取。 宋清秋这样想。 屯子里很多人得知她落榜都难以置信,有嘲讽的,也有同情的。 何妈妈反倒鼓励她重读再考。 这给了宋清秋很多信心。 刘莎考上了一所中专,回屯大张旗鼓地张罗请同学去他家吃饭。 她故意来邀请宋清秋,“我要到城里读中专了,咱几个相处得不错的同学,去我家吃顿便饭。” 宋清秋停下手里的剪纸,笑道:“刘莎恭喜你!我还有一堆没干完的活,不好意思呀,我就不过去了。” 刘莎见状又说:“哎呀,你也是,当是填志愿降低一下标准,能考上个中专也好,至少有书可读嘛。” 韩菁华知道宋清秋心里不好受,岔开话题,“清秋,这个剪纸一百商店着急要,咱们得抓点紧。” 刘莎识趣地离开。 “考上个中专有啥可炫耀的。”韩菁华忍不住吐槽。 “中专毕业后也能包分配工作嘛,所以人家认为比咱强有一定道理。”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好好复习,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别百日做梦了,没那智商,还幻想变成天鹅飞上天,老老实实给我干活。”东屋传来宋母厉声呵斥。 宋清秋的笑中带着一丝苦涩,那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即使再痛苦,她仍选择面对,用苦笑诠释着内心的波澜。 韩菁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说,“去我家住两天,缓一缓。” “好。”宋清秋故作轻松地答道。 杨桂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孙女。 她粗糙的大手轻抚着孙女的头,“秋儿,咱们重新复习再考。” “那是当然,奶,你放心吧,一次落榜打不败我的。”宋清秋收拾心情,埋头剪纸。 第二天风雪交加,许增良跟随他父亲去公社粮站办理粮食关系去了。 宋清秋在生产队干活,中午十分,许母喊她一块去家里吃饭。 这段时间,她跟许增良整日腻在一起,出入成对,感情迅速加温。 而屯子很多人并不看好两人,说什么的都有。 宋清秋根本不在乎。 “清秋,多吃点。”许妈妈给她盛了一碗米饭。 白米饭软糯可口,宋清秋就着咸鱼炖萝卜吃了一大碗。 她抬头看去,许妈妈却不动筷,笑着看着她,“婶子,您怎么不吃。” “过年过的,吃的太油腻,我不太饿,看你吃就好。”许妈妈给她夹菜,示意她多吃点。 “现在是新时代,早不就不兴娃娃亲这一套。你们年轻人各自有各自的梦想,也有各自的婚恋观念,我不想让这种陋习成为你们的枷锁。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决定取消了我和你妈妈之间的口头婚约。不过呢,以后你和良子还是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宋清秋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嘴里的饭梗在咽喉,一下被噎到。 “咳咳——” 许妈妈赶紧下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又站在身后给她拍背,“好点没有。” 宋清秋喝下几口水后,点了下头,“嗯,好了。” 许妈妈重新坐在炕桌前,自顾自地说,“清秋呀,良子马上要到省城念大学,他学的是物理专业,分配就业更广泛一些,我和良子他爸都希望他有个更好的未来。我知道,这么做对你很残忍。长痛不如短痛,有你母亲横在你两人中间,你们不会什么未来,希望你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私。你还年轻,忘了良子吧,你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宋清秋蓦然苦涩的一笑,强压着心底的痛楚,平静地说:“我理解,我也希望良子哥将来发展的更好。” “你能这么想就好。现在,你先别跟良子说,等她去读大学后,你再写信告诉他。” “我懂。”宋清秋顺从地应着:“婶子,我吃好,我回趟家拿点东西,先走了。” 许妈妈起身下地要送她,宋清秋挥挥手拒绝了。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许家,转身往屯子外跑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胃里不停地翻滚,蹲在河边,吐了个干净,最后把苦水都吐了出来。 其实她蛮心仪许增良这个青梅竹马,本以为他们可以携手面对所有的困难,哪料上天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想想母亲的所作所为,也不怪许妈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多年的感情岂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的心犹如这冰天雪地一样冷,她捂着心口,放声痛哭。 没考上大学,她看似跟没事人,无人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一刻,她释放着心里的压力。 大哭一场后,她心里心情好受了许多。 日子还要过,活还得继续干。 宋清秋擦干眼泪,回到队部闷头干活。 傍晚收工,许增良来接她回去。 宋清秋笑问:“粮食关系都办好了?” “都办好。”许增良拍了拍斜跨的绿色书包,“我把我用过的高中课本资料全都给你,你好好复习,我在哈尔滨师范大学等你。” “好。”宋清秋眼圈莫名泛红,许增良发现她不对劲,“你感冒了?” “有点。”宋清秋故意吸了吸鼻子,仰头望向浑浊的天空,不让眼圈里蓄满的泪水流下。 “一会儿我回家找点药给你送去。” 宋清秋自言自语着,“明天你走的时候,我怕是不能给你送行,我一早得赶去一百商店交货。” 许增良知道她在说谎,但想到分别的伤感,他握住宋清秋的手,“我也不会喜欢送别,也正有此意。宋宋,我到了大学,会时刻想你的。一个周写封信给你,记得给我写回信。遇到困难别一个人扛着,一定要告诉我。” 悲伤陡然从心底升起,宋清秋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多想告诉他真相,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许增良夹在中间为难,影响了学业。 此刻她只想结束这该死的又煽情的对话。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宋清秋哑着嗓子,接过许增良递来的书包,扭头跑走。 “清秋,我回去取药,给你送去。”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进了西屋,扑进奶奶的怀里,埋头痛哭。 “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奶奶找他去!” 宋清秋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杨桂兰的心都要哭碎了。 杨桂兰抹了一把老泪,猜测是不是白璐难为她的秋儿了,“我去找白璐!” 宋清秋急忙拉住奶奶,用力摇摇头,“跟她没关系。” “清秋,药拿来了。”门外传来许增良的声音。 第54章 奶奶的歪理 闻声,宋清秋快速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杨桂兰紧张地打量着孙女,“你伤到哪了?” “我就是肚子疼。”宋清秋带着浓重的鼻音,随意扯了个理由遮掩。 许增良推门进来,看到宋清秋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他探手过来,试了试她额头,“还好,不热,赶紧把药吃了。” 拿出两粒药给她,又倒了一杯水,“天冷,你可得注意别再冻着。” “赶紧上炕。” 在奶奶的催促声中,宋清秋坐在炕头,拉过被子盖上。 许增良站在她面前,语重心长道,“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感冒了,明天让韩菁华去城里送剪纸,听到没有?” 宋清秋垂着头,闷声闷气地对他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回去忙吧。” “我陪你一会儿。”许增良坐在炕边,看她睡觉下,才起身离开。 听到外屋地的门“咣当”一声,知道许增良走了。 宋清秋眼里的泪水无声溢出眼角,顺着腮边滑落。 杨桂兰看到这一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和良子吵架了?” 宋清秋睁开朦胧的泪眼,摇摇头,“他们家退婚了。” “哦——”杨桂兰深深叹息一声,并没感到意外。她拉过孙女的小手,问道:“是良子的意思,还是他们父母?” “他妈妈。” “你是咋想的?” “我们两家相差太大,父母间的思想也不同······我也挺认同。”宋清秋望着天棚,眼泪汹涌而出,“我感觉心里堵得慌,难受。” “哭吧,哭一哭,心里就好受了。”杨桂兰任由孙女发泄,默默坐在孙女身边陪着。 等孙女情绪平静些,她才说,“你们要想在一起,肯定会面多诸多困难,这只是个开始。你爱他吗?” “爱呀。我们心里彼此有对方,时刻想着对方,不是爱是什么?” 奶奶却说,“现如今你们分开,当成一种考验也不错。人这一生,和谁过一辈子,多半是注定的。其实感情有的时候讲究的就是顺其自然,那个对的人终将会在某一天进入到你的生命里。” 宋清秋仰头去看奶奶,猛然感觉奶奶说的还蛮有道理,“奶,你就是当代哲学家。” “哲学家,我不知道什么家。我只知道生活里经历多了,生活告诉我的真理越多。要想过好日子,别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奋斗,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经过奶奶的宽慰,宋清秋心里的疙瘩开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我心情好多了。” “人是铁,饭是钢,吃完饭才有力气胡思乱想。” 宋清秋被奶奶的歪理逗乐,爬起来吃饭。 清晨,许增良收拾好东西,背上行李出发。 许爸爸和许妈妈送他去坐车。 出了屯子,许增良频频回头,像是等什么人。 “也不知道清秋的感冒好了没有?”他东张西望,自言自语。 许妈妈说:“我一早去借鸡蛋,有人见她早早出屯了,看来她的病已经好了。” “她没事就好。”许增良后悔早上醒来没第一时间去宋家,跟宋清秋说上一句话。 见儿子迟迟不走,许妈妈催促,“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赶火车。” 许增良回头深深看了两眼生他养他的小山屯,迈步向前。 何明远骑着自行车过来,望着走远的许增良,又看了看站在芦苇荡中的宋清秋,“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呀?诶,你干嘛不光明正大的送行?” 宋清秋扭头瞪着何明远,“用你管。” “我看到了,不想管也不行啊。”何明远撇撇嘴,顺手折断一根芦苇,叼在嘴边,“喂,你眼睛怎么肿了?” “感冒了。”宋清秋随意答了句,背着木箱子走出芦苇荡。 何明远推着自行车追上来,“你去赶集吗,正好我也去赶集,帮我妈买点东西,上来吧。” 宋清秋没理他,径直往前走着。 何明远跟在身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撒谎都不会,一脸悲伤,显然刚哭过。 “省城离咱这虽说远,你想他,坐火车去看他是了。” 宋清秋烦气地皱眉,“你不说话能死啊!” “能!” 宋清秋扶额,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你失恋过吗?” “我都没女朋友失恋个毛线呀。” “那你深爱一个人吗?” “爱过,一直深爱着,你是知道的。” “你能不能不胡说八道!”宋清秋愤怒的瞪着他,“你爱谁,扯上我干什么?” 何明远察觉到不对劲儿,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许增良那小子跟你散伙了?是不是?” “是我不愿意跟他再处下去。”宋清秋挣脱开他的大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何明远说这些,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没事,你不是要赶集嘛,走吧。” “果真负心多是读书人!我找他问个清楚去。”何明远骑上车子就走。 “何明远,你要干嘛?”宋清秋快跑几步,伸手抓住他自行车后座,用力往后拽,“停下,我让你停车,听到没有。” 何明远怕把她受伤,只得照做。 “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何明远紧攥着拳头,思量着,“我看不起他许增良,既然不想跟一个人长期处下去,干嘛给对方希望,人渣!” 见何明远误会许增良,宋清秋道出实情,“······跟他没关系,是我放弃了他。” 宋清秋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 何明远骂她傻,“你喜欢他,干嘛要放手。你为啥不问问他的意思。” 宋清秋摇摇头,“你还去赶集不,你要不去的话,我可走了。” “上来!” 宋清秋坐在后座上,紧掐住他的窄腰,警告道:“刚才我跟你说的事,你敢对外讲一个字,我弄死你。” 何明远呵呵笑着,“疼,疼,轻点。有钱难买你愿意,对吧。我现在记忆不好,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走!”装疯卖傻,德性! 自行车飞驰,直奔离屯八里外的集市。 韩菁华早早来集上出摊,熟练的剪纸,叫卖。 “清秋,你来了。我已经卖了两幅剪纸,这是钱。” “嗯,辛苦你了。”宋清秋接过钱,展开马扎子,开始剪纸。 何明远对着韩菁华摆手示意,把她叫到一旁,“她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多,你们关系好,多开导开导她。” “呀,你啥时候学会关心人了,还是关心她?什么情况?”韩菁华惊讶之余,问出心中疑惑。 何明远只说同学间相互帮助,跑去供销社买了些糖块扔给宋清秋,“吃点这玩意,能让你心情好点。” 第55章 满载而归 宋清秋一边复习高中功课,一边搞剪纸创作。 为了揽客推出更为精致的人物剪纸,四大名着、英雄人物等等。 尤其是东北抗联题材的人物剪纸卖的最火。 人忙起来,是治愈一切烦恼的良药。 韩菁华擅长花草类剪纸,宋清秋让她主攻这个系列剪纸,“咱俩五五分账。” “五五分,你亏大了,这可不行。”毕竟大部分生意是宋清秋拉来的,收入大部分也是她赚来的。 “我刚开始卖剪纸那几个月,你陪着我吃苦,给我拉买卖,你没要过一分钱。你拿我当知己,就不要跟我分彼此,就这么定了。” 韩菁华拿到年后第一笔工资,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但只留了一部分,其余的留作投资卖剪纸。 从此,她绞尽脑汁地提升自己的剪纸水平,使她的手艺见涨。 何明远回到厂里,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许增良放弃宋清秋,他高兴才对。 以后,他有机会跟宋清秋正大光明交往。 可是他怕宋清秋想不开,每天在忐忑中度日,半个月后等来了宋清秋的来信。 信中,宋清秋很是平静地聊起她跟许增良的事。一段感情无疾而终,她现在只想好好搞事业赚钱。 何明远对于宋清秋这次高考落榜心生疑虑,她学习那么好,并且压中了题,即使她数学考得差点,也不至于连个专科学校考不上。 看不到实际成绩,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 他在回信中希望宋清秋能复读,继续考大学。提及爱情,他像一个老大哥一样为宋清秋指点迷津,人生路长,以后会遇到更好的那个人。“冒昧的一下,你以后在找对象,想找个什么样的?我身边优秀的单身男青年很多,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帮你物色物色。” 末了的一句试探,没想宋清秋真在来信中回复了。 “我挺喜欢兵哥哥,其实我特崇拜当兵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找个兵哥哥对象也蛮不错的。” 何明远怔住,她竟然喜欢兵哥哥。 今年春天的招兵已经结束,幸好冬季还有一次招兵入伍······ 这天,宋清秋和韩菁华去一百商店交完货,跑去北关的大集练摊。 几个外国人来到她们地摊前,他们蓝眼睛,白皮肤,大鼻子,男人体格强壮高大,女生长得很漂亮。 几人望着一幅幅剪纸,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宋清秋一句也听不懂,用俄语和汉语混搭着询问,“您好!你们买剪纸吗?” 这时,其中一个女生用蹩脚的中国话跟宋清秋交流,剪纸很漂亮。 他们想买一些带回国去给家里人。 “我家里有很多剪纸,明天我送给你们可以吗?” “有多少?” 宋清秋想了想,家中存货,“有三十几张。” 几人面面相觑,用他们的语言经过激烈讨论过后,那女生对宋清秋说,“我们,全······”她比划着画了一个大圆圈。 宋清秋试探性询问,“你的意思全都要了?” “right!” 宋清秋也用蹦单词方式跟女生交流:“tomorrow,come here or where?” 那几个外国人竟然听懂了,“East hundred。” 宋清秋比划了“OK”的手势,与他们谈价,用手比划着。 外国人用手指比划着,大小统算八毛。 毕竟量多,宋清秋很是爽快答应。 她们正准备收摊,何明远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摊位前,“哟,收摊这么早?” “我们接了一单大的,你再晚来两分钟,我们就走了。”宋清秋抬头望着他,“有事?” “我舍友有些不要杂志和书,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何明远从自行车后座上拎下来一捆书,足足有十几本。 有画画书籍,还有《电影画刊》、《八一电影》等杂志。 宋清秋信手翻了翻,喜欢不得了,说话声音也变得尤为激动:“有用,太有用了!” 这要到书店买,不少钱呢。 “谢谢你啊!”宋清秋不想欠他人情,立即有了主意,“走,我请你吃东西。” 三人拎着东西,来到供销社饭店。 要了三碗清汤面。 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何明远笑道,“今个是我生日,没想到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面的人。” “你生日?”韩菁华惊讶地笑着看向宋清秋,“这么巧。” 宋清秋起身去买来两煮蛋给何明远加餐,“生日快乐!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记得好好孝顺你妈妈。” “你这是大出血呀!”何明远拿起两煮蛋,放在手里把玩,“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舍不得吃,留起来。”对着鸡蛋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宋清秋嫌他闹得慌,拿起桌上的筷子卷起他碗里的一些面,塞进他嘴里,“吃面!” 何明远张嘴吃下面条,怔怔地看着她,霎时间,他笑了,笑得那么灿烂。 他接过筷子,吃着碗里的面,再次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宋清秋看了眼外面的天,匆匆吃完面,“你慢慢吃,我们着急赶车,钱已付了,我们先走。” “慢点。”何明远冲她挥挥手,狼吞虎咽吃掉剩余的面,将煮蛋揣进怀里走出门。 宋清秋带着韩菁华回到家中,清点所有存货,一共三十四副剪纸。 按大小分类整理好。 宋清秋看到坐在炕头,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拿起一件衣服给奶奶披上。 杨桂兰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起身,只感觉天晕地旋,“噗通”栽倒在炕上。 “奶!”宋清秋惊叫着去扶奶奶。 韩菁华也跑了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扶着杨桂兰躺下。 宋清秋伸手摸了下奶奶的额头,滚烫的,“奶,你等着我去找赤脚医生来。” “我可能是感冒了,给我从抽屉里拿两片安乃近吃了就好。” “药不能随便乱吃。”宋清秋拔腿跑出门,找来赤脚医生。 经过一番简单检查,奶奶高烧41度,的确是感冒了。 赤脚医生给奶奶肉注射一针退烧针,又开了些两副草药。 宋清秋跟着赤脚医生去了队里的卫生室,拿着草药回来,赶紧熬药给奶奶喝下。 药效的作用下,奶奶出了很多汗,体温也降到了三十七度二。 临睡前,宋清秋特意给奶奶试表,体温恢复正常,她才关灯睡下。 清晨醒来,杨桂兰虽然不烧了,但还是晕的厉害,怕耽误孙女出摊,半个字也没提。 宋清秋和韩菁华各自分工,韩菁华去赶集,她则去鹤城送货。 抵达一百东街,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那几个老外。 宋清秋焦灼地望着四周,那些老外该不会毁约了吧? 第56章 奶奶突患绝症 就在她费劲心力分析的时候,昨天的那几个老外说笑着向她走来,“hello!” “hello!” 宋清秋脸上的愁云瞬间一扫而光,笑着与老外打招呼,然后打开木箱子,递过去。 老外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Paper Cuttings has first—class craftsmanship”一男老外竖起大拇指。 尽管宋清秋没听懂对方说的话,但从对方举动上能看出是在夸她。 其他老外都喊,“Very good”。 宋清秋保持着礼帽性的微笑,回应道,“Thank you”。 那个好看的女老外询问:“多少钱?” 大的尺寸超过了一米二,中等尺寸也都在八十厘米以上,小尺寸的少,但本着量大从优。 宋清秋于是在本子写上:34个,Give them two ,共26元。 女老外一个劲儿跟宋清秋道谢,一边掏钱,还说以后还会买她的剪纸。 宋清秋收好钱,坐车往回返。 在车上,她突然心口难受,莫名烦躁。 不放心家中生病的奶奶,宋清秋下了车,往家赶。 “奶!”宋清秋推门进去,奶奶躺在炕上,喘着粗气,说话有气无力。 “秋儿,回来的这么早?” “奶,你感觉怎么样了?” 杨桂兰揪着胸口处的衣服,“疼!” 宋清秋扔下箱子,跑到奶奶跟前,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宋清秋伸手探向奶奶的额头冰凉,出的都是冷汗,拉过奶奶的手也是冰凉的。 她急得团团转,给奶奶盖上厚被子,疾步冲进东屋,“妈,奶奶病了。”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宋母嘟囔着抱起儿子下地。 宋清秋疾步向外跑去,再次把赤脚医生请来,然而赤脚医生摇摇头,“这病有点棘手,赶紧送去医院。” 宋清秋慌了神,但她不敢耽搁,跑去队部找人帮忙。 葛队长赶紧派了一辆马车,让许妈妈几人到宋家帮忙。 宋清秋给奶奶裹上厚被子,众人七手八脚把老太太抬上马车。 宋妈妈因儿子感冒为由,让宋清秋独自陪同前往。 许妈妈不放心,跟了去。 马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颠簸前行,宋清秋把奶奶紧紧抱在怀里,在奶奶耳边轻声唤着,“奶奶别睡,咱们一会儿到医院。” 杨桂兰刚开始还“嗯,嗯”的回应。 没多久,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 得不到奶奶任何回应,宋清秋惊喊道,“我奶奶快不行了,大叔,麻烦您让马跑得再快点。” “驾!”赶车大叔,甩响马鞭,马儿快速奔跑向前。 到了区医院,宋清秋抱起奶奶跑进医院,在护士的指引下送到照顾科室。 经医生检查,奶奶病得很重,让他们赶紧送往大医院。 宋清秋带着奶奶再次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鹤城,直奔中医院。 马儿狂奔了两个多小时,累得呼呼地直喘气。 宋清秋抱着奶奶奔进医院,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医生,救救我奶奶······” 护士引导着她,把奶奶送进治疗室。 宋清秋紧张地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安地在门外来回踱步。 许妈妈安慰她,“人老了,就会出现这样病,那样病。放心吧,你奶奶肯定不会有事的。” 没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奶奶的肝出现了问题,需要马上住院治疗。 宋清秋跑前跑后,好不容易办理好住院,让奶奶住进病房,输上救命的药。 “婶子,我可以照顾好奶奶,您回去吧,顺便告诉我妈一声。” “那行,我改日再来看你奶奶。” 许妈妈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杨桂兰,哎,老太太病了,可苦了这孩子了。 宋清秋坐在病床边,给奶奶搓着手,不停地跟奶奶说话。 一瓶又一瓶药液流进奶奶的身体,奶奶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清秋从未这样害怕过,她害怕奶奶再也醒不过来。 不,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 去喊护士来换药时,问了一嘴,“我奶奶什么时候能醒来?” “不好说。”护士顿了下,又道,“对症治疗,会醒过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宋清秋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守在病床前,一宿没敢合眼。 天亮了,她实在熬不住,趴在床沿,眯一会儿。 杨桂兰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环境,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有气无力地喊了声,“秋儿。” 宋清秋听到动静,立即睁开了眼睛。 “奶,你醒了!渴了吧。” 宋清秋揉了揉眼睛,赶紧起身倒了一缸子水,一勺一勺的喂给奶奶。 杨桂兰摇摇头,宋清秋放下缸子,跑去叫来值班医生。 “医生,我奶醒了。” 医生询问了杨桂兰几句,又神色凝重地拿出听诊器听胸口。 宋清秋紧张地询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 “啊,病人年龄大了,你要心理准备,需要治疗一段时间。你们家大人呢?” “我爸在矿上干活回不来,我弟弟小,我妈在家带他不方便出来。有什么事,您跟我说。” “病人护理的注意事项我要跟你细说一下,跟我来。”医生收起听诊器往外,宋清秋跟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奶奶到底了得了什么病?” “我认为还是叫你们家大人来一趟稳妥。” 宋清秋急了,拍着胸脯,“我今年十八岁成年了,我奶奶得了什么病,您尽管说,我挺得住。” 医生叹息一声,看向桌上的片子,“你奶奶得了肝癌。” “晚期。” 宋清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医生您会不会搞错了?” 医生指着片子说,“科学事实摆在这里,我是不会弄错的。”接着说了一翻安慰她的话。 “奶奶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就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宋清秋喃喃自语,表面的平静一瞬间就被打破,她的眼泪“唰”地落下。 “医生,我奶奶还能多久?”她扬起脸,哽咽着问道。 “如果病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多活一些日子。最多半年吧,好好陪伴老人家,她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还麻烦医生别把病情告诉我奶奶。”宋清秋不知道自己怎么里面走出来的,眼神呆滞地走向无人处,蹲在角落里无声的流泪。 想起病房里的奶奶,宋清秋用袖子仔细的擦去泪水,平静好情绪,回了病房。 杨桂兰吃力地抬了抬胳膊,“秋儿,咱们回家。” “奶,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去。”宋清秋握住奶奶的手,轻声哄着奶奶,“奶,住院花不了几个钱,你放心,我有钱。今天我把家里所有剪纸全卖了,你看。” 杨桂兰看到孙女从兜里掏出二十多块钱,她依旧坚持回去,“秋儿,奶奶了解自己的身体···奶奶不是心疼钱,就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咱让医生开了药,我回家吃药,到屯子卫生室输水···” 第5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清秋强忍心里的悲痛,胡乱编了理由哄着奶奶,“奶,你感冒引起肺部发炎,得消炎。医生已经开了药不能退,咱们打完这两天吊瓶就回去。” “那行。”杨桂兰终于安静下来。 宋清秋让同病房的人帮忙照看奶奶,跑出去给奶奶买了些吃的。 临近中午,许妈妈和韩菁华来医院探望。 “清秋,你奶奶怎么样了?” 宋清秋把许妈妈拉到走廊里,“婶子,奶奶得了不好的病,还得麻烦你回去给我爸捎个信,让他来一趟。” 许妈妈惊得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不好的病,什么病啊?” “肝癌。” 宋清秋说得很平静,“奶奶得了这么重的病,我觉得还是要告诉我爸一声。” 许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唏嘘不已,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坚强的姑娘,“行,我跟你奶奶说上两句话,就回去,让你叔去矿上送信。” 许妈妈推门进去,“婶子,我带了瓶黄桃罐头,这人呀感冒了没食欲,吃点酸甜东西开开胃。” 启开罐头,宋清秋喂了奶奶几块黄桃。 “味道不错,肚子里都舒畅了。”杨桂兰虚弱地笑了笑,“给队里,给大家添麻烦了。” “瞧您说的,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大家一个屯里人啥麻烦不麻烦的。”许妈妈笑着说,“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您呀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 送走许妈妈,宋清秋站在寒风里愣神。 韩菁华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肩膀:“清秋,癌症不可怕,你看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不也好好的吗。你这样,奶奶迟早会看出来的。” “谢谢你提醒,我会乐观一些。”宋清秋望着笑靥如花的韩菁华,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奶奶好好调养,迈过这道坎。 傍晚,宋展坤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赶到医院。 杨桂兰吃了药已经睡下。 宋展坤随着宋清秋走出病房,在大院里漫无目的走着。 “爸,你知道奶奶的病了?” “嗯呢。” 宋展坤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二丫头,我问医生了,肝癌晚期就是绝症无法治愈,花多钱也治不好的那种。既然你奶奶想回家,咱们就依了她吧。” 宋清秋点点头,“回去也行,找医生给奶奶开些缓解痛苦的药。” “行。” 话落,又是一阵无尽的沉默。 想起这些年,老母亲没跟着享一天的福,宋展坤伫立大院里,懊恼涌上心头。留给他尽孝的时日不多了,他得抓紧挣些钱,让老母亲在最后日子里吃好喝好。 宋清秋深吸一口气,嘱咐着父亲,“爸,一会儿见了奶奶,千万别说漏了嘴。” “我知道。咱们回去吧。”父女俩一前一后回了病房。 杨桂兰看到儿子来了,不由得埋怨起孙女来,“秋儿,你爸在矿上忙得很,我得了这点小病还叫你爸跑一趟干什么。” “娘病了,我当儿子还不该来看看吗。娘,咱们明天就出院,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好呀,终于可以回去了,我呆在这里真不舒服。”杨桂兰听到要出院,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出院回家后,杨桂兰心情撞好,饭也多吃不少。她撵着儿子赶紧回矿上,别老围着她转。 “爸,您快去忙吧,家里有我呢。”宋清秋笑着说。 “那行。”宋展坤把女儿叫出来,塞给她五块钱,“买点奶奶喜欢吃的东西。” “好。”宋清秋攥着钱,目送父亲离开。 为了既能照顾到奶奶还能兼顾赚钱,让韩菁华留在她家,宋清秋则去赶集练摊。 天逐渐暖和起来,奶奶吃了医生开的中药,有了点起色,能坐起来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这天入夜大于瓢泼,宋天宝突然发起高烧,哭闹不止。 宋妈妈想都没想,从抽屉里摸出一片安乃近,掰了四分之一,擀碎了,给儿子灌下。 很快,儿子安静地入睡。 清晨,宋清秋正在做早饭,听到东屋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天宝······” 宋清秋扔下铲子,跑进东屋。 “妈,怎么了?” “天宝,天宝,别吓妈妈。”宋妈妈也不理女儿,用手掐着晃着怀里宝贝儿子的人中,大声呼喊着。 宋清秋走近细看,弟弟口吐白沫,双眼上翻,四肢抽搐。 “妈,赶紧把弟弟送医院呀。” 宋妈妈回过神来,抱起儿子跳下地往外跑。 宋清秋紧随其后,借了辆自行车,驮着母亲和弟弟直奔区医院。 经诊断,弟弟高烧肺穿孔,又因安乃近过敏,导致败血症,急需输血。 宋妈妈和宋清秋各自去验血,只有宋清秋的血型符合。 但是需要600毫升。 医生建议多找几个亲戚朋友来献血。 宋妈妈怕耽误救治儿子,让医生全都抽女儿的血。 宋清秋也没多想,撸起衣袖,伸出胳膊,“抽我的就行。” 然而600毫升血抽完,宋清秋险些晕过去,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捂着狂跳的心脏出来。 宋妈妈看都没看女儿一眼,“给我拿点钱。” 宋清秋心慌的要命,颤抖着手掏出父亲给的五块钱。 宋妈妈一把夺过钱,撵她回去照顾奶奶。 一旁的护士看不下去了,“你女儿刚抽了这么多血,脸都煞白,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呢。” 宋妈妈给了护士一记白眼,“抽点血又死不了人,我看她就是矫情。” 宋清秋眼含泪花,叹了口气往外走。 护士追了上来,嘱咐她回去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宋清秋早上没吃饭,这会儿头晕、心慌的要命,抱着肚子干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上来。 身感无力的她,推着自行车,一步步往家走。 何明远骑着自行车带着韩菁华飞奔而来,“清秋。” “宋清秋,你这是咋了?”何明远停下自行车,焦急地问道。 “我给我弟弟输了点血,有点发晕。” 何明远拿出两块大白兔奶糖扔给她,“赶紧吃点糖。” 宋清秋吃下一块糖,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韩菁华与何明远对视一眼,韩菁华斯哈着,“清秋,矿上昨夜发生了透水塌方,你爸和六个工友被埋里面了。你别着急呀,今早上人给扒出来了。” 何明远接续道:“我姐夫在矿上当电工,刚从矿上下班回来报信。你爸他左大腿砸断了,矿长已经安排人把他送到鹤城医院了。” 第58章 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宋清秋仰天长叹一声,奶奶得了绝症已经很不幸了,老天为什么还要折磨她们这家人呢。 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 “我去看看我爸,你们回去吧。奶奶身体不好,在奶奶面前千万别提我爸的事。” 何明远:“你都这样了,哪能骑自行车。上来,我带你去。” 见状韩菁华接过宋清秋的车子,宋清秋听话地坐在何明远自行车的后座上。 何明远奋力瞪着自行车飞驰而去。 宋清秋感觉晕晕的,怕摔下去,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可是谁也不觉得尴尬,就好似水到渠成。 “感觉好点没有?” 宋清秋不说话,就只把脸埋在他后背上,嗯了一声。 何明远心中一痒,努力了好久才克制住内心想要去揉她脑袋的冲动。 接着他踩着自行车一路向前,拐了个弯,突然刹住车子。 宋清秋探出头来,看向前方,“怎么了?” “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吃点东西再走。”何明远停好车子,拦腰把她抱下车。 吓得宋清秋惊叫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何明远把她放下,宋清秋双脚落地,惊魂未定地瞪了他一眼,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幸亏何明远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别逞能了,我扶你进去。” 进了供销社饭店,何明远特意要了一碗鸡蛋汤,三肉包子。 宋清秋吃饱喝足,体力恢复不少,小脸也有了血色。 摸兜找钱给何明远,何明远没要。 “你的钱留着用在刀刃上,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赶紧的,走了。” 何明远扯着她的手走出供销社饭店,宋清秋怔怔地望着走在前面的人,“何明远谢谢你!” “你老说谢谢,都快被你大谢八块了。你要是心里真过意不去,等我生病了,来照顾我。” “你怎么不想你自己一点好呢。” 两人边斗嘴,边重新骑行上路。 宋清秋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自行车颠簸,她的头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昏昏欲睡。 “你家里有事别一个人扛着,咱们这么多同学,每个人搭把手,难关就过去了。”何明远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听了,眼睛一热,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自我解嘲地笑着,“我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战,真好!”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不,是咱们那些同学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呵呵,有你们在真好。”她忽然想起了许增良,心底又开始隐隐作痛。 “哎,于晓英考上了大学,没被录取。” “为什么?”宋清秋很是诧异。 “政审没过呗。我听说今年夏季高考政审政策彻底放宽了,于晓英打算重考。你也要好好加油了!” 宋清秋唇边溢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我们家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复习。奶奶时日不多,我想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她。” “宋清秋同志,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放弃夏季高考呀。这次,你一定考上心仪的大学。” 宋清秋双臂抱紧他的腰,何明远打了一个激灵,只听她说,“我们家需要钱,奶奶吃药需要钱,弟弟的病治好是一笔不小的钱,我爸工伤了,不能干活,我家全指望我来养。我现在好累呀,根本没有精力去复习备考。” 何明远好想跟她说,我跟你一起承担。 但又怕宋清秋说她趁人之危。 何明远腾出一只手轻握了下她的手,“会有办法解决的。” 宋清秋摇摇头,陷入了沉默。 鹤城中医院。 宋清秋和何明远挨个病房寻找着,六号病房里传出痛苦的哀嚎。 推门进去,宋清秋便看到,父亲的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半空里,父亲疼得呲牙咧嘴,五官挪位。 “爸!” 宋展坤闭了闭眼,咬着牙,强忍剧痛,吐出几个字,“二丫头来了。”扭头对工友说,“去找医生要两片止疼片来。” “老宋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小徐嗖地跑走。 宋清秋接过小徐取来的药,倒了一杯水,喂父亲吃下药。 宋展坤放心不下家里,“你奶奶还好吗?” “奶奶挺好的,弟弟病了,病得有点重,去住院了。” 宋清秋没有深说,宋展坤追问道,“你弟弟什么病?不会也是肝癌?” “没有,没有,就是高烧不退。” 何明远在旁插话补充一句,宋展坤就要蹦出喉咙的心脏又吞了下去。 “那就好。”他捶着断腿,“家里需要钱的时候,我倒下了,我真无用呀!” “爸,您快别这么说。在矿下干活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危险何时来临,您怎么又会知道。”宋清秋劝着父亲想开点。 “二丫头,我这回属于工伤,我们受伤的矿工都有专人照顾。家里离不开人,你赶紧回去吧。照顾好你奶奶,也照顾好自己。”宋展坤心疼地望着女儿,她的眼睛下方有一圈深深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 “好。”宋清秋与父亲简单交流几句,坐着何明远的自行车往家返。 随着车轮的旋转,带来了一片宁静与愉悦。 望着夕阳一点一点坠下,宋清秋愧疚地说,“你好容易休息一天,为了帮我一天都在奔波,真不好意思。” 何明远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嘴角微微扬起,能为她分担压力,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他又怕宋清秋麻烦他,以后不用他,于是说,“你真要感觉不好意思,送我一副剪纸。” “那行。” 车子到了家门口,宋清秋慢悠悠地进了屋,挑了幅尺寸最大的剪纸,给何明远送去。 再次回到家中,宋清秋瘫坐炕边上,感觉身上的力量一下被抽走了。 杨桂兰拉过孙女的手,关切地问道:“累坏了吧。” “奶,我不累。” 杨桂兰叹了口气,“菁华,咱们吃饭。” 韩菁华早就把饭做得,闻讯,立即掀开锅盖,端饭上桌。 一小盆带汤的鸡肉,还有野菜团子,渣豆腐。 韩菁华给她盛了几块鸡肉,宋清秋转手给了奶奶,“奶,你吃。” “这是专门做给你补身子的。”杨桂兰眼里泪花滚滚,时不时掉落在炕上。 “你长得这么瘦弱,抽了那么多的血,是会要人命的。马、翠、萍、她也太狠了,简直没人性。” 宋清秋不想奶奶生气,端起碗大口喝汤,“奶,我年轻,喝几顿汤就补回来了。” 又一年春耕时节,白璐特意找上她,让她家务必出一人。 宋清娇时值上初一,放忙假却跑去外屯的同学家,不肯回来。 宋清秋犯了愁,又要赚钱又要照顾奶奶,家里一堆事还要处理,她根本忙不过来。 第59章 去他的帮扶 宋清秋为了保存自家口粮,决定自己前去参加春耕。 傍晚,葛队长接到宋妈妈捎来的信,着急忙慌地跑来通知宋清秋。 宋天宝持续高烧不退,宋妈妈从医生口中得知临县中医院来了一种新型中药注射液,带着宝贝儿子转院去了临县中医院治疗。 当天输上这种新型药吊瓶,宋天宝体温就降到了37度。 要想彻底好了,需要一个周。 药贵,让宋清秋送钱过去。 葛队长当即表态:“清秋,你尽管忙你家里的事,春耕你家不用派人参加。” 这下解了宋清秋的燃眉之急。 “太好了,谢谢队长。” 宋清秋感觉突然一下拨开云雾见晴天,跟关照她家的葛队长再三道谢,清点了下这段时间赚的钱,留下一个周要上交的钱,其余全都带上。 跟后街的老邹借了辆自行车赶往医院。 远处的树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一个个鬼影,看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特别瘆得慌。 宋清秋骑行在山路上,心里慌慌的。 她眯眼看了看周围,怎么瞅着那树下有黑影晃动呢? 该不会遇见狼吧? 这个季节,不能! 晚上瞅树影,心里想啥,那树影就像啥。不瞅,闷头往前走,宋清秋用力瞪着自行车飞快地向前。 宋清秋忽然听到身后的沙沙声,猛地回头,一个像大狼狗的身影尾随着她,月光下眼睛闪着绿光,随着一声狼嚎,整个山路都回荡着恐怖的气息。 是狼,而且不是一匹,在这匹狼后面还有一匹,眼睛泛着绿光。 宋清秋吓得手脚发软,但是不敢停下,拼命地踩着自行车。 说来也奇怪,车子走得快,狼也跑得快。走得慢,狼也跑得慢,这让宋清秋看到了希望。 稳了稳神,捡起几根拇指粗的树枝,拿出火柴点燃,在空里晃着。 她这么一比划,狼不知道啥套路,真的就往后退了几步。宋清秋趁着这个空挡,骑上自行车狠命的往前跑,这一跑,手里的树枝着的更旺了。 一下就有了想法,降低车速,捡起几根树枝点燃了别在车筐里。 那两只狼又跟上来了,还对着月亮嗷嗷嗷的狼嚎,宋清秋心里默念别嚎了,再招来几匹狼可咋整。 宋清秋又捡了几根树枝点燃别在车筐里,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山路上也有回音。 那俩狼也踟蹰不前了。 她骑着自行车又走一段,狼可能发现就没啥危险,又快步跟了上来。 宋清秋想尽快摆脱那只狼,凝视不远处地上片刻,等狼逼近时,她骑车向前捡起一根拳头般粗的树枝,像掷手榴弹一样,向狼掷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狼扭头跑了,同时她也扭头快速瞪着自行车飞驰起来。 她边走边回头看,再次看见两条黑影时,离着车来车往的大路也就二三里地了,这次狼也没了耐心,可能也知道再不行动就晚了,所以行进的速度更快了。等距离她也就五六米时,她再次掷出粗树枝,随后加快的速度骑车飞奔。 李子与他几个哥们趁着月色去外屯偷鸡摸狗回来。 一人提议道:“一会儿回去你们把鸡炖了,我去弄两瓶酒?” “行,咱们这回好好喝顿酒。” 宋清秋望着迎面走来的人影,听出李子的声音,“别往回走,狼来了。” “宋清秋?” “哟呵,老妹,我可想死你了。”李子把布袋子扔给了哥们,大步流星地走来。 宋清秋很是无语,骑着车子避开他,径直往前行驶去。 “老妹,别跑呀。哥几个拦住她,今晚我要跟老妹好好谈谈心。”李子转头冲着哥们示意。 哥们停下脚步,大声呼喊,“哥,后面。” “看后面干啥玩意,赶紧给我追上宋清秋那个小丫头。” 他那几个哥们,背起布袋子,扭头撒腿往回跑。 什么情况? 李子一转头,两只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我滴个妈呀,他惨叫一声,转头就跑。 狼对他们穷追不舍,李子他们为了活命,扔下偷来的两只鸡,狼狈的四处逃窜。 宋清秋没命似的骑车急速前行,在大路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再回头看去,狼没跟来。 李子他们会不会喂了狼? 几人大男人有腿会跑的。 宋清秋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把头发浸湿,后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骑车赶到临县医院。 宋妈妈看了眼水里捞似的女儿走进病房,开口便问,“钱拿来了?” “拿来了。”宋清秋把钱给了母亲。 没想到母亲嫌弃地问道,“怎么这么点?” “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凑这点。”二十三块六不少了吧,宋清秋扶额,奶奶治病还需要呢。幸亏多个心眼没把存的私房钱全都拿出来。 她望着母亲怀里的弟弟,几天不见瘦成小萝卜头,两只大眼里挂着泪花,扑朔着很是可怜。 拿出一块糖剥开给了弟弟,“甜的,吃吧。” 宋天宝啃着糖,露出难得的笑容。 宋妈妈在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忧心忡忡地道来:“你弟弟现在是退烧了,可左胳膊瘫痪,脖子发硬,医生说是发烧烧成了小儿麻痹症,想不落下后遗症需要长期治疗。一直在医院里住下去肯定住不起,肺部炎症下去就回家。” 宋妈妈见宝贝儿子吃糖吃的很欢实,突然有了主意,“你弟弟现在贫血严重,需要补充营养。他吃不下饭,你给他买一大罐800克那种麦乳精。” “我哪还有钱呢?” “你去找血托卖血。” “啥?”宋清秋震惊了,“你让我卖血给弟弟买麦乳精!前几天我刚给弟弟输了600毫升的血呀,再抽血可是要死人的。” 大罐的麦乳精得40多,至少抽五百多毫升的血才能换来。 宋妈妈觉得这点血比上次多了一点而已,不由得斥责,“顶多多来几次亲戚的血量,说的那么玄乎。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得去。” 宋妈妈不顾同病房家属异样的目光,催着女儿赶快出门。 宋清秋气得扭头离开,可她想着好好活着,并没有去血站,跑到县城的供销社,拿出三块多钱买了一袋五百克的奶粉。 宋妈妈见是奶粉,破口大骂,“······” 同病房的一大姨赶忙劝道:“你这当妈的真是,奶粉也是稀罕物,有的吃不错了。” 宋妈妈扭头瞪着女人,“我教训自己女儿,该你什么事。”接着不依不饶地训斥着宋清秋,“奶粉跟麦乳精能一个味吗?你还当姐姐呢,就是个废物。” “去他的帮扶弟弟!”宋清秋冷笑一声,“我爸砸断了大腿躺在医院呢,我奶奶得了肝癌也需要治疗,你眼里只有弟弟,从没想过其他人怎么活。我又不该你儿子,拿命给他买东西我做不到。我明早还要赶集出摊,先回去了。” 第60章 被相亲 清晨,宋清秋走在出屯的路上,李子和另外一人一瘸一拐地与她擦身而过。 两人胳膊,手上全是伤,昨个夜里能从狼口脱险,不容易呀。 宋清秋忍俊不禁,“你俩命挺大呀!” “宋清秋都是你······”李子驻足,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宋清秋,一字一顿道,“要不是我们钻了山林子,早被狼吃了。” “所以说呀,你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宋清秋抿嘴笑着。 “狗屁后幅,你给我等着,有你倒霉的一天。”李子眯起眼里,发狠的想收拾宋清秋一顿。 宋清秋看透不说透,“小李同志,你最好别招惹我,下次你还指不定遇到啥呢。拜拜喽!” “赶巧罢了,狼也不是随时随刻都会出现。”李子肚子里开始冒坏水。 离上工还些时间,两人尾随宋清秋来到河边。 宋清秋走向芦苇丛,仰头望着天空,“嗝——嗝——”大声叫着。 李子与另外一人眯着眼看着她,她在干吗呢? 这迷惑的行为,两人看不懂。 李子从芦苇荡里蹿出来,“别喊哥了,哥来了。来,让哥抱抱。” 朝着宋清秋扑去。 几声嘹亮高亢清脆的鸣叫传来,紧接着几只丹顶鹤飞来,冲他们俯冲而下。 宋清秋嗖地躲到一旁,高声喊道,“琢他!” 丹顶鹤对着李子发起攻击,李子狼狈跑走。 宋清秋撇撇嘴,掏出一把炒熟的玉米粒,展开手掌,那只丹顶鹤凑近琢食。 其余几只丹顶鹤,也过来凑热闹。 宋清秋开心的笑着,“你们都是好样的。好了,我得走了。” 被她救过的丹顶鹤一直跟在她身后,宋清秋转头挥挥手,“回去吧,下次我还给你带玉米粒。” 丹顶鹤“嗝”地叫了声,振翅飞起,其余的鹤齐鸣,接着飞走。 几天后,宋妈妈带着宝贝儿子出院回家。 开了一堆治疗小儿麻痹症和补血的药,宋清秋给她的钱花了个精光。 每天带着儿子去邻屯的一位村中医家里针灸,吃中药,又得花钱。 宋展坤也被送回了家,腿是接上了,一直没消肿。 裴矿长托人买了最好的消炎药,亲自送来家。 宋妈妈热情地接待裴矿长,闲聊中,裴矿长让她帮忙给儿子找对象。宋妈妈顿时笑开了花,“裴大哥,我家大女儿跟你儿子差不多大,她在国有农场工作,如是行的话,我把她叫回来,让两孩子相看相看。” “行啊。”自己儿子风评不好,21了还没找到对象。裴矿长听说宋清婉长得模样不错,性格也好,当即提出,“我儿子那边我做主,只要你闺女同意,我给两千元彩礼。” 想到能给二十张百元大钞,宋妈妈激动地握住裴矿长的手,“亲家,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宋展坤咳嗽了一声,偏头低声提醒,“你先别急着应,咱得问问闺女的意思。” “哎呀,裴矿长家这么好条件,裴野长得一表人才,她有啥不愿意的。”宋妈妈狠瞪了宋爸爸一眼,与裴矿长热络的聊着,“后天,你带裴野过来吧。” “行。” 宋妈妈把裴矿长送出门,然后找人帮忙去邮局拍电报给宋清婉。 傍晚,宋清秋和韩菁华卖剪纸回来,看到姐姐背着行李进了院。 “姐,你怎么回来了?” “咱妈给我拍电报,说爸出事了。爸怎么样了?” “在屋呢。” 宋清婉扔下行李,跑进屋。 宋展坤冷瞪媳妇一眼,“闺女,我没事,休养段时间就好了。” 望着父亲肿得很粗的大腿,宋清婉泪流满面,扭头出来,帮着宋清秋忙碌晚饭。 “你怎么不跟我说家里情况?”宋清婉不由得埋怨起宋清秋。 “我一个人能撑住,不想耽误你的工作。”宋清秋压低声音,把奶奶患肝癌的事一并说给了姐姐听。 宋清婉听完,垂着头,好半天才出声:“我请了三天假,等回去,我跟厂长提前预支点钱寄回来。” 清早,宋清秋要出摊,宋妈妈以家里要来一位重要客人为由,让她留在家里帮着张罗饭菜。韩菁华见状主动背起剪纸箱,去赶集。 到底什么重要客人? 宋清秋问姐姐,宋清婉摇摇头,也搞不清楚母亲请谁来家里。 临近中午,一辆解放卡车停在宋家院外。 宋清秋透过窗子朝外瞥了一眼,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灰色毛的确良裤子,白色的卡衬衣,腋下夹着黑色皮包,手里拎着麦乳精、高粱酒、槽子糕、糖水罐头四合礼。 紧跟着下来一个小青年,身穿背带西裤,的卡夹克衫,带着一顶浅色礼帽。 这不是裴野吗? 宋清秋似乎明白母亲的用意。 安排姐姐相亲? 裴野这人可不咋地。 宋清秋麻利跳下地,把姐姐喊过来,“咱妈,想给你介绍对象······你做到心里有数。” “我知道。” 说话间,宋妈妈热情地把父子俩迎进门,“清婉,咱家贵客到了,过来倒茶。” 宋清婉闷着头,从外屋地端起茶壶去了东屋,给裴矿长和裴野倒了两杯茶,站到一旁。 裴野扫了她一眼,看了看炕桌上的茶,抬眼看向院外。 他是不愿来相亲的,而是在这个矿长爹的威逼利诱下,为了小钱钱才来的。 宋妈妈招呼两人喝茶,接着介绍宋清婉。 裴矿长笑着点点头,还算满意。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宋清婉扭头出来,烧水。 宋妈妈跟了出来,“裴矿长家看上你了,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我不同意。”宋清婉已经有了心上人,毅然拒绝,“以后这种相亲,就不要叫我来。” “人家给两千彩礼呢,这么好的家庭,你还不同意?”宋妈妈气得上手掐了宋清婉胳膊一把,“婚姻大事,我说了算。” “有钱怎么了,我没看上,你看上你嫁呀。”宋清婉蹭地火了,扔下炉钩子,摔门而去。 裴野听了嘲讽道,“她没看上我,切,我还没看上她呢。爸,咱们走。” 宋妈妈哪能让到手的钱跑了,赶忙赔着笑脸,“哎呀,清婉不愿意,我家还有个二女儿呢,叫宋清秋。” “宋清秋?”裴野听着这名字耳熟,不由得追问,“是卖剪纸的那个宋清秋?” “没错,你们认识?” “我买过清秋妹子的剪纸。”提起宋清秋,裴野激动得难以言表,“我满喜欢清秋妹子的。” 哟呵,有戏呀! 宋妈妈早已做好两手准备,这会儿不慌不忙地喊宋清秋那几幅剪纸过去。 第61章 说着最怂的话,干着最狠的事 宋清秋听到母亲喊自己,激灵一下,她这是被母亲盯上了。 选了两幅剪纸大大方方地送过去。 裴矿长望着身穿碎花上衣、蓝裤子女孩,她身形清瘦而有力,如同清晨的露珠般灵动,焕发出青春的活力。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自信与坚定,让人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这孩子一看就不简单! 裴矿长转头看向裴野,我的天,儿子那双眼睛都快粘在这丫头身上了。 宋清秋盯着裴野,眼里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请问,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裴矿长拍了儿子一下,“清秋的剪纸手艺出神入化呀!” 裴野收回目光,看了眼剪纸笑道:“清秋妹子不愧称为剪纸神手!” 宋妈妈见状滔滔不绝地说着女儿是个如何优秀的人。 “秋儿!”西屋切合时宜的传来杨桂兰的声音。 宋清秋连忙挑起门帘出来,直奔西屋,“奶奶,怎么了?” “我要喝水。”杨桂兰高声喊道。 宋清秋倒了一杯水递给奶奶,然后坐下来,给奶奶捏着肩背。 窗外的母鸡“咯咯”地叫着,宋清秋起身舀了一些玉米粒,喂给刚下了蛋的母鸡。 又从麻袋里掏出来野菜,剁碎了喂鸡。 裴野一眼不眨地望着窗外,宋妈妈抿嘴笑道,“我女儿害羞,你主动些,找机会多跟她唠唠。” 裴野点点头,立即下地。 “清秋妹子,我帮你。” 宋清秋握着刀,怯生生地望着裴野,“你倒是干呀!” 裴野望着温顺如绵羊的小姑娘,心猿意马,挽起袖子,一把握住小姑娘的手,“不给我刀,我怎么剁菜。” “哦!”宋清秋突然松了手,刀子嗖地朝裴野的脚扎去,亏他裴野躲得快,才没扎中。 裴野刚想发火,就看到宋清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刀子给你了,你倒是接住呀。我家只有一把做饭的刀,刀刃蹦了,这可咋办。” “别急,我给你买新的。”裴野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塞给她。 宋清秋低着头,捏着票子,嗫嚅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咱们马上是一家人,应该的。”裴野弯腰捡起刀,蹲在那剁菜。 宋清秋默默拎来一把铡草刀,站在裴野身后,温柔地说道:“我觉得用这个更快,更省劲儿。” 裴野一转头,自己的脖子正好陷入张开的铡草刀中,吓得他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算命的说我命硬克夫,可我不信,但我想试试。”宋清秋倾身过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锁住他的脸庞,“嗯,长得蛮俊的,脖子也挺白的······” 裴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手里的刀啪嗒掉在地上,用手轻轻推开她手里的铡草刀,起身站起。 宋清秋冲他甜甜一笑,蹲下身来,用铡草刀铡菜,有一下没一下的,铡草刀咔嚓声刺激着裴野的神经。 只听宋清秋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这人有梦游的习惯。” 裴野顿感后背发凉,“你该不会拎着刀梦游吧?” 宋清秋缓缓抬起头,咯咯的笑着,“确切的说是拎着铡草刀,它可是我梦里的最爱,我一定得带上它出嫁。” “嗯,你喜欢带,就带着。”裴野这会儿头皮发麻,额头上冒出冷汗。 宋清秋拎着铡草刀站起,抬起衣袖给他擦汗,“你热吗?” “不,不热。”裴野摇摇头,“那个,我进屋喝口水。” 他嗖地站起来,进了屋。 宋清秋捡起地上的菜刀,坐在那,磨刀霍霍。 两人的互动,宋妈妈透过窗子全都看在眼里,望着满头大汗的裴野,笑呵呵地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裴野顿了顿,他指了指脑袋的位置,问出心中疑问,“婶子,清秋妹子的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宋妈妈瞥了眼窗外,这个死丫头存心搅局,慌忙跟裴野解释,“清秋正常得很,她喜欢恶作剧,这是跟你开玩笑呢。” “那就好。”刚才那一幕把裴野吓得不轻,听了宋妈妈的话,松了口气。 裴矿长对宋清秋很满意,特别是能拿捏住儿子这一点。“先让两孩子处着,我矿上还有事,我们改天正式登门提亲。” “好,好。”宋妈妈慌不跌地拿起桌上的两副剪纸作为回礼送给裴矿长,又对裴野说以后经常来玩。 宋清秋看到父子出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笑着与他们道别。 待车子启动离开,宋妈妈对着宋清秋就是有一顿臭骂,“整这死出,找死呀!我告诉你,这门亲事定下了,你跟裴野好好处。” “我可没同意啊,谁同意谁跟裴野处去!”宋清秋扔下菜刀,向外走去。 “给我滚回来!” 身后飘来母亲的冲天怒吼,“我做主的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哼,我偏不同意。你拿我姐没办法,想挑我这个软柿子捏,门都没有!”宋清秋疾步如飞,前去集上接韩菁华。 宋妈妈气咻咻地回了屋,拿起桌上那罐麦乳精打开,冲了大半茶缸。 宋展坤怀里的宋天宝闻到香味,抬起一只小手,急得“啊啊”的叫。 宋妈妈抱过宝贝儿子来,用勺子喂给儿子,“天宝终于喝上香喷喷的麦乳精了,以后有了这个有钱的姐夫,我们家天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展坤叹息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二丫头不愿意,算了吧。” “哪能算了。你瞅瞅,谁家第一次上门就带这么贵重的四合礼。你没看出来吗,裴矿长和裴野都相中了清秋这丫头片子。攀上这门亲戚,以后咱儿子念书,工作都有着落了。眼下咱家困难,两千块钱的彩礼,那可解决了老鼻子事了,连房子都能买了。” “你这哪是给闺女找对象,摆明卖闺女。何况,裴野配不上咱家二丫头,别说二丫头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也不同意。” “这个家我做主,你不同意说不算。”宋妈妈给儿子喂下一些麦乳精,抱着去邻屯针灸。 宋展坤举手捶着自己受伤的腿,恨自己无用。拿起旱烟袋,猛嘬着旱烟,解愁。 杨桂兰坐不住了,这儿媳见钱眼开,趁着对方没送彩礼来,她必须搅黄了这门亲事。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拄着拐棍往外走去。 在儿媳带孙子回屯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宋妈妈抱着儿子往回走,远远看到婆婆站在那。 “娘,你这怎么在这?” “裴矿长的儿子人品不行,秋儿不能嫁给他。”杨桂兰开门见山的道出前来的目的。 宋妈妈冷笑一声,“娘,清秋嫁过去受不了委屈,你就别操心了。” 杨桂兰愤怒地用力点着拐棍,“你这个当娘的也太自私了,秋儿明明已经考上了大学,你却把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烧了,害得她没有大学上。你现在又要毁了她未来,我不同意。你要是坚持这么干,就别怪我撕破脸,把这事抖出来。” 第62章 被烧毁的录取通知书 宋清秋走在回屯的路上,两人的对话,她全都听了去。 她像是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 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尖颤抖着,紧紧地蜷缩着,疼得仿佛被绞肉机狠狠地绞着,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随着这些话的确定,而慢慢地寒凉了。 如果我妈真的烧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眶慢慢地泛起了红,灼热感袭上了眼睛,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口腔里弥漫着不知从何处涌来的血腥气,生锈的铁味。 她眼前浮起水雾,视线模糊成了一片。 有水珠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在模糊的视野之中,宋清秋一动不动地盯着母亲的后脑勺,嗓子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宋妈妈扯着嗓子喊道:“娘,我不受威胁,那丫头片子知道了,又如何?” 宋清秋憋不住了,怒火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冲她们大喊:“为什么要烧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奶,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杨桂兰和宋妈妈刚才光顾着争吵,没注意到来人。 这会儿听到喊声,齐刷刷地看向身后。 杨桂兰颤抖着唇,“秋儿,你听奶奶解释······” “我不听!”宋清秋缓缓走向母亲,此刻,她原本乌黑灵动的眸子里却是夹杂着一丝喷薄欲出的怒火,冷冷地盯着母亲,与她面对面地对峙着。 宋妈妈干笑两声,不屑地看着女儿,“我早跟你说过结果,你非不听,非要撞南墙。哼,考上又如何,一把火烧了,彻底断了你上大学的念想。你妹妹上初中要花钱,还有你弟弟要养。你现在卖剪纸卖得挺好,能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上大学是不花钱,还有补助,你一个在外倒是自由了。谁帮我和你爸养家啊?” 母亲这个笑,这番话,像几十把钢针一样扎了宋清秋满脸满心。 宋清秋快气疯了!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随时爆炸。 “为了阻止我上大学,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宋清秋嘶吼道。 “是亲生的不假,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就是为这个家而生,帮衬我们把你弟弟养你养大成才。”宋妈妈冷冷地盯着她,“上大学有什么好的,嫁个有钱的男人不好吗?裴野那小子喜欢你,裴矿长家也中意你,你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咱家的日子以后就有指望了。过两天裴家来下聘,把婚事定下。咱家最近实在不顺,借着办喜事冲冲霉运。” 宋清秋发出一串冷笑,“好一个为了你儿子活着······我的人生我做主,谁也左右不了我。” “反了你?”宋妈妈怒喝道。 “对,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个听话的宋清秋,谁也甭想改变我。”宋清秋咬牙,捶着自己的胸口,“裴家亲事,你答应的,你去嫁。你强加给我的东西,我不干!” 说完,转头往回走。 “秋儿,秋儿。”杨桂兰撕心裂肺的喊着,宋清秋眼泪滂沱,抬脚跑出了屯,钻进芦苇荡。 宋母怀里的宋天宝哼哼唧唧,应该是饿了。 “娘,咱们回去吧。” 杨桂兰颤抖着手,指着儿媳:“你不怕秋儿万一想不开,啊?” “哎呀,木已成舟,她闹了两天情绪自然会回来。” 宋妈妈不耐烦地从婆婆杨桂兰的身边绕过,杨桂兰向着她走的地方移动了一步,捂着胸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出狠话:“若秋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宋妈妈身形一定,顿时愣在了原地,老太太有病在身,真怕气坏了,不得已来了个缓兵之计,“裴家那边暂且放一放,等做通那丫头片子的工作,再说。” 她过来搀扶杨桂兰,杨桂兰打开她的手,缓缓挪动步子往回走。 宋妈妈怕饿着宝贝儿子,脚步如飞地往家赶,把杨桂兰扔在了后面。 而杨桂兰放心不下孙女,但又不知道孙女的去向,便去找何妈妈帮忙。 “哎哟,现在是新时代,咱们做父母的可不能给孩子包办婚姻。” 何妈妈就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她年轻时貌美如花,父亲为了给哥哥娶亲,将她嫁给了何立忠。两人只见过一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婚后她闹过很多次离婚都被双父母压了下来。生完儿子大病一场,父母立马跟她划清界限。看到丈夫四处借钱给她看病,没日没夜的伺候,她对自己的婚姻也就认命。不过,多年相处下来,何立忠是一个温暖且贴心的丈夫,她又是幸运的,成了当时包办婚姻下为数不多的幸福人。 “可不是呢,我真担心清秋这孩子想不开。”杨桂兰抹着眼泪,“所以想请你帮忙找找她。” “行啊大娘,你回去等消息。”何妈妈热心肠,叫上何明兰出了门。 问了很多人都没见宋清秋,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 何妈妈思索着如何告诉杨桂兰,何明远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妈,二姐,这么晚了,你们压马路吗?” “压你个叶脑盖。”何妈妈仰头瞪着儿子,“看到宋清秋了没?” “没见,你找她有事呀?” “哎——清秋妈为了两千块钱非得让清秋嫁给矿长家儿子。我听说那个矿长姓裴,人不错,他儿子嘛,就是一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白瞎了清秋这孩子了。” “裴矿长的儿子,是不是叫裴野?” “对啊。” “是那小子!”何明远提到裴野就来气,万万不能让宋清秋嫁给那么个吃人粮食,不拉人屎的玩意。 “行,我大概知道宋清秋去哪了。”何明远让母亲转告宋奶奶一声,他骑上自行车奔雅鲁河边而去。 停下自行车,何明远便走进芦苇荡,大声喊着宋清秋的名字。 宋清秋躺在芦苇丛里,望着黑暗的夜空发呆,眼泪流干了,她也不会原谅母亲。 “宋清秋——” 听到有人喊自己,宋清秋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这喊声越来越近,她一咕噜爬起,看向四周。 随着一束光靠近,宋清秋看清来人,“何明远?” “你真的在这。”何明远到了跟前,眯眼看向宋清秋,“哟,你两眼睛肿得就像两个要下地狱的小鬼,一看就知道它们活不长了。见阎王前,先把那个姓裴的混蛋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不超生。” 宋清秋给了他一记白眼,“遇到恶心人,恶心事,你要学会淡定和从容,这个世界上的人渣,是千姿百态,防不胜防的。” “动手弄死他,我怕脏了我的手,让他自我了结不好吗。”何明远握着手电筒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你先去韩菁华家住两天,姓裴那小子,我自有办法解决。” 第63章 何明远提亲 “你有啥办法?跟他干仗去?” 闹不好,再把他自己搭进去了。 宋清秋嗤之以鼻,“你别老是大脑超强发育,小脑萎缩的做事,行不行?” “你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我再怎么不好也算独一无二。我用萎缩的小脑照样让那个受精卵无法分裂发育。走,我送你过去。”何明远把手递上前,宋清秋打开他的大手,从地上站起。 坐上何明远的自行车,前往韩菁华家。 快到地方,宋清秋不由得担心起奶奶来,“回去帮我告诉奶奶一声。” “嗯。” “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不用你伸手。” “跟那种人渣无须动手,你放心吧。”何明远目送宋清秋进了韩菁华家,骑上车子飞奔而去。 何爸爸坐在办公室里埋头整理犯人资料,桌上的电话焦灼的响起, 拿起,接通。 “老何,你儿子来了。” 这小子怎么来了? “让他在你那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好嘞。” 何爸爸合上资料夹,走出监狱办公区。 在门卫那见到儿子,便问:“你小子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走,到外边去说。” 何爸爸带着儿子出了门,沿着空旷的马路走着。 “什么事说吧。”正当何明远要开口时,何爸爸又补充一句,“跟人干仗的事,别找我。” “我要真跟人干仗,怎么会来找你。”何明远扭头看向父亲,咧嘴笑着,“那个我想当兵。” “什么玩意?”蓦地,何爸爸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气,像生根似的站在那。 何明远挠挠短发,“我说,我想报名参军。” “你小子,参军?”何父围着儿子上下打量着,“你没喝吧?” “没喝。我保证当兵这事,我是慎重考虑过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承诺就像放屁,当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何爸爸显然不信,之前想让儿子当兵,儿子说什么不愿意,现在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是认真的。男人嘛,一直都在成长。我现在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当兵便是我首要实现的目标。” 何爸爸望着儿子那十分严肃的脸,这孩子竟然来真的。 当然儿子想当兵,他大力支持。 “既然你决定了,干吧。” “谢谢爸。”何明远搓着两手,斯哈着,“我还有一件事,你得帮帮忙。” “说。” “那个,我处了个对象,但她家里不知道,给她安排了相亲。爸,我想让你帮我去提亲。”何明远说完,看着父亲的反应。 何爸爸闻听差点惊掉下巴,“你处对象了!哪家姑娘瞎了眼看上你!” “干嘛,干嘛呀,我有那么差吗?” “一天倒翻天罡的,没看出你哪好。”何爸爸摆摆手没再往下说,“处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你们单位的?” 何明远摇摇头。 “咱屯谁家姑娘?” “宋清秋。” “她呀。”何爸爸猛地想起,“去年冬天高考,你让我搞书和资料,那会儿你俩就好上了吧。你参加高考,不会是为了她吧?” 何明远呵呵笑着,“什么都瞒不过你老何。其实,我喜欢她很久了。” “小兔崽子,好的一点没学,追女孩倒是有一套。”何爸爸看似埋怨,实则心里高兴。宋清秋这孩子有上进心,对自己的人生有明确的规划和目标。能看出儿子跟那丫头交往,改变很大。 有清秋那丫头管着儿子,带着他共同进步,好事呀! “老何,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到底帮不帮啊?” “瞅你猴急的样子。”何爸爸抬手拍了下儿子的头,“去提亲,那也得准备准备。”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一想到裴野那个混蛋要跟宋清秋定亲,何明远就安耐不住性子。 “后天我倒班,我准备下东西,你先回去上班,走吧走吧。” “你别忘了。”何明远嘱咐了父亲两句,骑车离开。 回到冰刀厂宿舍,已经是下半夜。 何明远躺在大炕上,毫无睡意。 早上,舍友醒来。 何明远笑着跟一个矮壮的汉子借钱,“锤子哥,借我点钱。” 锤子哥本姓隋,是四川人,因为长得不高,大家都亲切的喊他——锤子哥。 “刚发工资,你小子就给败坏光了?” “我要到我对象家里提亲,按照我们屯的风俗,我那点钱置办东西不宽裕。” “那行,我借你三十。我留个零头吃饭。”锤子哥掏出钱来,抽出两张票子递过来。 何明远又看向另外一人,“小河北借我点呗······” 整个宿舍让何明远借了个遍,凑到了二百多块钱。 离两千彩礼还差很远。 不过近十年来父母加上姐姐的齐心协力攒下点钱,加上他借来的钱至少能凑一千块钱。 打定主意后,准备回去跟母亲商量此事。 宋清秋这边正常出摊。 裴野跑到集上对宋清秋大献殷勤,“清秋妹子,我帮你卖剪纸。” “我可用不起你。去去,别在这碍事。”宋清秋厉声撵他走。 “我是你对象,撵我走不合适。” 话落,韩菁华瞪大眼睛看着裴野:“长两条腿的不一定叫人。” “也对,两腿的有鸡鸭鹅。”宋清秋凝眉思索道。 “不止,还有各种鸟。” 就是没一个高级动物。 裴野鼻孔里喷出一个哼字,“埋汰我,宋清秋也是我对象。等下了聘礼,你就是我媳妇了。” “那得看我手里的剪刀答不答应。”宋清秋握着剪刀迅速顶在裴野侧腰,“还不走?” 裴野冷笑一声,“宋清秋你的泼辣真够味,我喜欢。来来,有本事,就使劲的扎,能死在你手里,是我心之所愿。” “以后出门记得吃药。”宋清秋扔下剪刀,拿起一旁摊位的大扫帚一顿乱打将他轰走。 何明远以回家定亲为由找领导请假,领导很是爽快地给他批了两天假。 何明远欣喜若狂,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着,“周副厂长,我回来给您和大家带喜糖。” “看你把激动的,去吧。” “好嘞”何明远挥挥手,骑上车子,哼着二人转小调往家赶。 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割草的母亲,“妈,把咱家的钱都拿出来呗。” “我的天,你这是惹了多大祸呀。”何妈妈停下镰刀,吃惊地望着儿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把谁打坏了?” 何明远满脸黑线,“没有······我要去宋清秋她家提亲。” “去提亲,你是认真的吗?”何妈妈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像肚子里头响个大炮仗。 把何明远整得很无语。 想想以前两人见面就掐,还掐了好几年,突然毫无征兆地处对象,难怪母亲觉得好笑。 何妈妈笑着用手指着儿子,“你这孩子该不会是想骗我和你爸的钱吧?” “哎呀,我是认真的,现在是急着救人。钱算我借你们的,等我每个月发了工资慢慢还你们。”何明远抢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快速割了两土篮子草,挑着往家走。 “真有你爸当年的那股劲儿。”何妈妈咧嘴笑着,但提到宋妈妈,她心里感到一阵惆怅,见儿子积极的样子,也不好打击他。 第64章 不嫁东北糜子 到了晚上,何爸爸果真回来了,还带着一堆东西。 何明远高兴坏了,骑上自行车来到韩菁华家。 “宋清秋,我想到了如何破解姓裴那小子的局。明天上午你回家一趟,你请好吧。” “到底什么办法?” “明天上午你就知道了。” 宋清秋虽然不愿看见母亲,但是放心不下生病的奶奶。 “我奶好吗?” “能好得了吗,唉声叹气地总跟跟我妈说对不起你。录取通知书已经毁了,咱大不了重读。” 宋清秋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考虑复读了。我奶得了绝症,现在我只想使劲挣钱完成她的愿望,免得留下遗憾。” 何明远一头雾水,韩菁华一语道破天机,“宋奶奶肝癌晚期,活不了多久。” “原来如此。”何明远还是希望宋清秋复读参加夏季的高考,被宋清秋毅然地拒绝。 宋清秋前几天收到了许增良的来信,也希望她参加高考,那时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放弃复读。 她岔开话题,与何明远闲聊几句,将他打发走。 “诶,何明远到底想到了什么馊主意?会不会是裴野主动悔婚?”何明远神秘兮兮的样子,引发韩菁华的好奇和猜测。 反观宋清秋就很淡定,抬手用力揉了揉韩菁华的头顶,“干你的活吧。” “那个你不介意的话,明天上午我也去凑凑热闹。” 突然,雨点狠狠地砸着窗玻璃。 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窗户玻璃上流下一道道水痕。 宋清秋挨着窗户最近,扭头看向窗外,“明天下雨的话,你就去。” “得嘞。” 第二天,小雨确实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丝中。 宋清秋昨夜梦到了奶奶,实在担心奶奶,一早便和韩菁华回了家。 宋妈妈偷乐,只要老太太在,这个丫头片子肯定会乖乖地回来。 她用胳膊碰了碰丈夫,“我说什么来着,与裴家的亲事准成。” “作孽呀!”宋展坤恨恨地说着,往烟袋锅里填了些烟丝,点燃,猛劲儿地一咂,那一口的吞云吐雾,好像丝丝愁绪挥散不去。 杨桂兰拉着孙女的手,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秋儿,都是奶奶不好。奶奶该早点告诉你······” “过去的事咱们不提。” 这让杨桂兰更加内疚了,“秋儿,咱们继续考,这次肯定会考上。” “嗯。”宋清秋打着哈哈,给奶奶冲了一碗麦乳精,劝着奶奶喝下。 “宋老弟在家呢?” 宋清秋和韩菁华几乎同时看向窗外,何爸爸带着何明远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屋。 什么情况? 韩菁华宋清秋两人对视一眼,一脸的茫然。 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宋展坤和媳妇见何爸爸带着何明远过来也是一怔,“老何大哥快坐,这是?” “啊,听说你腿伤得不轻,我来看看你。” 何明远把八样礼放在炕上。 “老何大哥,来就来呗,还拎啥东西。”烟酒糖茶,又是肉又是鱼的,这么贵重的礼······宋展坤心里泛起嘀咕。 宋妈妈怀里的宋天宝指着炕上的糕点,“吃!” 何爸爸笑着打开裹着牛皮纸的糕点,递给宋天宝,“可甜了,吃吧。” “快谢谢大爷。”宋妈妈教儿子说了半天,儿子只顾着吃蛋糕,就不是不放声。宋展坤皱眉瞪了儿子一眼,“这孩子,让他妈妈惯得一点规矩都没有。” “孩子还小,大大就好了。”何爸爸温和地笑着,直奔主题,“宋老弟,我今个专门来提亲的。我儿子喜欢上了你家清秋,两人好了一段时间。我和我媳妇也特别喜欢清秋这孩子,若清秋能成为我们家儿媳,是我们家的光荣。我把彩礼一并带来了,宋老弟和清秋妈,点点。”说着,把一千元票子递上前。 西屋的杨桂兰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孩子真仗义,这下帮秋儿解围了。 宋清秋愣住,何明远竟然来提亲。 韩菁华在她耳边小声道:“何明远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呀?” 宋清秋轻轻叹息一声,没做任何回应,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东屋的动静。 “敢请好呀。”话到了嘴边,宋展坤没来得及表态,宋妈妈终于忍不住像洪水冲开闸门似的“哗”地一声大笑起来,抢先说道:“我女儿不嫁东北人。” “为什么?”何爸爸疑惑不解。 “我们是山东人,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东北糜子。吃饭呀,生活习惯都不同,两人根本搞不到一块。我们家从来不腌酸菜,依旧保留着临沂那边的饮食习惯。” “两孩子情投意合,这些都不是事。在我们家,大可按照清秋的习惯做饭,让她当家做主都是小菜一碟。” 何爸爸积极的表态,换来的却是宋妈妈的白眼,“老何大哥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呢。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不是你们家不好,而是因为你们是东北人。换做山东人,我二话不说立马就点头。” 何明远实在忍不住问道:“婶子,裴野他家也不是山东人呀。你要是嫌彩礼少直说,等我和清秋订婚时,我再拿一千彩礼便是。” 呵,真没想到明远这小兔崽在她眼皮子下,与自家闺女偷着谈恋爱。 宋妈妈嘲讽道,“裴野不是山东人,但人家是河北人,挨着北京那嘎达。你们家与裴矿长家没法比,人家有矿,煤不用花钱可劲儿地用。将来,清秋就是矿长家儿媳,肯定要住进城里。你们家有啥?” “婶子,裴野是个什么玩意,怎么能跟我比······”何明远想跟宋妈妈掰扯掰扯,父亲一记狠厉的目光扫来迫使他闭嘴。 何爸爸始终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们身为东北人,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新时代了,咱们不能搞包办婚姻,还是问问清秋的意思。” “在我们家,我是一家之主,这事我说了算。走吧走吧。”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明显是对他的拖延感到不满。 宋妈妈抱着儿子下地,推开门,“赶紧的,走人。” 宋展坤脸上有些挂不住,“老何大哥,不好意思呀,把东西都带回去。” “别撕巴,给孩子滴,快留着吧。”何爸爸把钱揣进兜里,拉着儿子出了门。 “管好你儿子,以后不准再来找我闺女。”宋妈妈冲外扯着嗓门喊道。 细雨飘落,何明远看了眼西屋窗方向,如果不能为你撑伞,那我就陪你一起淋雨。 第65章 突来的表白 宋清秋急忙追出来,“何明远。” 何明远停住脚步,让父亲先回去,转头扬起嘴角给予女孩一个灿烂的笑容,“怎么了?” 宋清秋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强颜欢笑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也没帮上你什么,你不用谢我。”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宋清秋慌地别开脸,“让伯父跟着一块操心,我实在不好意思,你替我谢谢伯父。” “宋清秋,我见不得别人欺负你,也不希望你嫁给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搞定裴野那小子。”他藏起满心爱意,满目痴情,冷冰冰的吐出这句话,向前走去。 “何明远!”宋清秋不知道他会用何法子摆平,但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怕弄出什么事来,害了他。 宋清秋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的事你就别再插手了。” “我的心意,你真得懂吗?” 何明远垂眸注视着她潋滟的眸子,“宋清秋,我喜欢你,喜欢的都快要发疯了。我知道我不在你选未来伴侣行列之内,我不在乎。一想到你会被那个无赖纠缠,我必须解决这个定时炸弹。” 他紧张坏了,一大串话噼里啪啦像连珠炮从它嘴里甩出来,连气都不喘一口。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宋清秋深感意外,“我很感激你的表白,但很抱歉,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作为朋友,我自然不希望你冲动行事。若是为了我,用拳头解决问题,给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良心难安。” “你在担心我?” “是。” “有你这句话,我死了也值。”何明远只坚定吐出几个字,深沉灼热的目光凝着她清丽明艳的小脸,突然张开手臂抱住她。 又迅速松开了手臂,大步流星地走开。 他动作极快,等宋清秋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街的尽头。 宋清秋闭上眼睛,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沿着脸颊滑落。 韩菁华撑着伞站在她身旁,“其实何明远也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宋清秋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清明,眸中多了几分睿智。她心里放不下许增良,那扇心门只为他而敞开,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放下一个入了心的人,真的好难。入了心的人,就好像完全扎进你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你用尽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将他剔除。 她的眼角微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雨下大了,咱们回去吧。”韩菁华拉着她往家走。 宋妈妈站在东屋门口,斜瞪着女儿,“姑娘家家的,你要不要脸,偷着勾搭男人,就这么饥渴吗?” 她冷笑一声,连带着两个人一起骂。 “呵,就何明远那小子还想勾搭我女儿,看着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就是个贱的。” 刺耳的叫骂声回荡在宋清秋的脑海里。 宋清秋彻底爆发,怒吼道:“你嘴巴能不能不这么恶毒呀,我即便真谈恋爱了,那也是我的自由。要不是因为你张嘴,良子他们家怎么会解除婚约。” “不愿意给女人花钱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区区一千块彩礼,他们家都不愿意出。就是他家不退婚,我也要退婚。”宋清秋在母亲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恨意,她搞不懂同是女人,母亲专门为难家中的女儿。 她把头偏向一边,脸上似乎带着委屈。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阿猫阿狗,休想掌控我。裴野那边,就是死,我也不会嫁。” “这可由不得你。” 宋展坤忍无可忍,大声怒喝道:“够了,你要是敢收裴矿长的彩礼,我死给你看。”下一秒,用头“哐哐”撞墙。 杨桂兰加入声讨的行列,“马、翠、萍,你这是要逼死我儿呀。” 宋清秋一个箭步冲进东屋,父亲的额头撞破,殷红的一片,她爬上炕抱住父亲,“爸,你这是干啥呀。” 宋展坤平对她言听计从,宋妈妈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宋妈妈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开始站在门口大喊大叫。 “怎么你们全家还要打我呀?哎呦,为了一个赔钱货打人咯!” 宋展坤没理她,让宋清秋搬出去住段时间。 宋清秋跟韩菁华立即离家。 宋妈妈仍咄咄不休,跟着她们后面骂。 临近中午,一路上屯里很多人回来吃午饭,围观这场闹剧。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宋清秋实在是受不了,为难地看了一眼韩菁华,韩菁华也懂她的意思。 随后她们分开,奔山上跑去。 宋妈妈不得已掉头回去。 街坊邻居依旧凑在一起八卦,瞧见她都难免嘀咕。 “这哪是当妈的会做的事啊。” 宋妈妈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大叫着让他们走开。 街坊也不想惹事,也就四散而开了,只不过有几个善良的邻居不免同情宋清秋一翻。 许增良妈妈深深看了几眼往家走的宋妈妈,她给宋清秋张罗相亲也好,儿子慢慢地就对宋清秋死了心。 何家。 何妈妈叼着大烟袋,站在门口四下张望。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院。 何爸爸从兜里掏出那沓给了她,“没用上。” “饭好了,赶紧洗手吃饭。”何妈妈收起钱,招呼着父子俩进了屋。 何明远盛了一大碗饭,闷头干饭。 何妈妈对何明远说着安慰的话,“爱情这条路上,总要错过一两个。” 而何明远直接打断母亲的话,“我不想错过她,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 何妈妈震惊了,抬手捶了何爸爸一下,“你造的这玩意搁在嘎达玩深情,你倒是劝劝啊。” “我们也曾年轻过,也曾为爱疯狂过,这臭小子想法我理解。”何爸爸拍拍儿子的肩膀,“青春不留遗憾,人生才不白活,加油吧儿子! ” “谢谢你老何。” 这一刻,何爸爸从儿子身上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心里无比感慨。 “我打听到,今年下半年招兵在十一月份,九月份开始报名,差不多十月份体检。”何爸爸打量着儿子,“准备一小寸头,内务要练,还有每天练练跑步,提高提一下你的身体素质。” 何爸爸语重心长道,“当兵可苦,离报名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再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 “等等!”何妈妈大喊一声,指着父子俩,“何立忠,咱家老疙瘩要当兵?” “对啊。” 何明远怕母亲心疼他不肯答应,绞尽脑汁说服母亲:“妈,男儿就该保家卫国,守卫疆土。我要接受祖国的挑选,我不怕吃苦,从军可以锻炼自己,让自己接触到在平时生活中接触不到的事情,更加增长自己的见识······” “唉呀我的妈呀,小兔崽子终于要去当兵了,太好了!这下我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不顾儿子的诧异,何妈妈兴奋地拍着大腿,“老何,天大的好事啊,咱俩庆祝一下。” “整两盅?” “行啊,我去整两拿手菜。” 第66章 彪悍 看着父母这样兴奋,何明远哭笑不得。 父母是真爱,他只是个意外。 何明远默默地转身出了门。 孙岩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过来,“哥们,干嘛去?” “回厂。” 孙岩停下车子,喊住他,“我分配到了区农业局工作,以后有事说话,哥们罩着你。” “得嘞。”何明远朝身后晃晃手,骑车要走。 孙岩调转车头骑车到他身旁,“哎,听说你去宋清秋家提亲了。她家那个情况,就是个无底洞。你们家又没人家裴矿长有钱,你瞎掺和什么呀。” “我当时那叫救人于水火。我着急回去,走了。”何明远无心与他聊天聊天,瞪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他特意从韩菁华路过,就为了看宋清秋一眼。 刚停下车子,就看到裴野跑出了院,宋清秋手拿菜刀追了出来,“你骚扰我,纯粹找死!有本事别跑!” “清秋妹子,别激动,别激动。”裴野拼命地狂奔20多米,摔进壕沟里。 宋清秋握着明晃晃的菜刀,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再来,我非给你扎成筛子。” 何明远乐坏了,真看不出来她还挺彪悍的! 宁愿做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人,也不要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烂好人。 这就对了嘛! 何明远走到裴野面前,伸出手将裴野拉起,扭头看向宋清秋,“雨大别淋感冒了,我跟他好好唠唠。” “喂,别干仗。”宋清秋冲他喊道。 “不能啊。”何明远搂住裴野的脖子,拖着他往前走,“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我明人不说暗话,宋清秋是我的对象,你敢来找她麻烦想死是吗?”何明远拍着裴野的脸,冷厉的说道,眼神之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裴野窝了一肚子火,直接爆发,冷冷地回瞪着何明远,怒喊道:“宋清秋现在是我的对象,我们俩马上就要订婚了。你们屯人都知道,相当于我出两千块钱,预定了这么个媳妇。我想把她怎么滴,都合理,你管不着!” 哟呵,跟我来横的! 欠收拾! 何明远挥拳砸在他右眼上,“哼,有钱就了不起呀。那钱是你老子,又不是你的,我瞧不起你!” “宋清秋属于我的······”裴野的眼睛痛得流泪,捂着眼睛,用力挣扎。 “哐哐”何明远又是两拳,然后将裴野摁在地上。裴野的脸与湿湿的泥巴地使劲摩擦,他却无力再反抗。 “宋清秋不属于任何人,她属于她自己,她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她不愿意的事,你强迫她,我就弄死你。” 裴野大喊:“有种你放开我,咱们俩再比划比划。” “咱俩有啥好比划的,你有种去前线跟敌人比划,宋清秋她喜欢英雄,不喜欢狗熊。”何明远松开他,扬长而去。 裴野没那个胆量上战场,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证明自己。 他浑身是泥,狼狈不堪,拿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脸,折回去推起自行车离开。 在父亲面前,他跟人干仗的事只字不提,只说不想跟宋清秋处对象。宋清秋脑袋有问题,拿着菜刀追了他好远。这样女人,他受不了。 裴矿长亲自登门询问情况,宋展坤也不再隐瞒,坦言女儿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尊重女儿选择。 裴矿长蛮大度的,“老宋啊,孩子不愿意,咱们就不能强迫。哎···我儿子与你闺女有缘无分,挺可惜的。” 宋妈妈气得面红耳赤,抱着儿子在外屋地溜达,万万没想到丈夫竟然为了一个赔钱货自作主张推掉了这门婚事。 她心有不甘,决定再给那丫头片子介绍对象。 总而言之,一定把她卖出去,还得卖上个好价钱。 裴矿长前脚刚走,后脚两口子吵得天翻地覆。 坐在西屋炕上的杨桂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秋儿不用嫁给那个裴野。 她感觉胸口难受得要命,赶紧找出药来,按照孙女写的纸条,这个三片,那个两片,满满一大把,她苦涩笑了笑,仰头填进嘴里,喝下一大口水吞下。 杨桂兰迷茫的望着窗外,一次吃这么多的药,自己的病肯定不是肺炎感冒之类的······ 而何明远回到厂里,工友们见他这么快回来,很是意外。 “糖呢?” “糖没有,钱还你们。” “咋了?”锤子哥抢先问道。 “我对象她妈嫌我是东北人,不同意我俩在一起。”何明远笑了笑,“算了,就当是一种考验吧。糖呢,以后我再补给大家。” “难呀。”锤子快三十了,就因为家里成分不好,至今连个老婆也说不上。他感同身受,拍拍何明远肩膀,“加油兄弟。” 另外一舍友安慰他,“过段时间你就转正了,咱厂的待遇好,工资慢慢长,相信女方家里总一天会同意的。” “嗯呢,我还年轻,不急,事业为主。”何明远心里明朗许多,只要宋清秋的心跟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事。 可笑的是,宋清秋的心不在他这。 但他相信,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心里。 他可以成为她心底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活一天一天继续着。 宋清秋和韩菁华卖剪纸赚了点钱,韩菁华不肯拿她那份工钱,让她留着给宋奶奶买药。 宋清秋想都没想把钱塞给了她,趁着月色回屯,拐弯去了小卖部。 “清秋,有你一封信,从省城寄来的。” “谢谢啊。”宋清秋拿上信离开。 拆开,许增良在信中怪她为何不写回信。 问她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脱不开身? 宋清秋眼里氤氲着雾气,她对他的思念犹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水,可是却不能告诉他。 这种煎熬,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眉头深锁,终究还是忍住了给许增良写信的冲动。 随信寄来的还有五块多钱和一些粮票。 这些都是许增良从嘴里省出来的。 宋清秋岂会不知。 趁着月色,她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家院子,轻轻拉开西屋的窗户,翻窗进去。 奶奶躺在炕上,双眼紧闭,睡得很熟。 宋清秋轻轻地喊道,“奶,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奶奶躺那仍旧一动不动,宋清秋有些害怕了,摸了摸奶奶的额头,不热。 她颤抖着手指探向奶奶的鼻子间,气息微弱。 “奶,你醒醒!”宋清秋对着奶奶一边掐人中,一边大声呼喊。 惊醒了睡梦中的父母。 “二丫头,你奶怎么了?”宋展坤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去点煤油灯。 “爸,我奶晕过去了。” 宋妈妈跑出去叫人,许爸爸几人赶来七手八脚的抬上杨桂兰往区的一家大医院赶。 第67章 好马可以吃回头草? 宋清秋站在治疗室外来来回踱步,医生从里面出来,她连忙迎上去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患者肝昏迷,随时都可能呼吸及心跳停止而死亡。” 宋清秋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但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她实在无法想象奶奶的病情恶化的如此之快。 她哀求着医生救救奶奶。 医生说,“他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去救人。” 随着治疗室的门合上,她的心情一片黑暗,让她感到无助和迷茫。 许爸爸怕老太太熬不过去,赶紧跑回来报信。 葛队长派了辆马车,拉着宋展坤一家赶往医院。 经过医护人员一宿的努力,杨桂兰终于抢救过来。 宋妈妈抱着儿子找医生深入聊了几句回来,把丈夫叫出来。 对着丈夫,又哭又闹,“娘治疗下去需要不少钱,咱家现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现在到哪弄钱去呢。” 宋展坤拄着拐愁眉不展,无计可施,“你说咋办?” “娘病重,赶紧让清秋嫁出去冲冲喜。说不定,就有了转机,还能解决家里眼下的困境。” 尽管冲喜是迷信之说,宋展坤为了让老母亲多活几天,沉思了许久,决定一试。 宋清秋给奶奶喂了一些小米粥,陪着奶奶说话。 母亲走了进来,“清秋,我和你爸有事找你商量。” “好。”宋清秋翻了翻兜,拿出一把零钱,攥在手里。 见到父亲把钱递过去,“爸,奶奶治病需要钱,你先拿着。” 宋妈妈抢了过去,“这点钱哪够。你奶奶在有生之年,希望能看到你成家。我让人帮着介绍了几个男孩,都不错,等回去你见见。” “我不见。” 宋妈妈给丈夫使眼色,宋展坤随即说道:“二丫头,我希望你尽快找个人嫁了,给你奶冲喜。” 宋清秋怎么想到父亲在强劲的枕边风下终究还是妥协了,她失望极了,“爸,冲喜对奶奶的病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宋展坤垂着头,叹声说,“二丫头,你忘了,你奶平日多疼你呀,到了该尽孝的时候,你可不能当逃兵。” 她的肩膀微微耸起,父母的所作所为简直太荒谬了,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变得无力。她的身体语言传达出一种无力感,就像一只倦鸟,渴望自由却又被束缚在父母编织的笼子里。 宋清秋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试图平息内心的愤怒与失望。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悲凉,“你们认为有用,就安排吧。” 宋妈妈难掩心中的激动,果然手握老太太这张牌,怎么出都是赢。 “你在这好好照顾你奶奶,我回去与对方商量一下,再来通知你。”她抱着儿子与宋展坤坐马车回屯。 七月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些许清凉,却抚不平心里的压抑烦躁。 宋清秋坐在病床前,强颜欢笑,给奶奶按摩身体,看着奶奶入睡。 她却彻夜无眠。 杨桂兰住了三天院,嚷嚷着回家,宋清秋便办理了出院。 刚回到家,就迎来了一波接一波的相亲。 宋清秋对相亲的对象,提出彩礼两千,外带三转一响,还要帮着养弟弟。 相亲对象听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几天下来,每一个相成的。 宋清秋瞬间成了屯里“情报队”重点谈论的对象。 白璐遇到她,奚落道:“以前我认为你挺正直的一个孩子,真没想到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即便黄金造的身子也没这么值钱,要两千块彩礼,你可真敢想。” 宋清秋不以为然地笑笑:“若白队长认识符合条件的青年,还烦请帮我介绍介绍。” “呸,我不会做你的帮凶。”言落,嫌恶地用力推开她。 宋清秋笑岔了气,蹲在地上只叫“哎哟!”良久,直起腰,“你干的坏事还少吗,咱俩半斤八俩罢了。还用我,一件又一件帮你回忆不?” “我可没这么闲,滚一边去!”白璐觉得再跟这丫头片子聊下去,非得暴走不可,扛着锄头去地里锄草。 杨桂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宋清秋除了偶尔给一百商店送货,整日在家陪伴。 宋妈妈急得够呛,四处托人给宋清秋物色对象。 始终找不到符合她家条件的人,宋妈妈又琢么好马可以吃回头草,于是她亲自出面找到裴野, 鼓动他继续追求宋清秋。 “你和清秋成了,你们结婚,你爸肯定给你们不少钱。咱们各自达成目的不好吗?” 裴野也十分纠结苦恼,这段时间他爸下了最后通牒,再找不到对象要断了他所有的零花钱。他最近一段时间喜欢去鹤城喝酒跳舞,没了钱怎么潇洒。在思索了许久之后,裴野同意了许妈妈的提议。 宋清秋听母亲提起裴野,直接跟父母宣布,“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不嫁。眼下,我只想好好在奶奶跟前尽孝。”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现在的形式,只有裴野那傻小子肯娶你,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换其他人,我都会考虑,唯独他不行。” 在宋清秋执拗的坚持下,父母只得作罢。 然而奶奶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大把的止疼药吃下也抵不住蚀骨的痛,躺在炕上一点东西动吃不下。 宋清秋躲到无人处放声痛哭,释放着心底的压抑,而在奶奶跟前始终面带微笑,用尽一切办法哄她多吃一口。 这天,杨桂兰精神状态突然好了很多,天热了,让宋清秋帮她洗头,换衣服。 一翻捯饬过后,杨桂兰拉着宋清秋说,“秋儿,我昨个夜里梦到你爷爷了,看来我的寿命到头了。” 宋清秋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奶,别瞎想,你肯定能活到八十。你还要住大房子,看我出嫁呢。” “傻孩子,阎王叫你三更走,你不敢五更出门。”她慈祥的脸上挂着微笑,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轻拍着宋清秋的手,“咱们家的剪纸到你这第四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把咱家剪纸传下去,答应奶奶。” “奶奶,我答应你。”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如同破碎的珍珠一样,在她脸颊上划过一道道闪烁的泪痕。 杨桂兰抬手摩挲孙女的小脸,长叹一声,“秋儿不哭,奶奶得的是不治之症,能多活这些天,奶奶赚了。” “奶奶你都知道了?” “呵呵,奶奶又不傻,肺炎与绝症还是能分出来的。你瞒着不说,奶奶知道你一片孝心,不怪你。”她拉着宋清秋的手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突然奶奶的手垂了下去…… 第68章 失去最后一片天 “奶?”宋清秋轻轻唤着奶奶。 杨桂兰双眼微闭,那张脸苍白如雪,躺在那一动不动。 “奶奶!”宋清秋探了探奶奶的鼻息,没气了。 扭头拼命往外跑,把赤脚医生找来,“白医生,赶紧给我奶奶打一针。” 赤脚医生放下药箱,给杨桂兰摸了摸脉,又扒了扒眼皮,叹气:“人已死了,节哀!” “不可能,刚才奶奶还跟我说话呢。”宋清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白医生,赶紧给我奶打一针,打一针就能醒了。” “清秋,你奶这回不是疼晕了,而是,死了。”赤脚医生眼里泛着泪花,冲着东屋喊道,“老宋大哥,老人去了。” 宋妈妈抱着儿子站在门口向里看了一眼,怕吓着儿子,立即退了回去。 宋展坤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噗通”跪在了地上,“娘·····” “哎,人死不能复生,入土为安。”赤脚医生上前搀扶起宋展坤,扭头出去。 宋清秋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暗,视线模糊了,心情沉重到无法呼吸。她的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 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二丫头,赶紧去叫良子他父母过来。”宋清秋怔怔地望着父亲,“爸,奶奶没死,她只是睡着了。”她泪眼模糊地握住奶奶冰凉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帮她取暖。 宋展坤的眼泪哗地落下,“孩儿他妈,快去叫人。” 宋妈妈登时火了,冲进来踹了宋清秋两脚,“赶紧的。” 宋展坤拖着伤腿,拦住媳妇,“你干什么呀。” 宋清秋耳边一阵蜂鸣过后,不得不接受奶奶去世的事实。 她挪动着如同灌铅的双脚往外走去。 正值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间,宋清秋迈进许家的大门,屈膝跪地,冲屋内磕了个头,“婶子,我奶去了。” 正在做饭的许妈妈扔下手里的菜,喊上许爸爸,两人一同跑了出来。 “好孩子,快起来。” 宋清秋被扶起来,许妈妈拉着她去队部磕头请葛队长等人。 待宋清秋重新回到家中,大门上挂着白花,院子里高搭灵棚。 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奶奶穿上多年前就为她自己缝制好的寿衣、沉睡在临时搭的灵堂里。 灵堂外忙前忙后的人们走来走去。 披麻戴孝,头上包着白布的宋清秋恍恍惚惚的,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熟悉的家好像也变了模样。 宋清秋在许妈妈指引下跪在灵堂前,往火盆里添纸焚烧。 奶奶去世了,她就失去了最后一片天。再也没有个老太太在家念叨她在外会不会受人欺负,她怎么还不回来;再也没有个老太太,惦记着她的吃穿······ 她的眼眶红肿,一触即泣,悲伤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望着奶奶身后光秃秃的木板,奶奶过世的匆忙连个遗像都没有。 宋清秋起身拿出红纸和剪刀,流着眼泪为奶奶剪了一副黑色遗像,贴在白纸上,挂在灵堂正中。 又做了白事纸幡飘带剪纸,忙忙碌碌一晚上没合眼。 宋清娇和宋清婉接到信,先后赶了回来,垂着头跪在灵前。 奶奶的丧期很短,只有三天。第二天宋清秋忙着招呼客人,除了灵前来祭奠的屯里人,偶尔传来几声呜呜咽咽的哭声,就是各种寒暄声,以及许父他们帮着打造棺材的叮叮当当声。 临近中午,她想着到了奶奶吃药的时间,起身准备进屋,立即反应出来,对啊,奶奶再也不用吃药了。 很快就到了出殡的日子,招待完前来吊丧的人,席散之后出殡。 宋清秋他们家在屯子里没啥亲戚,只有屯里人围着去祭奠奶奶的遗容。 宋清秋看着奶奶瘦削的脸,泪如雨下。人们帮着将奶奶放入松木棺材,上来八个壮汉抬着棺材出大门时,她难受得要命,胸腔里像压着一块石头,跪着送完奶奶最后一程,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看着爸爸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宋清秋、宋清娇还有宋清婉因为是女孩,不能去坟地,送丧到了大街上便让返回。而宋天宝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由宋妈妈抱着,随送葬队伍前往提前选好的坟地,看着宋奶奶下葬。 宋清娇还饿着肚子,跑回家找饭出去了。 宋清秋站在大门口呆愣着望着远方,宋清婉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奶奶去了,以后你在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婚姻大事,你还是要坚持住你自己的原则。” “我知道。”宋清秋点点头。 宋清婉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有三十多块钱。 “这是我找厂长预支的工资,你拿着。” 奶奶的丧事,花费不少。 虽然屯里人来吊丧,也随礼,大都是几块饼干糕点啥的过来祭拜一下。 宋清秋接过钱,在姐姐怀里大哭一场,卸下假装的坚强,哭出心中的悲伤和不快。 宋清婉也在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姐知道你心里难受,为了这个家受了太多委屈,以后你要学会爱惜自己,别那么辛苦劳碌。姐希望你早日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找个避风港。” 宋清秋哭得昏天暗地,哭久了,嗓子都是哑的。 哪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宋清秋经过一年多的磨练,现在到底明白,要独立,要勇敢。偶尔撑得很累,也要咬牙撑下去。 宋清婉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到外面找活干,离开这个家。” 宋清秋摇摇头,“我要把奶奶的剪纸传下去,我会继续练摊。你走了,我也走了,咱爸怎么办?” 宋清婉陷入沉思。 宋清秋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最疼她的奶奶走了,但还有她爱的父亲。 “清娇不顶事,你我都不管,这个家就散了。清娇也会走咱们的老路,没书可读。” “你说的对。” 宋清婉烦透了母亲的逼婚,早就产生逃离这个家的想法,要不是看在疼她的父亲面上,她是不可能回来的。 见何明远骑着自行车载着韩菁华驶来,宋清秋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 韩菁华跳下车子,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秋儿,对不起!我去看病回来晚了,没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奶奶走得突然,不怪你。”宋清秋的脸上带着不掩饰的悲伤,泪水不由自主滑落。 望着顶着黑眼圈,憔悴不堪的宋清秋,何明远心疼得犹如刀绞,这一刻,他哭了。 怕人瞧见,他慌忙扭过头去。 第69章 与过去告别 韩菁华扶着宋清秋进了屋,何明远跟了进去。 宋清婉拿起扫帚收拾院子,喊宋清娇过来帮忙。然而宋清娇站在门口一手啃着大饼子,一手啃着黄瓜,“我吃饭呢。” “吃这么久了,还没吃完?” “没。”宋清娇烦气地喊了声,咔咔一顿炫完,拎来一桶水刷洗院子。 院子打扫干净,宋清娇扔下笤帚,“姐,我回学校了。” “等爸妈回来的再走。”宋清秋趴在西窗上朝外喊道。 “不了,我才不听咱妈的牢骚呢。”宋清娇装上些大饼子,到后院摘了些西红柿和黄瓜,一并带上。 宋清婉挑帘进屋,“清秋,我也回去了。给你的钱,自己留两个,别一下都给了咱妈。” “嗯。”宋清秋有心劝大姐多待一天,多陪陪父亲,可看着大姐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她只嘱咐大姐常回家看看。 宋清秋望着炕上堆着的剪纸工具,不能再颓废下去了,她要化悲痛为力量搞好剪纸。 “菁华,我听说华峰大集那边有七月庙会,我打算去那卖剪纸。” “那个地方离咱这一百多里地呢,坐车又不直达,那么远的路,要是能借一辆自行车去就好了。”韩菁华道出自己的担忧,提议最好带上自行车坐火车过去,这样来回都方便。 何明远为了方便宋清秋出门,慷慨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她们。 “不成,你来回多不方便呀。”宋清秋断然拒绝。 何明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勾唇笑道:“厂里最近很忙,我回来的次数一是少,二呢我要为报名参军做准备,以后没时间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方便。” 韩菁华惊然,“你要当兵?” “对呀。” 宋清秋扯了扯唇角,“你这个想法不错啊,值得表扬。” “这么说你也赞成我去当兵?” “我举双手赞成。”宋清秋审视着何明远,不露声色地暗自思量:他变化太大了,或许他的内心对当下和未来有了不同的看法,人生态度随之改变,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真正收心吧。 他本质本来不坏,回归正道,磨练磨练,也是个可造之材。 他瞧出蹊跷,浅笑着打断她的思绪:“你这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沉着一张脸,说得理直气壮:“你现在主动借我车子,若不多算计些,咋知道哪天你敲我一杠子。” “哦,那你算出哪天了?”他颇有兴致地问。 她耸耸肩,一脸嘲讽:“你这问的真不高明,真话嘛,我定是不会说的,这假话嘛,说了也多余。” 何明远看了眼外面,“你爸妈快回来了,车子我先骑回去,用的时候到我家取,我走了。” “谢啦。” 宋清秋说完,低头收拾奶奶的遗物。 韩菁华凑进,小声道:“能看出何明远对你用了心,你不考虑考虑?” “我家这样情况,我不想祸害任何人。”叹息声后,宋清秋又继续收拾衣服。 “抛开家庭呢?”哪知她今日这般磨人,一直缠着她追问个不停,一副誓要问出个结果不可的架势。 “秋儿,你就跟我交个实底嘛。”说话间他还不停的晃动着她的胳膊。 “嗯,行吧。”宋清秋无奈地应了声,她才乖乖的安静下来。 “抛开家庭,我们俩也不合适。” 韩菁华长叹一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探头出去,宋爸爸宋妈妈他们回来了。 宋妈妈一进门扯着嗓子嚷嚷着,“清婉,天热,赶紧给几个叔叔大爷,沏壶茶。” 宋清秋麻利出来,烧水泡茶。 “你姐呢?”宋妈妈愣住。 “我姐和清娇都回去了。”宋清秋给众人倒上茶水,然后拿出三十块钱给了母亲,“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然后转身回了屋。 宋妈妈看到钱,即将爆发的怒气不见了踪影,把办丧事所用的钱给了许爸爸。 然而许爸爸只收了出丧办席面的钱,宋展坤给在座的每人一盒烟,聊表感谢。 许爸爸点燃一颗烟,看向西屋方向,他真的担心宋清秋的处境,可他一个外人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长吁短叹着,“你们好几天没合眼,赶紧休息,我们回去了。” 宋展坤拄着拐,步履缓慢地送一行人出门。 许爸爸趁机跟他咬着耳朵,“······”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宋展坤以老人去世,孙辈三年不能结婚为由,不再主张给宋清秋相亲。尽管宋妈妈百般不情愿,老一辈留下的传统,她还是要遵守的。 她打算等婆婆百天祭过了,另做打算。 宋清秋当下越发活的清醒,立志完成奶奶的遗愿的同时,狠下心来给许增良写分手信。 她眼泪砸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将信纸揉成一团丢掉,重新再写。 韩菁华洗完衣服进来,望着地上一堆纸团,她诧异地捡起一个纸团,展开。 “清秋,你真跟许增良分手呀?” “不然呢。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不如彻底断个干干净净,对我和他都好。” 宋清秋擦干眼泪,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一串字,然后把许增良寄给她的钱和粮票一并放进信封里。 “许增良是不会同意的。”韩菁华笃定道。 “那是他的事。” 宋清秋骑上车子到了邮局,信丢进邮筒里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下, 锥心的刺痛! 她骑上车子,在烈日下疯狂的骑行,骑得满头大汗,但热情丝毫不减。 奔到山上,找到奶奶的坟地。 宋清秋采了一些野花插在坟头,又拿出奶奶爱吃的点心摆上。站在坟前,哭着哭着笑了,她笑了笑又哭。 天色暗了下去,“噶啊,噶啊,噶啊······”乌鸦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上。 倦鸟归巢,她也好回去,从地上站立来,跟奶奶道别。 连阴雨下个不停,乌云低沉,黑土地喝饱了雨水,往下掉人。 宋清秋没法出摊,在生产队办的养猪厂干活。 穿着雨衣的她跟社员们冒雨打猪草回来,迎面碰上许增良打着伞走来。 宋清秋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但她很是平静地打招呼,“你放暑假了?” 许增良比之前清瘦了许多,也不说话,伸手接过她挑着的猪草,进了猪厂。 宋清秋跟了上去。 许增良放下猪草,拉着她就往外走。 第70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宋清秋被许增良拉到无人处,他手上那把黑伞移到她头上,眸色深深的锁着她的双眼,哑着声音问:“为什么要我跟分手?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是不是因何明远那小子?” 宋清秋第一次看到许增良眼里燃起可怕的怒火,她淡淡地答道:“这段时间我们家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家需要钱,我妈提出谁能出两千元彩礼,就把我嫁给谁。我无法放弃我家里人,只能听从家里安排。” “宋宋,你难道就忍心放弃我,啊?两千彩礼是吧,我让我爸想办法,给你们家。”许增良要走,宋清秋上前拦住他,“这事跟何明远无关,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怎么会晚呢?”许增良看着这样的她,心脏处一紧,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宋宋,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任何时候都不晚。” 宋清秋用力推开她,迎着他痴痴的目光,就那么站在雨中。 许增良再次走向她,“清秋,我知道你会这么轻易放弃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我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倒是说话呀?” 宋清秋扬起一张凄楚的脸庞,两眼望向雨蒙蒙的天空,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淌落而下。 好在雨水不停地落在她脸上,掩盖了她的泪水。 她感觉到哭声在喉咙处翻滚着,最终她还是给硬生生吞了下去,“根本没有的事,别瞎猜了。” 他眼神一黯,整颗心急速下沉,“肯定是,我妈?” “我都说了,没有的事。”宋清秋避开他的目光,躲开走向她的许增良。 许增良三两步到了跟前,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抱进了怀里,猝不及防。 宋清秋微微愣住,犹豫了一下,挣扎着,“放开我。” “不放!”许增良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清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放弃我们多年的感情。” “良子哥,你这是何苦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宋清秋愈加克制不住,鼻头一酸,双泪奔流。许增良紧紧地抱着她不言不语,任她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一泻而出。 宋清秋发觉局面失控将要一发不可收拾,赶忙擦了擦泪水,用很重的鼻音说道,“良子,放手吧。是我们家不对,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心好痛,不想一直痛下去。 “我不放。”他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他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让泪水流回去,但泪水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无法止住。 他声音颤抖,哀求着,“秋儿,给我点时间,我一定除去我们之间障碍,相信我。” 宋清秋喃喃地唤着许增良的名字,“放过彼此吧,咱们都还年轻,等着咱们要做的事很多,不要在感情里蹉跎了岁月。” 说着,猛地挣开的他怀抱,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增良站在雨中,痴痴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没有去追,而是风风火火跑去找母亲。 许妈妈见儿子浑身湿透,吃惊地问道:“怎么没打伞?” “我有事问你,咱们回家说。” 许妈妈见儿子脸色暗沉,不禁担心:“是不是淋感冒了?” 许增良也不说话,许妈妈有些心慌,莫非这孩子去见宋清秋了。 不过,许妈妈仍旧故作镇定,进了家门,催促儿子换衣服,她则翻柜子找药。 许增良站在那冷眼相看,“我没感冒,无须吃药。”他缓了缓又说,“是你逼宋清秋跟我分手的吧?” “宋清秋说的?” “屯子里风言风语的,还用宋清秋说吗?”许增良冷笑一声靠在白灰墙上,“这么说是真的了?” “是。”话说到这份上,许妈妈也不再遮掩,坦诚道,“清秋是个好孩子,可她马、翠、萍不是个省油的灯,偏心儿子到了极致,拿着卖女儿的钱养儿子,有多少钱也填不满宋家那个无底洞。” “我跟清秋过日子,又不是跟她妈妈。” “别,婚姻不单单是你情我爱,那是两家人的事。清秋妈跟我闹翻,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彻底拜拜了,她早就开始给清秋张罗着相亲,一切都回不去了。清秋也不可能为了你跟她妈妈决裂。你怨妈,妈也无话可说。你还年轻,妈希望你好好读书,毕业后能留在省城,为咱们许家光宗耀祖。” “哼,为了光宗耀祖,我就要牺牲我的爱情,牺牲我和清秋,我不干!”许增良摘下湿透的帽子重重的砸在炕上,扭头跑了出去。 “良子,雨大,你去哪?” 任凭许妈妈怎么呼唤,许增良也不肯回来。 他跑进雨中,跑到小卖部买了瓶酒,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许妈妈哭着找了大半个屯子,在树林中找到儿子,费劲儿地把儿子背回了家。 当晚许增良发起了高烧,嘴里喊着宋清秋的名字,求她别离开他。 许爸爸抽着闷烟,“良子终究太年轻,清秋毕竟是他的初恋,面对真挚美好的感情,他哪能割舍的下。”忍不住埋怨起媳妇来,“当时我就跟你说不要掺和孩子们间的事,这下倒好痛苦是咱儿子。” 许妈妈表情坚定,“现在痛,总比以后痛好。” “哎——”许爸爸叹息一声,拿着伞出了门,请赤脚医生给儿子挂水。 许增良大病一场,整个人都瘦脱了相,一口饭也吃不下。 许妈妈愁坏了,各种好话说尽,到头来儿子勉强喝下点稀的。 她和丈夫带着儿子跑到城里医院做检查。 医生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开了一些疏肝解郁的药,治标不治本。 许增良本来说话惜字如金,如今一个字不愿说,对于父母的询问,只剩下点头或摇头。 许爸爸看着儿子颓废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与媳妇大吵了一架,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雨下个没完没了,宋清秋坐在煤油灯下,一言不发地闷头做事。 韩菁华看了她一眼,“许增良病了,病得挺厉害的。” 宋清秋早就听说了,屯里很多人说她害人精,她不反驳,也没法反驳。 毕竟许增良因她才生病的。 她很想去探望许增良,可两人已经断了,就不要再产生任何瓜葛,终究忍住没去。 “清秋!”院外传来许妈妈的声音。 宋清秋怔住,跳下地,趿拉着鞋子跑出去。 第71章 是醋意 “婶子,有事?” “我有点事找你。” 许妈妈把伞举到宋清秋头顶上方,叹息道,“良子病的有点重,好几天了始终不肯吃饭,你去看看他。” “这不好吧。” 宋清秋抬起头,满脸的愁云。 “婶子求你去看看他,先让他养好病再说。” 宋清秋迟疑了几秒,跟着许妈妈去了她家。 当宋清秋出现在许增良面前时,许增良露出久违的微笑,“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宋清秋无语扶额,“这么大个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幼稚的要命。” “你骂得对,我就是幼稚。我睁眼闭眼都是你,连梦里都是你的身影,叫我怎么办?”许增良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她坐下。 “哎,你无法叫你爱的人必须爱你,就像给一只猪解释天为什么要下雨一样。”宋清秋拿起一个煎饼卷上些拌黄瓜条,又加了些鸡蛋饼,卷好带给他,“吃了有力气继续闹。” “你说得对。”许增良笑嘻嘻地接过来,大口吃着。 “秋儿,有渣豆腐,你也吃。”宋清秋盛了半碗,小口吃着,“你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做事能不能这么极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可我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没了你,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亏你是个大学生,国家培养你,你责任何在,这样的话怎么说出口。接受高等教育,却为情所困,我鄙视你。现在情啊爱啊,我已经不想了,只想完成奶奶临终前的托付,把宋氏剪纸搞下去。” “那我,努力读完大学,听从国家的号召,哪里需要我到哪里去。”许增良心情豁然开朗,吃下三个煎饼。 听到两人的谈话,许妈妈悬着的心落了地。 宋清秋与许增良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听许增良聊大学校园的事,偶尔嗯一声回应一下。 阴雨绵绵了这么多天,终于放晴,也热了起来。 宋清秋骑着自行车带着韩菁华,继续赶集卖剪纸忙得不亦乐乎。 许增良为了赚钱,跟着孙阳上山采野生木耳,蘑菇。 雨后的山货生长旺盛,尤其是乱坟岗附近的木耳格外多,单片木耳也大。 许增良壮着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孙阳身后。 孙阳高考落榜后,便向队里申请外出卖山货。他自己跑山,什么蕨菜,黄花菜,蘑菇,木耳,猴头菇,还有中药材。 新鲜的拿到鹤城市场卖给那里的人,卖不及时的晒干,去省城卖。 生意还不错。 许增良跟着他去卖了两趟,提出他采了山货直接便宜点给孙阳,这样他有更多的时间采山货。 孙阳很是爽快同意。 这天他挑着两大筐蘑菇木耳,坐着前往城里去卖。 天热,车上人多,跟个蒸笼似的,孙阳手拿草帽不停地扇风。 一扭头看到韩菁华站在后面,“哟,真是你啊,你又去医院拿药?” “嗯。” 韩菁华脸色发白,心口憋闷,心慌的厉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她浑身无力,大汗淋漓,用手臂紧紧圈住立柱扶手,免得自己摔倒。 孙阳走到她身边,“你这是晕车了吧,吃块水果糖缓解下。” 剥开,递给她。 韩菁华吃进嘴里,抿嘴笑道,“挺甜的,谢谢啊。” “客气什么。” 然后两人就是一阵沉默。 直到下车,没再说一句话, 孙阳挑起担子,扶着韩菁华下了车,把她送到医院,这才转身去卖山货。 宋清秋有些不放心,在屯子口那条小河边等韩菁华回来。 看到孙阳挑着空筐,与韩菁华有说有笑的一同回来,宋清秋打趣道,“哟,二位聊得这么快乐,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瞎说什么呢。”韩菁华娇嗔的瞪了她一眼。 “我们在城里碰上,坐车回来又是同一辆车,所以我在说巧合的事。”孙阳咧嘴笑着,那是一种灿烂的微笑,仿佛阳光般明媚温暖。他脸上的表情既神秘又难以捉摸,让人无法理解他的内心感受。 韩菁华仰起头,被他的笑感染,“咯咯”欢快的笑着,“还别说这几次都挺巧的。” “走了。”孙阳挥别离开。 宋清秋瞅出点端倪来,“这世上没有什么巧合,有的只不过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韩菁华咀嚼着她的话,给了她一记白眼,“嚯,几次偶然性,被你整出一出姻缘大戏来,我真服了你!就我这样的,谁能看上,你想多了。” “你不要以世俗的眼光看待,说不定有人就着迷你这款。” “拉倒吧。”两人互相用肩膀来回撞着,往屯子里走。 许增良疾步走向两人,变魔法似的,拿出两根冰棍,“热坏了吧,吃根冰棍凉快下。” 太阳落下,微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这会儿很凉快。 宋清秋笑笑没有接,许增良有些急了,“我拿木耳换的,不吃可就化了。” “吃。”韩菁华率先接过来,咬了一口,“嗯,整解渴。”然后拿过另外一根塞给宋清秋,“你这两天不是嗓子疼吗,吃了嗓子能舒服些。” 宋清秋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边吃边往屯子里走,火辣辣疼的嗓子果然舒服了很不少。 何明远从小卖部出来,看到宋清秋与许增良并肩而行拐进了一条街。 他拎着一瓶酱油疾步跟了过去,轻咳了声,然而宋清秋看了他一眼,明显愣了几秒,继续跟许增良聊着。 许增良好像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不经意间转头扫视了一眼,微微皱起了,他讨厌这目光,像是所有的东西都被觊觎着。 何明远走上前,冷笑着冲他挥挥手,但看向宋清秋的眼神酸酸的。 他梳着寸头,干净清爽,许增良眨了眨眼睛,差点没认出他。许增良以为宋清秋没搭理他,他才生气。 见何明远一直跟着,许增良忍不住问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我有事找宋清秋。” 宋清秋本不想搭理他,可是何明远嚷嚷着不肯走,于是让许增良和韩菁华先回去。 她心内微起一丝怒意,悻悻地问:“啥事?” 何明远则悠悠然,看着她,故作诧异:“我怎么得罪你了,为什么躲着我?” 她杏眼一翻,“不想跟你说话不行啊。” “你理许增良偏不理我,故意折磨是吗?” 呵,瞧他这话说的,毫无道理! 可看到他脸上浓浓的醋意。 宋清秋脸色微变,这家伙搞什么呀,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说开了吗? 她没由来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 何明远反而欺身上前,肆意的笑着,他盯着她眼睛,一脸认真,“他家已经退婚,你不能跟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来往,情报队那些大妈们的吐沫星子能把你淹死。” “现在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你想哪去了。” “哦,是我误会了,小卖部有你的信,别忘了去拿。”他高兴得像小孩蹦跳,立马把这点醋意抛在了脑后。这一刻的他,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抬腿跑走。 第72章 命运的钟摆 宋清秋去小卖部取信回来,除了一封信外,还附带一张包裹单。 不知道何一邮寄的什么东西,第二天她拿着户口本去邮局,工作人员给了她一大一小两包裹。 特大号包裹里是各种书,小的里面是黄米切糕和老面包。 宋清秋怔住,不知怎么办好了。 韩菁华笑道:“哟喂你这位笔友对你真好,寄给你的都是稀罕货,搞得我不想以身相许了。” “去去,没正行。”宋清秋瞪了好友一眼,重新打包好东西绑在车子上。 何一寄这么多东西,给他买点什么还回去呢。 思来想去,宋清秋决定给他织条围脖。 每天晚上拿出一个小时,没几天围脖织好,寄出。 何明远收到亮蓝色的围脖,高兴疯了,立即围在脖子上,见到舍友就问,“围脖好看吗?” 锤子哭笑不得:“小何,大夏天的戴围脖,你没事吧。” “我对象亲手织的,夏天太阳晒不透保护脖子,冬天保暖。”何明远特意在锤子哥面前,扯起围脖一端,潇洒的往另一个肩膀后扔去。他吹了声口哨,“锤子哥羡慕去吧。” “把你小子嘚瑟的,请客。” “行,我请你们吃冰棍。” “哟哟,冰棍档次太低了,怎么也得请大家吃雪糕吧。”锤子哥将他一军,何明远明知是套,毫不在乎。“行,雪糕是吧,等着。” 何明远颠颠跑去厂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堆雪糕,路过门卫室,给了大爷一根。 众人美滋滋吃着雪糕,“诶,小何,你对象家里不同意你们俩的事,你对象还一如既往地对你这样好,难得呀。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何明远笑笑,他心里的苦和无奈只有自己知道,不管怎么样,宋清秋心里还是有他的。从书信往里中,他得出一个结局,私下交往,宋清秋看不上他,不愿理他,是他表现的不够好。 “对了,各位,我打算去参军了,有没有一起的?” 宿舍好多人都想不通,他现在每月都拿36.5元的工资了,还要跑到部队去吃苦,去拿每月才6元钱的津贴费。 锤子哥跟他们的想法截然不同,叹息一声,“我想去,可惜年龄超范围了。” “小何,我去!”小湖北比他大两岁,大圆脸,高高举起右手,“咱俩做个伴,希望能分到同一个地方,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暑假结束,许增良赚了些钱,让韩菁华转交给宋清秋。 韩菁华纳闷:“你怎么不亲手给她?” “她不会要的。”整个暑假相处下来,许增良发觉宋清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不像之前那般什么话都跟他说。都是他家里原因造成的,所以他拼尽全力修补他们的关系。 “好吧。”韩菁华拿着钱往回走,盘算着怎么把这个钱给宋清秋。 孙阳挑着两大筐蘑菇过来,“你这是去哪?” “我回清秋家。” 孙阳放下担子,捧起一些蘑菇走向韩菁华,“我自己采的,拿回去尝尝鲜。” “我不要,你留着卖钱。” 韩菁华不肯要,孙阳硬塞给她,挑起担子飞快走远。 宋清秋挖野菜回来,院子地上的大簸箩里晒着很多蘑菇木耳,“菁华,你上山了?” 韩菁华在做蘑菇汤,搅着锅里的汤,答道:“簸箩里的是许增良送来,锅里做汤用的蘑菇是孙大哥给我的。” “哟,一口一个孙大哥,叫得好亲呀。”宋清秋抿嘴逗着好友,“小妹妹想情郎,躲在月下绣鸳鸯·····” “你真讨厌!” 韩菁华噘着嘴,扭头过去不理她。 “真生气了,开个玩笑嘛。”宋清秋给她打下手,往灶里添柴火。 “我还说你心里住着个何一呢。” “没有的事。”宋清秋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否认。 “不承认没关系,你问问你的心。” 宋清秋陷入沉默,韩菁华得意晃着脑袋,端着一盆蘑菇汤送到东屋去。 夜幕落下,圆月高挂,照亮大地。 宋清秋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剪纸。 仰头,漫天星斗闪烁,银河倒挂。 都说人死后,前生的记忆会在天空变成一颗星星,静静地守望着最爱的人。天上的星星这么多,却不知哪一颗是奶奶。 她长叹一声,创作出《仙鹤望月》系列剪纸,以此怀念故去的奶奶。 队部大喇叭响起:“喂···社员同志们···下半年的征兵工作已经全面开始,现在把今年的征兵工作相关政策宣传一下······” 宋展坤望着赖在媳妇怀里的儿子,“等天宝长大了,让他当兵保家卫国去。” 宋妈妈不乐意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你让他当兵,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你能跟他一辈子?男人在磨练中成长。”宋展坤可不想儿子养废了,等儿子的病好了,稍大一些,让他学武增强体质。 冬季征兵动员拉开了帷幕,军歌飞扬,到处贴满了征召标语。 人们都把当兵当做特别光荣的一件事,特别渴望穿上军装。 报名的人多,竞争异常激烈。 征兵的兵种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兵,一种是特种兵。 何明远带着着户口本和资料颠颠地跑去公社社政治处报名。 对于体检关,何明远对自己的素质很有把握。 大队民兵连长领他们到区公社医院参加体检,当时何明远咽喉有点痛,不免担心起来。但在公社医院检测的内外科、X光胸透、耳鼻喉、血液化验都过关,体检总评为甲等,符合特种兵初选标准。 然而,特种兵要求严格,还需要进行一次身体复查。过了几天,他赴区指点医院参加身体复查,依旧甲等。 接下来是定兵关。 何明远胸有成竹,他在屯子里和冰刀厂都表现不错,因此政审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边工作一边等消息。 毕竟特种兵的名额有限,为能顺利的定上兵,何明远周六下班后,借了一辆自行车赶回了家,希望父亲帮忙找找关系。 何爸爸当过十几年的兵,认为儿子上进是好事,于是亲自去了趟去公社。 得到的答复却是等接兵军官摸底过后才能出结果。 只能等。 何明远有半个月没见宋清秋了,走在去宋家的路上,孙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身穿藏蓝色制服,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冲他颔首示意:“老同学!” 两人寒暄了几句,提起征兵的事。 孙岩就煞有介事地摆官架子训起人来,“当兵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必须要经过慎重的考虑,一旦经过检查审核,进入部队,服兵役就是应尽的义务。保家卫国,守卫边疆,虽然光荣,但也苦,就你能吃得了那份苦,别开玩笑了。” 第73章 何明远参军 何明远皱眉,笑问:“我怎么就不能吃苦了?当兵苦三年,不当兵会后悔一辈子,我很认真的告诉你,为了不留遗憾,这份苦我咬牙也会吃下去。” 孙岩的眼神在瞬间转变,从默然变为深深的不屑与嘲讽,如此明晰,犹如一把残酷的剑,直指他的软肋。 “当兵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体检和政审都过关了才行。若你真去当兵,万一宋清秋提前嫁人了呢,你考虑过没有?” 何明远还真想过,“她若真找到她自己喜欢的人,嫁就好了。” “我真佩服你。” 孙岩丢掉手里的烟头,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拖着长音,“哦······我知道了,你小子想用当兵这个引子追女人,亏你想得出。” “没有的事。” “你别搞得最后鸡飞蛋打,把冰刀厂的工作也给丢了。” 说来说去,孙岩还是不相信他会去当兵。 定兵关还没眉目,何明远静观其变,伸手摸走他上衣兜里烟,“谢啦!” “我刚拆开,给我留点。”平常他自己抽的都是便宜烟,只有在单位办公室和来家的时候,提前准备一盒好烟带着。 “当领导的烟就是好,谢谢大领导!”何明远挥挥手,疾步往前。 孙岩脸色微变,想当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什么东西呢! 孙岩抬脚用力碾碎地上的烟头,愤然离开。 何明远跑到宋清秋家后街冲她家学鹤鸣,宋清秋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不是那只丹顶鹤,但她还是走了出来,趴在后窗上朝外看去,看到有人用力挥手。 是他。 宋清秋带着很多疑惑出了门。 她踏着月光走来,月光像良药一样早已注入他的心,让他血液沸腾起来。何明远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三两步到了她面前,“我参军的体检过了,最终结果还不知道。” “不错,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何明远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占用你一会儿功夫,陪我走走可以走吗?” “好啊。”宋清秋倒是爽快,“去河边吧,我想那只丹顶鹤了。” 两人并肩而行,宋清秋发觉何明远好安静,以为他还在担心验兵过不了,“你的体能素质这么好,你肯定会过的。” “希望吧。”何明远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问,“我去当兵,有可能三年都不回来,你会想我吗?” 宋清秋倏地驻足,何明远惊慌地改口,“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以后没人跟我斗嘴,多好呀。”宋清秋咯咯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明亮的光芒。 “那我可伤心啦。”何明远心里满是失望,不过能跟她一起赏月真好。 未来很遥远,他只想珍惜当下。 今晚的月亮真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 何明远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满眼都是她的倒影。 耳畔传来寒风拂过芦苇荡的沙沙声,两人钻进芦苇荡里,宋清秋冲着远处高声学鹤鸣。 得到了此起彼伏的回应,没想到丹顶鹤竟然还没迁徙离开。 三只丹顶鹤飞来落在他们面前,宋清秋掏出带来的玉米粒投喂。 宋清秋抚着那只丹顶鹤,“老伙计,你好到南方去过冬了,咱们明年见。” 何明远单手托腮,呆呆地望着宋清秋,像是在思考什么。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眼眸中的光一亮微微闪烁,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随即开口:“宋清秋,能剪一副军民鱼水情的剪纸留作纪念吗?” “可以啊。”宋清秋看了看他,灵感闪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寥寥几笔画出草图,“这个图案怎么样?” “可以啊。”何明远打开话题,一下刹不住车,滔滔不绝地跟宋清秋聊了好久。 “哎,说好一会儿的,这倒好两小时过去了。”今晚的工作量还没完成,她轻轻地抚了抚仙鹤的翅膀,疾步往回走。 何明远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宋清秋让他把自行车骑走,何明远嗯了声,“剪纸我不着急要,等我下次回来拿。” 两人在屯子中间分道扬镳,何明远知道她怕狗,远远的跟在后面,直到她拐进那条街,他才折回去往家走。 宋清秋走向西屋,突然背后有一道目光,让整个房间沉浸在愤怒中。身边有股“杀气”,她转过身,稍稍抬起头,只见一双近乎犀利仇视的目光着她看。 我妈又犯、病了? 果不然,宋妈妈情绪激动地怒吼道,“说,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我去借两张彩纸用。”她于是进了西屋,屋里很安静,只听见她的脚步声。 突然被一声“站住”打破,宋清秋吃惊地回头,又看到了那个目光。 “去谁家借彩纸,借这么久,啊?” “我去何婶家借彩纸。”宋清秋从兜里掏出两张叠好的彩纸,“我没说谎吧。” “以后不许去何明远家,不许跟那小子再见面。宋清秋,我再说一遍,找对象不许找东北人。” “又说那话,东北人咋地你了,我真是搞不懂了。” 宋清秋慵懒地用慢语速答道,引来母亲呵斥,“不许就是不许,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何明远他家连两千彩礼都拿不出,还想癞蛤蟆想天鹅肉。瞅何明远得了吧嗖的那样儿,还要去当兵,自己吃几碗干饭没点数。这种人以后靠喝风过日子,你趁早跟他还有他家断绝来往,免得晦气。” 宋清秋翻了个白眼,何明远是癞蛤蟆,哪有这么帅的癞蛤蟆。她强忍着笑意,“行,听你的。” 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转头进屋把刚刚构思的剪纸图案着手刻画,然后向韩菁华讲解人物立体形象剪裁注意事项,“剪刀的侧锋调整好方向,才能更好地剪人物的曲线,剪出来的曲线要流畅······” 清晨队部大喇叭播放《中国*****战歌》,晚上收工播放《打靶归来》,宋清秋每天听着军哥,干起活来格外有劲儿。 何明远报名参军的事在屯子里传开,嘲讽的声音比比皆是。茶余饭后谈论都是有关何明远的事,猜测迟迟没结果肯定落选了。 此刻何明远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终结果。 接兵人员工作很深入,在各公社有关人员的陪同下,到各自接兵范围内走访,与应征青年见面,摸底了解兵员素质。两拨接兵人员分别与何明远进行了交谈,进行目测,均将他作为预定对象。 半个月后,何明远收到了区征兵办发来的“应征入伍通知书”,拿着通知书,迫不及待地跑回屯跟宋清秋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74章 入伍1 行走在大雪纷飞中,何明远骑着自行车摔倒好几次,他爬起来,继续往家走。 回到屯子,直奔队部会议室。 他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去,掏出那张纸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那份兴奋和激动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妈,我被录取了。” 何妈妈有些不敢置信,拿过来,仔细看了又看,攥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微微颤抖,“被特种部队录取了,哎呀,我儿出息了。” “是吗?”众人呼啦凑了过来。 “还真是呀。” “老何家祖坟冒青烟了。”白璐轻蔑地笑了笑。 何妈妈接过话茬,“祖坟冒青烟,后人荣耀三代,多谢白队长的夸奖。” 哼,说你胖,你真还喘上了。白璐笑笑,当个兵有啥了不起的,我儿子现在可是在农业局办公室干文秘工作,我骄傲! 何明远在人群里搜索着宋清秋的身影,却没看到她。 何妈妈秒懂儿子的心思,拉着他往外走,“今个清秋去赶集了。” 何明远没有接话,收起录取通知书,“妈,你先忙着,我出去一趟。” “大雪天的,骑车慢点。” “知道了。”何明远骑上车子往屯子外走,琢么着宋清秋会去哪个集市。 宋清秋和韩菁华缓慢地行走在雪地里,吃着两根烤肉串,上面撒着厚厚的辣椒面,两人干撸铁签子都要撸出火星子来。 真辣,但身上也真暖和。 宋清秋小嘴辣得通红,嗓子冒烟,抓起一把雪吃下。 韩菁华从兜里拿出几个干辣椒,“大雪和辣椒更配,来点?” “那就来点。”天太冷,不吃点辣的,还真走不回去。 宋清秋拿起一个,整个丢进了嘴里,“啊,嘶嘶——” 辣得她说不出话来,韩菁华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菁华你真坏!”宋清秋辣出了一身汉,走得更快了。 韩菁华指着前方道,“诶,那个人像不像何明远?” 宋清秋眯眼看去,看身形还真挺像,试探着喊了声,“何明远?” “宋清秋。”雪大,何明远推着车子蹚雪走来。 突然,他扔下自行车,张开双臂抱住了宋清秋。 韩菁华赶忙把头转到一边,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宋清秋气恼地用力推着他,发反而被抱得更紧了,她尴尬的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何明远发觉自己失态,慌地松开了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看,我被选上了,” 拿出录取通知书给宋清秋看。 “真好,恭喜你呀!” 宋清秋真替他高兴,韩菁华好奇地凑上前,“分到哪当兵知道吗?” “这个保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何明远的视线始终落在宋清秋这边,韩菁华识趣地慢下脚步,跟在两人身后。 雪花静静地飘落,入眼处,鹅毛一般的雪片密集的从他们眼前倏然而落。 何明远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厂里给我的奖励,这是我特意给你俩留的。还热着,赶紧吃吧。” 宋清秋接过,打开,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是肉饼。 她正好走不动了,急需要补充体力,转手给了韩菁华一个,然后掏钱给何明远,“粮票回去给你。” “你不吃可以扔了,少拿钱和粮票恶心我。”何明远生气了,脸色沉下,说出的话也变得冷冰冰的。 这是宋清秋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生气,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不愉快的表情挂在脸上。 宋清秋握着热乎乎的肉饼,索性吃了起来。 韩菁华盯着何明远的背影偷乐,小声嘟囔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屋及乌是一种珍贵情感。” “什么爱屋及乌?”宋清秋回头狠瞪了好友一眼,“肉饼都堵不住你的嘴,拿回来。” “别,能堵住,能。”韩菁华咬下一大口,大肆嚼着。 宋清秋这段时间专攻征兵入伍题材的剪纸,打算送何明远几幅还人情。 她回到家中,来不及暖和一下,挑选了几幅送到何明远家。 何明远毫不客气照单全收,“这些我都要了。” “你胃口真大,脸皮也越来越厚。” 何明远扬唇,嬉皮笑脸道:“我脸皮是厚,可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没追到手,说来惭愧。” 宋清秋后悔来他家,这时何妈妈端着一盘瓜子糖果进来,瞪了儿子一眼,这小子追女孩太心急了。 何妈妈转头笑着招呼宋清秋,“清秋,来吃瓜子。明远竟说些浑话,你就当什么没听见。” 他幽怨的眼神瞅着自己,宋清秋心里不知为何发毛,“婶子,没事,我回去了。” “来来,再坐一会儿。”何妈妈拉住她,看着炕上的剪纸,感叹道,“秋儿,帮婶子剪一张大个剪纸,我献给他们接兵人员,算是给这臭小子送行。” “好嘞。” 宋清秋当场勾画草图。 何妈妈指着草图中间,“这写上无悔青春,精忠报国立志参军。” “行,全图我用队列方阵形式,婶子看可以吗?” “就按你说的办。” 商定好后,宋清秋拿着草图出门。 何妈妈照着儿子后背就是一巴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冒冒失失的啥也不是。” “我这不是要当兵去了,着急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吗?” “着急也没用。只要最后是成功的幸福的,晚一点又何妨?我相信宋清秋早已明白你的心意,她那边的事处理好了,自然会有答复。” “谢谢老妈。”何明远抱起身材娇小的母亲,转了两个圈。 “臭小子,别情呀爱呀的,你的正事要紧。” 何明远冷不丁被母亲踹了一脚,斯哈着,“知道了,我明天回厂办辞职。” “别忘了带上入伍通知书,户口本,身份证这些去趟派出所,办理相关手续。”何妈妈叮嘱一翻,去做饭。 何明远躺在炕上,回想着抱宋清秋的那一瞬间,她腰肢好软呀····· 那张俊朗的面孔不禁红透,何妈妈端着饭菜进来,扫了他一眼,“大白天的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滚起来吃饭。” “哦!” 何明远的心事被猜中,咧嘴笑着起身。 第75章 入伍2 晚饭后,何明远趴在炕上写信。 何妈妈边编织毛衣边唠叨着,掩饰着心里的伤感,“南方离咱这么远······别忘了给家里写信。” “我有空肯定寄信回来。”何明远咬着笔头,望着窗外,凝眉思索,“我不在家,你多帮我照顾下她。” “真应了那句话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没怎么着呢,你这小兔崽心里想的都是她。” 何妈妈佯装生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何明远不以为意地笑笑,“张国英同志乐于助人,怎会袖手旁观。” “臭小子!”何妈妈抿嘴笑着,猛然抬头看到儿子脖子里戴的围脖,今年最流行的样式,“哟,你现在挺时髦呀,花多钱买的?” “不是买的。” “哟喂,那就是她送的喽,我说你小子这么积极呢。”何妈妈斯哈了下,“得,为了儿子的幸福,我答应了。” “我到了那边,训练再忙,我一定想着你和老何同志。” “算你有点良心。” 何妈妈扳着手指算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儿子就要离家了。 扔下未织完的毛衣,跑出了门。 清晨,院子里吵吵嚷嚷,何明远被吵醒,套上衣服出来。 何妈妈叫来两壮汉,挑养的最肥的一头猪,让他们帮忙杀猪。 “妈,还没进腊月,杀的什么猪?” “早晚都是杀,早点杀了,你能多吃点。”何妈妈野性,从后院把猪赶了出来,让年轻壮汉们逮住猪摁在长桌上,她手持杀猪刀准备屠宰。 何明远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第一次见母亲杀猪,我的天呀,我妈真是什么都敢干。 他匆忙进屋,收拾东西,骑着自行车赶去厂里。 办完辞职,又赶到公社派出所,办完各种手续后,跑去供销社买了些糖块糕点。 “何明远!” 何明远扭头循声望去,刘莎颠颠跑向他。 他当做没看见,拎着东西放进自行车筐里,推起车子要走。刘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张开双臂拦住去路,“你干嘛不理我?” 何明远却说,“你刚才喊我了吗?” 气得刘莎撅嘴,跺脚,“我喊了呀,你还朝我看了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有意的,你满意了?”何明远说完,推着车子绕开刘莎往前走去。 “喂,你怎么这样呢。”刘莎叭叭的追上去,“听说你要去当兵,我买了一条腰带送给你做个纪念,我特别喜欢兵哥哥···” 何明远忽地停下,打断她的话,转头扫视着刘莎,身穿价值不菲的黑色皮大氅,戴着顶自织的白色风雪帽,胳膊上挽着一个棕色手提包,浑身上下都是城里人的打扮。 何明远厌恶地蹙眉,“兵哥哥很多,你送他们,我还有事,古德拜!” 刘莎伸手抓住自行车筐,对他纠缠着,“送你的东西,你必须拿着。” “有人送东西多好的事呀,干嘛不要!”孙岩夹着上海牌黑色包,嘴里叼着烟卷,走向两人。 何明远冷笑道,“你要是喜欢,你拿去。” 孙岩在单位里说好听是秘书,实际上就是打杂。刘莎舅舅有关系有门路,他正好需要一个人帮他一把。 “我中意刘莎妹子很久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孙岩面带微笑不失礼貌,示意,“老妹,明远,今个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家里来客,我妈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们去吧。”何明远骑上车子,飞驰而去。 刘莎傻了眼,愣在原地。 孙岩走到刘莎身前,拿走她手上的皮带,“明远不去,咱们去吃,吃完饭,我再请你跳舞怎么样?” 刘莎正在气头上,还真答应了,“行,咱们走。” 孙岩带她来到一家国营饭店,点了两个菜,一瓶白酒。 给刘莎倒上一杯,“天冷,喝点白酒暖暖身子。” 刘莎第一次喝白酒,不管不顾的喝下一大口,辣得她直吐舌头。 孙岩贴心的给她倒上一杯热水,夹菜,“喝酒要像品茶一样慢慢品味,来来吃菜。” “我就要大口喝,你管得着吗?”刘莎不耐地怼他,端起酒杯把往事一起喝光。 醉意微醺,话也多了起来。 “我长得也不差,我现在算是我舅舅的半个女儿,各方面配他何明远绰绰有余,他凭啥看不上我。” 刘莎拿起酒瓶又倒上一杯,孙岩赶忙拦住,“少喝点,咱们还得去跳舞呢。” “你别管我。”刘莎心情郁闷无处诉说,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灌下大半杯酒,开始吐槽,“何明远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就那么差吗?” 孙岩夺下她手里的酒杯,喝下,“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我很心疼。” “哼,虚伪!”刘莎发出一声冷笑,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望着孙岩,“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直率,特别是你这双手。”孙岩握住刘莎的手,又道,“你的手,白白的软软的,微胖的手旺夫。” 刘莎嗖地收回手,脸色唰地红了,“这么说我样貌没那么出众喽,我跟宋清秋比谁好看?” 孙岩把玩着酒杯,论长相,她没有宋清秋出众,论手艺特长外在气质也比不上宋清秋,难怪何明远看不上。 不过,她有个好舅舅好舅妈呀。 “宋清秋没法跟你相提并论,样貌再好又如何,她这辈子毁在了她自个妈手里。你秀外慧中,聪明善良,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孙岩绞尽脑汁地把刘莎夸得心花怒放,“何明远当兵三年,宋清秋肯定早早的嫁人,你愁啥?” “对啊。” 刘莎腾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走,咱们跳舞去。” “这就对了嘛。”孙岩低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薄唇微扬,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幽光,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当中。 何明远这边骑车回到家中,酸菜猪肉血肠炖已经炖好,却没看到母亲的身影,“二姐,咱妈呢?” “给清秋送肉去了。” 盘腿坐在炕上的何爸爸高声喊他进去,“小子,盛菜,拿酒来,陪爸喝一杯。” “好嘞。” 酒菜端上桌,何明远给父亲满上酒,“爸,我敬你。” 他吃着饭,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 宋清秋见何妈妈拎着肉进屋,诧异地问道:“婶子这是?” “那么大一副剪纸,我不能让你白干,今个我家杀猪,拿猪肉顶剪纸工钱。”何妈妈把肉放在炕桌上,“你要是不收,我以后还怎么找你剪纸。” “婶子这肉也太多了。” “哎呀,不多。那啥,我先回去。” 何妈妈风一般速度,宋清秋抬头间,她已没了踪影。 宋清秋拎着那块肉下地,被韩菁华拦住,“多大点事呀,你爸需要补充营养,大不了拿剪纸顶。” “一码归一码。”宋清秋觉得自己欠何明远够多了,不想再沾他家便宜。就听好友调侃她,“你跟何婶打交道,你害怕他何明远不成。” “我怕他干什么。”何妈妈给私交不错的几家都送了肉······宋清秋思忖片刻,干脆把肉留下。 第76章 入伍3 玻璃窗上结了一层冰棱花,何明远用手抠化一小块,眯起一只眼望着外面。 “你小子三心二意的,专心点。” 面对父亲的斥责,何明远摩挲下脑壳,嘿嘿笑着,给父亲重新倒上酒。 刚化开的地方很快结冰覆盖,他俯身对着玻璃哈了口气,握拳用力去除霜雪。 何妈妈脚步如飞般进了院子,何明远跳下地跑了出去。 “妈,你回来了,冻坏了吧,我给你温酒去。” “哟呵,老疙瘩咋变得这么贴心啦。”何妈妈点着儿子的脑门,“东西送下了,放心吧。” “还是老妈最懂我。”何明远颠颠跑去热好酒端上桌。 何爸爸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必定有求于人,准没好事。” “算是好事吧。”何妈妈转移话题,“来来,我先走一个。” “国英同志请。”何爸爸笑眯眯地望着何妈妈,“今个辛苦你了,杀猪怎么不等我回来,你累着咋办。” 何明远忍着笑意,斯哈着,“酸,酸呐。” “我看你是吃饱了,别在这碍眼。”何爸爸抬眼示意。 何明远识趣地下地,掀开锅盖,盛了一大海碗猪肉炖菜,蹲在灶前,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真能造,这么个吃法,到了部队会不会因为太能吃给退回来?”何爸爸透过墙上的透明玻璃,瞥了眼外屋地的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咱儿子当的是特种兵,能力够强,吃得再多也不会退回来。放心,咱儿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有也是刷锅的刷子。”何爸爸唠叨声冲出口,何妈妈夹起一块肥肉片堵住他的嘴。 何明远连续造了五六碗,谁料二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吃的贼多,干不出啥成绩来,难怪清秋看不上你。” “我承认以前我挺浑的,现在一直努力成长中,凡事都有个过程嘛。” “人家清秋可是个实干的姑娘,你进步得忒慢了。换做是我,不可能在原地等你,你自个琢么去吧。”何明兰在旁敲打着弟弟,以此希望他到了部队靠着自己努力,能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何明远明白二姐的苦心,笑着点头,“我一定立功回来。” “光说不练,纸上谈兵谁都会。”何明兰拍拍他肩膀,“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瞧得上我就行呗。”何明远脑海里浮现出宋清秋的倩影,笑得跟朵花似的。 经过大半个月短暂的集训后,很快到了新兵整装出发的日子。 身着军装的何明远,身披“一人参军 全家光荣”的绶带,精神抖擞,即将踏上出行的列车。 这次招兵中,整个区里一共选上六个特种兵,何明远便是其中一个。 葛队长与民兵连长那叫一个骄傲,带领着屯子里的一部分社员赶去火车站送行。 何妈妈把宋清秋剪的那副“家国情怀”剪纸,送给欢送队伍里的驻防代表,他们都夸赞剪纸里的家国情怀,剪纸剪出爱国情。 何明远听了美滋滋的,冲着父母和屯里人挥手送行,却没看到宋清秋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原本以为她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也会来为他送行,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孙岩拉着刘莎挤到人群最前面,故意握着刘莎的手,用力朝他挥手,“何明远!” 何明远挥挥手,转身跟随出征大部队登上绿皮火车。 火车拉响鸣笛,何明远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 宋清秋背着木箱子在长长的站台上奔跑,韩菁华紧跟在后面。 望着不着边际的铁路轨道,听着火车的长鸣声,宋清秋焦急地跑过一节节车厢,踮起脚尖透过车窗搜寻着他的身影。 “菁华,火车要开了,看到何明远了没有?” “没有。” 宋清秋穿梭在拥挤的送站人群,这时火车缓缓动了起来。 何明远突然看到她奔跑而来的身影,迅速抬起车窗,挥手高喊:“宋清秋,清秋······” “何明远!”宋清秋拼命地追赶,终于赶上,气喘吁吁地跟着火车跑,“一路珍重!” “你也保重,照顾好你自己。” 火车渐行渐远,何明远望着被火车狠狠甩在身后的宋清秋,他的双眼湿润,止不住地流泪。宋清秋望着远去的火车,不停地挥手。 “宋清秋你来送谁啊?”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宋清秋转头,刘莎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宋清秋并不打算遮掩,坦诚道,“送我的老同学何明远。我有事,先回去了。” “宋清秋你等等。”刘莎喊住她,阴阳怪气道,“你一个摆地摊的,配不上何明远,别痴心妄想了。” 宋清秋鄙夷地看了一眼刘莎,不屑一顾地说道:“你更配不上他!” “我好歹是个中专生,毕业就会分配进不错的单位,你拿啥跟我竞争?” 宋清秋不禁笑了,“我为啥跟你竞争,何明远想跟谁在一起,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觉得你该到医院去看看脑子,有病尽早治疗,别在大街上乱咬。” “你?” 韩菁华挺起胸脯欺身上前,“你什么,你!蝙蝠身上插鸡毛——— 你算什么鸟?” 刘莎火冒三丈上手推搡韩菁华,宋清秋一把将韩菁华拉到一旁,没想到刘莎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孙岩赶忙上前去扶起她。 刘莎揉着磕痛的手,本想好好教训一下宋清秋,扭头看到何妈妈和何爸爸站在那,为了留下个好印象,立即偃旗息鼓,秒变淑女。她从孙岩那里拽回自己手,扯起一抹自认为灿烂的笑容跟何明远父母打招呼,“叔,婶子。” “清秋!”何妈妈却走向宋清秋,拉着宋清秋的手亲切的说,“公社里出了一辆拖拉机送行,你和你朋友跟我们一块回去啊?” “好啊。”有车为啥不坐。宋清秋欣然答应,挽着何妈妈的胳膊,亲密地聊着什么。 气得刘莎跺脚,“宋清秋她算个什么东西。” 孙岩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哎呀,你跟一个土包子置的什么气。走,我送你回学校。” 毕竟宋清秋住在屯子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行,以后每个周回去一趟。 刘莎打定主意,跟着孙岩往站台外走去。 宋清秋回到屯里,直奔小卖部,“婶子,有我的信没?” “有,两封。”女人背着孩子,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指了指角落的箱子。 宋清秋从一堆信里找出属于自己的信,两封竟然都是何一寄来的,她抿嘴难掩兴奋。 “哪个小伙儿寄来的?”女人好奇地问道。 “我同学,在城里工作。”宋清秋简单地解释了句,拿着信跑出了门。 边走,边拆开信。 “亲爱的宋清秋同志,我要去南方当兵了······路远回信走得慢,请见谅。” 宋清秋愣在那里。 韩菁华好奇地探头过来,“写的什么?” 宋清秋回过神来,立即合上信,“我笔友也去当兵了。” “是吗?”韩菁华冲她眨眨眼,“哎,敢情好了,这下可有戏了。” “说什么呢。”宋清秋攥着信,心里五味杂陈。 韩菁华看了她一瞬,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纸包来,“这是许增良让我转交给你的,我本来打算分次掺在卖剪纸的钱里给你。我思来想去觉得一次性都给你,你想怎么处理这些钱,你自己看着办。” 宋清秋怎会要他的钱,这可是许增良在暑假辛辛苦苦赚的,接过钱给许妈妈送去。 “清秋,吃了饭再走。”许妈妈极力挽留,然而宋清秋说什么不愿意留下吃饭,她装了一些煎饼和鸡蛋塞给宋清秋,“清秋谢谢你配合我演戏。” 宋清秋坦然的一笑,有些过往,一旦破碎便是永远。过去的事,她已经不想纠结计较,拿着东西转身离开。 第77章 入伍4 当晚宋清秋竟然梦到了身穿军装的何明远,他站在火车车厢的门口,笑着冲她挥手。 她不知道为何会梦到他,不过他穿上军装真的很帅气。 何明远坐着绿皮火车一路南下,他对着窗外发着呆,思绪随着火车的颠簸起起伏伏,车厢里的面孔换了一波又一波,各种乡音在耳边不断更换, 从北国风光到南国风情,一路上把军装里穿的大棉袄二棉裤换成毛衣毛裤,最后直接穿单军装。 用时三天多,终于抵达广州。 何明远一下火车,临街尽是很有特色的骑楼建筑,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街景,便安排坐上部队的吉普车赶往连队。 接兵人员是两位身材标致,穿着军呢的年轻军官。 向他们介绍部队的一些情况。 能否留下,要看新兵集训三个月的表现。 何明远入伍后,成为一名防化连喷火兵排战士,在离广州二百余里的驻地集训。 喷火兵是使用喷火武器的武装部队,属于特种武器兵种,直接配合步兵战斗。 何明远每天训练结束后,他便黏着欧班长给他开“小灶。” 班长上厕所,他也会拿着小本本堵在厕所门口询问防化武器的专业知识。 没超半个月,他在特种技能训练方面得到突飞猛进地提高。 何明远严格要求自己,每次都能较好的完成各项训练任务。 新兵营要搞“军事擂台赛”,何明远主动请缨代表班里出战。 “何明远你行吗?”战友大王不服气的挑眉。 “我肯定行啊!跑步你们谁能跑过我,还有仰卧起坐,射击训练,你们也比不过我,对吧。”何明远拍着胸脯向欧班长,“班长,让我去吧,我一定不给咱班丢脸,我一定夺冠回来。” 小赵拍着他肩膀到,“何明远,你爬战术有点弱,火枪射击精准度还有待提高,最应该上的是我。” “我一定会超过你!”何明远暗暗发誓争当打赢尖兵。 欧班长是广西人,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你们有觉悟有好事,派谁代表咱班出战,接下来我要看你们集训考核成绩。何明远,听明白没有?” “明白!” 何明远挺起胸脯,向班长敬了个军礼后,欧班长也认真地回礼,“还不加紧训练去!” “是!”何明远唰地转身,改成跑步的姿势向训练场跑去。 他自觉地向训练标兵看齐,以苦为乐,把训练当饭吃,掉皮掉肉也得练。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他挥汗如雨,咬牙坚持,从未想过放弃、从不轻言失败。 喷火兵的武器是“喷火器”,为避免喷火器后坐力大,射手据枪不稳造成的意外伤害 ,要求每个喷火兵在操作喷火器时都必须在训练时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即把整个人直直地抬起来,人握枪的姿势基本不会变形。基本作战单位是喷火组,由二人组成,正射手负责操作喷火器,并背负燃料钢瓶,副射手负责携带备件油料。 因为装备的特殊性,喷火兵的整套装配重约30公斤,也增加了训练的艰难程度。每次训练都要背着沉重的燃油罐,或奔跑或匍匐、在运动中掌握发射的要领,尤其在海训拉练中,背着燃油罐在海里泅渡,要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每次训练过后何明远都是一身泥一身水,累得腰都直不起。 何明远的那双手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咬紧牙关坚持按照科目标准严格地要求自己,力求把每一个动作做到极致,很快就以全优的成绩脱颖而出成为主射手。 周围响起战友们热烈的掌声,何明远这一刻特别自豪。 欧班长欣慰地拍拍他肩膀,然后对班里的战士说,“咱们下个周一要开赴广西训练。” “广西?” 众人愣住,七嘴八舌地问道:“班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作战任务?” “到地方就知道了,大家做好准备。” 众人齐声响亮喊了声,“是”,各自散开。 结束一天的训练,何明远趴在床上给宋清秋写信。 大王凑过来,“小何,你这每天都写写,写的日记还是信啊?” “写信。” 何明远看了眼枕头下的几封信,长叹一声,喃喃自语:“你收不到信,肯定会很着急吧。” “你侬我侬,热恋中的呀。”小赵打趣道。 “算是吧。”一厢情愿的喜欢和迷恋,让他深陷其中。何明远抬眼咧嘴笑着,耳朵一直红到脖根。 “侬还害羞,哈哈!”小赵倾身过来,瞄着他笔下的内容,“亲爱的秋儿,哎哟,看得唔,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干哈呀,没见过给对象写信吗?”何明远张开大手捂住信纸,低头继续往下写。 大王:“一天一封信,悠着点,寄一次信不少钱呢。” “我可以不吃不喝,我不能训练和写信。”何明远最近想宋清秋想得厉害,想她就猛劲地训练。累了,也想,梦里也都是她的那张笑脸。 唯有写信解相思。 大王苦涩笑了笑,“真羡慕你呀!我还没女朋友呐。诶,兄弟,你老家那边有合适的女孩子,给我介绍一下呗。” “我们东北女孩大都彪悍,怕你受不了。”何明远抿嘴轻笑,“一言不合,就削你,意思就是动手。” “只要看对眼,这些都不事,我这有相片给你一张,给你对象寄回去,有合适的帮忙给介绍介绍。” 何明远被迫营业,“行,我在信中让我家秋儿帮忙留意着点。” “谢啦,兄弟。”大王转身坐在位置上看书去了。 第二天周末,迎来难得外出的时间。 何明远第一时间跑去邮局寄出六封信,然后又去买了一双旱冰鞋。南方不下雪,他只好滑滑旱冰解乡愁。 离过年不到半个月,宋清秋的剪纸生意不错,白天赶年集,晚上赶一百商店的订单。最近她忙的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但也很幸福,幸福她有互相帮助共同为事业努力的好友。 收摊回来,路过小卖部,经营小卖部的那位大姐站在门口,高声喊住她,“清秋,有你的一沓信。” “是吗?”宋清秋闻言,整个人轻快地跑进小卖部,拿起信,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何一真是的,都跟说了别寄这么多信,就是不听。 其实她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她把信揣进怀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趴在被窝里,细细读着每一封信。 第78章 百炼成钢 看着何一在信中讲述军营的故事,让宋清秋无比向往。 读到最后一封信时,宋清秋愣住了,他要奔赴外地拉练。 宋清秋有一肚子话跟笔友何一说,看来回信只能等下一次他给了地址再寄。 而此刻的何明远望着星空毫无睡意,大王和小赵也各自瞪大眼睛想着心事。 他们所在部队一面为维护边境的安全进行战前动员,一面进行战前适应性训练,主要根据地形地貌组成小组进行爬山和单兵作战训练,随时准备分散到各尖刀连配属作战,其任务是歼灭对方易守难功的工事里的敌人,为步兵占领阵地开辟道路。 新兵蛋子哭鼻子的大有人在,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迅速进入作战训练状态,接受上级的分配。 何明远做梦也没想到刚入伍这么快进行作战,他既热血沸腾,又怕家里知道了担心。 现在大王跟何明远一组,他是副射手,何明远这个主射手去哪作战,他便要跟到哪。 “小何,你给家里拍电报,准备说些什么?” “我不打算拍。”何明远深思过后,并不打算跟父母说。 “那你不打算跟你对象说吗?” “写封信回去吧。”他怕宋清秋收到电报吓到。 时值新春佳节,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鞭炮声,何明远提笔写了几个字,突然顿住笔,凝眉思索。良久,撕掉信纸,重新落笔。 想了半天,他只写了短短了几行字,“秋儿,与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祖国发出战斗的号令,我当义不容辞完成保卫祖国的使命。假如我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你也不必难过。”说实话,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写出的句子也是颠三倒四的。他理顺了,又重新誊抄了一份,末了,跟宋清秋索要一张照片。他要带着她的照片上战场,犹如她本人随时随地陪伴着自己。 宋清秋给一百商店送货回来,恰好碰到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他们屯,“大哥,有我的信吗?” “有。”虽然邮递员来他们屯送信不久,但对于一次收到六封信的宋清秋,印象格外深。 邮递员停下车子,从搭在车座上的邮包里找出她的信。 宋清秋接过信道谢,却瞥见母亲抱着弟弟针灸回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慌忙把信塞进袖筒中。 “妈,你回来了。” 宋妈妈斜睨着女儿,冷冷地问道,“你在这干嘛?今天没去赶集吗?” “大集还没开市,我去趟鹤城送货刚回来。”宋清秋如实的答道,拿出八块钱,“这是卖剪纸的钱。” 宋妈妈死死地盯着她,“刚才跟邮递员聊什么呢?” “卖剪纸的事。张嘴三分利嘛,多问一句说不定就能多个买主。”宋清秋简单明了的说完,背着箱子往家走。 她心里却想着袖子里的信。 何一这次怎么只寄来一封信,莫非训练没时间写? 进家门,放下箱子,直奔茅厕。 躲在四下透风的茅厕里,拆开信。 只有短短三行字,比起以往的长篇大论,可谓句句有厚度,句句浓缩着深情。 他要上战场? 宋清秋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信,随后风风火火地跑去队部,“葛队长,有最新的报纸吗?” “在这。”葛队长把手边放着的报纸递给她。 白璐眯着眼看向她,讥讽道:“你上报纸了?” “没。”宋清秋吐出一个字,在报纸上仔细寻找了一番,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是看到白璐养兔成为养兔能手上了报纸,她默默地把报纸放回原处。 白璐喊住她,“宋清秋,孙岩认识个城里小伙儿,在酱油厂工作,就是腿有点瘸,不过呢,可以满足你们家彩礼要求,找个时间见见。” “谢谢白队长好意,我现在只想挣钱,不谈对象。” “许家不同意你和许增良的事,你就别白浪费青春,大好年华,别因为一个男人毁了自己啊。” 白璐故意望她伤口撒盐,“瞅瞅你妈妈的为人,想在附近攀上个高枝都没地方攀。趁着年轻,你还有点资本,找个离家远点的对象,你也能摆脱她的控制。我掏心掏肺的,可都是为你好。” 宋清秋淡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白队长为我好,话说回来,不管你介绍的对象多优秀,我妈也不会同意。之前闹出的误会够多了,我不想再给白队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葛队长,白队长再见!”宋清秋挥挥手,出了门。 夕阳照进她的心里,她很担心何一,但又什么做不了,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韩菁华看她脸色不好,瞥了眼东屋方向,压低声音问:“你跟你妈吵架了?” 宋清秋摇摇头。 韩菁华见她手里攥着信纸,抬头看向她,似乎在求证什么。 宋清秋轻轻颔首,点点头,把信给好友看。 “上战场,哟喂,听说何明远也在南方当兵,不知道家里收没收到信,你没去问问?”韩菁华说这话时又露出温柔的微笑。 宋清秋看着她嘴角的笑,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些。 不知为何,韩菁华的笑容总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心。 “有我妈盯着,我不想给何婶惹麻烦。” “我去帮你问,你等着。”韩菁华自报奋勇,跑去何家打听情况。 然而何妈妈闻听大惊失色,何明远在来信中大都是如何艰苦训练,并未提及此事。 “菁华,你从哪得知上前线?” “我们去鹤城听别人谈论到的,也不知道真假,我来替清秋帮忙问问。” 何妈妈的眼神变得温柔,意味深长地笑着,原来清秋这孩子心里牵挂着明远呀。 “要真上前线,广播,报纸上都会说的。现在哪里都没信,还不知道哪个吃饱撑的,造谣呢。”何妈妈安慰着韩菁华,但手上动作一点也没闲着,搬来一摞报纸,找出最近几天的,逐页翻看着。 没有,她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了地。 韩菁华回来把何妈妈的推测和盘托出,“我看你那笔友就是拿这事试探你的反应,但凡看了信的内容都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何一从没欺骗过她,编造这样的事,就为了管她要照片,不合理呀。 不管真假,第二天,宋清秋找出姐姐的一件青花蓝棉袄穿上,去照相馆照了照片。 晚上,她挑灯夜战创作战争题材的剪纸。 太困了,她逼迫自己睁大眼睛,把最后一副剪纸剪完,不知怎的倚着墙睡着了。 没多久,却被噩梦吓醒。 被噩梦惊醒后的宋清秋,使劲抱着被子,将被子垫在心口的位置。 奶奶出事的时候,她的心口痛过一次,只有不断地按压心口的位置才会好受一些。 不,他不会有事的。 第79章 血染的风采 等了一个周,相片终于洗出来。 宋清秋拿着信和相片立即邮寄上,又特意给何一拍了一封加急电报,斟酌许久后填上四个,“相寄勿念”,费用两毛九分。 走出邮局,宋清秋望着漫天的大雪,不知道何一那边下雪了没有? 自此,她每天都会跑去生产队队部翻看报纸上,留意广播里播报的新闻。 甚至有时还会跑去后街老周家,听收音机。 远在三千多公里外的何明远刚进行完雨中训练,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准备去换衣服,欧班长把他叫过去,把一张纸往他手里一塞:“加急电报!” 话音未落,何明远的心就“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难道家里发来的? 这个时候,准没好事! 何明远拆开,细看。 一行短短的电文,击痛了他的神经! 他紧攥着电报,楞在那里。 战友们不由得纷纷为他担忧,围过来一看,白白担心一场。 “何明远,你对象寄个相片还拍加急电报,吓死谁呀。” 听到战友们的“指责”,何明远笑得格外开心,眼里却挂满泪水。 “你们不懂,不懂。”这封加急电报,说明她有多么重视他啊。他暗暗发誓,“秋儿,我一定活着回去,你等着我。” 大王打断战友们的议论纷纷,“哎哎,小何跟他对象正在热恋中,这么做可以理解。” “哎呀,小何在咱们连队可出了名。”一战友打趣道。 “我乐意,你们羡慕去吧。”何明远攥着电报跑向宿舍。 几天后,果真收到了宋清秋的信和照片,照片上的她美丽动人,他看着那张洋溢着自信和纯真的脸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留下了最美的瞬间。他低头对着照片就是一顿亲,惊的大王杵着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拉走他。 好在周围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深处热恋里的狂热,只看了一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何明远把宋清秋的相片放进钱包里,贴身带着。 12日,何明远与战友紧急集结,随同步兵进入友谊关左侧潜伏。 大王低声问何明远,“小何你怕吗?” 何明远第一次上战场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是要命的。你不打死敌人,敌人就打死你! 因此,为了不让自己被子弹打死,那就得上。 何明远把钱包里的照片放进贴身内衣的口袋中,他摩挲着口袋,他的秋儿还在家等着他呢,他必须勇往直前,打胜仗! 何明远低头扫了眼手里的火枪,“你没听班长说嘛,咱们手里的家伙,是有效消灭复杂地形里敌人的杀手锏。有这宝贝家伙,咱们怕什么。” 然而在作战时喷火兵也是敌方狙击手的主要攻击目标之一,因此一般都有至少一个班的人员保护下,对目标进行火力压制,掩护喷火手快速接近目标,瞄准、喷火。 大王不由得肝颤:“咱们被对方的狙击手盯上,还能活得了吗?” 何明远眯起眼看向关卡那边:“及时活不了,也要干掉对方。” 父亲常说对待敌人要狠,对待自己要更狠,打仗最忌讳畏手畏脚、拖泥带水。 他紧握着火枪把手,在喷火射击中,射手必须猛扣扳机,燃烧的油料才能喷射而出,扣扳机的力量小就会造成油料喷射不到位,严重时导致燃油在枪口近处燃烧,直接威胁射手的安全。 他把熟练不能再熟练动作,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演练。 “王哥,你怕吗?”良久,何明远问道。 “怕,不过我是个孤儿,独身一人,反倒没啥好怕的。”大王坦然的笑笑,“我可不像小赵哭哭唧唧的。” 若小赵在场的话,肯定极力反驳,为自己辩解他想家才哭的。 小赵刚满十八岁,毅然放弃了今年上大学的机会,选择了参军。说明当时,他参军当兵的决心有多大。 大家心知肚明,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昨晚,小赵担心他有病在身的母亲,何明远和同在一个班的战友为此写下保证书,无论谁阵亡了,他们的家属由活着的人赡养。 “小赵在咱班最小,咱们多担待、多照顾些。” 何明远想起自己的父母,望着远方陷入沉默。 17日清晨六点,何明远与战友们接到命令,与配属的步兵团一起进入国界线,在冲击出发线待命。 而宋清秋和韩菁华冒雪坐上去一百商店的车,广播里播放着:《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访问:记《是可忍,孰不可忍——来自中越边境的报告》,向全世界宣布了中国最后的态度······ 我国对越反击战在这一刻拉开序幕。 宋清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的天,开战了! 车上人一阵惊呼后纷纷议论开。 宋清秋抚着自己似要狂跳出胸膛的心,何一没说谎,他真的上战场了! 她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韩菁华惊得目瞪口呆,用肩膀碰了下宋清秋,“清秋,你笔友说得都是真的。那么何明远也去了战场对吧。” “嗯。”宋清秋轻点了下头,估计他不想家里人跟着担心,才没说吧。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何明远爸爸?” “我们能在广播里听到,何爸爸在单位里也能听到。”宋清秋叹声道,“何妈妈那边,咱们暂时先别告诉。” “我听你的。” 宋清秋转头看向车窗外,广播里后面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思绪飞往了遥远的战场。 何明远这边*******总攻打响,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步兵沿着既定路线向预定目标发起冲锋。 何明远他们与步兵一同冲向越军同登阵地,一路上目睹了步兵战友壮烈牺牲的情景,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也燃起了赢得战争胜利的斗志。 他们迅速占领同登586高地,有效的截断了对方逃跑和增援线路,首战告捷! 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此刻同登战役尚未结束,何明远等人接受命令配属7连攻打瑰玫村阵地。 战斗中七连遭遇一敌军隐蔽火力点阻击,久攻不下,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一颗火箭弹飞来,战友们纷纷逃离。只听一声“隐蔽,卧倒!”,炮声在人们周围“轰”地炸响,死的死伤的伤。 有的胳膊腿炸飞出去。 何明远用身体紧紧护住喷火器,战友的血溅了他一脸,在眼中氤氲成一片惨红。他咬牙,抬起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血渍,手持配枪向敌人射击。 “防化兵在哪?”连长扯着嗓子喊道。 “连长,我在。”何明远一面躲避敌人子弹,一面射击。 “我也在。”大王连忙高声应着。 “你,你们,还有你们。”七连长命令何明远他们组成开路先锋,扫平障碍。 “是!” 何明远与大王等人在连队火力的掩护下,时而葡卜时而跳跃前行,选择有利地形用力按动开关,一条火龙喷射而出直扑敌军地堡而去,步兵趁势而上,一举拿下了该阵地。 何明远趁着修整工事之际,拿出宋清秋的照片,自言自语:“秋儿,我没给你丢人,我们打了个大胜仗!” 大王点燃一颗烟递给他,“兄弟,咱们都得好好活着,干死那些王八蛋!” “对,为那些死去的战友报仇!”何明远脑海浮现出那些死去的战友,握住大王的手,此刻沉默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第80章 火线入党 炮火连天,与爆炸相伴,空气里弥漫着土烧焦的味道。 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敌我双方焦灼的对峙着。 2月18日下午,再次传来调令。 何明远等人转而配属七团三连攻打敌地方某炮兵阵地。 行进途中,何明远与冰刀厂舍友小湖北不期而遇,战场相遇百感交集,两人相视一笑,何明远留下一句“出得来就要回得去!”二人便匆匆道别。 何明远与大王互相配合,发射出一条又一条火龙,顺着堑壕、坑道、山洞拐弯杀伤隐藏处的敌人,为连队的战友扫平障碍。 何明远随着部队不断奔袭,地面部队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19日上午,何明远等人又配属给4连攻打同登火车站,双方经过激战均有伤亡。 我方组织进攻,遭到敌军一个轻型火炮火力点阻击,久攻不下,大批人员前仆后继地倒下,死伤无数。 四连连长杀红了眼,指着密集的火力方向,用公鸭嗓子嘶喊道:“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谁给我拔掉他,我让谁入党!” “连长,防化兵何明远请求出战!”何明远高声喊道。 “好,就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何明远啪地站直,冲着这位连长敬了个军礼。 四连连长也立马向他敬礼,转头下达命令:“一班掩护,其余人佯攻。” “是。”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何明远带着副射手大王在一班的火力掩护下,快速曲线匍匐挺进。 在接近敌方火力点仅5米距离时,何明远出奇不意地一跃而起猛扣动扳机,愤怒的火焰注入越军地堡。 火焰进入射击孔,地堡内的敌人一个个变成火球,也把周围的氧气消耗干净致敌于死地, 拔掉了嚣张一时的火力点。 后续连队战友快速占领火车站。 四连连长拍拍何明远的肩膀,“何明远好样的!你被批准火线入党了!” “谢谢连长。”何明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名党员,他让大王掐自己一把。 大王也是个实在人,在他胳膊上用力扭了一把。 “嘶,疼。” 这不是梦,何明远呵呵笑着,精神振奋、倍受鼓舞,感到脚下的路更宽了。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心里的使命感更强了。 何明远跟随连队前往下一个作战地点,半路上又被配属6连继续参加围攻同登主阵地战斗。 原来的同登工事是法国人修建的防预工事,全部由厚重的纲筋混凝土浇筑而成,有攻不破打不烂的铜墙铁壁之称。由于工事坚固,敌我双方交战一周,我方仍无法突进,后由工兵运送大量炸药实行定点爆破,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坑道外面,敌方大口径炮弹的呼啸声停了,但炮弹炸起的硝烟和浮尘仍在漫天飞扬,一些炮弹炸出的树根还冒着火焰。 趴在坑道里的何明远,满脸是土,已经分不清五官样貌长得如何,只有两只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闪烁着火光。 何明远警惕地观察着阵地四周,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就转过头,裂开嘴,对趴在自己身边的大王笑着说:“什么铜墙铁壁还不是照样被我们撕开个口子。” “哼,别忘了咱们专治各种不服。” 这时,连长接到命令,三分钟后发起冲锋。 何明远背起喷火器跃跃欲试,连长却让他们防化战士留守阵地。 “连长,炊事班的伙夫拿着菜刀往上冲,我们为什么不行?”何明远心有疑问,跑去问连长。 “你们是我们连的宝贝疙瘩,留下给我保留实力,自然有你冲锋陷阵的机会,回去!” “哎!”何明远叹息一声,摘下帽子,拍打下上面的灰尘,重新戴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连长,我是一名党员,理应冲在最前面。” “就你废话多,再多说一个字,我处分你,滚!” 连长是个暴脾气,说着踹了他一脚,然后撸起袖子,看手表。 “我走。”何明远没法,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发起冲击的一开始,两个班已经接近了外壕,结果正好敌人阵地上响起了一声冷枪,五班的一个机枪手以为敌人发现了,当即开枪还击,使得两个班完全暴露了,只好直接强攻。 没想到遇到暗堡伏击,造成大量伤亡。 连长迅速调整战术,将剩余的战士化整为零,组织敢死队炸掉暗堡。 眼看着战友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何明远觉得这个时候唯有喷火枪能发挥作用。 他叫上大王他们,沿着坑道快速前行,倏地跃出战壕,冒着敌人的机枪扫射,找准进攻路线,打算迂回到敌暗堡附近进行齐攻。 然而还没前行多远,同行中一人的腿被子弹打中,“哎哟”一声倒地。想再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的腿被子弹打断,战友上前准备搀扶他,何明远蹿上前将那人扑倒在地,同时冲大王几人喊道,“趴下!” 子弹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显然他们被敌军的狙击手盯上了。 这时连长火速派人掩护他们,何明远与大王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正面吸引敌人,另一路的他负责绕到敌军后方进行夹击。 何明远凭着自己腿快的优势,在枪林弹雨中单兵作战,一口气奔袭到离敌暗堡附近,找到掩体,观察敌军情况。 “突突突······”这时敌人的火力更加密集,凶猛的子弹犹如暴雨袭来,瞬间枪炮声,杀喊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在密集的炮火中,何明远目测距离,他手中的“喷火器”最大射程距离为一百米,虽然在射程内,但有效距离为五十米,为了达到最佳射击效果,他巧妙地向最高点进发,这时7连的人赶来支援,何明远迅速奔袭,不断猛扣扳机,对着暗堡进行扫射,压制敌人的火力。 “现在是为人民立功的时候了。”连长一声令下,六连的指战员带领战士随即高喊着发起强大的冲击。 敌人三面受击,顿时乱作一团,丢下武器向后逃跑。6连与7连配合作战,火枪齐开一举拿下同登敌军工事的最后一个火力点,为步兵占领同登开辟了道路。 何明远眼前的大地被烧得焦黑,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各种弹坑,空气里四处弥漫着刺鼻的腥臭焦味。还未熄灭的烟火顽强燃烧着,青烟袅袅升腾弥漫,犹如众多逐渐消散的灵魂,恋恋不舍的向着他们做最后告别。 何明远和战友们马不停蹄地打扫战场,同时清剿残敌。 曾经那些朝夕相伴的战友们躺在这处山林边缘,他们肮脏破旧的军服已被鲜血染得发黑,身体各处皆是炮火炸裂的伤口,许多人的手脚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即使有四肢健全的士兵遗体,或多或少的都留下几处弹孔。 为了不破坏他们的遗容遗体,何明远和战友们在战场上执行初步的清理工作,保证遗体的完整,回收遗弃的军事装备。 2月26日,何明远所在师对谅山发起全面进攻,何明远任防化组组长配属9团向谅山高地挺进。 第81章 身负重伤 在行军的路上,何明远也不忘了拿出宋清秋照片看一眼,这些天在战斗中经历的太多了,每时每刻走紧绷着神经。但他觉得有了她的陪伴,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正在老周家听收音机的宋清秋,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安,好像某个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寻找。 收音机里报道着最新战况,捷报频传:我军攻克老街、同蹬、我军占领东平····· 不知道何一属于哪个部队,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宋清秋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她不停地打喷嚏,“阿嚏——” 老周媳妇担心地看向她,“清秋,你穿得有点单薄,来炕上坐。” “不了嫂子,天天来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我先回去。”宋清秋满腹心事,拿着剪纸就要走。 “有啥麻烦的,我喜欢唠嗑,以后常来啊。” “好啊。外头冷,嫂子留步快回去。”宋清秋应着,跟老周媳妇挥别,出了门。 风雪扑面而来,宋清秋缩了缩脖子,茫然的站在街上。 战争是残酷的,她突然很担心何明远的安危。 沿着长街缓慢前行,犹豫了片刻,她加快脚下的步子。 进了何家大院,“婶子在家吗?” “清秋来了,快进屋。”她洪亮的声音在院里回荡。 宋清秋推门进来,何妈妈趿拉着棉鞋跑来把她迎进西屋。 寒暄了几句,宋清秋停滞了一瞬,问道:“婶子,何明远来信了吗?我听说南边在打仗,也不知道他在部队怎么样?” 何妈妈深深叹息道,“自从一月初,那个臭小子就没往家寄过信。他若真去了战场,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此刻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这会儿只能放平心态。 宋清秋局促地摩挲着双手,没说话。 何妈妈望着她笑道,“明远给你来信了吗?” “没。” 宋清秋如实的答道。 “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他吗,怎么忙的连封信也不寄。我非得写信骂他一顿。”何妈妈唠叨着,眼里却含着泪花,难掩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 安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人心魄的犬吠,宋清秋飘远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婶子,何明远如果去了战场,他是收不到信的。” “也对。”何妈妈顿住笔,犹豫片刻,继续埋头挥笔,“先写了再说,等他寄来新的地址,我再邮过去。” 宋清秋不想打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思念,默默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何家。 这一刻,她多希望何明远没事啊。 是夜,辗转难眠。 宋清秋心烦意乱地爬起来,点燃羊油灯,随手拿起笔画着线稿。 然而画出的剪纸图杂乱无章,只得揉碎了重画。 她的内心从来没有这样的慌乱过,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几千公里外战场上硝烟遮天蔽日,炮弹横飞,弹片四射。 何明远所在的部队遭遇了敌军高射机枪平射伏击,造成他们尖刀班人员伤亡过半,40火箭筒班2死2伤,82无后座力炮班3死1伤的重大伤亡。 情急之下,何明远吩咐大王沿着自己前进的线路跟上,不料在敌火力的扫射下何明远的喷火枪输油管被子弹打断,身上的衣服也留下了几处弹孔,只好跟着连指挥所进发。 接着何明远随大部队进攻谅山山清洞,到达山脚后向连长报告输油管被打断的情况,换上新的喷火设备与另一小组分头向敌军火力点实施拔点打击。 挺进途中,敌人枪弹雨点般朝何明远打来,大王则左右跑动吸引敌人火力,二人完美配合到达距敌火力点40米左右前沿,二人一口气将六管燃油发射至敌火力点射击孔,一举歼灭敌人,顺利完成任务。 突破封锁线后,何明远和战友没来得及喘息发起攻击,直扑谅山。 经过4天4夜激战,何明远和战友们终于在2月28日上午10时拿下了整个谅山阵地,为后续的步兵大举进攻谅山市创造了有利条件。 部队修整期间,何明远被叫去团部,在国旗下庄严宣誓,正式成为一名、党、员。 何明远高兴,出了团部,兴奋的感觉就像一股电流,瞬间穿越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想要欢呼。 看到来来往往的战友,他不得已收回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 回到临时驻地,趁空给宋清秋写信,把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和收获分享给她。 擦拭着喷火器燃料钢瓶的大王,探头过来,调侃道:“写写,写完压根没法寄出去。” “你懂什么,这叫书信一封以解相思意。” 何明远抬头推开碍事的脑袋,“边去,别碍眼。” 旁边的战友嘿嘿笑着起哄,“何明远,你忒不地道了,我和大王都是单身汉,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在我们面前写信,显摆啥。要写也行,离我们远着点。” “你们真行。”何明远不愿被打扰,拿着笔和纸走远一些,蹲在地上,写完他的相思。 他再次掏出相片,深情相望。 他沦陷了,沦陷在如此真诚热烈的一双眼眸中,无法自拔,也不愿清醒。 想到残酷的战争,他敛了思绪,转身回来,擦拭他的宝贝武器。 傍晚部队开拔,何明远与战友奔赴转战下一个战场。 3月5曰,部队开始撤兵。 何明远所在的师团,在战场西线,由于沟壑遍地,河流遍布,我军部队相互分割,有些还在密林中执行搜索任务,得到撤军命令较晚,部队收拢的时间相当紧迫。 当何明远他们撤军后,敌军在暗利用自身优势,长期潜伏观察出我方的漏洞,从其他地方紧急调回几个王牌师已经到位,正虎视眈眈趁机狠咬他们一口,以报受到重创之仇。 何明远他们对此早有预防,各部队交替掩护,边回撤,边继续清剿残敌。 临近中午,路过一片空旷地带,突然遭到四周的火力奇袭,2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倒下了一片。 何明远他们那边遭到敌军最为猛烈的炮火追击,何明远不幸被炮火碎片击中右手,几个手指顿时血肉模糊。 何明远忍着钻心的剧痛,用左手按下开关,扫射追兵。 “嗖,啪!”一枚子弹打穿他的右腿,何明远仍是咬着牙缓慢前行,见大王跑过来,他一把推开他,厉声喝道:“走哇!” 第82章 毕竟还活着 “小何!”子弹嗖嗖地落在附近,大王赶忙找掩体掩护。 “我被狙击手盯上了,你再犹豫咱俩谁有走不了。”何明远高声喊道,左手吃力的拎着火枪一边继续前行。 “咱俩是一组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成了活靶子。”大王急得跺脚,可又想不出啥好法子。 “你是猪啊,找到对方,干死他。”何明远发出一声怒吼,随即使出全身力气扣扳机,长长的火舌喷射而出。 大王背着油料设备,拔腿往山上跑。 喷火排瞬间死伤过半,何明远小组的其他成员全部牺牲,何明远恶狠狠地瞪着后方的敌军,他的眼神凶狠如狼,冷冽而专注,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剑,随时准备撕裂一切阻碍。 “烧死你们这些龟儿子龟孙儿!” 何明远不停地扣动扳机,阻击那些穷途贼寇。 “砰!”何明远左胳膊被子弹打中,剧痛袭来,手里的火枪险些摔在地上。 看着战友一个个倒地,何明远已经顾不得身上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他一心想干掉对方,咬着牙拖着伤腿缓缓前进,好不容易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他摘下帽子,弓着身子,捏着帽檐小心翼翼地往大石头顶端放去,“嗖,砰!” 帽子被打飞出去。 右手汩汩往外流血,他不能这样死在这里。 扯下绑腿带捆住受伤的右手止血,然后又对简单地包扎受伤的右腿,他时不时瞄着外面的动静,大王死哪去了。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山坡有树枝晃动,“轰地”一声巨响,树木折断。 这让何明远瞄到了对方狙击手的所在位置,即便距离远了点,但也要试上一试。 他脱下军装上衣,把喷火枪吊在胸前,用力吸了一口气,猛地举起喷火枪,猛扣扳机,“呲呲······”火舌如长龙狂舞,吞噬百米内的一切。 就在这时,山坳处的大王猛地跃起,将油料设备掷出,“砰”油料遇上火舌爆裂开去,吞噬了对方狙击手。 何明远端着喷火枪缓缓向前推进,突然熄火。 糟了,没油料了。 他以最快速度匍匐出去,捡起战友身上的燃料瓶,换到自己的喷火枪上,继续阻击。 这场阻击战持续到傍晚,整个天空染成了血色。 两股支援的部队先后赶来,合围了敌军的残余部队。 何明远再也支持不住了,仰面倒下。 “小何···何明远···”大王在夜幕下的人群里奔走搜索。 望着遍地的尸体,大王用一种痛彻心肺的声音绝望地嘶喊着。 “不,小何你不会死的。” 他明明也受伤了,仍四处寻找着何明远。 一个个伤员被抬走,大王跑上前挨个查看是不是何明远。 一个担架过来,大王再次冲了过去,没想到担架上躺着是小赵。他的左腿被炸掉一截,断掉的腿就躺在担架上。 那景象惨不忍睹! “赵!”大王大哭喊着,求卫生员一定把他救活。 “我现在需要紧急送去救治,时间就是生命,请让开。” 大王慌忙站到一旁,在死人堆里翻找着何明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明远被疼醒,稍微蠕动下唇,疼得他都无法呼吸。 他意识再次模糊起来,看到了宋清秋笑着向他走来。 这是要死了吗? 他觉得干死对方那么多人,值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战友,醒醒!” 何明远睁了睁眼,又缓缓合上。 “快过来,这有个活的。” 大王听到不远处打扫战场的战友喊声,嗖地奔过来,“小何,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何明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大···王···”说完,昏死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在野战医院的病房里。 护士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你命真大,流了这么多血,能活着都是奇迹。” “护士,我向你打听一下,防化连喷火排14班的人在哪个病房?” “防火连送来的伤员很多,哪个班的我记不住。”女护士想了想说,“我认识一个叫赵元的伤员。” “他就是我们14班的,人在哪个病房?” “后面三楼。” “我去看看他。” 何明远说着要起来,护士急忙阻拦,“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及别人,赶快躺下!” “嘶!”何明远的右手无意碰到床扶杆,刺骨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低头看去,捆着纱布的右手少了一截。 他大惊失色,“护士,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你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粉碎性骨折,送来时已经感染发黑,为了保住你的命,医生为你截掉了坏死的手指。”护士知道他无法接受现状,耐心地安慰着,“你身上还有两处中弹,弹片都已经取出来。当时情况危急,我们大家还给你输了不少血,你总归是活下来了。活着,比什么都强,家里人都很挂念吧,等身体恢复些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我右手残疾了,跟个废人有啥区别。”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伤成这样。 这一刻,何明远崩溃了,躺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护士也是眼里含着泪,默默递给他手绢,“比起你那个叫小赵的战友,你是幸运的,他的左腿膝盖以下没了。” 何明远扬起泪眼,哽咽着问道:“你说什么?” “你右手少了三根手指,还有左手,不耽误做其他的。你的战友就剩一条腿,以后出行都要拄拐,你还是想想怎么安慰你战友吧。” 对啊,此时小赵肯定比他还难过。 何明远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听话地躺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喊住护士,“我的军装呢?” “洗了。” 何明远急急地问道,“里面的照片,书信哪去了?” “在你枕头下面。” 何明远挣扎着要坐起,护士帮忙扶起他,见他拿起一张女孩的照片愣神,抿嘴笑道:“这是你对象吧,长得可真好看。” 何明远嗯了声,重新躺下,默默地盯着照片。 秋儿,我们打了大胜仗。 可惜,我残疾了······ 你会嫌弃我吗? 病房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何明远回过神,拿起被血染红的信纸,断断不能寄给宋清秋。 他管护士要来笔和纸,斟酌了好几天重新写了两封信,让护士帮忙寄出。 一个周后,他能下地了,在换完药后,吊着受伤的手,偷摸地出了病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了三楼。 一路问到了12号病房,轻轻推门进去。 脸色苍白如纸的小赵看到来人,欣喜如狂,“何明远你,你也受伤了,严重吗?” “还好。”何明远敷衍了句,朝他病床走去,“你还好吗?” 小赵笑呵呵道,“没了条腿,命留下了。” “坐。” 瞧他说的那么轻松,何明远本来还绞尽脑汁的想词词安慰他,这会儿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赵吃力的坐起,与他相拥,“我听说咱们班除了欧班长,你我还有大王活着,其余人都壮烈牺牲了。12班的人重伤过半,13班全部负伤······比起牺牲的战友,我算是幸运的,毕竟还活着。” 比起小赵的乐观,何明远深感惭愧,他手指没了,真不算啥。 第83章 喜报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谈起以后的打算,小赵说,“我伤成这样,肯定不能再留在部队,等伤好了,我就申请复原回家种地去。你呢?” “我嘛,等等看吧。”何明远真心想留在部队,想等身体康复了,有没有合适他的岗位继续为发挥余热。 从小赵的病房出来,何明远心情莫名的沉重,人也变得话少了很多。 每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有种如日如年的感觉。 一个周后,慰问团与上级领导前来慰问伤员。 何明远在战场表现突出,为奖励他英勇行为,授予他二等功,钢铁士兵称号,发放奖章和《立功受奖证书》。 领导握住他的左手,说了一堆鼓励的话,让他安心养病。 望着胸前的奖章,何明远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观看慰问团的演出节目时,他思绪缓缓飘远,飘向遥远的黑土地。 报纸,新闻,广播里报道着对越反击战胜利的消息。 宋清秋每日苦等何一的来信,看到邮递员总要问一嘴,“有我的信吗?” 每每听到邮递员答,“没有。”她眼里都会闪过一丝失望。 那时车马很慢,一封信大概差不多要走一个多星期。 终于等到何一的来信,宋清秋拿着信狂奔到苞米剁后,拆开,“亲爱的秋儿,原谅我这么久才给你写回信,作战比较密集,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我成为了一名、党员,还荣获二等功,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为我骄傲吗····” 宋清秋把信放在胸口,眼泪竟然不由自主地涌出,他一切安好,真好! 她平复了下情绪,揣着信往家走,碰到何妈妈,两人没说上两句话,邮递员骑车过来,“张国英同志的信。” “好。”何妈妈甚为激动,看到信封赫然写着何明远邮寄来的,高兴地手舞足蹈,当即拆开了信,小声念着,“······” 宋清秋听出些端倪,入党,荣获二等功······ 她若有所思地回了家。 这天,天空飘着大雨,何妈妈和宋清秋他们在队部挑选豆种。 门开了,葛队长领着四个人进来,冲着何妈妈喊道,“明远妈,过来下。” 何妈妈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队长找我啥事?” 葛队长对四人客气地介绍,“这位就是何明远的母亲张国英。” “明远妈,这几位是区武装部领导有事找你。” “武装部的领导?”何妈妈脸色微变,难道何明远出事了······· 为首的男子摆摆手,笑道:“别紧张,是好事,大喜事。” 这下何妈妈更加迷惑了。 宋清秋等人也都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到底什么情况? 只听男子高声说:“张国英同志,您的儿子何明远在战场英勇杀敌,表现突出,荣获二等功,钢铁士兵称号。我们前来送喜报。” 原来是这事! 何妈妈的脸色由阴转晴,一脸的自豪。 孙大富和白璐等人围了过来,宋清秋闻听也挤了过来。 男子拿出喜报交到何妈妈手上,与其握手,“您为国家培养了一名出色的战士。” “哪里。”何妈妈喜极而泣,“我儿子这么出息,那是国家和部队培养的好。” 宋清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何婶恭喜你!” “哎呀,喜事就该放鞭炮庆贺一下。”葛队长招呼孙大富去办,不一会儿孙大富拎着两挂鞭炮出来,用木杆挑起,“张国英同志,请点炮。” 何妈妈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会议室,宋清秋撑着伞移到她头上,然后递上火柴盒和一根卫生香。 小小的火柴棍擦着,点燃卫生香。 何妈妈捏着卫生香碰上鞭炮。 “啪,噼里啪啦······” 众人的掌声雷动,何妈妈却低头偷偷地抹眼泪。 鞭炮声戛然而止,地上遗留着花花绿绿的鞭炮燃烧后遗留的碎纸屑,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烧的味道。 宋清秋最喜欢闻这种味道,之所以喜欢那是因为里面含着一种喜庆的味道。 那个男子又对何妈妈说,“张国英同志,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何明远同志在作战中受伤了。” “严重吗?”何妈妈急急地抓住男人的胳膊,问,“伤到哪了?” “何明远同志身中三枪,手受伤了,已经脱离危险。何明远同志这会儿在战地医院接受治疗,你放心吧,那里医疗条件很好。” “那就好。”何妈妈叹了口气,千里迢迢的,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目送四人离开,何妈妈拉着宋清秋发着牢骚,“这个臭小子,写信总是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区领导来,我都不知道他受伤了,呜呜·····” “他可能是怕家里担心着急。”宋清秋心里五味杂陈,握住何妈妈的手说着安慰的话。 许妈妈走过来,劝慰道,“行了老蒯,明远这孩子心疼你,你就别拿怪了。孩子立功了,你该高兴,走吧。” 宋清秋和许妈妈拉着何妈妈重新回到会议。 “清秋,你把破瓣的豆子怎么扔到挑好的豆子堆里了?”许妈妈不解地看向宋清秋,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这是?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宋清秋回过神,笑着摇摇头,紧忙挑出破瓣来,“这几天我整宿的失眠,刚才走神了。” “我家有秋天摘下的刺五加,你拿回去些泡水喝。” “唠唠,干了什么玩意!”白璐慢悠悠地走向宋清秋,狠厉的盯着她,“好坏不分,我看你是卖剪纸卖傻了。” 这时竟有人添油加醋,“光顾着唠嗑,哪能看清豆种的样子。” 宋清秋本来心情不好,直接开怼:“你煽风点火这么拿手,为什么没有去烧锅炉呢?” “我就是看到你一个劲儿唠嗑,我要揭发你,怎么滴。” “嚯,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凶?”宋清秋不屑地看了眼身旁那女人一眼,对白璐解释道,“白队长,我刚才一不小心把破瓣的豆子放错了地方,是我不对,已经及时挑出来,这回没什么问题了吧。” “你刚才怎么骂人呢?”那女人反应过来,插嘴找茬。 “我骂你了吗?谁接茬,谁挨骂,自找的。”宋清秋撸了撸袖子,有种随时打一架的劲儿头,大家都知道她最近很暴躁,找她麻烦的人,皆都吃了哑巴亏。 白璐瞪了那女人一眼,喝道:“行啦,吵什么呀,都抓紧干活!”然后瞪着宋清秋,“下不为例,再让我看到你干活不专心,扣你工分。” “你女儿骗了我们的钱,今天必须还钱!”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骗人呢。” 这时,外面传来了争吵声,白璐脸一黑,冲着外面喊道:“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第84章 弥天大谎 “宋清娇那个小骗子,骗了我们的钱······” “胡说!” 宋清秋扔下豆子跑了出去,白璐和众人紧跟着后面。 与宋妈妈推搡拉扯的有三男三女,宋清秋不明就里询问,“妈,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呀。” 身着呢子大衣的女人紧抓着宋妈妈的胳膊,高声嚷道:“宋清娇跟我们家孩子是同学,骗了我们三百多块钱。” 宋清秋突然愣住,紧紧地盯着女人,“清娇干什么骗你们这么多钱?同学间借钱最多块了八毛,大额钱数,你们孩子是怎么跟家里要出来的?” “宋清娇不光是骗我女儿的钱,还骗了我们这些家长的钱·····她作为宋清娇的家长,竟然想赖账。”那女人满脸怒容,双眼喷火。她的手指像枪一样指着宋妈妈,嘴唇紧闭,仿佛在压抑着怒火。她的身体颤抖着,怒火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小小年纪就敢骗人,原来她父母也是这样的货色,还钱,还钱!”同来的几人也都狠狠地握紧拳头,仿佛要砸向引起他们愤怒的对象。 宋清秋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妹妹到底怎么骗的这些大人。 白璐抱着双臂站在那看热闹,“雨势不小,几位同志都淋湿了,咱们到队部里坐下来慢慢谈。” “走!” 几人推搡着宋妈妈,宋清秋怕吓到母亲怀里的弟弟,伸手去接弟弟,然而母亲打开的手,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还给了她一记白眼。 进了队部办公室,各自落座。 好事的人一并跟了过来,将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葛队长对着围观众人摆手,然而这些人向后了几步,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看了看双方,询问情况。 六人吱吱呜呜的,毕竟几个大人被一个孩子给骗了脸上无光。 后来在宋清秋打破砂锅连环追问的模式下,最终搞明白来龙去脉。 宋清娇周末基本不回家,经常住在几个要好的同学家里,通过同学结交了一个家里养猪的女生,从那之后便经常去她家蹭吃蹭喝。 没过多久,宋清秋以南边打仗,需要捐造飞机大炮为由,动员这几个同学以及他们的父母捐钱。 这些家长通过听收音机证实打仗的消息属实,各家先后拿出几十块钱。 这时,宋清娇又跟他们说,认识什么大领导,不让他们白捐赠,借十块钱每个月给五毛钱利息。 关键三家的父母觉得划算,前后共凑了三百多块钱。宋清娇拿到钱先把第一个月的利息给了他们。 几天前,养猪的这家跟公社的技术员闲聊,技术员的亲戚在区武装部工作,攀谈过后,才知道压根就没有捐造飞机大炮的事。 他们慌了神,找到与宋清秋交好的几个同学家长一问,才知道被骗了。 白璐的眼睛瞪得像汤盘,嘴巴大张着,想要从牙缝里蹦出声来,却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与公爹孙大富互看了一眼,宋清娇这丫头片子还真是个本事呀! 宋清秋扶额,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三百多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 “各位叔叔婶子怎么就信了宋清娇呢?” “她把说的那位领导介绍给我认识,谈得都是如何捐飞机用在战场上,说得很专业,我们义不容辞的支持。” 老天呀,这些人压根没脑子! 孙大富对此嗤之以鼻。 葛队长摩挲着下巴,斯哈着,“这样的支持,实在不可取呀。” 宋妈妈却来了个死不认账,“让谁听了不是个谎言,一群成年人被几个孩子耍得团团转,难道你们责任吗?我还说我女儿被你们家孩子拐带坏的呢?” 一个孩子的父亲,双眼仿佛要喷出火花。他的拳头紧握,重重地砸在桌上,几乎要把桌子震翻。 “你···放屁!我家孩子老实的要命,才没有这心眼呢。我们的钱都被宋清娇卷跑了,你作为宋清娇的母亲就该还钱。” 宋妈妈冷哼一声:“仅凭你们说我女儿骗了你们,不足为信。把你们家孩子叫来,问问到底咋回事。” “我儿子,还有他们两家的女儿都被你闺女拐跑了,我们去学校找,老师说四个孩子两天都没去上学了。” “什么叫被我女儿拐走了,我女儿跟你们家孩子在一起,找不到人了,我还没跟你们要人呢。我要去派出所报警!” 宋妈妈抱着孩子起身要走,被身躯庞大而雄壮的女人一把她摁在座位上。 “坐下吧你,想跟我玩倒打一耙没门。宋清娇可没少忽悠我,没少吃我做的猪肉炖粉条,我还给她买了件妮子大衣,统统都给我还回来。”她便是家里养猪的那位,她的双下巴和丰满的双颊,使得她的面容看起来充满了雍容华贵。 站在她身边的是位肥头大耳的壮汉,想必是孩子的爸爸。 两人站在那犹如一堵墙,宋妈妈气得翻白眼。 宋清秋赶忙安抚对方,“目前最主要的,把孩子找回来,各位叔叔婶子,你们说呢?” “说的容易,到哪去找呀。” 显然他们也怕事情闹大了,他们的孩子在学校没法呆了。 宋清秋向葛队长递去求救的眼神,“我们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 葛队长接过话茬,“我们这边发动全屯人去找,你们到孩子们经常去的地方再找找,要是有消息了就通知我们一声。等把孩子们找到了,咱们再谈下一步具体咋办。若是宋清娇骗了你们,我们绝不姑息,钱肯定还给你们。”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葛队长担保,那几人对视一眼也就答应了,“行,我们回去再找找。” 提起寻找宋清娇,白璐讥讽道:“若是跟人跑了,我们到哪去找。” 葛队长一个眼神,白璐立即噤声。 “大家都帮忙打听打听。”葛队长冲着门外的人喊道。 “行。”看热闹的人自觉的散去。 宋清秋拧眉思索,宋清娇拿着这么多钱会去哪呢? 突然想起过年的时候,清娇谈起有同学去鹤城体育场看羽毛球比赛,羡慕的不行。 “妈,我大概知道清娇会去哪,我去找找。” “宋清秋你出去可别失踪了,你们这个烂摊子还等你收拾呢。” 白璐的话实在噎人,宋妈妈恨不能撕了她,被宋清秋拦住,“妈,你带弟弟先回家,这里有我呢。” “哼!”宋妈妈的鼻子里喷出一串热气,剜了白璐一眼,抱起宝贝儿子离开。 宋清秋赶忙借来自行车和雨衣,骑车往鹤城赶。 说来鹤城很大,她满眼茫然。 好在体育场没几家,挨家找了个遍都没找到宋清娇。 站在街上的人潮中,宋清秋不知所措,一筹莫展之际,瞅见宋清娇的两个哥们勾肩搭背的进了一家饭馆。 她急忙跟过去。 第85章 休想让我替她还债 正值饭点,又是周末,饭馆内座无虚席。 宋清秋边在人群里搜索,边询问服务员,“您好,同志,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来这吃饭没有?” “最里面拐角那桌,有五六个孩子,你看是不是他们。” 只见宋清娇穿着件崭新的格子呢大衣坐在那桌正中,背对着宋清秋,跟她的同学哥们侃侃而谈。 宋清秋疾步如飞般到了跟前。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蛮丰盛的。 宋清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揪住宋清娇的耳朵,“各家找孩子都找疯了,就差点报警了,你还带他们在这吃吃喝喝。” 旁边的两男孩有心想跑,刚站起来,宋清秋伸腿将他们绊倒在地。 她低声喝道:“你们不想让家里大人去派出所报案,就跟我乖乖的回去。” 长得胖胖的女孩和另外一个女生有些害怕了,“清娇,咱们还是回去吧,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爸妈肯定急坏了,我要回家。” “你们?”宋清娇咬牙骂两人怂货,“饭菜钱我都已经交了,不吃多可惜呀!” “还吃!”宋清秋扬手给了宋清娇的头一巴掌,“你捅了多大的篓子知道吗?” “那是他们自愿跟我出来···”见宋清娇想反驳,宋清秋一巴掌下去立即让她闭嘴,“他们的父母把咱妈揪到队部去了····想想怎么把钱还给人家吧。” “你们几个必须都跟我走,我把你们交到你们父母手上才行。” 宋清秋让服务员把能带走的饭菜用报纸包好带上,紧紧攥着宋清娇的手腕出了门,其余五个孩子跟在后面。 他们屯的队部上个月在公社批准下安装了一部座机电话,宋清秋带着宋清娇去了趟邮局给葛队长打电话报信。 葛队长随即联系那几个孩子所在队部,然后在大喇叭里喊道:“喂···马、翠、萍、同志,宋清娇找到了,请到队部来一趟。” 宋清秋拦了一辆顺路回去的马车,回去的路上质问宋清娇为何要干出这样的事? 宋清娇一脸不屑,“是他们傻,愿意给我钱好不好?” “你这叫骗!”宋清秋恨得咬牙切齿,又怕当众教训得很了,宋清娇跳马车跑掉。 为了稳住宋清娇,她深吸一口气,特意放平语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吧,把钱还给人家,这事算是过去了。” “还回去?”宋清娇蓦地抬头,“我哪还有钱。” “什么玩意?好几百块钱都干嘛去了?” “我买了一辆自行车,藏在小陆她家的苞米垛里。逛鹤城,我买了件衣服,请他们看比赛。这几天吃饭需要粮票,我找人高价兑换的。现在兜里还剩下五块钱。” 宋清秋刚忍下的怒火,直窜头顶,揪住宋清娇的衣领,说着就要掐死她。 叫小陆的女孩赶忙替宋清娇求情,“姐姐,你别打清娇了,她赚得钱买的自行车我们大家一起用,剩的余钱请我们大家吃饭了,她没乱花钱。” 这脑回路,真清奇! 宋清秋要抓狂了,宋清娇拿着骗了他们家的钱请他们吃饭,他们还替她求情。 这波操作,整得宋清秋不会了。 她倏地松开手,“清娇,这么一大笔钱,自个想办法还去!” “你嫁给裴野,裴野成了我姐夫,不就有钱还了嘛。” 小小年纪,就想不劳而获,还把不劳而获的主意打到她身上。 宋清秋忍不可忍,扯下宋清娇身上新买的妮子大衣,抡起拳头对着她就是一顿胖揍。 宋清娇想逃脱,奈何宋清秋死死把她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周围几个孩子谁也不敢拉,宋清娇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开裂渗血。 宋清秋把他们带回队部,已是夜幕四合。 几个孩子的父母早已等在现场,见自己的娃回来,噼里啪啦的训斥一通。 宋清娇站在门口处,望着那几个父母凶神恶煞的样子,没敢往里去。 宋妈妈横了一眼小女儿,看向那几对父母,“你们的孩子与我女儿一起逃学跑出去完,可别说我女儿给拐走的。” “少废话,还钱!”胖女人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喝道。 “清娇赶紧把钱拿出来。” 听着母亲的催促,宋清娇没动地方,“是他们把钱给我的,第一个月利息给他们了,按照约定我没错。” “小兔崽子,骗了我们想赖账,我砸死你!”胖女人冲了过来,宋清秋急忙抱住她的腰,“姐,姐,您消消火。” 那几个孩子也上来帮忙,“阿姨别生气。” 宋清娇嗖地冲出门,拼命地往外跑。 宋妈妈抱着儿子追出门,“清娇滚回来!” 宋清娇跑得更快了,眨眼间没了影。 宋妈妈两眼冒火,悻悻地回了屋。 宋清秋挑明,“清娇把钱都败光了,就剩下五块钱,钱花哪了,问这些孩子。”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替宋清娇辩解求情,“清娇对我们可仗义了,看在她请我们吃饭,打球逛街的份上,别催清娇还钱了。” “闭嘴,不然连你们一块打。”胖女人拎小鸡似的,伸胳膊夹起女儿丢到角落里。 她目露凶光瞪着宋妈妈,“清娇妈,想赖账死了那条心吧。宋清娇吃我家的饭,穿我买的衣服···你们总共欠我家一百四十六块,现在、立刻还钱!” 面对对方的步步紧逼,宋妈妈冷然笑了笑:“我们家穷的叮当响,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清娇这丫头片子的命,你们拿走吧。” “你耍无赖是吧,我现在就弄死她。” 宋清秋就那么冷静地看着对方,徐徐出声,“发狠解决不了问题,我妹妹用你们钱新买的自行车可以顶给你。那辆自行车150多块钱,顶账足够了。” 在宋清秋恳求下,胖女人最终“很不情愿”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欠其余两家的钱还没着落,宋妈妈掏出家里仅存的二十多钱,葛队长好说歹说,他们才答应过段时间再来拿钱。 白璐撇嘴:“过段时间,你就拿出钱来了?我看还得你家清秋找个好对象帮扶着。” 宋清秋抬眼时,看到母亲脸色铁青,被白璐堵得哑口无言,肯定气坏了,拉着母亲往外走。 没想到,母亲真跟她说,“还差一百六十块钱,咱家暂时拿不出来,你跟裴野好上了,这点钱对他家来说小菜一碟。” “清娇犯下的错,休想让我替她还债。”宋清秋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扭头向前。 “清娇可是你妹妹,她犯了错,传出去不好听,也会影响到你。” “快别说了。” 宋清秋寻声望去,父亲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她们身后,车后座上驮着一麻袋煤。 “爸,你今天倒班呀。” 父亲先后两次工伤,但每次都是伤没养好就去矿上干活,如今那条腿彻底落下残疾,走路有点瘸。 父亲为了多赚钱,年后到矿下掘进采煤,每天在井下至少干十个小时以上。若是知道清娇干出这样的事,那得多伤心。 第86章 断联 宋清秋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 “这孩子,我满身都是煤灰,脏。”宋展坤说这话时,眼里满是笑意。 “我不嫌弃,走,咱们回家。” 宋展坤笑得更灿烂了,连连说,“还是二丫头懂事。” 看似幸福的画面,引发街坊的热议。 宋清秋和父亲像没听见似的进了家门,母亲抱着弟弟随后跟进来。 争吵瞬间爆发,父母吵得很凶。 宋妈妈咄咄逼人怪丈夫太惯着清娇,给出两个选择,要么让宋清秋找对象用定亲钱还账,要么让丈夫自己想办法。 宋展坤也不想让步,认为媳妇倒打一耙,明明清娇的恶习都是媳妇惯出来的,现在出事了再分谁的责任何用。 “我知道你打的啥算盘,死了那条心吧。我今天特意跟别人换班回来,就是为了清娇的事,我跟裴矿长预支了二百块钱,赶紧把欠人家的钱还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大半天功夫,已经传到矿上。 宋清秋为此咂舌。 只见父亲从黑乎乎的衣兜里拿出两张鲜红的百元大钞,而母亲眼热的样子,肯定觉得这大票可亲,可惜没焐热就到了人家手里。 宋清秋赶紧烧水做饭,父亲坐在灶膛前烧火,时不时抽上一口自卷的旱烟卷,他愁绪满面,眼里却无波无澜,吐出一圈烟雾时,朝着她说,“去把清娇找回来,别再打她了。找到她,你就说,我让她回家。” “好。”宋清秋照做,摘下围裙,快步向外。 寻了许久,在山下的一处稻草垛里把宋清娇揪出来,“钱已经想法帮你还上,爸让你回家。” 宋清娇低头绞着手指,看来吓得不轻。宋清秋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希望你这次能汲取教训,别再老想着投机取巧,做着不劳而获的发财梦。” 宋清娇听话地点点头,“姐,我错了,我一定改。” 姐妹俩前后脚进家门,父亲已经简单的洗完澡,正在做饭,“清娇,爸有话跟你说。” “哦!” 宋清娇看了姐姐一眼,踟蹰了一会儿,跟父亲去了后院。 宋清秋有些不放心,往炉灶里添上一把柴,随后跟过去。 宋清娇站在墙根处,低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父亲抬起手,一拳重重的打在清娇身后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吓得清娇一哆嗦。 “子不教父之过,你干出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教育好你。”父亲照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老宋家的脸都被我丢光了,我该打。” “爸!”宋清秋蓦地一怔,抬脚奔了过去。 期间,宋清娇噗通跪在父亲面前,“爸,我错了。我一定改,以后再也不会做种事了,我好好学习,踏踏实实的做人。” “现在想起来要好好学习了,你被学校停学反省,搞不好没学可上。你妈妈还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你这书定是念不成。” 宋清娇一听,心里猛地一抽,眼泪喷涌而出。直到这时,她才知道骗人的代价有多大。 那几个父母找不到娃,跑去学校要人,闹得沸沸扬扬。宋清娇带领几个学生出走旷课,本就违反学校纪,又私自搞什么募捐,对学校影响非常不好。学校方面对她做出惩罚,其余几个孩子给与口头警告处分,并写下保证书。 “爸,我想上学,我好好向学校承认错误······”清娇抱着父亲的大腿苦苦哀求,“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告诉我妈行吗。” 宋清秋见父亲在教育妹妹,立马转身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抱起一些柴火回去。 晚饭,清娇没敢上桌,站在外屋地低眉顺眼,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 宋清秋给她盛了一些饭菜,让她去西屋吃。 即便如此,清娇也没逃脱了母亲的一顿毒打,把宋天宝吓得哇哇大哭,“妈妈,别打三姐。” 还是宋清秋和父亲趴在清娇身上,救下她。 母亲低头看去,弟弟大哭着抱着他的腿,顺势抱起回了东屋。 这顿皮带五花肉大餐总算结束。 清娇的头发散乱,被母亲揪下来好几缕。她索性拿起剪刀把头发剪短,准备从头开始。 入夜,宋清秋还在忙着剪纸,清娇早就找周公下棋去了,要不怎么说她心大呢,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父亲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坐在炕头,压低声跟清秋商量,“清娇闹出这样的事,人言可畏,回到原先学校想继续念书不太可能了,我想给她转学。” “清娇被学校处分,想转学,也得有学校接收呀。” 宋清秋瞅着父亲沉闷的抽烟,“那我赶集的时候,去周围的几所中学问问。” “你忙你的,我去跑。” 没几天,清娇转到了临县的东风中学。 后来才知道,是父亲跪求那位中学校长,用一位父亲的真诚感动了对方,才得以顺利转学。 不过,即便转学,处分仍会保留。 清娇写了深刻检讨,她是否能留在本校读书,校方提出观察一个学期再定。 从那之后,宋清秋看得出清娇收了心思,学习也格外努力,她高兴。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她给何一寄去的十三封信全都石沉大海,但没有被退回。 宋清秋实在想不通,何一为什么一封回信也不给她寄。 莫非伤势恶化了? 宋清秋狠狠地晃了两下脑袋,他不会有事的。 当她惶惶度日的时候,何明远的确伤势恶化,持续高烧不退,从原先的战地医院转到了181医院继续治疗。 何明远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望着被炮弹灼伤的右手手背再次感染化脓,他心急如焚,怕这只手保不住,很是配合医护人员的治疗。 这边的天气湿热,让何明远很难受。 摸起枕头下厚厚的一沓信,翻看着,大部分是宋清秋寄来的。 这些信都被他读了无数遍,早已熟烂于心。 找出前几天寄来的一封信,里面写满了宋清秋的担心。 迎着阳光,却照不进他荒芜的心底。 人高马大的他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病恹恹的,十分可怜。 大王和欧班长跑来看他,希望振作起来,让他多想想宋清秋。 一下触碰何明远心底的隐痛,大发雷霆,“提她干什么,我们完了,没有以后了·····” 第87章 改革春风 两人被何明远撕心裂肺的怒吼吓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何明远沉着脸,心里极其矛盾自责,喃喃自语:“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不会对家庭作出什么贡献,辜负我爸妈还有她,对我的一片期望。我再也配不上她了······” 望着自己右手丑陋的模样,何明远陷入痛苦中。 欧班长默默地递给他一支烟,然后点燃香烟,“你算什么废人,至少还可以用另一只手拥抱这个世界。失去双手的人也有,他们照样能活的很好。你少了三根手指就颓废啦,就活不下去了。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他们也是有家人,有着远大理想的,跟你一个组的人,你是怎么承诺他们的。你别忘了你是他们的组长,不能帮他们照顾家人,完成他们的使命,你还真是个废人,言而无信的废人!” 欧班长一顿痛骂,把何明远骂醒。 “班长,我没忘我的承诺。” “没忘就去兑现。”欧班长怒喝道。 “是!”何明远忽地从病床站起,敬了个礼。 欧班长舒了一口气,“滚下来,坐!” “是!”何明远利落坐在床边,看向班长。 老欧拍拍他的肩膀,“算我一个。” “班长?”何明远眼里泛起泪花,老欧挑眉瞪他,“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 那天,老欧为了开导何明远聊了很多。 两人一走,何明远又变得很沉闷。 不过,很少出门的他,主动开始出去散步,为了加快身体的康复,他每天进行体育锻炼。 尝试用左手做事,让自己尽快适应左手吃饭,洗衣服等等。 入夏时节,宋清秋终于等来了何一的来信。 他还在医院治疗中,伤势早已转好。 医院位置偏僻,寄信不方便,请她见谅。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行字,把她高兴得半宿没睡。 然而看到开头称呼她“清秋同志”,宋清秋心里一凉,隔着信纸能感觉她对自己的疏离。 怎么会这样! 宋清秋一遍一遍问着自己。 正因为如此,更加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何一就是何明远! 宋清秋此刻反而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想起何明远在战场上那会儿,她胸口发闷难受得厉害,宋清秋抿嘴轻笑着。 她对他竟然有心理感应! 不禁感叹:缘分的奇妙! 她顿然明白何明远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失去了手指这事搁在谁身上也会难以接受,想让何明远振作起来,就得从他爱好入手。 淘了一些关于冬残奥会的新闻报纸寄过去。 何明远看到报纸的报道给气笑了,她还真够狠的,这是逼我去当残疾人远动员呀。 “不好吗?”小赵拄着拐进来,探头探脑。 “好个屁老鸭子。我双腿好好的,玩什么残疾人滑冰。” “这不是侮辱咱嘛。”小赵笑嘻嘻地搭话,“我能去哈。” “你雪都没见过,会滑冰才怪。” “不会呀,这不是有你吗?” 小赵让何明远教他滑旱冰,这下打开了话题,何明远受伤以来说得最多的一次话。 何明远拿出之前买的旱冰鞋穿上,在小赵面前滑了几圈。 小赵兴奋的像个孩子,拍手叫好。 何明远心里竟不是个滋味,双眼莫名蒙上一层雾气。 小赵一只脚,怎么滑旱冰,他真蠢! 见他停下,小赵拄着拐走过来,“怎么不滑了,花样滑冰的动作,你能做吗?” “这样的地面,做不来,冰上可以。等有机会,你到我家乡去,我表演给你看。” 小赵看到何明远注视着自己的脚,他笑呵呵道,“我可以坐冰爬犁看你滑。” “对,你说的没错。”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何明远有了战友的陪伴,整个人开朗了许多,出院归队后,留在司令部文艺队从事出墙报等宣传工作。 而小赵失去一只脚只能复员回家。何明远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到火车站,临别时互留地址。 小赵也承诺回到原籍安排妥当寄信给他。 何明远在文艺队工作期间,部队领导征询他是否愿意留下做宣传工作,何明远考虑到自己的伤残情况,主动提出了退伍返乡的请求。 改革的春风吹向大江南北,这让宋清秋看到了希望,渴望打破固有经营模式枷锁的“春天”如期而至。 在各大报纸上看到个体经济的兴起,她嗅到了商机,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去县城开店。 对,开剪纸店! “菁华,我想开剪纸店。” “好呀,我跟你一块。”韩菁华放下手里的剪刀和纸,扳着手指算着自己攒的钱,“清秋,你开店,我可以出一部分,咱们明个就去找房子。” 宋清秋抬头时,看到好友急急的样子,忍俊不禁,“明个卖完剪纸咱们去溜一圈看看。” 两人光顾高兴了,忘了隔墙有耳。 东屋的宋妈妈听得真切,“开店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这个丫头片子长能耐了吗?” 宋清秋眉头蹙起,淡定地笑道:“妈,我只是随口一说,逗韩菁华玩的,你还当真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卖剪纸。”宋妈妈用命令的口吻训斥着女儿,“开店铺哪是一个姑娘能干的事?” 宋清秋有些不爱听了,立即反驳:“城里大街上开铺卖货,女的多的是,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就你这样的,别让人给卖了,还替人数钱。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 韩菁华咂舌,瞅着宋清秋忍不住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你做生意够精的,不把别人卖了就不错,你妈也太低估你的能力。” “瞎说,我可是诚信经营。”宋清秋被逗乐,没再跟母亲理论下去。 宋妈妈一想到宋清秋离开家,她便无法掌控,顿时坐立不安。 然而想靠女儿换取儿子更好生活的宋妈妈,决定死死抓紧宋清秋这棵摇钱树不放。 她不惜顶着炎炎夏日借来自行车,带着宝贝儿子,跑去找丈夫商量对策。 没想到宋展坤也支持女儿开店。 她的态度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大声呵斥着丈夫:“清秋那个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想离开家,你还纵容她!我问你,天宝身体还不容易治疗好,天热我不能带着他下地干活,家里那些活谁干?” “我干!我下了班回去干,总行了吧。”宋展坤的妥协,换来却是妻子当众耍起无赖,“只要宋清秋一天没出嫁,就甭想单干。” “你这就有点过了。”听着工友们的议论,宋展坤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头下井干活去了。 宋妈妈誓要搅黄此事,回去后特意去找葛队长了解情况,出乎她预料的是,葛队长已经批了宋清秋的申请,并且报到了公社。 宋妈妈疯了似的跑回家,放下宝贝儿子,对着西屋就是一通翻找打砸。 宋天宝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门后一声不敢吭。 第88章 开店 宋清秋散集后,骑着自行车带着韩菁华直奔县城。 以前县城的道路并不好走,大部分都是巷子,丁字路。 进行南厂北迁后,道路宽阔不少。 两人在各大市场附近转悠了许久,遇到戴“红袖章”的大妈,还真打听到有几家临街的房子要出租。 价格按照房子平方大小收费,几家走下来,宋清秋都没看中,准备找时间再转转。 踏着夕阳进了家门,西屋内的景象吓了她一跳。 炕柜里空空如也,衣服被子散落一炕。 家里进贼了? 宋清秋一阵心慌,想起自己的钱还藏在炕洞附近的砖缝里,扔下木箱子,赶忙蹲下身来,翻找她的钱。 糟了,钱丢了! “······啊,这?”韩菁华哑然。 “我攒的那几张大票被偷了。” “赶紧去派出所报警呀。” “走!” 宋清秋和韩菁华刚走出西屋,东屋那边传来一道怒喝:“站住!” “妈,你在家呀,咱家进贼了,你那屋丢东西没有?” 宋妈妈缓缓开口,语气却是出奇的冷:“你那屋的钱是我拿的。” “你拿的?”宋清秋这才反应过来,“那钱是用来开剪纸店的,您还我吧。” 宋妈妈看了眼熟睡的宝贝儿子,慢悠悠地出来,倚靠在门框上,冷眯着宋清秋:“擅自藏私房钱,充公!” “你怎么能不讲理呢。”宋清秋真是急了,嚷嚷着要去告母亲。 宋妈妈眼角微扬,寒光一闪而过,那是对她不屑一顾的冷笑:“你本事尽管告去!女儿告亲娘天大的新闻,我也能出出名,去吧去吧。” 赶紧的! 周遭仿佛瞬间被暮色笼罩,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心头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仿佛泪水被硬生生地咽下,喉头一阵哽咽,反而笑出了声。 宋清秋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仿佛在深深地掩盖着内心的伤痛。 “呵呵,剪纸店我开定了!”宋清秋憋着一股劲儿,满脸豪气地说道。 这个家再也容不下她! 宋清秋快速收拾好东西,背着离开。 宋妈妈却不以为然,她早人打听过了,开个铺子需要不少钱,哪那么容易。 用不了多久,宋清秋准会主动回来,到那时····· 韩菁华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清秋身侧,“清秋,你别着急,我找我爸想想办法。” 宋清秋苦涩的笑了笑,两年间韩菁华她家没少帮自己,她不想再麻烦她。 “开店的钱,我慢慢攒,就别麻烦你爸了。” “咱们一起开店,一起赚钱,出钱的时候我也是当仁不让。” “你就别跟我争了,我自己想办法。” 韩菁华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再说什么,拉着宋清秋去了自家。 当晚,宋清秋一口饭没吃,闷头剪纸。 韩菁华本来饭量不大,喝了一碗杂菜粥了事。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宋清秋把心掏出来,自己缝缝补补,想着睡一觉,醒来又是信心百倍。 然而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 憋在心底的伤痛,急需找个发泄的窗口释放。 她爬起来,点燃油灯,拿出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了五六页信纸。 一吐为快后,突然觉得心里特舒服,倒头就睡。 正在整理资料的何明远,听到同事小张捏着一封信跑进来,“何哥,你的信。” 何明远以为家里寄来的,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赫然写着:宋清秋! 他愣住。 他归队后的地址连父母也没告诉,她怎么会有? 小张看了眼愣神的何明远,自顾自地说着,就象竹筒倒豆子一样。“你和你对象的事,在部队里都传开了。这封信本来寄到181医院,是那边的人帮忙给寄到了咱这。你对象对你可真好,我们大家都羡慕死啦。” “一个小屁孩,懂啥。”何明远笑着接过信,拆开。 小张嘟着嘴,闷闷不乐:“何哥,我不小了,比你小两岁而已。” “毛都没长全,不是屁孩是什么。” 听到何明远话里的嘲讽,小张都快气哭了,何明远拍拍他,“好啦,跟你开玩笑呢,脸皮这么么薄,以后怎么找对象。” “哼,不理你。” 望着小张跑走,何明远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坐下看信。 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宋清秋的辛酸无奈,他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那种痛苦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让他顿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他颤抖着手点燃一颗烟,用力吸了一口,快速吐出一串烟圈。 很快,眼前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班长老秦推门进来,在烟雾缭绕中找到何明远,“鼓了这么烟,不知道的这屋着了呢。” “对不起班长,我最近抽烟有点勤。” “天气湿热,你刚愈合的新伤,一到阴天下雨难受,抽烟疼痛我能理解,但也要控制着点。” “谢谢班长,我一定注意!”何明远掐灭指间的烟卷,唰地站起,冲着老秦敬礼。 “坐吧。”老秦摆摆手示意。 “是。”何明远重新坐下,将桌面收拾整洁干净,拿着信回了宿舍。 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回荡,仿佛看到他的秋儿满面愁容,他吸了两口烟,终究还是因担心她写了回信。 “亲爱的秋儿见字如面,我最近因调动不方便写信,请勿见怪···剪纸店一定要开起来,这毕竟是奶奶在世的梦想。启动资金不够,我和战友们帮你想办法,你尽管放开手大胆的筹备。” 宋清秋读着他的来信,看完几行后,她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自言自语着:“你是我精神世界的乌托邦,是我最美好最纯净的寄托。我不需要你金钱上的帮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有你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为了开店,宋清秋没日没夜的投入到剪纸中,一边赶集摆地摊赚钱,一边想办法筹钱。 韩菁华跟父亲借了点钱,去鹤城医院开药再次碰到了孙阳,主动谈起她们要开店,想跟孙阳借二十块钱。说完后,一脸神采地看着孙阳。 “奋斗不止,自强不息,了不起!”孙阳对韩菁华竖起了大拇指,立即掏钱给她。 然而韩菁华当即反悔,慌忙改口这钱不借了。 孙阳看破她的心思,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怕我告诉我妈?” “对呀。”韩菁华若有所悟地点头,白璐那女人跟清秋妈有得一拼,她若是知道肯定会找宋清秋的麻烦。 “我是我,我妈是我妈,为人做事各做各的。”孙阳将身上所有家当全给了她,“都拿去,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 第89章 啃下硬骨头 又是一年飘雪季,宋清秋望着这漫天飞雪,又想起了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清秋。”韩菁华带着一身雪花走进屋,立即掏出一把毛票子放在炕上,然后爬上炕,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的分币一股脑倒出。 “五分,两毛···三十六块八,凑够了店面一个半月的费用。”韩菁华兴奋地喊叫声,把宋清秋的目光吸引过来。 “哪来这么多钱?” “借的,跟同学借的。” 韩菁华眼神躲闪,冲她甜甜一笑。 宋清秋并没追问钱的来源,望着窗外的雪花,心情有些沉重。 剪纸店拉起来至少准备二百多块。 房租每平方三毛左右,看似不贵,最小的一间房子每月也得六块钱。 每天还要上交生产队定钱,店铺开起来,每天还有地皮和工商税之类的。 她最近手里赚得钱加上韩菁华借来的才五十来块钱。 不过,这让看到了希望。 最晚,明年上半年肯定能把店开起来。 她这样想着,低头继续剪纸。 “叮铃叮铃铃···” 一阵自行车铃声过后,大门外传来粗狂的喊声,“宋清秋的汇款单。” “清秋谁给你寄钱来?” 韩菁华惊讶地看向她。 宋清秋抓起棉袄外套披上,跳下地,趿拉着鞋往外跑去。 韩菁华好奇地跟了出来。 邮递员从绿色邮包里拿出汇款单给了宋清秋,“上午我来过一趟,你们家里没人,只好傍晚再来。” “不好意思,辛苦您了。” “应该的,二百块钱不是小数,单子保存好别丢了,别忘了去邮局取钱。”邮递员再三叮嘱一翻,这才放心地骑上自行车返回。 捏着汇款单的宋清秋楞在那里,低头仔细看,打款人竟是何一。 在那瞬间,百感交集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是眼前纷飞的雪花,怎么也抓不住。 “清秋,这下咱们可以把剪纸拉起来了。何一太仗义了,以后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他。不如,咱们赚了钱,分红给他怎么样?”韩菁华比她还高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仿佛在讲述着自己最钟爱的事物。 “你的提议不错,回头我写信给他。”宋清秋紧紧攥着汇款单回了屋。 突然发现她的生活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每次她遇到难题,也是他不厌其烦地与她一起想办法,一起共渡难关。 以前或许对他的关注度不够,也或者他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宋清秋的心境悄然间发生了一丝变化,当然她自己并没注意到。 如今宋清秋没了之前对他讨厌,反而心底悠然升起一种敬意。 还有一种隐隐的心疼。 反正她心里复杂的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过去一个多月了,之前的房子不知道租出去没有?明个咱们去城里看看···”韩菁华比她还着急,拿出本子列出上回看好的那几个房子所在位置,拿给她看。 “行,咱们明个收摊后去一趟。” 宋清秋四处看房子租房子开店时,何明远复员回来了,他谁也没通知,夜里抹黑悄无声息地回了家。 躺在炕上唠嗑的何妈妈何何爸爸,看到儿子出现他们面前全都愣住。 “儿子你咋回来了?” “老疙瘩?”何爸爸脸色大变,“你小子怎么跑回来了?当逃兵了?” “说什么呢,爸。”何明远笑着放下行李,“我复员了。” “复员你怎么不提前拍电报回来,我好和你爸去车站接你。”何妈妈赶紧下地做了一盆面条,打上两包蛋。 “我虽是在战场上光荣负伤,毕竟残疾了,不想让她看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让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何爸爸望着儿子残缺的手,五味杂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会伤的这么重。 他眼里滚着泪花,哽咽道:“赶紧上炕,趁热吃。” “好嘞。”何明远蹭地跳上炕,左手拿起筷子闷头吃起来。 何妈妈瞪了丈夫一眼,“我儿子光荣复员,我骄傲!” “最让爸爸引以为傲的是你不怕牺牲下英勇杀敌。人残志坚,咱们大不了重新开始。” 现如今何明远的生活里到处充满挑战,即将面对的工作更是如此。 但有了父母这个坚强的后盾,他也就放下了心里沉重的包袱,轻装上阵。 他却没勇气面对她。 为了避免碰上,每天早早的离开屯子,晚上很晚才回来。 等待分配工作期间,他们躲在外面不愿回来。 恰好龙沙粮站有个空缺,尽管这个工作难度系数很大,急于工作的何明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前去报道。 粮站张站长是当过兵的退伍军人,对何明远蛮照顾的,让他做仓库保管工作。 何明远初来乍到毫无经验,刚进粮站就干这样重要的工作,引来老职工嫉妒挤兑。 职工们一致认为何明远右手缺失关键三根手指,没法打算盘。张站长这样安排肯定藏有私心,老员工大新干脆实名举报了他。 上面人下来调查,张站长坦然应对,结果实属误会。 工作中,大新对何明远各种挑毛病,两人大干了一架。 张站长将两人狠训了一顿,把何明远叫到办公室。 何明远一肚子委屈,“站长,仓库保管这活我不干了,你给我换个别的活。” 张站长背着手,上下打量着何明远,“你自身的残疾肉眼可见,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他人的同情和怜悯,那样和乞丐乞讨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不理解拉倒,咱们活好自己,干嘛用他们理解。” 张站长说着掏心窝的话,慷慨激昂地讲道,“你在战场上不怕死,我敬你是条汉子,现在因为别人几句闲话,你就撂挑子,狗熊一个!人这一辈子,指望别人活着,是活不起的!” 张站长撸起自己的右裤腿,“我抗美援朝战场上,腿肚子中了枪,没打中要害,保住这条腿。” 他又脱下制服上衣,后背和两胳膊满是恐怖的伤疤,“跟敌军肉搏战留下的,右胳膊上的有条筋断了,这条胳膊到现在也不能打弯,那又如何。我完成挑战自我,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别人不能干的,我也能干。工作之余练习书法,如今写得还不错。战场面对凶猛的敌人,你都能拿下。现在面对一个算盘,你就认怂了?” 何明远被这番话臊得脸通红,望着眼前这位老兵,仿佛看到从战火走来。他敬畏这位战斗英雄,立即立正敬礼,“何明远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看你的表现,回去吧。” “是。” 何明远静下心来钻研业务,誓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想要搞好保管那本账,但他记账业务不精,那就不耻下问,扔掉所谓的面子,主动请教单位的老职工。 因战时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缺失,右手不能打算盘,为克服右手残疾,他便开始努力训练自己左手。 第90章 杀人诛心 夜深人静,仓管办公室还亮着灯,总能听到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何明远没日没夜的练习,让他的左手在记账打算盘时游刃有余,工作起来轻松不少。 粮站仓管职位干的很杂,他每隔几天要值夜班巡视仓库情况。 面对偌大仓库堆着高高的粮食,他脸上满是笑意。 这些粮食,是保证整个龙沙区百姓生活的保障。 抓起一把稻子,一粒粒洒落下去。 何明远却看到了一张明媚的笑脸,可能太想念了她的缘故吧。 巡视完仓库出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雪地上,一地银辉。 月盘似的月亮挂天边,他望着月亮发呆,面容娇俏的她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里不能抽烟,何明远心烦意乱,在粮站大院里一圈圈奔跑。 门卫室的老隋和老常听到动静,探出半个头来,“不知道这孩子哪根筋又搭错了,大晚上疯跑个啥?” “他在战场上中了三枪,你说会不会伤到脑子了?” “不能吧。哎···这孩子跟我儿子一般大,可能他手残疾了心里难受吧。”老常冲外高喊,“何保管,这天零下三十多度,跑几圈行了,别冻着。” 跑得浑身冒汗的何明远闷闷地答道:“大爷我不冷,我活动会儿。” 直到跑累了,他才回值班室休息。 新的一天开始,何明远坐在那核对着进出账。 “同志,我来领粮票。” “购粮证带了吗?” “带了。” “去对面办理。”何明远抬眼间,看清来人,怔了下,“怎么是你呀?” “我替我们领导过来办点事,瞅背影像你,我过来验证一下,没想到真是你。”孙岩穿着制服,夹着棕色皮包,一副小领导的派头。 “你什么时候复员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要是知道,肯定为你这个战斗英雄接风洗尘。”孙岩撸起袖子,露出那块上海牌手表,“快下班了,晚上咱俩去喝一杯。” “行啊。”何明远今个不值班,爽快答应。 孙岩怕他推脱,等他一块下班。 “去吃铁锅炖大鹅怎么样?” “我怎么都行。”自从回来后,他吃什么都食之无味。 进了饭馆,孙岩很是大方的又要了一个酸菜鱼和一瓶北大荒老白干。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何明远吃在嘴里却觉得犹如嚼蜡,索性放下筷子,闷头喝酒。 “哟呵,一年没见,你酒量见涨。”孙岩与他碰了下酒杯喝下一口,“诶,我听说宋清秋在龙沙区租个房子要开剪纸铺,你没去瞅瞅?” 何明远时刻关注着她,当然知道此事,违心地说:“是吗,我工作忙,还没抽出空来。” 见没问出他想要的东西,孙岩又管服务员要了一瓶酒,“今晚咱哥俩不醉不归,来,我敬你。” 何明远端起碗一口闷,一口尝尽苦辣酸甜,原本入喉绵柔的酒,走了心,胸口变得火辣辣的灼烧。 孙岩给他满上酒,拉着他的手唠家常:“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好好工作呗,争当劳模。” “除了工作,你和宋清秋的事呢?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何明远握着酒杯的手顿在空里,滋溜喝下一大口酒,缓缓开口:“走一步说一步。” “听哥跟你好好分析,现在宋清秋的心越来越野,她租了个铺子准备开什么剪纸店,那个店拉起来至少二百多块。在外面开店的女人,当然想找你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她本来就看不上你,你现在这样,她更觉得你配不上她。”孙岩说到激动处吐沫星子乱飞,听得何明远偏头皱眉,他没有刹住闸的迹象,“只要你足够优秀,女人有的是。失去一朵花,你会到得到整个大花园。兄弟,听哥的,想开点。” 孙岩转头看到何明远脸色不好,他抬手打着自己嘴,“兄弟,哥一喝酒嘴上就没把门的。刚才若是说了不中听的话,我自罚三杯。” 何明远的脸一点点被染黑,握着筷子的手狠狠攥紧,将身体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他表演。 孙岩见他也不拦着,不得不自己倒上酒,连干完三杯,将酒杯倒扣在桌上,“咱们吃饭。” 醉意微醺的何明远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回去。” 孙岩欲要上前扶他,被何明远推开,“我没醉,不用你送,我自个回去。” “行,拜拜!”孙岩嘟起嘴,吹着气,忽然笑出了声,难受吧,就是让你难受。他夹着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结了账,推门出来。 他喊住没走多远的何明远,“哥们,等有空,咱们再聚。” “行啊。” 孙岩伸出胳膊示意赶来的刘莎,没想到刘莎扔下他,跑向何明远。 “何明远?” 听到有人喊自己,何明远本能的转头,见刘莎穿着格子上衣,扎着两个麻花辫,激动地跑向自己,何明远淡漠地晃了晃手,“再见!” 刘莎扶住何明远,趁机纠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何明远,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我不要任何人可怜我,滚!”咆哮声出口而出,何明远用力推开刘莎。他步伐蹒跚,踉踉跄跄地走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刘莎不厌其烦地再次上前去扶他,何明远这次彻底怒了,一把将刘莎推出去老远。“你再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莎眼里含着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宋清秋她嫌弃你,不要你,你还这么执着干什么。” 下一秒,他逼近了凑到只剩毫厘的距离,像被怒火染红的眼睛凶狠盯着她,就连声音都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没资格品头论足。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她,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长长记性。” “对不起,是我的不对。可我也是替你抱不平,情急之下才口无遮拦。” 刘莎声泪俱下的忏悔被何明远无情地打断,说话时仍凶巴巴的:“吵死了,我的事还不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刘莎被他气势吓到,浑身打了个哆嗦,眼睁睁地看着何明远从她身边走掉。 她独自站在风里凌乱。 让她窝在心里的委屈顷刻间变成了一把把利刃,从内迸射而出恨不得立刻杀死宋清秋。 宋清秋,何明远是我的,你休想抢走他! 孙岩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气,不过,他还是踱步过来,揽住刘莎的腰肢,“莎莎,天冷,走,咱们回去。” 刘莎一反常态,挣扎着推开他,冲他吼道:“离我远点,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瞧你说的,是人就有好有坏,你总不能被一男人伤了心,一杆子把所有男人都打死吧。” “我愿意都打死,你最好别惹我,给滚远点。”刘莎抬脚冲进人流中,淹没其中。 孙岩摊摊手,今个什么日子,真晦气。刘莎真以为自己这只山鸡飞出山沟变成城里凤凰,可笑! 他夹着包,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夜色中。 离粮站大院不远的路上,何明远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9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眼中带着迷离和朦胧,身体有些摇晃,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他兀自苦笑着,她怎么可能来呢。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何明远。” 肯定是喝太多酒,醉了! 何明远动作有些迟缓,缓缓摇摇头,依旧无法让自己清醒,喃喃道:“回去继续做梦。” 望着迎面走来的人,酒气熏天,宋清秋不由得蹙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喝这些酒?” “你谁呀?”看清来人是谁后,何明远没多拖延一秒,被她拉住的手腕猛地抽离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又用力反握上她的手。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手指由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狂热。 他用力瞪大眼睛,生怕一眨眼,眼前就会消失,可说出话的句句带刺,“你也来看我热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失去三手指而已,我现在过得挺好。” “我若想看你热闹,干嘛特意写那么多信鼓励你。何一?” 何明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愿承认,但情绪轻易被她所影响。他把“特意”一词放在嘴里反复咀嚼,再开口时声音温和了许多:“何一是谁?” “装疯卖傻是吧?还非得我说破?你既然不想理我,那我回去好了。”宋清秋挣开他的手,佯装生气转头就走。 何明远带着一丝凄凉的笑意,那双曾经充满激情的手现在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见宋清秋走远,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别走!” 宋清秋歪着脑袋,看着他,“你不愿理我,我呆在这干什么?” 何明远整个人变得无比鲜活,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中那不可说的情感,汹涌翻滚。尽从窗中泄出,叫她想忽视都难。 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宋清秋别开脸,有些不自在地说:“我盘下个铺子,你算是我们小店最大股东,我本来想你哪天得空,邀请你去我小店指点一二呢。既然你很忙,算了,我不打扰你了。” 何明远猛地把她拉进怀里,他的手禁锢着她的腰,仿佛要把她揉碎了。 宋清秋耳边是他低沉深情的呼唤:“秋儿,我去。” 宋清秋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手撑着他的胸口:“何明远,放手!” “我不放!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想要我了?”他有些好笑地轻声低语,像是在自我嘲讽一般,“谁会喜欢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呢。” 当她噙满泪水望向何明远时,他却皱着眉头,一脸颓废,让她特别心疼,抬手堵住他的嘴,“不许你这么诋毁你自己。我认识的何一可是一位有胆识、有气魄的人。” “清秋!”何明远咕哝着。 他的呼吸突然喷在她的手上,宋清秋浑身颤栗,用力推着他,“我的腰快被你掐断了!” “我养你一辈子。”何明远腾出一只手,就势捉住她冻得如冰块的小手揣进怀里暖着。 “没正行,我可走了。”宋清秋瞪着他。 冷冽的寒风吹来,他的酒意醒了大半。 看到三三两两的路人走来,何明远嗖地收回揽着她细腰的手。 他垂眸锁住她的眉眼,“我对你一直都认真的。” 说完,何明远反倒有些害羞似的,轻轻咳嗽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 她盯着何明远离去的背影,脑子突然有些发蒙。 他说他······认真的?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用了好半天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她心里很明白,那个与她在一起的人会被搅进她家那个旋涡,未来要承受许多流言蜚语,更多是来自她家的压力。 所以,她不敢想,更不敢奢求。 她走向停车的地方,骑上自行车往回赶。 远远地望着她离去的何明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他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弯月牙,嘴角的弧度扬得越高,内心的欢喜也越加明显,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他顿时脑血复活,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心高彩烈地在跑回粮站,在大院里跑圈。 出了透身的汗,酒彻底醒了。 宿舍里的人早已睡下,他蹑手蹑脚地捧着算盘跑去门卫室练习打算盘。 老常看了他一眼,“你左手打算盘打得不错嘛,不过是些基础咧。” “哦?”何明远惊得一愣,“老常说说呗,还有啥高深的珠算?” 老常也是个门外汉,不过他小时候在鹤城见过一次,各铺子间珠算比赛。 传统珠算开方运算,还有无论多大数珠算的乘除等等。 “小何,你想算盘玩得精,不光要下苦功多练,还要找到口诀技巧。你有时间多去问问开铺子的人。” 这里面道道很多,是得多请教行内人士。 “谢谢你老常。”何明远掏出烟分给老常和老隋一颗,大家一边吸着烟一边闲聊。 老隋笑眯眯地搭话:“去请教,人家也不一定愿教给你。书店估计有卖这方面的书,或者到旧书市场淘换两本,买回来自己慢慢看着实践。” 这也是个好法子。 说干就干! 第二天趁着中午吃饭休息的空当,他跑了趟书店,又去旧书摊问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四本珠算老式书和课本。 即便休班回家,他也带上书和算盘。 看到他这样用功,何妈妈既欣慰又觉得好笑,“早这样用工功,早成了大学生。” “人这辈子活到老学到老,我从现在开始学习也不晚。以前成为过去式,努力在当下。”何明远抬眼笑着看向母亲,然后继续看书练习打算盘。 “明远妈在家呢?” 听到孙大富的声音,何妈妈深感意外,“孙队长,我在家,快来吧。” “这大冷天的,赶快脱鞋上炕,炕头上热乎着呢!” 孙大富背着手进了屋,瞟了何明远一眼,被何妈妈让到南炕的炕头上。 何妈妈递给他烟袋锅,“来一袋?” “不了。”孙大富盘腿而坐,又说道,“我来有两件事。” 何明远抿嘴,怎么听着像领导作报告呢,这倒让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只听孙大富说:“第一件事,我给明远保媒来了。” “谁家的姑娘有这么大的面,请的动您保媒?”何妈妈打着哈哈。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何明远抬手拉上眼前的帘子,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孙大富呵呵笑着,“还能有谁,就是老刘家的刘莎。” 闻听,何妈妈一怔,咧嘴笑着:“如今的青年人哪里用别人保媒呀,他们相互看对眼,自个处去呗。” “诶,话虽是如此,这不是两孩子没机会相处吗。” 何明远听不下去了,帘子拉开一条缝,伸头出来,“爷爷,刘莎有对象,跟你孙子孙岩正在交往,跑这来拿我寻开心有意思吗?” 第92章 屯里第一个个体工商户 孙大富吃到今年最大的一个瓜,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刘莎她爸爸亲自委托我来说亲,不能吧。” “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孙岩便知。” 何明远就看孙大富脸色一阵青,从上衣兜里掏出烟,递给母亲一颗,“说媒上我经验欠缺,竟然闹出这样的笑话。瞧这事整的,算我没说。” “孩子都在外面工作上学,咱们这些大人不知情也情有可原,多大点事。”何妈妈想赶快结束聊天,主动问道,“孙队长,第二件事呢?” “啊,我寻思着我们家孙阳年纪不小了,迟迟不找对象,我这个当爷爷的急呀。你能说会道,帮着寻摸一个模样过得去,会过日子的姑娘。” “行,我多留心着点。” “那好,孙阳的事摆脱给你。”孙大富客套了几句,离开何明远家。 他气冲冲地回到自家,直奔儿媳那屋,抬脚踢开了门。 白璐吓了一跳,“爹,你这是咋了?” “怎么了?”孙大富上去一把掀开孙岩的被子,“滚起来!我有话问你!” 孙岩下班后在外面喝了点酒回来倒头就睡,这会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凶神恶煞的爷爷,一脸懵逼。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白璐也赶忙下地劝着,“爸,您有什么事慢慢说,别吓着孩子。” “你一边去!”孙大富没给儿媳好脸色,抬手示意孙岩坐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孙岩,“你跟刘莎谈恋爱了是吗?” “没有。”孙岩矢口否认。 孙大富冷笑一声,再次确定性地问道:“真没有?” “我们偶尔一起吃个饭,走得近些,压根没打算跟刘莎进一步发展。” 不对呀,这事爷爷怎么知道的? 孙岩瞬间清醒,“爷爷,你听谁说的?” 姜还是老的辣,孙大富故意诈自己孙子,“我还听谁说,屯子里那些碎嘴中传出来的。” 孙岩索性坦诚道,“刘莎舅舅有门路,我本打算利用刘莎高升,现在我已经被领导重用,很多事情交给我去办。发展规划股有个空缺,我这段时间跟刘莎搭上线,时常在一起喝酒,用不了多久就会调过去。” “指望欺骗女人感情得来,不要也罢。”孙大富甩了下袖子,坐在炕头。 “爷爷,怎么叫欺骗,是她为了气何明远心甘情愿的与我交往。”在孙岩眼里,女人就是他望向爬的梯子罢了,有利用价值,他使些手段花言巧语哄着,没用了便一脚踹开。 孙大富却大不认同,抬手朝着孙子的头就是一巴掌,“兔崽子,招惹女人没啥好果子,迟早会栽在女人手上。既然不跟人家来真的,趁早断了,免得搞出事来。” “知道了。”孙岩爽快应着,可眼里闪过一丝倔强,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何况刘莎追何明远不得,他得好好利用这个女人得到晋升。 凡是跟何明远有关的人和事,他绝不会放过。 孙大富摇头叹息:“你好自为之吧。”然后扭头看向儿媳,“平日你总是偏爱他,什么都由着他。他现在参加工作了,不是小娃娃了,你多管着点。” “爹,我会的。” 你会才怪呢!孙大富觉得自己白费口舌,狠瞪了儿媳一眼,把儿子叫到屋里训了一通。 孙乔安老实巴交的,哪敢管媳妇的事,挨老爹训,他心里也憋屈,钻进兔舍里喝闷酒去了。 没了睡意的孙岩,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忍不住八卦宋清秋的事,“妈,你怎么不开剪纸店?” “搞那玩意,哪跟我在家养兔子赚钱,我和你爸商量好明年再盖两间兔舍,至少多收入个几百块。”白璐终于停下来,她喝了一大口水,居然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 “宋清秋那个丫头片子瞎折腾罢了,你以为在城里做生意谁都能做下去,成本那么高,那得卖多少剪纸呀。依我看,熬不上半年就得关门大吉。” 离着又一年的推选还有两个多月,想起去年老牛婆说过的话,为了防止宋清秋插一脚,她打算早下手,于是让儿子帮着提前拉票。 “行,这事交给我,改天我去探探宋清秋的口风。” 冬日难得有风和日丽的天气,宋清秋和韩菁华头戴报纸折成的帽子,往墙上贴素色淡雅的花纸。 地上点着两个大炭火盆,让冷清的屋内有了丝暖意。 门突然被推开,宋清秋扭头看去,父亲拎着两袋煤站在门口。 “爸,你来了。”宋清秋从梯子上跳下来,奔向门口。 “慢着点,小心脚下。”宋展坤打量着不到二十平方的房子,两米往上的棚顶整齐堆放着各种花色的纸品。柜台靠后的位置用木板做了一道隔断,刷上天蓝色油漆,上面用大幅剪纸点缀。白云悠悠,牛羊漫山,构成一幅壮观和谐的游牧画卷。 隔断后面放着生活日用品以及两张木板。 晚上,木板往地上一放,被子摊开,就是床。 瞅着艰苦的条件,宋展坤忍不住落泪,“二丫头,我在靠门口的一侧位置给你们砌个炉子。” “爸,我们不冷。” 宋清秋帮着父亲把煤拎到后面。 只见父亲从怀里拿出她心心念念,又令她头疼得不到的户口本。 “爸,你真好!”宋清秋顾不得父亲一身的煤灰,抱住父亲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宋展坤抬起粗糙的大手,轻抚着女儿的头,“等着急了吧,赶紧去工商局问问执照下来没有。” “好嘞。”宋清秋兴奋地接过户口本,摘下报纸帽子围裙,利落地套上棉大衣,骑车赶去工商局。 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的女子很是客气地接待了她。 宋清秋递上户口本,“我来领营业执照。” 女子按照户口本上与租住合同的信息,在为数不多的营业执照里进行查找。 “宋氏剪纸店?”女子又看了眼户口本,眼里闪烁着惊喜:“你是牛望屯的宋清秋同志,那个剪伟人剪得特别逼真的那个小姑娘,是你吧。” 被说的脸色一红,宋清秋点点头。 “哎呀,女子不让须眉,你可是你们屯第一个个体工商户,恭喜你!” 在女子的指引下,宋清秋在领取登记本上快速签字。 接过那张轻薄的营业执照,宋清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字,编号为0036号。 整个县城她是第36个拿到营业执照的,而全屯可是独一份。 第93章 开业 宋清秋拿着营业执照奔出了门,阳光下,那辆自行车在弯曲的路上飞驰,仿佛一道闪电划过风景。 “韩菁华,咱们的营业执照下来了。”宋清秋放下自行车,往店里跑去。 “太好了!”韩菁华迎上她,两人抱在一起欢呼着。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何明远到了好一会儿,女孩儿迎着阳光走来,纤细的身材,姣好的面容,笑靥如花。他呆立原地,喧嚣的世界一下子静了,他深情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女孩儿,自此她成了他的全世界。 “诶,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休假,来参观一下宋氏剪纸店。”何明远拎过来一个蓝白红条的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一块牌匾,将正面朝向宋清秋,“小店要开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哇塞,这字真带劲儿!”宋清秋跑上前,伸手抚摸着遒劲有力的字,“从哪订做的?” “我跟我们站长求了这几个字,找人专门定制的,还可以吧。”张站长练书法多年,写的一手好字,从轻易送人。何明远为求字,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打听到张站长喜欢滑冰,冰刀鞋需要经常打磨,他就主动包揽下。 宋清秋对“宋氏剪纸”几个字爱不释手,“太可以了。” 韩菁华搬来梯子,何明远搬着牌匾上了梯子,指着门面上方,“清秋,这个位置可以吗?” “偏左一点。” 宋清秋向后倒退几步,示意何明远在往左一点。 “站在你的左边离你的心近一点······”何明远低声哼着二人转小调,伸手接过宋清秋递来的锤子和钉子。 宋清秋用手紧紧扶住梯子腿,仰望着上面的人。 韩菁华望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开心的笑着,多般配的一对啊。 一扭头看到站在不远处那位不速之客,她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刘莎望着这一幕,怒不可遏,火冒三丈,满脸愤怒。 不管不顾地高声喊道:“好你个宋清秋,你真够不要脸的。” 宋清秋扭头淡淡地看了刘莎一眼,对梯子上的何明远说,“喂,来找你的。” 何明远面色冷了下去,继续钉牌匾,“谁家疯狗没拴好跑出来了,一会儿我砸了她狗牙,看她还怎么叫。” 刘莎气得咬牙启齿,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质问宋清秋,“敢抢我的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她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刘莎的脸颊上,就如同鞭炮的声音一般在空气中荡漾。 刘莎感到自己的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 良久,她摸了一把肿胀的脸颊,不要命似的扑向宋清秋。 “住手!咻咻······”戴红袖章的两大妈吹响哨子跑过来,冲过来拉住刘莎制止了打人的举动。 “放开我,今天我非手撕这个贱人不行。”刘莎被大妈扭住胳膊,不甘示弱地跺脚、踢腾着腿,想要去踹宋清秋。 却被大妈一把拽了回来,厉声呵斥着,“当街打人,我们可是看见的。瞧你嚣张的样子,我们碰上了非治一治你这嚣张尽不可。” 刘莎急得满头大汗,“先打人是她,我以牙还牙有错吗?” 韩菁华趁机补刀:“我们大家都看到你动手打人,贼喊捉贼竟然还喊冤枉,无耻!” 相隔两家之遥的成衣铺里走出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依着门框不咸不淡地插话:“这几天,我可看到她在这附近转悠很久,看人家开店嫉妒,报复人家吧。” “你?你们?都给我等着。” 太张狂了! 大妈们顿时没了好脾气,生拉硬拽的将她押走。 宋清秋摇摇头,“啧啧,一肚子坏水,枉费心机,迟早自毙。” 何明远挂好牌匾,转身俯视着下面的女孩,“你玩起心机来,挺恐怖的。” “解决不好你那些烂摊子,以后少到我这来。”宋清秋突然收回了手,悻悻地扭头进了屋。 “给你惹来麻烦,对不起!”何明远抬脚追进了门,无论怎么道歉,宋清秋也不理他。 韩菁华给他使眼色,让他先回去。 但何明远看到宋爸爸蹲在那砌炉子,便过去帮忙。 屋内一片沉默寂静,令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一上午过去,宋清秋自始至终没再给何明远说过一句话。 她闷头悬挂剪纸,布置柜台。 还是韩菁华打破该死的沉默,“清秋,选在哪天开业?” 何明远厚着脸皮搭话:“冬至那天咋样,我翻过日历本,那天是黄道吉日。冬至十天阳历年,人们开始置办年货,咱们为卖剪纸预热。” “明远的这个主意不错。”宋展坤抬眼插了一句,然后出去买烟囱,给盘好的炉子做最后的收尾。 何明远冲着宋清秋嬉笑道:“宋清秋同志同意与否,倒是表个态。” “就按你说的办吧。”宋清秋跟他想一块去了,微微点了下头。 何明远不会哄人,好歹把她哄的开口说话了,高兴的不得了,拎着暖瓶颠颠跑去买了几个肉饼,一壶杂菜汤,“你们中午跟叔吃口热乎的,我下午还有事先走。” 望着何明远移动的身影,宋清秋歪着脑袋若有所思,韩菁华抿嘴冲外高声喊道:“开业,你来不?” “到时候再说。” “德行!”韩菁华撇撇嘴,当了一年的兵,他身上的臭毛病怎么一点都没改。 她转头拍了下宋清秋,“人都走了,想什么呢?” “马上过年了,今年我准备依旧主打红色主题剪纸年画,多层次的立体剪纸工艺再拔高一个难度。比如:开国大典,长征、抗美援朝、改革开放的春风系列。”她语气微顿,继续说道,“开展命题类剪纸,就是不需要画线稿直接出成品。” “听上去很不错,够我们忙上一阵子。”韩菁华捂着嘴,轻咳几声。 宋清秋扔下手里的活计,紧张地看向好友,“屋里冷,你是不是凉着了?” “我手热乎着呢,不冷。”韩菁华握了下她的手,以此证明,而后蹲在火盆前热药。 漆黑的药汁难以入口,宋清秋从铁盒子里拿出两块冰糖递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 这会儿,宋展坤拎着几节铁皮烟筒进来,宋清秋上前去帮父亲,“爸,有饼和杂菜汤,您趁热吃,我来。” 说话间,烟囱按好,拿来柴禾和煤块点燃,屋内渐渐地暖和起来。 简单收拾了桌子上,端上饭菜。 三人围桌而坐。 宋展坤喝了几口杂菜汤,缓缓抬头,“二丫头,咱们家好久没吃顿团圆饭了,年下你一定回去过年。” 去年宋清婉以值班为由没回去过年,家里缺了谁都不叫团圆。 第94章 人心险恶 “爸,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妈容不下我。” “吃一顿饭,我还是做得了主。”宋展坤信誓旦旦地做着保证,可那个家早已四分五裂,即便他再怎么缝缝补补,马、翠、萍不停地拆台,最终也会使得孩子们的心离他们越来越远。 “我尽量回去。”宋清秋眼里尽是无奈,落下筷子,拿起躺在柜台上的营业执照,张贴在一进门显眼的位置上。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宋展坤吃了两张饼便说饱了,在兜里摸索出几块钱,塞给女儿,“在外别不舍得吃,没钱给爸说。” “爸,我有钱。” 宋清秋攥着钱,热泪在眼眶里滚动。 “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宋展坤叹了口气,“刘莎说你抢了她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韩菁华抢先答道:“叔,我看刘莎有臆想症,只要谁跟何明远走得近,她就认为谁跟她抢何明远。” “无论干啥,作风要正派,不能干不道德的事。”宋展坤嘱咐女儿几句,道出心里的担忧,“何明远和刘莎两个有争议的人,你做生意离他们远点,免得引火上身。” “我知道。”宋清秋为打消父亲的疑虑,违心地答应下来。 目送宋展坤离开,韩菁华替何明远鸣不平,“那个刘莎好不要脸,一个女孩家家的主动纠缠何明远,大庭广众之下情呀爱呀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呵呵,谁知道呢。”宋清秋惊叹刘莎的痴情,也对刘莎的行为无语。 看到头戴大盖帽的一男一女进来,宋清秋一愣,自己的手续都全了,还要查什么。 “您好同志,我们看一下你店里证件。” “好的。” 两人仔细地检查一遍,又看向悬挂的营业执照,“这里归市场那边管,按照新规定,凡是依法按日向进入市场的个体工商业户收取管理费,经营农副产品的按商品总值收取1 %的管理费,经营工业品或其他物品的按商品总值2 %收取管理费,望你知晓。” 宋清秋一头雾水,“我店里张贴在墙上的剪纸只做展览不卖,柜台里的摆放也只是些样品,新店还没开张每天能卖多少剪纸,我也不清楚。请问两位同志,我们店每天需要交多少钱?” 那两人望着柜台里剪纸的标价,低声合计着什么,“这些剪纸本钱多少?” “十二块钱左右吧。” “那你今天先交两毛钱管理费。” “我们店还没开业,也没卖出一副剪纸呢。”宋清秋很是不解,没开张就上门收钱,没道理呀。 身穿制服女同志耐心地解释道,“只要开门一天,我们就收一天管理费。卖没卖出去东西,我们管不着。” “你们就不能人性化点吗?”韩菁华急声询问。 “小姑娘,我已经很人性化了,就因为你们是新店。少收了好几分钱。”女制服同志在票票上刷刷写上几笔,撕下,“交钱吧。” 宋清秋本着和气生财,递给对方两角钱,送出门。 韩菁华嘟囔着,“这分明欺生,咱们到有关部门反应一下。” “先别急,我到旁边成衣铺问问情况。”宋清秋往炉子里添了些煤块,急匆匆地出了门。 打听才知,的确是新政策,凡归属市场管理的店每家都要交。 “你们店确实交的有点多,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给你穿小鞋呀。” 成衣铺的女老板姓苏,这条街上的人都称呼为苏姐。 她低头边裁衣服,边跟宋清秋聊天。 那双染着红指甲油的手,在暗淡的灯光衬托下越发的白皙惹眼。 宋清秋注视着她的红指甲,想了想说:“苏姐,我刚开店,能得罪谁呢,我真想不出来。”会是刘莎吗? 她也不确定。 苏姐翘起兰花指,拢了下耳边的碎发,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妹子,开门迎客,要学会变通。柜台里的剪纸样品少摆放一些,顾客挑选时你再往外拿。你跟市场干管理那帮人混熟了,就会好一些。” “听姐姐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宋清秋不禁感慨,自己所接触到的山里人都很淳朴,她这两年行走在集市间,还从未见识到真正的人心险恶。 今天那两人就给她上了一课。 这不,苏姐又别具一格的,给她上了人生的第二课。只见苏姐抬眼打量着宋清秋,“要想赚大钱,要把书卷气和江湖气兼具一体。你身上嘛,欠缺些江湖气。也就是提刀上马,能打胜仗,下马入局能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具体问题,杀伐果断,在关键转折点的时候出手要狠。江湖气让你明于事理,书生气让理折于你。” 这哪是一个成衣店老板说出的话,宋清秋惊得瞪大眼睛。 苏姐不以为然地勾唇娇媚的一笑,“这个成衣店开在这二十多年了,我家那位死鬼过世后,我顶起这摊。到我这来做衣服什么人都有,见过的人多,自然见识也多。” “多谢苏姐为我指点迷津!” 宋清秋走出成衣铺,进了宋氏剪纸店,拿出纸和剪刀,按照脑海的构思,剪了一副苏姐裁衣服的场景,给苏姐送去聊表感谢。 苏姐喜上眉梢,“你剪纸手艺手,不愁没有顾客,你耐住性子。” 宋清秋又是一番感谢离去。 而何明远那边,为了刘莎防止再找宋清秋的麻烦,深思熟虑过后,准备找刘莎谈一谈。 没想到刘莎主动找上门。 “何明远,宋清秋她哪点比我强?” “你为什么要跟她比?”何明远沉着一张脸,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洞穿她的心思。 “因为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跟处对象?”刘莎大有一条路跑到黑,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劲头。 何明远冷笑一声浇灭她所有的幻想:“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何况我现在残疾,压根不想谈婚论嫁。” “假如你没受伤,你喜欢宋清秋那种类型的对吗?” “是。可惜···爱而不得最美好。就让过去成为回忆吧。你大好年华,不好好读书,整天想情呀爱呀,可有想过你家中的父母?” “你那意思,我现在配不上你呗。等我毕业,我一定到你们粮站工作,到那时你休想甩掉我。”现在刘莎就一根筋,只想怎么成为何明远的对象。 但在何明远看来,以为她突发奇想,随口说说罢了,也没在意。 不过,那天之后,刘莎再也没来找过何明远。 冬至大如年! 城里人家家户户张罗着包饺子,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宋氏剪纸店如期开业! 门楣绳子上挂着一排红色的“挂钱”,挂钱上的花纹精致细腻、精美的招财进宝、百福等图案,颜色多样,看着十分喜庆。 小店里挤满了人。 之前有很多在集市上购买宋清秋剪纸的老顾客,也都慕名前来购买。 “宋老板,恭喜恭喜!”男子手里拎着黑色拎包,挤进人群里,冲着忙碌的宋清秋拱手。 第95章 赔钱吧 宋清秋抬眼间,看清男人的模样,连忙拱手还礼:“同喜同喜!大哥这边请。” 这位就是来自省城买白璐剪纸找上门退货,后来买了宋清秋的剪纸。 与男子同来的还有两上了年纪的老人。 “大哥特意从省城跑一趟,这次想买点什么款式剪纸?”宋清秋拿来一个废纸订的本子,重新掀开一页,看向男子。 “明年是猴年,准备订做一副八猴捧福。” 宋清秋立即说道,“中间是个大福字,四周环绕着铜钱、八只猴、梅花、桃枝,寓意着幸福美满、长寿兴旺。大哥觉得怎么样?” “嗯,可以。我这两位是我家亲戚想各定制一副剪纸。” 宋清秋将三人让到西北角靠木板屏风的位置处,撑开靠边站的桌子,拿来三把椅子。 屋里拥挤狭窄,三人凑合坐下喝茶。 宋清秋站在一旁,大量两位老人的穿着举止,瞧他们的坐姿,以前当过兵,直接给他们推荐红色革命题材剪纸。最近她淘换了很多以前的报纸,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灵感:两弹一星的剪纸。 金龙腾飞,各民族人民观看两弹一星发射! 一老人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这丫头好眼力呀,一眼看出咱老哥俩所想。” 另一人面色比较严肃:“丫头,我们想定制一副关于改革开放的题材剪纸。” 宋清秋的大脑快速旋转,像开满动力的小马达,思索了片刻,便有了思路,快速勾画出草稿介绍道:“《改革开放》这幅剪纸以1978年***同志三中全会讲话为背景,寓意着我国从此进入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 “这副《春天的故事》反映了南巡确定了改革方针,给中国经济发展带来了春天。楼房,乘风破浪的轮船等元素象征着经济特区蓄势待发、大展所为。” “这三幅剪纸我都要了,尺寸都是110厘米×70厘米的。” “我要《改革开放》和《两弹一星》,124厘米×75厘米。丫头,我们要多层套色剪纸,给我们算算多少钱?” “二位爷爷都是大哥介绍来的,给你们一个最优惠价,小尺寸每副一块五,大一点的两块。” “可以的呀。” “剪纸半个月后能剪好,你们能等吗?” “好饭不怕晚,年前剪好举行。对吧。”两位老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 送走三人,又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顾客。 宋清秋和韩菁华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功夫喝。 天色暗了下来,炉子的火奄奄一息,屋内格外冷清。 宋清秋搓着手,去生火做饭。 “何明远这家伙真不靠谱!”韩菁华站在窗前,刮着窗上冰花,高声的嚷嚷着。 “看把你急的,他不来,你可以找他去。” “去你的。”韩菁华拍了下宋清秋的后背。 话音刚落,店门开了。 走进来却是孙阳。 “孙大哥,你怎么来了?”宋清秋问道。 韩菁华搂住她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是他,是不是很失望?” “没正行!”宋清秋打开她的手,把孙阳迎进屋。 孙阳的目光始终落在韩菁华身上,时不时的嘘寒问暖:“你脸色有点差,按时吃药没?” “我们刚搬过来,店里没家里暖和,睡不太踏实。” 韩菁华笑盈盈的一张脸映入孙阳的眼中,他随之笑道:“天冷,多烧点。” 突然,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即便城里早就通电,但晚上用电的人多,时常拉闸限电。 基本等到后半夜才会来电。 幸好宋清秋早有准备,既是点上煤油灯放在柜台上。 昏暗的灯火在韩菁华的脸上闪过,灯火同她的眼睛重叠,微微闪亮,美得无法形容。 孙阳的心也被牵动了。 宋清秋看了两人一眼,哑然失笑:“孙大哥赶得真巧,饭好了,我们一块吃个晚饭吧。” “时候不早了,我趁早赶回屯。” “山里有狼出没,孙大哥路上注意安全。”韩菁华拎来一把砍柴刀,给了孙阳。 “好,我拿着防身。”孙阳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五个鸡蛋,“恭贺你们开业大吉。” “谢谢!” 韩菁华送孙阳出门的空当,宋清秋特意给韩菁华做了个铁勺鸡蛋补充营养。 好东西一起分享,韩菁华舀起一小勺给了宋清秋,两人边吃边谈论着今天的收获。 夜深人静,油灯一盏,她们还在埋头剪纸。 凌晨三点多,终于熬不住了,这才展开床铺被褥睡下。 迎着黎明的曙光,宋氏剪纸店开门迎客。 两人从晨昏忙到日暮,期间那几个老外带来几个生面孔光顾了她们小店,这次定制了一大堆剪纸。 他们反映上次装裱好的剪纸带回国去,个别剪纸作品的边起毛,影响了美观。 只要宋清秋能解决这个问题,价钱都好说。 想要打开远销之路,卖出个好价钱,必须解决剪纸成品装裱包装的这个难题。 “行,我先剪一副样品,若装裱包装各方面满意了,你们再给定钱。” 老外也爽快,“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再来。” 宋清秋准备关门打烊时,一男人喝得醉醺醺的站在她面前,色眯眯地盯着她看。 “这位同志,我们店打烊了,要买剪纸明天再来。” “没经过我同意,谁让你在这开店的?” 男人一把将宋清秋按在门板上,宋清秋冷笑出声,她眼里的讽刺浓烈得像火气,“当然工商局和市场管理那边让我开的店,怎么,你有意见?” “这条街凡是想要开店,必须我点头。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哥哥就不与你计较了。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她忍住疼痛,冷冷盯着男人,出其不意地踢向对方的要害。 “嘶······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男人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宋清秋堵在门口,俯视着男人,“想敲竹杠门都没有,赶紧走!” “给你脸了是吧,你给我等着!” 韩菁华惊慌地拎着棍子跑过来时,男人已经站起身走掉。 宋清秋关上门落锁,熬了一锅玉米豆子糊涂,泡上昨天剩下的饼吃着。 “咣咣——开门!” 门外响起一阵杂乱地砸门声。 韩菁华心里一惊,“不会是刚才那个王八蛋叫帮手来了吧?千万不能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可砸开了。” 敲门声越来越响,哐当一声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宋清秋摸起一把菜刀握在手里,冷眼看着来人。 四个大汉,长得人模狗样,步步逼近宋清秋和韩菁华。 宋清秋握着刀子指向几人:“门给我砸坏了,赔钱吧。” 刚才那个男子指着宋清秋,“打了我还这么嚣张,交五十块钱,哥哥我饶你们一回。” 第96章 这解释无敌了 宋清秋紧攥着手里的刀子,淡定地看着几人,“你们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喊人?哥几个,听到了吗,老妹要喊人?” 男人转头望着自己的同伴,像是发现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好怕怕呀!”他同伴鄙夷地望着宋清秋,一人指着胸口,叫嚣着,“往这扎,来呀!” 笑声戛然停止,男人眼神凶狠地盯着宋清秋,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不赔钱,给我砸。” 那几人抓起旁边的椅子朝墙上砸去。 宋清秋用身体护住柜台,韩菁华摸起墙角处的棍子握在手里。 男人奔着柜台而来,宋清秋大喝道:“站住,你别过来!” “把钱交了,我包你没事。”男子停住脚步,伸出五个手指。 “要钱是吧,我给你拿。” 他们人多势众,宋清秋不能与其硬碰硬,故意扔下菜刀,退到柜台里面去拿钱。 “大哥,我们是新店,客人预订剪纸只给了点定钱,没有那么多钱。”宋清秋把抽屉里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可怜巴巴地哀求着男子,“大哥,你能不能宽限我几日,我一定把钱凑齐的给你送去。”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男子冲地上吐了口吐沫,“少糊弄我,这两天进店多少人,我都看着呢。不拿钱也可以,老妹水灵灵的,让哥好好稀罕一下。” 说着扑了过了。 宋清秋与韩菁华对视一眼,两人其上手,对着男人劈头盖脸地一顿挠,将男人反扑在地上。 “住手!”宋清秋这招擒贼先擒王,让男子的同伴慌了神。 “放了我大哥!” 这时,门被推开。 那几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来人,“别管闲事,滚!” 何明远二话不说,冲进来就撂倒了一个比他强壮好几倍的壮汉。 他的身手非常利落,一拳一个,三个男人瞬间就被他放倒。 其中两个倒在地上嗷嗷惨叫着。 他一个箭步蹿到跟前,“清秋,你们伤到没?” “没!”宋清秋和韩菁华,一人扭着男人一只胳膊,“他们的头在这呢?” “交给我,我送他去派出所。”何明远怒气冲冲地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起来!” 宋清秋和韩菁华两人同时撒手之际,男人一把推开何明远,向外跑去。 跟来的那几人相互搀扶着随后落荒而逃。 苏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向里望去,“哟,被砸的可不轻。大妹子,你怎么得罪的他们?” “苏姐,你认识他们?” “领头的那个叫乔三,跟他们一起来的那几个是他的狐朋狗友。他们都是些失业青年,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好狠斗勇,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打架斗殴。那个乔三此前就因打架斗殴被劳教过,但出来后仍然不知悔改。但凡被他们盯上的商户,生意都黄了。” “现在都快80年代了,由不得他们胡闹。清秋别害怕,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 苏姐打量着一身正气的何明远,问道:“哟,刚才瞧你的身手不错呀,当兵的?” “说来惭愧,我当过一段时间的兵,在*******受伤,不得已提前退役回来。”何明远说这话时,有意将残疾的右手缩进袖筒里。 英雄救美! 苏姐抿嘴笑着竖起大拇指:“大兄弟是这个,我佩服!” 宋清秋眨着眼睛,思索片刻道,“苏姐,咱们这条街店铺联合起来,他们就不敢来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苏姐双手抱胸,眯眼斯哈着:“有些店家不一定愿意参与,人家不想招惹是非,咱们也不能强拉人入伙吧。” “我明白这个理。苏姐,我就给这条街上开店的人下帖子,明个我请大家在前面的国营饭店聚聚。” “哟呵,你这脑袋转动得够快的呀!你写好的请帖,我陪你去送帖子。” “好嘞,谢谢你苏姐!” “咱们一会儿见。” 宋清秋在何明远和韩菁华帮助下,没多大功夫,写好了一摞请帖。 在苏姐带领下,挨家送去请帖。 虽然请帖都收下了,明个能有几家过去,宋清秋一点底都没有。 不过,宋清秋能看出这条街几家老字号的人对苏姐很客气,他们之间都是有故事的人。 既然这样,他们看在苏姐的面子上定会去的。 她回到店里,何明远和韩菁华已经把屋内收拾妥当。 宋清秋熬了点浆糊,拿出一张彩纸,贴在被砸坏的墙上。 何明远捡起地上锅刷好,默默做饭。 “我来,我来。”宋清秋感觉不好意思,赶紧撸起袖子摘菜。 “你忙你的去,今天尝尝我的手艺。”何明远把她推到柜台那边,继续忙碌。 “你会做饭吗?”宋清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个在家顶点家务活不干的人,啥时候学会的做饭? “在部队疗养院里,养伤的时候闲着无聊跟人学的。”何明远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一句,切土豆丝,下锅翻炒,左手颠勺,有大厨那么点意思。 酸辣土豆丝炒好,何明远夹起几根土豆丝,递到宋清秋嘴边,“尝尝土豆丝的软硬度。” 宋清秋抬眼,撞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我没尝菜的习惯,看颜色可以。” “尝一下。”被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小脸疼得泛起一层红晕,张开嘴巴,吃下土豆丝,“嗯,脆感正好,酸辣够劲。” 何明远望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突然探手过去,宋清秋蓦然怔住,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嘴边有点油渍,我帮你擦擦。”他的心怦怦跳,若无其事地伸出大拇指在她嘴边轻轻摩挲了两下,“好了。” 立刻转身,又去做了个汤。 宋清秋愣愣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勾唇笑道:“当兵还真历练人,你变化太大了,我有时候觉得你很熟悉但又陌生。” “我喜欢在部队那时候的自己,也讨厌现在的自己。”何明远的目光触及自己的右手,那是他心底无法磨灭的痛。 “你真不介意跟一个残疾交往吗?” “少几根手指算什么残疾?残疾又如何,你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为社会做贡献,不比任何人少。我为什么要介意呢?反而我有你这样的朋友骄傲。” “只是朋友吗?” 韩菁华见状补了一句,“男性,男性朋友男朋友。” 何明远和宋清秋齐声说道:“这解释无敌了。” 第97章 和气生财 宋清秋并没有因为刚才那几人打砸影响到心情,反而因为何明远做的饭菜胃口大开。 韩菁华时不时赞叹一句,“哎呀,真好吃,以后要是我们想吃这口咋整?” “想吃告诉一声,我给你们做。”何明远扭头望着宋清秋大快朵颐,美滋滋地笑着,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慢点吃,你胃不好,吃太急,胃享受不了。” 宋清秋勾起嘴角,眼里雾气翻涌,渐渐地看不清眼前的身影,透过水雾,只能看到一道明媚绚烂的光。 “让你慢点吃,就是不听,都辣出泪来了,赶紧喝口水。”何明远把水杯塞给她,又说,“下次做菜的时候,我不放辣椒。” “我喜欢吃辣。”宋清秋冲他灿烂的笑着,泪水却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她擦去泪水,哽咽道:“奶奶在世的时候,不让我吃太辣的···现在我是无辣不欢···我突然想她了,很想很想。” “她在那边肯定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你把剪纸店拉起来了,奶奶知道了肯定高兴。好了,赶紧吃饭。” 何明远从兜里掏出块素色手绢递过去,手绢上绣着秋个字。 眼尖的韩菁华率先看到上面的字,韩菁华被何明远看得心里发憷,好像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下一秒就会被灭口。韩菁华低下头,开始夹菜吃,却不知道吃什么,也不会知道什么味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一块手绢。”声音低沉,不知是在告诉何明远,还是自己对自己说。 宋清秋见韩菁华望着菜沉思,“哎呀,菜都凉了,快点吃。这么多菜都没怎么吃,可不能浪费。” “对,对,何明远好不容易做的,全都吃光。” 宋清秋抢过剩下的土豆丝,给韩菁华盛了一碗汤,“你还在喝中药少吃点辣。” “好嘛,我只有闻味的份,真是惨。” “有你吃的不错了。” 何明远怕那些人老找茬,想留下来陪她们。 “你明天还得上班,赶紧回去吧。放心吧,我们这边有苏姐呢。”宋清秋看了眼坏掉的门外,外面飘起了鹅毛般雪花,嘱咐何明远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何明远找来木板修好店门,恋恋不舍地离开。 门落了锁,宋清秋转身看到韩菁华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变了。” “我变了?哪里变了?”清秋不答反问。 “觉得你变的地方太多了,但又不好说。我去干活。”韩菁华扔下这句话溜了。 宋清华没在意,翻看着订单本,拢账。 “乔三那些人与咱们无冤无仇,这条街上那么多店,偏偏针对咱们的剪纸店,有点蹊跷。” “欺负咱们是新来的呗。” “我看并非是,也许受某些人的指使。”或许她们店刚开业生意不错,引来附近店家嫉妒。 可惜那些人跑得太快,还没来及的问。 要说报复! 还有一人,那就是她! 宋清秋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想整垮我,没那么容易。 电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小店。 她边剪纸边思考着给剪纸换个什么包装才好。 不知不觉天亮了。 她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和肩膀,给趴在地铺上睡着的韩菁华加盖了一床被子,蹑手蹑脚地往即将熄火的炉子里填了一些木头和炭块。 顺着炉盖缝涌出一些烟,呛得她轻咳了几声,打开门透气。 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宋清秋怔住,下意识问道:“谁的马车,怎么停这了?” 在墙根处码放木头的孙阳转身过来,“马车是我的。” “孙大哥,这么早进城有事啊?” “啊,我来城里卖山货,顺便拉了些木头给你们。”前个孙阳瞄到炉子旁的麻袋子里煤所剩无几,暗暗记在心里。 “这可使不得。”宋清秋望着店门西侧码放整齐的木头,激动得跑回屋倒了一碗热水给孙阳。 “哎呀,咱们都一个屯子的,我也不是白给你拉木头,是有事求你帮忙。” 孙阳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朝门里望了一眼,“我要在城里学习几天木耳种植技术,没时间卖山货,想在你店里寄卖,你看可以吗?” “我当啥事呢,行。天冷,赶快进屋暖和。” 宋清秋把孙阳往店里拉,睡梦中的韩菁华听到两人的对话,一咕噜爬起来,快速整理好衣服,拉开了帘子,“孙大哥,快起屋吧。” 孙阳望着笑盈盈地面孔,局促地搓着手,“没打招呼就来了,你们别怪乎。” “哪能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她们的炭火见底,正愁着怎么熬过今天。在韩菁华极力挽留下,孙阳第一次有幸与她同桌吃饭。 宋清秋去供销社饭店订了一个大桌。 临近中午,留下韩菁华看店,她叫上苏姐去赴约。 这条街上开店的老板去了不到一半,张大爷心好,特意提醒道:“闺女,后街西边把头第一家钱氏扎彩铺涵盖的业务范围非常广。白事也就是丧礼所需物品只是扎彩铺的业务之一,婚事、节庆、庙会,甚至给家里装修,要糊顶棚,贴窗纸,剪窗花,灯笼,甚至风筝也是由扎彩铺来完成。我们这里人家办喜事用的剪纸大都找钱如海。老钱这人不太好相处,尤其对周围刚入行的新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苏姐接过话茬:“老钱头这是给清秋妹子一个下马威呀。”她拉过清秋的手,“妹子,他再敢欺负你,我们大伙绝不绕他。” “和气生财!”宋清秋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冲着众人摆摆手,“各位都是我的长辈,晚辈出来贵宝地,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各位叔叔大爷多担待。” 在酒菜上齐后,宋清秋拎起散酒瓶子倒了半碗,“我敬各位叔叔大爷、苏姐!” 说着来个先干为敬。 “好!爽快!”坐在中间中年男人啪地一拍桌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但是···”他喝下一碗酒,在宋清秋注视下,继续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老钱头家好几代在这开扎彩铺,这事吧,你还得跟老钱头把话说开。” 事情源头找到,那就好办。 “行,我下午就去找他。大家,吃菜。”宋清秋给围桌而坐的人倒上酒,众人把酒言欢,嚷嚷着从她这定制一副新年剪纸。 她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感觉头晕晕的,还好有苏姐为自己挡酒。 一顿饭下来,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进了不少,宋清秋也能跟这些心善的叔叔大爷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了。 这些长辈蛮欣赏她的爽快,心中隐隐担忧,老钱头脾气怪异不好说话,宋清秋怕是搞不定。 宋清秋走进扎彩铺时,坐在柜台旁的老者正忙着扎舞狮用的狮头,客气地问:“喜事还是白事? 第98章 爱情运 扎彩铺的师傅有时候也会做些裱糊匠的工作,他们在纸上的功夫很高,书法也相当过硬,绘画的本事也不小,所以老百姓有什么装修上的工作,也喜欢找他们。 铺子里不仅有纸扎的人、马、房子之类的,也有彩灯、风筝、剪纸、窗花。 宋清秋恭敬地喊了声钱师傅:“我是宋氏剪纸店的,我叫宋清秋······” 钱如海年过六旬,他那副老花镜下的一双眼睛狭长而锐利,看起来凶巴巴的。 他抬眼看向宋清秋,突然脸色变了变,“我这不欢迎同行。” “钱老板,我只做喜庆剪纸,各种题材都有,不涉及白事方面,因此我顶多算您半个同行。”宋清秋自顾自地搬着杌子坐在钱如海对面,“现在是新社会,做生意讲究公平竞争。您老找人砸我的店,这事做得可不厚道。” “你一来,我红事生意受到了极大影响,但我这人做事光明磊落,断断干不出违法的事来。”钱如海冷哼一声,“小丫头片子,少污蔑我!” 宋清秋单手托腮,笑嘻嘻地望着钱如海,“看来有人挑起一些事端,制造咱俩家的矛盾。” “没别的事,赶紧走!”钱如海烦气地下了逐客令。 可宋清秋没有要走的意思,毫无吝啬夸赞钱如海的手艺好。 坐在那又像是跟自己说话,“会是谁找乔三他们砸我的店呢?” 乔三? 老钱头听到这个名字,蹙眉,这个远房外甥真叫人不省心。给这个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片子点教训也好! 宋清秋胃里翻滚个不停,急忙朝外跑去,蹲在无人的角落,“哗——”将中午吃下去的饭菜吐了个干净,抱着肚子还一个劲儿地吐。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喝酒了?” 宋清秋点点头,擦了擦嘴,扶墙站起。 “我的店刚开起来,该有的人情世故不能少,中午那会儿请这条街上开店的老板吃了个饭。无酒不成席,我又是晚辈吗,自然就多喝了点。” 宋清秋笑嘻嘻地抬手比量着,“两个半碗而已,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喝酒,呵呵!” 许增良气得狠瞪了她一眼,“还两个半碗而已,你是不要命了。” “我没醉,就是胃有些不舒服。”宋清秋打开他的手,不想听他的罗里吧嗦,扭头往店里走。 见许增良跟来,宋清秋没好气地问道:“你放寒假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你能不赶我走吗?我跟家里人说好了,寒假在你这帮工,不用给我工钱,管饭就行。” 他低声下气地恳求着,尽管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 宋清秋终于松了口,“白天可以,晚上我这没地方住,你自己想办法。” “晚上我住招待所。” 许增良跟着宋清秋进了店里,韩菁华愣住,低声问她,“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咱店里缺人手,他主动过来干活,比生手强多了。”几天前,宋清秋张贴出了招揽剪纸艺人海报,至今只有寥寥数人前来询问,然后就没了音讯。她准备让许增良回去帮忙宣传一下,网罗几个剪纸能手回来。 她们店的订单积压了很多,首当其冲要解决的是大幅剪纸包装问题。 大幅剪纸作品细碎易断,又怕褪色,一般的字画装裱店不敢接这活儿,接单了也往往是天价。 宋清秋挽起袖子自己干,将平日常用的都是平面纸板装裱,改成立体装裱,则涉及将纸板分隔为上下两部分,中间夹入剪纸并使用透明的玻璃将其保护起来,形成一种立体的视觉效果。 如果远销,玻璃易碎致使运输不便。 她又尝试采用字画装裱的卷轴式,庄重而大方,挂在在房间里很有气魄。装裱卷轴的材料价格比框架昂贵,但艺术效果非常好。但大尺寸的剪纸在卷的过程中很容易折,如果剪纸的某些角落容易折叠损坏,也会影响外观。 在许增良的帮助下,又尝试了其他几种方法,但都以结果不理想而告终。 折腾三天,毫无进展! 宋清秋望着剪纸愣神,若是剪纸想要不褪色······ 这种色宣的颜色是渗透到纸张里面的,年久只能将浮色跑掉,但是可以保留其本色。这样的剪纸经过传统手工裱画出来的剪纸作品可以和字画一样得到长期保存。 打定主意,便把那几个老外的订单所用的用纸全换成了色宣。 天色已晚,韩菁华拿出一小盘猪头肉,在宋清秋的鼻子前晃了晃。 肉香扑鼻! “哪来的猪头肉?” “吃啥补啥,买给你补补脑子。” “我这几天脑细胞还真死了不少,是得补补。”宋清秋捏起一片瘦肉丢进嘴里,“真香啊!” “吃的什么这么香?” 何明远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我家杀了头猪,我妈让我给你们带了点肉打打牙祭。” “呵,这哪是一点呀,得有三斤多!我们哪好意思。”韩菁华笑着看了宋清秋一眼,把肉接了过来。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拿了点菜,你们想吃点啥?”何明远看到许增良站在柜台前装裱剪纸。 他怎么在这? 与宋清秋面对面而站,从他的角度看去很是亲密。 韩菁华急忙打岔指了指自己腹部,冲着何明远眨眨眼睛:“熬点加菜的棒子面糊涂。” “行。” “我来帮你。”许增良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烧水。 何明远转身出去,搞得他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何明远拿着一盒药回来,“清秋,你胃病是不是不犯了,赶紧把药吃了。” “前几天清秋陪着苏姐他们喝酒,喝得有点急,已经没事了。”韩菁华总是不经意的透露宋清秋的信息。 何明远洗了把手,拿出一粒大药丸,揉成十几粒小药丸,放在宋清秋的手里,催她赶紧吃下。 “以后喝酒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来陪酒。” “你来陪酒算怎么回事?”许增良将他拉倒炉子边,“水开了,赶紧做饭。” “我二斤的酒量,来了能帮清秋挡酒,你行吗?”何明远笑笑说道。他可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关心宋清秋的身体。 反正,许增良那点酒量,不顶用。 “我怎么不行,现在我练得酒量不比你差。”他的爱情运有点差,怎么老是碰到这个家伙。 “大学生,不是我瞧不起你,读书你在行,喝酒你还真不行!”别忘了东北老爷们喝酒杠杠滴,许增良连个普通家庭主妇也喝不过。 许增良扔下煤铲子,气呼呼地走向柜台。 宋清秋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良子喝酒不行,但装裱剪纸比你强。” 第99章 门前是非,被讹 何明远嘿嘿一笑,活动着肩膀,“我承认剪纸我不在行,但我这人脑瓜灵活,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啥的。” 他搅动锅里的菜糊涂,目光却落在宋清秋的身上。 许增良越发的感觉何明远看宋清秋的眼神不对劲,这小子不会真看上了宋清秋? 就他这德行,不配! 宋清秋几乎可以感觉到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摩擦的电流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 何明远看到许增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那时候的他习惯看到别人眼中的嘲讽跟看不起,却鲜少会得到这种把他当做‘对手’一样,带着挑衅的目光。 “那个···”宋清秋忍不住勾起唇角,笑意染上眼底。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移向她,凌厉的眼神秒变温柔,等待她的后文。 “糊涂好了吧,我都饿了,你们不饿吗?” 她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两人,两个男人的唇角都自觉的扬起。 “我不饿。” “我也不饿。”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样的低沉。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又变得紧张起来。 宋清秋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八字不合吧,以前在学校一言不合就能怼起来,现在倒好恨不能真刀真枪的杀死对方。 “你们不饿,我和菁华吃。” 宋清秋默默远离两人,倒出熬好的菜糊涂,端着去了最里面的角落,就着咸菜下饭。 好绝情的小狐狸!何明远捂着心脏假装受伤,下一秒切了一块肉,给她做了一道肉炒白菜心。 许增良看来,两人倒像是热恋中的一对。 回过头去却看到何明远笑得一脸灿烂。 不对,是欠揍的灿烂! “亲手毁了良缘,就别在这玩故作深情。”何明远向许增良挑了挑眉,话语一出口,充满火药味。 “和你无关。”许增良的眼眸里蓦地闪过一丝沉重,他冷冷的瞥了眼何明远,声音异常冷漠。 “现在有关了。”何明远笑眯眯的望着许增良,眼底的戏虐之气丝毫不减。 许增良佯装过来倒热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离她远点。”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本想夺门而去,想了想,仍旧回到柜台前,继续装裱剪纸。 宋清秋咬着筷子凝眉思索着有没有更好的包装方法··· “哎哟,我的腿。”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何明远扔下火钩子,夺门而出。 宋清秋放下碗筷,朝外跑去。 “大娘,你自己还能起来吗?”何明远蹲在老太太面前,高声问道。 “哎哟···”老太太捂着腿,摇摇头,“疼!”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你们不扫门前雪,让我摔了一跤,看病也是你们出钱。”老太太一把扯下头上的蓝色头巾,扯着嗓子高声嚷嚷着,伸手拿起摔坏的碗抱在怀里。 宋清秋被气笑了,“大娘,你这是讹人呀。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雪,哪来得及扫。大街上有雪又有冰,若是你摔倒了赖谁呢。” “那我自认倒霉,在你店门口摔坏了,你就得管。”老太太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斜挎着着布袋子,像是到这边来要饭的。 天冷,宋清秋怕她冻坏了,“咱们去医院看看,然后找派出所的民警断个明白。” 老太太缓缓坐起,爬向店门口。 “诶,大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饿了,我闻到肉香了。” 宋清秋看出来了,这个老太太假借摔倒蹭吃蹭喝。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和何明远把老太太搀扶进店里。 端上热乎乎菜糊涂和吃了几口的肉炒白菜。 老太太狼吞虎咽地吃完,宋清秋给了包上两个大饼子,“大娘,你吃饱喝足,戏也该谢幕了。” 熟料,老太太赖在地上不肯走,“我在你们店门前摔坏了,你们得养着我。” “哟呵?”何明远冷笑出声,“大娘你就不讲理了,你能吃能喝,哪里摔坏了?” “打人了,打人了!”老太太狂躁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扯着脖子高喊。 宋清秋抱着双臂,默默看她表演,“喊得口干舌燥的,多累呀。到门口使劲喊,把四周的人都喊过来。” 老太太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话有理,果真拖着腿一跛一跛的到了门口。 宋清秋疾步到了跟前,就势将她推出了门。 “嗨,你这妮子心坏透了,骗我这个老太婆不得好死。快来看呀,这家店的老板打人了······” 四周店铺的人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山东人打人了···山东人开店的没一个好东西···” 老太太本就摔了一跤,牙被磕破了,凝固的血渍还粘在脸上。 一时间围观的人众说纷纭。 毁坏山东人的名声! 宋清秋轻蔑的笑了声,推门出来。 “菁华,去派出所报案。” “好,我这就去。” “你们打了人,还反咬一口,没天理呀!”老太太扑向宋清秋,被何明远拉住。 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两个派出所民警挤进人群,老太太鼻涕一把泪一把说道:“民警同志来了正好,你可得为我做主。我到他们店里要饭,不给还打人。我这条腿被她给打坏了。” “······”宋清秋向民警说明来龙去脉后,问老太太,“你怎么知道我是山东人?” “听口音。” “好一个听口音!你明明讹我,我看你可怜管了你一顿饱饭。” “你胡说。” 其中一位民警问她怎么证明? “这位大娘刚刚在我店里吃了肉炒白菜,警察同志看看她的牙齿缝里塞着肉丝呢。”老太太刚想反驳,宋清秋再次爆雷,“大娘的袖筒里还藏着好几块肉呢。” 老太太下意识地看了眼袖口,然后撒泼耍横,民警自然不吃这一套,一把捉住老太太胳膊,还真搜出几块肉。 证据实锤! 周围震荡的议论声连绵不绝,犹如滚烫的油锅里入水沸腾一片。 “这种人就不该可怜!” “以后凡是要饭的,我干脆不让她进门······” 两位民警好生教育了老太太一通,老太太灰溜溜的走掉。 然而,第二天中午饭点,老太太捧着个破碗就赖在店里不走。 宋清秋为了店里生意,给她些饭菜,赶紧打发走。 到了傍晚,老太太再次来到她们店里,嚷嚷着要吃肉。 宋清秋觉得忍让不是办法,选择主动出击,轻笑着看向老太太,“想吃肉,我给你指条明路。” 第100章 以身入局 “什么明路?”老太太深感迷惑。 宋清秋踱步缓缓走进,“后街西边把头第一家扎彩铺,钱氏扎彩铺比我的店大了好几倍,钱老爷子比我有钱,赖上他,我保你天天吃肉。” 老太太眼神闪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现在我赖上你,哪也不去。” 宋清秋双手抄着袖筒,坐在老太太面前,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娘门路广,认识的人多,在我这棵树吊死不划算。” 说得老太太一头雾水,“我刚到这里要饭谁都不认识,别整这些没用的,赶紧给我炒肉。” 宋清秋笑着继续问:“乔三认识吧?” “不认识。” “你们在胡同里聊得那些话,我可都听见了。” 话音落下,韩菁华和许增良全都看过来。 “清秋,你怎么知道是乔三干的?” 宋清秋看向好友,“昨个我琢么一下午终是琢么明白,钱老爷子想把我撵走,让大娘闹这么一出,想来是乔三帮他想出的损招。所以我处处留意乔三的行踪。恰好昨天夜里看到乔三鬼鬼祟祟地钻进一条胡同,我尾随在后···” 唬得老太太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变化,宋清秋全都看在眼里,“前段时间,乔三砸了我的东西,现如今我报案,民警同志一样会抓他。你为了那点钱,想跟着他进去蹲打牢,我也不拦着。” 老太太慌了神,拔腿就跑。 宋清秋瞧她路荒而逃的背影,开心的笑着:“回去给乔三和钱老爷子捎个话,我没有多大野心,只想好好经营祖上留下的剪纸手艺。” 许增良赞叹道:“你神了,啥时候学会了能掐会算?” “我哪会算,连蒙加诈,没想到那个老太太心里素质太差,三两句话就给蒙的露出马脚。” “这个老钱头太可恶了!”韩菁华愤愤不平,要找钱如海理论,被宋清秋拦住,“我们也没实际证据这事跟他有关,他来个死不认账,反倒显得我的格局小了。” 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生意上见真章! 宋清秋从苏姐那借来一堆报纸杂志翻开着,希望能上面找到包装灵感。 许增良看到窗户上厚厚的塑料布,猛然想起了玻璃纸,“诶,清秋,咱们可以用玻璃纸装裱剪纸啊。” “对啊,在原先的卷轴装裱上覆一层玻璃纸。玻璃纸防潮、不透水 、对剪纸起到良好的保护作用。” 韩菁华问:“玻璃纸好操作吗?” “简单易行,我们自己就可以操作,别忘了许增良是理科生出身,没有工具,咱们可以自己制作。” 宋清秋立马跑去买玻璃纸,然而玻璃纸一票难求,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去了趟鹤城才买到。 回来后,灌下一碗凉白开,将装裱好的卷轴剪纸作品覆盖上玻璃纸,顿时变成高级货。 而曾经普通的剪纸窗花前后各覆一层玻璃纸,不仅便于收藏携带,还很美观。 她望着韩菁华手里刚刚完成的一张剪纸作品,忽然有了主意···拿过剪纸平放在玻璃上,将事先配好的胶水倒在剪纸上面,然后用木架绷平的玻璃纸平放在胶上,再用橡皮滚筒轧平。 去供销社买回来两个二百瓦大灯泡,在灯光下烤干。用这种方法装裱后的剪纸作品非常精美,能永久保存。 “卷轴用来外销,后面这款用来内销以及展览用。”许增良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累坏了吧,歇一会儿。” 宋清秋奔波了一个下午,忙得她筋疲力尽,接过茶缸子坐在柜台后面休息。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 九点了。 宋清秋抬起头望着门口方向,他今晚值夜班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自己肚子唱空城计,站起身随意地吃了口东西,继续埋头赶活。 钱氏扎彩铺。 钱如海盘坐在铺子偏房的火炕上,滋溜滋溜喝着烧酒。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乔三眯着眼朝里望了一眼,忽地推开门进去。 “哼,没事跑这来干什么?” “老舅,那事虽然没成,我也是出力的,我来蹭口饭吃。”乔三照例厚着脸皮嬉笑着,讨价还价,丝毫不介意老钱头给他甩脸色。他站在炕桌前,手伸向那盘花生米,捏起几粒丢进嘴里。 下一秒,老钱头的筷子“啪”地落在他手背上,“边去!” “老舅,我这回小瞧了宋清秋那丫头片。给我点时间,我非得把她赶出这条街。”乔三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就你小子这两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别瞎折腾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大冬天再凉快就冻成冰疙瘩,我哪也不去。”乔三一屁股坐在炕上,不管不顾地端起老钱头面前的酒杯,喝了个精光,“前面那条街上的人大部分让那个丫头片给拉拢过去,老舅不能认怂呀。” “谁说我认怂了!一个黄毛丫头想跟我斗,嫩了点!”老钱头咬牙冷笑,重重把酒杯砸在炕桌上。 转身套上羊皮袄,摔门而去。 “老舅,老舅你去哪?” “我出去走走,你该干嘛干嘛去,少来烦我!” 乔三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老钱头,突然眼珠一转,满肚子坏水开始往外冒。 “老舅,咱何跟那丫头片子订立个赌约,她若是到月底赚不到两百块钱搬出这条街。” 反正老钱头这边这么大个铺子,红白喜事剪纸加一块进项只多不少。 “嗯,一杯酒下肚,长脑子了。”老钱头脚步微顿了下,自我解嘲,“这种事还得我亲自出马给她下战书!” “哎,您老慢走。”乔三嘴角露出一抹狞笑。只要把宋清秋扳倒了,这个年就不用愁没钱花。 “梆梆——” 宋清秋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半,难不成何明远来了? 韩菁华手脚勤快,跑去开门。 “哟,钱师老板这么晚过来有事?” “我来找宋清秋。” “里面请。” 钱如海被让进屋,四下打量着。 店内的装修略显寒酸,不过墙上挂着立轴剪纸画吸引了他的眼球。 宋清秋这个丫头片子手艺确实不错。 “钱老板您这边请喝茶!”宋清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老钱头摆手没接。 “宋清秋,我今个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几条街容不下两家剪纸铺。”老钱头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地说道,“不如这样,到月底咱两家店铺谁先卖剪纸净赚两百块钱谁留在这条街上。” “到月底还有五天,怎么可能净赚两百块?”宋清秋端起茶缸捧在手里,忙垂头藏了藏眼里的情绪。 该死的老钱头真够损的! 俗话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想来,他以身入局,日子也不好过。 宋清秋故作轻松以对:“钱老板,若咱俩家都赚不到这个数,全都搬离这里如何?” 第101章 龙穿牡丹 钱如海被将了一军,不屑地冷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钱如海若是输了,说到做到。” “钱老板,慢走,不送!”宋清秋客气地伸手示意,钱如海深深看了她一眼,抄着手大步流星走出宋氏剪纸店。 许增良急得团团转,只剩五天时间,“我去找老师和同学帮忙,多少能帮着卖出些剪纸。” 宋清秋捧着茶缸子,凝眉想着什么,没说话。 韩菁华眼神担忧的看向她,“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开店,多大点事。” “钱如海再三的针对咱们,这次若息事宁人,以后咱们无论走到哪开店,都注定不顺利。做人要有点锋芒,这次我绝不会退让半步。”宋清秋拿过订单本子,翻看着。 见她淡定自若,韩菁华笑着问,“你有了应对的法子对不对?” “月底前那几个老外会来看新的装裱包装效果,外销的订单数量就可以敲定下来。”宋清秋拿来笔和纸勾画着什么,又从棚顶小库房里取来几张大红纸和各色宣纸,折了几折,开剪。 韩菁华和许增良一脸懵逼,聚精会神地注视她的动作。 初看像一件衣服。 凭借一把灵巧的小剪刀纸上生“花”,宋清秋手中的红纸有了上衣外套的雏形。 “妙,妙呀!”韩菁华似乎明白宋清秋要看干什么,“穿上剪纸外套,在城里走上一圈,就是行走的活广告。”又仔细地看了看,惊讶地问;“诶,怎么是男式的?” 宋清秋勾唇笑道:“明年是龙年,自然要剪一件龙穿牡丹富贵常在。” “凤穿牡丹常有,龙穿牡丹不常有,也就你能想出来。”韩菁华探头过来,如果气势磅礴的龙剪得出彩······她扭头看向许增良,摇摇头,虽说许增良整体形象不错,但是没有硬汉的气质。 “咱们是不是提前找个人当衣架子。” “我有人选,忙你的去。” “哦——”韩菁华一脸的坏笑,“还别说,他穿上还真别有一种风味。” 宋清秋挑灯夜战,争分夺秒站抢进度。 钱如海连夜召集全家以及铺子里的剪彩师傅开会,商量出对策后,各家店铺一开门,他挨家通知,他和宋清秋竞争的事。 这几条街上的人瞬间沸腾了,也都替宋清秋捏了把汗。 苏姐穿着一件碎花棉旗袍,优雅地点上一支烟,“老钱呀,别玩大了,把家底赔进去。” “切,我家大业大,怕她宋清秋一个刚出茅庐的臭丫头。” “话已至此,当我什么都没说。”苏姐笑态百媚,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嘲讽,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烟圈。 钱如海一心想把宋清秋撵走,可谓是动用了所有关系,半天不到就转到了一百块钱。 宋清秋这边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进账,净利润只不过十几块钱罢了。 天色暗了下来,街上灯火阑珊,她手里的剪纸逐渐接近尾声。 左右手的手指和中指被刻刀划破,她缠上布条继续雕刻。 “清秋,你胃好些没?” 随着店门被推开,何明远的声音飘了进来。 韩菁华眼里闪过一抹惊奇,“嗨,我们正要找人给你捎信呢,你就来了。你算好时间来的,是不是?” “呵呵,我跟清秋心有灵犀,自然会感应到。找我啥事?” 闻言,许增良心里顿时冒酸水,“喂,不吹能死呀。” “我还真不是吹。”何明远绕开许增良,走向宋清秋,“清秋,你说是吧。” “也许巧合吧。” “巧合?”那就是喽。 许增良整个人感觉掉进冰窟窿,挣扎许久,把宋清秋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何明远在战场受伤时,我还真感应到,没法解释,只能说巧合。”宋清秋淡淡地回了句,便走回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展开剪好的作品。 “哇塞,贼漂亮呀!”腾空的金龙,色彩艳丽的牡丹花,背景则是青、绿、灰三色完美交错融合的大山。何明远抬伸手轻抚着剪纸作品,“这山好奇特呀。” 几座山均由各色纸张卷曲缠绕排列而成,给人以强烈的视觉。 “你给我的那些书中,有些关于宋朝山水画,从中找到创作灵感,还不错吧。”宋清秋的小手拍了下他臂膀,“找你来,就是为了展览这件作品。站直了,别动,我给你穿上。” “好嘞。”何明远听话地脱下外套,张开双臂,任由宋清秋摆布。 他宠溺地注视着她的眼眸,仿佛每一次的注视都可以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 宋清秋俏脸羞红,不动声色地用力掐了他胳膊一把。 何明远咧嘴笑着,“你的手上功夫越发的厉害了,敢不敢跟我扳手腕?” “没工夫!” 两人全然忘记许增良的存在,他怨恨的目光就投向宋清秋,可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许增良脸色有些难看,“一会儿,我跟何明远一块到街上转转。” “好呀。” 何明远挑眉笑着应道。 宋清秋万分小心地整理好穿在何明远身上的剪纸衣服,往后撤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嗯,跟我预想的分毫不差。” 挺拔的身姿,坚毅的脸庞,正气凛然。剪纸衣服穿在他身上,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他的那股子阳刚之气。 赞! 宋清秋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去街上溜达一圈吧。” “好的。” 两人去了新开放不久的露天夜市。 街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很热闹。 何明远走在人群里十分惹眼,时不时有人驻足仔细打量他身上的剪纸图案,询问从哪能买到这样的剪纸。 “宋氏剪纸店。”他做事有板有眼,有条不紊,十分专业地介绍着宋氏剪纸的特点,又耐心地为每一个询问的人指路。 许增良瞪着他,这家伙经过炮火的洗礼仿佛脱胎换骨似的,良久提议道:“去临街的各家店铺转一圈。” “好啊。” 两人一家店铺接着一家店铺转着,每一家店铺的人都会跟何明远交谈一番,甚至有人认为他为出风头才穿成这样。 有个店老板看不惯,将他轰了出来。 何明远被误解,被调侃,毫不在乎,站在这些店家门口耐着性子解释:“我对象亲手剪的这副剪纸送与我,这图案我喜欢不得了,当然穿上出来溜达······” 许增良厉声地打断他:“何明远,清秋什么时候成了你对象?” 何明远淡然地看着许增良,“你跟清秋散伙后,我就已经开始追求她,你是知道的。” “清秋那时已经拒绝了你,请你往后离他远点。”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重新追求她······” 第102章 死局盘活 宋清秋和韩菁华研究着下一步计划,准备投入大量精力做龙的剪纸。 店门咣当一声从外被人用力推开,许增良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拉着宋清秋就走。 “出什么事了?” 许增良也不说话,拉着她进了一条胡同,双手扳着她肩膀,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宋宋,何明远说你接受了他的追求,是吗?” “是!”宋清秋利落的答道。 “你为了我安心念书,你跟何明远故意演戏给我看,肯定是这样。” “良子,你冷静一下。” 许增良惊慌握住她的手:“宋宋,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良子,你是我发小,咱们永远是朋友。我承认之前喜欢过你,时过境迁,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我现在心有所属,还请你成全。” “你让我把我深爱的人让出去,我做不到。”许增良扭头跑走。 “良子!”宋清秋追出了胡同,许增良早已不知去向。 韩菁华见她一人回来,担心地问道:“许增良呢?” “回招待所了。” 宋清秋苦笑着摇摇头,今个收到了许妈妈捎来的信,希望她劝说许增良回家。 于是她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让他死心。 何明远美滋滋地进来,“我溜达这一圈,反响贼拉的好。” “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宋清秋淡淡地回应了句,埋头继续雕刻。 “嘶——”她的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刻刀尖,划出一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何明远跑过来,扯起她的手指,拿出手绢给她包扎好。 “我回去给你做几个指套,免得再伤到。” 韩菁华打趣他可真细心啊! 引来宋清秋的白眼,“哪都有你,赶紧干活。” “我饿了,干不动。” “你们歇会儿,我做饭。” 何明远自报奋勇做晚饭,“周末我穿着剪纸衣服去鹤城转转,说不定能引来更多人。” “随你。”宋清秋望着墙上的日历,提笔写了个4。 新的一天开始,剪纸店开门营业不久,迎来很多人参观。 忙碌一整天,接下十一单,大都只交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只剩下三天了,离着净利润额还差很远。 宋清秋却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感觉这场激烈竞争只是一场小游戏罢了,仿佛大海中击起的小水花一样微不足道。 韩菁华很是不解,“清秋你怎么不着急呢?” “急有什么用,做好咱们手边的工作,该来的总会来。” “你真是淡定。” “要不我怎么是老板呢。” 或许何明远每晚下了班都准时来店里,穿上那件剪纸衣服出去溜达的缘故,来店里购买剪纸的人越来越多。 宋清秋兜里的钱也见涨。 “哈气!”何明远从外面回来,揉着冻得发红的鼻子。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几个棉布指套,拉过宋清秋的手,给她戴上,“以后再也不用害怕雕刻刀割伤手指。” “你赶紧坐在炉子边暖和下,我去给你熬碗姜汤。”宋清秋小心翼翼地脱下他身上的剪纸衣服收好,洗手做姜汤。 这时,钱如海踱着四方步进来,笑呵呵地看着她,“宋清秋,就剩下两天的时间了。你现在认输,我在城北给你找个地脚好的铺子,房租比这便宜一半。” “钱老板里面请,我给您煮茶。”宋清秋笑脸相迎把钱如海让进里面,快速熬好姜汤,盛了一碗给了何明远。 又泡了一缸子茉莉花茶,端上桌。 “钱老板处处为我考虑,我感激不尽。我把店里珍藏的最好茶叶拿出来,您请喝茶!” 宋清秋恭敬地给钱如海倒上一杯,钱如海啜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这么说你认输了?” “认输?”她笑靥如花,自顾自地倒上一杯,“不到最后一刻,我为什么要认输?” “哼,非要比到最后一刻才死心。行,我成全你。”钱如海慢悠悠吹拂着茶缸里漂浮的茶叶梗,宋清秋已经入了死局,我就不信她还能盘活。 他悠闲地喝着茶,缓缓开口:“年轻气盛敢闯敢干是好事,但也无形树立了很多敌人,做生意要懂人情世故。” “钱老板说的没错。生意场上的任何人情世故,都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基础上,失去了共同利益,就没有任何人情可讲。在利润面前我只拿六分,战胜对手,我一直本着‘大胜靠德’。” “德?以德服人?” “生意人,利益当先。你挡了我的财路,自然生意上见真章。” 钱如海拱起手背敲了几下桌面,看到桌面上的粗糙,嫌弃地收回了手,“话已至此,告辞!” “钱老板,慢走!” 宋清秋笑着送出门,转头回来,何明远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三人其乐融融吃饭时,许增良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跟我绝交了呢。”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跟你绝交?我去省城,办了点事。”许增良拿来碗筷,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何明远和宋清秋中间。 何明远忍不住笑出声,往一旁挪了挪凳子,隔着许增良继续给宋清秋夹菜,“秋儿,这菜清淡,多吃点。” 宋清秋一边吃饭一边翻看着从苏姐那借来的俄语书,上面标满了密密麻麻的汉字拼音,“ze ne——价钱,kela si wa ya——漂亮,普里为特——你好······” “俄语里的弹舌最难学,你怎么想起学俄语?”天冷,饭凉的快,许增良劝她赶紧吃饭。 “我吃饱了,我学会儿俄语,说不定什么时候用上。” 宋清秋捧着书坐到炉子边,安静地背单词。 饭桌上,何明远没看许增良一眼,快速扒拉了一碗饭走人。 入夜风雪大作,许增良留下没走。 宋清秋坐在昏暗煤油灯下埋头雕刻剪纸。 “清秋,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去睡一会儿。”许增良望着熬得两眼通红的宋清秋很是心疼。 “我不困,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许增良佯装没听见,默默出去抱来一些木头,坐在炉子旁劈柴。 周六,那几个老外如期而来。 看到把原来的剪纸作品终于做成了精美且便于运输的装裱画,甚为兴奋。 那个女老外依旧是他们一行人的代表,进行跟宋清秋沟通,她指着墙上悬挂的龙穿牡丹剪纸画,“龙30个,那个paradise flycatcher 10个。” 许增良随即翻译道:“清秋,她要绶带鸟剪纸。” 宋清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雍容华贵的牡丹搭配双绶带鸟,名曰:富贵长春。” “······”许增良随即翻译成英语,然而那几个老外听不太懂,宋清秋拿出笔在纸上立马画出草图,他们秒懂。 一翻艰难且又深度的交流过后,敲定下订单数量,一共40副剪纸,他们准备年后带回国,因此并不着急交货,最终以每幅剪纸4.2元的价格成交。 别看订单数量不少,可剔除包装装裱等费用,也就能赚60元。 还得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她心里默默算着这几天赚的钱,还差五十块呢。 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莫非她真要搬离这里? “小宋啊,生意蛮红火的嘛,小店开业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怎么怕我吃你的饭,喝你的茶?” 第103章 打平 宋清秋望向店门口,惊喜过望:“蔡经理可是稀客,快里面请。” 一百商店的蔡经理蔡东拎着黑色皮包,踱步进来,四下打量着,“搞得蛮不错。” “马马虎虎,您喝茶。” 两人各自坐在桌前,韩菁华端来一壶热茶,转身去招呼顾客。 宋清秋看了眼蔡东,递给他倒上一杯热茶,“蔡经理今个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我要是再不来,你忙的快想不起我,年底出口单子就没我的份了。”蔡东顾不上喝茶,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单子,“有人指定要你的剪纸,五十个剪纸。要求,规格都在这,你过过目。” “哦?什么时候要?” “春节前。” “还有一个半月。”宋清秋斯哈着,“我现在手里的订单不少,能否赶出来可不好说。” 蔡东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地说:“价钱好说,大幅剪纸这个数怎么样?”说着伸出一巴掌。 宋清秋盯着眼前的本子陷入沉思,蔡经理抿嘴轻笑着又说道:“再加两毛,小幅剪纸统一四块。” “关键是我这人手有限,年底都要出货,我真的困难。”宋清秋说的是实话,但也不是,毕竟她的潜力无限。 “呵呵!小宋呀,你现在可是很滑头,让人跑到卜奎大街和罗西亚大街四处溜达。有人看到龙穿牡丹剪纸十分漂亮,到一百商店定制,要卖去大洋西岸。剪纸在国外那可是稀缺货,物以稀为贵,着急要,给的价格自然高,你就帮帮忙。” 从1979年6月,国家进行计划调节,就是在计划经济体制内,国家主动对不合理的价格进行调节;所谓市场调节,就是逐步将一些商品放到市场上流通,让市场对商品进行定价。 所以剪纸价格跟着上调。 然而剪纸所用一系列材料也跟着提价。 利润空间比之前大点有限。 宋清秋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说有人在齐齐哈尔大街上看到龙穿牡丹剪纸?” “怎么你不知道这事?”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何明远昨晚临走时把那件龙穿山水牡丹剪纸带了回去,今个一上班特意跟张站长请了半天假,赶往卜奎大街一带。 宋清秋会意的一笑,这家伙想得比我周到。 虽然她心里万马奔腾过大篇幅的心理活动,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那行看在我与蔡经理合作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接下这单。” 蔡东长舒一口气,“那咱们把合同签了,还有呀,你现在不是正用钱吗,我一次性付给你。” 宋清秋感动的热烈盈眶,握住蔡东的手一个道谢,“谢谢你蔡经理,谢谢!” “咱们是合作伙伴,你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以后有啥难事,尽管来找我。”蔡东呵呵笑着,轻轻回握了下她的手,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点好递给她。 “点点。” “好。”宋清秋快速点着手里的钱,“正好。” 韩菁华和许增良闻声看过来,太好了,这下咱们不用搬走了! 蔡东又拿出一份合同,“现在剪纸售价提价了,新一年的供货价,也该涨一涨,你看一下若没什么问题,把字签了。” 宋清秋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合同,提笔落字。 蔡东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答应,“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尽管提,不用顾忌我。” “蔡经理雪中送炭,我感激不尽,新的一年,希望咱们继续愉快合作。” 成大事者,必定心怀感恩,成就其人生! 蔡东为自己没看错人而高兴,拍拍宋清秋的肩膀,“加油干!” “谢谢。” 把蔡东送出门,宋清秋快速拢好这五天的进账,让韩菁华去叫苏姐过来,她则跑去借来一面铜锣,沿街敲响。 “各位街坊,各位老板,我与钱老板的赌约有了结果······” 前后几条街上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老钱人呢?” “老钱输不起,在家喝酒睡大觉呢吧。” “谁满嘴的跑火车,啊?”钱如海穿着那件羊皮袄,头戴羊毛坦克帽很是威风。 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来,钱如海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缓缓走向宋清秋,“丫头,你终于肯认输了。” 听这话,宋清秋不禁笑出声,“钱老板,宋氏剪纸店超额完成任务。” “哦?”钱如海冷倪着他面前的女孩,“证据呢?” “苏姐和几家老板正核对。” 宋清秋昂起头不卑不亢,与钱如海对视着。 苏姐娇媚笑声传来,算是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宋氏剪纸店四天净利润二百三十六块两毛八分。” 钱如海摆摆手,跟来的人摊开大账本,捧着算盘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钱氏扎彩铺净利润二百八十一块九。” 宋清秋淡然笑道:“钱老板,咱们都过关了,平局。不过,我非常感谢钱老板对晚辈的激励,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潜力有多大。” 说着给钱如海鞠了一躬。 臊得钱如海的脸泛红。 苏姐拉着宋清秋的手,笑得格外灿烂,“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将来的新时代,你们年轻人才是消费和创业的主力军,我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咯咯···” “苏姐风华正茂,怎么会老。”宋清秋任由苏姐拉着去了成衣铺。 苏姐静静地看着宋清秋,仿佛看到年轻时到处打拼的自己,往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又有多少记忆如白驹过隙般翩然而去。 “苏姐,我脸上是不是有灰?我忙得两天都没得空洗脸,让你见笑了。” 宋清秋下意识抬起手背擦着脸,苏姐掩嘴轻笑,那优雅的姿态,把宋清秋看得入了迷。 苏姐伸出葱白的手指点着她眉心,“你这孩子真有趣,我刚才逗你呢。” 拉着她坐下。 “你还能挤出点时间不?给我也剪一副大的剪纸。” “什么主题的剪纸?” 苏姐从柜子里取出一张相片,“就这张,我们家很多年前的一张合照。我那年十六岁,当时在学校念书学舞蹈。” 照片上的父母和哥哥姐姐身穿军装,英姿飒爽。 而她一袭白色旗袍,宛如电影明星一样好看。 苏姐少有喋喋不休的时候,此刻一遍遍抚着相片,唠叨着:“我几个哥先后都战死在朝鲜战场上,前些年我爸因病去世了,我想换一种形式纪念他们。你慢慢剪,我不着急,剪出来的画面唯美一些,你懂得的。” “我懂。” 宋清秋点点头,接过照片,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拿着照片离开。 她手头压的订单太多,暂时招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拼命赶活。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 天色暗下来,没看到他的身影,她心里很不踏实。 放下手里的刻刀,扯下墙上挂着的大衣套上,出了门。 站在寒风的街头四下张望。 “秋儿!”她循声望去:那人的身上、脸上都挂满了雪,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雪人”。 第104章 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何明远?”宋清秋迎上前,仔细辨认着来人。 何明远停下自行车,抖落身上的雪,脸上的肌肉冻僵,,笑的时候很不自然,他扯了扯唇角:“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宋清秋摘下手焖子,揉搓着他的脸,“冻坏了吧?” “你的出现,温暖了我整个人。此刻我的心滚烫如火,不信你摸摸。”何明远跟她打情骂俏。 “我看你还是冻的轻!”宋清秋举起拳头砸在他的胸口,何明远张开双臂拥她入怀,“你忍心吗?舍得吗?” “启开!”她用力推开他,两人都没注意脚下,相互拉扯着倒地。 宋清秋挣扎着站起身,何明远坐在冰面上耍赖不肯起来,“我手脚都没知觉,看来这回真冻坏了。” “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何明远啊哈啊哈的大笑着,“你这可是你说的,拉钩,不许反悔。” “瞅你没长大的那样!”宋清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敷衍地晃了晃,“好了,再不起来,我可走啦。” “拉我一把。”何明远就势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用力撑地,嗖地站起。下一秒,宋清秋落入他的怀里。 身处人来人往的街头,宋清秋的小脸染上一层红晕,将头埋在他的臂弯的里,轻轻吐出一个字,“冷。” “好,咱们回去。” 宋清秋推着自行车走在前,何明远乐呵呵地搓着冻僵的手,跟在后面。 “宋宋,这么冷的天,干啥去了?” 许增良推开门站在门口,看到何明远跟在宋清秋身后,瞬间眉头皱起。 宋清秋放好自行车,拉着何明远进了屋,摘下他的手套和帽子,兑好一盆温水,用温毛巾敷他的脸和手。 何明远的脸和手慢慢舒缓过来,这时他的脚痒的够呛,脱下鞋子用力揉搓着。 许增良嫌弃地瞪着他,帮他打了一盆洗脚水,“怎么冻成这样?” “我一路骑自行车回来的,路上烟泡雪,你们差点见不到我了。” “你再说得夸张点,便可以成功的把你自己送走了。” 两人跟以前一样互不相让的打着嘴仗,宋清秋那边的姜汤出锅,打断了两人,“赶紧趁热喝了。” “遵命。”何明远挥手敬礼,接过汤碗,小口喝着。 宋清秋突然说道:“我打算扩大经营,把旁边的那间房子租下来,回去招两个会剪纸的人,教她们一段时间,内销的产品便可上手操作。” 满是惊喜的韩菁华接过话茬:“这样,内销和出口外销咱们能双管齐下。” 宋清秋默默算着手里的钱,她要让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 “那钱,年底暂时还不了你,分红还是要给的。” 何明远勾唇笑道:“我也没打算要呀,你我之间干嘛分那么清。” 两人的这番对话,让后知后觉的许增良总算听明白了宋清秋开店所用的钱,来源于何明远。 难怪宋清秋突然跟何明远走得近,原来何明远攥着她的把柄。 “清秋,明个我跟你一起回去趟。” “好啊。” 夜深雪大,何明远和许增良各自回了住处。 宋清秋丢进炉子里几块粗木块,困意袭来,展开地铺睡下。 今天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而满怀心事的钱如海毫无睡意,坐在炕上,给庙里做活。 真没想到那个小棒棒跟自己打了个平手! 乔三像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老舅,我打听明白了,宋清秋之所以能赚够那笔钱,那是搞剪纸外销,就是出口到国外。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等!”钱如海抬起眉头,犀利的目光扫向乔三,“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别看她搞定眼下,但她手里订单积压严重,若是不能按时交货······” “明白。” 乔三贱兮兮地笑着伸手过去,“老舅,我最近手头不宽裕,这不要过年了嘛,给两零花钱呗。” “省着点花!”钱如海从怀里掏出五块钱丢在炕上,把乔三撵滚了。 宋清秋一觉到天亮,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 精神百倍的她一早联系旁边房主,把房子租下来,坐着许增良自行车回屯。 许增良吃力的瞪着自行车前行,宋清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两人一路上一言不发。 进了屯,+宋清秋就说:“良子,在这停下,我去葛队长家一趟。” “好。” 许增良心里装着事,应了声,待宋清秋下车后,风风火火的赶回家。 许爸爸和许妈妈正在吃午饭,看到儿子回来,吃了一惊,“赶紧上炕吃饭。” 许增良洗了把手,坐在炕桌前,“清秋的剪纸店要扩大经营,我想帮她一把。爸,你借我二百块钱行吗?” 许爸爸看向许妈妈,“行啊,咱家的钱存在银行里,下午我给你取去。” 许妈妈也举双手赞成:“我看着清秋这孩子长大,你俩又要好,她需要帮助,咱家哪能袖手旁观,对吧。” “谢谢妈!”许增良为母亲同意他和宋清秋重新在一起,高兴坏了。 “咱都一家人,客气啥。” 许妈妈吃过饭,去生产队上工。 听说宋清秋回来了,急匆匆地去找她。 宋清秋跟葛队长谈到用工问题,葛队长希望多带出去几人搞副业。 然而个体经营中产生雇工中,国家明文规定只准“请1—2个帮手”,“最多不超过5个学徒”。 眼下,她没那么大能力。 “队长,先找三个学徒工,等宋氏剪纸店做大了,我会考虑继续招学徒。” “行,我下午在大喇叭里帮你喊一喊。” 宋清秋从葛队长家出来,碰上许妈妈,“婶子,你找葛队长有事?” “我来找你。” 许妈妈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边走边唠家常。 “清秋你又瘦了,婶子这心里呀着实心疼。婶子认下你这个干闺女,以后你跟良子以兄妹相称。等你出嫁的时候,我给你一笔陪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许妈妈的意思很明显,委婉地拒绝她做许家的儿媳妇。 同时,彻底断了许增良对她的念想。 聪明如她,她岂会不懂。 “我都行,就依干妈的意思吧。” 许妈妈怕她反悔,又提议去队部,让众人作证。 宋清秋心里莫名的一阵悲凉,替许增良难过。 许妈妈看出她的犹豫,又下了一剂猛药:“你要是真为良子好,咱就当众搞个认亲仪式。” 各自安好,也好! 宋清秋轻点了下头。 许妈妈拉着她进了队部会议室,众人陆陆续续赶来干活。 “各位,从今个起清秋就是我们许家的干女儿,以后谁要再欺负她,我跟谁拼命。”许妈妈笑着走到白璐跟前,特意扳住她的肩膀,“白队长,我家又多了个女儿,太幸福了。” “哼,狗肉往猪肉上沾怎么也不是猪肉,幸福不幸福只有你自己知道,别到最后被马、翠、萍讹的连裤衩子都没得穿。” 白璐斜了她一眼,为了甩掉宋清秋,傻子才用这么个烂招数。 不少嘴快的人起哄,“清秋,我们怎么没听见你改口喊秦桂香干妈呢?” “干妈。” 站在门外的许增良听闻如五雷轰顶,怒气冲冲地抬脚踹开会议室大门冲了进来。 第105章 招工 许妈妈先发制人,笑呵呵地对儿子说:“良子,你得正好,清秋以后就是你干妹妹。我今个高兴,等散了工,我给你们包饺子。”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干?”许增良跑进来质问母亲。 许妈妈一脸无辜,眨着眼睛问:“你和清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妈心疼清秋,认她干女儿,这样你们亲上加亲,哪里不对?”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打的什么注意···你这么做无非想彻底分开我。”当着众人的面,许增良没给母亲留面子,“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下清秋?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你休想拆散我们。” 宋清秋听着这番话,可谓是五味杂陈,拉了拉许增良的衣袖阻止他再说下去,“良子哥,干妈一片好心,你误会了。” “你现在也跟着我妈一起演戏骗我···呵呵···”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面部肌肉紧绷,眼神中透露出的失望像一团火,在他内心热烈地燃烧着。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宋清秋转身而去。 “清秋!”许增良随后追出来。 屋内众人议论纷纷,“秦桂香她家这下热闹了。” “宋清秋就是个害人精,跟哪个男人好,哪个男人倒霉,适合出家当尼姑。” 许妈妈回头瞪了那几个嚼舌根的人,疾步奔出了门。 许增良拉住宋清秋,“清秋,宋宋,对不起!刚才我说的话重了,原谅好我吗?” “我原谅你了。” 宋清秋拽开他的手,要走。 却被许增良纠缠着不放,“宋宋,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妈的要求呀。” “我觉得干妈提议蛮好的,你就当你的一片真心喂了狗。我还要跟葛队长商量事呢,让开!” 许增良拦住不肯放她走,“你真的爱上何明远了?” “是,我觉得跟他蛮有共同语言的。我遇到困难,他便会出现在我身边。我若渴了,一个眼神,他就递到我手里,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你又在哪?” 宋清秋轻笑了声,“我很忙,没工夫陷入所谓的感情旋涡里,更没功夫参与你们家内部纷争,请你放过我行吗?” 比起何明远,他做的的确太少,许增良深感惭愧,“宋宋,我改,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宋清秋现在活得越发人间清醒,知道自己未来想要什么,摇摇头,“良子,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许增良可不这么认为,“我还有一年半毕业,毕业后回来教书,咱们就能天天见面,谁也人甭想不分开咱们。你和何明远在一起才真的没有未来,咱们都冷静一下行吗?” “喂···各位社员···现在广播一个事···宋清秋的剪纸店扩大经营,现招收三名学徒工,她承诺上交队里的钱由她代出,至于工钱,根据你们的剪纸手艺定。有想法的,找宋清秋去谈···” 宋清秋猛地用力推开他,往队部办公室走去。 “清秋!我妈逼我,你也逼我,叫我怎么活呀······” 宋清秋的脚步微顿,随后快步往前。 许增良转身看到母亲站在那,冷笑出声,“从我记事起,你对我的人生各种限制,学习上我可以理解,现在连我的婚姻也开始按照你的意愿规划。我没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妈!” “我这都是为你好,凭你的能力可以博个好前程,整日为了儿女私情魂不守舍,能成什么气候。你说我没人性也罢,只要我活着一天,必须得管。清秋现在是你干妹妹,你们在再一起,那就是轮乱。” “你也是女人,干嘛非得难为同为女人的秋儿呀。” “什么叫我难为她,我把她当成亲闺女心疼还不及呢。倒是你,为了她跟自己亲妈翻脸,你真是我孝顺的好大儿子······” 许增良破天荒跟母亲如此激烈的争吵,还是白璐佯装好心跑过来将许妈妈拉走,才让无休止争吵熄火。 “哎呀,家丑不可外扬,在队部大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家的事回去关起门来说。” “我们老许家人全都光明磊落,哪来的什么家丑。”许妈妈一肚子火,居然奔着白璐去了。 当然白璐也不会自找没趣,撇下他去了办公室。 宋清秋坐在一角,捧着报纸边看边等有人上门报名。 白璐抬脚进门,张嘴就问:“宋清秋,你那个店刚开业就扩大经营,现在招人过去,明摆着坑人吗?” “这话从何说起?” “咱就说你能给人家按时发工资吗?管饭不?” 宋清秋不仅没生气,放下手中的报纸,乐呵呵看向白璐,“本着诚信,工资月结,若是急用钱,也可以提前预支,但需要提前两天跟我说。吃饭上嘛,可以跟着我一起吃,伙食差了些,但能填饱肚子。不想跟着我吃的,自带粮食过去做着吃,每个月一定的补助。” “哼,一个小店,哪能养活这么多人,你呀回来想显摆一下我能理解,在屯子里搞副业那是旱涝保丰收呀。咱屯里人,又不傻。” 白璐对此并不感兴趣,泼来冷水,宋清秋的满腔热情被熄灭了几分。 “也对。但人各有志嘛。”宋清秋瞅着白璐的架势,有她这个搅屎棍,在屯子里招人保不齐给搅黄了。 树挪死,人挪活。 宋清秋决定去邻屯看看。 刚走出办公室,有人喊住她,“清秋,你看我们俩可以不?” 林海月比宋清秋小一岁,姊妹十一个,她排行老六,她父母为了追生男孩子从山东跑到他们屯。家里人多过得十分艰难,她没念几天书,不过手巧。 崔秀颖则是个老姑娘,今年二十八了,由于家里以前是地主,成分不好。小学毕业后,被剥夺了继续上学的权利,那些年生产队里最脏最累的活,白璐为了完成指标都会派她去干。 虽然今年给她父亲平反,但她父母早就过世了,她没了嫁人念头。 宋清秋笑着打量着两人,“你们俩没问题啊,想去,咱们到办公室把用工合同签了。” “好啊。” 白璐见宋清秋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两人,哟,还真有上当的。 “我说你们离开屯,以后混不好,可别吃回头草。” 两人相互看了眼,没说话。 宋清秋跟葛队长借来笔和纸,拟好用工协议,“你们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管住管饭,太好了,喝凉水我们也愿意。”她们本就吃糠咽菜,现在能到城里见世面,两人迫不及待地签了字。 宋清秋让两人回去收拾东西,今天就跟她进城。 两人屁颠屁颠的跑出门。 望着走远的那两傻子,气得白璐够呛,“宋清秋你要交她们家的钱,一次交两月的。” “行。”宋清秋掏钱,跟葛队长做好交接,临走时特意拐了个弯走到白璐那,“欢迎白队长有空的时候,到我店里坐坐。” 第106章 存钱不如存纸 宋清秋带着林海月和崔秀颖蹚着积雪走在出屯的路上,恰好碰上取钱回来的许爸爸,“清秋,这是要回去?” “店里那边只有我朋友一个人,忙不过来。” 许爸爸看到儿子骑车飞奔而来,停下车子等在原地。 身后传来许增良的呼喊声,“清秋,等等!” 宋清秋却走得飞快。 许增良接过父亲手里的钱,骑车追赶上宋清秋。 “清秋,你开店借了何明远200块钱,我把钱给你还他,以后你也不用受他这样那样的要挟。” 宋清秋扶额,冷冷地望着他,“那是我和何明远之间的事,不劳你操心。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干妈担心。” 何况,她也不会要他的钱。 许增良握着钱的手悬在半空里,呆楞在原地。 望着宋清秋走远的背影,宋爸爸诧异地问道:“刚才清秋口中的干妈谁呀?” “我妈!”许增良怒吼道,“都是我妈干的好事,当众人认了清秋为干女儿。我不明不白的成了她干哥哥·······” “哎!你妈妈也真是的。”事已至此,许爸爸无力改变现状,仍鼓励儿子勇敢追求自己幸福。 宋清秋扩大店面经营的消息传到了钱如海耳朵里,他瞬间坐不住,派人过来打探情况。 钱如海拎着酒壶出来打酒,与带着两陌生面孔回来的宋清秋,擦身而过,嘟囔着:“一口吃个胖子,小心被活活撑死!” 宋清秋转头笑道:“那这人肯定被宇宙活活撑死的。” 钱如海横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他心中沟壑难平,计谋层出不穷,让人难以看清。 宋清秋带着两人回到店里,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让林海月和崔秀颖去打扫旁边的房子。 韩菁华看了一眼门外,“老钱头那边费劲心力打听咱是否扩大经营,这人心长歪了,路子不正,他那铺子长久不了。” “有这么个对手挺好。我是遇强则强。持续下去,咱们的营业额会翻番。”宋清秋拿出二几十张毛票放在桌上,“我明天去趟采购一些纸品和包装材料,临近过年了,市场用量大,免得紧缺。” 韩菁华看了看桌上的毛票子,嗤之以鼻,“买些糖块还行,去一百、二百、联营商店置办东西开玩笑呢。” 宋清秋的手点着桌面,“钱不够我自有办法,瞅你馋的口水都快出来了,给你捎点糖块回来点。” “还是你懂我,得,店里交给我,快去快回。” 宋清秋点点头,去后面小屋,披上大衣眯了一会儿。 为赶订单宋清秋熬了个通宵,清晨一早坐上去鹤城一百的客车。 特意跑去在富联街上新开的一家美术纸制品厂,又去了几家造纸厂。购买了一些库存纸,比外面相对便宜不少。 好的色宣价格小贵,量大还不好买,需要有渠道和人脉。 面对这些问题,她只会有具微的想法,蔡东作为一百商店的经理,肯定会有更宏大更开阔的解决方案。 临近中午,宋清秋找到要下班的蔡东。 “蔡经理,我点事跟您商量,咱们去国营饭店边吃边说。” “吃饭就不必了,到我办公室说吧。”蔡东领着她进了办公室,倒了一杯水,“你那边生意怎么样?” “我已经着手扩大经营。” “你真是能干!”蔡东眼前一亮,在他眼里宋清秋是剪纸方面的专家,集市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声名远扬,在开店上还是厉害的。 “哪里哪里。”宋清秋客气了两句,切入主题,“我想多购买一些色宣,不是有句话说,存钱不如存纸,再说我干这行色宣用的多,手里有存货心不慌。听说南方富阳那边的纸便宜质量也不错,但离咱这太远,进货不方便。” 宋清秋说完后,一脸神采奕奕地看着蔡东,“蔡经理门路广,劳烦您给搭条线。” “我倒是认识个富阳那边的刘老板,等有机会介绍给你。”蔡东笑了笑,淡声道,“你以后有机会到富阳,也顺便再去拜访一下刘老板。” “多谢蔡经理指点。”宋清秋点头。 蔡东拿起桌上的座机,手摇拨号,“刘老板您好呀,我有个朋友想要些色宣······你给便宜点嘛。” 蔡东捂住话筒询问,“宋清秋同志,你能要多少?” “二百块钱的。”宋清秋狠狠心,将手里钱全都投进色宣里。 “······对,行,好嘞。”蔡东在眼前的纸上记录一串数字,挂断电话后,递给宋清秋,“这是尺寸和价格。” 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比市面便宜呀。 “可以啊。蔡经理,让刘老板发货给我吧。”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蔡东接起,“喂,您好!您是哪位?” “刘老板呀···有事您说话。剪纸?你说我上回给你寄去的剪纸?就是出自买色宣的这位朋友之手···剪纸横幅,行。”只见他在纸上写着:“家和万事兴,大展宏图。” 放下电话,蔡东看向宋清秋,“你呀,真是有福气,刘老板买你亲手制作的两副剪纸,这是题目。年前就要,刘老板满意了,你买的色宣钱抵工钱。你是捡到大便宜了。” “多谢蔡经理的栽培。” 走出一百商店,宋清秋扳着手指数着,从来没有像最近赚过这么多钱。她既兴奋又激动,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剪纸摇身一变如此值钱,过完年,一定去趟浙江。 她又购买了些包装装裱的材料,背回去。 宋清秋回去把两个店面那道墙找人开了一个门,将屋内打扫干净后,指导林海月和崔秀颖制作小幅剪纸作品。 两人有一定的剪纸基础,上手很快,练习一段时间便可以剪成品。 宋清秋一边拿出大张色宣开剪刘老板要的剪纸,看到一双脏兮兮的男士解放棉鞋出现她视线里,“您好,欢迎光临!” “闺女。” “爸!”宋清秋惊讶地抬头,父亲的脸上、衣服和帽子被煤面子染黑,显然从矿上下班后直接跑了过来,“爸,您怎么过来了?” “给你的煤早没了吧,给你送两麻袋来。”宋展坤转身出去,从自行车上扛起一袋煤往后面的小屋走去。 卸下煤,宋展坤小心翼翼地瞥了那边的铺子,脸上满是自傲,“我们家的二丫头了不起呀。” “爸,您喝水。” 宋展坤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一双手,嘿嘿笑着,却没接,“爸不渴。” “缸子脏了,刷一下就是。”宋清秋把缸子递到父亲手上,沉默良久又问道,“家里还好吧。” “你妈和你弟都挺好。” 宋展坤喝了几口水,忽地想起什么,急匆匆往外走去。 第107章 同行的恶性竞争 “爸,怎么了?”宋清秋快步跟了出来。 却看到父亲从自行车车筐里拿起一个袋子给了她,“去,试试合不合身,” 宋清秋打开编织袋子,里面是新做的花棉袄棉裤,从她记事起母亲就没她和姐姐做过棉衣。 “爸,你这是找谁做的?” “呵呵!这是我学着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不。”宋展坤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着。 “爸,您,您学会做棉袄棉裤?”宋清秋不敢相信,父亲一个大老粗,怕她冻着,学会做针线活。 针脚虽然粗糙了些,但衣服做的很板正。 她热泪盈眶,捧着衣服到后面换上,站在韩菁华面前,“怎么样?” “哟,挺合身,好看。” “我爸做的。” “可以呀,叔,我也要。”韩菁华艳羡的嚷嚷着。 “好,但我只能晚上抽空做,做活又慢,你可得沉住气。” “没事。”韩菁华笑着回道,招呼客人去了。 宋清秋摸着厚厚的棉衣,浑身暖意融融,“爸亲手做的,就是暖和。” “呵呵!”宋展坤憨厚的笑着,为了给女儿做棉衣,他拿煤票跟人家换的棉花。 而带给女儿的煤,是他这些日子在矿上加班装车赚外快,花钱买的。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在外面别不舍得吃。”宋展坤知道女儿节俭,现在又多了两张嘴,怕女儿饿肚子,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吃饱才有力气干活,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饿着自己。” 在宋展坤走后,宋清秋跑去苏姐店里,在镜子转来转去,“我爸的手艺不错嘛。” “那是你爸的一片心意,带着亲情的味道,不光好,还无价。” “苏姐说得对。”她一掏兜,坏了,抬脚往外跑,就看到韩菁华挡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个糖,我忘了买,明个,明个一定给你买。” “算了,我还是自个买吧。” 韩菁华从兜里拿出两块糖扔给她,“想吃糖还得靠自己,尝尝这奶糖。” “他来过了?” “谁啊?” 韩菁华眨着大眼睛,愣了下,继而笑道,“你怎么知道孙阳来过了?” “门外的木头剁上的木头数量增加了呗。”关键韩菁华哪舍得买糖,自然有人买给她,买糖这人肯定是孙阳喽。 宋清秋搂着韩菁华的肩一同挤进了门,“孙大哥这人真好,这么帮咱,你可得替我谢谢他。” “你干嘛不亲自谢我?” “因为你们俩熟呀。” 韩菁华咬着唇,装傻,没有回话。 几天后,宋清秋坐在柜台后,做着促销计划。 喜庆的剪纸窗花小的两毛一对,大的三毛一对。 裁一张宣纸,那毛笔蘸墨汁写上内容,张贴在店门外的墙上。 来买窗花的人络绎不绝。 林海月和崔秀颖负责剪纸窗花制作,两人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从容不迫,还能与顾客边聊获得顾客所需,边现场剪制。 钱如海无论何时到这条街来,都能看到宋氏剪纸店外,很多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购买剪纸窗花。 这个小棒棒的生意还挺红火! 相比之下,他的钱氏扎彩铺子就显得冷清许多。 “老钱,你干了这么多年,干不过一个女娃娃,我都替你丢不起那个人。” 在市场卖水果的大老杨,一身酒气,拍着钱如海的肩膀,一口一个老钱,“咱们东北的人脸都让你丢光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钱如海老脸一红,不耐地打开他的手,“你行你上啊,光卖嘴谁不会啊。” “我要是你那手艺,不用你说,我早上了。” “哼!”钱如海鼻子里喷出一串热气,扭头就走。 把乔三喊来,“无论如何,让那个宋清秋滚出这里。” “老舅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钱如海眼神狠厉地瞪着乔三,“做的干净点,要是被逮住,可别怪我大义灭亲。” “我懂,你放心吧。” 乔三乐坏了,颠颠的从后门离开。 他骑上自行车直奔鹤城。 龙沙公园。 乔三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 等了好久,刘莎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驶来。 “着急忙慌的找我干嘛?” “当然是好事。”乔三主动走上前,刘莎嫌弃地向后撤步,“有话就说。” “啧,这种事,不方便公开说吧。” 乔三指了指来来往往逛公园的人,刘莎翻了个白眼,俯耳过去。 “······肯定包你满意。”乔三抬手做出数钱的动作,刘莎从兜里掏出五元票子丢给他。 “你打发要钱的呢,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办事。” 刘莎又拿出五块扔给他,“这次再办不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放心。” 乔三点头哈腰拿着钱离开。 望着他骑车远去的背影,刘莎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你开店偏偏抢我的东西,那就怪不得我了。 夜深人静,外面刮起大烟炮,北风像狼嚎似的吼叫起来,大雨还夹杂着雪花。 风摇撼着窗户,呼呼作响。 韩菁华她们三人已经睡下。 宋清秋还在灯下刻纸。 连续一个周的白黑忙碌,她有些吃不消,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什么味?”睡梦中的宋清秋闻到了一股纸燃烧的味道,忽地张开眼睛,旁边屋里火光冲天。 “着火了?” “菁华醒醒,着火了···” 宋清秋拎起水桶跑向西边屋,放在棚顶的彩纸烧着了,引燃了整个临时搭建的木板棚顶。 打开西边屋的门,搬来凳子往棚顶泼水。 韩菁华叫醒另外两人,拿着大盆小盆接水救火。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火终于被扑灭。 搭的临时棚顶被烧得面目全非,拆掉,进行清理。 宋清秋举着手电筒,看着四周,“这火着的蹊跷。” “莫非线路老化短路了?” 摁下灯开关,的确没电。 但宋清秋却不这么认为,目光顺着烧黑的地方上移,房顶不知何时漏了个洞。 她疾步回到这边店里,拉下灯线,灯亮了。 韩菁华很是不解:“诶,不是电路的事,那这火怎么着的?” “怕是认为点的火。” “谁放的火呀?”林海月和崔秀颖面面相觑,两人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不轻,“清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 “呵,只要开店,就有同行竞争。有些人看咱不顺眼,难道咱们店就不开了?” “那到不是。” “好了,打扫一下,赶紧睡吧。” 宋清秋坐在柜台后,刚才不害怕那是假的,此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她拿出一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幸好那屋没睡人,幸亏她发现的及时···只要人没伤着,损失点东西算什么。 韩菁华坐在她身边,低声询问,“会是谁干的呢?” “大概钱如海那边的人吧。” “同行竞争不至于要人命吧。” “哼,遇到同行的恶性竞争,很容易丢命。” “我们报警。” “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大半夜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我只是怀疑,没有实锤证据,一旦报警,闹开了,可给钱如海整咱的理由了。” “这也怕,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 “反击是肯定,等!” 第108章 人心莫测 宋清秋的话音落下,林海月和崔秀颖从被窝里探出头,齐刷刷地看向她,没想到开个店这么不容易,心里不由得产生几分敬佩。 见两人没睡,宋清秋笑着安慰:“你们别害怕,他们是冲我来的,有事我顶着。”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多了,赶紧睡吧。想多了没用,日子还要继续。” 那两人倒也听话,赶紧钻进被窝。 宋清秋套上棉大衣,拎着棍子到外面围着店转了圈,回来后,把那边的门关上拴住。 第二天上午,宋清秋找来人修屋顶,周围店铺的人过来凑热闹。 众说纷纭,也人说原先屋里吊死过人,突然起火,肯定是那玩意闹妖。 也有人说,得找跳大神的,给看看。 宋清秋不屑地笑笑,“实际上人比鬼更可怕,因为隐藏的太深。鬼不常见,人总见面, 鬼在梦里,人在身边。 ” “也是,人心莫测嘛。”苏姐磕着瓜子进来,把宋清秋拉到一旁,“你的生意好,引来同行嫉妒,你可想好应对策略?”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宋清秋闲着淡然的浅笑,如果和他明着动手,这个老狐狸肯定倒打一耙。有时候,争得“鱼死网破”,虽然是下下策,但还是可以让小人得到应有的教训。 苏姐拍了拍她,“有想法,就去做,怕什么,我和大家在背后支持你。” “谢谢苏姐。” “哟,钱老板过来要跟清秋斗剪艺吗?”苏姐抱着双臂,高高的昂起头,轻蔑地望着走进来的钱如海。 “我是来虚心学习的。”钱如海面沉似水,右手中不断盘着一串佛珠。 宋清秋扫了他手中的佛珠,坏事做多了,念佛也消了不你的业障。 “钱老板,你的铺子里各种各样的纸制品,这冬季用火可得注意安全。”宋清秋走进,低声道,“万一不小心被引燃了,那场面肯定无比壮观。” “哼,我从我老父亲手里接过扎彩铺三十多年了,从未出过事,压根就没有万一。”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有人放火呢。” 钱如海瞳孔紧缩了下,冷笑道,“咱们这里治安好的很,不可能。” “希望如此。我还有顾客,钱老板随便看。” 钱如海微微颔首,在店里转了一圈,很快便离店而去。 随着腊月的到来,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忙了一天的宋清秋,很晚才睡下。 突然,店外的西窗下堆着的木头窜起很高的火苗,火光映红了窗户。 火借风势,迅速燃烧,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 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宋清秋一咕噜爬起,拉开灯,披上衣服,打开门。 “着火了,救火呀!” 这一喊,这条街上开店的人大多住在店里,各家的灯陆续亮起。 众人拎着水桶先后赶来帮着救火。 宋清秋像是被吓傻了般,站在寒风里一动不动。 她瞥见巷子里快速移动的黑影,高声喊道:“就是他放的火,别让跑了。”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几个大汉扔下水桶,追了上去。 那道黑影跑得更快。 在几人围追堵截下,那人被抓住。 “你们搞错了,不是我放的火。” “乔三,不是你放的火,你跑啥?” “大半夜还在外面溜达,准没干好事。走!”几人推搡着乔三,往派出所走。 这时店外的火也扑灭了,滴水成冰的季节。救火泼的水,已经冻成冰。 韩菁华让林海月和崔秀颖端来炉渣灰倒在门前防滑。 “清秋,你没事吧。”韩菁华给她披上军大衣,心疼将她揽入怀里,“实在不行,咱们换地方。” “我不换。”宋清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乔三进去了,钱如海就少了一条胳膊,我看他怎么折腾。” 心里满是担忧的韩菁华将她拉进屋里,“我怕再呆下去,咱们的命不保。” “放心吧,不会的。” 宋清秋手脚麻利的煮了一锅姜汤,分给众人。 “谢谢大家帮忙灭火,喝口姜汤暖暖。” “你们没事就好。”众人接过姜汤喝完,各回各家。 乔安被送到派出所,在民警的审问下,交代了之前宋氏剪纸店里火是他放的,他只想教训一下宋清秋。 但这次火不是他干的,一个劲儿地喊冤枉。 民警自然不会相信,苦口婆心讲政策,早交代晚交代,早晚都得交代,不如趁早交代。 钱如海得知乔三被抓,如坐针毡,害怕乔三把他给供出来。 好在乔三嘴严,只字没提他的名字。 乔三因纵火罪,判了三年。 还赔偿了宋清秋的损失。 钱如海恨透了宋清秋,彻底跟她耗上。 从富阳发来的宣纸到了,宋清秋拿上提货单,借了辆地排车,赶去铁路货站,提出两个麻袋包。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搬到地排车上。 推到店门口,宋清秋跑进店里拿来剪子,拆开麻包检查。包装的严严实实的,里面的宣纸毫发无损。 色宣纸质地细腻、柔韧,纹理自然,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 让她爱不释手。 “小林,崔姐,帮忙卸货。”宋清秋喊来两人帮着把麻包抬进店里。 韩菁华抽空探头过来,“富阳纸好,做出来的剪纸也好。” 话落,店里的顾客纷纷上前围观。 蔡东拎着包进来,“东西收到了吧,怎么样满意吗?” “太满意了。” 宋清秋明白蔡东前来的目的,取来一副木框玻璃纸装裱好的大幅剪纸,“给刘老板定制的剪纸,我赶出来一副,请蔡经理过目。” 剪纸上半部分祥云纹为背景,下部分是帆船远航,中间为雄鹰展翅踏日飞翔。 “啧啧,这只鹰跟活了似的。”蔡东眼神一晃,眯起眼仔细看着,“我还以为这只雄鹰画上去的呢。” “我运用了剪,刻,雕,多层手法,提高了立体感。” “难怪呢。另一幅作品你也抓点紧,我先把这副带回去展览。” “谢谢蔡经理。”宋清秋与蔡东谈论着一百商店边最近顾客的需求,将他送出门,“蔡经理慢走啊。” 转身回来时,无意间往街头方向看了眼,看到一位老顾客跟着钱如海走了。 “老陈怎么跟钱如海走一块了······呵呵,这个老狐狸想挖我的客户。我的剪纸作品和手艺好,不怕他抢。” 宋清秋使劲搓着小手冻得冰凉,很是自信地进了店里。 熟料,老陈真跟钱如海搞起合作。 第109章 战友情 天色暗下来,有稀疏的几个顾客进出店门。 宋清秋整理着今天的订单。 招待完顾客的韩菁华挨着她坐下,大口喝着水,“哎,老钱头也太损了吧,跟直接上门抢客户有啥区别。你咋没多大反应呢?” “该有啥反应?上门干一架?我有那功夫多开拓几个客户不好?”宋清秋的目光从订单本上收起,看向韩菁华,“我敢保证,老陈还会来找我的。” “我让崔姐去打听了,老钱头推出与咱同样的工艺,每张大幅剪纸价格还低了两毛钱。老钱头那边的手艺不比咱们差,有些手艺还远远超过咱们。俗话说的好,好马不吃回头草,老陈怎么可能回来?” 宋清秋仍旧信心十足,笑道:“相信我,老陈总一天会登门的。”看到韩菁华一个劲儿地灌水,肯定是饿了,“我去做饭。” 打开粮食缸,呵,玉米面见底。 去拿白菜吧,也只剩下一颗。 光忙着打理店里的事,没关注到这些。 看来今晚只能喝白菜糊糊。 “各位,由于我的疏忽,今晚咱们只能凑合喝点稀的。” “没事,有口吃的就行。”林海月并不计较这些,反正在家人口多,时常饿肚子。 崔秀颖默默拎来个布袋子,“清秋,我这还有点棒子面,能烀几个饼子。要不你忙,我来做。” “好啊。” 宋清秋走到工作案子前剪纸,瞅见崔秀颖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崔姐,你是不是有啥事呀?” “那个,我中午出去买卫生纸,碰到老钱头了,他让我去钱氏干。” 韩菁华一听就急了,“老钱头太···不是人,挖了咱客户也就罢了,连店里的人也挖,我忍不了,现在就找他去。” “回来。” 宋清秋一个眼神制止了暴走的韩菁华,“让崔姐把话说完。” “崔姐,你的意思呢?” “我自然是不会去。你把我带出来,现在跟着你学徒,你就相当于我师父,任何时候我也不会出卖自己师父。” “够义气!”韩菁华夸赞了句,气消大半。 “谁够义气呀?”何明远挑起棉门帘进来,手里着一个大布袋子。 “诶,稀客呀。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今个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韩菁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布袋子,“哟,还挺沉的,都是些什么呀。” 打开,呆愣住。 她转而笑道:“敢情,你给我送物资来了。” “像我这样的大股东打着灯笼也难找。”何明远看向心爱的人,“宋老板,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还真是。”宋清秋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她喜欢他宠溺地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因为这让她感到自己真正被爱着。 “你别太高兴,我这次来想问问你年底的分红,能多少给我点不?” 韩菁华翻了个白眼:“之前清秋说年底不分红你可是同意的,现在纸品材料全买完了,你又说用钱。你这人一会儿靠谱,一会儿又没谱,真让人头疼。” 宋清秋狠瞪了韩菁华一眼,“你遇到难事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这不要过年了吗,菜是单位发的福利,这棒子面和米是我妈让我捎给你的。” 何明远如实的说道,“我在部队作战时有几个要好的战友,上战场前我们约定谁要是牺牲了,活着的人养牺牲战友的家属。我想给他们家里寄点钱过年。还有,我们班的小赵,他左膝盖以下炸没了,现在虽然在当地部门关照下开了鞋摊给人修鞋每天有进项,但他母亲老毛病又犯了住院了,出不起医药费,我想帮帮他。” 宋清秋能理解他那份战友情,“应该的,你等着,我给你去拿。”这几天的进账都用来修房子,不得已跟苏姐借了二十块钱。 “这钱你先拿着,过段时间,钱上来,你再来拿。” “这钱够了。”当何明远看到旁边屋内窗户上熏黑的地方,“着火了吗?” 听韩菁华绘声绘色地讲完事情的经过,何明远心有余悸,“你们都没事吧?” “没有。”宋清秋笑着倒了一缸子热水,“菁华说的虚夸了些,过去的事,咱们不提。” 何明远攥着那二十元钱,后悔刚才不该跟她要的。 宋清秋拿出订单和账本给他看,“咱们店里生意蛮不错的,但我考虑的多,材料什么的,提前备下些,以防竞争对手的黑手。” “还是你看得远。” 说话间,饭好了。 大家刚坐下吃饭,就听到了宋展坤的声音,“清秋,帮忙掀一下帘子。” 坏了! 宋清秋拉着何明远往后面临时小屋,“你先在这呆会儿,等我爸走了,你再出来。” “嗯呢。”忽地,何明远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一把抱住将转身要走的宋清秋,垂眸,呼吸落在宋清秋的脖颈间。 宋清秋的小脸腾地升起红晕,用力推开他,狠瞪了他一眼,整理了下衣服出来。 “爸,你咋来了。”宋清秋跑过去,和韩菁华一同掀起沉重的棉门帘,宋展坤扛着一大卷稻草褥子进来,“你们睡木板地凉,女孩子容易落下病,我趁空做了一床稻草褥子,能睡四个人。” 一拃厚的褥子,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宋清秋突然就泪流满面,哽咽道:“爸,辛苦你了!” “咱屯有的是稻草,整理好缝一下辛苦啥。”宋展坤扛着稻草褥子走向后面,放在角落里。 “爸,吃了饭再走。”宋清秋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扯起一抹笑。 “不吃了,我还得去矿上。”宋展坤拉着女儿出来,“二丫头,听说你店里着火了。一个姑娘家在城里开店实在危险···你可要注意安全。” 宋清秋知道准是母亲又让父亲劝她回去,“爸,我知道了。菁华,拿两个饼子来。” “来了”韩菁华抓起三饼子用牛皮包好,跑出门。 “爸,拿着。”宋清秋接过来,塞给父亲,“路滑,注意安全。” 目送骑车缓缓走远,最后消失在夜幕下。 韩菁华握住宋清秋的手,“真看不出你爸心挺细的,咱们终于不怕晚上睡地上着凉了。” 宋清秋也发觉父亲变化好大,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吃饭了。” “来了”宋清秋拉着韩菁华进了店里。 何明远重新烀了一锅饼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饼子上桌,宋清秋抿嘴笑着,“吃饭。” “哎。” 韩菁华撇嘴,“哎呀,我们三个二百度大灯泡着实有点碍眼呀。” “吃你的饭。”宋清秋夹起菜堵住她的嘴。 饭后,各自负责一摊。 宋清秋一边刻纸,一边跟何明远聊天,“讲讲你在战场上的事呗。” “对呀,何明远,我们都想听。”韩菁华搭话。 何明远回想起战场上的一幕幕,摇头轻叹,“太血腥了,怕吓着你们。” “越是这样我们更该得听,我特别想听听我的大英雄在战场如何杀敌的。我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把你们的事迹。”宋清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 第110章 我们发展的没那么快 “······”何明远的思绪随即飞回到遥远的战场上,讲述着当时战斗的激烈情景。 听何明远将战斗时的情形,宋清秋和韩菁华她们仿佛回到那一场荡气回肠的战斗中…… 何明远讲到谅山战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吧。” “哎呀,我们听得正带劲儿呢。”韩菁华听得入了迷,嚷嚷着让何明远继续往下讲。 “明天我周末休班,过来讲给你们听。” “那行。” 宋清秋把何明远送出门,然而何明远的自行车链子断裂,他摆弄了好久,也没修好。 天上飘着雪花,宋清秋提议他,“今晚住这吧。” “这样不好吧。” “你住那屋,我们住这屋,中间有门帘,有啥不好的。” “真墨迹!”见何明远犹豫,宋清秋拽着他进了屋,把原先的木板搬到那屋,匀出一铺一盖给何明远。 韩菁华看到宋清秋让何明远留宿,笑得意味深长,却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好憋着。憋得时间久了又太难受,即将要“爆了”的势头。 宋清秋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诶,在那傻笑什么呢?想你的孙大哥了?” “······”韩菁华心底的秘密被戳破,敛了笑容,埋头干活。 躺在地铺上的何明远毫无睡意,掏出随身携带的珠算书翻看着,左手在空里做着动作。 夜深,众人睡下。 宋清秋一个人蹲在炉子边,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煤,盖上炉盖,随意翻转着炉钩子, 见众人已经进入深睡眠,便悄然起身,拿起大衣外套走到拿到门帘前,低声道,“你睡了吗?” “没。” 宋清秋挑帘进去,把大衣压在他的被子上,“地铺冷,多盖点。” “我火力旺,不冷。”何明远坐起,拉住宋清秋,“反倒是你,别冻着。” “何明远,我有个想法。” 他微微一愣,摩挲着头发,耳根微微发烫,“那个,我们发展的没那么快······” “想你什么呢!” 气得宋清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何明远呵呵笑着,“对不起啊,是我想歪了。” “哼,再胡说八道,活扒了你。” “别,别,没有以后。” 何明远赶忙求饶。 宋清秋怕吵醒外面人,也就作罢。 “我想根据你参加抗越自卫战的事,创作大型剪纸作品。” “你的想法不错。”何明远抿嘴轻笑,“我可以帮你。” “谢啦,赶紧睡吧。” 宋清秋起身向外,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写着下个周的工作计划。 思索良久,准备每天腾出一个小时制作大型剪纸。 早晨醒来,雪还在下。 吃过早饭后,何明远跑去买来修车用的工具和材料,蹲在店外的空地上修自行车。 雪大天冷,依旧挡不住人们购买剪纸的热情。 人多的时候,宋清秋也会放下剪刀帮着韩菁华招呼顾客。 “您小心脚下,路滑慢走。”送走几位客人,又招呼其他人。 孙岩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骑行,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昨个他被调到了发展规划股,一大早骑车往家赶报信,路上特意买了瓶母亲爱喝的酒,回去庆祝下。 拐进这条大街,就看到了修车的何明远。 “你小子来得真够早的。” 何明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啊,我准备回家,路过这里,车子坏了。” “你慢慢修,我进去参观一下。”孙岩的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那笑意像是一把尖刀,直刺人心。 他踱步进了店里,“哟,宋老板忙着呢。”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宋清秋见是孙岩,礼貌性的应付着。 “西伯利亚寒流把我一路吹到这的。”孙岩呵呵一笑,“宋老板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宋清秋扫了他一眼,继续跟顾客交谈。 没想到孙岩去了旁边屋子,走到林海月和崔秀颖面前,“哟,你们剪得不错呀,你们老板没教你们剪大点的作品吗?” “我们才来没几天,手艺不到家剪不了大幅剪纸。”林海月比较健谈,跟孙岩闲唠着。 这时,何明远张着两只黑乎乎的手进来,在炉子边烤火。 林海月朝外瞥了眼,“昨夜,何明远讲的战斗故事可有趣了。” “昨夜?”孙岩眼睛眯得像缝衣针似的,脸上浮着笑意,他像猎人闻到了猎物的味道,不由的放缓了呼吸。 不知涉险的林海月还在高谈阔论,“对啊,昨夜他的自行车坏了,留下来给我讲故事了。” 崔秀颖伸手拽了林海月一下,“赶紧干活吧。” 孙岩淡淡地“哦”了声,“行,你们忙着,我着急回去。” “慢走。” 不知情的林海月冲孙岩挥挥手,等他走出店门,疑惑地问崔秀颖,“刚才你拽我干嘛?” 崔秀颖压低声音道,“你咋啥都往外说,咱们是来这学徒的。宋清秋是咱老板,咱们不要掺和老板的八卦,背后嚼舌根子。” “我也没说啥呀。”林海月年轻没见过世面,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崔姐,有啥事你直说行吗?” 崔秀颖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岩跟宋清秋不对付,要是知道昨晚何明远在这留宿,万一给说出去,屯子里那帮人还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不会吧。”林海月有些害怕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不是给清秋姐惹上麻烦了吗,我真该死。” “后悔有啥用,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多干活,少说话。” 被崔秀颖指着鼻子说教一通,林海月算是长记性了。 何明远修好自行车,进到店里匆忙洗了把手,跑去邮局寄钱。 钱分成好几份,寄往不同的地址,要了三份汇款单,埋头填写。 工作人员有些纳闷,“同志做大生意的吧。” 何明远笑着答道:“不,不,我的三位战友在战场牺牲了,这些钱寄给他们的家属。” 工作人员对他肃然起敬,立即在汇款单上卡戳。 回到店里,他忙着炖白菜鱼干,烀饼子。 下午一点半,店里终于迎来短暂的安静。 宋清秋的肚子咕噜叫着,“哎呀,中午饭还没做呢。” “饭早就做得了,放在锅里,来来,吃饭。”何明远掀开锅盖盛菜,宋清秋帮着端饼子。 韩菁华打开靠边站桌子,拿来碗筷。 众人没有任何交谈,快速吃完饭,刚收拾妥当,走进来几个顾客。 韩菁华前去接待,宋清秋搬着桌椅和剪纸工具去了旁边的屋里。 何明远也跟了过去,继续讲着昨晚未讲完的故事。 “谅山战役?”宋清秋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咱们先创作这个命题剪纸。” 听何明远说着谅山战役细节,宋清秋提笔构图,。 两人反复推敲,反复修改图纸上的内容······ 第111章 超大订单 “这么大尺寸的剪纸何时能完工呀。”何明远看到她草图上标注的尺寸,不禁心疼起她,“你这些天白黑的忙,再不睡觉,小脸就瘦没了。” “是哟,都没有你的巴掌大。”崔秀颖抿嘴打趣。 何明远闹了个大红脸。 宋清秋笑着解围:“我的脸要是瘦成那样,不成了白骨精,还有法看嘛?” “有,好看的白骨精。哈哈······” 崔秀颖的话音落下,几人笑作一团。 看到迈步进来的许增良,笑声戛然而止。 “良子哥,你怎么得空过来?” 宋清秋和何明远紧挨着坐在一起,看得许增良一阵酸涩,“我来看看你。” “干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宋清秋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布袋子里,翻看着,“煎饼?还是干妈最疼我了。” “你眼里只有我妈,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许增良被漠视,心痛的不行。 宋清秋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盯着他,“熬夜了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咱屯就出了你这个大学生,你不想辜负众望奋发图强,但也要注意身体。” “好好,我以后注意。”许增良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坐在了何明远对面,“我的宋宋我自己会照顾,请你以后少来这里。” “呵呵!”何明远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就那样一顺不顺盯着许增良。 两人一见面都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宋清秋拍了下桌子,脸色微沉:“干嘛呀?你们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是这里的老板,以后称呼我宋老板。不遵守这里规矩的,给我滚蛋!” 两人立即偃旗息鼓,别开脸谁也不看谁。 “切,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似的。以后能成什么气候。”宋清秋拉下脸,发了几句牢骚,拿着图纸去了外屋。 何明远瞥了许增良一眼,紧跟着离开。 许增良无奈苦笑,迅速起身自己找活干,帮着装裱剪纸。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年底。 宋清秋她们的店里更忙了,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蔡冬拎着包一进门嚷嚷着:“小宋,宋老板,好消息呀。” “蔡经理啥好事,这边请。” 宋清秋把蔡东领到旁边的屋内,屋里焕然一新,多了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蔡经理喝茶。” 蔡东入座,拿出一张单子推给宋清秋,“我接到一单大的外销单子,快看看。” “三百···二十个···卷轴剪纸,五百对喜庆剪纸窗花,这么大一单?”靠谱吗?宋清秋极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但她快速眨动的眼睫毛出卖了她。 这会儿蔡东端着茶缸子慢悠悠喝下茶水,说:“刘老板给介绍的,绝对靠谱。” 宋清秋点点头,思索了下,问:“什么时候要呢?” “5月10号左右出货,你这边有困难吗?” 离出货还有九十多天······· “我没困难,价格谈好了吗?” 蔡东又拿出一张价格明细,“谈好了,你看看。” 总价:3210元! 宋清秋怔住,“价格给的合理,只是——” “只是什么?” “蔡经理谈成这么大的外销单,不能照单全收,利润上咱们三七开。” “呵!你这个小机灵鬼。”蔡东拱起手背轻点了桌面,“人家刘老板特意给你介绍的,我只是中间给你们牵牵线,怎么好意思拿钱。” “没您,我也不能认识刘老板。没您,刘老板更不会认识我这个默默无名的人。我店里生意之所以这么红火,离不开蔡经理的照拂。我七,您三。您若嫌少,可我这边受人工成本的限制,没法再给您加成。” “不,不,我不是嫌少,你们做的全手工活,赚的就是些辛苦费,我怎么好意思。” “一码归一码,生意场上的往来,本应如此。” 蔡东缓缓点点头,露出不易察觉的一抹笑:“我收两成就好。找个时间,你跟外商见个面,再谈一下细节,把合同签了。” “好的。”宋清秋拿来两幅剪纸作品,一副是家和万事兴,另一幅是大展宏图。 “蔡经理,刘老板的剪纸完工,这一副送您,祝您新的一年大展宏图。” “谢谢宋老板的吉言呐。”蔡东激动得够呛,接过装裱好的剪纸画,越看越喜欢,这副大展宏图与刘老板的大有不同,奔放的剪纸风格,雄鹰飞翔在长城高山之上。 “小宋啊,我给你按一部电话,这样咱们联系也方便,有什么事也能及时沟通。” 宋清秋手里现钱不多,一部固定电话的出装费用价格不菲,听说两千多,另外每个月还有十几块固定费用,对于她来说太奢侈。 “蔡经理,您有事可以打到旁边成衣铺。” 蔡东呵呵笑着,“安装电话,我出钱。咱们合作一年了,你业绩突出,算我奖励你的。” “这可不成,我把苏姐那边的号码写给你。” 宋清秋提笔写下一串号码,撕下那张纸递给蔡东。 之前那个订单剪纸全部加工完成,交付给蔡东,在验货合格后,蔡东一并带回去。 “蔡经理慢走。” “老外那边,我落实好了,给你打电话。” 把蔡东送出门,宋清秋要见外国客户,特意跑到苏姐那买衣服。 苏姐看了看她的身材,走向后面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让她试试。 藏青色西装式呢子大衣,双排金属纽扣,加厚的垫肩。 穿在身上,使得上半身显得更挺拔。 搭配一条同色的妮子裤,简直完美极了。 苏姐把宋清秋推到镜子前,“人靠衣服,马靠鞍,穿这身,多干练!” “坐下,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苏姐拆散她的两条麻花辫,扎成一条马尾,系上一条白色波点纱巾,“啧,这妞真招人稀罕。” “苏姐,你真讨厌。”宋清秋被苏姐调戏的小脸通红。 “哈哈······哟喂,脸皮这么薄呀。好啦好啦,不跟开玩笑了,穿走吧。” “多少钱?” “要什么钱,这是我之前做给自己的衣服,穿了两次,穿不上了,你不嫌弃就好。”苏姐拿起她换下的棉袄外套给她披上,把她推出了门,“赶紧去忙吧。” 宋清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冲里喊了句“那先挂账吧”疾步离开。 苏姐站在门口,点燃一颗烟,望着那道移动的倩影,吐出一串烟圈,轻笑:“年轻真好!” 她站在冷风,呆呆地望着远方,也许在追忆她逝去的青春吧。 宋清秋回到店里,脱下棉外套,招呼客人。 何明远拎着菜篮子进来,站在门口怔怔望着宋清秋。 “怎么,不认识我们宋老板了?”韩菁华撇撇嘴。 “可不是,几天不见,变漂亮了。”何明远走进,端详着宋清秋,“从哪买的这身衣服,真好看。” “你不问问,谁买给我的?”宋清秋故意问道。 “别人买的,你也不会穿。”何明远笃定的说道,宋清秋现在有不少人追,有常来买剪纸的顾客,也有附近商户。 听说那位蔡经理对她也有意思。 但他相信宋清秋的为人,很是放心。 第112章 龙江饭店 “得了吧,紧张坏了吧。”韩菁华调侃他。 何明远笑了笑,“没有的事。”他拎起菜篮子里的菜和肉,“今天小年,咱们今晚包饺子吃。” “你不回去家过小年,好吗?”宋清秋问道。 “我爸妈巴不得我不在家碍眼呢,每回他们喝酒都没我啥事。算了,还不如咱们年轻人凑一起吃饭来得热闹。” “辛苦你了。” 宋清秋拍拍他的臂膀,然后对韩菁华她们三人说道,“有人给咱们包饺子,咱们也挽起袖子干起来。” “好嘞。” 何明远脱下军大衣,摘菜,和面,望着心爱之人坐在桌前安静地剪纸。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生活,此刻却实现了! 宋清秋不经意间抬头,看他望着自己,她不禁冲他甜甜一笑。 何明远也笑了,“晚上,咱们整两盅?” “好呀。” 韩菁华抿嘴笑道:“我去打酒。” 夜幕落下,街上传来鞭炮声。 声声敲在心尖上。 送走最后一波顾客,宋清秋挂上“打烊”的牌子。 她洗手加入包饺子行列。 韩菁华打酒回来,后面跟着孙阳。 宋清秋不禁笑道:“嗨,去打酒,还白送个大活人,鲜有哇。” “我们在街上碰巧遇到,孙大哥给咱送了两马车木头,趁这个机会,我邀请到在这吃顿饺子。” 韩菁华放下酒桶,解释了两句,跟他们一块包饺子。 “我去劈木头。”孙阳放下手里的糖果转身出去。 韩菁华追了出去,“孙大哥,有木头,不用再劈。” 看出门道的何明远偏头过来,低声问宋清秋:“他们啥时候好上的?” “快两年了吧。” “孙大富让我妈帮着孙阳介绍对象,幸亏我妈没答应。” “这事你可得守口如瓶,白璐要是知道了肯定闹得鸡飞狗跳。我想过个安稳年呢,你千万管好你的嘴。” “我是那样的人吗?放心吧。” 韩菁华把孙阳拉进屋,两人聊着什么。 宋清秋和何明远心照不宣,没插嘴。 饺子出锅,又炒了四个菜。 宋清秋给众人倒上酒,然后举杯,“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宋氏剪纸店的今天。来,我敬各位。”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何明远按住宋清秋的手,“你胃不好,少喝点。” “今天这不是高兴吗,我就喝两杯。”见她这么说,何明远把手拿走。宋清秋自己给倒上一杯后,招呼众人吃饺子。 韩菁华喝了一口酒,孙阳伸手抢走她的酒杯,“喝一口就行了,你有病在身,不能过量饮酒。” “心疼了,你替她多喝点嘛。”宋清秋冲着韩菁华挤挤眼。 孙阳也听话,将韩菁华杯里剩下酒喝完,又干了一杯,“清秋,我挺佩服你的商业眼光,你身上那种坚韧不拔的劲儿,值得我学习。与你们在一起,学到很多东西。” 宋清秋看着韩菁华戏虐道:“呵呵,孙大哥再夸下去,某人可要吃醋了。” 韩菁华眨着一双大眼,“谁吃醋呀,我特意打了一大瓶,今晚管够。” “哈哈······” 众人被她逗乐,屋内回荡着欢声笑语。 宋清秋酒没少喝,饭却没吃几口。 何明远将她拉到一旁,“你怎么答应的我,不能再喝了。” “我没醉,只想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然后干票大的。” 宋清秋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何明远急忙扶住她,“还说没醉,说话都大舌头。” “有吗?” 宋清秋有些不相信问韩菁华。 结果众人全都点头。 “走,醒醒酒,再吃点饺子。”宋清秋被何明远拉到柜台前坐下。 “何明远。” “怎么了?”何明远坐在她跟前,宋清秋靠在他臂膀,压低声音道:“我接了一票大的,我怕干不出来,不能按时交货。” 她少有这样唠叨,何明远明了她心中的担心,“有我呢,你怕啥,不就是缺人手吗,过年期间,我帮找几个人过来。” “有你真好!” 宋清秋笑得更灿烂了,仰头,捧住他的脸,揉捏着,“哈哈,真好玩。” “别闹了,大家都还在呢。”但何明远却没有制止她。 其余人全都埋头吃饭,佯装没看见。 宋清秋捏着他的脸颊,这副皮囊长得真不错,人也不错。 “傻笑什么呢?你不会被我的帅到了?” “切!”宋清秋收回手,趴在案子上眯了一会儿。 就连醉了,也只是睡了一会儿,便爬起来,洗了一把冷水脸,迫使自己清醒。 何明远已经把饺子煎好,玉米糊涂也熬好了。 “过来吃点饺子,喝点糊涂养养胃。” “来了。” 宋清秋坐下来,吃了一碗饺子,喝下大半碗糊涂,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二天下午,苏姐扭着腰肢款款走来,“清秋,你的电话。” 宋清秋急忙跑去接起,“蔡经理?” “小宋,明天上午十点,鹤城龙江饭店2号包房,穿得正式点,带上你最出色的几幅剪纸作品过来。” 宋清秋提笔一一记好,又重复了一遍地址和时间,以及注意事项,“蔡经理,明天我一定准时过去。” 挂断电话,跟苏姐道谢,“谢谢你苏姐!我谈下一个大订单。” “跟老外打交道你要多个心眼,想要产品长期远销海外,没有外语的支持万万不行的。” “苏姐说得对,我也正在努力自学英语和俄语。这次跟外国人谈生意,蔡经理那边找了专业翻译。” “那还好。”苏姐嘱咐了几句,才放她走。 宋清秋回到店里,在众多剪纸中作品挑选出三幅准备带上。 为了有个好的精神状态,吃过晚饭后,早早的睡下。 龙江饭店。 鹤城最大的饭店。 两层大楼,有地下室,集饭店与旅馆于一身。 宋清秋走在宽阔的大街上,远远望去,龙江饭店那块牌匾很是显眼。 迈步走进店里,女服务员热情的迎上来,“有预定吗?” “2号包房。” “请跟我来。”宋清秋在女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楼上,“小姐,里面那个就是。” “谢谢!”宋清秋叫住要走的服务员,“麻烦问一下,包房里的蔡经理蔡东来了吗?” “嗯,在里面呢。” 宋清秋整理下衣服,举手敲门。 “进来。” 是蔡东的声音。 推门而入,明亮的包房里坐着五个人。 蔡东身边坐着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是他的表姐林晓梅,一名大学英语老师。 他们对面坐着三老外,金发碧眼,白皙的皮肤,深邃的五官,虽是中年大叔,但第一眼看上去还蛮帅气的。 蔡东起身相迎,“宋老板,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来自加拿大的买家。” 第113章 寸步不让 宋清秋面带微笑与蔡东握了下手,“蔡经理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些。” “不不,是我们早到了一会儿。中间那位叫史密斯罗兰德,是个混血。他母亲是哈尔滨人,父亲加拿大人,因为出生在中国,算是华侨。后来举家去了加拿大,前不久回国探亲,搞投资。” 宋清秋冲着史密斯笑了笑,竟没看出有半点中国血缘。 蔡东带着宋清秋走到桌前,“史密斯先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宋老板。” 林晓梅用好听的声音帮忙翻译着,“······” “Wow, very young.”史密诧异地站起与宋清秋握手,“Hello, Ms. Song. Nice to meet you.” “Hello, Mr. Smith. Nice to meet you too.”宋清秋用英语跟史密斯问候寒暄着,又听到史密斯介绍了他另外两位同伴利亚姆和罗谢尔。 相互客气几句,各自落座。 宋清秋将拎来的木箱子放在桌上,轻轻打开,拿起其中一幅剪纸作品,进行介绍。 史密斯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剪纸。 剪纸作品的精湛技艺和独特风格,让他叹为观止。 他与同伴低声交谈着。 没一会儿,史密斯眉头蹙起,心生疑虑,听说宋氏剪纸店不大,只有区区几个员工,如何实现批量生产。 “剪纸窗花可以实现批量生产,但大型复杂剪刻图案剪纸作品,必须人工亲手制作。才能彰显出做工细腻、顺滑、线条流畅,接刀处有过刀痕迹,更具有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剪纸窗花采用样板刻制,每一种图案由我亲手刻板,其余工序交由工人制作。刻的时候可一叠、一叠的刻,大约一小时左右新作品就可以刻出,一次有十张,这样就达到批量生产的目的。” 林晓梅想了想,翻译给史密斯他们听。 “不错的法子,能保证质量吗?” “绝对可以。” 宋清秋昨个夜里尝试采用古法样板刻制,制作了两个款式,二十张剪纸窗花,今天也一并带了来。 “这是样品,请过目。”简单的英语对话,宋清秋直接用英语说给史密斯听。 史密斯跟同伴窃窃私语,那意思批量生产的剪纸每一张都很精致,没有毛边,而且还很生动。 他又询问普通剪纸工人也能做到吗? “可以的,有一定剪纸基础的工人培训一个月便可以独立操作。”宋清秋将宋氏剪纸的特点及剪纸中运用到的复杂剪纸技法娓娓道来。 林晓梅的大脑都快干烧了,毕竟她接触到的剪纸相关专业术语单词较少,绞尽脑汁想单词句子解释。加上宋清秋画图,那位史密斯先生终于听明白了。 宋清秋拿出第二幅剪纸作品,史密斯看到龙穿牡丹,惊讶地跟同伴说:“背景是千里江山图选景。” “是。”宋清秋轻点了下头。 那个叫罗谢尔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对着龙穿牡丹剪纸一顿拍照。 “史密斯先生若是喜欢,这副剪纸送您了。”宋清秋用英文说道。 “Of course.I like it.”史密斯喜出望外,跟身边的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然后看向宋清秋,“我们把合同签了吧。” 蔡东作为中间方拿出早已起草好的中英文三方合同,分发给宋清秋和史密斯。 订单签约上,宋清秋提出完善不可抗力条款。 “例如:由于洪水、火灾、地震、雪灾等原因致使卖方不能按时交货,则可以推迟装运时间,或者撤销部分或全部合同,但卖方必须向买方提交事故证明书。如果战争或其他人力不可抗拒的原因,同样与卖方协商同意后,根据实际受影响的时间,延长履行合同的期限,卖方对此而产生的损失不得提出赔偿要求。 然而史密斯经常做跨国生意利益为先,与宋清秋商定:如果真发生不可抗力的事,在有限期后继续3个月,若还未交货,视为合同取消,买卖双方任何一方,不负任何责任。 紧接着,宋清秋又与史密斯仔细确定剪纸作品的规格、质量、包装材料的使用,以及发货时间。 预付定金时,宋清秋提出给百分五十预付款,出货路线以及运货交通工具,由我方来找。 史密斯只想给百分之三十,然而宋清秋寸步不让。 最终在蔡东和林晓梅积极协调配合下,史密斯欣然同意。 等史密斯确定投资企业后,若打算在国内长期发展,到那时对双方来说承担的风险都比较小。 合同各项一一确定完毕,结算用人民币现金支付。 提笔落字,宋清秋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史密斯拿出钢笔签字,与宋清秋再次握手,“合作愉快!” 林晓梅和罗谢尔同时举起相机记录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而后,蔡东与两人进行合影拍照。 林晓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蔡东,给他和宋清秋单独拍了张合影。 蔡东让服务员拿来一沓哈尔滨啤酒,要与史密斯他们开怀畅饮。 宋清秋称自己胃不好不能喝酒,举杯意思了下。 在酒精的刺激,蔡东便对于宋清秋面临的问题大包大揽下来。 林晓梅忍不住打趣,“表弟还真是心疼她。” “我们是合作伙伴,互相帮扶,她胃不好,喝坏了,还怎么创作剪纸。”蔡东呵呵笑着看向宋清秋,给她夹菜,“你尝尝这个得莫利炖鱼,鱼肉我给你过了水,不是很辣。” “谢谢蔡经理。” 蔡东突然的贴心,搞得宋清秋有些不自在,跟史密斯聊起中国行。 史密斯经常来中国,这次准备再东三省多呆些时间,感受一下东北特色文化。 “你们东北人太热情了,那种骨子里的热情,让我招架不住。宋女士温婉,一点不像当地人。” 林晓梅看向宋清秋,“史密斯说你不像东北人。” 宋清秋笑着说:“我是山东临沂出生,鹤城长大,鹤城是我的第二故乡,会说东北话,但性格变不了。” 林晓梅将她原话翻译给史密斯听,史密斯点点头,“山东剪纸很有名的。” 在铁锅靠大鹅上桌,蔡东作为东道主,示意史密斯和宋清秋动筷,他把鹅胗夹给宋清秋,引来林晓梅的打趣,“表弟把鹅最好的部分都给了宋女士,我也想吃。” “想吃好说,等回家,我给你做。” 林晓梅撇撇嘴,与史密斯推杯换盏。 饭后,蔡东要陪史密斯三人逛鹤城,让林晓梅作陪。 而宋清秋店里一大堆事,无心参与。 一行人走出龙江饭店门外分道扬镳。 “清秋!”蔡东追上,“合同收好千万别丢了,以后全凭它跟史密斯打交道。回去,你要抓紧着手投入生产。” “谢谢蔡经理的提醒。” 蔡东欲言又止,咬着唇思量许久,终究还是问出口,“清秋,你有男朋友吗?” 宋清秋怔住,转而笑道:“有。” “啊,我寻思给你介绍个对象呢。”微有醉意的蔡东,叹了口气,冲她晃晃手,“权当我什么说,赶紧回去吧。” “你喝了不少酒,慢点。” 宋清秋挥挥手转身而去。 蔡东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深思:没听说她有公开的对象呀······ “蔡经理?”林晓梅的喊声打断他的思绪,蔡东笑着看过去,“咱们走吧”,说着走向史密斯等人。 第114章 悬念 坐在回县城的汽车上,宋清秋松弛下来,发觉自己的手里全都是汗。 第一次与老外签订这种大订单合同,还是蛮紧张的。 生怕某个环节出错,生怕合同细节没看清,致使合同与订单产生冲出。 还好,一切都顺利。 宋清秋长吁一口气。 下了车,骑上放在那的自行车一路疾驰。 到了店门口,扔下车子,气喘吁吁地奔进店里,“合同签下来了!” 店里挤满了顾客齐刷刷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宋清秋,一刹那屋内静的只剩下呼吸。 宋清秋晃着手里的合同,笑道:“大家好,宋氏剪纸签下一个远销大订单。此刻开始,购买剪纸窗花打九折。” 众人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韩菁华挤了过来,林海月和崔秀颖从旁屋奔向她。 四人抱成一团,欢呼着,“太好了!” “老板,这个图案的窗花来两对。” “来了。”韩菁华应着,松开她。 宋清秋的手搭在林海月和崔秀颖两人的肩上,“走,我们去那屋说。” 三人来到一旁的房间内,宋清秋语重心长地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们上午加工店里销售的窗花款式,下午干出口订单。我按照你们制作的剪纸质量,计件给钱,也可以按月开工资。你们选哪种?” “计件怎么算?”林海月问。 “咱们进行批量生产,一对窗花给你们三分。” “那干天工呢?” “依照你们现在剪纸水平,24块钱一个月,往后若是参与制作大幅剪纸,还会给你们涨工资的。” 崔秀颖合计后,选择计件。 “海月你呢?” “我再想想。”林海月出来就是为了赚钱,可她不知道自己一天能干出多少。 瞧她纠结的劲儿,崔秀颖觉得好笑,“老板签了五百对窗花订单,你可以选择先计件,剪纸技艺提升上来参与大幅剪纸,再选择按月开就是。” 林海月转头注视着宋清秋,“老板,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 林海月紧握着拳头,终于下定决心,“那好,我选月工资。”这样保证每个月的收入。 没规矩不成方圆,宋清秋想了想,一并道出赶制出口订单的相关规定,“干出口订单期间,想请假必须提前两天告诉我,一个月四天假期,你们俩不能同时请假,只能轮流休假。” “这么好,还有休假。”两人兴奋坏了,毕竟在生产队基本全年无休,辛苦一整年不欠生产队的钱就不错了。眼上好年景,也就勉强填饱肚子。 而对于林海月来说,她们一大家人始终欠公社的钱,累计超过二百余元。 宋清秋为了提高她们干活的积极性,又下了一剂猛药,“你们好好干,多练练剪纸技艺,明年好带新人。” “老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干。” “一口一个老板叫得我真不自在,还是叫我名字就好。加油!”宋清秋拍拍两人,转身出来。 外面店里依旧人山人海,宋清秋帮着韩菁华招待顾客,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结束。虽然累点,但是至少买卖越来越好了,也很开心。 韩菁华累瘫在椅子上,宋清秋给她捏着肩膀,“辛苦你了!” “其实真正辛苦的人是你,跟老外签合同啥感觉?” “紧张,刺激!”宋清秋感慨,“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功课,咨询了律师提早搞清楚外贸合同的格式和内容。下一次再跟老外签合同,我带你一块来去,让你尝尝龙江饭店的大鹅。” 韩菁华咂咂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肚子的咕噜声又把她拉回现实,“以后还很遥远,我都快饿死了,咱先做饭。” “你歇着,我来。”中午虽然满桌丰盛的饭菜,宋清秋不好意思敞开肚子吃,这会儿也是饿了,跑去摘菜做饭, 听到门外有人来回走动,她下意识看向门口。 没一会儿,响起敲门声。 “宋老板在吗?” “陈老板?” “对,是我。” 宋清秋打开门,把老陈迎进来。 呵,看来他真要吃回头。 韩菁华抿嘴笑着,拖着疲惫的身体过去做饭。 “宋老板可否有挤出点时间给我制作一批剪纸?”老陈四十多岁,生得膀大腰圆,说话粗声粗气。瞧他这会儿说出的话文绉绉的,让宋清秋忍俊不禁。 “陈老板,我这边订单排到了五月份,年前就剩下这几天,肯定挤不出来时间,年后嘛,也要看情况。” 老陈愁眉不展,叹了口气,“剪纸窗花能匀出点给我,可以吗?” “陈老板不是另找高人合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韩菁华忍不住问道。 “甭提了,原先的老客户只认你们宋氏剪纸,卖给新客户又卖不上价钱。我只能回来求宋老板给口饭吃。” “您千万别这么说,关键我这边存货也不多。”说完,宋清秋到旁屋仔细数了数窗花存货数量。 老陈跟了过去,在他再三央求下,宋清秋匀给他五十对窗花。 临走前,老陈一再请求宋清秋,年后无论如何腾出点时间给他加工批剪纸。 但宋清秋表示考虑下。 “清秋,咱们哪腾出时间来?就是有时间,也不能帮这种人。”韩菁华边做饭,边搭话。 宋清秋笑了,“咱跟钱又没仇,为啥不接。年后我好好规划下,忙不过来,咱们在屯子里设点代加工,然后进行回收。” “这法子不错。可是?”韩菁华犹豫了下,又说,“有白璐和孙大富在,肯定不好开展工作。” “所以年后再说。” 这番话引起了韩菁华八卦的心,拎着铁勺子走到宋清秋跟前,趴在她耳朵上问,“你的意思,新一任妇女队长不一定是白璐? 宋清秋笑而不答,更增加了悬念。 “莫非你要参加选拔?” 宋清秋摇摇头,“我不再屯里参与生产,没法参加。” 她的避而不答,更加增加了神秘感。 韩菁华好奇心被勾起,愤愤不满,“你真吊人胃口。” “过完年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宋清秋接过她手里的铁勺,“你去歇着,我来做。” “好嘞。” 她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年三十中午,送走最后一批买剪纸的顾客,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宋清秋宣布:“咱们贴上春联,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好呀,我来打浆糊。”崔秀颖自告奋勇地跑去挖面,林海月收拾屋内卫生。 宋清秋拿出提前准备的三个红包,递给韩菁华一个,“这是你的辛苦费。” “这么多?”韩菁华抽出两张二十元,还了回来,“其余的钱我用到店里投资,别忘了给我分红。” 宋清秋微微点了下头,又把另外两红包分发给林海月和崔秀颖。 林海月望着红包里的十五块钱工资,诧异地问:“清秋姐你是不是忘了扣下上交给队里的钱?” “对呀,清秋。”崔秀颖附和道。 第115章 年下 两人一月份的工资顶了一份上交队里的钱,2月份半个月按照各自定工资的标准,林海月工资十二块,而崔秀颖计件干得最拼命工资为十六元。 宋清秋给她们工资凑成了整数。 “2月份暂时不扣,等回来从每个月工资里扣两块,直到扣除为止。你们拿着钱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去吧。” “谢谢你清秋。” 打发走两人,宋清秋站在门口愣神。 “你要是不愿意回你家,跟我回去吧。”韩菁华封死炉子,穿戴整齐,等着她的回话。 “行啊”宋清秋敛起思绪,刚想说出口,就看到韩爸爸载着一个漂亮女人驶来。 宋清秋迎上去:“叔,你来接菁华啊。” “她妈妈回来了,我们一块接她回去。” “你就是清秋呀,长得多标致的姑娘啊。”韩妈妈从手提包拿出一件鹅黄色毛衣,“清秋,这是我趁空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千万别嫌弃。” “这毛衣真好看,谢谢婶子。”宋清秋接过毛衣,目光却落在韩妈妈身上,她长得跟海报上走出来的明星似的,真漂亮! 怎么韩菁华从未提起呢? 这时,韩菁华从店里走出来,看到母亲站在她面前,登时愣住。 “你身体还好吗?”韩妈妈紧走几步握住女儿的手,激动地抹眼泪。 韩菁华神情寡淡:“我按时吃药,最近两月都没复发。” “那就好。华子,走,咱们回家过年。” 韩菁华挣开母亲的手,对父亲说,“爸,我想让清秋跟我一块回去过年。” 宋清秋抢先说道:“菁华,我想了想还是回家,我想祭奠下我奶奶。” “那好,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家三口好温馨,宋清秋有些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她收拾好东西,锁了门。 跟苏姐打了声招呼,听着鞭炮声,行走在寒风里。 “叮铃铃······”身后响起自行车铃声,宋清秋主动往路边靠了靠,可车铃依旧响个不停。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爸?” “我到你店里时,你已经走了,我紧赶慢赶终于追上。”宋展坤停下车子,给后座上绑上了棉垫,示意女儿上来。 宋清秋坐在后座上,趴在父亲的后背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每到过年,父亲最爱领着她和姐姐赶年集,虽然不买什么东西,但是很高兴。 宋展坤见女儿沉默不语,高声道:“你姐上午就回来了,我出来那会儿,在家包饺子呢。这学期,清娇考进班级前五,奖励了一本厚厚笔记本,你妹妹总算走上正路了。咱们回屯,先去给你奶奶上坟·······” 听着父亲唠叨着家里发生的事,宋清秋静静聆听着,偶尔“嗯”一声回应下。 进了屯,宋清秋缓缓出声,“爸,上坟的东西我都买好了。” 父女俩直接去了坟地。 两人蹚着到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坟地里走。 刺骨的寒风从她耳旁掠过,像是在呜咽,像野地荒冢话凄凉。 奶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宋清秋热泪滚动,声声呼唤着奶奶,摆上奶奶最爱吃的糕点和罐头:“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咱宋氏剪纸卖到了国外去。” 听到狼叫声响起,宋清秋和父亲不敢再停留,匆匆在坟头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往山下走。 进了家门,宋清秋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两张红色毛爷爷给了母亲。 宋妈妈正给宝贝儿子疯闹,看到钱眼前一亮,“天宝,咱们去小卖部,买好吃的去。” “我想喝橘子汽水。”天宝奶声奶气地嚷嚷着,清秋觉得弟弟煞是可爱,不禁揉了揉他小脑袋瓜。 天宝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口,宋清秋拿出两块奶糖给了他。 “宝儿,咱们买汽水去。”宋妈妈很豪气地抱起儿子往外走去。 饺子包好,满满两大盖帘,放在院子冻上。 “二丫头,老疙瘩,点麦草,给先人照路,把鞭炮放了,请老祖回家过年。”宋展坤交代完,扎上围裙炒菜做鱼,宋清婉烧火。 清秋带着妹妹清娇,拿来十几个麦草架在大门前点燃。 麦草即将烧尽时,挑起一挂鞭炮。 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清秋仿佛看到奶奶步履蹒跚地走来,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屋内终于灯火通亮,父母终于舍得通电,舍得用电灯照明。 然而用电的人多,又断电了,不得不点上煤油灯。 年夜饭,吃得还算愉快。 母亲竟然没找茬。 后来才知道,姐姐把下半年发所有的工资全都交给了她。 吃过晚饭,开始吃冻梨,解油腻。 母亲带着弟弟串门去了,家里安静下来。 清娇明年要中考,捧着书,埋头做题。 清秋很是欣慰,妹妹如果能考上高中,所有费用她全包了。 望着遥远的天际,漫天星斗倒挂。 今年全国全面恢复春节放假三天的制度,想必何明远早放假回来了吧。 作为新职工的何明远被安排值班,这会儿他骑着自行车刚到家。 何妈妈和和何爸爸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招呼他洗手吃饭。 “今年老牛婆继续参选妇女队长,我看白璐这回真悬。”何妈妈率先透了一杯,何爸爸给她满上酒,“来来,尝尝我做的鱼。” 何妈妈吃了一块鱼肉,继续发表长篇大论:“我准备投老牛婆。你们呢?” “妈,你投谁,我们就投谁。”何明远当即表态。 何爸爸和何明兰也都没意见。 何明远勾唇笑着这下有热闹看啦。 十二点一到,家家户户鞭炮齐鸣。 屯子里热闹起来,大家相互串门拜年。 宋清婉和宋清娇套上新衣服,各自出了门。 宋清秋打算给许妈妈和许爸爸拜年,然而在大街上碰上,寒暄几句作罢。然后去了葛队长聊了很久才起身道别。 回到家里,宋清秋坐在西屋炕上着手剪制谅山战役那副大型剪纸,就听院子里传来何明远和何明兰的声音,“叔,婶子,过年好!” “过年好!” 宋妈妈搂着宋天宝早已睡下,宋展坤端着瓜子糖块盘子招呼两人去了西屋,“明远,明兰进屋坐。” 宋清秋放下手头的活,笑着跟两人打招呼:“老同学,明兰姐过年好!” “过年好。”何明远望着身穿鹅黄色毛衣的人儿,衬得她小脸粉嫩的,真稀罕人。他冲她笑了笑,抓起一把瓜子低头嗑瓜子。 “你们聊,我出去拜年。”宋展坤怕自己在场,几个孩子拘束,套上军大衣出了门。 何明远看向二姐,何明兰会意地笑了笑,从手提布袋里拿出一顶白色毛线兔耳朵帽子,“咱俩要好,我给你织了顶帽子送你。” “明兰姐真好,谢谢明兰姐。”清秋给了何明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何明兰冲着自己弟弟眨眨眼睛,我的任务可完成了。 何明远笑着还了二姐一个白眼,从兜里摸索出五块钱塞进二姐的兜里。 “清秋,我给你戴上。” “好看吗?”宋清秋戴上这顶兔耳帽子,歪着脑袋很是俏皮可爱。 “好看。”何明远灿烂笑着说,“也不看谁织的。” “婶子,叔,过年好!”许增良见门敞着,便走了进来。 第116章 为爱私奔 宋清秋挑起门帘,站在西屋门口冲他笑道:“过您好!我妈和我弟已经睡下了,到这屋来。” 许增良进了门露出吃惊的神色,何明远这家伙真够积极的,拜年又被他抢了先。 目光落在宋清秋头上带护耳的兔耳帽子,“新买的吗,真好看。” “明兰姐送我的。” 宋清秋拽着帽子垂下的帽绳,美滋滋地摇晃着。 许增良的手下意识伸进兜里,紧握着小盒子,自认为带来的礼物拿不出手。 房间里静悄悄地,只有嗑瓜子的声音。 何明兰打了沉默与许增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清秋坐在炕上继续雕刻剪纸。 他们就这样尬聊了好几个小时。 期间,林海月和崔秀颖过来拜年,聊了两句便离开。 随着龙年的晨阳缓缓升起,屯子里鞭炮齐鸣,几人兴奋地跑到大街上,迎接新春第一轮红日。 许增良拉着宋清秋往前走去,把那盒雪花膏塞给她,“到我们家吃饺子去!” “我家也吃饺子,我就不去了,回见。” 他试图握住宋清秋的手,但她巧妙地避开了,他显得有些沮丧:“那明天总可以来我家吃饭吧。” 他放低了姿态,几乎是将自己深埋在沉重的情感中,语气半带哀求。 看着他眼中的渴望和哀求,她的心底感到隐隐的痛,但她还是不想去,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良子哥,我明天回店里,你跟干妈和干爸说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 “喂,各位社员新年好···现在播放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咱屯的宋清秋上报纸了,她跟外国人做成一单大生意,现在的宋氏剪纸可不了不起,成为咱们当地外销产品之一···” “呀,清秋,你上报纸了,恭喜恭喜!”何明兰握住宋清秋的手,“新的一年,愿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财源广进。”语气微顿,扭头看了何明远一眼,继续往下说,“祝你的日子越来越美好!” “同喜同喜!你们聊着,我得回去包饺子,一会儿你们到家里吃饺子。”宋清秋与几人客套了几句,进了家门。 许增良不屑地看了何明远一眼,转身离开。 引得何明远仰头大笑,“哈哈哈,有趣呀!” 有人欢喜,有人愁。 白璐忙了一宿,刚躺下,听到广播里的内容,腾地坐起,自言自语着:“宋清秋上报纸了?” 突然,她跳下地,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往外跑去。 “妈,你去哪?”孙岩拿着大衣追了出来。 “我去趟队部。”白璐接过衣服套上,着急忙慌跑进队部办公室,翻看着昨个葛队长带回来的一堆报纸。 2月14日的报纸头版上登着宋清秋与外商握手的照片,大幅报道了宋清秋与加拿大客商签下大笔出口剪纸订单的事情。 葛队长披着大衣进来,“白队长过年好啊!你这是?” “葛队长过年好!我来借份报纸看。” 葛队长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报纸,“这份报纸不外借,这是咱屯的荣耀,过完年我找人把它裱起来,挂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那行,我借一份别的报纸。”白璐这个气呀,还得做样子,随意拿了一份报纸离开办公室。 “孙岩,赶紧给我起来!” 孙岩烦气地蒙上被子,咕哝着,“妈,我一宿没睡,睡会儿,再起来吃早饭。” “睡什么睡,赶紧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白璐一怒之下,掀开孙岩的被子。 “我又咋地啦。”孙岩睁开惺忪的睡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吧。” “宋清秋签下一个出口订单,报纸上说挺大的,到底有多大?” “既然上报纸,至少几千元吧。”孙岩脱口而出。 “你去打电话找人帮忙问问到底多少,去啊!” “行!”孙岩拗不过母亲,不情愿地套上大衣出门。 没多久,返回。 “三千多远的订单。”孙岩看到母亲的脸色大变,很是不解,“她赚钱,跟咱有啥关系。” “你懂个屁,我去年一整年累死累活的,连三百块钱都没赚到。她开店才多久······”白璐的嫉妒心作怪,见不得宋清秋比她强。 “搞出口要纳税,纯利润没多少。”孙岩安慰道。 白璐摆摆手,短短两个月,相当于一年赚的钱,她着实不甘心。 此刻她无心做早饭,垂头丧气地躺在炕上,吃不下睡不着。 宋家。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饺子。 宋清婉说,“爸,妈,我吃过饭就回去值班,过年期间值班,厂里有福利。” 宋妈妈听到有福利,没再追问,反倒催促大女儿找时间回来相亲。 “妈,您安排吧,下次回来,我就去相。” 宋清秋惊讶地看向大姐,她不是有心仪的人吗?难不成散了? 宋妈妈满意地笑道:“听话的孩子有饭吃,不像某人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自作主张······” “我吃饱了。”宋清秋落下筷子,出来。 “挣两破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摔给谁看呢?” “赶紧喂天宝。”宋展坤急忙打断她,扒开饺子皮,挑出八个肉丸,“别生气,闺女不听话,我来管。” 随后,宋清婉也放下筷子跟了出来。 “清秋,我过两天出趟远门···家里你多照应。” “你们农场外派学习吗?” “算是吧,我和吕伟一块去。” 宋清秋没有往深了想,帮着收拾行李,给姐姐送行。 然而第二天清晨,东屋传来怒吼声:“好哇,清婉那个丫头片子,跟人跑了。” “嚷嚷什么呀,不怕别人笑话。”宋展坤低声呵斥着。 “你养的好闺女,为了一个臭男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了。昨个叭叭跟我示好,表现的那么听话,原来预谋着跟人私奔呀。” 宋妈妈跟丈夫炒作一团。 宋清秋这才知道大姐为爱跟那个叫吕伟的男人远走他乡,具体去哪,并没有说。 见势不妙,宋清秋赶紧收拾东西,匆匆离家。 父亲骑着自行车追了来,“二丫头,把这些煎饼带上。你姐受不了你妈妈的各种催婚相亲,出去躲一段时间自然会回来。” 宋清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爸你知道姐和那个吕伟的事?” “吕伟那孩子我见过,人挺不错的。两人都心仪对方,先处着。吕伟家的亲戚在江苏,你姐去了那边厂里上班,还能轻快些。” “爸,你?”宋清秋被父亲这番操作,差点惊掉下巴。 宋展坤呵呵笑着,他这么做,也不知道是成全了大女儿的爱情,还是害了她。 “你妈在气头上,这段时间你尽量别回来。” 这个时刻,宋清秋跑得比谁都快,点头应着,快步离去。 宋展坤躲到了矿上去,宋清娇跑去同学家写作业。 家里只剩下宋妈妈和她宝贝儿子。 家丑不可外扬,宋妈妈不敢声张,很是窝火,只能对着空气骂天骂地。 初五,屯子里一年一度的推选如约而至。 宋清秋特意回屯参加投票。 尽管白璐费尽心力准备好了好久,在她十拿九稳的时候,妇女队长这个职位花落他家。 老牛婆成了新一任妇女队长。 白璐顿时傻了眼,气得摔门而去。 急火攻心,回家一病不起。 第117章 斗智斗勇 老牛婆能当选,都在宋清秋的预料之内。 毕竟过去的一年,老牛婆在生产劳动中兢兢业业,与屯里人关系融洽,是大家心目中的热心大姐,深得屯里广大妇女的认可和信任。 老牛婆走马上任当天,宋清秋找到她谈设点合作。 “清秋你的主意不错,我跟葛队长商量,在队部腾出一间房,我组织人报名学习,你派人过来培训,你看如何?” “那敢情好。”宋清秋和老牛婆深谈了许久,敲定下:由老牛婆牵头组织成立十人左右的代加工点。 所有事务直接跟老牛婆对接。 在之前,林海月和崔秀颖各自拉了两人过来,瞬间壮大了她们的剪纸队伍。 这次回来,她跟葛队长做好交接手续,最主要跟那四人签订用工合同,把钱交了。 白璐躺在炕上,气得大骂:“我刚下台,宋清秋就巴结上老牛婆搞什么合作,我呸!” 孙岩安慰着母亲,“妈,妇女队长不当也好,你还能清静些,专心搞养殖。” 她用嘶哑的声音喊出:“那是权利,手里握着权利好办事。要不是你爷爷副队长,你以为你真能上大学,做梦去吧。” “事至此,你要是病倒了,高兴的可是宋清秋。”孙岩认为母亲落选都是宋清秋在背后捣的鬼,暗暗发誓,一定替母亲报仇。 第二天,宋妈妈背着宝贝儿子去生产队干活。 走在路上,屯子里“情报队”那些人主动跟她打招呼:“马、翠、萍,你闺女跟何明远混在了一起,你知道吗?” 另外一大娘趁机添油加醋:“不单单交往好吧,他们都睡在一起了。哎哟,伤风败俗呀。” “你们听谁说的?”宋妈妈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没证据胡说,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跟宋清秋在一块干活的人说出来的,假不了。” 宋妈妈怒气冲冲地借了辆自行车赶往城里。 宋清秋正对新来的四人进行培训剪纸技艺,看到母亲背着弟弟闯了进来,“妈,你怎么来了?” 宋妈妈上来甩了她一个耳光,“下贱的东西,你跟何明远睡了?” 一时间,她的眉头紧拧,脸色阴沉的能掐出水来。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宋清秋极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韩菁华见状,把中间门那道帘子放下,挡住外面顾客好奇探究的视线。 她急忙作证:“晚上我们和清秋都在一个屋里睡,根本没有的事。婶子,你听谁说的?” “屯子里都传开了,你和她关系最好,自然帮她说话。”宋妈妈否定了韩菁华的说辞。 林海月和崔秀颖赶忙站出来,“年前,何明远是来过,那晚下大雪,他的自行车坏了。不过他睡这屋,我们睡睡外面那个屋。照这么说,我们都跟何明远有一腿喽。” “即便没发生什么,那她也该打!”宋妈妈指着女儿的鼻子骂道,“·····让你到城里开店,不是跟东北糜子厮混的。” 听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宋清秋的眉头拧得愈发深了。 紧紧攥着拳头,强忍着周身的怒火,宋清秋沉声道:“我正了把经的开店做生意,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屯子里那些人污蔑也就罢了,你这个亲妈也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事情已经明了了,你赶紧回去吧。” “回去?”宋妈妈拉过椅子坐下,猎豹般犀利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残虐,稍纵即逝。 不屑地轻嗤一声,紧接着又故意继续扯着嗓子高喊,“即便你跟他没发生啥,那你必须跟何明远彻底断了!” “我们做剪纸题材需要他来帮忙提供,怎么断?”宋清秋示意韩菁华去招呼客人,她跟母亲周璇。 “住口!我不管你搞啥题材,就是不能跟何明远扯在一起。今天要是不答应我跟他断了,我就不走了。”说完,宋妈妈把背上的宝贝儿子放在椅子上,跑到外间,冲着顾客喊道,“今天不卖了,你们走吧。” “好好的,为啥不卖了。”有顾客不明情况,大声质问道。 “我们家有私事解决,解决完了你们再来。走吧,走吧。”宋妈妈轰赶顾客,宋清秋跑出来阻止,“对不起各位,你们买你们的,剪纸给你们打九折。” 要走的顾客听到有折扣,又留了下来。 然而宋妈妈却坐在门口的地上,嚎啕阿大哭起来,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宋清秋的不孝顺。 宋清秋铁青着脸咆哮道:“妈,你闹够了没有?” “你不想我闹下去也行,答应我的条件。”宋妈妈理直气壮地吼道,反正宋清秋这个丫头片子最在乎这家店,此刻她抓住了宋清秋的七寸,何愁她不从。 果不然,宋清秋看到不明真相的顾客陆陆续续离开,快刀斩乱麻,“行,我答应你,跟何明远断绝来往,老死不相往来,你满意了吗?” “这还差不多。” 宋妈妈抹了一把眼泪,伸手示意。 “什么意思?” “给我五十块钱,我给你弟弟买套大盖帽军装衣服穿。” “五十没有。” “四十五也行。” 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五指指骨开始泛青,宋清秋愤怒的想要立即将榨干自己的母亲给轰出去!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一刻,平日顾客往来最多的时候。若母亲带着弟弟赖在这不走,哪还有人上门。 为了宋氏剪纸的形象,拼了! 不就是给钱嘛······ 宋清秋走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零钱,快速数了数,冷淡出声:“只有十七块多钱,若是想让我去借,一分都没有。” 一句话,堵死宋妈妈的后路。 再看宋清秋一副鱼死网破的劲头,搞砸了,闹不好一分钱也捞不到。 丢了这课摇钱树可划不来! “十七就是十七吧,等你下次回家别忘了补上。”宋妈妈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到了跟前,抢走宋清秋手里的钱。 “天宝,妈妈给你买大盖帽戴去。” 宋天宝从里面跑出来,扑进宋妈妈的怀里,宋妈妈对着儿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抱起,往外走去。 快到门口,扭头看向宋清秋,“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来店里管账。” “你还是回去先把屯子里污蔑我的人揪出来再说。”宋清秋话音微顿,右手拇指从唇边划过,邪笑道,“你厉害了大半辈子,总不能看着你女儿被人家泼脏水吧。” 污蔑宋清秋,就等于没把她放在眼里。宋妈妈冷笑一声,“多大点事,我回去就撕烂那帮惹事精的嘴。” “妈,慢走。”宋清秋笑着挥挥手,望着母亲和弟弟离开背影,若有所思。 第118章 权宜之计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韩菁华疑惑地问:“你真跟何明远断绝来往?” “哪能呢,越战剪纸题材的创作离不开他。不过,为了咱店里的经营,使用的权宜之计罢了。” 店里人多口杂,以后与何明远只能私下见面。 敛起思绪的宋清秋,把林海月和崔秀颖单独叫一边,还没等她开口,惶恐不安的林海月赶忙澄清,“老板,我回家可什么都没说。你对我好,人换人心,我更不能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虽然何明远配不上你,但那是你的事。” 崔秀颖也说,她和何明远的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你没说,她也没说,这事怎么就传到清秋妈妈耳朵里的?”韩菁华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两人一顿指责。 林海月和崔秀颖两人齐齐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说漏了嘴,你们发觉?”韩菁华就是不相信,没人往外说屯子里怎么知道这事的。 经她这么提醒,崔秀颖小心肝一颤,哆嗦着身子越发惶恐。 忽地捂住嘴,用力摇着头,咕哝着:“老板,我真不是有意的。” 这时,崔秀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那天孙岩来咱店,是你多嘴跟他瞎聊,说什么何明远晚上留下给咱们将战场上的故事。” 宋清秋单手托腮凝眉沉思,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角落处放着的锤子和扳手,她眸光一闪,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那天,孙岩莫名其妙跑店里参观的时候,何明远的车坏了,正在修车。 此事背后发酵者,肯定是他,错不了! “崔姐,秋月,你们去忙吧。” “老板,对不起,我真是无心的。你千万别开除我。”林海月苦苦哀求着,保证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干好自己的活。 “好啦,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干嘛开了你。”宋清秋拍拍林海月以示安慰,“我这边情况特殊,是我自己的问题,赶紧去干活吧。” “我们都是剪纸店一员,老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以后我们大家都做一个嘴严的人。大家说对吧?”崔秀颖经历的事多,相比林海月那几个女孩子较为有主意。 林海月及旁屋练习剪纸的四人,齐齐应着,“对。” 通过此事,新老工人凝聚在一起,宋清秋露出欣慰的笑容。 店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宋清秋跟韩菁华交代几句,进了旁屋。 根据新来四人各自的长处,分配任务。 三人跟着崔秀颖学习剪纸工序,剩下那个另做安排。 别看于静长得文静,在生产队里干活也干不动体力活,但她胆大心细,做事细致,很适合干剪纸包装装裱。 于是让她跟着自己学习。 此刻宋妈妈带着宝贝儿子特意去了趟一百商店,给儿子买了一身绿军装,大盖帽。 见儿子穿上精神帅气,宋妈妈乐得合不拢嘴,“妈妈的天宝,真好看。” 宋天宝指着柜台后面挂着的玩具枪,“妈妈,我要枪。” “等下回你姐给了钱再买。”宋妈妈瞥了眼玩具枪,不是她买不起,而是怕儿子应了丈夫的话,长大去当兵,当下便要断了儿子的念头。 然而宋天宝都被他惯坏了,不给买就躺地上打滚撒泼,嚎啕大哭。 即便如此,宋妈妈愣是没买,为了转移儿子的注意力,指着一边的柜台里东西喊道:“看看那是什么,有好多好玩的。” 毕竟一个小娃娃,看到还有其他玩具,很快忘了买玩具枪的茬,在一堆玩具里,选了一把长剑和大刀。 宋妈妈赶忙付了钱,抱着他离开。 娘俩回到屯里,生产队还没散工。 宋妈妈进了队部会议室,安置好宋天宝,奔着早上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而去。 “朝我家清秋身上泼脏水,我今个非撕烂你们的嘴。”宋妈妈挽起袖子,与几人厮打在一起。 “赶紧把她们拉开!”老牛婆叫过来几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把几人分开。 “马、翠、萍,你这个疯子!”一女人的头发被扯散,捂着头皮嘶吼道,“你闺女不要脸跟人睡了,还不兴我们说了。” 宋妈妈手里攥着一缕头发,扔下地上,呸了声:“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还说你跟你公公爬灰呢。有脸的早死,你还站在这干什么?” 那女人气得直哆嗦,“你满嘴喷粪!” 见状,情报队的另外一人,接过话茬继续怼宋妈妈:“你家宋清秋一个小姑娘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放在过去都该沉塘!” “现在是新社会,甭拿那些旧思想说事。”宋妈妈双手叉腰,威风凛凛,指着那几人,“我跟你们说,我带我女儿做了检查,她还是大姑娘。再让我听到谁编排清秋,我就弄死谁。” “婶子,就算宋清秋完璧之身,跟何明远睡一个屋,那可是事实。”李子趁机落井下石。 何妈妈登时愣住,明远这孩子怎么没点深沉呢? 宋妈妈可不是个善茬,将炮口对准李子,“你跟你妈睡一个屋,算乱伦吗?” “你?” “哈哈·····”看热闹的众人,大笑起来。 李子脸色铁青道:“反正宋清秋跟何明远睡一个屋,那是板上钉钉。” 众人窃窃私语,许妈妈碰了碰何妈妈,“你儿子可要为我们家清秋负责!” “那是一定的。” “一定个屁!张国英,这里没有说话的份!”宋妈妈转头怒瞪了何妈妈一眼,缓缓走向李子,“我今个特意去了趟城里,情况我都了解清楚了,何明远车子坏了,到那借宿,里外屋住着,跟我闺女住一起的,还有三女孩。怎么,你小子亲眼看到他们搞事情了?” “我?” “你个头呀!”宋妈妈扬手就是两大嘴巴子,打得李子两眼冒金星,李子捂着脸连连后退,“你怎么打人呢?” “打得就是你们这种裤裆样的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整天偷鸡摸狗,好的一点不学,你没资格议论我家的事。滚开!”宋妈用力撞开李子,又缓缓逼近“情报队”的那几人。 何妈妈上前欲要拉住宋妈妈,被许妈妈拦下,她应付的来。 就在这时,“情报队”的一位老大娘,轻蔑地说道:“我们也是听白璐说的,你有本事找她去呀。” 第119章 这就从了? 一听是白璐搞得鬼,宋妈妈冲老牛婆说了声,“帮我看一下天宝,一会儿就回来。”拔腿往外跑。 “回来。”老牛婆追了出去。 宋天宝玩着手里的长剑,压根没注意到大人们发生的事。 “白璐滚出来!”宋妈妈闯进院子里,冲着屋内大喊大叫。孙大富背着手,赶来,“白璐病得厉害去鹤城看病了,马、翠、萍你又发啥疯,赶紧干活去。” 怎么不病死她! 宋妈妈顿时觉得解恨,风风火火地折回队部。 走到何妈妈跟前,“张国英,告诉你儿子离我们家清秋远点!我女儿将来可是做大生意的人,你儿子远不配!” 何妈妈笑了笑默不作声,埋怨儿子太心急,做事不够周到。 “好啦,好啦,事情都搞清楚了。清秋妈,到这来,我给你腾个地方。”许妈妈见状帮腔缓和气氛。 谁知道宋妈妈根本不领情,“你们老许家退婚了,既然想装好人,那就早点准备好清秋这个干女儿的嫁妆。” “陪嫁自然少不了。”许妈妈也不甘示弱,她也正有此意。 三转一响,现在就买上。 许妈妈无语,拿着手里活计,换地方。 从鹤城看病回来的白璐,听闻宋妈妈上门找她算账。 她有心无力,没有理会。 好长时间呆在家里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以前那些与她要好的人,劝她想开些。 下一届选拔,肯定能上去。 心高气傲的白璐在意不仅仅是妇女队长这个差事,她气不过宋清秋比自己强。 合计了很久,她再次决定扩大兔子养殖。 队里设点合作的事,老牛婆很上心。 没几天的功夫,就有十几人报名。 宋清秋亲自回屯传授剪纸窗花技艺,并培训她们如何剪出外销剪纸合格产品。 这些人白天参加队里生产,晚上培训。 宋清秋采取帮带模式,让有剪纸基础的人带动毫无经验的,又让做事稳重老练的崔秀颖每隔两三天回趟屯带着她们学习。 时间长了,崔秀颖成了培训剪纸技术员,宋清秋还给她加了工资。 合作点那些人很不服气,经常找茬,让崔秀颖的工作不好开展。宋清秋主动站出来给她撑腰,“宋氏剪纸就是崔秀颖的娘家人,欺负她就是看不起我宋清秋。” 这让崔秀颖有了底气,放开手,大胆的开展工作。 严格把控每一道质量关口,追求精益求精,所有代加工的剪纸窗花按照外销的标准进行制作。 临近正月十五,屯合作点的第一批剪纸窗花出炉,五百多个。 在崔秀颖不近人情的把关下,挑选选出四百五个精品。 剩余的直接销毁,引得众说纷纭。 宋清秋得知后,也赞成崔秀颖的做法。 “要想宋氏剪纸的牌子立住,出自自咱们手的剪纸必须是精品。崔姐做得好呀,你要顶住压力,把事情做下去。” “清秋,你放心吧。作为店里一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崔秀颖觉得宋清秋是干大事的人,暗暗发誓跟定了这个老板她。 她还跟宋清秋开玩笑,“你教给我的东西可以受用一生,我也要用一生回馈与你。” “一生?一生很长,我可不敢当。”宋清秋摇摇头,视线投向门口,这些天何明远再也没来店里。 这家伙忙? 还是怕了? 夜幕落下,她惆怅满心。 桌上的剪纸接近尾声,深吸一口气,加把劲干完。 “咯···咯···”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鹤鸣声,宋清秋立即露出了笑容。 “菁华,崔姐,你们晚饭自个弄点吃,我出去趟。” “行,你去吧。”韩菁华笑得意味深长,“这就从了?” “没有的事。”她俏脸一红,利落地穿上外套,快步往外。 身后传来韩菁华嘱咐,“把尾巴后面擦干净了,再回来。” 宋清秋晃晃手,推门而出。 望着几日不见的人儿,何明远痞笑着,“想我没有?” “你猜?” “我想你了。晚上梦里都是你,宿舍那帮大哥说,我说梦话都喊你的名字。” 两人往偏僻的地方走着,何明远扭头看过来,“我猜你也一定想我了。” “我要是说没有呢。” “那你心里全是剪纸,肯定整宿熬夜搞创作。”何明远笃定道。 “还是你最懂我。”宋清秋扯起一抹甜甜的笑,眼里却有泪花滚动。 停住脚步,何明远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你脸还疼吗?都怪我,当时就不该住在你店里。”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宋清秋被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呼吸一滞,胸腔似乎瞬间被他给予的爱所填满。 他用如此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她在他的目光中渐渐融化,那些纠结,迷茫还有难过,全都消失不见。 让她短暂地沉迷在他所营造的温暖里,几乎忘记了时间。 现在,她被他温柔而粗糙的手掌包围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耳边,让她耳红心跳,呼吸急促。 “秋儿。”他忽然开口叫她。 她的脸颊绯红,好像微醉初醒,又好像雨后天晴的晚霞。 抬手握住何明远作恶的手,用力扯下。可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攥得很紧,她根本无法抽离。 原本想安慰她,然而看到她通红的脸,发亮的眼睛,他的手便撒不开了。 “秋儿,”他再次唤她,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刻如同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可不可以让我成为你的守护?” 宋清秋微微一怔,她听懂何明远的意思。他现在做事竟这般沉稳持重。可这一刻,他却失去理智,因为激动,脸色微微涨红,那双薄薄的嘴唇用力抿着,透着令人动容的坚毅。 他知道她对自己有感觉,既然要面对来自的宋妈妈压力,他想知道她的意思。 既然他的心早给了她,命运就掌握在她的手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的回应。 而她咬着唇不说话,若说心里没有挣扎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胆小怯懦的人,在开店做生意上,即使遇到再大困难,她也勇往直前,一马当先,身上看不到一丝年轻女孩的娇弱。 可是面对深爱自己的男人,怕自家的情况连累了他。 宋清秋歪着头轻笑:“我那些生意合作伙伴都知道我有对象。” “呵呵!”何明远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开心的笑,“这么说你认定我喽!” “何明远,你脸皮真够厚的。”宋清秋还了他不是好看的一记白眼,何明远勾唇坏笑,“不是我,还能有谁?” “可我不想连累你。” “我偏偏要上你这条贼船,即便翻船,我乐意被你祸害。秋儿,此刻我只想说,我爱你。”何明远扯着她的手放到他军大衣里,感受着他强有力且狂热的心跳,她低下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你怕什么?” 第120章 她是为剪纸而生的 “我······我妈那边不好搞定。” “我相信靠自身努力可以搞定你母亲,你也要相信我。”想摆平马、翠、萍,需有足够的耐心,“如果你妈妈不想让你嫁给东北人,所以对我有顾虑。”何明远停顿一下,目光坚定,“我大不了把户口迁去山东,变成山东人。” 宋清秋心里一惊,转而咯咯笑着,何明远就是把户口迁去山东,她那个鸡蛋挑骨头的妈,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宋清秋不想打击他,笑而不语。 怕自己不能全心投入去爱,也怕耽误了他,更怕不确定的将来。 何明远忽然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有我在,别怕。” 他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她忽然产生倾诉的欲望,“那副谅山战役剪纸我剪完了,我还是第一次剪这么大幅的剪纸。这段时间,每次制作这副剪纸根本停不了下来,今个终于完工了。” 何明远温柔地注视着她,缓缓开口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深度。” 宋清秋蓦地一怔。 “你正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用一幅幅剪纸讲述着动人的故事,这便足矣。” 宋清秋记得小时候,奶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并不理解。蓦然回首,才发现一切好像上天早就安排好似的 她是为剪纸而生的,因为有了剪纸,宋清秋的人生道路从此不同。 从某种意义,她的家庭,她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而她的幸福就在眼前,她却像个背负一座大山的人,踟蹰不前。 “别想那么多,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干好每一件。”何明远的话语漂浮在她耳边,“你要学会遵从你的内心。” 他的声音透着一种说服力,她的眼神愕然,心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深入下去。 她恍然意识到,原来她和大多数人一样,渴望被爱,渴望幸福。 她的眼神由晦暗不明到熠熠生辉,眼眸中流露出明亮的光芒,像是两颗璀璨的星星。何明远情不自禁地握紧她的手,声音略到激动:“秋儿,做我的对象好吗?” 宋清秋小脸红扑扑的,羞涩的低下头,“不早就是了吗?” 啥时候?何明远傻掉。 他复员回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吗? 何明远兴奋难以言喻,将她的手凑在唇边,轻轻一吻。 宋清秋的呼吸又是一滞,心脏砰砰直跳,血液在全身奔涌,让她感到仿佛置身于爱的海洋中。 两人走进国营饭店,要了两碗热汤面。 见何明远不动筷,宋清秋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之见何明远薄唇微抿,眼里嘴角都是笑意,她的心也跟着一暖。 “你怎么不吃?” “我不太饿,看你吃就好。” 果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平日看似普通的事,似乎都变得有趣。 就比如看她吃饭,听她说话。 宋清秋吃完碗里的面,何明远把自己碗里的面分给她一半,她慢慢吃着面,“诶,跟我讲讲你那些战友呗。” 提到牺牲的战友,何明远难掩悲痛,若不是自己受伤提前下火线,一定多杀几个敌人为他们报仇。 宋清秋眼前一亮,有了灵感,“跟你一组牺牲的战友长啥样?” 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纸,按照何明远的描述,勾画草图,不断修改,有了雏形。 “别说还挺像的。” 他瞬时被震撼到了! “你该不会给他们定制人物剪纸?” “对啊。” “这可是我长这么大收到的最昂贵礼物。”何明远勾唇一笑,笑容灿烂又温柔,宋清秋不由心神一荡。 “哎,同志,赶紧吃,我们要下班了。” 服务员高八度的嗓门,不耐烦地催促着。 宋清秋加快速度吃完里的面,而何明远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精光。 服务员大姐拿着扫帚开始扫地,瞥见何明远右手,嘲讽道:“大冬天能看到蛤蟆,真稀奇。” 其他服务员闻听七嘴八舌地问:“在哪?” 服务员大姐努努嘴,其他人探头探脑,热议着,但声音很小听不清说什么,偶尔爆发一阵大笑。 宋清秋狠瞪了那些人一眼,真没教养! 反观何明远似乎习惯了别人的异样阳光,面带微笑起身。 从饭馆出来时,何明远依然紧紧握着宋清秋的手。 “我带你滑冰去。” 宋清秋就会打出溜滑,在大片冰面有点打怵。 离这不远有条小河,河面便是天然的冰场。何明远租了两双冰鞋,给她换上,拉着她的手,走在冰面上,现场教学。 在他带领下,宋清秋滑得有模有样。 终于体验了一把滑冰的乐趣。 回来的路上,两人继续聊着越战。 抬眼间,离那条街不远,“秋儿,天冷赶紧回去吧。”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宋清秋走出十几步,冷不丁回头,何明远还站在原地冲她挥手。 玩心大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再次转头,何明远高高举起左手,用力晃了晃。 就这样,三步一回头的到了店门口,已经看不到街头的人。 店里的人都在忙着各自手头的活,韩菁华凑过来,“唠得挺嗨呀。” “还行吧,唠出了新的灵感。” 跟他在一起,总是惊喜不断。 “我明天上午去拿药,跟你请半天假。”韩菁华话音落下,宋清秋乐了,“明天又会碰巧遇见他,希望你明天能带回来不一样的段子。” 韩菁华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一心搞事业,不想其他。” 怕宋清秋揭她老底,下一秒转换话题。 “钱如海那边最近怎么没啥动静?” “也许闷头憋大招呢。”钱如海眼里容不下同行的存在,一个孤傲,唯我独尊人,没把她撵走,岂会罢手。 “他还能憋出啥损招?” “不知道呀。”他有招,尽管放马过来。 宋清秋小心翼翼地装裱好那副谅山战役剪纸,卷起放在一旁。 翻开桌上的订单本,凝眉沉思。 出口订单大幅剪纸没剪几幅,为了赶进度,让林海月和崔秀颖参与进来。 宋清秋暂时放下手头其他工作,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产品订单生产中。 每天拿出一定时间,进行其他剪纸的创作与研发。 历时四十天,越战系列大型剪纸完工。 挂在门口两边的墙上进行展览,引来无数过路人驻足观看。 钱如海听闻跑来······这丫头片子挺能整事呀! “咳咳咳!”他掩面捂嘴发出阵阵轻咳,宋清秋推门出来,“钱老板过个年都过瘦了,可要多保重身体。” “我身体结实着呢,你少咒我。” 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光是嘴硬,钱如海发觉这段时间老咳嗽带血丝,浑身没劲儿,以为是感冒了,买了一盒扑热息痛片吃。 寒风袭来,激起一阵剧烈咳嗽。钱如海喉头一热,嘴里满是一股铁锈味。 下意识,看向手心,竟然有鲜红色的血渍。 第121章 钱如海 “妈,了个,八。”钱如海嘟囔一句,不动声色地收起手,缓缓往钱氏扎彩铺子走。 一只脚迈进铺子,他整个人险些摔倒,大儿子钱伟慌张地跑过来扶住,“爹,你这是怎么了?” “别声张,送我去医院。”钱如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下一秒,一口鲜血喷出。 钱伟吓坏了,喊上两人,抬着老父亲往医院赶。 确诊为肺结核,俗称痨病。 医生对钱伟劈头训斥,“病人咳血这么严重,怎么才送来。” 他也后悔整日在外面忙,忽略了老父亲。 默默接受医生的批评,“医生,我爹能治好吗?” “你父亲的肺坏死灶轻,咳血量不大,还是有治愈的希望。” 钱伟不怕花钱,请求医生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治好父亲。 躺在病床上的钱如海脸色苍白,此刻他最担心的不是他的病,而是扎彩铺的生意,“钱伟,你不用管我,赶紧回去照看铺子。宋氏剪纸又推出新品,咱们断断不能落后。” “爹——你现在病成这样,就别操心铺子了。”这病有传染性,钱伟站在病床尾跟钱如海说话。 钱如海从腰上拿下一串钥匙,“这是库房的钥匙。” “爹,你放桌上。”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钱伟抬起衣袖堵住嘴鼻,走到跟前接过钥匙,然后迅速退到床尾。 “你得了肺结核传染。” “传染?”钱如海瞪大了眼睛,本来他的眼睛就大,这会儿瞪大了宛如铜铃似的。平日他抽烟频繁,又爱喝酒,还爱熬夜,因此嗓子经常发炎。吐痰带血丝,他还以为上火导致。 他张了张嘴,良久,缓缓出声,“传染?铺子里的那些学徒就有可能感染上。”忽然想起自己的徒弟王顺,他年前就咳嗽,“你现在就回去,赶紧带铺子里的学徒过来做检查。” “贸然带他们来医院,会引起恐慌,爹,咱得找个合理的由头。” “对。” 父子俩商量了半天,最终,钱如海想出他病了需要输血,让学徒们来查血型。 钱伟照做,留下一人照看铺子生意,将其余人带来医院。 结果无一人幸免,全被传染上。 轻的拿了药回去,像王顺这样病情重的入院治疗。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搞得人心惶惶。 买过钱氏扎彩铺东西的那些人纷纷跑去医院检查,嚷嚷着让钱如海赔偿损失。 一时间钱氏扎彩铺无人问津,不得已歇业。 幸好,买过东西的人没被感染上。 “清秋,我听说与钱如海经常打交道一些人确诊感染,你用不用去医院做下检查?”韩菁华有些担心地问。 “我去扎彩铺,都是与钱如海保持一定距离。”为了店里众人的健康,她还是去做了检查,显示正常。 宋清秋买了些水果,拎着去了病房。 “我病倒,铺子也歇业,这一局你赢了!”钱如海戴着口罩,虚弱地冷笑一下。 “你养好身体,咱们继续斗。没有了你,这几条街不热闹。” 钱伟接过水果,“宋老板,我爹这病,就不多留你了。” “好,等有空再来看望老爷子。” 见宋清秋走出病房,钱伟不解地问父亲,“爹,宋清秋的剪纸技艺的确不错,宋氏剪纸之所以卖得火是有道理的。她的那个战地剪纸上报纸了,你看省城报纸和鹤城报纸都有评论。” “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钱如海恼火地打掉儿子递来的报纸,“你也给滚!” “爹,您这个病不能生气···您歇着,我出去。”钱伟不敢惹老爷子生气,默默地出门。 走进街上,宋清秋远远的看到店门口停着一辆军车。 倏地,一愣。 加快脚下步子,推门进去。 韩菁华笑着示意,“各位领导,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 “老板,这是驻地部队的领导,找你有事谈。” 宋清秋轻蹙了下眉头,与韩菁华眼神交流。 见韩菁华摇头,宋清秋闲着得体的微笑,冲着身穿军装的三人问道:“不知道各位领导找我何事?” 一位中年军官上下打量了宋清秋,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宋清秋同志,我们找你是为了剪纸。” “你们要定制什么样的剪纸?”宋清秋拿来笔和本子,等待中年男人的下文。 “我们看到报纸上刊登了你越战题材剪纸,我们想带回去展览,驻地部队永久收藏。” “荣幸之至,各位领导请稍等,我去取。”宋清秋高兴坏了,抬脚忙往外跑,摘下店外墙上的剪纸,又把刚完成的一副越战剪纸拿出来,“所有越战题材大型剪纸都在这了。” “好呀,比报纸报道的更加立体鲜活。”中年军官看向另外两人,“咱们这回没白走这一趟。” 与宋清秋聊起伟人剪纸,今年是***同志逝世四周年,在1月8日那天,宋清秋特意剪了一副“鞠躬尽瘁”剪纸,以此缅怀我们敬爱的周总理。 去年年底系列伟人剪纸卖的很火,宋清秋取来几幅剪纸,“请各位领导过目。” “嗯,不错。多少钱,我们一并带回去。” “爱军拥军,是我的本职,送你们了。” “这可不行。” 坐在边上的年轻军官,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欢迎你有时间到部队为战士剪纸。” 宋清秋超兴奋,“我一定抽空过去。” “行,那我们回去了。” 宋清秋将三人送出门,苏姐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部队上的人来收你的剪纸了?” “是。” 宋清秋把苏姐迎进门,苏姐瞅着墙上的装点,笑道:“呵,才几天没来,店里氛围大为不一样。” 视线又落在宋清秋身上,“你一身正气,连老天爷都帮你,你的店要火了,老钱头的铺子悬啦。” “等钱老爷子的病治好,铺子可以重新开业。”即便钱如海恶意针对她,但宋清秋不想钱氏扎彩铺子就此倒闭。 毕竟钱氏扎彩铺是钱如海他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 也只有她在行当中,懂得手艺人的艰辛。 “老钱头的肺结核八成是累出来的,妹子也悠着点,合理规划时间,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与苏姐闲聊了会儿,宋清秋翻开剪纸材料库存,再一次委托蔡东联系刘老板进了一批宣纸,这次是上次三倍之多。 韩菁华不禁有些担心,“这么多剪纸万一保存不当,咱们损失那就大了。” “怕什么,按照咱们眼下的订单量,也就够大半年用的。”何况宋清秋已经摸索出一套保存宣纸的方法。 第122章 果真是没见过世面 清明节前夕,宋清秋终于将何明远牺牲战友的剪纸像完成。 傍晚,借苏姐的自行车,亲自给何明远送去。 何明远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最近我一直都在赶出口单子,这么久才给你送来,等着急了吧。” 他目光沉沉,深知出口订单对她的重要性,怎么忍心怪她。 视线落在那一张张定制剪纸像上,何明远甚为激动,宝贝的不得了。他唇角微扬,脸颊凹下去一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勾人。 “辛苦你了!”他拥她入怀,在她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 惊得宋清秋楞在那,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挣扎了下,却没有推开他。 “现在你的胆子越发大,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吗?”宋清秋娇嗔的瞪着她,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庞,笑容灿烂又温柔,宋清秋不由心神一荡。 “你倒是说话呀?” “你不愿意的事。”顿了下,他厚着脸皮说,“听媳妇的话,有饭吃。” “你,谁是你媳妇,好不要脸。”宋清秋猛地推开他,也巧了,她那点力气竟然让何明远往后倒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呵呵,你现在这么不经推。”宋清秋递去一只手,去拉他起来,谁知何明远趁势轻轻一拉,她整个跌入他的怀里。 “何明远!” “怎么了?” “你无耻!” “呵呵,要不——”何明远抱住她,故意在耳边说道,“我无耻个给你看。” “放手!”宋清秋真怕有人从这里路过,拍打着他的胳膊,何明远听话地松开了手,两人从地上站起来。 何明远抿嘴笑道:“最近我们仓库里闹老鼠,这几天晚上,我竟抓老鼠了。什么灌水,下老鼠药等试过了都不管用。我发现这老鼠能听懂人说话,在外面商量好对策,换了新法子诱捕,一晚上抓了十几只,很见成效。张站长还表扬了我呢。” “啊,老鼠能听懂人话,真的假的?”宋清秋有些不相信,最近屯子里也闹老鼠,学校还让孩子参与灭鼠,推行征黄鼠尾巴活动,但成效不大。 “我自己实践出来的如假包换,等这个周末回屯,我跟葛队长他们说一声。”何明远牵着她的小手,沿着马路散步。 “等这批出口订单结束,我打算去一趟南方。” “开开眼界也好。单位里灭鼠是大事,我怕是没法陪你前去。” 毕竟,他们粮站承担着保护无数大众粮袋子的重任。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 何明远向她传授着自己在南方当兵时的穿衣经验。 看到有人走来,宋清秋吓得快速缩回手,俏脸红透,低垂着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何明远笑得不行,“天大胆,变成宋小胆了。” “切!”宋清秋狠劲掐了他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抬手揉着肋下。 “你手劲儿见涨呀。” “哼,最好不要招惹我,不然要你好看。”宋清秋攥起拳头,向他示威。 他的左手张开包裹住她的小手,凑到嘴边,轻轻啃噬着每一根手指,“我倒要看看,你对我怎么不客气法?” 倏地,宋清秋僵在原地,转而拽回自己的手,“你再这样,我不来了。” 瞧她羞答答的样子,十分可爱,何明远故意逗着她,“我怎么样了?” “你真烦人!”宋清秋这一搭话,发觉自己又落入他的圈套,气得转身就走。 “哎,我错了,不逗你就是。” 宋清秋的一只胳膊被他拽住,不得不停下脚步,何明远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走,我们吃饭去。” “我想吃你做的饭。”宋清秋咕哝着。 “你店里新来的那几个可靠吗?” “你放心,我的人当然跟我一条心。她们吃了你的饭,嘴短,肯定不能往外说。” 何明远嗤笑一声,想起上一次发生的事,不由得开怀大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宋清秋拉开门,探头向外看了看,挂上“打烊”的牌子,关门落锁。 “你俩搞得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韩菁华打趣着两人,看到今晚有好吃的,挽起袖子帮忙。 其余人心照不宣,忙着手头的活。 饭后,韩菁华她们去了一旁的房间。 桌前只剩宋清秋和何明远两人。 见时间不早了,何明远恋恋不舍地询问下次见面的时间。 以前是周末,现在何明远那边忙,她想了想,“你定。” “好,到时我来找你。” 出口订单的剪纸提前两天完工,宋清秋打电话给蔡东,让他把史密斯几人请来,当场验货合格后,进行最后的打包工序。 订单如约按时发走,史密斯拿到发货单号,尾款随后到账。 她给林海月和崔秀颖她们放假一天休息。 宋清秋打听到南方人的喜好,特意买了些哈尔滨红肠,又从孙阳手里买了些山货。 熟料蔡东打来电话,要跟她一块去,还说火车票已经买好。 蔡东跟刘老板熟络,有他带路也好。 坐上开往南方的绿皮火车。 “啤酒白酒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把腿收收,各位让一下!”听着吆喝声,列车上有随便喝酒、抽烟、打牌、大声喧哗、孩子哭闹,就如同一个大戏台,人生百态全有了。 见宋清秋饿了啃煎饼卷咸菜,蔡东拿出带来的包子给她。 过了山海关,往南走,望着车窗外。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山屯,第一次走出鹤城,看到啥都觉得新鲜。 “那是旱地荷花吗?” “哈哈!”周围都在笑她,“那地里种的是芋头。” 果真是没见过世面! 宋清秋并不觉得尴尬,见得多了,世面便多了。 火车走了三天两夜终于到站。 但不直达富阳。 两人坐客车过去。 周围风光秀丽,绿树成荫。 街头,骑着自行车的群众在马路中往来。 公园附近,一群衣着光鲜的大爷大妈在湖边跳舞,生活真是非常惬意! 蔡东跑去邮局打了一通电话,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夹着个黑色皮包走来。 男子个子不高,眉眼深邃,秀气斯文。 身穿白衬衫半袖,配西服裤,锃亮的皮鞋,在太阳下,很是耀眼。 蔡东迎上前,与男子握手,“刘老板,到你这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 “哈哈!”刘老板看向小姑娘年纪不大,他不太敢确定,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这位就是宋老板吧?” “正是。”宋清秋冲他笑笑,“刘老板您好,叫我清秋就可以。” “走,咱们喝茶去。” 临街随意找了家茶馆,坐下。 刘老板打开话匣子,“年前立春,没有春,意味着这一年都不会有好收成。这跟你们北方的大小年一个道理。快到梅雨季节,雨水大。做我们这行的人,最不喜欢这个季节,宣纸容易发霉。建议宋老板多买点我的宣纸,免得到时候买不到。” 第123章 南方之行 蔡东笑着说:“刘老板请我们喝茶目的不纯呀,怎么觉得有种鸿门宴的意味。” “哟,都是鹅不对,自罚三杯。”刘老板连喝三杯茶,赔罪。 宋清秋倒是觉得刘老板作为生意人精明如狐,对商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让人佩服。 “刘老板的建议蛮不错的,这次来呢,我一来想参观您的宣纸厂,二来买点货回去。” “呵,还是清秋同志懂行。” 蔡东拉了拉宋清秋的衣袖,偏头低声道,“他说两句好话,你就掏钱,悠着点。” “我有数。”宋清秋的目光投向刘老板,“您带我们去厂里看看?” “真看不出清秋同志还是个急性子,等喝完茶,鹅就带倷去。” 临近中午,刘老板要了几个菜。 吃了午饭,走出茶馆。 “踏儿哥!”刘老板冲着街边招手,叫了两辆人力三轮车。 宋清秋和蔡东同坐一辆,刘老板独坐一辆,对车夫报上地址,车夫笑嘻嘻地答:“四块。” “贵儿了,三块五。” “行啊。”车夫利落地瞪着车子飞奔起来。 宋清秋听到这价钱不由得咂舌,这里的消费蛮高的呀! 刘老板的宣纸厂,最开始是三间平房的小作坊,当时社会上对私营经济还戴着“有色眼镜”,不被很多人理解。 短短一年,他的作坊已经有了一定规模。 现如今像这样的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比比皆是。 宋清秋把带来的当地土特产拿给刘老板,“哎哟,这可是宝贝呀。”喊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对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方言,女人拎走东西。 宣纸工艺是刘老板祖上传下来的,古法造纸,工序十分繁琐。 比起剪纸,还要难做。 宋清秋在刘老板的指导下,所有工序体验了一遍,累得满头大汗。 随后跟着他进了库房,宋清秋的视线投向一摞宣纸,“这纸不错。” “清秋同志好眼光,这是我厂里最好的美术用色宣。你想要的话,我给你按照成本价给你。” “敢情好,谢谢刘老板啦。”宋清秋掏钱买下一些,又要了五百块钱的普通色宣。 参观完车间,刘老板带他们来到办公室里喝茶。 刚才那个漂亮女人端来两个果盘,水果上插着牙签。 刘老板招呼两人吃水果。 盘子里的水果,大都是她没见过的。 宋清秋不禁感叹,“你们这的生活真够精致的!” “南北的文化差异不同嘛。来,吃啊。” 刘老板热情地示意,宋清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蔡东贴心地告诉她,“这是桑葚,那是荔枝,樱桃,枇杷····” 荔枝?宋清秋放进嘴里一颗,的确很美味。 蔡东与刘老板聊着改革开放的趋势,宋清秋在旁仔细聆听,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拿出笔和本子记录着什么。 这趟出行,她主要看看这边的市场。 随后,她在刘老板陪同下,参观很多地方。 偶然间看到,大马路的边上立着一块显眼的广告牌子,上面写着“女鞋营销”,有30元钱一双的,也有25元钱一双的。尽管是促销价,可也不划算。一个普通职工一个月薪水百八十块钱,这双鞋要用掉薪水的三分之一,那可够贵的了。 因此驻足围观的人不少,但真正掏钱不多。 宋清秋瞅了眼自己脚上手工做的鞋,还是自己做的鞋舒服。 路过百货商店,刘老板说,“这可是阿拉这最大的商店,男装女装什么都有。” “走,看看去。”蔡东豪迈地拉着宋清秋进了里面。 呵,比鹤城的一百商店大了一倍多。 宋清秋被一件白色波点裙子吸引,询问了价钱,有点小贵,但还是狠狠心给自己和韩菁华各买了一件。 蔡东示意她,“这边太热,你还穿着长衣长裤,你去换上。” 宋清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到试衣间换上裙子,顿感凉爽许多。 看到款款走来的宋清秋,蔡东都看傻了。 刘老板看在眼里,笑得意味深长,“清秋同志真是漂亮呀!” “那是。”蔡东慌忙敛起思绪,笑着附和。 不知情的宋清秋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看着两人,“你们在聊什么?” 蔡东道:“你穿裙子真好看!” “是吗。”宋清秋莞尔一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裙子,不知道何明远看到作何评价······ “当然,你穿裙子更温婉大方,以后多穿着裙子。”然后蔡东提议,“咱们去那边看看。” 在小商品区域,宋清秋看到各种剪纸作品。 这里的剪纸细腻、精巧,密不容针,显现出江南海滨特有的风神气韵。与北方剪纸的粗犷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这里的剪纸并没有她所创作的题材,这也是刘老板向她定制剪纸的原因。 逛了一个下午,加上长途跋涉,宋清秋有些吃不消,好在刘老板细心,事先预定了招待所。 隔着不远有澡堂子,宋清秋被蔡东拉去洗浴。 说实话,宋清秋第一次出来洗澡,平日都在自家或者店里烧热水,简单擦洗下。 到了女澡堂,面对那么多人,她还怪不好意思。 扭扭捏捏的许久,终究进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从里面出来,宋清秋觉得自己扒了层皮似的,脸也白了,皮肤也好了。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蔡东从男澡堂那边迈步出来,望着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四肢,惹得他挪不开眼。 “泡个澡挺舒服的。” 她湿漉漉头发垂落在胸前的位置,撩人又美艳。 宋清秋拿出手帕擦拭着头发上的水,见蔡东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蔡经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蔡东慌地收回目光,“没。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我住在你隔壁,有事喊我。” “嗯。” 宋清秋拎着东西回到招待所,倒头就睡。 “秋儿!”宋清秋梦到了何明远,他用痴怨的眼神看着她······ “宋清秋同志!” 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起身开门,“蔡经理,起的这么早?” “呵呵,七点了不早了。刘老板越去他家家里吃早茶,走吧。” 宋清秋简单收拾了下,带上门。 刘老板热情招待他们,热豆浆,油条,笋尖鲜肉虾仁烧卖 。 “自己家做的,咱们简单吃点。” 宋清秋倒觉得很丰盛,她最爱吃烧麦,蘸着醋和酱油,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吃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刘老板哈哈大笑,“吃得多证明我媳妇手艺好,好吃就多吃点,不用客气。”又端来两屉烧麦,夹给宋清秋。 饭后,聊起剪纸。 宋清秋拿出色宣和剪刀,不多时间剪了那位漂亮女人忙碌的场景片段,引得刘老板打趣,“清秋同志可把阿拉的女人剪得太漂亮了。” “鹅本来就漂亮嘛。”女人白了刘老板一眼,跟宋清秋讨论交流剪纸技艺。 第124章 未雨绸缪 宋清秋和蔡东在富阳呆了五天,把周边地方逛了个遍。 踏上北去的火车,宋清秋隔着车窗与刘老板挥手道别,忽然想起当年送何明远参军的场景。 她呵呵笑着,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蔡东望着对面坐着的宋清秋,突然问道:“小宋,上回你说你有对象了,冒昧的问一句,你对象在哪工作?” 宋清秋怔住,继而笑着说:“我对象在粮站工作,他是复员军人,我心目中的战斗英雄。” 蔡东心里一凉,没想到宋清秋会这么评价对方。 “他叫何明远吧。” “对。”宋清秋大方的承认。 蔡东一直找机会表白自己的心意,然而此刻听到她这么说,犹豫了。 察觉到不对的宋清秋,继续说道,“蔡经理是我走上出口生意的引路人,您在我心中时一位成熟稳重的大哥,我特别感激敬重您。” “哈哈!”蔡东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心里苦楚难说,“我在你眼里只是大哥,若换个身份呢,你会怎么称呼我?” 宋清秋也不傻,知道他要说啥,这会儿她却装傻充楞,摇摇头,“蔡经理,蔡东同志。” “哈哈···”蔡东又是一阵苦笑,“行吧,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车路漫漫,宋清秋拿出剪刀和色宣打发时间。 蔡东起身去了两车厢连接处抽闷烟。 几天后,火车到站。 宋清秋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何明远推着自行车站在那。 “嗨,你怎么知道我今个回来?” “我打听了从富阳往这边的火车信息,猜你快回来了。”但他不确定。不过他运气很好,恰好接到了她。 何明远望着芙蓉般的丽人,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宋清秋坦诚道。 “小宋?”身后传来蔡东的声音,宋清秋赶忙推开何明远,转头看去,“蔡经理,我先回去了,有事我们再联系。” 蔡东打量着身姿挺拔的何明远,笑问:“这位就是何明远同志吧。” 她跟蔡东一块去的? 从他不善茬的眼神里,证实外界传闻千真万确。 这家伙真的对宋清秋有意思! 何明远笑着回应,“蔡经理,谢谢你一路上对我们家秋儿的照顾。找个时间,我请喝一杯聊表感谢。” “回头再说。”蔡东并未拒绝,跟宋清秋道别,迈步离开。 宋清秋怕何明远误会,急忙解释:“临走前,蔡经理才告诉我一起去的。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何明远勾唇笑着,“你想表达什么?” “啊?”宋清秋被问蒙了,不应该吃醋吗? 瞧她不知所以,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他就想欺负她。 何明远捏着她白皙的小脸蛋,“你希望我吃干醋是吗?” “难道不是?”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对象被别人盯上吧。 “我为啥吃醋?”何明远走近,垂眸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心慌不安,“我的秋儿周围蜜蜂多,证明我的秋儿魅力大。我相信你的为人,也尊重你交友的自由。你的心里有我足够了。” 一句信任,让宋清秋感动不已。 宋清秋抿嘴笑着,“谢谢你的信任,陪我去取东西。” 取出托运的纸品,往店里赶。 何明远骑车很慢,坐在后面的宋清秋捏着他两肋威胁,“不快点骑,我可下手了。” “好多天没见面,今个我好不容易休个周日,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说话吗?”他蹬着车子往公园方向骑去。 “我这不是牵挂店里生意嘛。” “你不在店里这段日子,韩菁华打理很好,孙大哥也经常过来帮忙,你放心就行。” 说话间,车子停在公园的八角亭旁。 何明远牵起她的手,进了亭子坐下。 宋清秋在火车上根本就没敢睡,困倦袭来,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何明远无奈地叹息一声,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换了个姿势,揽她入怀。 他静静的打量着宋清秋,睡着的她很恬静,卸下了往日所有伪装的坚强,卸下可以让她放下防备,说明她足够信任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好好看她,从未这么大胆过。 他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生怕吵醒了她。 “舅妈,咱们去小亭子里坐会儿吧。”听到刘莎的声音,何明远打了个激灵,忙叫醒秋宋清秋。 抬眼过去,刘莎和一个中年妇女走来。 宋清秋示意何明远先走,她整理了下头发,靠在亭柱子闭眼假睡。 “诶,宋清秋,逛公园那是很情趣的一件事,你跑这里睡觉,太大煞风景了吧。”刘莎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见停在那的自行车,有点眼熟。 “我进完货累了,找个地方睡一会儿,碍到你什么事了?”宋清秋瞥了她一眼,看向远处。 刘莎瞅着宋清秋身上的裙子,那可是今年的最新款,不少钱呢。 她嫉妒的两眼冒凶光,“你当然碍着我了,我要在这看风景,赶紧走。” “亭子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离开。” 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小船悠悠,宛如一幅风景画,宋清秋反倒不着急走了。 刘莎身旁的中年女人问,“莎莎,这人谁呀?” “我们屯外号滚刀肉的女儿。舅妈,咱们坐这边。”刘莎挽着中年女人进了亭子,拿出手绢擦了擦椅子。 “她就是跟你抢男人的女孩。”中年女人面容姣好,穿着得体, 面上带笑,语气却带着鄙夷,“哼,长得也不咋地呀。” “喂闺女,比起你,我们家莎莎更适合何明远。奉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真把自己当盘醋了! 宋清秋没理这两人,起身走出亭子,骑上自行车离开。 “切,拽啥呀,不就是挣了两破钱嘛,反正到最后那钱都被马、翠、萍给搜刮走。想拿钱倒贴,做你春秋大梦去吧。”刘莎冲她背影,淬了一口吐沫,想到马上快毕业了,立马高兴得不能自已。 挽住舅妈的胳膊撒娇,“舅妈,你跟舅舅再说说,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去粮站。” “好厂子有的是,在粮站离工作能有多大出息。” “舅妈,好舅妈,求你了。” “你呀,别后悔就行。” “我才不后悔呢。”只要能跟何明远在一起,无论让她干啥都愿意,刘莎又聊起宋清秋身上的裙子,“舅妈若是穿那条波点裙子肯定比她好看。”刘莎大肆夸奖舅妈,吹着彩虹屁。 舅妈笑得前仰后合,摆摆手,“行啦,我看穿你身上更好看。走,咱们这就去一百看看。” “好的,舅妈。” 刘莎骑车带着舅妈走在路上,远远看到疑似何明远的背影,高声大喊他的名字。 然而那人骑得飞快拐弯消失不见。 刚才,坐在那人车后座那女的,身上穿着波点裙子,跟宋清秋穿的一模一样。 难道? 不会吧。 第125章 妙剪生花 宋清秋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喂,她可是真执着,追来了。” 何明远骑车钻进胡同,之前他在一片上班对地形熟悉,弯弯绕绕。 刘莎被牵着鼻子走,更加激起她的好胜心,猛踩着自行车。 “莎莎,你怎么把车骑到这里面了?”舅妈疑惑地问。 “我想超近道过去,走错路了。” 何止走错路,是方向反了。 刘莎好不容易从胡同赚出来,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舅妈看出她的心思,劝慰道:“遇事勿急,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何明远对宋清秋来真的,叫她怎能不急。 还好过不了多久,就天天就能见到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不相信攻不下他这座山! 宋氏剪纸店。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瞬间将整个店内映照得金黄一片。 韩菁华背对着门口往墙上挂剪纸作品,宋清秋蹑手蹑脚地进去,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也不说话。 “清秋?” “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绿豆糕、定胜糕、桔红糕、桂花糕。” 宋清秋收回手,“你呀就知道吃,真无趣!” “你去趟南方,总要带回来点特产的呀。”韩菁华转头看到是满眼的惊喜,宋清秋身穿垫肩长裙,高马尾,烫卷刘海,干净利落、清爽。 “清秋,你这身真好看,刘海也好看。去了趟南方就是不一样,啊?” “下次带上你一块去。” 韩菁华抱住她又蹦又跳,有生之年能走出去看看,死也无憾。 宋清秋出去把纸品搬进屋里,跟何明远聊了两句依依不舍道别。 招呼林海月和崔秀颖她们过来吃糕点。 “我的呢?” “这个给你。” 见是好大的一个袋子,韩菁华兴奋得不行,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拿出来,是一条淡绿色波点半袖长裙子,带收腰的那种。 “爱死你了!” 她抱着裙子跑去后面小屋换上,在众人面前转动着身体,“怎么样,好看吗?” 嫩嫩的绿色带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俏皮甜美。 “两字,时髦,跟报刊上的模特似的。”崔秀颖让她掐腰收腹挺胸,摆好姿势,“走两步。” 韩菁华还真扭着腰肢,走台步。 其余人跟在后面模仿,然而走着走着,画风突变,扭起大秧歌。 众人哄笑成团。 见顾客上门,一哄而散。 宋清秋拿着点心给苏姐送去,苏姐看她大变样,鼓励有时间多出去走走,对于她的剪纸创作也有很大帮助。 她也很认同地点点头。 这时,钱伟急匆匆地迈步进来,“宋老板,我父亲想与你斗剪艺。” 宋清秋和苏姐皆是一愣,“钱老板病好了?” “经过治疗已经出院,现在不传染,但以后还有可能复发。我爹他老人家最大愿望就是跟宋老板在剪纸技艺方面一较高下,还请宋老板成全。” 钱氏扎彩铺关了一段时间,上个月月底开门营业,顾客量大不如以前。 想必钱如海为了提升钱氏扎彩铺名气吧。 “钱先生,钱老爷子有病在身,还是不比的好。” 万一输了,钱如海怎么收场。 宋清秋一片好心,钱伟却不领情,“我父亲的话已经传到,他老人家一定要比的,你要是怕了可以退出。” 宋清秋眉头蹙起,“敢问是何题目?” “挑战一百种剪纸团花不重样,若可以的话,明天上午钱氏扎彩铺门前,八点开始,最快完成的人胜出。” 苏姐见她犹豫立刻抢先开口:“清秋的剪纸技艺出众,跟他比。” “一口气剪一百种,我怕老爷子吃不消。” “放心,既然我父亲做出的选择,出了任何问题,与你无关。” 听钱伟的口气,非比不可。 罢了! “我比。”宋清秋不再纠结,爽快答应。 坐了三天火车,她急需补觉,从成衣铺出来,回到店里吃了口饭,早早睡下。 一早起来,边查看最近订单量,边听着韩菁华汇报。 吃早饭时,她的大脑也在高速旋转,构思着那一百种图案。 韩菁华她们投来担心的眼神,尽管宋清秋剪纸技艺高超,可是在短时间内完成一百种团花剪纸图案,还是相当有难度。 这个时候,又不好说泄气的话。 韩菁华打破沉默,“清秋,咱们尽力而为就好。” “这次对决,也是在挑战自我。我这人做什么事,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因为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宋清秋放下碗筷,站起身拍拍韩菁华,“凡事竭尽全力,而后顺其自然。店里交给你了。”她看向崔秀颖她们,“又要辛苦大家了。” “老板,我们不辛苦。” “加油,老板!” “咱们都加油!”宋清秋与众人相互击掌勉励。 这会儿钱氏扎彩铺门口外,搭起凉棚,摆上茶水,立着高大的木牌子:“钱氏扎彩铺与宋氏剪纸斗剪大赛”。 吸引了众多过路人围观。 宋清秋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前去应战。 周围开店的以及市场商户都跑来凑热闹。 戴着口罩、面容消瘦的钱如海站在门内摆了张桌子,坐在桌后,做准备。 戴红袖章的大妈挤进人群,冲着众人说教,“看热闹可以,不许随地扔烟头,注意卫生。违反规定,罚款五毛!” 围观把大妈的话当耳旁风,无人在意。 有人嚷嚷着:“什么时候开始?” 钱伟从里面出来,看了眼手表,“各位,五分钟后。” “宋老板,准备好了吗?” 一袭波点裙的宋清秋,坐在桌前,身体微倾,胳膊放在桌子上,暖化人心的笑容。 完美的展现了独属于宋清秋的青春与明朗。 “可以了。”宋清秋点点头。 随着钱伟的一声哨声,宋清秋和钱如海几乎同时拿起剪刀。 三折三角、四角团花,四折六角、七角,八角团花系列,三折四折组合剪纸团花······ 宋清秋和钱如海剪好的团花剪纸各挂在一块大木板上,钱伟让众人帮忙监督有没有重样的。 “诶,还是十二角的如意团花好看。”懂行的人赞叹宋清秋的手巧。 “钱老板的五蝙团花剪纸也不错呀。” “我还是觉得宋老板的剪纸更有艺术气息。” 右手握一把剪刀,左手捻一方红纸,无需画样。只见剪刀在纸上轻盈游走,不时有细碎的纸屑从刀缝中飘落,一条条优美的弧线便跃然纸上,三两分钟后,一张五福捧寿团花剪纸就在宋清秋的手中绽放开来。 “宋老板,比赛完了,这剪纸卖不?” “卖,一毛钱一副。” “我要那个兔抢百财。” “我要那个带龙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宋清秋剪出的剪纸预定一空。 钱如海加快手里的动作,准备建一个复杂图案出来,却不住地咳嗽起来。 钱伟担心地跑进屋,倒了一杯水给父亲,关切地询问:“爸,咱要不休息一下?” 第126章 利人实利己 此刻钱如海与宋清秋旗鼓相当,他更不敢轻敌,若是休息片刻,宋清秋肯定遥遥领先。 于是他拒绝了,“我喝口水就行。” 快速喝下半杯子水,就在这空当,宋清秋又完成一个剪纸。 钱如海拿起一张裁好的红纸开剪,一番猛追,终于追平。 三个多小时过去,钱如海剪纸的速度慢下来。 门外的宋清秋也感觉手上的动作变得缓慢不少,不过她剪出的团花剪纸越发复杂。 “龙腾四海完成!” 这张剪纸团花漂亮呀,小小的一张中国地图宛如条腾飞的长龙,四周围绕着牡丹花,众人间爆发热烈掌声。 “我要了!” “我也要!” 韩菁华适时出现,“有要这款团花剪纸的,到我这登记。” “我们要宋老板亲手剪的。” “可以呀,登记后,按照先后顺序给你们剪。” 呼啦,一拨人向韩菁华围拢过去。 钱伟时不时低头看表,“上午十二点结束,还有一分钟。进入倒计时,五十九,五十八·····” “停!”钱伟抬手示意。 宋清秋手中的剪纸恰好剪完,“金玉满堂!” 荷花锦鲤均匀围绕在一枚老钱周围,有人家要办喜事,认为贴在粮食缸上喜庆,高举手臂喊道:“这个图案预定六个。” 经过一上午紧张激烈的角逐,宋清秋剪了五十三个团花剪纸。钱如海比她多一个,放下剪刀,冲众人拱拱手,“承让了,谢谢大家捧场!” 他又底气十足向众人宣布,“下午一点继续比赛,最终结果由大家评选出来。” 宋清秋揉着抽筋发麻的右手掌,抿嘴笑了笑,钱如海高兴得有点早,还有下午场呢。 鹿死谁手不一定! 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理了理思路。 下午主打端午风俗的剪纸团花。 有灯笼团花,有象征粽子形状的三瓣芦苇团花;也有菊花团花剪纸,整幅剪纸呈现了10朵菊花竞相开放的圆形图案;还有祈福避灾的八折五角星葫芦团花······ 下午三点,比拼进入白热化。 宋清秋突然加快剪纸速度,把钱如海狠狠甩在后面。 围观的众人为她呐喊加油,“宋老板,还有三幅剪纸,加油哇!” 闻言,钱如海心中有些慌乱,手指被剪刀擦破。 抬起手指,用嘴吸了两下,继续开剪。 就在这时,宋清秋放下了剪刀,将身体靠在椅子背上。 眼尖的人高声喊道:“宋老板剪完了!” 众人纷纷举起手指,负责任的查看每一副团花剪纸。 “没有一个重样的!” “对!” 众人随钱伟的目光看去,钱如海也完成了,并且完成的很出色。 瞧到钱如海很是虚弱,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宋清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各位,钱老板抱病在身,我宋清秋赢得不光彩。若钱老板身体好,我呢挺多打个平手。”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钱如海缓缓踱步到门口,扫视宋清秋一眼,“各位,我输了!我钱如海技不如人,认输!” 随着热烈的掌声响起,这场比拼落幕。 钱如海黯然地转身离场。 而宋清秋这边一百个团花剪纸瞬间售卖一空,还赢来二十多个定制单。 别看钱如海输了这场比试,却盘活了他的扎彩铺子,生意恢复了之前的繁荣。 端午节过后,宋清秋再次接到了出口大订单,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午饭,宋清秋边啃饼子,边看报纸,惊呼道:“南方发大水了!” “昨个去苏姐那借东西,她那的收音机里广播说,华南大部、长江中下游中南部持续强降雨,导致暴雨成灾,房屋倒塌无数,还死了不少人。咱这先前干旱,这又持续降雨,尤其三江平原区域大涝,农田被淹,受灾面积挺大的。哎,今年分到手的粮食必定减少很多。” 还真让刘老板预料准了! 宋清秋轻轻叹息一声,幸好外销订单不在这个季节出货。 看着报纸上报道受灾的地方,不由得担心起刘老板,跑到苏姐那,给刘老板打去电话。 然而电话那端始终无人接听。 等了好久,终于拨通。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声音:“你好!你找哪位?” “我是宋氏剪纸的宋清秋,我找刘老板呀。” “清秋妹子啊,我们这连阴雨,仓库的里纸变潮,我们家老刘带着工人烘干纸呢。” “嫂子,你们那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清秋妹子惦记着我们啊。” 宋清秋与刘老板媳妇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匆匆回到店里,查看自存的宣纸。 空气湿度大,把草木灰用布包起来替代干燥剂,放在存放宣纸的地方。 由于南方水灾的原因,交通受阻,没过多久,鹤城世面上的宣纸花钱难买,南方的宣纸又过不来。 在嫩家老家养病的钱如海获悉,急的够呛。 钱伟四处托人购买无果,厚着脸皮来找宋清秋。 “什么风把钱先生吹来了?”宋清秋把他迎进店里,烧水泡茶。 长得富态,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钱伟,捧着茶缸子斯哈着:“宋老板,我有一事相求。” “说来看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施以援手。” 半晌没得到回音。 宋清秋轻放茶缸,抬眸看向桌子对面的人,从对方飘忽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迟疑。 她笑了笑,开口反问道:“唯唯诺诺可不像钱先生的作风。” “只怕我说出口,宋老板不肯忍痛割爱。”钱伟哈哈一笑,“我知道宋老板购进了不少上好的剪纸用色宣,能否匀一些给我?” “可以啊。” “真的?”钱伟愣住,显然没想到宋清秋这般痛快。 他把玩着茶缸盖,轻轻摩擦着缸身,将仔细酝酿的字词也抵在舌尖含了又含,“宋老板说个价吧。” “照进货价给你便是。” “啊···这···” 在钱伟诧异的目光中,宋清秋缓缓露出微笑:“我的存货并不多,只能给你两百张。” “宋老板这样慷慨,我钱伟感激不尽。”钱伟搓着手,甚为激动,看着日头渐渐下沉 ,茶缸落回桌面,轻咳一声,“走,我请你喝酒。” “钱先生,不好意思,我现在调理身体,不能喝酒。”宋清秋笑眯眯地招呼崔秀颖去点色宣,然后垂下眼帘喝茶,嘴角依旧挂着微笑的弧度,“咱们是同行,是竞争对手不假,算不上朋友,但更不是敌人。有困难,大家还是要互相帮助,钱先生,认为呢?” 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为进步的账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钱伟佩服宋清秋的格局! 格局打开,志存高远,未来可期! 钱伟连连称赞,“宋老板理解得着实高哇!同行之间的确可以相互促进,相互进步!” 第127章 交公粮 那天,宋清秋与钱伟闲聊了许久。 直到夜幕落下,钱伟将钱放在桌上,拿着色宣走人。 回去,给钱如海打了一通电话,“老爷子,色宣买到了,您做梦也想不到这色宣从哪买到的?” “哪里?”电话那端的钱如海皱眉,实在想不出。 听到儿子兴奋讲述从宋清秋那里匀来的,钱如海瞠目结舌,半晌,缓缓问出口,“小棒棒还蛮大度的,我真是小看了她。” 可钱伟觉得父亲有点欺负人,尤其是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以前干的那些事实在不光彩,好在宋清秋不计较。 有心想劝父亲几句,转念一想,父亲思想顽固,劝了也白劝。如今他代为打理铺子,所有经营,他说了算。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很多天,终于等到雨过天晴,却没看到彩虹。 但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泥土芬芳。 “清秋,你妹妹考上重点高中了。”宋展坤停下自行车往店里走来,宋清秋喜出望外,清娇出息了,“她人呢?” “到同学家里玩去了。” “爸,清娇上高中的所用费用包在我身上。”说过的话,当然要兑现。 宋展坤摆摆手,“我现在供得起你妹妹上学,不用操心这些。下雨河水涨得厉害,我跟你干爸下河捉了不少鱼,还捕捞了些虾。”宋清秋看到父亲像献宝似的,从白色编织袋里一样一样的拿出,“咱家门前水沟里泥鳅多得是,用笊篱捞就行。这是养好的泥鳅,爆炒好吃。” 韩菁华最爱吃泥鳅,招呼完顾客,过来将东西全都拿到后面的小屋放好。 宋展坤今个高兴,因此比起平常话格外多。他又说,许爸爸木工不干了,准备杀猪开肉店。 木工多吃香,四季都有活,旱涝保丰收。许爸爸手艺又好,走到哪都受主家尊敬。宋清秋实在想不通,“好好的,怎么突然转行了?” “许增良和他姐姐都爱吃肉,你干爸为了两孩子吃肉方便,干脆自己开肉店。” 一下实现吃肉自由,许增良真幸福! 宋清秋抿嘴笑着,“干爸的牺牲也太大了!” 宋展坤现在充满干劲儿,认为“为了孩子们,再苦再累也值得。” 许爸爸的肉店定在20号开业,父亲希望宋清秋能抽空回去一趟,毕竟奶奶去世的时候,许爸爸忙前忙后好几天,作为人情往来,她应该到场。 粮站。 各部门人员都在忙活着夏季交公粮的活计。 因为有时间限制,天气晴好,晒干的粮食装袋,附近各屯各村生产队队长带人起早赶在前面去交公粮。 板车、马车、拖拉机,能出动的全都出动。 个别村穷,只能靠木质手推独轮车和肩挑。 由于交公粮程序复杂,有时要排一天的队才能交上公粮。 何明远负责过磅,记账。 “各位,这位是刚分配到咱们单位的刘莎同志。小何,你去给他拿一套工作服。” 刘莎? 何明远愣住,她真的来粮站工作。 抬眼看去,刘莎穿着一件白色带黄波点的长裙,站在张站长身边,满脸带笑的望着他。 “大家好,以后在工作中,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刘莎冲着众人鞠了一躬,走向何明远,“何明远同志,麻烦您了。” 何明远叫来另外一人帮忙盯一会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你好呀何明远,以后呢,咱们就是同事啦。”刘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那双眼黏在何明远的脸上扣都扣不下来。 何明远厌恶地皱眉,没说一句话。 跟物资办的人要了一套工作服丢给她,“我那边还忙着,你自个找地方去换上。” “好嘞!” 刘莎扭着腰肢,踩着高跟鞋,嘎达嘎达的走远。 其实粮站并不缺人,刘莎通过舅舅的关系,硬塞进来的。 张站长见她是个中专生,口才不错,便让她参与公粮的检验工作。 这可是得罪人的活,公粮的质量合格与否直接影响到粮库的存储。 刘莎来之前也是做了大量功课的,但毫无经验的她刚上岗时磕磕绊绊,使用一种仪器检测干湿度,经常出现村负责人对仪器检测出的干湿度不认可而发生争吵。争吵归争吵,最后他们还是无可奈何地把粮食拉回家再晒。 午休的时候,她打了饭刚走到何明远那桌,何明远端着饭盒起身离开。 气得刘莎咬牙跺脚。 大新扭头看了眼孤傲的背影,“刘莎同志,坐这。”他往旁边让了让,拍了拍空座。 刘莎犹豫一瞬,还是坐了下来。 “喜欢那小子?”大新笑问。 “跟你有关系吗?”刘莎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饭。 大新全名新大海,他嘿嘿笑道:“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中意你呀。本人二十四岁,个头一八零,体重·····” “打住!我从来没见过你,青天白日满嘴胡话,再胡说,我可到站长那告你耍流氓。”刘莎打断新大海的话,忽地站起,气呼呼地端着饭缸子离桌。 “呵呵!”一家女百家求,新大海摩挲着下巴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何况,他听说刘莎家后台硬,这要跟她成了,在城里找个工资高又体面又不用出力的、铁饭碗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新大海眯着眼,琢么怎么追求她。 刘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何明远,气得中饭一口也没吃。 下午上班没多久,饿得难受。 新大海抽空跑来,塞给她几块饼干。 刘莎秉着主动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心安理得收下。 新大海见事情有门,于是找到何明远摊牌,“哥们,我看上了刘莎,你千万别跟我抢。” “哼,你们的事不用跟我打报告。”何明远不屑地扫了一眼新大海,这两人凑到一块倒是挺般配的。 “你对她不感兴趣,那敢情好。”自以为是的新大海拍拍他的肩膀,跑去干活。 粮站一直忙,周日休息临时改倒休。 何明远心里念着宋清秋,晚上加班对账的时候,时不时看向门口处。希望,门卫上的人跑来告诉她来看自己了。 哪怕打个电话来也好呢。 他哪知宋清秋忙着赶远销订单,忙起来不分昼夜,废寝忘食。 要不是韩菁华提醒许爸爸肉店明天开业,恐怕她早就记不起来了。 她选了一副剪纸作品,一大早赶回屯里。 许爸爸的肉店开在队部旁边,门口挂着一块木板,上写老许肉店。 笔锋劲道十足的字,一看就是出自许增良之手。 只见许爸爸扎着皮围裙,熟练的分肉,剔骨。 宋清秋悄悄地走进,大喊一声:“干爸。” 第128章 老许肉店 “清秋回来了。”许爸爸转头冲屋里喊道,“桂香,闺女回来了,赶紧把糖块瓜子端过来。” “好嘞!” 闻听,许增良兴奋得心头一颤,不禁欣喜若狂,一个箭步从肉店里蹿了出来,“清秋。” “良子哥。”宋清秋冲他笑了笑,“干爸开业,我没啥可送的,带来一副招财进宝剪纸,祝干爸的肉店生意红火。” “借你吉言。” 许增良接过去,挂在肉店内墙上正中的位置。 这时,许妈妈端来糖果瓜子,抓了一把塞给宋清秋:“秋儿,来吃糖。” “谢谢干妈。” 由于屯里人全都下地干活去了,肉店前很是冷清。 许爸爸和许妈妈商量着从明天开始去赶集卖肉,让许妈妈看店。 宋清秋和许增良坐在树荫下聊着各自近况。 “宋宋,我毕业了。” 宋清秋愣住,念三年只有大学专科待遇,“你怎么这个时候毕业了?” “我慎重考虑过了,咱们这急缺中学物理老师,现在毕业上岗也不错。”许增良轻轻拉起她的手,“宋宋,我分配到了向阳中学当物理老师,向阳中学离你店直线距离没多远,这样以后时常能看到你。” 宋清秋缩回手,“你为了我才回来的?” “不单单为了你。”看到她这样抗拒自己,许增良苦笑一声,“我是从山屯出去的,念完大学,当然回报这里。” 本来他可以省城教书,可是为了家乡的教育,他毅然选择回来。 “干妈和干爸知道吗?” 许增良点点头。 许妈妈狠瞪了儿子一眼,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先斩后奏,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他回来。放在省城那么多好学校不去,非要跑回来,脑子坏掉了吧。” “离你和你爸近嘛,能经常回来看看你们。” 让一个不会说谎的人,说出违心的话,他也实属无奈。 谁让母亲不同意他跟清秋好呢。 “呸!我和你爸用你看吗?年纪轻轻不出去闯荡,老是围着家转,没出息!”许妈妈也是昨天才知道儿子毕业了,还被分配到了在位置比较偏僻的向阳中学。 当时要不是许爸爸拦着,打死儿子的心都有。 许增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任由母亲用柳条打骂,等母亲打不动了,他才起来。 这会儿后背还火辣辣的疼。 他特意穿了件灰色半袖衬衣,出了汗,也不至于渗出血渍来。 如今许增良毕业的事已成定局,许妈妈发火也无济于事。 她对儿子又爱又恨又心疼,后悔昨天下手太重。 “清秋劝劝你良子哥,换个学校教书。” 许妈妈依仍旧希望儿子去城里教书,错过省城的工作,能去鹤城也行。 还没等宋清秋开口,许增良抢先拒绝了母亲,“妈,咱们这附近的中学里师资力量薄弱,我想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和本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孩子们,尤其是贫困山屯的孩子们。” 许妈妈气得脸色涨红,大声对他喊:“我没你那么伟大,我就是自私,希望自己儿子有个好工作,找个好儿媳,有错吗?我没错。” 许增良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宋清秋理解许增良所想,但许妈妈也没错。 一时间,不知如何宽慰两人。 还是许爸爸将许妈妈推进店里,避免她情绪失控,小声哄着:“儿子大了,他有是非观,知道往后的路怎么走,咱们呀就别操心。有那时间,咱多挣得钱不好吗。” “哼,我自作多情,多余呗。”许妈妈抹着眼泪,控诉着如何为儿子好。 许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劝道,“咱儿子去向阳中学没啥不好,老校文化底蕴浓郁,发展前途也蛮好的。学校里老教师多,良子是新生力量,会被重点栽培,肯定比大城市更有机会。相信我,啊?” 信你个鬼! 许爸爸低头在许妈妈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宋清秋和许增良恰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转身。 “别生气,好不好?气坏了,我心疼。” “孩子们还在外面看着呢,你真讨厌!”许妈妈举起拳头砸向许爸爸的胸口,“我先跟你说下,良子在向阳中学发展得不如意,我肯定会想办法给他换学校。” “行,到那时依你。” 许爸爸抿嘴笑着,总算把她给安抚下了。 从店里出来,许妈妈换了一副嘴脸,洗了几个香瓜,端到两人面前,“秋儿,天热,吃个香瓜。” 许增良拿起一块递到她手里,“香瓜是我爸自己种的,可甜了。” 宋清秋手里的香瓜刚吃一半,屯里人陆陆续续地散工回来歇晌,路过老许肉店皆都驻足聊上两句。 白璐扫了一眼宋清秋,走向肉摊,“老许,你这肉新鲜不?” “今个一大早新杀的猪,绝对新鲜。” “给我嘎十块钱的。” 刘莎妈问她,“你家来客(qie)了?” “傍晚我儿子回来吃饭,给他包酸菜馅饺子。你闺女毕业了吧,在哪工作?” “在粮站。” “你不买点吗?” 刘莎妈攥着兜里的毛票子,狠狠心买了两块钱的肥肉膘子,回去靠成猪大油拌饭,大饼子蘸着吃,香着呢。 奶奶最爱这一口,可惜吃不到了。宋清秋冲着许爸爸喊道:“干爸,给我留点肥肉膘。” “要带皮的还是不带皮的?” “带皮的吧。” 闻言,许爸爸赶紧选了一些好肥肉放起来。 白璐撇嘴,“连十块钱的肉买不起,在城里混不下了去吧。” 对于白璐的嘲讽,宋清秋咧嘴笑开,“我哪有你挣得多,勉强填肚子。” 白璐比往年都勤快,年初病好了后便引进长毛兔,她家的兔子超过了两百只,一次出毛差不多二十斤。 有时二三十元一斤,有时四五十元一斤,前几天刚卖了一茬,七十一斤。 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话,心想她终于把宋清秋比下去了,从来没有这般痛快! 在宋清秋的自我贬低下,白璐被捧得逐渐迷失了自我。 “老许,再给我来十块钱的排骨。” “好嘞。” 何妈妈呵了声,“清秋,我怎么听说你刚接了一个大订单呢,比上次那个还大。” 新任妇女队长老牛婆过来凑热闹:“可不是咋地,清秋这孩子就是太谦虚。” 白璐脸色黑了几分,“老许,那个排骨我不要了。” 许爸爸手起刀落,最后一块排骨恰好剁完:“诶,我已经剁开,你又不要了,这?” “我又没让你给我剁开,这是肉钱。”白璐扔下十块钱,提着肉扬长而去。 许爸爸没有半点生气,得了,留着自己吃。 而许妈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跟许爸爸小声嘀咕着,以后别卖给白璐肉。 “怪我没问清楚···做生意就要大度些,何必计较呢。晌了,回去做饭。”许爸爸打发走她,独自忙碌着。“清秋,到家里吃饭哈。” “干爸,我有事找牛队长商谈,等下一次吧。”宋清秋提着肥肉,与老牛婆边走边聊。 第129章 差距 孙家。 白璐放下肉,第一时间去看她那些宝贝。 后院靠墙跟处,从东到西用水泥板搭起三四层的兔子窝。 去菜地拔了些青菜叶子,混合青草喂给兔子。 走到西头兔舍前,看到有血渍,她愣住,赶忙查看里面兔子情况。 有四只兔子被老鼠咬死。 还有七只被咬伤。 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强忍着心疼,带上手套清除死兔子,又跑去卫生室要了些酒精给咬伤的兔子冲洗了伤口,单独关在几个笼子里隔离。 孙大富回来歇晌,看到她蹲在门口愣神,那种无力和沮丧从她的表情中一览无余。 不明所以的孙大富叫她到屋里吃饭。 “爹,我不饿。”屋里的东西也被老鼠咬了,就连陪嫁的一对红色木箱子也给啃坏了。 婆婆在旁劝着:“兔子被老鼠咬死,又不是你的错,该吃饭还是要吃的。” “弄两只猫养。” “我觉得没多大用处,猫这玩意,嫌贫爱富,不知哪天走失。”屯子里家家户户闹鼠灾,无处不见老鼠身影,大的老鼠有猫大,小的半斤八两,不分昼夜出没在各个角落。 本来她家有只猫,闹鼠灾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不过何明远他家的那只大黑猫却是一只捕鼠能手,“我吃了饭,去借只猫回来。”孙大富示意老婆子,把白璐拉进屋。 队部。 宋清秋在老牛婆带领进了剪纸合作点,查看她们最近制作的剪纸作品,合格率比前段时间又提高不少,能达到95%。 “牛队长,你们的剪纸技术大有提升,我可以把图案稍简单的大幅剪纸给你们。” “那敢情好。” 老牛婆被葛队长喊去开会,而宋清秋坐下绘制图案。 门敞开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确定只有宋清秋一人,快步进了屋。 “清秋,我有点事找你。” “永华嫂,啥事?” 女人是老牛婆的侄媳妇,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开门见山地说:“我现在剪纸水平是这里面数一数二的,独当一面没问题,能不能直接从你手里拿货加工。” “······”宋清秋闲着淡淡的笑,目不转睛盯着她。 “实话说吧,我就想多挣点钱贴补家用,没别的意思。” “在合作点你就要遵守这里规定,瞒着锅台上炕不可取。我跟咱队部搞联合,不能因此坏了规矩。再者我的剪纸不外放给个人,除非你到我那里工作。” 女人家里有俩娃,根本走不开。来找宋清秋,无非想让宋清秋给她计件涨价。 “这?”女人为难的叹了口气,吱吱呜呜说,“我可是知道崔秀颖也计件,每件比我高了三分钱。剪纸水平差不多,你却厚此薄彼,不合适吧。” “呵呵!”宋清秋抿嘴轻笑,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差距。 开完会回来的老牛婆,脚底生风地跑回家,拿上干粮返了回来,“清秋,凑合吃口。” “永华家的,怎么没回家吃饭?” “我向清秋请教剪纸呢。” 宋清秋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牛队长,哪天下雨不能下地,麻烦你带着合作点的人去我那学习。” “好呀。”老牛婆若有所思,“清秋呀,合作点的人利用晚上赶活,大部分都带着孩子,干活也干不消停,得找个法子解决才行。” 永华媳妇深有同感点点头。 宋清秋凝眉道,“选出一个愿意带孩子的人,每个月我出钱进行补贴。” “好,好。” 敲定此事,宋清秋啃了两个饼子,继续画剪纸图案。 一下午,画了二十几种图案,交给傍晚收工回来的牛队长。 许增良来叫她去家里吃饭,没曾想她已经踏着夕阳离开。 他心里空唠唠的,满是失落感。 站在夕阳染红的河边,对着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大声讲课。 那一株株随风摇曳的芦苇,仿佛就是一个个可爱的学生,他们听得多起劲儿啊。 几声鹤鸣,许增良眼前浮现出清秋俊俏的脸庞,“清秋,我到底怎么才能挽回你的心呢?” 挡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肯定是自己母亲,他越战越勇,准备工作稳定下来,筹划向宋清秋求婚。 宋妈妈领着宝贝儿子从小卖部出来,与前来打酱油的刘莎妈迎面遇上,闲聊中得知女儿回来了,还买了二十多块钱的肥肉,大为恼火。 跑到老许肉店,问许爸爸,“清秋人呢?” “早走了。” 宋妈妈当众霸道地宣布:“以后不许你卖给她肉。” “以后,清秋买肉,我不要钱。”许爸爸可不惯着她那些穷毛病,立即回怼,“哼,我白送给我干女儿肉吃,你管不着。”那些肥肉膘,许爸爸本来也没要钱,是宋清秋偷偷把钱放在屋里案板上。 把宋妈妈气毁了,勃然大怒:“你休想挑拨我和我女儿的关系!” “你对清秋好,谁又能挑拨得了。”许爸爸不耐烦地丢下这句话,招呼着来往买肉的人。 四邻八屯就他一家肉店,大喇叭广播过后,不少人过来买肉,大多都是买肥肉。 天热,大部分猪肉放进一旁的地窖里。许爸爸每年有存冰的习惯,今年正好派上用处。 一天下来,猪肉保持新鲜,都是它的功劳。 宋妈妈不想自找没趣,拉着儿子要走,可是宋天宝看到肉根本迈不动腿,“妈妈,我要吃肉。” “咱回家吃鱼。” “我不。”宋天宝上去抓起一块肉咬下一口大肆嚼着,“真香!” “娃,那是生的,不能吃。”看着怪可怜的,许爸爸割下小块煮熟的卤肉,切成片给他。 宋妈妈不让要,宋天宝馋的口水直流,哪听得进去,抢过来塞进嘴里。 不得已,宋妈妈只能掏钱买下那块肉,“这肉不新鲜了,便宜点。” “你买不起,我送你。” “你!”宋妈妈扔下五块钱,恼羞地拽着宝贝儿子往家走。 边走边发牢骚,嫌弃许爸爸抠门。 “你可拉倒吧,你这么教下去,早晚把孩子教坏了。”宋展坤下班回来,骑车跟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反驳。 “难道不是吗?外面都知道老许跟咱家是干亲,吃点肉还要钱。” “亲戚就不要钱,那他生意怎么做。”宋展坤望着长高不少的儿子,“天宝四岁了,身体还这么弱,送他去学武,强身健体。我打听好了,临县有个姓赵的师傅,自己办班,有三十多个孩子跟他免费习武,每个月给孩子拿口粮过去就可以。” “你咋这么狠心呢。” 宋妈妈紧紧搂住儿子,说什么不肯。 这次宋展坤没有让步,“男孩子吃点苦怕什么,你要是不放心,跟着一块过去。他们那有大片的菜地,你去帮着种。” “······”把宝贝儿子送走,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宋妈妈无助地流泪。 可宋天宝兴奋极了,“爸爸,是不是可以耍大刀和长剑?” “是的。”宋展坤打好车子,蹲下身来,“天宝,那里有很多小朋友跟你玩,每天还能玩各种玩具。” “你少糊弄孩子,练武最苦,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宋妈妈声嘶力竭地吼道,不顾路人异样的眼神,在天宝恐惧的眼神中缓缓站起,在宋展坤诧异表情中,当众撒泼撕扯着他胸前的衣服。 “你有法子让天宝身体健健康康的,在教育天宝上,我再也不插手。” 一语中的! 宋妈妈也正犯愁呢,辗转反侧好几日,打听了好多人,武术的确可以增强孩子的身体素质,勉强同意带儿子去试一试。 第130章 立规矩教她做人 现在家里有什么事,宋展坤都喜欢跟二女儿商量。 闻听,宋清秋惊讶不已,我妈竟然同意了。 “爸,你不心疼天宝?” 怎么可能不心疼。 宋展坤认为孩子由媳妇继续带下去,早晚要养废。 “你弟出去锻炼锻炼也好,这样你妈妈也有事干,不至于天天盯着你们。” 往往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宋妈妈带着儿子找到那家武术班,位于大山脚下,条件简陋。 跟天宝一样差不大的孩子好几个,有的晚上睡觉还尿床,赵师傅很有耐心,给孩子换洗衣服,晾晒被子,没有任何嫌弃。 宋妈妈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天宝刚去,每天练习扎马步练各种基本功, 新鲜劲儿一过,练功时间稍长些,免不了哭鼻子。 赵师傅拿出糖鼓励天宝,夸他很勇敢。 宋妈妈可不这么认为,心疼得落泪,“儿呀,咱不练了。” 第二天,天宝便趁机偷懒,不是胳膊疼,就是腿疼。 宋妈妈信以为真,便跟赵师傅请假。 然而赵师傅却不应,抱起天宝往院子走去。天宝为逃避练功哭得撕心裂肺,赵师傅言辞犀利地挑明,因为天宝撒谎,罚倒立十五分钟。 宋妈妈哪能容忍赵师傅这般对待儿子,跑上去抢下儿子,说什么也不练了,当天跑回了屯。 没过几天,天宝又想回去练功,哭闹不止,饭也不吃不下。 宋妈妈无奈之下,又带着儿子回到赵师傅那。 如此,一个星期折腾了两回。 赵师傅立规矩教她做人,无组织无纪律,拒收。 宋妈妈为了儿子能留下,好话说尽,写下保证:再有一次擅自离开,永不收录。 宋清秋本以为母亲能消停一段时间,谁知弟弟因为抢别人东西还打人被赵师傅狠狠地打了手心,母亲带着弟弟头也不回离开,扬言再也不回去。 天宝就这样被迫放弃! 粮站那边。 交公粮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这天何明远正在过磅,不经意朝刘莎那边瞥了一眼,只见刘莎测量随意检测一下粮食,就要开单。 “等等!”何明远疾步过来,拿起铁签子从每个运粮车的上、中、下三层粮袋中各取出一些粮食进行质量检验。 又抓起一些粮食放在嘴边咬一下,劈头怒斥:“这玉米湿度这般大,你作为化验员,怎么检验合格的?” 刘莎脸上顿时挂不住,冲何明远挤眼睛,“是我疏忽,我重新检验。” “别拿疏忽大意当幌子·····”言外之意,何明远没有明说。刘莎心慌的不行,这些人中,有位是她同学的爸爸,因与同学交情甚好,故而答应帮他们蒙混过关。 何明远又说道:“要不是我发现早,一旦这些粮食入库,必定会出现问题,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 话音未落,引来无数好奇目光,纷纷投向刘莎这边。 刘莎想尽快化解难堪的局面,拉了拉何明远胳膊,压低声音道,“每个人在工作上难免不会出错,我主动承认错误,及时改正,你就别揪着不放了。” “你认识不到自身错误,我看你不适合当化验员。”说完,何明远便喊刘莎的头,“老沙过来下!” “你?”刘莎急得不行,气得直跺脚。 新大海见刘莎受气吃瘪,冲何明远吼道,“你不就是比刘莎早进粮站几天嘛,装什么老员工呀。” “刘莎同志犯了粮站的大忌,还不兴我批评了?”何明远义正言辞,话语掷地有声,“我已经给刘莎同志留面子,她做了什么,让她自己说。” 看刘莎心虚的样子,新大海心知肚明,却楞要替刘莎出口气,他颠倒是非:“何明远你对新来的同事不友好,处处针对刘莎同志。她已经道歉认错,你还揪着不放,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再说,刘莎同志又不归你管,装什么大尾巴狼呀。” 新大海朝何明远走近,悄声低语,“由于你的挑事,检验,过磅都暂停了,耽误收公粮的进度,你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有,刘莎舅舅的大舅哥现在调到区委办工作,你还是长点心吧,别让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哼,就是丢饭碗,也要管这事。 何明远本不想较真,然而听了新大海的话,定要掐灭这股歪风邪气。 “县官不如现管,在粮站她犯错了,就要承担相关的责任。”何明远的大手重重落在新大海的肩上,“想‘助人为乐’是好事,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划不来。” “你早晚要倒霉!” “我坐得正行得端,始终自在心安,不惧人言难畏!” 何明远油盐不进,不吃他这一套。 新大海竖起指头晃了晃,狠瞪着他,“行,咱们走着瞧!” 何明远推开他,径直走向刘莎。 这时老沙来到他们面前,问明情况,把刘莎叫到一旁狠批了一通,并让她写检讨。 见彻底暴露,那些人推着粮车,灰溜溜地走掉。 随后张站长把刘莎调到后勤管物资分发。 这下所属后勤部的新大海能与刘莎天天见面,高兴坏了,他心里默默感谢何明远为他做嫁衣。 可刘莎压根看不上新大海,但他的嘘寒问暖以及送给她的东西全单全收。 这让新大海更有动力去追她。 刘莎为了搞定何明远,运用粘人战术,何明远值夜班,她就跑去陪着。 何明远喜欢珠算,她偷偷去学。 甚至投其所好,周末跑去何明远家跟何妈妈学习织毛衣。 时间长了,何妈妈觉得刘莎这孩子还不错,认为儿子和宋清秋成不了,不如跟刘莎好。 可何明远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宋清秋。 屯子里大部分男孩子像儿子这么大都定了亲,唯独儿子一直没个着落。 何妈妈深表无奈,喝闷酒。 而何爸爸并不看好刘莎,默默陪妻子一块喝酒,自言自语着分析宋清秋与刘莎各自优势。 宋清秋在杨桂兰教导下长大,杨桂兰书香门第出身,老太太明事理教导有方,宋清秋自然也不会差。 刘莎这个姑娘表面看似热情,为了何明远什么都肯做。但私下为人处世,拜高踩低,外面的人对她评价可不咋地。 “最主要,一个倒贴,另一个有征服欲。男人嘛,都会选择难以征服的那个。” “切,儿子跟你一个德行。”反正她管不了,何妈妈白了丈夫一眼,儿子的事随他去吧。 第131章 弄巧成拙 刘莎经常热脸贴冷屁股,心急如焚,她找孙岩想办法。 想要抓住何明远的心,就要攻他的软肋。 “·····你按我说的去办,我保证何明远乖乖地把你娶进门。” “你让我主动勾、引他?”刘莎瞬间羞红了脸,咬着唇,摇摇头。 孙岩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这法子呢,哥都告诉你了。幸福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做与不做,你看着办。” 刘莎拽回自己的手,紧握成拳。 为了幸福,干了! 见状,孙岩笑道:“为保万无一失,我会全力帮助你。” “谢啦。”刘莎给孙岩满酒,然后碰杯,一口气喝下大杯白酒。 又是一个周末,终于轮休到何明远。 他想她都快想疯了,打算去跟她好好说说话。 他的双手紧握车把手,双脚有节奏地蹬踏,自行车在他的掌控下如同一匹骏马。 然而宋清秋跟蔡东外出洽谈生意,与他完美的错过。 他向韩菁华问清地址,骑车赶过去。 在百花园市场附近转悠,等她出来。 “哥们在这干啥呢?” “等个人。” “走,咱俩喝一杯,边聊边等。” 耐不住孙岩格外的热情,何明远被拉着走进百花餐厅大楼,找了个靠门口的地方坐下。 “你吃啥?” “一瓶凉啤酒。” “行,我去点两菜。”孙岩起身走向服务台,要了一沓啤酒,两盘饺子,一盘炸花生米和酱肉。 他瞥了眼坐在那喝啤酒的何明远,借餐厅的座机打了一通电话。 饭菜上齐,孙岩频频劝酒,何明远心不在焉,时不时看门外一眼。 “你等的人该不会是等宋清秋?” 孙岩一猜即中,何明远微微点头,“她去谈生意了。” “谈生意,酒局饭局早着呢。” “纯粹谈生意而已。”见何明远特意更正,孙岩笑了笑转移话题,管服务员要了一瓶北大仓酒。 “凉啤酒这玩意喝着冰凉解解暑还行,想喝爽还是白酒。来,陪我喝完这一瓶,算完。” “行,一人一半。”何明远喝了几口,这酒够劲。 下意识看了眼酒瓶上标的度数,53度! 半瓶酒进肚,何明远就感觉头有点发晕,自己啥时候酒量小了。 “你小子战斗力不行。”孙岩嗤笑一声,又自顾自地倒上一杯啤酒喝着。 “可能跟天天熬夜有关。”何明远顿觉得有些犯困,单手支着脑袋,两眼忽睁忽闭。 大半个钟头过去,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何明远?”孙岩叫了几声,毫无回应。 孙岩结了账,背起他向外走去。 等他们进了小巷的破旧房间时,天色开始有些雾蒙蒙的黯淡下来,飘起了细雨。 孙岩把他放在满是尘土的炕上,勾唇冷笑,看着他即将身败名裂,竟没有太大的激动。 转身出来,看了看四周,快步离开。 何明远头痛欲裂,心里念着宋清秋,即便他醉的不成样子,强撑着身体从炕上翻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手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的刘莎走进了院子,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低声喊着,“明远哥,我来了。” 她不知后面还有条尾巴跟来。 兴冲冲地进了屋,哪还有何明远的身影。 孙岩这滚蛋,骗我! 刘莎边跺脚边大喊大叫,将手里的雨伞狠狠地砸在地上。 正当转身时,遭到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她为了生米做成熟饭,特意喝了不少酒,这样便能装成与何明远一起醉酒,无论发生点啥都水到成渠。 何明远扶着墙,迷迷糊糊地沿着胡同另一端走去。 宋清秋骑着自行车往回走,差点撞上他,“同志你没事吧?” 坐在道边睡着的何明远潜意识地咕哝了句,“清秋——你怎么才来。” 宋清秋停好自行车,上前搀扶起他,呼吸间有扑鼻的酒气袭来,“你怎么喝成这样?” “我···我没···喝多少。” 话都说不利索,指不定喝多少呢。 见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宋清秋将雨衣给他穿上,在路人的帮助下将他绑在后座上。 她则一手撑着破旧的油纸伞,另一手握着车把,沿路缓慢地骑行。 回到店里,已经打烊。 “菁华,过来帮忙!”雨越下越大,宋清秋淋成落汤鸡。 众人七手八脚把何明远抬进旁屋的地铺上。 韩菁华兑了一盆温水,丢进去块毛巾,递给宋清秋,“他这是怎么了,帮你挡酒去了?” “蔡经理组织饭局,我没去,谁知道他跟谁喝成这样。” 宋清秋接过水盆进了里面,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给他脱下湿衣裤。 给他额头敷上温热的毛巾,又拿来床单,简单剪裁,裹在他身上,快速飞针走线,一身连体衣裤完成。 熬了一碗姜汤给他喂下,何明远喝醉了很是安生,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铺上。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咕噜爬起,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宋清秋沉着一张脸,怒盯着他,吐出一个字,“有!” “那···我?”何明远面露惶恐,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喝酒误事,我特,么,就是个混蛋!” 宋清秋急忙抓住他的手,“好啦,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何明远长舒一口气,语气略带埋怨,“以后这种玩笑可不许再开,是要吓死人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昨晚下那么的雨,你醉成那样,若不是我在街上发现你,万一出事咋办?” 何明远举起两个手指,对天发誓:“昨个是我贪杯,我向你保证,以后把酒戒了。若是做不到······” 她抬手捂住他的嘴,“喝酒与否那是你的事,不必向我保证。” 何明远反向握住她的手,“秋儿,谢谢你。” “衣服干了”外屋传来韩菁华的声音,宋清秋挣脱开他的大手,取来衣服丢给他,转身而去。 何明远换好衣服,看向墙上的挂钟。 快六点了! 他赶着上班,跟宋清秋匆匆聊了几句,骑着自行车迎着太阳往粮站赶去。 此刻那个破旧的小院里,一缕阳光照进屋内。 刘莎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盖着件男士工作服,她掀了掀衣服,不着寸缕。 昨晚,跟何明远睡了? 她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下一秒,新大海那张大脸映入她的眼帘,她紧紧捂住胸口,尖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新大海站在原地没动,示意她别激动,“我昨晚准备去看露天电影恰好看到你,偷偷跟了来。谁知道你进了胡同眨眼间没了影。看电影回来,我又打这走,从这间破院子里跑出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我进屋时,你就这样了。我想报警,又怕毁了你名声。所以等你醒过来,再做打算。” 刘莎扭头看向地上,她的衣服散落一地,可见昨晚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无法面对被那样的事实。 “你,你有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她想问是不是何明远,可又说不出口。新大海岂会不懂,就着她的想法说下去,“雨大,没看清,不过我可以确定看背影绝不是何明远,那小子没有那个胆。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出去!”刘莎抱头嚎啕大哭,若被屯里人知道,她的未来就彻底毁了。 她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那个院子。 第132章 你该不会有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粮站格外忙碌。 何明远白天忙着过磅收公粮,晚上对完账,练习算盘。 刘莎跑来缠他,何明远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新大海不断向刘莎表示,他不嫌弃她的曾经,愿意娶她。然而刘莎却对他破口大骂,让他别痴人说梦,趁早死了这条心。 新大海也不恼,他有的是耐心,不管刘莎如何折腾,早晚都是他的。 所以,他反而比之前更加细心呵护刘莎。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刘莎打了她最爱的鱼,闻着突然反胃。 看到她一脸嫌弃,旁边的大姐笑道,“小刘家里伙食好,不想吃给我呀。” “没有的事,我这几天胃口不好。”刘莎夹起一块放到嘴里,胃里翻江倒海,她扔下筷子,捂着嘴跑走。 来到无人处,吐了个天昏地暗。 一只落在她后背轻拍着,“你该不会有了?” 刘莎打了个哆嗦,扶墙站起,“你胡说!” “我见过我本家嫂子怀孕闻到啥都吐。” 刘莎呆愣住,她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耳边又响起新大海的话语:“去医院检查确定下。” 经他的提醒,刘莎回过神,着急忙慌地骑上自行车赶去医院。 检查过后······她望着检查单上写的内容,恐惧地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医生说着诸多注意事项,她一句也没入耳。 刘莎摇着头,“医生,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你对象来了吗?你若不想要这个孩子,商量好,让他过来签字。” “这?我们再考虑下。”刘莎恍恍惚惚走出诊室,和煦的秋风拂面,她额头上沁出冷汗。 她站在街边,回想那晚发生的事情。 她隐约想起有人灌她酒,是嘴对嘴一口口喂给她的。那时她被蒙着眼睛,看不到那人是谁,连喊救命的空当都没给····· 既然如此,那她可要好好利用这个孩子。 宋清秋埋头装裱剪纸作品,忽然听到刘莎的声音,“清秋,我有事找你谈。” “说吧。”宋清秋瞟了眼刘莎继续忙碌。 然而刘莎想借一步说话,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 瞧她故作神秘的样子,宋清秋本不想理她,谁知她探身过来,悄声说,“我怀了何明远的孩子。” 得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劲爆的消息却在她脑里炸开了花。 宋清秋脑子一时还缓不过来,刘莎低声唤道,“我刚从医院做完检查,千真万确。” “去外面说。”宋清秋沉了沉心,快速理了理那晚的事,往外走去。 到了不远处胡同口,刘莎拿出那张单子,眼神尽是挑衅,“我告诉你宋清秋,现在何明远是我的人,以后你休想再纠缠他。” “呵呵!”宋清秋觉得好笑,“何明远那晚醉的不省人事,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们一起喝酒,醉酒后发生的事,你又如何知道,他那晚可温柔了。”此刻刘莎全然不顾淑女形象,拿虎狼之词刺激着宋清秋。 “!!”宋清秋眼前凭空冒出三个感叹号,转而皱眉,轻声细语,“那晚何明远的确喝醉了,不过呢,是我去那把他接回来的,整晚跟我在一起。你想给你肚子的种找爹,来错地方了,也找错了人。” 笃定宋清秋为了何明远的颜面,不会当众扯下她的遮羞布,刘莎嘶吼道,“不可能,肯定你趁着他喝醉·····不要脸的东西!”她推搡辱骂宋清秋,转而觉着不对,“你怎么证明何明远跟你在一起?” 宋清秋扬手就是一巴掌,刘莎捂着脸干嚎,“你抢了我对象,凭什么打人?” 路人驻足观望,对着宋清秋指指点点。 孙岩骑车过来,挤进人群,“宋清秋你太过分了。” 宋清秋笑了一下,道:“我过分?她都诋毁我到这种程度了,我当然要一巴掌打回去啊,蠢狗没脑子,被人算计利用跑来咬我,我还要跟狗好好说理不成?她脑子不好,难不成你孙岩脑子也不好,还是觉得我脑子不好啊?” 众人:“······” 刘莎刚想开口反驳,宋清秋继续说道,“刘莎你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庭广众之下,我就不搬出来说了,你好自为之。”说完,扬长而去。 孙岩望着刘莎被打红的脸颊,低声问:“事成了,你怎么感谢我?” “等何明远娶了我,定会好好感谢你!”刘莎咬牙切齿地说完,推开他,骑上车子飞快地消失在人流中。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道貌岸的孙岩,同时纷纷猜测,他就是那个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大骂他风流成性的负心汉。 孙岩莫名背锅,怒斥众人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他只是刚才那女孩的朋友,他们的事与他无关。 可众人却不信。 孙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赶紧溜之大吉。 何家。 忙了将近一个月抽空回来休假的何父,提着两瓶老白干乐呵呵地进了屋,“老蒯,炒两硬菜。” “来了。” 尖椒干豆腐,蒜末茄子上桌。 何妈妈品了两口酒,菜刚递到嘴边,就看到刘莎边抹着眼泪,边进了屋。 何妈妈愣了下,与何爸爸对视一眼,“莎莎你这是怎么了?” “婶子,我被明远他······” 刘莎泣不成声,话也说不完整,把何妈妈急得不行。 她扔下筷子,下了地,让刘莎坐下慢慢说。 “明远把你怎么了?” “我被明远欺负了。”刘莎瞬间滂沱流涕,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那张单子放在了桌上。 事发突然,何妈妈看完单子上的内容,整个人都是懵的:“啥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我们俩都喝多了,就那个了。”刘莎低垂着头,断断续续讲完事情经过。 何妈妈听完又气又恨,“明远这个小兔崽,竟然干出这样事,我非打断的腿不可!” 何爸爸眉头蹙成川字,眯起眼扫视着刘莎,“闺女别把身体哭坏了,等我找明远叫回来,好好商议下。” 何妈妈旁敲侧击:“莎莎你没告诉别人吧?” 刘莎摇摇头,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往外宣传。 “那行,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我今晚就把那个兔崽子薅回来。” 把刘莎打发走,何妈妈暴躁地跳脚,“瞅瞅你养的好儿子,干得都叫什么事!整天嚷嚷如何喜欢清秋,却跟别人睡了,我呸!” “你别急,我去找明远问个清楚。” “咋滴,刘莎一个姑娘家情愿牺牲自己清白冤枉他不成?” 干柴烈火的年纪,难免会有越矩行为。 但何爸爸始终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干出这样的事。 何爸爸边穿外套衣边安慰何妈妈,任何事情不能仅凭一面之词下结论,边说着出了门。 何妈妈有些不放心追了去。 第133章 绝不姑息 何爸爸站在大门外冲门岗里人喊道:“同志,请帮忙叫一下何明远,我是他父亲,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何明远在门卫室一边跟老常聊天,一边练习打算盘,猛地听到父亲的声音,打开门看去,“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小兔崽滚出来,我和你爸找你有事。” 何妈妈冲他招手示意,何明远不明情况地抱着算盘,跑出来,“妈,什么事?” “还怎么了?你闯大祸了!” 何妈妈抡圆了巴掌扇在他头上,何明远被打得一脸懵逼,“我一步一个脚印地工作,哪里出问题了?” 何爸爸劝何妈妈沉住气,强拉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何妈妈实在憋不住了,转头对何明远吼道:“你口口声声地说不喜欢刘莎,现在把她肚子搞大了,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什么?” 听到这个意外又炸裂的消息,何明远一时间感到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 在惊楞中,何妈妈把单子甩到他脸上:“你还装傻,刘莎都找上门了,我这有医院开的单,你自己看。” “我从来都没碰过她,怎么可能?”何明远从震惊中回过神,扬唇冷笑,“明摆着污蔑我嘛。” “刘莎说你那晚喝醉了······” 相比何妈妈火急火燎地质问真相,何爸爸那副严肃面孔下,显得格外淡定,不疾不徐地询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在百花园附近等清秋谈生意回来,碰上孙岩,我们俩喝了点。我的确喝多了,孙岩也喝得不少,送我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怎么搞的把我丢在半路上。清秋把我接回去,她店里的人都知道这事。” 何妈妈有些不相信,再次确定地问了一嘴,“你真没碰她?” “没有。我这辈子除了清秋,我谁也不会要。”他与他爱的秋儿相处中挺多拉拉手,拥抱一下她,从未敢越雷池半步。 至于刘莎,他的确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他的大手微拢成拳,满腔的怒火。 刘莎能找上门,肯定也找过宋清秋,刘莎这个女人为达目的,真够卑鄙! 见水落石出,何爸爸松了口气,扭头对何妈妈说,“我相信咱儿子,这事交给我来办。” 一个整日面对犯人的狱警,准备亲自会会这个进厂工作不久的小姑娘,看她这次出戏如何演下去。 已是凌晨,何爸爸让何明远赶紧回去休息。 扳着何妈妈的肩膀,笑道:“老蒯,咱们也回去吧。” “爸,妈,路上慢点。” “回去吧,这事别往外说。”何妈妈嘱咐了两句与何爸爸骑车消失在夜色中。 何明远心里七上八下的,跟老常打了声招呼,马不停蹄地赶去宋氏剪纸店。 “清秋,开下门。” 他轻敲着店门,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宋清秋却说什么不肯给他开门。 “收拾好你那些烂摊子,再来找我。” “秋儿,那天我跟刘莎都没遇上,怎么跟她可能发生那种事。何况,我时刻谨记自己是一名党员,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做事,时刻约束着自己做出表率。我断断不会做出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你的事。” “何明远,我累了,你回去吧。” 为了赶制出口订单,她已经连续一个周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此刻疲惫得很,不想听他解释。 门外的何明远靠在墙上,望着头顶惨淡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 这回估计彻底伤了她的心。 “秋儿,我这次一定彻底清理掉那个烂摊子,我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屋内半晌也没回音,何明远敛了思绪,掉头往回走。 “何明远,我相信你。” “谢谢你秋儿。” 全世界不信他都没关系,只要她信任自己足矣,他高兴地又蹦又跳,骑车飞驰离去。 屋内的人都有一颗八卦玲珑心,一个个好奇地看向宋清秋。 韩菁华率先问出口:“清秋,何明远和刘莎咋了?” “刘莎碰瓷呗,何明远无辜躺枪。”宋清秋没有深说,应付了一句,让众人继续干活。 下午那会儿刘莎来店里找宋清秋,有目共睹。韩菁华认为刘莎为了嫁给何明远指不定耍了什么手段。 这种人没好下场! 而何爸爸和何妈妈回到家里,热饭,该吃吃该喝喝。 天亮后,何爸爸打发明兰把刘莎叫到家里来。 “老蒯,你和明兰先出去,我跟刘莎单独谈谈。”何爸爸把娘俩打发出去,顺手带上门,语重心长地对刘莎说:“昨个我去找过明远,那兔崽子打死都不承认。”他揉搓着右手,声音异常低沉,“何明远他干出这样的事,是我这个当爹没把他教育好,我向你道歉!这么滴吧,咱们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进去,好好教育教育。” “叔,不能报警。” 前半句话,让刘莎兴奋不已,总以为这下如愿以偿,谁知后面的话,让她心慌了一批,随即抹眼泪,“叔,我一个女孩未婚先孕,报警闹得人尽皆知,我还怎么做人呀。” 见多识广的何爸爸一眼看穿刘莎的惺惺作态,但没有立即撕下她的伪装。 “何明远不肯承认,找到证人证明自己清白,说明这里有猫腻。那天请何明远喝酒的孙岩也有问题,把醉酒后的何明远送到荒废的院子里,居心何在?据我调查,当时还有别人出入那个院子,事情就变的复杂多了。报警,让警察查个清楚,我就是本着对你负责。” “叔,你啥意思?”刘莎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狠狠抹了下脸上的泪水,嘶吼道:“你们家要是不让何明远对我负责,我就死在你们家。” “闺女别激动。” 何爸爸抬起大手,有节奏的抖动着,安抚着刘莎的情绪。 刘莎果然平静下来,依旧追问这事怎么解决? “那晚周围有人看到何明远被孙岩送进院子,没多久就离开了。一个男人随后进了那个院子,呆了很长时间才离开,说明有人盯上你们,没有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已算万幸。因此必须请警察来,尽快找到真凶,对你也有个交代。” 到了这个时候,刘莎仍旧心存侥幸,一口就是咬定何明远侵犯了自己。 何爸爸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看向坐在炕边上的人。 刘莎被他这样盯着,浑身顿感毛骨悚然,有些坐立不安,趴在炕上嚎啕大哭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没法活了···没脸见人了···” 站在外屋地的何妈妈有些沉不住气,慌地推门进来。 何爸爸沉声喝道:“出去!我没叫你,不许进来!” “哦!”何妈妈乖乖地退出去,带上门。 刘莎吓得一哆嗦,突然用头撞炕,“何明远欺负了我,不想负责。没想到叔也不给我做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爸爸不疾不徐地继续宣讲报警处理的好处,“警察侦办此类案件会保护保护被害人的隐私权,也就是说你的事,知情人守口如瓶,大众不会知晓此事。”转头冲外喊道,“张国英同志,去派出所请民警同志过来。若咱儿子参与其中,我绝不姑息。” 第134章 老实人不办老实事 闻言,何妈妈拔腿往外跑。 刘莎傻了眼,一个箭步冲出去拦住,噗通跪在何妈妈脚下,“婶子,你帮帮我。” “你稀罕我们家明远,我是知道的,是他没这个福气。爱这玩意,哎,我也说了不算。我和你叔也不能把他绑回来,强制你们在一起。昨晚那小兔崽放出话要远走他乡,我可不敢把他逼急了。”何妈妈伸手拉起刘莎,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被人欺负了,我们也心疼,但让何明远一个人背锅肯定不行。” “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心疼我,可就是不承认我肚子里孩子是明远的。” “嘘!”明远妈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刘莎嘴上,“小点声,别让路过上工的人听见。” “假慈悲!”刘莎打开她的手,往外跑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何妈妈眼里满是担心,“会不会出事呀?” 身后飘来何爸爸的声音,“应该不会,她的目的没达到呢。” 在半信半疑中,何妈吗叫上明兰去上工。 后来,刘莎又单独找过何爸爸深谈一次,结果带着绝望回到单位上班。 心急如焚的新大海跑了过去,试探性地询问情况,“怎么样?” “没事。” 见刘莎面容憔悴,新大海赶紧冲了一茶缸麦乳精给她,“莎莎,打胎伤身体,这孩子不管是谁的,我都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对待。趁着月份小,咱们把证领了。” “滚!”刘莎抬手打翻茶缸,溅了新大海一身。 新大海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蹲下身来收拾。 周围工作的同事不明所以的看过来,“刘莎你发什么神经?”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这些天的憋屈,让刘莎瞬间爆发,冲着同事而去,两人撕扯在一起。 怕她受伤,新大海拉开两人,刘莎不肯罢手,隔着他与同事撕扯。 无奈之下,新大海扛起她离开。 到了仓库角落里,刘莎把气全都撒到他身上,又捶又打。 新大海站那也不还手,待刘莎打不动了,才说:“你好好考虑下,我再给你冲缸子麦乳精去。” 天气转冷,一向爱美的刘莎穿上肥大的衣服,惹得同事议论纷纷。 她找过何明远几次,何明远都表示,他们以前没有可能,以后更无任何可能性。 也建议她报警处理。 跑去打胎,然而医生却告诉她:一要找大队开证明,带齐证件过来,二呢由于她自身一些原因,这胎打掉了以后很难怀上,让她好好考虑下。 当她难以选择的时候,新大海出现了,把她带离医院。 走在无人的小路上,新大海问她:“干嘛非往死里逼自己呢。” 连孩子是谁的她都不知道,无法忍受背着骂名过一辈子。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走开!”刘莎推开新大海就要走。 “莎莎!” “舅妈,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见他们焦急地跑来,刘莎呆愣住。 舅舅冷冷地看了新大海一眼,拉着刘莎到了一旁,“你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然而刘莎矢口否认,“舅舅,我没有。” “没有?你舅妈同学在医院工作,要不是她跟我们说,我们还蒙在鼓里。本以为你上进好学,能有个好前程,结果呢,你不洁身自好,搞破鞋!说,孩子谁的?”舅舅劈头怒斥,巴掌就要落下的瞬间,新大海跑过来替她挡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面对刘莎舅舅的呵斥,新大海不为所动,刘莎推开他,对舅舅说,“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您打死我吧。” “好哇,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舅妈拉住舅舅的手,叹了口气劝道:“莎莎这个时候了,就别赌气了,快说那人是谁,我们也好为你做主。” 刘莎摇摇头,舅舅抽下皮带,甩得啪啪响,“说不说?” “我真不知道。”刘莎吓坏了,哭都哭不出声来。 见状,新大海挺身而出,“孩子,孩子是我的。我仰慕莎莎已久,那晚,我们俩喝醉了,我没控制住自己。” 舅舅手中的皮带狠狠地落在新大海身上,一下,两下···新大海不停地哀求,“舅舅,舅妈···都是我的错,我会对莎莎负责,还请舅舅成全我们。” 此刻,刘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舅舅,别打了,别打了······” 何明远见新大海脸上带着伤来上班,不禁问道:“脸上怎么弄得?” “骑车摔的。”新大海敷衍地答了句,然后掏出一把喜糖分给周围的同事,“各位,我要结婚了。” “跟谁呀?” “刘莎。” “哟,终于追到手了,不容易呀。” “好事多磨嘛。”扭头看了何明远一眼,“我和刘莎结婚的时候,一定过来喝我们的喜酒。” “那是一定。”何明远扔下这句话,转身而去,找到正在整理物资的刘莎,“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看到他来找自己,刘莎激动坏了,脸上难掩喜悦之情,“什么事?” 可何明远一开口,差点噎死她。 “婚姻大事,你要三思,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呢。” “呵呵,我觉得新大海会体贴人,对我又好,比起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强多了。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啊?难不成你娶我?” 何明远轻轻摇头,“我做不到。新大海不是良人,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她已经对何明远不抱任何幻想了,也不想他的大道理,扭头跑走。 几天后的周日,宋清秋收到了刘莎妈妈送来的喜帖很是意外。 带着无数的好奇和兴趣回屯参加刘莎的婚礼。 办得很隆重。 屯里人议论纷纷,刘莎嫁的那人也在粮站工作,家里父母哥们十几口人挤在三间房生活。 人家命好,这不刘莎舅舅为了刘莎婚后住在城里方便,出资买下一套平房,作为两人的婚房。 男方家里好不容易凑钱买了台缝纫机,手表什么的,都是刘莎舅舅陪送的。 接亲现场,宋清秋见新大海相貌平平,看上去老实巴交,能不计较刘莎过去, 在她看来是真的爱刘莎。 何明远可不这么想,新大海那是老实人不办老实事,在工作中他早就领教过了。 刘莎盖红盖头时,深深看了窗外的何明远一眼,带着不甘和哀怨蒙上盖头,新大海进来将她抱上自行车后座。 在鞭炮声中,八辆自行车组成的接亲队伍戴着大红花,疾驰离去。 休假回来的孙岩遇上娶亲队伍,看着从身边驶过去的刘莎。 他的计划万无一失,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 赶到老刘家喝喜酒,特意跟何明远坐一桌,举杯示意。 “我戒了,以茶代酒干了。”何明远端起茶水缸与他碰杯,孙岩脸色不自然地笑了笑。 第135章 全国首届珠算技术比赛 见刘莎嫁人,宋清秋被母亲再次催婚一波。 她搂住母亲的肩膀,挑眉笑道:“女人手里得有钱,不用看对方脸色,不用向对方伸手要。所以没遇到合适的人之前,我只想好好搞钱。” 宋妈妈竟然破天荒认同女儿所说,下一秒,不耐地扯开她的胳膊,掩饰自己的心思。 从那之后,宋清秋再也没被母亲催婚。 耳根清净了,她全身心投入到剪纸事业中。 入冬后,生产队的农活少了,老牛婆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带着合作点十几号人到宋清秋的剪纸店学习。 旁边的屋里挤满了人,围着林海月和崔秀颖,看两人剪纸。 崔秀颖进步最快已经是宋氏剪纸店里的一等工人,月薪将近四十块。林海月也不差,在宋清秋传授经验与指导下,她主攻常态尺寸复杂的剪纸,手法越发的娴熟利落。 “我们算是长见识了。”永华媳妇发出长长的一声感叹,其余人也是连连附和。 现在就连那个看似默默无闻的于静,在剪纸装裱方面也能独当一面。 “你这真锻炼人,全都是人才啊!” 老牛婆艳羡不已,于是想着如何提升这些人的剪纸技艺。 一翻冥思苦想过后,决定每个周派两到三人过来学习。 与清秋想到一块去,一拍即合。 宋清秋剪纸生意越做越大,已经远销多个国家。 往往事业有成,情场失意。 她和何明远依旧不敢光明正大的交往,大冬天的约会走在冰雪天地,两人一点不觉得冷, 彼此心里都甜着呢。 为了早日把她娶回家,何明远拼命的工作,短短两年间,成为单位里的珠算能手。 张站长说他是个打算盘的好苗子,鼓励他努力提升珠算技能,“小何呀,哈尔滨有个珠算技术比赛,我推选你代表咱们单位参赛。这可是个展示你珠算水平的好机会,好好表现。接下来还有全国性的大型比赛呢。” 全国首届珠算技术比赛大会? 何明远望着报纸刊登的内容,惊喜过望,“谢谢站长栽培,我一定好好表现!” 嗯,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好好做准备。 何明远为了取得好成绩特意利用周末去报班学习,他闷头干大事,这个消息没跟家里人说,也从未在宋清秋面前提起。 三月份时,在哈尔滨市珠算技术比赛中,何明远赛出了好成绩,夺取了加减算冠军和除算、传票算的季军,在这次比赛中,他还如愿以偿地收获到了珠算一级证书。 转眼全国大赛的日子临近,他依旧守口如瓶邀请父母来参观宋氏剪纸店。 何爸爸和何妈妈心照不宣,乐呵呵地应允。 他又找到宋清秋道明自己的意思,“秋儿,明个周末我爸妈想来看看你的店,中午我们一起去我大姐家吃个饭可以吗?” 过几天是中秋节。 这家伙特意选今个邀请她过去吃饭,叫她无法拒绝。 看来这顿团圆饭,早晚都得吃。 “行吧。”宋清秋笑着,爽快地应下。 何妈妈翻箱倒柜,找出刚结婚那年买的一身衣服换上,扭头催促何爸爸赶紧换衣服,“我这身制服挺好的。” 两人捯饬了许久才出门。 许增良爸爸见两人打扮得干净利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这是参加谁的婚礼?” “哈哈,我们两口子去闺女家看看大外甥。”何爸爸咧嘴笑着,嘎了二斤肉。 “你家良子不回来陪你们过周末吗?” “哎,怕是回不来。”许增良在向阳中学教初二五个班的物理和英语,今个学期开始他代班主任,身兼数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时间回不来。 许燕在纺织厂工作,也忙。 许爸爸今个特意没去赶集出摊,琢么着炖好排骨给儿子和闺女送去。 “我大女儿和女婿也忙,我们想外孙了,去看他们喽。”何爸爸又买了些肥肉膘放进车筐子,载着何妈妈,往城里赶去。 “为你支援把鞋做,紧赶慢赶我才做成。你穿上爬山又越岭,早些胜利回家中······”肉店里传来许妈妈的吕剧唱腔,许爸爸笑得合不拢嘴,拖着长音,“秦桂香同志——炖排骨酸菜呶——” “来了!”许妈妈端着身段,疾步出来,端着剁好的排骨进了里面。 宋氏剪纸店。 何明远带着父母走进店里,宋清秋忙起身相迎,“叔,婶子来了。” “哟,这店不小哇,满屋的剪纸看着就真喜庆!”何妈妈望着屋内陈设赞不绝口,“清秋能把店做大,更是了不起!”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种欢快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银铃,让人感受到快乐的力量。 “多谢婶子夸奖。咱们到里面看看。” 一圈参观下来,坐下来喝茶,何爸爸不住地点头,拍了拍儿子,“你小子眼光挺独特!” “眼光独到那是清秋同志,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何妈妈瞪了两人一眼,“打什么哑谜,说点我能听懂的。” “啊,你能嫁给我爸,那是我爸的福气。” “兔崽子,少消遣我。”何妈妈嗓门亮,不经意的一嗓子,把顾客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这边。 何妈妈话锋转得也快,“宋氏剪纸巧妙绝伦,宋老板的巧手在薄纸之间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奇迹哎嗨哎哟——” 坐在旁边的何爸爸碰了碰她,“怎么还唱上了?” “一高兴,四平调随口而出,没得办法。” 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有人诚恳地道来:“大姐若站在门口吆喝两嗓子,肯定帮着招揽不少生意。” “宋氏剪纸名号响当当,比我嗓门亮呀,啊哈哈——”她的幽默回答引得现场顾客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场互动让顾客驻足停留,“诶,宋老板,有戏曲类的剪纸吗?” “顾客想要,我就有。”拿起色宣和剪刀,一副京剧俏花旦剪纸展现在顾客面前。 一位大叔高呼:“四郎探母能剪不?” “能!”宋清秋主打一个宠顾客,有求必应。 刹那间,开启剪纸新品的密码,短短半个小时卖出预定款两百余个。 临近中午,宋清秋骑着自行车跟随何明远一家来到大姐何明香家。 何明香剁肉馅准备包饺子,丈夫尹宝来扎着围裙做鱼。 何明远搭手帮忙摘菜,宋清秋去和面,面粉在她小手和少量水的作用下,和成面团。 “和面功夫到家,标准的三光,盆光、手光,面光。”何明远大肆夸赞了句,用手沾了点面粉,趁她不备,望她脸蛋上抹了一把。 “你真讨厌!”宋清秋少有娇嗔的小女儿姿态,举起拳头捶了下他胸口,竟让他看得痴迷。 何明香瞥了两人一眼,“希望老弟能尽快修成正果。” 闻言,何明远回过神,咧嘴笑道:“我一定用实力让未来丈夫娘接受我。” “加油哦!”宋清秋也为他鼓劲儿。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住何明远的胳膊摇晃着,“舅舅,你丈母娘谁呀?” “凯凯,等舅舅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舅舅要结婚了啦!”尹凯仰头看向漂亮的宋清秋,“您就是舅妈吧,我要吃喜糖。” 宋清秋的脸颊上很快的飞上两朵红晕,举手投足间显得羞答答的。她鼻子一皱,蹲下来,捏了捏男孩的小脸蛋,“好,给你钱你自己去买。” 何明远立即掏出五块钱塞给外甥。 “哦——太好了!舅舅每天都结婚该多好!”尹凯欢呼着跑走。 在众人欢笑声中,宋清秋羞涩地撇过头,她紧紧咬着唇瓣,此时她的脸红得连耳根都发烫了。 第136章 恶毒的想法 这种欢笑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直到一道道美味的佳肴出锅,众人围桌而坐。 何明香拿来事先买下的橘子汽水递给宋清秋,“知道你胃不好,一早在炕上暖好了。” “谢谢明香姐。”宋清秋倒了一杯,剩余的给了尹凯。 何妈妈端起酒杯嚷嚷道:“来来,咱们先走一个。” 何明远一把握住母亲的手臂,神秘兮兮地说:“妈您等一下,我有个喜事要宣布。” 妈妈着急喝酒,不耐地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又不娶媳妇,何来的喜事。” “我通过层层选拔,拿到参加全国珠算技术比赛入场券,12号在济南开赛。这次珠算比赛是中国珠算协会举办的,世界瞩目的全国首届珠算技术比赛大会。”何明远拿出参赛资格证明,何妈妈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见有鹤城市有关部门的红戳,肯定是真的喽。 “呵,你小子行啊。” “的确是好事,咱们应该庆祝一下。” 伊宝来见状举杯,“来,咱们预祝明远取得好成绩!” “我先透了。”何爸爸赶忙拉了拉何妈妈的衣袖,示意她少喝。 何妈妈大咧咧地笑了笑,宋清秋在场是得收着点。 “清秋,吃菜。”何妈妈不停地给宋清秋夹菜,没一会儿,清秋眼前的碗里堆满了排骨,全都是带脆骨的肋排。 何家人如此记得她的喜好,让清秋感动不已。 这时,何爸爸问道:“明远,你啥时候去比赛?” “12号到15号。”路远,他打算买明天的火车票走。 “这顿饭正好给你送行,多吃点,吃饱了出远门不想家。”何明香夹了几块炸鱼给他,“12号八月十五,我们回去陪爸妈过节,你啥也别惦念,好好比赛。” 何妈妈冲宋清秋努努嘴,这丫头不跟去,叫他怎么不挂念。 何明香笑呵呵地点点头,“清秋,你有功夫陪明远去一趟。” 宋清秋突然顿住筷子,望见何明远的满脸期待,转而笑道:“我正想去济南看看老家剪纸呢。” “这么说你同意了。”他的心跳如鼓,热血沸腾,激动得近乎失控。忽地站起,给宋清秋倒了一杯橘子汁,“秋儿,谢谢你!” “跟我客气啥。”她心里盘算着趁这个机会拜访济南当地的老剪纸艺人,好让自己的剪纸技艺再上个台阶。 家庭团聚的欢声笑语在屋内回荡,用餐也渐渐接近尾声。而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斜斜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窗。 明天的火车,今天下午就得把票买了。要出远门,店里需要提前做一翻安排,宋清秋起身与众人道别,何明远紧随其后。 赶到火车站,何明远掏出钱包买票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把工资全都寄给了战友。 今年五月份,大王和小湖北参加了法卡山收复战,他们在法卡山4号高地遭遇越军猛烈攻击,断臂残疾漫天飞舞,惨不忍睹。 大王和小赵重度残疾,现如今还在762野战医院进行救治。 宋清秋看出他的窘迫,立即买了两张火车,“忘带钱不要紧,我已经替你付了。” 何明远不好意思地抬手搔头发,如是坦诚:“我攒的那点工资全都寄给战友了,一会儿回去我跟站长预支点工资出来,再还你。” “甭还了,路上你负责咱俩的伙食。” “没问题。” 两人聊着走出火车站,分道扬镳。 “刘莎?” 宋清秋与刘莎迎面碰上,刘莎比以前圆润不少,自行车前坐带着一岁左右的男娃娃。 她自打回家生产后,便辞去粮站的工作。如今刘莎在白雪冷饮厂工作,儿子送到一家育红班托管。 此刻她带着孩子准备回屯看望生病的母亲。 宋清秋扫视着眼前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乍看孩子长得竟然跟新大海有几分像。 细看呢,孩子长得像刘莎。 新大海对孩子一直视如己出,周围人以及新大海家里人从未怀疑过孩子不是新大海的。 这也是刘莎特别欣慰的地方。 “哼!”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明显的傲慢,“宋清秋别以为你赢了我,人生长着呢,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把何明远抢回去。” “守着孩子的面,咱不说这些。” 宋清秋好心提醒,刘莎却得寸进尺,不觉得这件事情她哪里错了。 “我为什么不说,我跟他本来都要成了,你偏偏站出来给何明远作伪证,拆散我们。说,当时是不是你安排人,把我打晕的?” 明明做局的人是她,可她还偏偏用一副趾高气扬的眼神看着宋清秋。 当真是猖狂! “我没你那么闲!”没给孩子找到爹,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怕什么。等孩子大一大,我会告诉他,他就是何明远的儿子。”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你想作死,随你!”宋清秋的一双眸子里仿佛能够喷出火来。 “我没错,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明白!我只是不小心输了而已。”刘莎呼呼冷笑,看起来阴森极了:“你别以为你可以顺顺利利嫁给何明远!” “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大抵过的一地鸡毛。你还是学会好好爱你自己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清秋说完蹬着自行车前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刘莎几乎恨不得要活活撕了宋清秋一样,眼里都透出十足的恨意。凭什么宋清秋活的风光潇洒,而她被迫嫁人,苦逼逼哈哈的为了养家拼命的工作,两个人为什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什么? 她的日子过得顺心,宋清秋也甭想过好。 “刘莎在这发什么呆?” 新大海骑车过来,停在刘莎面前,儿子张着两手要他抱抱。 “大儿子,有没有想爸爸呀?”新大海伸手抱起新源举高高,新源被逗得大笑,刘莎没好气的怼道,“又不是你亲生的,献什么殷勤?” “我——”新大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那半截话,而是换了句,“爱屋及乌,我爱你,自然不会亏待了孩子,婚前向你保证过,现在和未来也是如此。” 刘莎眼睛瞪得老大,感觉快要凸起来一样,她一双手死死的抓住新大海的胳膊,用力摇晃:“那晚要不是你忽然出现!我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够了!若没有我,外面的人知道了真相没人会娶你!自己给自己下套,何明远没套到,把自己搭进去,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新大海忽然从她自行车上拽下小车座,按在自己车上,走近几步,把儿子放进车坐里:“若你还想着何明远,就别回来!大儿子,咱们走。” “那是我儿子,还给我。”刘莎慌了神, 骑车疯狂地在后面追赶。从宋清秋身边嗖地驶过,宋清秋咧嘴笑笑,现在儿子就是她致命软肋,就会被孩子困住一生。 第137章 英雄相见惺惺相惜 宋氏剪纸店。 考虑到韩菁华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宋清秋把店里大小事务交由崔秀颖代为打理,让菁华回家休息。 “清秋,关键你不在店里这些天,你妈要是来找茬,崔姐未必能应付来,我一个外屯的,能拉下脸来应付。等你回来,我再休假。” 韩菁华说得也有道理,母亲蛮横撒泼起来,本村人都害怕。 与韩菁华她们吃过晚饭,收拾行李。 她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没有告诉韩菁华具体去向。 沐浴着秋天的晨阳,踏上去往济南的火车,宋清秋心里有些激动,昨晚彻夜失眠,此刻一点不困。 何明远递给她两三鲜韭菜盒子,“我大姐赶早给我烙的,还热着呢。” 两人边吃边聊着。 一千七百多公里, 绿皮火车,走得很慢,让两人有了更多亲密相处的机会。 何明远默默地握住她的手,把肩膀让给她,“火车要走好几天呢,睡一会儿吧。” 她的上眼皮与下眼皮正在掐架,困意袭来,宋清秋靠在他的肩上闭眼假寐。 坐在对面的一对老夫妻笑道,“你们新婚吧。” “啊?啊!”何明远惊讶之余,立即笑着点点头。 闻言,宋清秋小脸腾地泛起红晕,转头向他肩窝,迷迷糊糊睡下。 抵达济南,宋清秋环望周围有些熟悉感,当年跟着父母和奶奶逃荒时,就是从这里坐上火车去往东北。 从远远近近的树荫里筛下几声蝉,传唱着夏季的余音。 两人打听着找到比赛会场所在位置,奈何前来参赛的人有五六千人,周围的招待所都已经住满了人,何明远被安排到了纬五路上的冶金宾馆。 宋清秋只能自讨腰包入住。 离比赛还有两天的时间,宋清秋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好比赛。 夜晚降临带走白日的燥热,入夜细雨绵绵,听着秋虫浅吟低唱入眠。 兴许长途跋涉过于劳累的缘故,宋清秋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醒来。 假寐几分钟,就听到门外传来何明远的声音,“清秋,醒了没?” 打开门,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伸手将他拉进房间,扑进他的怀里。 何明远没有任何防备,被扑了一个跟头。 随后宋清秋就举起两只小手揉搓着他的脸颊,嘟囔道:“你睡得好吗?” “还可以。”何明远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昨个夜里他房间里跑进来一只蟋蟀,有时高亢激昂,有时低沉婉转,吵得他没睡好。下半夜,辗转反侧的他,爬起来找了一个多小时,在床底捉到那只捣乱鬼。 伸出来一只手轻轻的拍拍宋清秋,腻歪了会后,总算是叫小姑娘放过他。 和宋清秋出去一块吃过早饭,本以为宋清秋回去继续休息,没想到她居然要去拜访剪纸高手。 “你回宾馆好好练习珠算,天黑之前一定赶回来。” 宋清秋这话刚出口,何明远就有些不高兴了:“在这我人生地不熟的,出出入入本来指望你这个向导呢。” 何明远携起清秋的手,贴在了自己一下一下震动的心口,“能早点回来不?” “傍晚回来,我给带把子肉、油旋,荷叶粥。” 何明远见宋清秋如此掐着时间,看她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奇怪。 宋清秋倒是一脸平静,要说有别的,就是嘴角的笑意了。 “行,我等你带好吃的回来。”何明远想着自己不能跟去,那就回宾馆为比赛做准备。 她狠厉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两男人,从早点摊那边跟过来,盯了着他们伺机下手。“这里贼多,专门对外地人下手,把钱和重要的东西揣好,没事尽量少出门。” “你也要注意安全。”何明远望着他过了马路,这才回来。 照旧拿出算盘和书,坐在床边练习。 随着太阳的升高,房间里越来越闷热。 打开小窗,秋风带着一丝热意扑面而来,房后倒垂的柳树随风摇曳间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秋蝉时鸣。 旁边房间里住着一家四口,两孩子吵吵闹闹,听说那女的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何明远一边看着珠算书一边心里头佩服那些生了孩子还在努力工作的女性。 其实谁乐意当个女强人呢?如果有人保护,谁都想当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有人遮风挡雨,自然不需要自己风里来雨里去。 想了一会,何明远抬头望向窗外,突然担心起宋清秋,刚才真该跟着去的。 这会儿宋清秋那边,打听到一位土生土长的济南长清、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剪纸艺人徐师傅。她带了四样礼,慕名前去拜访。 徐师傅介绍道:对于创作山水剪纸,山脉用剪、刻的方式相对比较死板,但是用撕的手法,便使得山脉有一种类似国画中“山峰柔”的感觉。而所谓的烧,并不是将纸在火上烧,而是把香头的明火吹灭以后,在纸上灼和烧后出现镂空图案,叫做烧纸。 当谈及如何创新时,他想让传统的剪纸动起来。 他制作的济南旧事里系列剪纸,采用了白鹭,还有泉水、鱼、荷花等元素。 这让宋清秋跟他有了更多的话题。 看到展览架上摆放的一副特殊的作品,宋清秋为之惊诧,方寸树叶雕刻“浮生万象” “徐师傅的叶雕功底深厚呀。” 两人大抵有种英雄相见惺惺相惜,徐师傅主动提出:只要宋清秋想学,他便可以倾囊相授。 宋清秋喜不自胜,在徐师傅拿来经加工处理的梧桐叶片,他亲手示范讲解,他的叶雕创作采用自然叶片的自然形态,巧借天然,突出意趣。 让树叶与剪纸融合在一起的这个想法,也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宋清秋在不久的将来专注做这件事。 徐师傅很热情,中午特意让家里做了渣豆腐,煎饼卷大葱招待宋清秋。 年纪相差不少,但相处的十分愉快。 傍晚,宋清秋蓦地想起宾馆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走在回宾馆的路上,如约买了把子肉之类的。 与何明远吃饭时,她凝眉思索一言不发。在以后的创作过程中,她要把不美的慢慢淘汰,把优秀的吸收进来,形成宋氏剪纸独有的风格。新琅琊剪纸需融汇南北特色,既有南方剪纸艺术的特点,也有北方剪纸艺术的影子,融汇了南方的细腻以及北方的粗犷风格。 本以为尝试很顺利的宋清秋,为了融合南北特色,一幅图案她能重复剪数十遍,练到深夜还不肯罢手。 也算是理解了什么叫一口吃不了个胖子,万事想成功急不来。 第二天刚刚用过早餐没多久,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服务员通知何明远一件事情,前台有人找他。 第138章 顶替参赛? 心怀疑问的何明远来到前台,见是钱伟,笑问:“钱老板找我?” 钱伟同是前来济南参赛,热情地拉着何明远到了旁处,他的目光投向何明远的右手,“老弟呀,咱们都是为了鹤城争光来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手不利索想争取个名次难呀,我朋友也是咱鹤城的,错过了报名时间,你能不能把名额让给他。” “顶替参赛?” 何明远皱眉,钱伟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干出这样不着调的事。 “钱老板,恕我爱莫能助。虽然咱们都来自鹤城,但是,我代表我们粮站来比赛的。”何明远敛了笑意,面色沉下。 “老弟误会了,我这朋友的孩子珠算老厉害了,不想错过这机会,他替你参赛,即便获奖仍旧是你们粮站的荣誉。”钱伟吹嘘了一翻,从手提包里拿出个信封塞进何明远的兜里,“老弟,我保证这孩子珠算水平比你强。” 何明远从兜里拽出信封拍在钱伟的胸口上,“冒名顶替参赛,万一被识破,丢的可是咱鹤城人的脸。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无需钱老板劳心。” “哎呀,比赛又没有实名制。何况你跟他个头、胖瘦都差不多,没人会看出来的。”钱伟为达目的,跟在何明远身边努力说服他。 何明远一口回绝:“违背良心的活,钱老板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弟,老弟?价钱咱好商量·····” 钱伟喊了两声,也没留住何明远。 一个残疾,跑来凑什么热闹! 从树后面走出一对父子,少年鄙夷地瞥了何明远背影,“伟叔,他有钱不赚,脑子不好吧。” “小点声。”中年男人瞪了少年一眼,“这会儿你想参赛,想起一出是一出。人家毕竟在哈尔滨获过奖项的人,不愿意让出名额,也是可以理解的。” 少年很不服气,全国各路人马汇聚山东济南,强手如林。 “他一个残疾人参加这样大型比赛,纯粹浪费资源。他要是能获奖,我认栽!” 钱伟为了自己铺子生意,无意让出名额,只说帮着想办法。 少年悻悻地转身走掉,钱伟与朋友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走出宾馆。 珠算大赛当天,风轻云淡,赛场上黑压压一片。 来自全国各地的6000多人出席开幕式。 其中参赛的选手二百多人,以及珠算界的学者、专家云集,珠算协会以及相关领导同志亲临大会指导。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财贸报,光明日报以及山东大众日报和山东电视台,广播电台等新闻单位的记者都到场进行采访。 何明远看向陪同在身边的人,正好宋清秋扭头看向他,“别紧张,拿出你平时训练的劲头,正常发挥即可。” 听到大喇叭里面喊选手抽签决定比赛顺序,宋清秋握住他的手,“加油!” “嗯!” 何明远随着长长的队伍往主席台那边走去。 大赛分为加减、乘、除、账表、传票算法五项比赛。 又分个人赛和团体赛。 在第一轮加减算法中,何明远杀出重围,脱颖而出。 第二轮,第三轮·····何明远发挥稳定。 在第二天的账表算法中速度稍显慢些,宋清秋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比赛情况。 全场观看比赛的人也是鸦雀无声,生怕一丁点动静影响到选手的发挥。 尽管,何明远速度稍慢,最后靠准确率赢得了个人优秀奖。 宋清秋高兴地冲他挥手,何明远你太棒了! 鹤城那边频频收到济南这边传来的捷报。 记者对每一场比赛的详细情况进行报道,收音机广播里时时播放热火如荼的战况。 张站长高兴,小何同志表现得不错呀! 默默祈祷何明远取得好成绩,为家乡增光。 新大海却高兴不起来,后悔当时没听刘莎的话参加这个比赛。刘莎在旁数落着他,“你想比过他,倒是上呀,关键时候掉链子,我舅舅怎么跟你换工作。” “已经错过了,说这些有啥用。我进了第一机床厂工作,那也是想提高咱家的生活,让你娘俩过得好点。你让舅舅再帮忙活动活动,需要什么尽管说。” “行吧。”刘莎叹了口气,抱起儿子哄睡觉。 而何爸爸和何妈妈坐在灯下看报纸,见大项比赛获奖里有自家儿子激动的欢呼,“明远这小子行啊。” “我儿子,肯定行。”何妈妈拿着报纸夺门而去,逢人就说何明远参赛获奖的事。 远在济南的何明远完成第二天的比赛,回到宾馆里茶饭不思,总结经验,应对最后一天的比赛。 宋清秋说他过于紧张,让何明远调整心态,放松心情。 拉着他去几条街外的公园散步,转移注意力。 钱伟陪同另外两人奔着公园走来,“何明远那小子还有点本事。” “伟叔,下午这场比赛让我上,至少拿个季军回来。” 年轻人功利心太强也不好······ “明年早些报名,啊?”钱伟满脸赔笑,他每一轮能进前三十,即便陪跑他也很乐观,就当出来长见识。 宋清秋听到钱伟的声音,赶紧躲到柳树丛后。 何明远摘了片柳叶放在嘴边吹着《喀秋莎》。 “哟,何老弟好雅致呀。”钱伟笑呵呵地走过来套近乎,夸赞他左手打算盘如何的厉害,邀请何明远一块吃个饭,顺带着向他请教传票算法的技巧。 “谢谢钱老板的好意,我刚吃过了。钱老板有啥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何明远与钱伟三人在就近的长椅前坐下,聊了很久。 钱伟已经没有胜出的希望,希望何明远在明天的比赛中全力以赴拿个大奖。 两人客气了一番,钱伟又问他,“老弟在哪学的珠算?” “我个人工作需要,大部分看书自学,参加比赛断断续续报班学了两个月。个人开班那种,上不了台面。”何明远瞅着那位少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手高眼低的人,又怎会看上乡村角落的老会计教授珠算。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跟何明远现场比划比划。 钱伟安抚着少年,“以后在比赛场上遇上的机会多了去,到那时你们组队,打团体赛。” 可少年压根听不进去,“何明远同志,咱们五局三胜,你赶紧拿你的算盘来。” 见状,何明远也想杀杀少年的锐气,跑着去宾馆拿回自己的算盘。 由钱伟出题,两人按照比赛规则,快速拨打着算盘。 开始不久,少年快速拿下第一局。紧接着,何明远夺得第二局,两人比分速度都咬得很紧,少年太想赢了,忙中出错,速度稍慢了些,致使第四局两人打平。 剩下最后一局,何明远没给他翻身的机会,又快又准的写出结果。 以压倒性的优势完胜少年! 少年被啪啪打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扔下一句“明年咱们赛场见分晓”走人! 没问题!何明远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手。 第139章 别看什么? 柳树丛后面的宋清秋看得真切,何明远已经手下留情,那个少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吹嘘自己在万人大赛传票算法中曾经取得过第一的好成绩。这次输掉比赛,是他太轻敌了。 见少年红着脸跟着钱伟两人离开,宋清秋从柳树后走出,“那少年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 “我现在正年轻好吧。我上中学那会儿混归混,但敢作敢当。这孩子把面子看得如此重要,难成大事。”何明远牵她的手沿着土路往公园外走,“当他学会厚脸皮,人生就真的开挂了。” 两人简单吃了口晚饭,回到住的宾馆,各回各屋,各忙各的。 第三天最后一关比赛,何明远全力以赴,拿下第五的好成绩。五关下来,他凭着优异的综合成绩荣获优秀奖。 何明远手拿证书与同行交流着珠算心得,转头看到人群里的宋清秋笑着望向,用力晃了晃,然后跟身边打了声招呼跑向宋清秋,“我表现得还行吧。” “太行啦!” “走,我们庆祝一下。”这几天忙着比赛,错过了中秋节。何明远拉着宋清秋去大明湖泛舟,路上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和两瓶汽水。 风轻轻吹过她的脸颊,掠起了一圈温热的涟漪。宋清秋坐在小船上,启开汽水盖,喝下一口,,清爽的柠檬味酸甜适中,就像一束明媚的阳光洒在你的舌尖,让你的味蕾瞬间舞动起来。 每一口都带着浓郁的柠檬香气,宋清秋与何明远碰瓶干杯,连续喝了好几口,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欣赏湖面上的风景,惬意得很! 风起,小船在湖面飘荡。 何明远探手过来,将她腮边散乱的头发挂在而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毛线发箍,这是抽空跟大姐学着勾的。 给她带在发间,何明远一本正经地端详许久,突然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凑近,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宋清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转头过去,却看到了不远处小船上一对年轻男女激烈地热吻,宋清秋羞涩地侧过头,偷偷地看向何明远。 哪知道刚抬起头,何明远忽然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暗哑,低声说:“别看!” 别看什么? 别看那对情侣?还是别看他? 宋清秋的心跳得更厉害,但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何明远覆在她眼睛上的大手,宽大,滚烫,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忽然间,她忍不住笑出声。 宋清秋忙抬起手,握住了何明远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阳光下,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何明远,带着几分狡黠。 爱他的眼神,没任何的掩饰。 见乘坐的小船冲着对面的船飘去,何明远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便想收回手。 却被宋清秋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何明远微微蹙了下眉,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宋清秋,低声:“秋儿,不松开吗,我可要——” 他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勾人的调调。 宋清秋不放,另一只手用手拨水,调皮洒向他的脸上。 何明远忽地凑近,在她唇畔亲了下,迅速拿起奖用力划着。 宋清秋慌地松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捂住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何明远,终于开口,说:“秋儿,你好甜!” 宋清秋心头一颤,愣了一愣。 待她反应过来,狠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你胆挺肥呀!” 何明远冲她眨眨眼,笑嘻嘻地说:“你可以亲回来!” 她又不傻! 宋清秋才不想给挖坑,到最后还得自己跳。 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太想。” “哈哈!”何明远抿嘴笑着,盯着那张一开一合的小嘴,浮想联翩。 游湖上岸,在大明湖门口,两人照了张合影。 利用下午时光,宋清秋在何明远的陪伴下拜访了几位民间剪纸艺人。 喝茶,聊剪纸,聊老辈闯关东往事。 听济南人讲当地土话,何明远像听天书,全靠宋清秋现场翻译。 宋清秋和何明远各自带着满满收获,踏上回鹤城的火车。 尽管接下来的路难走,既然选择了对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何明远获奖的事传到了山屯,葛队长在生产队大喇叭里广播着这一喜讯。 何妈妈挺直了背,无比骄傲。 这样的奖能顶啥用?白璐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荣誉又不能当饭吃,货真价实的百元大钞,来的才叫实惠。 何明远回到粮站上班第一天,就被张站长晋升为粮站会计。 原先会计刚被调走没几天,多少都人惦念着这个肥缺。 他不就是算盘打的好嘛,换成我,我也能干,新大海酸溜溜地调侃。 何明远佯装没听见,接手新工作,快速熟悉着工作流程。 回到店里的宋清秋马不停蹄地推出融合系新品剪纸,慕名前来订购的人络绎不绝。 越洋订单纷沓而来,排到了明年六、七月份。她的剪纸曾在国内以及海外掀起一场影响深远的“中国彩贴剪纸风”。 宋清秋送走一批出口订单,拎着半布袋钱,迎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快步进了剪纸店。 韩菁华回家休息了几天便跑了回来,“哟呵,给大家发工资吗?” “当然。”宋清秋分好每个人的工资放进上面写有名字红包里,然后让韩菁华发下去。 她忙着开发新品,为了解决远销订单人手不足的问题,宋清秋准备从合作点里调人过来,其次让老牛婆招兵买马,继续扩大合作点的队伍。 临近年底,店里生意红火得很,宋清秋更忙了。 为了赶客户定制作品,她经常通宵达旦地在忙。 何明远因全年表现优秀,工作中兢兢业业,被评为优秀员工。 工资随之增长涨不少。 他筹划着置办东西,找媒人再次去宋家提亲。 正上着班,桌上的电话响起,何明远伸手接起,“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何会计,我老常呀,你们屯的有个叫孙阳的来找你。” “我马上过去。” 何明远放下电话,边思索着孙阳来找他所谓何事,边急匆匆往外走。 看到站在大门外的孙阳焦急神色,一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孙大哥什么事啊?” “明远,你爸受伤住院了,你赶紧去趟医院看看吧。” 第140章 极端报复 父亲身体一向倍棒的,怎么突然病了? 何明远不由得疑惑,“我爸得了什么病?” “我听葛队长说,你爸被人砍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孙阳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受葛队长所托前来送信。 当何明远听到那个不幸的消息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恐惧。他的手紧紧握住,浑身颤抖,仿佛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悲痛。 问清哪家医院,骑上自行车狂奔赶到医院。 见到母亲便问,“妈,我爸怎么样了?” “在里面做手术。”一向坚强的何妈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个天杀的东西,砍了你爸五六刀,还挑了你爸双脚的脚筋。你爸能不能站起来,我都不知道。” 何明远顿时义愤填膺,“那人为什么做?” 葛队长拍拍他,“明远,你爸遭遇了一个刑满释放不久的犯人极端报复。” 这个犯人七二年那会儿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二十年,在监狱里表现好,后减刑为有期徒刑八年。两个月前刑满释放,出狱后,这人对监狱监管人员一直心存不满,便伺机报复。 之所以选中何爸爸,那是因为何爸爸对他说教最多,对他也严厉。 他以已经找到工作,感谢为由,中午那会儿把何爸爸约出来。毫无防备的何爸爸被突来的闷棍打晕,遭遇毒手,被丢在离工作单位不远的树林里。 还是路过的行人发现倒在血泊的何爸爸,跑去离着最近的监狱求助,监狱领导得知后立即派人派车将他送到医院来。 何明远握住母亲的手,宽慰道:“咱们要相信医生,一定能治疗好我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外的人度日如年,手术室内一片忙碌的景象,医生们奋战在手术台上。 宋清秋见孙阳进来,用肩膀碰了碰韩菁华,“哎,你的孙哥哥来了。” “也是你哥哥呀。”韩菁华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迎上孙阳的目光,“孙大哥,有事啊。” “清秋,何明远爸爸遭遇歹徒袭击住院了。”孙阳气喘吁吁地说完,舀一瓢凉水灌下,“我刚给何明远送完信,来跟你们说一声。” 宋清秋心里咯噔一声,“人怎么样,伤得重吗?” 孙阳猜测,“应该伤得不轻。” 闻听,宋清秋扔下手里的色宣和剪刀,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大票揣进兜里,夺门而去。 韩菁华不放心地追出来嘱咐了句“路上慢着点”,目送她骑车离开。 宋清秋赶到医院,何爸爸手术刚做完送回病房,她把何明远拉到一旁,“叔怎么样?” “两脚的脚肌腱已经接上,至于能不能落下残疾还不清楚。”何明远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 “孙阳去我那了,我寻思你爸爸做手术需要钱,你手里不宽裕,这些你先拿着。”宋清秋掏出钱塞到她手里,他并没有要。 “秋儿,我有钱。” 何明远握住她的小手,心里五味杂陈,现在父亲遭遇这样事,只能等父亲痊愈后,再去宋家提亲了。 “那人抓住了吗?” “重伤我爸后,不知道逃窜哪去了,目前警方全力追捕还没线索。”何明远表情异常凝重,宋清秋怕他私下行动,轻轻回握了下他的大手,“相信警方一定会抓住他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等你爸爸醒来,你想想如何安慰他。” “你说得对。”何明远凝眉思索着,“······” 宋妈妈领着宝贝儿子来看嗓子,从诊室里出来,冷不丁听到女儿的声音,循声望去,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喊道:“宋清秋!” “妈?”宋清秋转头看到母亲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妈,你怎么在这?” “来医院当然是看病拿药,你不是跟何明远断了吗,怎么又凑到一块了?”宋妈妈不分场合地劈头怒斥,引来护士提醒,“同志,这里是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请注意点。” 宋清秋冲护士微微点点头,“好的护士,我们一定注意。” 她走上前,跟母亲解释:“何明远爸爸受伤住院,都是一个屯的,我过来探望一下。” 何明远赶紧表态:“婶子,我对清秋真心实意,还请婶子成全我们。抛去我是东北人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只要婶子同意我跟清秋在一起,其他条件尽管提。” 既然再次提亲,免不了面对这些,何明远干脆摊开来说。 宋妈妈像是发现新大陆,两眼放光,若有所思地说:“让我不计较你家是东北人也行。” 宋清秋和何明远皆是一愣,何明远没想到宋妈妈一改常态竟然同意两人交往,满是期待地问:“婶子,条件呢?” “既然你想娶我们家清秋,除了三转一响,两千块钱的彩礼之外,再准备一台14寸的彩色电视机。婚后,我不希望我女儿跟你父母住在一起你,你们家必须盖六间大瓦房当婚房。” “可以,我都答应。”尽管,牡丹牌彩色电视机是稀缺货,为了能娶到宋清秋,他无论如何想办法也要买到。 至于房子,他与家里人共同努力下,三五年还是能把房子盖起来的。 何明远勾唇笑着全盘接受。 宋妈妈瞥了何明远一眼,质疑道:“何明远,凭你们家的情况近一两年很难做到,答应的这样爽快,没安好心啊。” “妈——”母亲提出七七八八一堆条件,本来就是为难人,何明远想跟她在一起不答应能行吗? 宋妈妈来气的伸手将她拉过来,“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怎么样呢,胳膊肘就往外拐。”然后,将炮火对准摇头无语的何明远,“我女儿都被你这个心术不正的人给带坏了!” 这时何妈妈一路找了来,“明远,去药房领一下药。” 宋妈妈又调转枪口对准何妈妈,对其发难:“张国英,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儿子,坑蒙拐骗的玩意。你儿子为了我女儿的钱,甜言蜜语地哄骗我女儿。我女儿年轻,头脑发热看不清形势,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 何明远登时不乐意了:“婶子,你怎么说我都行,干嘛牵扯上我妈?我对清秋的爱不夹杂一丝杂质,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堪。” 何妈妈本来因何爸爸受伤,心情够糟糕了,这会儿无心理会她。 宋妈妈趁机继续加码:“想要证明你对清秋的爱,给我们也盖一座房,或者买一个也行,按照六间大瓦房标准来。天宝以后上学,要到城里上最好的学校,费用由你们出。” 我的天啊,给他们家盖房,还要把宋天宝养大,这算盘打得够响亮的。 何明远觉得好笑,直接拒绝:“婶子的这两个条件,恕我无能为力。” “看看,我就说嘛,你就是空手套白狼。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女儿,其实呢,一毛不拔。张国英,你可得好好教育好你儿子,别再祸害人家姑娘了。” “妈,你真得太过分了!宋清秋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声打断母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物件随意标价买卖?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之前掌控不了我,以后也休想。” 第141章 落入法网 “明远,你去帮你妈妈去拿药。”宋清秋想把何明远支走,何妈妈冲何明远摇摇头,自己往药房走去。 宋妈妈怒极了,拉着宋清秋就走,“跟我回去!” 宋清秋任由母亲拉着走出门诊部,来到医院大院停住脚步,挣开母亲的手。 “行啦,你赶紧带弟弟回去吧。” “事情没解决,我不会回去的。” 宋妈妈拿出滚刀肉那股劲头,恶狠狠地盯着女儿。 宋清秋怒极反笑,“真正坑蒙拐骗的那人是你,比过去的土匪都黑。最起码土匪还懂道上规矩,讲道上的信义,你呢,光天化日之下,借着嫁女儿趁火打劫!” “谈婚论嫁,门不当户不对,那就拿钱补齐。不同意,就滚蛋!”宋妈妈指着女儿破口大骂,“作为女儿就是家里做贡献的,若赚个三瓜两枣,岂不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也是女人,也曾为人女,不能因为姥姥把你婚姻作为筹码进行买卖,你就想让你自己女儿全都按你所遭受的来一遍。”宋清秋受不了母亲这种变态的想法,揭秘曾经往事。 宋妈妈当年嫁给宋展坤,就是花了两千块钱彩礼。 可谓天价。 即便如此,宋妈妈嫁进门,对宋展坤各种挑剔,在东北这些年她总觉得过得一点不顺心。 让她欣慰的一点,有了天宝这个宝贝疙瘩。 因为宋妈妈姐妹六个中,每家生了两三儿子,以前笑话她不能生儿子、是绝户,现在她有了儿子,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女儿是用来牺牲的,即便我是女人也认同这样的观点。我告诉你,无论你嫁给谁,不养天宝,我给你拼命。” “呵!寻死觅活,你最擅长。拿死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 宋妈妈一时间没了招数,气哄哄地抱起天宝就走。 见母女俩不欢而散,何明远心里很是愧疚,“秋儿,对不起,是我无能。” “跟你有啥关系。”宋清秋主动牵他的手,“我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属于鸡蛋里挑骨头,恨不能骨头里榨出香油来。” “哈哈,我哪能生她的气。她是心疼你,怕你嫁过来受苦,我能理解。” 宋清秋反被何明远安慰一翻,冲他甜甜一笑,“谢谢你啊!” 她心里的苦,他又岂会不知。 宋妈妈那边公关不下,看来他得另一选一条路了。 ······ 何明远晦暗的眸子顿时被点亮,瞬间,来了干劲,“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你家里人同意咱俩的事。” “哦?这一会儿长能耐了?”宋清秋瞪了他一眼,“别在这白日做梦了,赶紧去看看你爸。” 两人回到病房,何妈妈已经取回来药,护士正给醒来何爸爸注射。 何爸爸冲着儿子和宋清秋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你们都跑来干嘛?” “叔,你的伤口刚缝合好,快别说话。”宋清秋扭头低声在何明远耳边道,“我回去熬点鸡汤带来。” “叔,我店那边还有事得回去处理,明天我再来看您。” “不用麻烦。” “不麻烦。”宋清秋抬脚往外。 何妈妈给何明远递去眼色,“还站着干嘛,赶紧送送人家。” “好!” 何明远追了出来,拦住宋清秋,“你店里那么忙,熬鸡汤还是我来吧。我爸受伤,给我了一个尽孝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好,我买好食材,煮好了,你来取。” 就这么说定了! 宋清秋去附近农贸市场买了一只鸡,又买了些食材带回去。 何明远回到粮站跟张站长说明情况,张站长准许他往后一个月里不参与晚上值班。 道谢后,他赶往宋清秋那里。 孙阳还没走,见何明远进来,迎上去,“兄弟,你有困难,尽管说。” “我爸伤得不轻,但现在已经没生命危险,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何明远心里想着如何抓住那个伤害父亲的人,闷头坐在炉子边烧火。 孙阳拿出一包山货递给他,“我最近搞到一个野山参,你拿去给叔补身子。” “谢谢孙大哥的好意,这么贵重,我不能要。” “咱们的交情比一个山参更珍贵得多了,拿着吧。”孙阳把山参塞给他,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他身边,帮着摘菜。 何明远突然看向孙阳,他若是换做那人伤了父亲肯定会藏匿在偏僻的山区。“孙大哥,你再上山采山货,帮忙留意一下重伤我爸的人。” “行。” 孙阳满口应承下。 眼看要过年了,伤何爸爸的人依旧没抓到。 不过,何爸爸已经可以下地,每天在何妈妈的搀扶下坚持做康复训练。 宋清秋去医院看过两次何爸爸,恢复得还不错,但能看出何爸爸满腹心事。 跟何妈妈聊天才知道,何爸爸脚大筋完全断裂,即便恢复了,也会落下残疾。 何爸爸不想给组织添麻烦,快刀斩乱麻向单位递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眼下已经被批下来,欣慰的是,单位给了他一笔补助金。 单位的同事纷纷来看望,带来很多营养品。 离开原先岗位,何爸爸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好。 宋清秋站在病床边跟何爸爸唠家常,“叔,据我观察,现在城里赶脚还蛮不错的。” 赶脚大部分是赶驴车,也有赶马车的。 一种是走驴,专门用于载人。 另外一种是驮驴,是运货的。 何爸爸以前在部队当兵那会儿赶过车,听宋清秋这么一说,突然来了兴致,忽地坐起。 何妈妈狠瞪着他,“冒冒失失的样,你身上的伤还没愈合呢,起来的时候不能慢点。” “哎呀,我知道了。”何爸爸转头看向宋清秋,“买一头驴,运货不错。” 驴比马便宜得多,又皮实,而且好伺候,不爱生病。 何妈妈也同意,“行,过完年去驴市上看看。” “等什么过完年呀,明天就是梅里斯大集,去买一头驴回来,我跟它熟悉熟悉,等我好了就能干活。”何爸爸让何妈妈赶紧去办理出院,还有三天半过年,他可不想在满是消毒水的房间度过新年。 为了他有个好心情,早点康复,何妈妈也就依了。 宋清秋忙骑车去找了辆马车,把他们送回屯。 孙阳那边传来好消息,大雪天他去山里套野鸡听外屯人说起,最近几天有个男人穿着单薄老到他们屯要饭。 孙阳跟那几人聊了很久,听他们描述的此人样貌跟报纸上登的犯人照片很像,于是报了警。 这条有价值的线索,让警方顺藤摸瓜,在通往山里的各个路口设伏,连续蹲守了两天,最终抓到穷凶恶极的罪犯。 第142章 密谋 大年三十,何明远跑来告诉宋清秋这个好消息,宋清秋真替他们家高兴。 他帮着宋清秋贴对联,两人笑着聊着,很是甜蜜。 街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一辆辆自行车穿梭而过。 车子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响起,响彻这条街。 宋展坤骑车到了店门前,“二丫头,还不走呀?” “爸?”宋清秋扭头看去,宋展坤笑眯眯地正看着她。 何明远冲宋展坤喊了一句,“叔您来了!”算是打招呼。 “给你做了一身牡丹花棉袄,又跟人学着做一双花棉鞋,给你带来了。” 宋清秋接过父亲递来编织袋子,打开瞅了一眼,“嚯,全套大红,真喜庆。” “你喜欢就好。”宋展坤望着女儿欣喜的模样,露出老父亲慈祥式的微笑。 “我给你姐也做了一套。哎···看样子你姐今年又不回来过年了,地址也换了,这衣服我都不知道怎么寄给她。” 宋清婉刚开始到南方还寄信给父亲,自从今年入夏后一封信也没来过。 宋清秋宽慰父亲:“爸,我姐可能换工作了,位置比较偏,写信不方便呗。兴许信在路上,年后就能收到信呢。” 宋展坤最担心吕伟对宋清婉不好,“也不知道那边这个季节冷不冷?” “去年您寄给我姐的衣服还能穿,放心吧,她冻不着。” 在何明远的帮助下,宋清秋贴完春联福字什么的,进屋收拾东西。 何明远站在门口,跟宋清秋道别,“清秋,我先回去了。” “好啊,路上慢点。” 宋展坤深深看了一眼何明远,这孩子现在蛮不错的,至于要把闺女嫁给他,还需要好好考察一下。 宋清秋偷瞄父亲一眼,父亲凝眉深思,什么都没说。 还拿出一大红包分发给大家,“你们帮衬着清秋辛苦了!” “大叔,这都是我们分内工作。”崔秀颖笑呵呵地答道。 红包的面额不大,却是宋展坤的一份心意,众人七嘴八舌地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宋家的年夜饭,比往年都丰盛,但饭桌的气氛很沉闷。 清娇拿起一瓶汽水,豪爽地用牙咬开瓶盖,给清秋倒了一杯,然后拿起瓶子与清秋干杯,“谢谢二姐对我的资助。” “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客气。”宋清秋端起茶杯轻戳了两口,刚要放下杯子,就看到清娇对着瓶子一口气灌完,然后打了个两声嗝,“痛快!” 宋展坤皱眉,“老疙瘩,你是个女孩子咱别这么豪爽行吗?” “哎呀,在自个家吃饭还要小心翼翼,拿捏着,干脆别吃了。”清娇挽起袖子,大口吃肉,大碗喝水,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看她吃饭真香! 清秋看到妹妹的吃相忍俊不禁,性子直爽,不做作也挺好。 却引来母亲一顿白眼,“吃饭有个吃样,要不然就滚!” 宋展坤赶忙打圆场,“老马,过完破五再打孩子。来来,我敬一杯,感谢这一年你对这个家的付出。” 宋妈妈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低头吃鸡。 宋天宝跑去拿来一瓶大白梨汽水,让宋展坤帮着启开,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宋清秋敬酒,“二姐,我敬你。” “哟呵,小精灵鬼长大了。”宋清秋赶忙与他碰杯,喝下一口后,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了弟弟。 谁料母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把将天宝拉过去,“你将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上杆子给你姐敬酒算咋回事。给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呢。” 天宝有些不高兴,嘟着嘴,“我爸怎么还给你敬酒呢,我怎么就不能二姐敬酒,吃饭的心情都被你整没了,真没劲!” “嗨,你这孩子,我和你爸是夫妻,那能一样嘛。”宋妈妈还想说教,被宋展坤拦住,“孩子们之间的事,咱们当大人的少参与。咱天宝有分寸,是吧,天宝?” “对,我想咋地就咋地。你再说我,我就不吃了。” 天宝人不大脾气不小,抱着双臂,撅嘴,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旁不看宋妈妈。 “一个小屁孩,事真多,我不说总行了吧。”宋妈妈害怕宝贝儿子饿肚子,不得已做出让步。 饭后,宋妈妈聊起后院老周家前不久买了一台黑白电视,“天宝爱看武打片,我打算新的一年也买一台14寸的。” 600块,还要凭票购买。 最难的就是排队领票,有的排了大半年也没能排上。 “你要是有功夫,领着天宝去排队。”宋展坤不赞成买,可马、翠、萍已经开口,那是打定主意要买的。 宋妈妈做事一向不征询他的意见,宋展坤干脆隐藏自己真实想法。 而宋天宝听到要买电视并没有表现出兴奋,抓起一把糖块跑走。 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宋清秋坐在西屋炕上剪纸。 “二姐,二姐你睡了吗?”宋天宝掀起门帘一角,低低的喊了两声,伸进半个小脑袋,朝里探头探脑。 瞧他虎头虎脑的样子,宋清秋乐不可支,以为想提前要压岁钱,便说:“过了十二点,你向我拜年,我才能给你红包。” 宋天宝嗖地跑进屋里,爬上炕,趴在宋清秋的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 “二姐,我想去武校去学武。就是嘿、嘿、哈嘿的那种。”天宝边比划,边跟清秋解释。 “学武?”宋清秋怔住,“你以前嫌弃习武太苦,不想学嘛。怎么又要学?” 这一年来,天宝没少惹祸,老跟屯子里孩子干架,打不过就跑去砸人家的大锅。母亲护犊子,天宝吃了亏非得让他打回来,把屯子里人得罪了遍。现如今,没人愿意跟天宝玩。 宋清秋心里充满担心:天宝若是习武,会不会仗着自己会武术更加有恃无恐? “现在不一样,我做梦都想学武。”天宝摇晃着她的手,“姐,你是最有主意的人,也最希望我成为真正男子汉的人,肯定会支持我对不对?” “哈哈!”清秋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小家伙目的显而易见,想让她掏学费吧。 “那要看看你学武的决心,如果像上次那样三分钟热度,到了武校动不动就闹情绪,跟人干架,我可没法支持你。” 天宝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虎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发誓:“我现在长大了,考虑好久才下定决心的。我在屯子里连个玩伴都没有,好孤独······只是,妈她不同意。” 宋妈妈见不得儿子吃苦,天宝提过几次,她都不同意。怕受到屯子里孩子的欺负,也不许天宝跟他们玩,搞得天宝小小年纪满腹心事。 “你真有这份决心,我和爸爸倒是可以帮你。” 天宝高兴坏了,他摸着小脑袋想了想,“河南有个叫嵩山少林寺的地方,我想到那去学武。” 他经常去后院老周家玩,老周特别喜欢他,都是听老周说的。 “那个地方离家太远,你不想家吗?” 听姐姐这么问,天宝挺起胸脯,拍了拍,“想肯定的,为了学武,我能忍住。我要是想家想得不行,二姐可以带家里好吃的东西去看我呀。” 天宝毕竟年纪小,感受不到离家思乡情,宋清秋要好好跟父亲商量下才行。 打发走天宝,宋清秋把父亲喊过来,提起天宝学武的事。 宋展坤原本担心儿子被媳妇养废了,万万没想到儿子这么小却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孩子。 他很是欣慰。 天宝毕竟年龄小,身体底子偏弱,去河南那么远地地方,万一水土不服,很是麻烦。 “他想去学武是好事,我觉得可以找个离家稍近一些的武校。” 省城的武校既能学武,还能学习文化课。 宋清秋与父亲密谋着如何实施······ 第143章 电大 大年初一,宋清秋放过鞭炮,拎着东西去给许增良父母拜年。 “干爸干妈,过年好!” 许妈妈乐得合不拢嘴,“秋儿来了,快进屋。” 许增良正在备课,攥着课本跑了出来。他神情有些激动,接过东西,把清秋让进屋。 拿过来一件粉色毛衣外套,“宋宋,这是姐织给你的,快试试。” “谢谢姐!”清秋扭头冲低头专心看杂志的许燕道谢,“燕子姐手真巧,有时间我一定跟燕子姐学勾毛衣外套。” 许燕抬眼笑道,“我随时恭候你这位大忙人。” 宋清秋脱下棉服,穿上毛衣外套,收腰不收胯款式,凸显窈窕身姿曲线。 许燕走进,在腰间摸了一把,“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真稀罕人!” 闹得宋清秋的小脸腾地红透,“燕子姐身材蛮好的!” “比起你差太远。”许燕在纺织厂里经常上夜班,面容憔悴,黑眼圈很重,身材也比之前消瘦不少,显得她又细又高。 许燕拉着宋清秋去了旁边屋里说悄悄话,许增良跟了过去,被姐姐无情地关门挡在外。 “姐,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哎呀,女孩子间的小秘密,你一个男爷们听什么听。” 宋清秋不知道许燕要聊什么,就听许燕猝不及防地问道:“一切回到原点,你还会跟良子分吗?” 人生哪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也许冥冥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吧。” 许燕叹了口气,他心疼自己弟弟,心疼得就像一颗晶莹的珍珠被无情地扔进了黑暗的深渊,那种揪心的感觉仿佛永远无法抚平。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淡淡的忧伤:“良子真的很爱你,那时你也很爱他,只可惜你们就这样错过了。” 宋清秋看向窗户挂满冰窗花,走到跟前,抬手用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刮着冰花,“我很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人。燕子姐如果有爱的人,一定要努力争取。” 许燕谈了个城里的对象,谈了两年多,由于男方父母嫌弃她来自山屯,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何处何从,她也很迷茫。 青春岁月中,许多无疾而终的爱情,好像是一部被删去字幕的黑白电影,没有人可以说得清,究竟是谁错过了谁。 清秋和许增良的分手是一种成长的痛,也是一种对生活的深刻理解。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都无法抹灭它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只可惜,无论如何,到此为止了。 多年后,许增良问她,为何不选他。他像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的呵护她,适合做朋友,却不适合做夫妻。 宋清秋眼里,何明远跟他总是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两人步频相同,更为适合当下的自己。 “良子哥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宋清秋结束聊天,推门出来,迎面撞上许增良的目光,他紧张地问:“我姐神经兮兮地跟你聊了些什么?” “女孩子家的悄悄话而已。”她那狡黠的眼神仿佛含有无数的秘密,令人捉摸不透。 许增良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摩挲着,“你呀现在成了大老板,还这么调皮可爱。” 宋清秋一瞬间怔住,仿佛时光回到了五年前,心里泛起一种淡淡的忧伤。 她歪着脑袋咯咯地笑着:“我外面无论什么样,回到干妈这里,我都是她女儿。干妈,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呢。知道你喜欢吃芹菜,我特意包了芹菜馅的饺子。”扎着围裙的许妈妈站在灶台前煮饺子,许爸爸忙着切烧肉拌菜。 饭菜上桌,许爸爸让清秋多吃些,“瞧你瘦的,女孩子圆润水灵些好看。以后回屯就到家里来,我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宋清秋微微点点头,笑着拿出带来的酒,“干爸,这是买给你。衣服是干妈的。” 许燕不由得吃味,“哼,没我这个干姐姐的,哎呀,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宋清秋忍俊不禁,从手提包里拿出手编的钥匙串。 输液管编成的红背黄色龙虾,蓝色小鱼,有一份独特的个性。 她又掏出来一个水杯套,用毛线勾的菱形花块组成,很漂亮。 许燕露出满意的笑容,当即把钥匙串挂在腰上,若走在车间里,倍感自豪。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吃完早饭。 许燕想让宋清秋教她如何编钥匙串,许增良见状拉着宋清秋去了他备课的小屋。 房间由原先的后屋改造出来的,一张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面大黑板,再无其他,显得有些简陋、清冷。 看到许增良胸前的党徽,宋清秋甚为惊喜:“你入党了?” “前不久申请刚批下来。” 在上一学年,他所带的班级在全鹤城物理竞赛中,一名同学获得省第三名、鹤城第一名,另外两名同学分别获得第四和第七的好成绩。 他作为代班班主任,所带班的英语成绩由级部倒数第二,提升到级部第一名。 新学期,校长让他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夜以继日地总结中考经验,牺牲自己的周末休息时间,无偿给班里物理和英语底子差的同学补课。 因教学成绩突出,各方面表现优秀,他被批准入党。 宋清秋感慨,“咱班那些同学都很优秀,我也不能落后。”年后她想报个电大充实自己,圆她的大学梦。 其实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已经很优秀了。 许增良想起班里有个女学生成绩不错,由于家庭原因被迫辍学。刚放寒假时,他去家访:这名学生兄弟姐妹十一个,母亲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不断药,全都指望女生的父亲一人养家,家里早已欠了一屁股饥荒。 与学生父母沟通表示,孩子学费由他出,若能考上高中,资助她念继续读书。 虽然家长勉强答应,但他心里不踏实。 过两天,他准备再去走访一次。 “宋宋,我给你找了些英语书和资料,能帮助你更好的学习英语。”许增良初六就回学校给学生们补课,想更多陪伴宋清秋,于是提议,“我这几天有时间,我帮你补补英语?” “好啊。” 两人一天都在小屋里学习,宋清秋嫌他的小屋过于沉闷,去院子里折一些柳树纸条,用红蜡烛燃烧的液体,做成一树树的盛开的腊梅花,小屋瞬间变得生机盎然。 “咯咯···咕咕···”后街传来奇特的叫声,宋清秋抿嘴偷笑,这家伙终于舍得来找她了。 第144章 你可以亲回来 何明远从单位回来,寻她不见,猜测她在许增良家。 站在大街上,来回踱步,见没动静,又将放手放在嘴边吹响,“咯咯·······” 宋清秋找来罐头瓶,把做好的腊梅花插在瓶中,放在桌上,“良子哥,我回去趟。” 许增良也听到奇怪的叫声,不是阿猫阿狗的叫声,倒像是某种暗号。 他悄咪咪地跟了出去。 宋清秋疾步如飞,转到后街,娇嗔一嘴:“你怎么才来?” 见到她跟自己撒娇,何明远笑得格外灿烂,“我值班刚回来。”本来该新大海值班,可新大海要带刘莎和孩子去舅舅家过年,死活也不肯值班,扬言大年三十让他值班,这是要断送他未来的幸福。 与他人换班,却无人愿意替班。 何明远也理解新大海和工友们的做法,他作为党员关键时候就该顶上去。 “吃饭了吗?” 何明远昨个年夜饭吃的是张站长送来饺子和鱼,今天的早中饭都是凑合了一口。 这个时间,他早饿了。何明远突然凑近,望着她,“跟我一块,去我家吃饭。我爸妈想感谢你。” 望着他那一双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宋清秋乐不可支,“我啥都没做,感谢我啥,我就不去吃饭了。” 屯子里嘴杂,万一有人碰上,他们这样算怎么回事。 何明远就知道她不能去,将手里的布包递给她,“我妈做的鸡肉焖米饭,你带回去尝尝。”两人边聊边快速离开这条街,转弯往屯东头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何明远瞄到许增良跟在后面,轻轻地喊了一声,“秋儿。” “嗯?” 宋清秋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管她索要新年礼物,宋清秋还真准备了,“我放在家里了,等明天带给你。” “我现在就想要。”何明远痞痞笑着,宋清秋蹙眉,“那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说着要走,去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我想一个特殊的礼物。” “何明远,你?”瞧他眼里的渴望,她下意识明天想要干什么,脸色泛起红晕,“你敢耍流氓,我告诉你爸去。” 何明远挑眉,坏笑:“我流氓你哪了?” “你······” 她的小脸更红了,像熟透的柿子。 何明远突然指着自己的左腮,“亲一下。” “嗡!”宋清秋大脑轰地炸开,惊得瞠目结舌,“你,太过分了!” “那我亲你也行。”何明远的头缓缓凑近她的脸颊,宋清秋感觉两人间的空气都是热的,抬起小手抵在她嘴上,也不知道她咋想的,竟然点头同意了。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偏头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迅速亲了下。她别开脸,小声嘟囔着:“可以放开我了吗?” 谁知,他垂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惊得宋清秋瞪大了眼睛,雨点般的拳头砸向他。 “礼尚往来嘛,若感觉吃亏,你可以亲回来。”他也不躲,任由她给自己“挠痒痒”。 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两本大学美术书在她眼前晃了晃。 呀,是她想要的国画书。 “送你的。” “谢谢!”她甜甜的笑如冬日暖阳般灿烂,让人如痴如狂;他的心如蜜糖般甜美,让人沉醉其中。 何明远转头特意瞥了一眼身后方,刚才一幕全都落在躲在苞米剁后的许增良眼里,他发狠的紧握着拳头,这小子肯定用什么手段,迫使清秋与他做出这等亲密的事。 何明远太过阴险,清秋万万不能嫁给这种人! 待宋清秋走后,他喊住何明远,“我们谈谈。” “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我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呢。” 许增良拦住要走的何明远,“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我正在追求宋宋,公平起见,咱们可以共同追求她。无论她最后选择我们中的谁,我们都要尊重她的选择。” “行。”何明远点点头,还笑着鼓励他大胆追求清秋,搞得许增良一脸懵逼。 不是何明远大度,而是他出于自信。 何明远扬长而去,瞧他不可一世的样子,许增良就来气,有什么可嚣张的。 不过,这小子事业如日中天,他不能小看这位情敌。 对于宋妈妈提出新的嫁女标准,他暗暗发誓,有了父亲的支持,那都不叫事。 他一定会把清秋追回来。 宋清秋第二天给何明远送礼物的时候,闻言两人的公平竞争,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她对此不感兴趣。 何明远怔住,“秋儿,你会选谁?” “我为什么跟你说呢。”宋清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完跑走。 何明远忽地患得患失,有一种激烈竞争的压力,害怕清秋会喜欢上自己的情敌。 胡思乱想之下,致使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在自家院里打起军体拳,动作简洁,打斗意味明确,节奏清晰。 一套军体拳打出,满满的回忆感,整个人也安静下来。 何爸爸拄着拐站在门里,嘴角扬起,“你打得是第二套军体拳,第一套我比较熟悉,第二套我自学了几个招式。” 何爸爸虽然退伍多年,但仍旧是个军事迷,对于部队的推出军体拳,他也十分热衷。 孙岩提着两包点心进了院,笑嘻嘻地打招呼:“叔过年好!明远过年好!” “好,好,快进屋。”何爸爸拄着拐转身去了西屋。 瞅了孙岩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带东西来拜年指不定有什么事相求。 果不然,孙岩进了屋,寒暄几句过后,道明来意,他想投资开兔厂,建兔舍进兔种的费用还差一些。 何爸爸好心地问:“需要多少?” 孙岩伸手一个巴掌,“叔,您就帮帮忙。”何爸爸领了一笔补助金,他知道这笔钱还没动,所以掐着时间来的。 “哎呀,我手里也紧张,刚买了一头驴,置办了些年货,剩下那点钱还得留着看病。”何爸爸眉头紧锁,长吁短叹,斯哈着,“大侄子既然开了口,我也不好让你空手回去。国英,给大侄子拿五十块钱。” 何妈妈翻箱倒柜的找好半天,拿来厚厚一沓零钱。 五百变五十,孙岩心里气闷闷的,却笑着接过钱,“谢谢叔,等我那边周转过来,就还你。” 明明家里有余下的钱,何明远搞不懂父亲为什么多借孙岩一点。 什么孙岩投资建厂,分明替白璐来借钱。 何爸爸认为白璐的养兔场开不成。 第145章 好事成双 大年初三,天气晴好,白璐在后院里踱来踱去,琢么着怎么拓展养兔规模。 自家的院子小,再扩大经营就得另换地方。 大队那些荒废的柴火院子,分散,又太小。 选址花钱建兔厂,费用太高。 她想起队部租出去的房子,便跟孙大富商量,想办法收回来换成她租用。 从清秋家往东那几家都是大队里的资产,没有一家愿意腾房子的。 白璐又盯上宋清秋家的房子,租期到了,还没续租。 孙大富跑到葛队长那,掏钱要买下清秋家居住的房子,可葛队长表示沿用屯里老传统,房子只租不卖。 不得已,孙大富亲自出马说服宋展坤和马、翠、萍搬家,并给他们家一个月的时间搬离这里。 宋妈妈冷哼一声,“我在屯子里扎根落户,当时大队承诺有偿给我们房子租,你想赶我们走,门都没有。孙大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白璐要建兔厂,看中我家地方大。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捧着茶缸子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水,继续阴阳,“你们家想建厂,盖不起兔舍,丢人呐。” “马、翠、萍,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家盖不起兔舍?”孙大富将茶缸子重重落在炕桌上,拔腿离去。 在南山脚下选了一个地方,开春后动工。 白璐将这几年攒的钱全都投了进去,兔场不到一个月就完工,兔场开业那天,孙岩邀请农业局的领导给母亲撑面子。 兔场红红火火的干起来,然而入夏后,兔场里的兔子先后腹泻,拒绝进食。 白璐觉得草料有露水所致,喂药后,效果不明显。 一夜间,兔舍的兔子出现大面积死亡。 白璐麻了手脚,找来技术员帮忙寻找原因。 兔子得了兔瘟,传染性极强! 白璐在技术员的指导下,把得病的兔子单独隔离;病死的兔子进行无害化处理,清理兔便,对兔场里的兔舍全方位消毒。 但兔子们仍旧陆陆续续死亡。 白璐干脆把没得病的兔子搬到家里的后院去养。 紧急抢救下,剩余三分之一的兔子终于活了下来。 白璐可谓损失惨重,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但她没有气馁,吸取这一次教训,聘请技术员上门一对一指导。 养兔应做到兔自繁自养,若从外面引进种兔,应先隔离,兔舍勤消毒,喂给兔子的水和食物要干净······ 她还请教赤脚医生和兽医,中草药可以预防兔瘟,无副作用,不会产生交叉耐药性。 于是每天采一些大青叶、板蓝根、车前草、蒲公英等中药喂给兔子。又采购炮制好的中药磨成干粉或煮水,拌入自己搭配的兔粮中。 她打算稳重求发展,自己慢慢繁殖兔种。 尽管两家关系不好,宋清秋还是挺佩服白璐这种不服输的精神。 宋氏剪纸店利用合作共赢,让她的剪纸生意正如火如荼。 为了收听各种新闻,及时了解国家政策,她特此购买一台收音机。 坐在旁屋里,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剪纸。 “中央广播电视大学首届中文专业开始向全国招生,这次电大文科大规模招生,打破了常规,是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文科可是她的强项啊! 宋清秋扔下手里的家伙什,夺门而去。 崔秀颖她们一头雾水,正在招待顾客的韩菁华惊诧地追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我上电大的事有着落了。”刚过完年那会儿,春季电大学习专业,她大都不感兴趣。于是等秋季那一批报名,有没有更好的专业。 好饭不怕晚,真让等来了。 宋清秋骑车一路疾驰,跑去报名。 询问才知,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招生考试已经结束了。 她找到了负责电大工作的老师,他告诉宋清秋,电大有个政策,允许没有参加电大招生考试的学生上,也叫试读生。不过,试读生上电大有个限制,即专科三年二十几门课程必须一次性通过,一门不及格即予淘汰,不允许补考。 她不想错过这一年的时间,就先报名。 报了名后才知道,这期电大班试读生只有她一个人。 好事成双,她托人给天宝找武术学校的事有了眉目。 之前因为天宝年龄问题,没有武校肯愿意要。 现在省城有家正规的武术学校愿意接受年龄偏小的天宝,费用也合适。 清秋骑车去了矿上,跟父亲合计了许久。 宋展坤为了儿子的前途,决定当那个“坏人”。 告诉宋妈妈,矿长请吃饭,带儿子去矿上吃席。 尽管宋妈妈有些担忧,但在天宝的坚持下,还是答应了。 宋清秋陪同父亲和弟弟赶往省城。 参观完学校,天宝甚是喜欢,当即嚷嚷着留下学习武。 天宝作为适应生办理入学手续,给了一套被褥一些生活必须品。 回头把天宝换洗的衣服好送过去便可。 宋妈妈见宋展坤一个人回来,脸色大变,“咱儿子呢?” “去学武了。” “宋展坤你这个王八、蛋······”宋妈妈发疯似的捶打着宋展坤,“你敢背着我做主,我死给你看!” 宋展坤也害怕媳妇刺激出点啥事,转念一想,为了天宝的将来,他狠下心来,强装冷静地面对媳妇的撒泼,“儿子喜欢武术,去学武有什么不好?” “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好不好的。你把我儿子送到哪个武校了,说!”宋妈妈拿起大板锹,挥舞着砍向丈夫。 宋展坤见势不妙,抬脚就跑,夫妻俩围着前后院子绕圈圈。 “翠、萍,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去武校看看咱儿子。” 暮色四合,今天是去不了了。 夜难熬,宋妈妈坐在灯下长吁短叹一夜未睡。 起早赶火车去往省城。 宋展坤多了个心眼,偷偷收拾了几件儿子平日穿的衣服带上。 宋妈妈见到宝贝儿子那一刻,泪如雨下。 抱住儿子前前后后端详了许久,边抹眼泪,边说,“宝,受苦了!” 天宝一脸地烦气,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妈,我来习武又不是受罪,受什么苦。我们还学文化课呢,三字经什么的呢。” “你还小,跟妈回去。”宋妈妈去拉天宝的小手,天宝却躲开,“妈,我就想在这学习,学费我爸都交了,人家又不退,你赶紧回去吧。” “我不走,你晚上尿尿怕黑,没有妈妈陪着怎么办?”宋妈妈尝试用亲情给天宝洗脑,可天宝只想立刻回去上课,压根不吃那一套。 一听天宝要在这里上六年的学,宋妈妈难以接受,哭得肝肠寸断。 天宝扭头跑进学校,宋妈妈望着儿子决绝的背影,抬脚去追,门卫大哥给拦了下来。 宋展坤拜托门卫把衣服给孩子,拉着她走,可宋妈妈赖在地上不肯走。 在校门口耗了两天,宋妈妈预约见孩子,没想到天宝不愿见她,连面都没露。 宋妈妈觉得儿子是她生命的全部,是她活着的意义,决定留下来,在学校附近找个活,陪伴宝贝儿子。 宋展坤陪同她找了一天工作,没人愿意用她,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宋妈妈发誓定要找到活。 宋展坤通过观察,媳妇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来,悬着的心稍稍放心,回到矿上继续工作。 独留宋妈妈倔强的坚持着自己所谓的底线。 第146章 疯狂的事 临近中考,许增良发现班里那名女学生,没来上课。 晚上放学后,收拾东西准备去家访。 坐在对面的崔若南看向他,“许老师今天走得这么早?” 平日他都会陪着班里学生上晚自习,给学生们答疑解惑。 “今晚的晚自习由语文老师代课,王佳佳没来上学,我去她家问问什么原因。” 崔若南合上手里的书,“我跟你一块去。” 她长相温婉,五官清澈平和,年龄比许增良长一岁。 从外校调到向阳中学教书一年多,负责教毕业班的数学。 工作上,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好啊。” 许增良拿起桌上的帆布包与崔若南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出了校门。 王佳佳的家位于榆树屯山脚下,穿过湍急的河水,进山行驶二十多里路终于抵达。 四间破草房,所有窗户上只镶着两块玻璃,其余的窗户都用木板封死。 一群孩子赤脚在院子里玩耍,见是许增良,冲屋里喊道,“五姐,许老师来了。” 王佳佳腰间系着条黑乎乎的围裙,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她手里端着一个大盆,站在门口处看过来,脸上立即露出纯真的笑容,“徐老师,崔老师好!” “你爸妈在家吗?” “我爸干活还没回来,我妈在家,老师您快进屋。” 崔若南跟着许增良走了进去,昏暗的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总体收拾得还算干净。 西屋炕上躺着个面色发白的女人,咳嗽声不断,“许老师,您来了,快坐。” 小姑娘手脚麻利,拿来小杌子,倒了两杯水给他们。 许增良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佳佳好好的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病得厉害,她爸不让她念了。给她定了门亲事,打算早早让到男方那边生活,我们也能减轻点负担。” “佳佳才十六,你们就让她嫁人,这是违法的。”许增良顿时急了,立即给王佳佳母亲普及《婚姻法》。 可王妈妈说,“这佳佳她爸一手操办,她做不了主。” 愚昧,无知! “你们若是不听劝,我们只能让派出所来处理。”崔若南拉起王佳佳的小手,稚嫩的双手全是老茧,心疼得眼里泛起泪花。 小姑娘拘谨地收回手,低头望向脚面,咬着唇半晌说道:“妈,我想上学。” “佳佳,你爸不会同意的。” 许增良语重心长地劝着:“孩子学习不错,我打包票孩子一定能考上高中。还有三天中考,孩子奋战了一年,就等这一刻,无论如何先让孩子参加中考。你们经济上的困难,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我不同意!” 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摇摇晃晃走进来,满身的酒气,指着许增良怒斥,“许老师你不好好教你的书,老我们家跑什么?” “我的女儿,我想怎么着就是怎么着!走,走!” 男人用力推搡着两人,许增良把崔若南护在身后,一把扯过女孩,“佳佳爸爸,你让这么小的孩子嫁人等同于毁了孩子一生。为了保护孩子,我们要她带回学校。” “你敢带我女儿走试试。”男人上来就拉扯女孩,许增良一把推开他,“那你必须退掉孩子的亲事。” 男人恶狠狠地怒瞪着自己女儿,“你敢走,打断你的腿。” 女孩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崔若南看到男人眼珠通红,一看就是个不讲理的主,拉了拉许增良的胳膊,“先带孩子回去。” 许增良轻轻地点了下头,拉着女孩快步往外走。 这下彻底惹怒了男人,他追出来,挥舞着拳头,如雨点般砸向许增良。 崔若南惊叫一声,“别打了。” “爸,你别打了。”女孩抱住父亲的腿,声嘶力竭地哭喊哀求,“你把许老师打坏了,要进局子的。” 男人一句也没听进去,嫌女儿碍事,一脚踹开。 许增良与男人厮打在一起,高声提醒崔若南,“带佳佳快走!” 山郊野外,人烟稀少,崔若南害怕留下许增良出意外,但又帮不上什么忙。 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因害怕逃命似的跑出了家门。 崔若南拉着王佳佳往外跑去,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她恨不能给自行车插上翅膀,快点飞到派出所。 行驶到河边,车子“咣当”一声停下。 崔若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去,车后轮没气了! 她急得不行,扔下自行车拉着女孩往最近的派出所跑去。 “崔老师!”许增良骑车赶了上来,崔若南见他额头还在流血,赶忙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进行简单包扎。 “你怎么跑出来的?” 毕竟佳佳爸喝多了,与他厮打了一阵就没力气了。许增良瞅准时机,猛地还击,将他掀翻在地,拔腿就跑。从小到大这是他干过的最疯狂的事,但他不后悔。 “许老师对不起!”王佳佳抹着眼泪,向许增良鞠了一躬。 许增良赶忙扶住女孩,宽慰道,“都是些皮外伤,我不要紧。你爸没事,放心吧。” 看向崔若南,鞋子跑丢了一只,灰头土脸的狼狈样还蛮可爱的,很快,他的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崔若南慌忙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拢着头发,羞赧地别开脸。 “我陪你把车子和鞋子找回来。” “嗯。”崔若南扶着许增良的肩,坐在自行车车座上,女孩坐在前面大梁上。 三人又折返回来,沿路寻找。 女孩眼尖地发现躺在草丛里跑丢的鞋,崔若南的脚磨破,穿鞋子时疼得那张白皙的脸皱成一团,许增良弯腰帮她系鞋带,她的脸伏在他宽大而温暖的肩上,就像靠着一座坚实而温暖的大山。 天空飘起了雨,许曾良脱下中山装上衣外套,让崔若楠和王佳佳撑在头上。 崔若楠垂眸轻笑,在心里默默地感念,是他为我撑起了一片晴空。他是我今生最温暖的依靠····· “好了。我们去派出所报个案,免得佳佳爸明天恶人先告状。”在许增良的提议下,三人去了派出所报案做了笔录。 等民警上门时,佳佳爸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对佳佳妈妈进行了一通思想教育,让其写上保证书。 第二天,佳佳爸大闹学校,扬言许增良对他女儿图谋不轨。 有的老师埋怨许增良,面对这种无可救药的家长,他们家的事不该过管。 崔若南替许增良抱打不平,“我们为人师表,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学生成为无知家长的牺牲品。昨个王佳佳爸爸对许老师拳打脚踢,今个又污蔑许老师,他自己送上门,绝不能饶过他!” “崔老师别冲动,我已经让人报警,警察很快就来。”老校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让许增良安心给孩子们上课。 很快,民警赶到带走闹事的男人。 在警车上,男人与民警发生冲突,被关进了局子。 第147章 在商言商 周末,艳阳高照。 宋氏剪纸店上新品,小店内挤满了人。 一袭素色碎花长裙的宋清秋优雅大方,笑意盈盈地与顾客交谈。 许增良拎着一包点心走进来,静静地望着人群中的她。 人生最好的时候,不是早,也不是晚,有些人让你穷其一生也不会爱,有些人你一眼就爱上,恰好那个人也爱上你,那就是最好的时候,最巧的时候。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她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 抬眼间,宋清秋瞥见站在门口处的人,从人群里挤过来。 “你头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道。 许增良摸了摸缠着纱布的额头,笑着讲述那天发生的事,“破了点皮,崔老师非要拉我去卫生院包扎,说什么怕感染,打了一针破伤风······” 宋清秋引着许增良到了里面茶桌旁,倒了一杯茶给他,“这位崔老师一定是个温柔漂亮又细心的女老师。 ” 她大肆夸赞崔若南,许增良却听出了醋意,慌忙解释:“宋宋,我们就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同事关系。” “哈哈!”宋清秋俏皮地眨着一双大眼,故意逗着他,“你紧张什么?” “我以为···你误会我们···” 身穿蓝色半袖衬衣,中山装裤子的许增良正襟危坐,用笑掩饰尴尬,可他心里却因为清秋的在意高兴着呢。 不料,下一秒,宋清秋话锋一转,聊起中考,“中考完,你也能轻松不少。” “轻松不了,学生们的成绩没下来,我的心总是悬着,觉也睡不好。这可是我第一次带毕业班,升学率上不去,我无颜面对校领导和学生家长。” 向阳中学每年升学率一直不高,去年还出现下降的趋势。 让大学毕业新老师带毕业班,也是老校长做出的一次尝试。 当然引进许增良几位师范毕业生,也是这位校长力排众议与师范大学达成合作。 不得不说,这位校长有魄力! 在宋清秋看来,只有勇于打破固有的常规,独具开拓创新精神才能够脱颖而出。 许增良虽然踏入老师行业时间不长,但他的教学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这次你们班的中考成绩肯定很亮眼。你带的另外三个班的物理和英语成绩怎么也能在咱区里排上名次。” “若是真的,我一定邀请你一块庆祝。” 不久后,中考成绩出来,许增良教的那个班,40个学生,34个考上重点高中,从而一炮走红。 由于英语和物理成绩大幅提升,向阳中学一共有256人考上高中,升学率提高了一大截。 各种表彰随之而来,外校不少老师找他取经。 许增良觉得班里这么多学生之所以能考上重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他的谦虚严谨得到老教师们的一致好评,崔若南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他,许增良不光物理和英语教的好,他的数学也非常出色,跟崔若男他们这些新老师一块磨课时,他总能提出自己独到的教学方法。 崔若南觉得跟许增良蛮合拍的,邀请他一块吃饭,许增良脱口道,“我约了人。” “啊,不方便,等下次吧。” 许增良着急走,并没看到崔若南眼里透露的失望,还冲她晃了晃手,“拜拜!” “嗯,回见。” 许增良骑上车子赶奔宋氏剪纸店,“宋宋,你的嘴跟镶了金边似的,真被你说中了,你就是我的幸运星。这会儿,我必须好好谢谢你。” 不由分说地拉着清秋去了百花园餐厅,点了靠大鹅,小鸡炖松蘑几个硬菜。 虽说宋清秋手里有存钱,可是看到两人吃四个菜,仍觉得浪费。 许增良却说有事请她帮忙,然后给她夹菜,“宋宋,多吃点。” 宋清秋乐不可支地说:“请我吃大餐,请我帮忙的事肯定也是大事。” “上回我跟你提起的那个王佳佳,她考上了重点,英语中考成绩是我们班第一,由于家庭情况她上学的一切费用,由我和崔老师资助。暑期,她想赚点钱。这孩子在家特别能干,你看看能不能帮王佳佳找个临时的活?” 宋清秋慢悠悠的喝下一口茶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那条街上店铺都不适合王佳佳干,菜市场可以啊。” “帮着卖菜也不错。” “不是卖菜,卖凉水,冰棍。”天热,一个暑假下来,也能卖不少。 许增良要了一瓶汽水给她,“还是你头脑活络,这法子好。” “在商言商罢了。需要的东西,我帮王佳佳准备好,跟我一块吃,睡在店里。” “好,好。”他连连说了几个好,“我暑假有时间,过来帮你补补英语。” “也好。”电大还没开课,提升一下英语口语也不错。 见清秋答应,许增良难掩兴奋,与她聊着班里学生的趣事。 整个暑期大部分时间,许增良都泡在剪纸店里,白天帮工,晚上备课的同时给清秋辅导英语。 何明远所在粮站忙夏粮征收,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更加方便了许增良和清秋的交流。 还有半个月暑假结束,由于他需得回学校备课,着手开展新学期工作,他的假期不得不随之结束,恋恋不舍地与她道别。 王佳佳每天背着雪糕箱子,提着自制的保温凉水行走在几家市场间,由于她的吃苦耐劳,加上她口才不错,每天都能卖出两箱子雪糕,好几桶凉水。 很快,周围很多孩子也加入卖凉水行当中,让生意有些难做。 王佳佳这孩子能吃苦,借来推车,去周围的集市上转悠,比原先卖得还要好。 这天回来的路上,被同是卖凉水的几个孩子给拦住,“没人要的孩子滚回你的山沟去!” 大的十五六,小的七八岁,有男有女。 王佳佳开始没理会几人,转头要走,这些孩子冲上来抢走她单轮手推车,她想夺回来,个高男生挡住她的去路,“这是城里,我们的底盘,臭妮子滚回去你山里去!” “把东西还我!” “坏了,没法还你!哥几个砸了它!”其他孩子听到号令,立即行动起来。 见雪糕箱子和保温桶被他们砸扁,王佳佳气得抓狂落泪,一点办法没有。 几个孩子用力推搡着王佳佳,“山沟妮子,爹不要,娘不养,赶紧滚!” 王佳佳不甘示弱与他们厮打在一起。 这时,宋清秋从外面谈生意回来,恰好撞上,二话不说扔下自行车冲上前,对着个高的男生就是一脚,“凭什么欺负我们家的佳佳?” 震耳欲聋的喊声,回荡在这些孩子的耳边,吓傻在当场。 宋清秋凌厉的眼神刮过他们的脸庞,落在地上,“打人还砸坏了我们家的东西,到派出所去!走!” 宋清秋伸手抓住高个男孩的手腕,又捉住眼前最近的一个男孩胳膊,拉着就走。 其余几人拔腿就跑,宋清秋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扯开嗓子高声呼喊:“来人呐,抢东西了,抓住那几个孩子!” 巡街的大妈撒丫子猛追,两头堵截,逮回来三,跑掉了两。 派出所民警通知他们家长前来认领解决问题。 一个烫着羊羔卷的中年妇女垂着头进来,扭头看到王佳佳,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我家孩子老实得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打人。肯定是你个山沟要饭的女娃娃先动的手,我家孩子逼急了才还了手。” “是吗?” 宋清秋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女人缓缓看向她,顿时一愣,“宋老板?” 第148章 打回来! 宋清秋微微颔首,女人登时满脸赔笑,改口:“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肯定是闹急眼了互相动手。” “错!”宋清秋的脸色沉了沉,“警察同志,我看到他们几个动手打了王佳佳,他们每个人都参与了,带红袖章的两大妈也都看见了。” “我们调查清楚才通知你们这些家长的。”民警看向女人,让她过来签字,交钱领人。 她的脸色随即变得铁青,“既然他们几个都有份,等其他家长来了一块吧。” 另外几个家长到齐后,年纪小的孩子突然齐刷刷地指正,所有的事都是高个男孩指挥他们干的。 大人们听自家孩子这么说,都不愿意往外掏钱。 中年女人本就冷艳的脸就像再次被冰冻了一样,发出寒丝丝的凉意,“天大的笑话,我儿子让你们去死,你们怎么不去?小孩子说谎,你们当父母的也信。平日你们家孩子整天往我家跑,蹭吃蹭喝的,你们怎么不说呢?” 他们几家的大人在附近厂里上班,彼此间都熟络。 他们各家住的离剪纸店也不远。 女人看向宋清秋,“宋老板,赔多少钱?” “二十。” “这么贵?” “一个雪糕箱,一个保温桶,全换新的,单轮推车也需要修,看在我与各位都是街坊的份上,算是便宜的。”宋清秋列出物品清单,又抛出街坊一说。 这些家长也不好说什么,乖乖掏钱。 王佳佳跟着宋清秋身后,走出警察局,就看到高个男孩冲她吐口吐沫,嘴里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虽然没出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宋清秋停下脚步,对男孩说道:“跟王佳佳道歉!” “对不起啊!”男孩走进,上手推了女孩一个跟头,“你怎么这么不经推,纸糊的呀。给你说话呢,你咋不吱声。” 宋清秋厉声道:“佳佳,打回来!” 女孩显然被她的举动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她。 宋清秋重复道:“打回来!我看还手试试!” 女孩扬手一拳砸在女孩胸口,接着又是一拳,男孩抬手的瞬间,宋清秋就势握住他的手,往怀里一带,扯出很远,趴在地上,“你怎么不经拽呢,不会是没吃饭饿的吧。” “宋老板你?”女人跑上去扶起男孩,“宋老板怎么能动手呢?” “大姐不想教育自己的的孩子,社会就会替你狠狠教育他。大姐是个文化人,好好想想吧。” “佳佳,咱们走。”宋清秋拉着女孩的手向前走去。 女孩时不时地看宋清秋一眼,第一次有人替她出头,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无法用言语来完全表达。 她眼泪溢出眼眶,吧嗒吧嗒掉落到宋清秋的手上。 扭头看去,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佳佳摇摇头哭得更厉害了,宋清秋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后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哭吧,哭出来能好受点。” 佳佳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音,像极了被人抛弃在角落里的小可怜虫。 “谢谢你宋老板,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既然你把我当家人,就叫我姐。以后遇到搞不定的事情,找姐,嗯?” “好的清秋姐。” “走吧,咱们回去吃饭。” 晚饭后,大家都在店外乘凉,佳佳端着一碗水走来,亮开嗓子哟呵着,“挺拔的凉水,五分钱一大碗。” 众人乐呵呵地冲她摆手,“来,来我要一碗。” “我也要一碗。” “哈,这凉水喝着够冰凉的。” 几条街外大楸树下有口井,从那打来的。 佳佳挨着宋清秋坐下,跟一块学剪纸,畅想着未来,同时也埋下了一颗成为剪纸匠人的种子。 高中快开学了,宋清秋给王佳佳置办了学习用品,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让她好好学习。 女孩感激涕零,保证学业的优秀前提下,希望周末能到这来看看。 “行啊,有时间就回来住。” 此刻,电大也开班。 那一届汉语言文学电大,名义上有个班,但学员都不脱产,组织非常松散。没有学习场地,没有讲课老师,没有音像教学,连教材的讲义也没有,完全靠学员自学,有些课程能自学,有些课程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消化不了。 宋清秋平时自学,遇到疑难问题,到上辅导课时请教老师解决。 对市、区组织的辅导,她每场必到,有时省电大老师下来辅导,只要听到信息,即使晚上她也要赶过去。 除了谈生意之余的时间就交给了电大,她不论干啥,手边都放着课本和作业本,能看一页是一页,能答道题是道题。大家都知道,宋氏剪纸的宋老板爱学习。日复一日,她都是这样度过的,坚持不懈,雷打不动。 而何明远在单位保持着高度工作热情与干劲,刻苦钻研业务。主要负责粮食账务处理之外,还负责粮食的验收、入库、仓储管理和保管等环节。通过对粮食的数量,质量、价格和价值等进行记录、分析和报告。实现粮食资源的有效管理和利用。 财务知识和经验相对于短缺,他就主动学习和提升自己的技能拼命地恶补。粮食收购上出现困难,他便冲在最前面。 尽管新大海时常嘲讽他,“不就是显摆一下自己吗?” 他笑笑了之。 在一年一度的单位表彰大会上,他再次评为优秀员工。 新大海瞅着领奖的何明远就来气,凭什么这小子有这么好的运气,而自己一直苦逼逼哈哈干些出力活,天天还得看他脸色做事。 越想越来气,回到家里喝闷酒。 下班回来的刘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菜进门,见他又喝酒,不自主地发火:“孩子发烧你也不管,你就知道喝这口猫尿。” “哼,何明远又评为优秀员工了,我没他有能耐,这下高兴了吧。”新大海呲溜喝下一口酒,自我嘲讽道,“要说老天不公吧,但我也有捡漏的时候,老天让我娶到了你。” “大儿子,来,爸爸抱!”新大海接过儿子,用额头贴了贴儿子的额头,“嗯,有点热。儿子,妈妈给你吃药没?” “吃了,还打了针针,疼。”孩子奶声奶气的答道,伸手拿起一片猪头肉嚼着。 刘莎没好气地噔了新大海一眼,“孩子遭罪,我这个当娘的最心疼,下午那会儿我接到电话,都吓坏了,你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谁说我不心疼了,这不是育红班留的你单位电话嘛。” “你又不是孩子亲爹,心疼才怪呢。”刘莎嘟着嘴站在桌前摘菜,新大海一把将她拽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刘莎挣扎着要推开他,新大海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儿子吃肉,我和你妈商量点事。” “新大海你不是人,放开我!” “我是人是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新大海感觉欺负身下的人特有成就感,当他听到年后就可以去林业机械厂工作。又是道歉又是抱大腿,听到外间的儿子在哭,刘莎没心情跟他计较。 第149章 暴风雪 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但天气阴沉沉的。 新大海迟迟没有等到调动的通知,每天像丢了魂似的,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在库区干活。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何明远找他谈话,新大海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呵,你不咒我,肯定不会出事。” “若没事,调整好你自己的工作状态。” “我怎么了?”新大海一副无所谓的状态,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晃着。 “这几天你干出活了吗?需要装车的粮食,到现在还没装完,你不知道吗?”何明远将出库粮食报表扔给他,“你自己看。” 我不看! 新大海不屑地瞟了一眼,“装车我有自己的进度,再说了,你又不给我发工资,吃饱了撑的管那么宽。” “我当然管得着了,张站长去省城开会去了,他临走前让我咱代管咱们粮站事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行吧,我努努力,今天装完。”新大海起身踱步往外。 何明远望向窗外,骤风起,大朵的雪花落下。 不一会儿,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这都阳历四月底,怎么突然下起了大雪。 何明远走出办公室,赶紧叫上几个人帮着新大海装车。 临近中午,粮车终于装完,出库。 雪越下越大,何明远时不时出去清扫通往粮库的各条路,巡视各处的设备。 入夜,暴雪肆虐,何明远嘱咐值班的新大海别偷懒,有情况向他汇报。 引来新大海一顿白眼,真把自己当成领导了! 凌晨,何明远像往常一样起夜巡视,宿舍的门却怎么都推不开了。 抠破糊了报纸的窗户,眯眼朝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封门? 他跑去拉灯,却没有电。 叫醒同宿舍的三个人,大家共同想办法。 卸下两扇窗户,拿来吃饭用的铝制饭盒,有的用饭盒盖,有的用饭盒身挖雪。 四人挖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挖出通往外面的一条通道。 不禁感叹这雪够大的! 不知道外面的雪到底有多厚,何明远想到一个快速出去的办法,“几位,咱们斜着往上方挖,这样能更快地挖出去。” 四人喘息一会儿继续干,何明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老常,新大海,你们能听到吗?” 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向斜上方又挖了大半个小时,何明远他们终于从雪窝里露出头。 雪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 风雪交加,比寒冬腊月都冷。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道路掩埋在积雪下。 他们宿舍,办公室也只露出一个房顶。 深处至少有两米厚。 向远处眺望,电线杆刮倒折断不少,难怪断电。 目光投向粮库那边,以免发生塌方,必须赶快清雪! 何明远拿起饭盒用力敲了敲,高喊:“老常,新大海,往上挖雪,就能出来了。” “当当······” 听到回应声,何明远又朝女生宿舍高喊,“喂,女生宿舍有人没?听到东西敲一敲回应我!” “棒棒!” 诶,还真有。 旁边年长一点的男人回忆道,“我记起来了,昨晚有两女同志住这。” “你俩帮她们挖出一条路,你们俩跟我走。”他和另外两人坐在窗户扇上,朝粮库滑动过去。 何明远身手矫健,双手搭在一座粮库的房檐下,跃上房顶,又把两人拉上人。 用窗户扇往下推雪。 足足花了2个小时,一座粮库房顶清理完,三人已是满头大汗,身体都冒着热气,口渴难耐。 何明远蹲在房顶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何会计,我们这有些桃酥,吃点垫垫。”一位大姐站在积雪顶端,冲着何明远晃晃手。 “太好了,我们都饿惨了。”何明远小心翼翼地从房上跃下,示意大姐把桃酥扔过来,恰好接住,拆开袋子拿出两块,剩余的转手扔给那两人。 “李姐来电了吗?电话通没有?” 李姐摇摇头,“没,没电,也没水,这日子咋过?” 食堂里大水缸有水,有存粮和菜。 何明远叫来新大海和老常几人把食堂窗户打通,李姐和另外一女的负责做饭。 灶里的柴火点燃,缕缕炊烟升起,整个大院有了一丝生气。 何明远折回去,继续清理另外一座粮库房顶的积雪。 “新大海,抓得紧,把粮库上的继续清完。” “我干不动了。”新大海蹲在屋檐前,哆嗦着手,点燃一颗烟,从鼻子喷出一阵烟雾,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接着,撸起袖子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 嚯,下午两点半! “从凌晨三点多到现在我水米未粘,一点劲都没有了,要干,你自己干去!” 其余几人也都体力透支,瘫坐在那一动不动。 “行,你们歇会儿,我来。” 何明远拿起木掀继续清除积雪。 没多久,传来李姐的声音:“开饭啦·····” “走,先吃饭。”何明远实在干不动了,大口喘着粗气冲众人摆手示意。 “好嘞。” 同宿舍的一人脚下一滑,直接从房顶摔了下去。 何明远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胳膊,老常见状拉住他的衣服,“何会计小心啊!” 众人闻听,都跑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拽了上去。 惊险之余,还好他们都没受伤。 大家小心翼翼地挪到食堂,随意坐下,大快朵颐。 何明远望着外面还在肆虐的暴雪,分配起任务,“老常你年纪大点和两位女同志清理食堂到院子中的积雪。” “新大海和张哥负责一座粮库,他俩负责一个。那座大的粮库,我来搞定。” 新大海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大象! “我脚冻了,腿发软,上不了高。” 看不惯新大海找借口挑事,老常不由得多嘴,“大新就你事多!” “我身体不好,没办法。俗话说能者多劳,我尽我虽大努力清雪不就行了吗?我也不是不干,你们干嘛这样看我?”新大海啪地落下筷子,“怎么,因为个人身体原因,你们还想集体批斗我不成?” “懒驴上磨屎尿多!”李姐冷哼一声,端着饭盒去了旁桌。 “你说谁呢?” 新大海火冒三丈,李大姐横眉冷目,一场激烈的争吵即将爆发。 何明远适时出声,“那就依你。房顶清雪的人化整为零,张哥,咱们一块清理一座粮库,再干下一个。” “行啊。” 吃饱喝足,众人各自行动。 扛上梯子,上房顶。 何明远眺望着远方,家家户户都在清雪。 远处路上有拖拉机推雪。 宋清秋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150章 雪中温情 虽然城里积雪没那么厚,深的地方也有一米半左右。 宋氏剪纸店所在的那条街上的积雪差不多齐腰高。 各家门店的人齐出动,各自清理完店铺门口的积雪,集体往大路推进。 宋清秋跟崔秀颖她们已经整整奋战了一天。 韩菁华身体不好,负责给众人熬姜汤送来。 “菁华,给我加点辣椒面。”宋清秋挤进人群里,冲韩菁华招手, “你胃不好,能行吗?” “行的。” 冰天雪地里呆得太久,手脚早就冻麻木。 她跺脚搓手,接过汤碗,小口喝着,热辣的姜汤入口,辣得鼻尖冒出晶莹的汗珠,身体暖和了很多。 喝完,继续干。 韩菁华知道宋清秋她们累坏了,回到店里拿出攒的那点白面烙饼,同时炖上一大锅渣豆腐犒劳她们。 各条街上的人汇聚在一起,各自分工,帮助城区居民家清雪。 而何明远他们清理完粮库房顶的积雪,向外清出一条路,然后帮助前来政府派下来的人员抢修救灾。 连续奋战二十六个小时,周围的用电,通讯终于恢复。 他累瘫在地,躺在雪地里,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吁一口气。 “累坏了吧,雪地冷,快起来。我家那口子包来的饺子,赶紧吃点。”老常手提暖瓶,从怀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铝制饭盒,打开,捏起一个递到他嘴边。 “酸菜猪肉馅的,真香!” 何明远一咕噜爬起,狼吞虎咽地造完满满一饭盒饺子,又喝下一壶温水,不太饱,“还有吗?” “想吃,我让你嫂子给你包。” 老常伸手将他拉起,何明远刚站定就看到李姐边跑边喊,“何会计···站长找你···” “电话通了!” 何明远撒开腿往回跑,越跑越快,老常骑着自行车都追不上他,当过兵的人腿脚就是快! 进了办公室,何明远接起电话,“站长,咱们各粮库全都安然无恙,您放心吧。” “辛苦你了!你带大家坚守粮库清除积雪的事,李红同志都跟我讲了,赶紧回宿舍好好休息。”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何明远急切知道外面的情况,询问张站长,“您那边雪大吗?” “这边也下雪了,也不小。我坐火车往回赶呢。” 张站长也是看到报纸报道,才知道鹤城的雪是历史上罕有的暴风雪。 想起大雪压顶的粮库,让他心有余悸。 何明远挂掉电话,接着拨出一个号码,不多时接通,“苏姐,我,小何。” “哦,找清秋,你等着我给你叫去。” 苏姐放下话筒,急匆匆出门。 “清秋,你的电话。” 宋清秋吃了口饭,趴在桌上刚睡下。 闻听有她的电话,立即睁开眼睛,跑了出去。 接起,“喂,你还好吗?” “呵呵,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清秋用另一只手拨弄着电话线,抿嘴笑着,“心有灵犀呀,反正我就知道电话通了,你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 何明远不由得跟着笑起来,这些快乐充斥着他心底,疲劳就被浓浓的快乐冲散。 “我挺好的。” “你们那边怎么样?” “大家整体出动,推的推,拉的拉,积雪都清理完了。下个周末你休班吗?” 宋清秋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每逢夜晚心底思念滋生蔓延,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望向夜空。 “这次确定休息,咱们去看电影。”何明远有很多思念的话要说,但占用着单位的电话聊私事总是不好的,“好啦,周日等我。” “嗯。”听到嘟嘟声,宋清秋笑了笑,放下电话刚要走,电话再次响起,“喂?” “宋老板,我听说鹤城下大暴雪了,你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让您劳心了。”清秋跟刘老板寒暄了两句,提起加急订单到期出货的事,刘老板让她不要着急,他已经跟客户沟通过,“出货期限可以适当延长。” 这批剪纸要的比较急,突来的大雪导致他们这里公路交通中断,何时恢复她也不清楚。 她又给加急客户打过去电话,说明情况,下周她一定想办法发货。 她积极切入解决问题,单凭处事态度、服务态度,客户深受满足。 何明远的手脚暖和过来,感觉奇痒无比,摘下手套,双手冻得肿胀发红,手背肿高出一块,胀痛得难受。回宿舍找出红霉素软膏涂抹上,然后换了一副棉手焖子,出了门。 风雪小了,但他不敢大意。 组织人手每隔两小时对粮库内外及周围巡视一圈,粮库房顶的积雪达到一定厚度及时清雪。 参与值班的人,为让他抓紧休息,上半夜由他们值班。 何明远困极了,沾床就睡。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或许他体内生物钟的缘故,到点自然醒。套上军大衣,浑身上下包裹严实去巡视粮库。 出去走一圈下来,浑身冻透,没了睡意。 让其他人早点回去,他坐在值班室内的炉子边,翻看着会计书。 山屯的雪下得更大,宋妈妈去省城看儿子没在家,宋展坤滞留在煤矿上。 生活在屯里的人在葛队长指挥下展开自救,生产队的牲畜棚被大雪压塌,抢救的及时无伤亡。 而白璐的养兔场可就没那么幸运,兔舍坍塌导致三百多只兔子被砸死。 还有很多兔子被砸伤。 白璐嘴上说,大不了从头开始,其实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深深的绝望和无法言说的悲伤。 老天爷就爱跟她开玩笑,兔场刚赚点钱,一场大雪赔的所剩无几。 她数落丈夫无能,丁点忙帮不上。 孙乔安却埋怨她不该搞这么大经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我看你想钱,想疯了,掉钱眼里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在婆婆劝说下他们终于平息战火,赶紧想办法给兔子治伤。 孙大富作为生产队副上队长,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舍小家为大家,带着孙阳去抢险。 白璐虽有不满,但不能表现出来,私下里满腹牢骚,对孙乔安甩脸色看。 孙乔安平日很听老婆的话,但被欺压久了,也会做出反抗,“我干啥都不行,你自己干吧。”说完,撂挑子走人。 气得白璐对着他嘶吼,没想到丈夫脱口骂她:“泼妇!” 周遭瞬间陷入一片安静,良久,白璐指着自己的鼻子委屈地吼道,“我为了这个家费尽心力,你却说是泼妇,哈哈······”笑声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望着走远的丈夫,她哭成泪人。幸好有婆婆跑来宽慰她,帮她一起收拾兔场。 第151章 菁华病重 风雪停歇,太阳升起,万道金光照射在茫茫雪地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人们开始清理路面,他们用铲子铲雪,用扫帚扫雪,让道路变得畅通无阻。 宋清秋为了加急订单能尽快出货,雇马车将打包好的剪纸运往火车站办理好托运,等待装车。 从火车站回来的她,刚进屋,韩菁华挥舞着手里的报纸,“清秋,何明远上报纸了。” “哦?” “他是粮站的会计,在429暴风雪中日夜坚守粮仓·····” 呵呵,何明远被评为新进工作者、鹤城市劳模、优秀***员。 宋清秋扭头看了眼挂着的日历,前天是五一劳动节,呀,忙得赶订单都没顾得上。 本来五一放假一天,为确保四周道路畅通无阻,何明远与同事们在张站长的号召下,帮着附近村民清理大路上的积雪,便没放假。 这会儿,他刚参加完市劳模表彰大会,跟周围的人寒暄几句道别,路过电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揣进兜里。 “清秋。” 见何明远推门进来,韩菁华打趣,“我们正聊着你呢,你就来了。” 宋清秋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今个星期二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参加劳模大会,站长让我倒休。”何明远垂头在她耳边道,“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啊。” “哎呀,我已经跟她们说晚上早下班,一起包饺子呢。”宋清秋故作为难,娇嗔地看了何明远一眼。 韩菁华急忙搭话:“你去就是了,少你,我们还能多吃点。崔姐,你说对吧。” “可不是呢。” 为多吃饺子轻友的两货!宋清秋瞪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一眼,转头看向何明远,“她们既然这么说,我就让她们如愿。” 何明远当即扬起了唇角,“下午我有时间,帮你们摘菜。” 他坐在宋清秋身边,两人的头挨紧挨着,他似乎是说了什么逗趣的话,让宋清秋羞涩的看了一眼周围,伸手拍了他一下,“注意点,这可是公共场合。” 何明远不以为然,“我干什么了?你是我对象,我正大光明的捏捏你脸,还怕别人看。” 清秋抬手捂着红红的脸颊······ 夜幕落下,何明远载着宋清秋来到电影院,递上事先买好的票。 身材胖胖的女售票员看到电影票上的名字不由得打趣:“今天《庐山恋》看得人真多,你们也是来学习怎么谈恋爱的吧。” “哪里哪里。”何明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清秋蹙眉,缓缓看向他,“你买的庐山恋?” “可不是嘛,这票不好买,我上午开完会买的时候,排了好久的队,只剩晚上这场,最后一排的位置。” 何明远牵起她的手进了里面,找到他们自己的座位。 电影院里坐满了人,大都是成对的年轻男女,相互说着悄悄话。 电影开始不久,何明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这个你肯定爱吃。” “什么呀?” 只见他剥开几层牛皮纸,是热乎乎的烤地瓜! 宋清秋惊喜过望,“哪搞来的?” “附近市场新来了家烤地瓜,下午我那会儿出去的时候,无意间碰到的。” 宋清秋去济南那次,在街头吃过烤地瓜,从此忘不掉这样的美味,总想着有机会定要再去趟济南,带些地瓜回来,自己烤着吃。 这味道似曾相识! 在市场卖烤地瓜的大爷来自济南,地瓜来自济南平阴,济南的味道当然没变。 “嗯,好吃。”宋清秋大快朵颐着,小脸变成了花猫。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划过唇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察觉到她抿唇的小动作,眸光沉了沉。 宋清秋红着脸,忍不住抿抿唇,将自己带来的一瓶橘子汽水递上前。 何明远连她的手和瓶子一并握住,抬起,放在唇边吻了下。 荧幕上恰好播放着女主角飞快地亲了一下男主角的脸颊,两人红着脸的相视一笑····· 观影的年轻女孩们皆都羞涩地低下头。 随着情节的起伏变化,观众们被主角们的喜怒哀乐牵动着。男女主角甜蜜相处时,现场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当两人感情遇到阻碍时,一些观众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男女主人公经历一列磨难,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清秋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是他,点燃自己爱情的火焰,让她看到了爱情的曙光。 何明远把橘子汁瓶放进怀里暖着,偏头过来,在耳边说道:“这段时间,你的胃怎么样?” “还好。”虽然有时也会忙起来忘了吃饭,但韩菁华时刻盯着她,热饭给她。宋清秋按时吃饭,没再犯过胃疼。 电影散场,众人陆陆续续走出电影院。 何明远拿出暖好的橘子味汽水给她,宋清秋喝下几口,心口莫名的难受,就不想喝了。 他接过去,一股脑喝掉。 宋清秋惊讶地望着她,“我刚才喝了,你怎么?” “你喝过的香。”可能刚才喝得太快,何明远不住地打嗝。宋清秋让他喝几口水,慢慢咽下,并做弯腰90度的动作,连续重复几次果真不再打嗝。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 此刻,众人已经吃过饭,韩菁华脸色有些苍白的趴在桌子上。 崔秀颖探手过来,摸了摸韩菁华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我拿药给你。” 韩菁华无力的台了抬手,她从齿缝中挤出两字:“不用。” “我给你倒杯热水。”崔秀颖转身的瞬间,一口鲜血从韩菁华嘴里喷出。 “海月,过来!” 她喊上林海月准备送韩菁华去医院,然而韩菁华吐血还在继续,两人都吓傻了。 这个时候,宋清秋和何明远正好进门。 “菁华?”宋清秋一个箭步蹿了过来,轻拍着韩菁华的后背,“崔姐,快去找辆马车。海月,拿床被子过来。” “哦,好。”崔秀颖回过神,夺门而去。 海月扭头跑去那屋。 何明远和宋清秋合力将韩菁华抬上马车,赶奔医院。 其实韩菁华这几天早上起来胸口发闷,吐出一大口血后症状就减轻了。她按时吃药,以为像以前一样可以压制住。 经检查,她的病情加重,需得入院治疗。 宋清秋认为韩菁华肯定是因劳累所致,深感自责。 何明远宽慰了她几句,帮忙给韩菁华父亲送信。 路过牛望屯时,好巧不巧碰上收山货回来的孙阳,“孙大哥,韩菁华住院了,你有空去看看她,我去她家里送信。” 第152章 难以割舍 听到这个突来的坏消息,孙阳的心跳如擂鼓,手心冒汗,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恐慌之中。 孙阳来不及多想马不停地赶去医院。 进了病房区挨个房间找人。 见推门进来的是孙阳,宋清秋意味深长地拍了怕韩菁华的手,“你们聊,我去打热壶热水。” 躺在病床上的韩菁华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看起来非常虚弱。 “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 孙阳坐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我这不是好得好好的嘛。”韩菁华噗嗤一下笑了,笑得十分苍白。 “以后的日子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听着他情真意切地表白,她感到既高兴又难过。 在爱的世界里,快乐和悲伤如同左右手,难以割舍,共同谱写着生命的旋律。 还能活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闭眼睡下再也不看到明天太阳。她不想拖累孙阳,狠狠心,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孙大哥,你对我很好,但我只把你当哥哥。” 他看着她笑容满面,心中却高兴不起来,仿佛隐藏着什么忧虑。 “我知道你怕拖累我,可我不怕,我愿意陪你一起战胜病魔。” 孙阳一语道破她的真实想法,韩菁华苦笑着摇头否认,突然轻咳起来,再次大口大口吐血。 “护士,护士,506床吐血了!”孙阳冲外大喊。 医生护士狂奔过来,给韩菁华进行紧急处理,在护士打了一针后,韩菁华进入梦乡。 “医生,她没事吧?” “尽量别让病人受到刺激,如果能保持情绪稳定,对病的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谢谢您医生,我一定谨记在心。”孙阳把医护人员送出门,折回来清理地上的血渍。 宋清秋提着暖水瓶与医护人员擦身而过,隐约听到护士说,“刘医生,那姑娘这样大口的吐血,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骨癌晚期虽然不能治好,但是积极配合治疗,还是能够有效控制病情发展。但是像506床的病人这样,情绪起伏大,难说·····” 宋清秋提着暖瓶,快步奔进病房,屋内血渍虽已清理干净,但仍然弥漫着一股难为的血腥味。 “她又吐血了?” “都是我不好,让她情绪产生波动。麻烦你帮忙好好照顾她。”孙阳颇感内疚,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儿,他掏出几张票子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离开。 搞得宋清秋一头雾水,好奇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宋清秋收起钱,守在病床前照料韩菁华。 孙阳连夜赶回屯子,敲开老牛婆家的门。 老牛婆眯着眼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孙阳,“这是咋了?” “牛队长,救人如救火···帮我去提亲。”孙阳从车前筐里拎出两个水果罐头,两瓶白酒,“牛队长帮帮忙。” “让我说媒?”老牛婆突然来了兴致,把孙阳让进屋,“你相中谁家姑娘?” “邻屯的韩菁华,她得病现在住院了,我寻思着这个时候提亲成功率高。”孙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麻烦牛队长帮忙撮合撮合,我想请您明天就把这事办了。” “明天?”老牛婆愣住,这么急? “对,明天我带您过去。不过,这事先别让我妈知道。” “这?”老牛婆皱眉,心里泛起嘀咕,韩菁华那孩子她认识,患上骨癌多年,白璐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她不禁为难,“让我帮你去提亲,你们家里大人若不同意,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没法去。” “我爷爷同意,你不信你去问他。”孙阳实在没法搬出爷爷来。 平日孙大富很疼孙阳,她是知道的,但婚姻大事,要说孙大富力挺孙阳,老牛婆有些半信半疑,“孙阳,韩菁华得的可是绝症,没有几年活头,你娶她进门后闹个人财两空图啥?” “我啥也不图,我爱她,我希望自己能陪伴她过完的余生。我喜欢她六七年了,以前就因为顾虑太多,没勇气迈出这一步。她现在病倒,我不能再等了。” 老牛婆看到孙阳眼神坚定,就能看到他内心的坚定。 “也罢,明个生产队分配完任务,我去一趟。” “谢谢牛队长。”这么晚打扰人家,孙阳很不好意思,再三道谢后离开。 老牛婆丈夫劝她少管这种闲事,“白璐肯定不同意孙阳娶一个将死之人。” “韩菁华那孩子能干,性子又好,就是得的病不好。孙大富同意,我有啥不敢的。” “你还真信?你呀,当上这个妇女队长,当飘了!”男人摇头叹气,关灯躺下。 “就当真的好喽。”老牛婆坏笑了声,挨着丈夫躺下。两个年轻人既然真心相爱,她想帮他们一把。 惹得丈夫一通埋怨,“你呀,真是没事找事。” 老牛婆笑笑也不反驳。 清晨,艳阳高照。 孙阳跑到老许肉店割了二十元的肉,接上老牛婆风风火火的往医院赶。 路上又买了四合礼。 医院病房。 韩菁华醒来,看到父亲站在她眼前,“爸,你啥时候来的?” “我下了班就赶过来了。”韩爸爸心疼地给女儿揉着膝盖,“还疼吗?” 韩菁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虚弱地笑了笑,摇头,“打上吊瓶就不疼了。爸,我没事,你忙去吧。” 一阵沉默过后,韩爸爸突然说道,“我给你妈拍电报,让她回来。” 韩菁华明明很想很想妈妈,可是不知为何如今特讨厌见到她。 她一度认为或许因为自己得了这病,母亲不要她的。 后来才知道母亲当年跟前夫赌气离的婚,前夫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她也后悔了。 但又不想放弃这边家庭。 跟韩爸爸商量过后,一家生活半年。刚开始那两年还能按时回家,之后,她干脆呆在了那边。 说是,更习惯那边的生活。 韩菁华转头过去,闷闷地说道:“这么多年,没她我也过得挺好,叫她回来干嘛?” 即使给母亲拍电报,她也未必能回来。 韩爸爸铁了心定要拍的,起身要走,宋清秋拎着包子和米粥进来,“叔,韩菁华,我自己做的,随便吃点。” “好。”韩爸爸盛了一碗小米粥,一勺一勺吹凉喂给女儿。 韩菁华勉强喝下几口粥,便摇头,“我饱了。” “吃得也太少了。”宋清秋心里急得不行,想起带来的东西里还有一小袋奶粉,冲了半缸子,喂她,“怎么样,好喝吗?” “我还是第一次喝奶粉,好喝。”韩菁华露出灿烂的一抹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请问,韩菁华是住在这个病房吗?” 宋清秋转头看去,“牛队长?” 第153章 跳楼相逼 “清秋,也在呀。” 老牛婆拎着东西进了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韩菁华,“听说华子病了,我过来看看,怎么样了?” 她冲着站在一旁的韩爸爸点头打招呼。 “婶子,我已经没事,麻烦你跑一趟,多不好意思。”韩菁华挣扎着想起来,老牛婆放下东西,赶忙阻止,让赶紧躺下。“说实话,我挺心疼你这孩子的。” 韩菁华是笑着的,眼里却溢满了苦涩。 宋清秋的目光瞥向桌子上的东西,看望病人不至于拿这么贵重的东西,老牛婆的举动不寻常。 她转头过来,与老牛婆的视线交错的时候,递去询问的眼神。 老牛婆面带微笑,改变话题:“这位大哥就是菁华的爸爸吧,我是牛望屯的妇女队长牛彩霞。我们屯的孙阳相中你家华子,孙阳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能吃苦,现在他自个种植木耳段,一年能赚小两千块。菁华爸,华子跟了她,肯定不会吃苦。” 韩爸爸叹声道:“孙阳那孩子我认识,人品样貌都没得说,我女儿现在这样,我不想她祸害人家。大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清秋恍然明白昨晚韩菁华情绪波动的原因,她看向韩菁华,“菁华,你的意思呢?” “我跟我爸想法一样。”韩菁华语气平淡地说完,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然后强撑着身体靠在床头,转头看向窗外。留下一脸诧异和难以置信的她,为孙阳突然提亲这件事,也为她拒绝孙阳决绝的态度。 老牛婆怔住,“菁华,孙阳和你情投意合,有困难你们俩可以一起面对解决,我们大家也都会帮你们。” 韩菁华摇摇头,“白璐不会同意他娶我的,但我也不想耽误了他,您就回去跟他说我无意嫁人。” 站在门外偷听的孙阳情急之下闯了进来,“菁华,我娶你不需要征得我妈同意。” 韩菁华的身体无力到连拿起一杯水都感到困难,仿佛被束缚在床上。她伸了伸手,又缓缓落下,孙阳疾步跑过来,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韩菁华扑朔着一双大眼望着他,“我活过今天都不一定有明天的人,我不想被别人打搅,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余生。我也希望孙大哥找个好对象。” “我这辈子非你不娶!”孙阳喃喃自语,又像深情告白:“我爱你,我不想就此错过你!” 这时候“哐”随着一声巨响,白璐踹开了病房门,火气冲冲气急败坏张口就开始大骂韩菁华:“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想打我儿的主意,老天怎么不睁眼呢,早点把你收走·····” “妈,你这是干什么?是我要来提亲的,跟韩菁华没关系。”孙阳放下水杯子,把白璐推出病房,用身体挡在门口,“有啥话咱们回家说。” “我就要在这说,你给我滚开!” 白璐抬脚用力揣着儿子的腿,孙阳咬牙不为所动,“这是医院,您小点声成吗?” “宋清秋——你为了报复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让韩菁华勾搭我儿子,想抢走我儿子,你休想!” 外面晴暖的天气,太阳洒进病房,韩菁华却感到阵阵凉意,浑身发冷,拽过被子裹在身上,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清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跟你没关系,你好好休息,有我呢。”宋清秋起身往外,推门出来,“白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有什么事冲我来!这是病房,你不断谩骂我的朋友,我必须报警处理。” “清秋,别,我叫我妈走。” 孙阳想尽快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平息此事,然而白璐怒火上头,目的没达到,哪肯罢手。 “让我走也行,你,必须跟韩菁华那小贱人分开!”白璐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妈,我爱她,我不能答应你。 “我和她之间只能选一个呢?” 周围病房里的人跑出来看热闹,走廊里霎时间围满了人。 “我为什么要选?”孙阳觉得母亲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拉着她往外走。 白璐突然挣脱儿子的大手,朝东侧四层楼的建筑方向跑去,“好好,你选她,等着给我收尸吧。” 孙阳没搞明白母亲要干什么,转身折回,再次回到病房,跟宋清秋和韩菁华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啊。”韩菁华轻咳了下,宋清秋精神不由得绷紧,扶着她躺下,“快别说话了,赶紧躺下休息,我去叫医生。”安抚下韩菁华,抬头看了孙阳一眼,“孙大哥,菁华受不得这样折腾,你要是真为她好,赶紧走吧。” 孙阳感觉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离,仿佛成了一具空壳,无力感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但他暗暗发誓,不管母亲如何反对,他都非她不娶! “不好了,有人要跳楼·····” 听到外面的惊天的喊声,宋清秋朝窗外望去,只见四层的门诊大楼楼顶站着一人,楼下围了不少人,对上面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宋清秋眯眼仔细打量,“是白璐!孙阳,快,你妈要跳楼!” 孙阳夺门而去,老牛婆追了出去。 宋清秋跑去喊来医生,韩菁华检查后,医生表示骨癌晚期病人疼痛症状发作时,畏寒发冷,都属正常,嘱咐韩菁华保暖,多休息。 宋清秋宽慰了好友几句,跑了出去。 白璐站在楼顶以死相逼,让孙阳跟韩菁华分开。 孙阳既不想母亲出事,也不想她得逞,更不想受母亲逼迫放弃韩菁华。 “妈,你先下来,咱们慢慢说这件事。” “你现在就得做出选择!”白璐情绪逐渐失控,快步站在楼顶屋檐前端,指着下面喊道,“你到底跟她分不分?” “妈——”孙阳说不出违心的话,陷入纠结中。 这时老牛婆跑来冲上面喊道,“白璐你发什么疯,这是鹤城医院,丢人都丢到城里去了。” “我儿子要娶一个将死之人,我都活不起了,还怕丢人吗?” 就在白璐与老牛婆掰扯的功夫,宋清秋悄悄地来到楼顶处,一把将白璐拽到安全地方。 “你真要死了,岂不是更让我如愿了。你活着斗不过我,你死了更甭想。” “你死丫头小小年纪肚里生蛆——一副坏心肠!” 白璐用力挣扎着,想挣脱,却被宋清秋从后面死死抱住,她一边拍打着清秋的胳膊,一边叫嚣着:“你本事放开我······今个我非弄死你这个坏种。” “那我可得先下手为强。” 宋清秋拖着她往楼边一点点挪动,白璐吓得打了个激灵,“你,你想干嘛?” “你刚才不想跳楼吗,我成全你啊。” “你想让我死,我偏不。”白璐见吓唬不住孙阳,恰好清秋过来搅局,于是借着这个台阶下,她前腿弓,后腿绷,趁其不备,挣脱,拔腿往楼下跑去。 第154章 从长计议 宋清秋思绪万千地从楼顶走下,眨眼间,白璐钻进门诊大楼没了踪影。 孙阳跟她一个劲儿地道谢:“清秋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就不用了,赶紧把你妈弄走,让菁华好好休息,你们俩的事从长计议。” 孙阳立即表态,非韩菁华不娶,保证一定会说服家里人,又请清秋帮忙做通菁华的思想工作。 “行啊,你快带你妈走吧。” 回到病房,宋清秋深知菁华所想,鼓励她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 爱,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它有着创造奇迹的潜能。 毕竟爱情创造奇迹的例子比比皆是。 说不定,她的病奇迹般的好转了呢。 韩菁华何尝不渴望有自己的爱情和家庭啊,她的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但她还是坚持不想拖累他。 孙阳拉着白璐往医院外走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病房区那边,暗暗盘算着怎么多赚钱,治好她的病。 回屯的路上,遇上前来收蕨菜的贩子,他自行车前挂着一个纸牌,写着收鲜蕨菜的价格。 一番攀谈后,获悉蕨菜在国外供不应求。孙阳突然眼睛一亮,像受了什么启发似的跑回了家…… 第二天天不亮,他带上纸牌子、称与麻袋包来到大黑山一带的山脚下,对着上山及过往的路人高喊:“收鲜蕨菜,每斤·····” 他给的价格比外来的贩子高一分钱,当有人来到纸牌前时,小声地议论着什么,还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孙阳,甚至还故意大声说:“年轻人收蕨菜不靠谱!” 天上哪有白掉馅饼的好事,八成是骗人的! 当年宋清娇空手套白狼的事,众人至今记忆忧新。 中午时分,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站在了孙阳面前,他对着牌子看了许久,又细细端详了孙阳,终于开口说:“小伙子,年纪轻轻想着不劳而获可不好?如果我认为你是一个骗子呢?” “骗子?”孙阳被人误会,不由得火大,急切辩解道,“我是牛望屯的坐地户,我爷爷是副生产队长,我凭钱,你凭蕨菜,哪里存在骗呢?” “你说是副生产队长孙子,就是了?”男子嗤之以鼻,“副队长家的孙子还用遭这个罪,我是不信。” “你不信,到我们屯打听打听。” 两人理论的声音很大,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对孙阳指指点点。 众人谈论间透露中年男人也是收购蕨菜贩子,为了挤兑走孙阳,故意为之。 被揭底,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把拽着自己衣袖的孙阳推了一个趔趄扬言要他好看····· 男人自然不好意思这么走,扎眼的来,灰溜溜的走,那也太丢人了。 眼下最放松的人就是孙阳,他身正不怕影子歪,非要拉着男人去山屯验证真假。 男人卸掉脸上的凶横,又堆上刺眼的愤怒,推开他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一上午过去了,他一斤蕨菜也没有收到。直到这时,孙阳才想起利用爷爷的关系,去往周围各屯子找到大队书记在大喇叭里帮忙宣传。 下午,孙阳顶着烈日,回到山脚下,特意修改了纸片子上的内容。 两个多小时后,一个老汉背着大柳条筐的蕨菜下山,路过纸牌子时,将上面的字反复读了几遍,“现钱?” “对,现场给钱。”孙阳诚恳地点点头。 兴许现钱的原因,老汉很是慷慨地将蕨菜卖给了孙阳。 而孙阳竟然激动地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心怦怦直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接下来,虽然还有人说风凉话,但卖给他蕨菜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那天,孙阳总共收到了五百多斤。 借用生产队的几间老房子,就地支起锅灶蒸煮,晾晒。 日子平静地过去了几天,每天孙阳也都能收购几百到上千斤的蕨菜。白璐对此事竟丝毫不知情,这让孙阳的心里稍稍塌实了些。 这天傍晚,他刚踏进家门,就遭到全家人的批斗。 爷爷、奶奶,父母全都不同意他娶韩菁华,说他是家里的长子,必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孙岩指责他自私,“你要娶个半死不活的人进门,可考虑过父母的感受?爷爷对你的婚事特别上心,你辜负了爷爷对你的给予的厚望······” 孙阳还是头一次听家人这样说他,一股热血就涌上了脑门,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他一把拉住弟弟的衣服,急切地说:“我自私?平日家里累活脏活都是我的,好东西吃了剩下,你都不曾想起我这个哥哥。依我看,咱家最自私的人是你!” 孙阳一股脑的倒出肚子的委屈,和这些年母亲对自己的不公平待遇。 白璐为自己辩解道,“你是家里老大,为父母多承担些也是应当的。你弟弟在外上班,有点好吃的留给你弟弟怎么了?你当哥,这么大个人了,为了一口吃记仇,真没出息!” 这哪是一口吃的事,做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让人心寒。 扑通一声,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孙阳竟然一下子跪到了爷爷面前,委屈的泪水也随之涌出了眼眶,他抽噎着说:“爷爷,我是什么样人的,您最清楚了。我向老天发誓,从未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仇·····” 这一跪不打紧,爷爷奶奶纷纷转过来听孙阳的哭诉,大约是被他的泪水打动了,赶忙扶起他。 孙大富知道大孙子过得不容易,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你这孩子以前就是太懂事了···这婚姻大事,爷爷希望你慎重考虑。” 孙阳冷冷一笑,“娶韩菁华,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见他仍旧我行我素,白璐改变策略,语重心长地说:“韩菁华无非利用你的同情心,你别被她骗了。” 孙阳苦笑着摇摇头,“她骗我什么?骗我钱?我一分都没给过她。” “骗你感情啊。” 若真是,那他心甘情愿地被她骗。 他问过韩菁华的主治医生,断言韩菁华活不过半年。 生命时日不多时刻,他选择陪伴她度过最后的最后的时光。 谈话一度陷入僵局,孙阳主动打破沉默:“你们不用再劝了,我心意已决。” “这么说你非娶她不可?”白璐气得脸色发白,咬牙恨恨地问道。 “对。” “你要是娶她,我们老孙家,没你这号人物!” “妈——” “以后别叫我妈,我也没你这个不孝的儿子。”忽地站起,白璐指着孙阳怒吼道,“滚!” 孙岩在旁敲边鼓,“哥,你不能为了那个韩菁华,与家里人分裂。” “你给我闭嘴!”是她白璐不要我的,分裂又如何。孙阳抓起自己的衣服,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孙大富狠瞪了白璐一眼,“你这么做,就是把他往外推,给那个韩菁华机会。” “爹,我?”望着孙大富要杀人的眼神,白璐连反驳的勇气都没了,低垂着头,不敢再言语。 孙大富追了出门,但也没能把孙阳劝回来。 孙阳干脆住到加工蕨菜老宅去了,收购,蒸煮,晾晒,精选,打包后,卖到外国去。 第一笔钱到手后,他迫不及待地跑去医院,把钱交到韩菁华手里。 宋清秋抿嘴轻笑,深深看了好友一眼,“你们好好聊聊,我回店里一趟。” 第155章 旺夫命 坐在病床上的韩菁华吐血得以控制住,脸色有了些许血色,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望着晒黑的孙阳,她心里很是心疼,“这钱我不能要。” 何况治病她不缺钱,远在辽宁的同母异父的姐姐给她寄来五百块钱。 为了减轻她的病痛早些好起来,韩爸爸选择用最好的药,如今没日没夜地在井下拼命工作。 即便真缺钱,她还有清秋帮衬。 孙阳站在病床边深情相望,“我挣的钱就是给你花的,我愿意给你花钱,不是因为我多有钱,而是因为我爱你。菁华,我们去领证吧。” 韩菁华听得一愣,扑哧乐了,“干吗这么急?” 他用那粗糙的大手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地抚着她消瘦的脸颊,眼里闪着泪光,哽咽道:“我想与你一起对抗病魔,一刻也不想等了。” 韩菁华仰头,他的泪眼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她呼吸一窒,立即转过身去。 她痛苦的模样不想让他看见。 韩菁华,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女人。 白璐的话像炸雷在她脑海中轰轰作响。 她何尝不明白,推开他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她试着慢慢来,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他的一滴泪,足够击垮她所有的意志力。 “跟我走。”给她穿上鞋子,他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韩菁华被抱着走出病房,在路人或不屑或诧异的目光里,被孙阳抱在自行车后座上,快速驶离。 车子停在民政局大门口,韩菁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孙阳点点头,拿出户口本和介绍信,“我的相关证件都开好了”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还有你的。” “我的?”韩菁华愣住,“我本人没去队里打申请,怎能开出结婚介绍信?” 当然是韩爸爸帮她开的。 孙阳私下找韩爸爸长谈了很久,韩爸爸觉得孙阳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女儿有生之年能嫁给他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让韩菁华非常感动,喜极而泣,扶着自行车坐,缓缓下地。 虽然咳血症状消失,但由于膝盖肿胀,走路有些费劲。 没走几步,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只感觉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腰,接着整个人被抱起。 任由孙阳把她抱进民政局里面。 排队的人很多,韩菁华红着脸挣扎下地。 从民政局里出来,孙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菁华,我的爱人,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照顾你。” 韩菁华推开他,“谁让你照顾。”高兴过后,她又惆怅起来,即使他们偷着领了结婚证,他们家也不会承认她这个媳妇。 望着结婚证合照,竟然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走,给大家买糖去。” 孙阳温暖的声音灌入耳中,打断她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好。” 供销社里各种各样的糖块,他们每样都买了一些。 孙阳剥了一块递到韩菁华嘴边,很甜! 她的笑容更甜,甜到了他的心里。 捧着糖块,她多么希望他们的爱情和生活也能长久地甜蜜。 韩菁华暗暗发誓,她要努力活着,不为别的,为了他,也要长久地活下去。 她的手穿过他的腰际,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觉得无比踏实,“孙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我本是一体,不分彼此。我还要谢谢你,把我做生意的潜力逼出来呢。” 韩菁华哼唱着她与清秋自编的儿歌,“一张剪纸,分成两半。一半相思,一半相念。合为爱恋·····” 宋清秋拎着煲好的鸡汤回来,寻不见两人的身影,站在医院门口四处张望。 看到孙阳载着韩菁华回来,两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大概是爱情吧。 菁华的病大有好转。 宋清秋情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韩菁华下了车子,抓起一把糖块塞给她,“秋儿,吃喜糖。” “你们?”宋清秋蓦然瞪大眼睛,见好友羞涩地点头,她衷心祝福他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当然越快越好。” 瞧着这孙阳猴急的样子,清秋忍不住大笑,“你们家里那边若是不方便,就在我这边办,我帮你们张罗。” “谢谢你清秋,我回去跟我爷爷商量下再说。” 听说,孙阳跟韩菁华已经扯证,白璐怒火上头,她紧握双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炽热的怒火在眼中燃烧,仿佛要将一切理智焚烧殆尽。 怒气冲冲地找到孙大富,“爹,咱家户口本你给孙阳的?” 没错! 孙大富的理由是为了孙阳回归家庭。 “我找老江瘸子算了一卦,那女孩旺夫命,说不定进了咱家门,帮咱发家呢。” 啥玩意? 旺夫? 可拉倒吧。 白璐愤恨地跺脚,“爹呀,你怎么也搞迷信这一套?” “不管怎样,两人属相和生辰八字都合,江瘸子说他俩可是上等婚。”虽说韩菁华的寿命短,能发家致富就行。大不了,她去世后,再给孙阳找个好的。 “再合得来,也不能找个短命鬼。”白璐寻死觅活,说什么也不肯让韩菁华进门。 这下可把孙大富惹恼了,将手里的茶缸子重重砸在桌面上,“不行也得行,我跟菁华爸敲定好了,婚后犯了病住院治疗女方那边出钱。哪天人不行了,若没有一男半女的,女方抬走,跟咱没半毛关系。不举行婚礼,不宴请亲朋好友。” 白璐对此嗤之以鼻:“阳子娶了她,以后再娶就是二婚,名声不好听。” 孙大富猜到她会这么说,又抛出与韩云禧商谈好的另外一个条件,“女方家出陪嫁一千块 ” 他们老孙家缺这个钱吗? 白璐翻了个白眼,只听孙大富又说,“江瘸子说了,韩菁华嫁进门,咱们家将会发生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她嫁进门万一死了,那可是太大的事。”白璐气得咬牙切齿地发狠,“这种事我当然信了。” 孙大富瞪了她一眼,听到葛队长喊他去开会,不耐烦地吼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该干嘛干嘛去!” 白璐无法接受儿子娶韩菁华,她耷拉着脑袋,在田埂间漫无目的的走着。 乌云裹着闷雷席卷而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脸上。她仰起头,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眼泪。 很快,大雨倾盆而下,把她从头浇灌到脚。 这雨,像极了她无力挽回局面伤心的流泪······ 毫无征兆地,雨停了。 她睁开眼,大脑格外清晰,孙大富突然这样听江瘸子的话,里面有猫腻啊····· 第156章 大集体解散 江瘸子之所以这样帮韩菁华说话,那是因为她收了孙阳的好处。 但江瘸子怎么可能跟白璐说实话呢。 问不出想要的东西,白璐抓狂,嘴唇起了好几个水泡。对着丈夫孙乔安大发雷霆,孙乔安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不得已躲到了外面去,图个耳根清净。 孙阳和韩菁华的婚事办得极其简单,宴请两边的亲朋吃了顿饭。 新媳妇改口敬茶的环节,白璐故意为难韩菁华,让她端着热茶站了许久,喊了五遍妈,白璐才勉强接过茶碗,嘴象征性了碰了下茶水便放到一旁。 但至始至终,白璐都没承认这个儿媳。 当天宋清秋给好友包了大红包送去,白璐没有邀请她入席,不咸不淡地说道:“别以为你赢了我,人生长着呢,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她的笑声如同午夜的鬼魅,尖锐中带着一丝诡异,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那阴阳怪气的态度,让人感觉无法沟通,但宋清秋也能理解她,毕竟娶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儿媳。 韩菁华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清秋进了西头的房间,坐在炕上的韩菁华身穿大红缎棉袄缎棉裤,招呼她上炕坐。 两人说着悄悄话间,白璐推门进来,给刚进门的儿媳甩脸子,立规矩:“咱家闲饭不养闲人,你身体不好,也要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做饭,洗衣,喂兔子这些······” 孙阳推门进来,打断白璐的话,“我那边蕨菜生意挺忙,需要菁华搭把手,我让她跟我到老宅去住。菁华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想到剪纸店工作,那就去。” “刚结婚就想分家,成何体统?” 孙阳立即给怼了回来,“这也是爷爷的意思。” 白璐顿时炸裂,“少拿你爷爷压我!咱这个家没有分家一说,我是她婆婆,这个家我说了算。” “哎呀,新时代了,你想搬出去住,随时搬走。”孙奶奶进来给新人铺新炕,一边扫抗,铺被,嘴里念念有词。 白璐吃了婆婆的闭门羹,灰头土脸的出了门。 她心里着实憋屈,回了自己屋,抱着酒瓶猛灌。 孙岩跑进来抢下酒瓶,不厌其烦地安抚母亲。 他轻轻的抚摸着妈妈的额头,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哭一场,好好睡一觉”。 这暖心画面瞬间触动了白璐的心,湿润了她的双目。 感慨小儿子没白疼。 “老疙瘩,你可要给妈长长脸,找个家世好的媳妇回来。” “妈你放心吧,我肯定找个长得漂亮,能力比我强的对象。”孙岩现在跟另一个部门领导的女儿打得火热,想着趁机往上爬一爬。 夜幕落下,繁星带着心事眨着眼睛。 宋清秋从孙阳家出来,慢悠悠地往家走。 大门紧锁,想必母亲又去省城看望在武校上学的弟弟。 她没带钥匙,迷茫地站在大街上,犹豫着要不要进门。 “秋儿——” 清秋一转身就看到何明远骑着行车朝她驶来,今个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葛队长打电话叫我回来开会。” “开什么会?” “咱们这里的大集体要解散了,明个早上屯所有党员提前开一个通气会,商量具体怎么操作。” 月光清冷,他望着她,深情款款,情话绵绵。 何明远将她拥入怀里,自责地亲吻她的发顶:“抱歉,我迟迟没有三媒六聘把你娶回家,你尽管怪我吧。” 她笑着摇头,将她的脑袋更紧的依向他的胸膛。 他将她圈得更紧些说:“秋儿,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新娘。” 对于清秋来说,当下她并没有急于结婚的念头。 倒不是说她没打算跟他共度余生,相反,她与他早已定下相守一生的约定。 话是这样说,说话间,清秋发现她左手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 她思考了下,凑近何明远耳边,好笑地问:“你幼不幼稚?” 何明远将头埋在她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然后苦笑,“让某些人知道你名花有主,免得再惦记。” 宋清秋双手抵着她的胸膛,“我不是已经拒绝了那些男人了吗,你还在吃醋呀。” 一个人影从街头那边匆匆走来,宋清秋轻轻推开他,压低声音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宋宋!” 是许曾良回来了。 “良子哥,也回来开会吗?” “是啊。” 许曾良带毕业班忙得不可交,为参加屯里的会议特意跟学校请了半天的假。 瞥了何明远一眼,然后拉着清秋唠家常,语气略带埋怨,“我忙起来一两个月不一定抽身回来趟,前段时间我得了重感冒,我让崔老师给你捎信,你都没功夫去看看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听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显然还在病中。 清秋笑着安慰:“那个时候菁华病得厉害,我在医院照料她,脱不开身吗。” 实则,她连捎信的人都没见到。 瞧许曾良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撒谎。 清秋眯眼思索,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许曾良邀请她去家里住,清秋一口回绝,“我住惯了我们家西屋,谁家也不想去。” 罢了! “嗯?”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她手上的戒指,许曾良的瞳孔皱缩,立即做出让步,“明早我叫你去我们家吃饭。” “行啊,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宋清秋走到篱笆墙下,扒着篱笆杖子,跳进院子。 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像猫一样野性迷人,看得许曾良和何明远目瞪口呆。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向相反方向走去。 许曾良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后躺在炕上,想起清秋手上的戒指,难免生出诸多猜疑。 一夜辗转难眠。 天蒙蒙亮,他跑去敲响清秋家的大门。 清秋推门出来,隔着篱笆杖子跟站在晨曦下的人打招呼:“早啊良子哥。” 许曾良中山装加身,如今瘦下来,很是养眼。 “妈把饭做好了,你赶紧收拾下过去吃饭。” “来了。”她依旧原路翻越篱笆杖子出来。 许曾良主动握住她的手,看清她手上的戒指,脸色微变。 老式银戒指,有些年头。 “谁送你的?” “怎么非得别人送,我自己买的不行吗?”一句话堵得他无话可问。 但许曾良不信。 肯定是何明远送她的。 “宋宋,你还是把戒指摘了吧。若是你喜欢带在这个手指上,我送你一个。” “不要。”清秋拽回自己的手,揣进兜里。 雪花飘落,他的心痛得像被针刺一样,却用灿烂的笑脸遮掩忧伤,将暗涌深藏。 他不想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只好妥协。 “好吧,你喜欢戴就戴着吧。” 许爸爸天不亮赶集去了,许妈妈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早饭,“秋儿多吃点。” 大喇叭里传来葛队长的声音,“喂·····各位党、员同志,请抓紧到队里开会。” 许曾良扒拉两口饭往外走,许妈妈抓起两煮蛋塞进他口袋里,让他趁空吃了。 宋清秋刚吃下一个煎饼,大喇叭里再次响起,“宋清秋同志,请到队里来开会。” “我?”宋清秋一脸懵逼,党、员开会,叫我去干啥? 第157章 万元户 来到队部,像她一样积极搞副业的同志也都叫来开会。 白璐拍了她一下,“小宋同志可了不得,剪纸店的营业额飙升,我得多向你学习。” 她的话语总是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让人无法分辨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清秋根本不放在心上,打着哈哈:“婶子也不赖,今年收入小五千了吧。” “哼,那是。”白璐的头高高昂起,像个骄傲的花孔雀。 葛队长与孙大富以及两个生面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各位随意坐。” 在葛队长的示意下,众人各自落座。 何明远挨着宋清秋而坐,许曾良坐在她左侧,白璐望着这样的坐法,深感有趣,也过来凑热闹。 坐在了许曾良身旁。 会上,葛队长宣读上面的各项政策后,宣布生产队解散,即将成立村委会。 在接下来分地到户中,希望在座各位起带头模范作用。 众人听到土地改革实行大包干,能分到了自己的责任田,高兴得很。 生产队解散,葛队长感到一阵失落,集体不起作用了,于是打算去市钢厂工作。 而土地承包政策,让孙大富觉得自己的时代到来了,打算包地种菜。 村委会成立后,在上级领导组织下,投票选出第一届村委领导班子。 葛队长担任村主任兼任村支书,孙大富则被任命为副村长,老牛婆为妇女主任。 包干到户各项政策紧锣密鼓中展开,清秋家六口人分到了二十多亩地,人手少种不过来。清秋跟父亲商量后留下五亩地,其余的交到村委会托管。 其余人家纷纷效仿。 白璐看到了商机,卖掉兔场大部分兔子,承包了五十多亩地,种植土豆白菜之类的。 孙大富整个人变得和善了很多,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 猛地想起江瘸子的话,他跑去买了四样礼和二斤烧肉,两瓶好酒,拎着去了江瘸子家。 江瘸子六十多岁,又瘦又矮,满口的大黄牙。头发乱蓬蓬的散在脖子里。她无论走到哪都喜欢叼着大眼袋,眯缝眼看人。 由于她小时候调皮贪玩,冬天掉进冰窟窿,伤到了右腿落下病,每逢阴天下雨,她这条腿痛得格外厉害,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因此大家都称她江瘸子。 “老嫂子,感谢你的指点,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孙大富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江瘸子闻到肉香味,嘿嘿一笑,“我说什么来着,那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填唤你们家。你们家可要好生待人家姑娘。” “是是,那是一定的。” 江瘸子眯着眼斜看孙大富,赶巧赶巧,这老小子赶上好时代了。 “别看那姑娘病殃殃的,给你们家留个后还是没问题的。”江瘸子发自内心同情韩菁华,她倒觉得天道无常事在人为。心地善良又乐观面对生活的姑娘,上天会眷顾她的。 “哦?这么说,她还能给我们孙家生个大胖小子?”孙大富惊诧地望着江瘸子,心里升起一丝担忧,“她那病会不会遗传?” “保险起见那就要个女孩,女孩遗传父亲的多些。话已到此,额外不多说。”江瘸子急着吃肉,三言两语将孙大富打发走。 她也是苦命人,两个儿子,大儿子七岁时高烧救治不及时烧成痴呆,小儿子三岁那年赶集走丢,至今也没能找回来。 丈夫同是矮个子,重活干不了,一度家里日子过得艰难。 葛队长照顾他们家,让她丈夫在队里赶车养家糊口。 她靠着家传算命卜卦的半吊手艺混口饭吃,当然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张罗生意,大多都是一锤子买卖,能蒙一个是一个。 切好肉,把大儿子叫出来,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大半,她又留出一些给老伴,然后起开一瓶白酒,一口酒,一口肉,好不快哉! 宋清秋的剪纸生意乘着改革的浪潮,完成从小到大的跨越。 每天上门进货的客商络绎不绝,剪纸的出库量明显比平时增加了很多。 屯里合作点的队伍已经壮大小五十号人,每隔几天,宋清秋便回屯收购作品。 有发往深圳的,也有到海南岛的,还有发往美国的。 韩菁华婚后身体大有好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跑来帮她。 清秋开玩笑说,“被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那你还不赶快嫁给何明远,嗯?”韩菁华凑近她耳边,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咱们不谈这个,你来我这,孙大哥知道吗?” “他打发我来的。”尽管结婚没多久,孙大富单独找她谈话,催她赶紧养好身体要个孩子。 孙阳为了她身体考虑不打算要孩子,只要她开心,想干啥都支持。 她的笑容掩盖了内心的无奈,那种苦涩如同一把火焰燃烧在她的心底,让人不忍触及。 店里生意有了她的帮衬和分担,宋清秋轻松了些许,腾出空来,赶制大幅剪纸订单。 这一年,经过她和韩菁华她们不断的努力和拼搏,硕果累累。 年底拢账,刨去所用费用,清秋净赚了一万多。 宋清秋成为屯子里第一个万元户,成为鹤城首个受表彰的“万元户”,还被当地报纸进行了专门的报道。 屯子里到处都在疯传她赚得钱来路不正,什么一个女人的成功后面有无数个男人托举····· 母亲也认为她生活作风有问题,让她关店到工厂老老实实上班。 宋清秋对母亲说辞不予理会,过年回家期间,她先后去了老牛婆和许妈妈家里了解情况。 天气晴好时,她混在屯里情报队里“听新闻”。 很快找到造谣者的源头——刘大娘。 清秋誓要要把造谣者绳之以法,拉着刘大娘到村委会对峙。 刚开始刘大娘还理直气壮,拿白璐家包地种菜说事,两口子加上婆婆公公齐上阵,也才竟赚一万二三。 一口咬定清秋挣的钱是睡男人赚来的。 走到半路,她心虚地看了清秋一眼,又改口说,所有传言她也是听来的。 宋清秋冷声怒喝,“说,从哪听来的?” “那个···”刘大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宋清秋拽着她胳膊,疾步上前。 离着村委会越来越近,刘大娘惊慌地喊道,“我无意间从白璐那听来的。” 好你个白璐! 宋清秋气势汹汹地找到白璐理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人睡了?跟哪个男人睡的?” 白璐见事情败露,不疾不徐地应付道,“城里男人多了去,我还知道是哪个。” 听闻,宋清秋乐了,“我怎么听说,我叔跟寡妇好上了呢。” “你?荒谬!” “这有啥荒谬的,我叔给马寡妇挑过水,给刘寡妇盘过炕······反正我叔很受四邻八屯的寡妇们的欢迎。”她顿了顿又道,“要不让我叔自证一下清白。” “胡闹!”孙乔安从屋里出来,铁青着一张脸怒斥她,“你这孩子信口胡说,坟头跑火车,缺德还冒烟!我没干过的事,为啥要自证清白。” 孙乔安冷瞪着媳妇,“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嚼舌根的功夫,多挣点钱不好。” “可不是呢。”宋清秋笑着附和,“还是我叔说话有水平。” 白璐不想事情闹大,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村委会大喇叭里向宋清秋道歉,这才平息这场无端的风波。 第158章 护短 宋清秋从村委会里出来,往家走,远远地看到清娇跟孙岩并肩走在一起,热络地攀谈着。 “清姣!”清秋喊了妹妹一声,然而清姣像是没听见似的,与孙岩往屯东头走了。 清姣已从那个假小子蜕变成一位亭亭玉立、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她去年高考落榜后,没有复读,头也不回的进了一家纺织厂工作。 纺纱厂工作是个体力活,很累,挣钱也一般。 清姣想年后找个轻快体面又挣钱多的活,四处托人帮忙打听有哪些地方招人。 她拉着孙岩的手臂摇晃着,“孙岩哥,你人脉广,帮帮忙呗。” 孙岩望着这张美艳的脸庞,心猿意马,呵呵笑着:“清姣妹子这样求我了,我能不帮吗。想进厂办公室工作,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呢——” 清姣急切地追问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 孙岩握住她的小手摩挲着,手上全都是老茧,满眼的心疼,“进办公室也是打杂,全都是累活。那你长得这样迷人,做我女朋友,我养你。” “拉倒吧。我宁愿相信这世有鬼,也不相信男人这张嘴。”清姣拽回自己的手,嫌弃地拿出手绢擦了擦,“你要是不想帮忙直说。” “帮!”孙岩凝眉轻笑,这小丫头不好糊弄呀,“我打算辞职下海去南方做买卖,跟我一块去吧。”其实年底他已经递交了辞职,目前还没批下来。 “去南方?” 清姣撇撇嘴,“等你发达了,我肯定去。” “现在改革开放初期,南方有大把的商机,等我发达了,你再去就迟了。” 大部分人思维还没完全转变过来,或者说,他们对南边一无所知,也没有勇气去响应国家的号召,南下搞经济建设。 孙岩极力劝说清姣,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清姣做事有魄力不计较后果,若没看见兔子也是个绝不撒鹰的主。 不管孙岩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她就是不为所动。 “行吧,我先去南方,安定下来,回头再来接你。” 清姣看到二姐找了过来,不慌不忙地与孙岩道别,“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清秋对见一爱一个的孙岩没有半点好感,拉着清姣往回走,“他跟你聊什么了?” “我找他帮我找份轻快的活。” “好好的为啥换工作?” “累呗。”清姣挣脱她的手,翻了个白眼,“某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开店舒服,还赚钱。” 清秋冷瞪她一眼,“你只看到我赚钱了,我熬夜遭罪的时候,你怎么看到?” “行行,我可不想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清姣一脸不耐烦,甩步向前。 清秋追上,与她并肩走,好心邀请她去自己剪纸店工作,却遭到清姣嘲讽,“你是招不到人了,才叫我去的吧。” “你怎么说话呢?”若不是在新年期间,清秋早拿大巴掌扇她了。 “好不容易脱离咱妈的监控,又要听你唐僧似的念经,我还不得疯掉。反正我不会去。” 清姣扭头看向她,眼神带着一种警告,“我可告诉你,换工作事若让妈知道了,我跟你没完。” “换工作可以,你以后离着孙岩远点。” 孙岩怎么你了,对人家成见这么大! 我看他人挺好的,清姣嘴里嚼着大大泡泡糖,咕嘎咕嘎的吹着泡泡,垂着头一言不发。 清秋猛地一把戳破吐出来的泡泡,厉声质问,“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清姣抬手擦去呼在嘴边的泡泡糖,不情愿地丢出三个字。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传出很激烈的争吵声。 “你看看把我弟弟打的······” 清秋听出刘莎的声音,扭头看向妹妹,清姣切了声,“我可没遇见她那傻了吧唧的弟弟,别把脏水泼我身上。” 那会是谁呢? 清秋脚步生风地进屋,刘磊一条胳膊耷拉着,捂着心口像似呼吸不畅,整张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嘴里呜呜咽咽,哽得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连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天宝倚着炕沿而站,双手抄着裤兜,歪着脑袋,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不用问,肯定惹祸了! 如今的刘磊一米八的大个,长得肥头大耳,他是怎么做到的? 刘莎跟母亲争论的面红耳赤,“天宝把我弟弟打坏了,婶子若不管,我们姐俩就住你家,我弟的胳膊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算完。” “磊子这么大小伙子被一个九岁的孩子给打了,谁信呀。”宋妈妈拉着刘莎来到大街上,高声嚷嚷着,让街坊邻居评理。 清秋跟出来,静观其变。 刘莎紧绷着一张脸,唇抿得发白,眼里的担忧更深,紧紧瞅着弟弟。 天宝嗖地跑到磊子跟前,吓得磊子连忙后退,刘莎一把拽住他,“干嘛,你还想打人?今个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你。” 巴掌落下之际,天宝闪身后空翻,利落的躲开。他嗫嚅道:“磊子哥的胳膊只是脱臼,我帮他推回去。” “胡说!” 清秋慢悠悠地出声,“我看也像胳膊掉踝了。” “天宝,你会拿踝?” “姐,我们老师教过一点,但我保证可以给他推上。” 见天宝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清秋便让他一试。 刘莎拦着说什么也不同意。 天宝情急之下,抖出内幕。 磊子和另外两个大孩子让他把糖和压岁钱交出来,天宝不肯,他们就上手抢。 磊子动作笨拙,被天宝绊倒,拽下胳膊,其余两人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清秋不由分说地指责刘莎,“原本是磊子的错,你却倒打一耙。” “两人一起动手,磊子受伤,就是你们家天宝的错。”刘莎不依不饶地非要让宋妈妈出钱给弟弟看病。 清秋一把拽过磊子来,天宝立马伸手搭在磊子的胳膊上,“嘎巴”一声,磊子痛得哭爹喊娘。 满身酒气的新大海不知从哪窜出来,从背后拎起天宝,“练几天武有啥好张狂的,捏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撒开!”清秋大喝一声,抬脚便踹了过去。 就在这时,刘莎突然出现在新大海身前! 清秋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她的小肚子上。 刘莎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新大海见媳妇伤到,扔下天宝,扑上来要和清秋拼命! 清秋反手一个巴掌下去,狠狠甩在新大海脸上。 天宝蹭地跳起,补了一拳,新大海的大牙瞬间被打飞两颗,捂着出血的嘴巴跳脚! 刘磊见姐姐和姐夫受伤,惊慌失措,率先跑过去扶起姐姐。 “磊子,你胳膊没事了?”刘莎顾不得肚子上的疼痛,握着弟弟胳膊看了又看。 刘磊活动了几下胳膊,“诶,还真是不疼了。姐,我胳膊好啦,不用去医院。” 闭嘴! 刘莎狠瞪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眼,然后转头对宋清秋说,“你和你弟把我们两口子打了,这事没完。” “我这是正当防卫,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清秋毫不客气地撵人。 第159章 敲山震虎 新大海没了两颗牙,岂肯罢休。 挥舞拳头要对清秋下狠手。 天宝冲过来挡在姐姐面前,“你要是个爷们,咱俩单挑!” “天宝,别胡闹!”宋妈妈怕宝贝儿子受伤,上来拉他走。 天宝马步站稳,一动不动。 平日二姐对他照顾有加,他不能看着她受欺负。 “妈,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了。” 小屁孩毛都没长全,说大话一个顶三。 气得宋妈妈抓狂,心跳如擂鼓般狂烈地敲击着胸膛,无法控制的恐惧席卷全身。 冲着清秋嘶吼,“快把你弟弟拉家去!” 清秋拍了拍天宝,“回家。” “我不走,我连自己姐姐都保护不了,还学武干什么。” 刚才他新大海疏忽大意,这孩子才背后偷袭得逞。 “你小子口气不小啊,我勉强承认你个爷们。走,咱俩单挑。”新大海擦了擦嘴边干涸的血渍,提出互打五个耳光。 闻言,清秋立即反驳道,成人一巴掌多大的力道,说他以大欺小。 既然谈不拢,找村主任调和。 新大海冷哼一声,脱下军大衣,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要不咱俩单挑。反正我不能白白被打掉两颗牙。” “你?”无论她还是天宝,五个巴掌下去没好。清秋给小妹使了个眼色,清姣会意地点点头扭头跑走。 许曾良砍烧柴回来,闻讯跑来,“新大海,我替天宝。” “小白脸,你算哪根葱?” “我是清秋的干哥哥。” “你不姓宋,滚边去!” 新大海眼珠泛红,推开许曾良,冲着宋天宝勾勾手,“小子,你先来。” “我先热热身。”天宝不慌不忙地活动着手腕,扭头对清秋说,“二姐,给我找几块红砖来。” “好嘞。”清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天宝这孩子懂得敲山震虎,蛮有心机的嘛! 从地窖里搬出来五块红砖,天宝拿起一块比量几下,深吸一口气,手起手落间,红砖碎成两块。 宋妈妈吓出一身冷汗,拿起宝贝儿子的手看了又看,“疼吧?” “在学校经常练,习惯了不疼。” 天宝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新大海心生疑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砖块端详着,“空手劈有裂缝的砖一点也不稀奇,我也能做到。” 他常年搬货,手劲大得很,摸起一块红砖,“咔”红砖断成两截。 天宝笑了笑,将剩余的三块红砖平放在地上,握拳换掌,喊了一声“开!” 再看地上的砖全都劈成了两半。 新大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在武校还真学到点东西,这要打在脸上,他满口的牙还不都得没了。 可事已至此,若不比划两下,他这么大个人,以后在丈人门上混。 刘莎拉他衣袖,“大海,算了吧。” “你紧回去看咱儿子。” 新大海借着酒劲儿,拍着自己的脸,示意天宝往这打。 把他残废了,倒霉的还是我。天宝搓着双手,摇头叹息,“我们老师常说自傲毁所有,自悔则重生。我手疼,搞不好骨头裂了。” “少废话,你再不动手,我可要先动手了。”新大海快步上前,高高举起右手,巴掌带着风落下。 “天宝!” 宋妈妈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天宝抬起胳膊去挡,却发现巴掌并没有落下,一只大手反扣住新大海的手腕。 新大海疼痛的皱眉,扭头看向来人,“何明远你给我撒开!” “喝点猫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一个孩子动粗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咱俩到地里摔一个?” “摔就摔!” 我打不过练武的,我还打不过你何明远。 新大海捡起衣服套在身上,趾高气昂地高喊,“走!” 何明远微微点了下头,跟在后。 刘莎紧随其后。 宋妈妈松了口气,抱着天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埋怨儿子不该逞能。 “妈,我故意对新大海那么说的,我手没事。何明远会不会有事啊?” “你管别人干什么。”天宝被妈妈拉着进了院子。 清秋不放心何明远,追了去。 新大海哪里是何明远的对手,在晾晒稻子的空地里,厚厚的雪地上连续几次被摔倒在地。 何明远每次都点到为止,新大海不自量力,爬起来继续。 “大新,你认输吧。” “我偏不!” 以前在工作中处处被压制,新大海非要出一口恶气。然而他单凭一身蛮力,难以身手敏捷的何明远摔倒。 两人虎视眈眈,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突然,新大海的重心失控,身体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凄凉的弧线,重重的摔在雪地上,清秋和刘莎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新大海忍住疼痛,从雪地上站起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倔强。 刘莎上前,指责何明远下手太重,“大海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是他不服气,与我何干。 “最后一次。”说话间,两人激烈地扭打在一起,他们在雪地上滚来滚去,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制服对方。何明远瞅准机会,用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新大海摔倒在地。 “到此为止,不跟你玩了。”何明远拍打了下身上沾染的雪,套上衣服,拉着清秋离开。 盯着何明远走远的身影,他暗暗发誓,小子,别让我逮到机会,非废了你不行。新大海仰面躺在雪地上,屁股疼得难受,好久也没能爬起来。 还是刘莎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他扶起,“怎么样,还能走吗?我背你回去?” “你不盼我一点好!我输了,你心里可高兴了是吧。要不是你那傻弟弟,我能当众出丑,”新大海恶语以对,挥拳相向,“我让你再惦记着他·····” 雨点般拳头落在身上,刘莎抬手抱头,哀求着,“别打脸,一会儿回去,家里人看到了不好。” 新大海上半年终于如愿调到第一机床厂,并没给刘莎半点好脸色。工作上遇到不开心的事,仍旧拿刘莎出气。 刘莎刚开始还反抗,想要离婚。但新大海扬言要把失身搞破鞋的事捅出去,她太害怕自己身败名裂,为了可爱的儿子不得不忍下。 新大海把怒火一股脑发泄在刘莎身上,打累了才罢手。 刘莎敢怒不敢言,拢了拢凌乱的短发,庆幸新大海手下留情好没打脸。她拖着满身的伤,吃力背起新大海往回走。 他们家相中了宋清娇,有意上门提亲,被新大海这么一闹,这门亲事算是黄了。 刘莎哭丧着脸,不知如何向父母解释。 宋清秋跟何明远走在地里,踩着厚厚的积雪,身后留下两串脚印。 何明远停下脚步,用手指在在脚下的雪面画心型,微微用力,托举起爱心对着太阳,一点点移动到宋清秋眼前。 爱意东升西落,至死不渝! “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美好的瞬间被打破,清秋和何明远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孙岩笑呵呵地朝他们走来。 第160章 从不跨行投资 何明远瞥了孙岩一眼,低头在心型雪块上写着英文字母。 孙岩过来热情地搂住何明远的肩,把他往家带。 “咱哥俩得有大半年没好好聊聊了,去我家,我让我妈炒了几个硬菜,咱们边吃边唠。” “一会儿我还要去我姐家,改日吧。”何明远信口扯过来个由头,想将他打发了。孙岩依旧热情相邀,借用他半个小时,到家里喝口茶聊上两句也好。 何明远懒得跟他闲扯,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找有什么事,说吧。” “纯粹叙旧。”孙岩满脸陪笑,宋清秋总觉得他这笑容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听他说,他辞职准备去南方做生意,缺启动资金,希望借何明远借他点钱。 何明远惊诧地看向孙岩,不禁感慨道:“农业局工作那可是铁饭碗啊,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真行!” 如今安稳的工作于孙岩来说没有任何挑战性,每个月那点工资都不够他吃喝玩乐。为了赚钱,勇做吃螃蟹第一人。 “南下机会多,抛弃铁饭碗,趁着年轻拼一把。” 哈哈,年轻就是资本! 见他打定主意,何明远便问要借多少钱? “一千块。你放心,等我赚钱了,连本加双倍利一块还你。” “我可没那么多钱。”何明远赚的钱每月定时给故去的战友遗孀寄钱,又拿出一部分钱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学,剩余的钱还要攒着娶媳妇呢。 今年何明远家刚翻盖了三间厢房,积蓄所剩无几。 孙岩显然不信。 一千没有八百也行啊。 “没有,只能借你三百。” “行。”三百也是钱呐,孙岩怕何明远反悔,立即跟他回家拿钱。 孙岩从老何家出来,攥着钱站在寒风里愣神。 想自己干事业,这点钱肯定不够。突然,想到了一人。 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好酒,几样点心,抬脚奔屯南头去。 “哥,嫂子,过年好!” 孙阳和韩菁华单独过年,初一早上他们去家里给孙大富老两口拜了个年便回来了。 这会儿,孙阳正在包饺子,清秋刚进屋不大一会儿,跟菁华唠着新一年的规划。 见孙岩提着东西进屋,孙阳抿嘴乐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会儿留下来吃饺子。”孙阳招呼弟弟上炕,手上也没闲着皮擀得飞快。 孙岩洗手帮忙包饺子,对于他突然变得手脚勤快,连清秋和菁华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哟,小叔子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韩菁华风趣的调侃他。 孙岩笑呵呵地接起话茬,“过完年,我就去南方做生意了,来跟你们道个别。这顿饭算是给我践行。” “去南方?” 孙阳惊愣住,“咱爸妈知道吗?” “我准备先斩后奏,等走的时候,我再跟咱妈说。” “咱妈非得被你气死不可。”孙阳无奈地瞪了弟弟一眼,又问,“你去南方打算做什么生意?” 孙岩全盘托出自己的打算:“据我所知,现在南方市面上没有卖人参的。我收了一些人参,带去江浙、深圳一带卖,一趟下来怎么也能赚点。” “这倒是个好买卖,不过,南方人精明得很,你跟他们做生意可得多个心眼。”孙阳道出自己的担忧,别看孙岩嘴叭叭的,看似活泛,毕竟隔行头遭做生意,真怕他被人算计,不自主地多嘱咐他几句。 孙岩突然话锋一转,说:“哥,我倒人参卖,本钱还缺一大截,你借我点呗。” “在我们家,你嫂子管钱。”孙阳把决定权交给了菁华。 一个老爷们大把的赚钱,让女人当家,真没出息! “嫂子和我哥去年没少赚呀,借我两千块钱用用,我从南方回来就还你们。” 孙岩狮子大开口,听得韩菁华直皱眉。 “去年你哥倒是没少挣,家里押着不少出口的蕨菜干,对方迟迟没来信要货,这些都是钱。” “跟嫂子借点钱,嫂子跟我哭穷合适吗?你该不会拿着我哥赚的钱都投资剪纸店生意了吧?” 孙阳的脸沉下,低声呵斥,“瞎胡说什么!我赚钱就是给你嫂子花的,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随口一说,跟嫂子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孙岩转头,笑嘻嘻地对韩菁华说,“嫂子千别放在心上。” 韩菁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真没拿你哥赚的一分,我用剪纸店那边的分红足够投资。” 说出去,谁信啊! 孙岩为达目的依旧满脸陪笑,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嫂子长嫂子短,“好嫂子,你总不能看着我生意还没我起步就夭折在萌芽中呀。” 韩菁华瞄了孙阳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她有了主意,立即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存折,“这个钱你先拿着。” 一千块! 看到存折上的数字,他眼里放光,两眼突然变得活力四射,一副贪婪的神情自然流露出来 宋清秋了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孙岩的表演。 猛然间,听到孙岩喊自己:“宋清秋你这么大个大老板,不赞助点?” 清秋抬头看去,“我从不跨行投资。” 死心眼! “呵呵……”孙岩干笑两声,越是有钱越抠门。 “创业做生意,观念保守,思想不开放,那就约等于你自己拒绝机会,拒绝将生意做大做强!” 做老板会分钱比会赚钱更重要,因为会分钱,就有很多人帮你赚钱。另一方面,懂得授权也是老板要想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必修课,因为,事必躬亲,必难长久。 孙岩口若悬河,一个生意小白谈生意经,纯粹纸上谈兵! 无论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宋清秋依旧坚持己见,孙岩无可奈何, “行吧,我该说都说了,宋老板没事的时候好好琢么琢么我的话。指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我随时欢迎宋老板入伙。” 真不知道孙岩哪来的自信,宋清秋相信生活会给惨痛教训的。 饺子包好,清秋找并没有留下一块吃饭,随意找了个由头借故离开。 孙岩长这么大破天荒跟哥哥把酒言欢,看似跟哥哥掏心掏肺,实际上他希望孙阳帮他收购人参。 孙阳也不傻,装醉趴在桌上打瞌睡。韩菁华伸手拍了拍孙阳,“进屋睡去。” “我,我没醉。”他握住孙岩的手,卷着舌头,口齿不清道,“老弟,咱们,不醉不归。” “哥······咱们明天再喝。”钱到手,孙岩着急去拿钱换人参,与韩菁华客套几句,“嫂子,麻烦你照顾我哥,我先回去。”说完起身而去。 他一夜未归,白璐担心了彻夜难眠。 快吃中饭才回来,白璐质问他昨晚跑哪鬼混去了? 孙岩跟父母摊牌,说他已经辞职,明天就去南方卖参。 母亲听到差点气的没背过气去。 她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大声的呵斥道:“辞职不干,怎么也不知会我和你爸一声,啊?” 孙乔安眯着眼憋着笑,无意阻拦他这个儿子任性胡闹。他倒是无所谓,这种肆意妄为的儿子不要也吧。 第161章 买房 孙岩靠在母亲而坐,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妈,现在跟你说也不晚啊。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个大金溜子,给我爸买个摩托车。” 赚钱的能力没多大,画饼的能力不小。 孙乔安叼着烟卷出了门。 孙岩继续给母亲画大饼,“妈,我的做生意创业的启动资金准备好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编织袋,“人参我也买回来。我出去一趟怎么也能赚两千块。一年五趟,咱家就成万元户,把宋清秋甩出好几条街。让她提着裤子,也撵不上咱。” 白璐本就偏心小儿子,听他的分析,乐得合不拢嘴,勉强同意儿子南下,“你若赚不来钱就别回来,在屯里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放心吧,南方遍地是黄金,下海做生意的肯定会发财。” 孙岩平日喜欢张扬过世,白璐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兜里有钱千万别露富。 白璐一边唠叨着一边做鱼,煮鸡蛋,给孙岩准备火车上的吃食。 孙大富踱步进来,阴沉着个脸,告诉白璐和孙乔安分家,今后各过各的,互不参与。 “爹,好好的为啥分家?” “你娘上了年纪,想图个清静。村委会的事多,你包地,我也帮不上忙,今年你早些雇人干。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作为老人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么地吧。”孙大富对于白璐偏袒孙岩早有看法,多次提建议,白璐都当耳旁风。今个果断提出分家,就是明确告诉白璐不想参与他们的事,他和老伴商量,等孙阳和韩菁华有了孩子,他们就搬去和孙阳他们同住,顺便帮他们照看孩子。 白璐平日到婆婆那边蹭饭,往后都得自己来,着实有些不情愿,“爹,咱能不能缓缓分家。” “不能!”孙大富毫不留情面地丢下两字出门。 下午,他便找来几个瓦工,在院子中间砌起一道墙。 宋清秋骑车会剪纸店,路过他家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愣,“孙主任,大冬天砌墙干嘛?” “分家,散伙。” 孙大富还在生那个不成器小孙子的气,说出话也是冷冷的。 清秋轻笑一声,老孙家上几代都是独一根,没有分家习俗,今个怎么了? 兴许孙岩的事把大富惹怒了? 白璐推门出来,怒瞪这清秋,“哪都有你,阴魂不散的玩意!” 瞅着宋清秋轻蔑的眼神,想起当时她获得万元户上报纸那神气劲头,不由攥了拳。 今年无论如何也要盖过她的风头! 她盘算再承包十晌地种菜,但又不知今年年景如何。 听到清秋说,“看来我这人挺招人喜欢,哈哈,我可是无处不在的小天使哦!” 白璐回她两白眼,“哼,狗屁天使,看你就反胃。”转头看到院子中一人高的那面墙,心里就堵得慌,以砌上墙影响风水为由,与孙大富吵得不可开交。 “家里有个搅屎棍没好,你嫌弃风水不好,有本事搬出去!” 呛的白璐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地退回屋里。 清秋乐不可支,白璐这种人,就得孙大富来治,这下可算老实了。 回到店里,翻看订单本,她们剪纸店的订单都排到了下半年。因此她不急于跑客户接单。 把当下订单全部做成精品,拼出好口碑,打造一个良好的品牌形象。 她的想法实施后,为宋氏剪纸带来极大的利润。 宋清秋的钱袋子越来越鼓,恰好屯里杀牛的大老聪家要卖房子,她毫不犹豫地花6000多元买下。 临租房换成六间砖瓦房外带两亩地的大院。 住上宽敞明亮大房子的宋妈妈,搬家温锅那天,邀请大半个屯子人前去家里吃席。 宋展坤望着宽敞大院进行规划,翻地,起垄,种菜。茄子、西红柿、辣椒,韭菜,茼蒿啥的一应具有。还留了半亩地种大葱,吃不完,卖钱。每年两茬葱,还能赚上个几百元。 孙阳建立蕨菜加工厂,为了收购大量的蕨菜,经常带人进山,一走就是好几天。 菁华闲来无聊,经常在店里帮衬清秋。 白璐趁着孙阳不在家,时常来店里找她麻烦,家里种菜忙,让她回去帮着干活。重活干不了,洗洗涮涮,做个饭还干不了吗? 韩菁华欣然同意,对白璐言听计从,因为她是孙阳的母亲。 然而白璐对于她呼来喝去的,没少给这个儿媳穿小鞋,但是韩菁华以德报怨毫不放在心上,可她变本加厉,把每天的活安排满满的,累得儿媳病情复发。 韩菁华有气无力躺在炕上,央求婆婆送她去医院。 白璐却说儿媳装病,让她起来打猪草。 宋清秋回来去合作点与老牛婆洽谈完新订单加工标准,便去看望好友,发现她不在家,一路寻了来。 恰好听到白璐跟好友地对话,抬脚踹门进屋。 韩菁华的脸色苍白无血,眼中透着疲惫和无奈,看起来十分憔悴。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秋儿,你来了。” 清秋听着她说话是那么的有气无力,就知道她病得厉害,猛地用肩膀撞开站在炕前的白璐,“你以为菁华娘家没人了?你敢虐待她,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清秋伸手探向韩菁华的额头,滚烫如火,背起菁华往外跑去。 白璐追了出来,跟在后面,大喊:“她下雨天跑出去嘚瑟感冒发烧,怎么是我虐待她,没你这样诬赖人的·····” “你给我闭嘴!”宋清秋怒吼一声,骑上自行车往医院赶。 医生说,再晚送来会儿,命就没了。 白璐站在旁还说风凉话,“她纸糊的,这么不禁烧。” 娶个儿媳啥也不顶用,干点家务活进医院,真晦气!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宋清秋把白璐轰了出去,让医生用最好的药治疗好友。 这时,孙阳收购蕨菜回来,寻不见媳妇踪影,打听街坊才知,韩菁华住院了。 买了一堆营养品跑来医院看望。 看到媳妇瘦了,心疼的够呛,坐在病床边嘘寒问暖:“菁华,你感觉怎么样?” 宋清秋没给孙阳好脸色,“菁华她不好!她嫁给你,不是任由你妈欺负的。如果你连她的身体健康都保证不了,我不会让她再跟你回去。” “你放心,不会有第二次,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孙阳抬手对天发誓,韩菁华连忙挣扎着起身阻止,“行了,多大点事,我以后多注意休息就是。” “是我这个当丈夫做得不好,以后我妈那边,你不用去,我来跟她交涉。”孙阳沏了一杯麦乳精给她,扭头出了门。 他急匆匆地赶回屯,“妈,菁华身体不好,在家我都不舍得让她干活。我才离开几天,你把她磋磨成什么样了?”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让她来帮着洗洗衣服,其他活都是她自个愿意干的。她不就是长个病吗,你就这样冤枉自己的妈,我不活了!”白璐硬是要把白的说成黑的。 可孙阳不信,毕竟宋清秋不会说谎。 孙奶奶也站出来作证,指责白璐的不是。 白璐强词夺理,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让孙阳甚为失望,“你要再针对菁华,我和你的母子情分也做到头了。” 白璐满脸的震惊,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双手颤抖着指向孙阳,嘴巴里喃喃自语着:“你为了一个女人跟你自个妈断绝关系?” “对!” 得到印证,白璐坐地上嚎啕大哭,掩饰内心的惊慌:“天杀的不孝子呀·····” “行了,别再这号丧了!”婆婆不耐烦怒怼她一句,拿上二十个鸡蛋,让孙阳给菁华补身体。 见无人搭理她,白璐从地上爬起,消停地回了屋。 第162章 向往南方的美好生活 韩菁华出院那天,宋清秋陪同她一块回屯,恰好碰到了孙岩回来。 孙岩自从正月初六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他鸟枪换炮,中分蓬松烫卷发,港式花衬衫,配喇叭裤,脚上白色洋袜子,蹬着一双锃亮的棕色皮鞋。 “哟,孙总在哪发财呀?” 清秋学着南方人的口吻调侃。 实际上他赚了将近四千块钱,当着孙阳的面只字不提还钱,还哭穷,“宋老板竟拿我开玩笑,南方人太精明了,一毛钱都算计,我这趟出去没赚几个子。” 孙阳也信实,“我和你嫂子的钱不着急还,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跟我干。” “谢谢大哥的好意,我无论如何也要在外面混出个样来,打哪摔倒就从哪怕起,大不了从头开始。” 提起南方水乡,孙岩赞不绝口,“那里的古镇风景优美,哥哥有空一定要带嫂子出去走走,也利于嫂子身体恢复。” 清秋瞥见菁华脸上露出倦意,打断了孙岩的夸夸其谈,“改日我一定听孙总详细讲讲外面的精彩世界,今个我们还有事,到此为止。” 清秋送下菁华,回了趟家。 父亲休班,正在院子里杀鸡。 “爸,咱家的母鸡都在下蛋呢,怎么给杀了?” “我去集上买的,老母鸡便宜。” 清秋帮着收拾鸡,父亲拿来买的一块肉,剁肉馅,到后院拔了五颗大葱,剁进肉里。 然后和面,准备包大葱肉馅饺子。 老母鸡入锅,加水后先大火烧开,然后转为小火慢炖。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这股香味扑鼻而来,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是那种淡淡的鸡肉香味。 白璐从门前路过,闻到浓郁的鸡汤味,不自主地向院子里张望。 砧板刀剁声响个不停。 宋展坤如今一个星期必保要吃顿肉馅饺子,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白璐撇嘴讥讽,“不过年不过节的又炖鸡,这么个吃法,早晚得吃穷了!” 宋展坤却不以为然,“从牙缝里省钱富不了,会花钱的人才懂得赚钱。” “切,再会赚钱,不懂攒钱,早晚也是个穷光蛋。” “我说的会花钱,不是买东西。是你要懂得用钱来提升机会成本的消费,就是赚钱的开始,你这么肤浅的人,跟你说了也不懂。” 白璐被宋展坤摆了一道,七窍生烟,扭头走了。 清秋对父亲刮目相看,没想到一向喜欢吃的父亲,能从吃出学问来。 饺子出锅,父亲过凉水,装进铁饭盒一些,又从另一口锅里捞出些老母鸡肉和汤倒进保温桶里,让清秋吃完饭给清姣送去。 清姣最近感冒了,父亲惦记着她,想给她补补身体。 饭后,清秋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饭盒和保温桶离家。 棉纺厂。 正值下班的时间,厂区大门涌出黑压压的人群涌中,清姣推着一辆飞鸽牌自行车,与旁边的女工说笑着。 “清姣!” 循声望去,孙岩冲她使劲晃手,“这里!” 清姣惊喜过望,与同伴耳语了两句,推着自行车奔向孙岩:“嗨,你什么时候从南方回来的?” “今个上午刚到家,我心里惦念你,马不停蹄地就赶来找你,我够意思吧。” “够什么意思呀,你从南方回来,都没给我捎点那边的特产。”清姣打量着孙岩身上的行头,“你现在倒是挺赶时髦,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孙岩呵呵笑着,“是我心上的人,怎么可能不给你带礼物。” 他拉着清姣到了人少的地方,让她闭上眼睛。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一会儿就知道了。” 在孙岩的催促下,清姣只得把眼睛闭上。 孙岩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戴在清姣手腕上。 “好了,睁开眼吧。” 映入清姣眼帘的是一块漂亮的电子手表坤表,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不少钱吧?” “在南方买没多少钱。” 孙岩大肆宣扬南方的钱如何好赚,如实告诉清姣他这趟去南方大赚一笔,接下来准备开公司,再次邀请清姣一块去南方。 清姣被说得有些心动了,“我去南方能干啥?” 孙岩笑了,笑得很诡秘,说:“我当老板,你做老板夫人啊。” “去、你的,想得美!”清姣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推起自行车往前走去。 孙岩锲而不舍地追上去,请她吃饭。 清姣好吃,不由得来了兴趣,“咱们去小菜馆喝两杯,怎么样?” “行啊,走!” 两人一拍即合,拐进胡同。 清秋骑车赶来迟了一步,询问厂门岗的人,上早班的工人已经下班。 她在厂门口等了好久也没见清姣出来,又询问过往的女工,才知清姣早就走了。 骑车改去棉纺厂宿舍区,没有见到清姣。 兴许去打针了。 天色已晚,把东西放在清姣的宿舍,出来寻她。 清姣带着孙岩走进她经常去的小菜馆,“老板,来个小鸡炖咪咕,炒个酸辣土豆丝,一瓶烧酒。” “哟,妹子,这是你对象吧,长得不错呀。” “我朋友。”清姣立即更正道,然后启开一瓶白酒,分给孙岩一半,剩余的倒进自己碗里。 孙岩听出她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感冒了,少喝点。” “吃饭别说那话。”清姣一向秉着宁愿肉受苦,不让嘴受穷,想吃就吃,想喝酒就喝,吃完了再去打针吃药。 清姣挽起袖子与孙岩推杯换盏,这顿酒,清姣喝得痛快,大笑道,“还是与岩哥你喝酒舒服,你挺适合做酒友。” “要钱要人,我都有。我哪里不适合做你对象?”孙岩再三追问,清姣就是笑而不答,让他自己猜其中原因。 真吊人胃口! 孙岩却喜欢这一口,越是如此,越感觉有趣。 走出菜馆,他拉着她走进一旁胡同,将她抵在石墙上,狠狠亲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清姣娇羞地垂下头,她喜欢强势霸道的男生,只不过与她交往过的男人,刚开始猛烈追求她,处着处着就成了哥们。孙岩不同,他的大胆,思想前卫,能给她不一样的体验。 她没任何抵抗,孙岩更加大胆,借着酒劲把她抱在怀里,与她耳鬓厮磨,“娇娇,做我对象好吗?” 清姣嗔地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尖亲在他的唇上,随后她的挑眉问道,“做你对象有什么好处?” “我赚的钱交给你管,你想干什么买卖,我全力支持你。” 清姣已经开始向往南方的美好生活,但她没有立马答应。 眼尖的她看到姐姐往这边走来,随即推开孙岩,“我姐来了,你说的事,以后再说。”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胡同,主动跟清秋打招呼:“姐,你怎么到这来了?” “咱爸让我给你送饺子和鸡汤,下了班,你跑哪去了?” 走进,清秋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酒气。清姣似乎发现姐姐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我嘴馋了,喝了两口。” “你感冒还没好,怎么跑去喝酒?跟谁喝的?” 刚才晃眼间清秋看到清姣身边站着个男生,黄昏时分,天色暗下来,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第163章 迟者生变 宋清娇一口咬定自己一个人喝的,清秋不信,“刚才那男的,从穿着打扮上,我怎么觉得像孙岩。” 清娇眨着一双大眼,不答反问:“他不是去南方了吗,啥时候回来的啊?” 瞧她一幅不知情的模样,清秋没再深究,肉丸饺子和鸡汤都还热着,可惜她吃不下了。 谁知清娇在宿舍走的路上,又蹦又跳。 十几分钟过去,她揩去脑门上的汗珠,笑道:“我活动一路,完全可以吃得下。” 搞得清秋汗颜无语,“留着明天早上吃是了。” “如此美味岂可过夜。” 清秋跟着妹妹回到宿舍,只见清姣打开保温桶和饭盒,大快朵颐,“哇塞,纯肉丸子的饺子,满嘴流油太香啦!” 清秋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哪像生病的人呢。 “姐,我病了比往常更能吃,撑一撑好得快。” 馋病! 瞧她那副吃相,清秋不由得皱眉,“慢点吃,别噎着。” 话音刚落,清姣吃饺子没噎着,喝水喝的太急却被噎到。 清秋摇头叹息,抬手捶着她后背,“你这样的,将来谁敢要你?” “哼,我这样的怎么了?有很多人喜欢我呢。尤其是······”清姣捏起一个饺子丢进嘴里,大肆嚼着,刚才差点说漏了嘴,幸亏二姐没发觉。 下一秒,清秋便问,“尤其谁?孙岩吗?该不会他喜欢你?” “没有的事。” 尽管清姣经常撒谎不打草稿,此刻也是眼都不眨一下脱口而出。但,她的耳朵尖悄悄发红,清秋看出了端倪。 她也算是过来人,种种迹象表明,清姣这丫头恋爱了! 清秋脸上的笑容顿消,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清姣,你跟谁谈恋爱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孙岩。” “为什么呀?”孙岩一表人才,头脑活络,又有赚钱的能力,哪里不行?”她掰着手指头在说孙岩的优点,如数家珍。 清秋攸地头大,“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又比你大好几岁,论玩心眼你玩不过他。我不同意你跟他处对象。” 清姣立即改口否认,“我随口那么一说,倘若他跟我谈对象,我还看不上他呢。”见姐姐的脸色缓和不少,试探性的问道,“现在南方机会多,比咱这好混的多,我准备南下打工。” “不行!” 清秋断然拒绝,“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去南方,我不同意,咱爸妈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孙岩已经试水,我跟他一块过去,也算有个照应。”清姣不管不顾地道出自己的打算,就是姐姐反对,她也要一试。“你少管闲事,不许咱爸妈。” 清秋知道妹妹动了去南方的心思,那是说干就干。 对清姣嘱咐了几句就离开,连夜赶回屯子,敲开自家的大门。 宋妈妈听闻怒火上头,就要找孙岩算账去。 清秋赶忙拦住,“妈你先别急,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让清姣打消去南方的念头。” “哼,清姣那丫头片子主意正着呢,劝不住的,打断她的腿看她还走往外跑!”宋妈妈恨得咬牙切齿,三个女儿没一个让她省心的,顺带着把清秋数落一顿。 母女合计很久,准备明个一早去找清姣谈谈。 清姣即便心里有事,也是一觉到天亮。 就听到门外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清姣,你妈妈来找你。” 我妈怎么来了? 清姣有种不好的预感,快速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子跑出门。 在宿舍区门口看到脸色阴沉的母亲,清姣笑嘻嘻挽住母亲的胳膊,甜甜的喊了一声妈,“我感冒已经好了,谢谢妈特意来看我,妈您辛苦了!您没吃早饭吧,咱们吃包子喝粥怎么样?” 宋妈妈厌恶地扒拉开清姣的手,“不吃!” “那大果子豆浆呢?”清姣依旧舔着笑脸问。 宋妈妈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劈头质问,“听说你要跟孙岩去南方?” “我姐说的吧?” “你甭管谁说的,我问你是与不是?” 清姣解释,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多赚些钱。 可宋妈妈认为在哪都能赚钱,这个丫头片子心野,万一跑去南方,一去不复返,她又失去一个摇钱树。 现在清姣每个月挣的钱全部上交,回头宋妈妈再给她十块钱的生活费。 然而清姣干活是把好手,单一部机台就有450锭纱。上班8个小时,眼、脚、手都必须不停地运转,还要行动迅速,她做事敏捷利落,仅跟着老工人干了几天,就能轻松应对。 进厂不久,在厂里的纺织能手大比拼中获得全厂第一名,不仅立即转正,工资上调到每月60多块,还把她调到挡纬纱。 很快,在纬纱班的月度测评中,她每次都在5个小组里排名第一。 厂里月月奖励给她这个第一名的1块钱奖金。 经常上厂里的大红榜,让刚进厂不到2年的宋清娇在3000多人的纺织厂声名远扬。 清姣今年又涨了一级工资,瞒着母亲,依旧按照原先工资标准上交。 手里攒了些私房钱。 怕母亲到厂里闹,她随即改变主意,“您不同意,我不去了就是。我去雪糕厂工作,总可以吧?” 挣同样的工资,比现在的活轻快,宋妈妈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清姣带着母亲吃了早餐,目送她离开。 然后,立即骑车找到孙岩,“我决定跟你一块去南方打工,咱们明天就走。” “这么急?” 免得夜长梦多,迟者生变。 “再晚了,我怕走不了。” 瞅着清姣迫不及待的模样,孙岩心里开心极了。 尽管清姣没有答应做他对象,眼下看来,那是迟早的事。 孙岩握住清姣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保险起见,咱们今晚就走。” “行。” 两人各自分工,孙岩买火车票,清姣回去打辞职报告,尽管班长和厂领导再三挽留,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 收拾好东西,在火车站碰面。 踏上南下的火车,清姣也开始憧憬属于她的“光辉”岁月。 清秋右眼老跳,她心里犯嘀咕,放心不下清姣,第二天忙完手头的事,来找清姣。 一女工却告诉她,清姣昨个突然辞职。 清秋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跑去厂区宿舍,哪还有清姣人影,询问才知,她买了南下的火车票,昨晚就走了。 赶回屯,一打听,孙岩已经南下。 不用想,清姣肯定跟他在一起。 清秋瞒着母亲找白璐要人,说实话白璐并不知情,她万万没想到儿子能把“仇敌”的女儿拐跑。 白璐破口大骂,说宋清秋姐俩一对害人精,大骂清姣是个狐狸精。 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 宋清秋不仅什么都没问出什么,还被骂出门。 思索良久,决定暂时不告诉母亲。暗地里,她托人帮忙打听清姣的下落。 大半个月过去,也没有清姣的消息。 家里也没有收到清姣的信。 终究纸包不住火,宋妈妈与白璐发生口角,获悉清姣南下大发雷霆,怪清秋没有看管好清姣。 清秋为清姣操碎了心,费力不讨好,着实委屈。 与母亲争吵了几句,夺门而去。 第164章 皮包公司 清秋很担心妹妹的安危,四处寻她不着,就要放弃的时候,清姣突然回来了。 清姣梳着齐耳短蓬蓬头,穿着V领紧身衣配阔腿裤,脖子里戴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项链,拳头大小的弯月形状项坠格外扎眼。 她胸前春光若隐若现,走在屯里,背后一片议论声。 清秋闻讯找到她,质问:“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可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你?” “谁让你们不同意我去呢,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清姣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点燃一颗纤细的烟卷吸着。 清秋一把夺走,“你怎么还学会了抽烟?” “东北女人抽烟不很正常吗,你大惊小怪的干嘛?”清姣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又拿出一支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烟,缓缓突出烟圈。 “你是山东人,别给自己学坏找借口!”清秋怒瞪着妹妹,脱下半袖外套搭在她胸前,“瞅瞅你现在成什么样子,赶紧回家把衣服换了!” 清姣却吐槽她老土,南方街头流行这么穿算是保守的,还有露脐上衣配拖地牛仔裤的,敢露、敢穿这才青春底色。 “我出生在鹤城,就是东北人。”清姣扯下脖子里的衣服丢给她,“我在南方混得挺好的,你有担心我的功夫,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和何明远到现在还没成呢不是·····” 清秋反被妹妹说教了一通,放在以前肯定会甩给她几巴掌教训她做人,如今她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鲁莽不得。 她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奈何清姣油盐不进,索性拉着她回家,交给父母教育。 哪料,清姣从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桌上,“爸,妈,这是我这两月赚的。” 宋妈妈数了数,足足一千多,不禁好奇地问,“你在那边做什么买卖?” “孙岩开了一家公司叫康正公司,主要从针织厂盘下库存往北方卖,我负责帮他联系客户。”清姣的酒量好,公司的大部分客户都是她帮着孙岩搞定。 两人在生意上相互帮衬,谁也离不开谁,自然而然的住到了一起。 这次回来,清姣是想让家里人放心,同时也向父母证明,她赚钱的能力不比清秋差。 清秋听出猫腻,“你们公司不会就你和孙岩两人吧?” “差不多,其余人都是临时业务员,负责跑外。” 宋妈妈一头雾水,转头问清秋,“两人也算公司?” “一个空壳公司,一个皮包、一张嘴,这叫皮包公司,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 清秋摇头叹息一声,“清姣,孙岩开这样公司,长久不了。你还是离孙岩远点,找个正了八经的工作。” “我们正谈着,分不开。”清姣垂着头偷偷观察父母的表情,“我,我挺喜欢孙岩,他也喜欢我。” “啥玩意?”宋妈妈顿时炸裂,巴掌跟上。 “啪······”清姣被堵在角落里无处可逃,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耳畔。 宋清秋被眼前的这一幕吓懵了,晃过神,舍命从母亲手里救下差点被掐死的清姣。 将清姣护在身后,“妈,妈,我好好劝清姣。” 宋妈妈死死盯着清姣,眼睛里早已燃起了两团熊熊大火,她脸色铁青,眉毛拧成麻花,怒吼道:“劝个屁,这种不要脸的玩意,打死算了!” 清秋的目光投向父亲,可父亲紧紧蹙眉,闷声闷气地说,“清姣这孩子学坏了,太让人失望。要是改不了,我也同意你妈妈的做法。” 对于三个女儿,从小到大,宋展坤一巴掌没舍得打过。显然失望透了,才这么说。 清秋推了清姣一下,让她妹妹赶快表态。 谁知清姣拗劲儿上来,认准的事,必定要干的,一扭头跑出了家门。 清秋追出来,“你和孙岩不是一路人,长久不了。” “我觉得我们挺合拍的···我看你嫉妒我,自然不希望我嫁给孙岩···”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清秋差点儿没被她气死,指着她脸色铁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孙岩这人不咋地,小心被他算计了。 “我乐意!”清姣抬起胳膊挡着红肿的脸颊跑走。 清秋担心清姣走上歪路,去了趟孙岩家,见到白璐开门见山道明清姣和孙岩谈恋爱的事,希望白璐阻止两人交往下去。 白璐却引以为傲,说儿子有本事有魅力,讥讽清姣不自爱,主动投怀送抱,跟着偷跑种种难听的话。 还让清秋管好了清姣这个丫头片子,别把她儿子拐带坏了。 见白璐不说人话,倒打一耙,清秋终止谈话走人。 清姣跑去找省城找孙岩想办法,孙岩和她一块回来,因约见了一客户,暂住在省城一家招待所。 孙岩见她挨打,心疼地拥入怀里,“你妈下手真够狠的,脖子有些地方都划破了,换作脸上那可就破相了。” 清姣皮实,对身上的这点伤毫不在乎,却为家人反对谈恋爱而担忧:“我爸妈还有我二姐都不同意咱俩处对象,你说我该咋办?” 孙岩倒了一杯酒给她,“来,你先压压惊,我来想办法。” 清姣最大的优点就是即便天塌下来,也挡不住她喝酒吃饭,接过酒杯喝下一大口,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菜。 一顿饭过后,孙岩依旧凝眉思索。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倒是有,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清姣站起身坐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挑眉示意,“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那我可说了·····” 清姣惊愣了一瞬,转而大笑起来,“你这主意不错,就是,有点缺德。” “为了咱俩的幸福生活,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只能这么办。”孙岩将她扑倒在床上,狂吻起来。 清姣很生气地把他推开,严肃地说道:“想这样稀里糊涂把我娶进门,我可不干。” “先领证该办婚礼还是办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 “这还差不多。” 孙岩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儿,一把将清姣搂到怀里,然后就是一顿狂吻,吻得清姣都喘不上气,他把她扑倒在床上拼命扯掉她的衣服,像是压抑了好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清姣被吻得深情迷离,根本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正当两个人交缠在一起,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孙先生,有人找您。” 孙岩没理,还在狂吻着清姣,服务员见里面一直没有应答,便又说道:“孙先生,有个自称你哥哥的人说有要事找你,在招待所大厅等您”。 孙岩这才停住,他的嘴紧挨着清姣的嘴,努力压抑住情绪说道:“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要去”,说完又亲了清姣一下,这才起身离开了。 清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坐起来,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她害羞地抱着被子,猛地想起服务员提起的那个人,惊慌地整理好衣服,推门出去,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第165章 怂恿 孙岩来到前台,看到大哥站在那,很是意外,“哥,你怎么来了?” 孙阳今个到省城来洽谈蕨菜生意,住进这个招待所里。 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服务员多了一嘴,调侃,“先生叫孙阳,我们这有位客人叫孙岩,一字之差,不知道以为你们是哥俩呢。” “还真巧,我就是他哥。麻烦你帮忙叫一下他。”孙阳不敢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弟弟,于是麻烦服务员跑了一趟。 孙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拉着孙岩走到角落里的桌前坐下:“你真看上宋清娇了?” “这不是废话吗。”孙岩冷哼一声,掏出一颗烟卷,自顾自地点燃,“之前我与那些女的只是逢场作戏,清姣更适合结婚。”关键清姣比她们都漂亮,能力也强,而且单纯,好骗! 孙阳语重心长地说,“咱妈跟宋清娇她家里人一直闹得不愉快,你过不了咱妈那一关。同样,宋家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何况两个性格一样的人,不适合在一起。凭你现在的能力什么样对象找不到,干嘛非盯着宋清娇不放。” “你看上韩菁华,咱爸妈百般阻扰也没能阻挡你把她娶进门,你有有什么资格跑来劝我?行了,我还有生意要谈。”孙岩掐灭抽了半截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宋氏剪纸店。 清秋正同蔡东商谈新订单的细节部分,突然飘来清姣的声音,“秀颖姐,我姐呢?” “老板在里面正谈生意,你在外面坐会儿。”崔秀颖跟清姣倒了杯水,转头招呼客人。 清秋送走蔡东,把清姣叫进里面,询问她所谓何来? “姐,我留下不走了。男人终究靠不住,不如靠自己来得实惠,我准备回纺织厂上班。” 坊间一直流传着“男不进矿女不进纺”的说法,来形容女工在纺织厂的辛苦。 但纺织厂从上个月起实行计件发工资,清姣手快,自然也会赚得多。 “你能想通真好。” 清秋感叹清姣这会儿醒悟不算晚,希望她能踏踏实实稳当赚钱。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心里踏实。 “我帮你寻摸着点,有好的工作,会通知你。” “谢谢姐,还是我二姐最关心我。”清姣抿嘴笑着,倏地,拍了下脑门,“姐,现在进厂需要什么身份证,我得赶紧去派出所给办了。户口本在你这吧,拿给我用用呗。” “行啊。”清秋前不久刚从家里拿户口本去办了第一代居民身份证,她从柜子里找出户口本放在桌上,嘱咐清姣别弄丢,用完送回家。 清姣拿到户口本兴奋地跑出门,坐上车直奔省城。 敲开房门,扑向孙岩。 瞧她高兴劲儿,孙岩笑问,“户口本拿到了?” 清姣拍拍手里的提包,一脸的意地说:“我二姐毫无防备心,很轻松到手。” 孙岩拉着清姣立马回屯,去村委会去开证明的时候,恰好孙大富跟着葛主任外出开回去了,不得已找到老牛婆帮忙。 两人统一口径,都说办身份证用。 不知情的老牛婆,很是爽快地提笔落字卡戳。 从民政局出来,孙岩拥住清姣,“媳妇,从现在起,我的一切财务由你保管。”从兜里掏出钱包放到她手里,又拿出一本存折给了她。 清姣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那好,以后家里的事我做主,生意上的大事你做主,不大不小的事,咱俩商量着来。” “好的媳妇。”孙岩捧起她的脸“啪叽”亲了一口,“走,咱们庆祝一下。” 喝得微醺的清姣拥着孙岩回到招待所,情到浓时难自控······ 两人的纠缠太过于激烈,日上三竿,清姣才醒来。 吃过早饭,她去派出所半碗身份证,望着手里的户口本,若有所思。 清秋见妹妹拿着户口本进来,便问,“不是让你送家去吗,怎么送我这来了?” 只见清姣笑着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接着展开,“姐,我跟孙岩扯证了,以后我就是老孙家人。我要跟孙岩回南方了,户口本还是你拿给妈吧。” “扯证?”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手中的杯子也落在了地上,完全被眼前的事情所惊愕。 清秋拿过红本本细看,上面赫然写着:持证人宋清娇。旁边清姣和孙岩甜蜜的合照上卡着钢印。 两人真的领证了! 清秋的脸色微变,怒声质问妹妹,“你来拿户口本就是为了扯证是吗?” “对。”清姣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生米煮成了熟饭,我们证也扯了,你该知道都知道了。” 见妹妹起身要走,清秋一把将她扯了回来,“跟我说实话,偷拿户口本领证是不是孙岩的主意?” 清姣矢口否认,“我自己的主意。你们不都赞成我们在一起,拖下去毫无意义,不如快刀斩乱麻。” 清姣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清秋看出她在撒谎,大骂她糊涂,被孙岩给哄骗了还不知。 “我反正不会认孙岩这个妹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你不承认,我们也是两口子。”清姣现在走进死活同,一心想孙岩携手白头。对于清秋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还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孙阳和韩菁华不也是偷着领的证,现在两人过得挺幸福的·····” “你们和他们情况不一样,你和孙岩不会幸福的,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清秋苦口婆心地劝清姣理智些,别急着跟孙岩回南方,至少把婚礼办了再走。 可清姣却说,“我和孙岩去深圳一趟,算是旅行结婚,省了很多麻烦。没有长辈的祝福,我不在乎。” 说完,猛地拽回自己的手,往外跑去。 “站住!”清秋追出来,清姣抢走她的自行车骑上狂奔向前,“我把车子放车站,你自个去骑吧。” 事关重大,清秋借了苏姐的自行车往家赶,第一时间把此事告诉了母亲。 宋妈妈气得暴走,上门找白璐算账。 清秋怕出事,跟了去。 白璐闻听两人扯证了,不由得大笑,“你闺女真是贱,勾引我儿子不成,上赶着跟我儿子领证,这得多着急嫁人啊。” “你儿子不仅贱,还损,怂恿我家清姣偷拿户口本······我让你满嘴喷粪。”宋妈妈言语激烈,把白璐和老孙家八辈祖宗问候一遍。白璐骂不过动起手来,宋妈妈毫不示弱用尽全力还击,相互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清秋怎么都拉不开,跑去叫人。 宋妈妈与白璐从屋里打到大街上,邻居好心怕闹出人命帮忙报警。 民警出现制止了两人继续互殴下去。 两人去卫生院的路上,再次动手,请求赶紧把母亲拉走。 简单包扎后,被叫到派出所。 第166章 反目 清秋陪同母亲走进派出所,母亲率先发声,“警察同志,白璐的儿子孙岩拐走了我闺女,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警察同志,是她闺女拐走了我儿子。” “安静,你坐这。”一位民警示意宋妈妈坐在他眼前的空位,白璐跟着另一位女民警去了旁边的房间做笔录。 分别询问过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民警对两人进行一番教育,白璐为了不耽误家里菜地播种,只能退了一步,当着民警的面,提出和解。 然而宋妈妈却不愿意,甘愿掏医药费,让民警拘留白璐。 可白璐认错态度好,虽说她先动手,但宋妈妈脸上和胳膊上都是些皮外伤构不成犯罪。 反观,白璐伤得要重一些,她被打鼻青脸肿,头发也被拽下不少。她胳膊还被狠狠咬了一口,现在还往外溢血。 经过民警调解,宋妈妈十分不情愿地接受和解。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清秋远远看到韩菁华冲自己招手,她疾步过去。 “秋儿,孙阳刚才回来说孙岩这几天住在省城招待所里,突然退房去鹤城。清姣跟孙岩形影不离的,眼下也应该跟孙岩在一起······让我通知你一声。” 清秋跟菁华嘀咕两句,追上母亲,宽慰着,“妈,南下的火车晚上发车,这会儿清姣肯定还没走。” 清秋跟宋妈妈赶到火车站,在开往杭州的火车每节车厢里搜寻着清姣的身影。 列车员扯着嗓子高声大喊,“火车于三分钟后开车,送站的旅客请下车······” 清秋她们还没有找完所有车厢,不得已从火车上下来。 望着火车缓缓启动,一节节车厢从眼前缓缓驶过,也没看到清姣和孙岩。 一转头,却看到,清姣坐在对面的列车上。 “清姣下来!”宋妈妈怒喊一声,便要穿越铁路。 清秋急忙拦住。 等她们跑到那边的站台,火车也要开了。 隔着玻璃窗,宋妈妈冲着清姣大喊,“你这个死丫头,给我滚下来!” 清姣打开车窗,笑嘻嘻地说:“妈,对不起了,我不可能下车的。” “清姣下来吧。”清秋在旁苦口婆心劝着,“孙岩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孙岩握住清姣的手,向宋妈妈和清秋保证,“妈,二姐,以后我会对清姣好的。你们放心吧。” 放心你个鬼! 宋妈妈恨恨地蹬着孙岩,像看仇敌似的,连声怒喝,“撒开我女儿的手!千万别让我逮住你小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呜呜——”火车拉响汽笛,宋妈妈指着清姣说着最狠的话,“你要是跟他走了,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清姣回握了下孙岩的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让回来正好,省得被数落,陈芝麻烂谷子的牢骚,她早听够了。 她抬手拉下车窗,转头看向别处。 宋妈妈气得抓狂跳脚,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开走。 憋了一肚子火的宋妈妈将一切责任归咎到清秋的头上,认为是她的不听话带坏了妹妹。 “你发现清姣不对劲儿若早些告诉我,也不至于让她跟孙岩跑了······” 事情闹成这样,清秋本来就郁闷,她不想跟无理取闹的母亲理论,找到清姣骑走的自行车往回走。 清姣扭头望着窗外流云一样飞逝的风景,忽然心头思绪万千。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然后放空自己的脑袋。 孙岩在她耳边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跟你家里人闹得如此不愉快。” “是反目好吧。”清姣叹息道。 他扳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说:“怎么,你嫁给我后悔了?” “不后悔。”清姣笑着摇摇头,“我决定的事,从没后悔过。” 拿出一瓶白酒,启开,倒了小半茶缸,与孙岩碰了瓶,“祝贺你新谈成一笔生意。” “谢谢媳妇。” 孙岩喝下一口酒,对清姣保证,等在深圳安顿下来,一定给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清姣年轻,憧憬美好爱情的年纪,闻言,自然高兴。 然而到了深圳,他们才知道新生意老板也是皮包客,找到比他们价格低的卖家,毁约消失。 孙岩虽然没损失什么,但一下没了生意可做,只得,满大街现寻找。 深圳处处商机,孙岩让清姣单独负责卖针织衣服这摊,喜欢自由的他去开辟其他路子,从香港带高端手表和电子产品到深圳卖。 每天进项不少,但随着做这行的人多起来,收回本钱仍是没有问题的。 清姣凭着姣好的长相与能言善辩,把针织衣服生意盘活,越做越大。针织衫,裙子流行款式受欢迎,她可以赚取高额利润。 孙岩哄着她为自己投资,投资建材生意。 当时南宁的建筑建材业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高峰期,孙岩与他人合伙生产水泥和钢材。 折腾到年底,也没赚到多少钱。 全靠清姣这边赚钱贴补他和家用。 没想到,孙岩长期跑外,耐不住寂寞,经常往舞厅跑。 他处处留情的老毛病犯了,与夜场的女服务员打得火热。 这天被清姣撞了个正着,他却说为了生意逢场作戏。 两人第一次发生争吵,还吵得很厉害。 孙岩躲出去喝闷酒,清姣这人没心没肺,喝下半瓶酒,吃饱喝足倒头就睡,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清秋因多层套色风景剪纸推广,揽下两个外贸出口单子。 召集崔秀颖等人开会,分配任务。 这时蔡冬推门进来,冲着韩菁华晃了晃手,“宋老板在吗?” “在。”菁华引着蔡东进了里面。 “蔡经理,快坐。” “会就开到这,大家去忙吧。”清秋跟众人交代完,泡了一壶新茶,坐下。 “蔡哥大忙人,有事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过去就是。” 他作为一百商店的总经理,最近引进了两个新服装品牌,为提高销量在做宣传。 “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亲自来一趟跟你说比较好。”蔡东把玩着茶盏,神秘地笑着说,“有个关于你的好事。” 清秋问,“啥好事?” “咱鹤城文化部邀请你的剪纸参加展览。” “真的呀。” 见蔡东点头,清秋开心地搓着手,“太好啦,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哪些剪纸作品?” 第167章 参展 蔡东拍拍她的手,“别急,还有个好消息。” “还有?” 清秋惊讶地眨眨眼睛,只见蔡东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红色邀请函放在桌上,推到清秋面前,“区文化馆开展剪纸进军营庆元旦送祝福,邀请你元旦去边防团教战士们剪纸。” 蔡东的叔叔如今调到鹤城文化局工作,这一切都是蔡东私下帮忙斡旋得来。 “谢谢你蔡哥。”清秋心生感激,这些年蔡东没少帮自己,她却无以回报。 “眼瞅着元旦了,我给你的新品牌订制一副剪纸,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敢情好啊。”蔡东高兴得不得了,拿出宣传画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两个服装牌子的特色。 清秋提笔快速勾画出草图,准备制作一副特大尺寸的剪纸,装裱后挂在一百商店大楼的二层外墙上。 “好,这创意好!”蔡东拍手叫好,连连称赞,“没想到你把衣服品牌诠释的这样到位。” 清秋定稿后,她和崔秀颖、林海月没日没夜赶制出来。 装裱后,形同版画却是剪纸。 两品服装牌子PK的剪纸,掀起了一场“时尚江湖”的腥风血雨。 蔡东喜不自胜,大肆夸赞清秋是懂潮流的。 服装厂商代表来鹤城,蔡东做东组织酒局,邀请她一块同去,被清秋拒绝。 “参加展览的剪纸我还没准备妥当。” “店里这么多剪纸作品,挑出二三十副参展就是。” 清秋认为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剪纸作品必须是精品,精挑细选了十几幅作品出来。 其余的剪纸她不太满意,于是打算再创作几幅新剪纸。 “你就是个工作狂,行吧,我自个应付酒局。”他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里有细碎的光,“注意身体,别太拼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微笑了下,仰头望着他,“我知道了,慢走!” “这么急着赶我走?”蔡东皱眉,眼里闪过无奈,“行,我不耽误你搞创作。每次找你还得通过外人,太费事了,我必须给你安一部电话。” “真的不用。”清秋没来及开口拒绝,蔡东又说,“我已经给电话局打好招呼,下午他们就派工人过来安装。你把你们剪纸店的电话公布在报纸上,想找你谈生意的人,打电话咨询便可。”最主要,他给她打电话也方便。 他笑起来唇角有两个梨涡,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干净。他总是这样,将她的生意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很好。 等他滔滔不绝地讲完,坐在对面的清秋起身到了一杯茶给他,“蔡哥眼里处处有商机,谢谢蔡哥的点拨,我把安装电话的钱给你。” 清秋不想欠他人情,可蔡东却说,“这是她给一百制作剪纸广告的辛苦费。” 这辛苦费用给的可是有点高! 在蔡东眼里,她的手艺无价。 相关费用,他早上报给领导,已经批下来。 本来有说有笑的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良久,蔡东缓缓出声,“我家里人频繁催婚,我真有点头疼。” “我帮蔡哥介绍一个?”清秋笑着回答。 蔡东无奈地笑了笑,“我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对象,你能帮我找到?” 不知道是不是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到了,清秋支着身子坐起往后退,想要拉开和蔡东愈发近的距离。 “清秋,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蔡东伸出大手落在她肩膀,轻轻拍了拍,“追溯闯关东的历史,我母亲也是闯关东的后人,老家是莱州一带的。”他知道宋妈妈择婿标准,这时剖析自己的家世,就是想告诉清秋,他们各方面都很般配,很合拍。 “哟,在山东咱两家相距千里之遥,那我们算是半个老乡······” 这时何明远推门进来,冲里面嚷嚷着:“秋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清秋就势起身出去,看到何明远手里拎着个大河蚌,“这么冷的天,你下河了?” “我以前工友小湖北复原分配到虎林,他给我寄来的。” 何明远掏出个黄色珠子,有两厘米大小,“小湖北工作的地方以前产珍珠,秋天下涝雨,这小子下河摸鱼,抓了一堆河蚌。里面有这么个稀奇玩意,一并寄来了。” 清秋捏在手里,对着阳光细看,“黄色的珍珠,够稀缺的。” 何明远找来钢针一头磨尖,用胶布将针的后半部分包裹紧实,一手握住自制的钻针,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珍珠的手,缓慢的给珍珠钻眼。 “小心,别扎到手。”清秋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他的手,瞧他费劲儿的样,“算了吧,我找个盒子装好,当收藏品。” “戴在手上好看,等有时间,我让小湖北再寻摸一个,凑一对,给你做珍珠耳环。” “那我还得扎耳朵眼,我怕疼。”清秋抬手捏着自己的耳朵垂,做小女人状撒娇。 蔡东从里面出来,看到这一幕,他的心凉了半截,“宋老板,你忙着,我先回去。” “蔡经理慢走。”清秋笑呵呵地把蔡东送出门,转身欲要回来,蔡东一把拉住她的手,“清秋,希望你在选择未来一半时,能考虑一下我。” 也不等她回答,说完扬长而去。 清秋愣在当场。 何明远捏着那颗打好孔的珍珠,迈开腿一步步走到清秋的面前,语气夹枪带棒地说:“你的护花使者可真不少。” 以前有许曾良,现在又多了一个蔡东。 宋清秋敛眸,表情不变地说,“何先生何尝不是别人的护花使者呢?” 说她? 也不看看他把那几位战友遗孀呵护成了什么模样。 何明远眼眸一沉,想反驳的话囫囵在喉咙里,到底没说出来。 韩菁华骑车到了跟前,看了两人一眼,“有空说风凉话,不如想想怎么替清秋灭桃花。” 何明远还在吃味,邪笑着问,“怎么灭?” 韩菁华挑眉示意,“把她娶回去,看他们还怎么惦记。看你们一直长跑,我都替你们着急。” 他能怎么办? 还没满足未来丈母娘的要求,他即便另辟蹊径,该有的彩礼和房子,还是要有的。 他咧嘴笑道,“我努努力,明年争取让你喝上我们的喜酒。” “咱们可说定了!”菁华拍了下清秋的肩,“倒时我可得坐头席。” “我们真成了,让你坐媒人那桌主席。”何明远拥着清秋进了最里面的房间,来到最里面的小间,让她找出红线。他编花绳穿好珍珠,拉过她的右手,给她戴在腕子上。 佩戴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将她衬托的纤细美丽。 可惜只有一颗。 “以后每年我找一颗,给你凑成一个完整的珍珠手链。” 清秋抿嘴,“我这手腕可值钱了。” “那你在我心里无价之宝。”何明远邪魅勾唇,拉起她的手放在他心脏位置,猛地垂下头,在唇畔亲了下。 “秋儿······”她好香,好软。 瞧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清秋好像未卜先知,知道他下一步动作似的。她举起拳头用力捶在他胸口上,“再胡思乱想,我给你松松皮子!” 外间传来菁华的声音,“叔来了。清秋,在里面忙着,您先坐会儿。” 第168章 无名火 菁华说得很大声,有意提醒里面房间的人。 清秋推了推他,“启开,我爸来了。” 何明远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口处,一脸坏笑:“让我启开也行,让我过过嘴瘾。” “你疯了?” 清秋看见他眼底的炙热,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痛意袭来,何明远皱眉,站在那却不动地方,还在为她不直截了当的拒绝蔡东生气。 深感无奈的清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下,“这样可以了吧。” 下一秒,何明远握住的手,摁在雪白的墙上,低头咬在她肩上,痛得她低呼,“何明远你属狗的,怎么咬人呢?” 何明远也不说话,头稍稍偏移,堵住她的小嘴。 “清秋,安装的电话过了,你看看按在哪?”外面再次传来菁华的声音。 她刚被暴风雨袭击过,缓了缓神,用力推开他,整了下头发,从里面出来。 “爸,你来了。” 跟父亲打了声招呼,让安装电话的工人,把电话线接在柜台前。 宋展坤看到女儿面色通红,双眉紧锁,关切地问道,“二丫头,你脸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清秋下意识捂上双颊,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便顺着父亲的意思说下去,“有点感冒,刚刚吃了药。” “天冷,我找明远爸帮忙拉一车煤来,你们尽管烧,不够我再找人拉。”店内的客人少了些,宋展坤起身往外,驴车上的煤已经卸下小半,他招呼何立忠进屋暖和,“老何大哥怎么好意思让你卸煤,赶紧进屋喝口水歇歇。” “这点活,累不着。”何立忠憨厚地笑了笑,扛起一麻袋煤进屋,何明远与父亲打了个照面,“爸——”慌忙跑上前接过父亲肩上的麻袋包。 “小兔崽,你怎么在这?”何立忠瞪了儿子一眼,“来给清秋修烟囱啊?” 何明远会意地点下头,“啊,对。烟囱堵了,我顺便把后面小屋的火墙通了通。” 宋展坤扛着麻包迈步进来,听到这番话,笑道,“清秋这孩子老麻烦明远,怪不好意思的,一会儿,我让清秋炒几个菜,咱们喝两盅。” “好啊。”见机会来了,何明远跑去买肉买酒买菜。 四点半,电话安装完毕。 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响起,宋清秋拿起话筒接通。 “清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蔡经理,我能听到。” 蔡东把自己家里的号码报给她,“晚上若是有事找我,就打这个号码。” 清秋撕下一张纸记好,夹在笔记本中。 “清秋,晚上咱们吃炖大鹅啊。” 何明远买菜回来,一手拎着大鹅进屋,大鹅抗议地“嘎嘎”叫着。 手握电话的清秋噗嗤一下笑了,“何明远你要杀鹅到外面杀去,我见不得这么残忍的场面。” “好嘞”何明远放下那兜子菜,拿着刀子,拎着鹅出门。 听到鹅的惨叫,清秋回过神,想起正与蔡东通话,“蔡经理对不起,我先挂了。” 而此时,办公室内,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男人,他低垂着脑袋,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如同静止了一般,动作一直都没有变。 听着电话里传来阵阵盲音,蔡东满腹心事。 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敲门声,他低咒了一声,这才冲外喊了声进来。 话音刚落,女服员进门就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叽叽喳喳的,让蔡东格外头疼。 “蔡经理,那位厂商代表胡经理又来了,要宋老板亲手制作的剪纸山水画作品,想让您帮忙引荐一下。”女服务员的语气听着很是着急。 反之,蔡东则是一脸不屑,一个厂商代表,值得这么着急吗? “你跟他说,宋老板没空。” “咱们跟他们合作,这么做不好吧。” 女服员为了一百的利益,好意提醒。 “你有完没完?” “您若是忙,我带胡经理到宋老板那去一趟。” 蔡东抓了抓头发,显得非常的焦躁,他忽然就站了起来,“我都说了宋老板忙得很,根本抽不空来赶制复杂的大订单,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就抓紧给我滚蛋!” 怒吼一声,将话筒重重砸在桌面上。 这位胡经理是个十分花心的人,第一次见面,便让他安排特殊服务。 在报纸上看到宋清秋的照片,他就心心念念想要见上一面。庆幸那天清秋没有参加他组织的酒局接风宴。 夜幕落下,店内热气氤氲。 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鹅肉和土豆,灶台下填着玉米瓤子和柴火。 宋展坤跟何立忠聊着今年的收成,他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晚饭正式开始,宋展坤一直替何立忠夹菜。 何明远看到这一幕,恍然看到他和清秋婚后的场景。 两亲家和睦相处,突然宋妈妈那张阴狠的脸蹦了出来····· 想到这,他眉心一紧。 清秋抬眸,一眼就看见何明远眸光紧盯着自己的模样。 瞬间她蹙眉,回避她的视线。 何明远抿嘴不语,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启开白酒,给父亲和宋展坤各倒上一杯,“叔,我竟你敬你和我爸。” “来来,咱们今晚可得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说着,宋展坤举杯示意。 何明远笑道,“行,你和我爸醉了,我负责赶车,把你俩送回去。” 晚饭接近尾声,柜台上的电话又开始叫嚣个不停。 宋展坤听烦了,让清秋去接电话。 然而清秋看了何明远一眼,走过去硬生生挂断了蔡东打来的电话,佯装无事发生,继续陪何立忠和父亲聊了很久。 七点多,何立忠准备离开。 宋展坤醉意微醺,拉住何立忠的手,唠叨着,要把拉脚的钱给他。 “邻里邻居的,要什么钱,管饭就够了。天黑了,走吧,我拉着你。” 何立忠扭头看向儿子,“一块回去吗?” “我回粮站。” 何明远目送父亲载着宋展坤离开,开口,“我们出去走走。” 伸手去拉清秋的手,却被躲开。 “我还有事要忙,改天吧。” 何明远看着她的模样,心底莫名生起一股无名火,“你就这么忙吗,连陪我走走的功夫都没有?还是等某个人的电话?” “这个时间哪有什么重要电话,我在忙参展的事·····” 清秋的话音未落,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再一次传来。 何明远笑了,看向清秋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玩味,意思像是说,看吧,那人电话又打来了。 这种目光,让清秋感觉十分不好。 奈何对方电话打得急,他不得不接。 “你去帮我接吧。” 清秋敛眸,盛满笑意。 “那我可帮你接了。” 何明远跑进屋,“喂,您好,哪位?” “清秋呢?” “蔡经理,清秋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第169章 只对清秋破例 何明远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人,笑着给出答复。 电话传来蔡东冷冽的声音,“生意上的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赶紧叫清秋来听电话。” “传话,我还是能传明白的,除非蔡经理打哑谜说不清楚。” 蔡东冷笑一声,用盛气凌人的口吻说:“我想她了,你也能帮忙转达吗?” 以往何明远对于清秋身边的蜜蜂,都是视而不见。 可是现在对方都到家门口挑衅他,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对方认清自己是谁。 “蔡经理的话,我可以原话转达,还有什么事吗?” “小子,我比你更适合清秋,早点放手,我还能给你些补偿。” 听到蔡东跟他叫板,何明远大笑道,“亏得蔡经理是个经商之人,不知道做生意,不能夹杂私人感情吗?一旦夹着感情那么这些人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王八蛋之类。不要把感情和生意混为一谈是一种商业道德和职业操守的体现,旨在保持商业活动的专业性和客观性,避免因为个人感情而影响商业利益和商业判断。” “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我从不混为一谈,但只对清秋破例。我喜欢她已久,接下来会正大光明的追求她。你拿什么阻止?我忘了告诉你,那年南下,我们在火车上相处的很愉快。” 何明远强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不适,耐着性子开口,“我凭我是清秋心里最重要的人,谁也替代不了。要是没别的事,我挂了。” 蔡东喝了些酒,听不到清秋的声音怎肯罢休。 “你还是让清秋接电话,耽误了参展的事,她会生气的。” “你想告诉她参展的时间吧,我得到消息安排在元旦后,月底前就要提交参展的东西。行,我会转告她的。” 清秋懒得偷听他与蔡东的对话,就一个人推门出去,往苏姐那边走。 何明远见状,急忙挂断电话,鬼使神差的跟上她的脚步。 “我们去河边走走。”何明远快走两步,追上清秋,执拗地想让她陪着自己溜达。 清秋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殊不知何明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怕清秋被蔡东算计,在火车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又怕问完了······ 那种感觉,他不喜欢。 “那就走吧。”没想到清秋爽快答应。 走向街尾,拐向去往河边的小路。 夜里,这边的路上很安静,少有人来。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好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纱,路上映着两个影子。 河边空荡荡的,刺骨的寒风肆意飘荡。 清秋不禁裹紧棉大衣,开口问,“你和蔡东谈得怎么样?” “他说他想你了。” 何明远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清秋忽地怔住,不自主地笑出声,“他真跟你这么说的?” “对,很严肃地让我转达。呵,我又多了个情敌。”何明远自嘲,“我的世界真精彩,每天有掐不完的桃花,还要应付那两个难缠的家伙。” “可我心里只有你,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清秋主动牵起他的手,笑道,“你还在为这事生气啊?” “此事已经翻篇,我生气是因为你有事不告诉我?” 她刚要开口,却被两片温热的唇瓣堵住。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 他的吻像一头猛兽,将她的呼吸全部吞噬。她只能无力地承受着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肆虐,他的吻势越发狂野,狂风骤雨般,仿佛连星空都为之震颤。 良久,两滴热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灼伤他的心。 他停下动作,惊讶地抬头,她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秋儿,对不起!”何明远顿时手足无措,一边给清秋道歉,一边给她擦泪,拥她入怀轻声哄着,“把你欺负哭,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你还说!”清秋纯粹觉得莫名委屈,这种感情的狂潮,她无法抵挡,既紧张又害怕。 一向认为自控能力很好的他,竟然也有失控的时候。 何明远很是内疚,不该质疑她对自己的爱。 可心里疙瘩还在,这让他心里生起一丝烦躁感。 思量再三,他终究问出口:“·····” 推开他,清秋冷着脸,脊背挺直,傲如松柏,气质清冽。 “火车上,我们坐在同一排。人挤人,人挨人的车厢,腰酸背痛和腿麻是难免的,靠一下身旁的人也是常态。至于亲密的行为,断断不可能,我也无法容忍。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这家伙有话憋在心里,动不动发疯,她可受不了。 “没有了。”何明远心结已解,天空飘起了雪花,见清秋穿的单薄,脱下军大衣给她披上,“要下雪了,赶紧回去吧。” 回到店里,她把大衣还给他,催促他早些回去休息。 送走何明远,关店打烊,落锁。 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接通。 “清秋在忙吗?” 清秋不知为何,就觉得蔡东肯定在不远的地方给她打电话。 她没有小女孩的雀跃,没有往门边站,只淡淡地说:“我要通宵赶制作品,不跟你聊了。”说完挂断电话。 几分钟前,蔡东驱车来到后街,在一家饭庄给她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又打来电话。 菁华接起,蔡东说明天来接清秋去趟展览厅,看看展览布局是否满意。 听着菁华的转述,至少是他的心意,她不该如此冷漠的态度。 而且他的选择并没有错不是? 她只是对他没感觉而已。 所以她斟酌了再斟酌,等打电话再次打进来,接起:“蔡哥,谢谢你这段时间忙前忙后。临近年底,你那边也挺忙的。展览的事,我让我朋友帮忙去看看就好,我就不过去了,另外也替我向你叔叔说一声谢谢,谢谢他的帮忙。” 礼貌、疏远。 蔡东察觉到了,沉默片刻,“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宋清秋没有回复,直接挂了电话,事情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说得那么直白。许久之后,后街传来汽车离去的引擎声。 崔秀颖设计思路很好,做事雷厉风行,把近期的时间都腾出来,打算专心帮宋清秋赶制参展作品。 平日里崔秀颖她们一大群女人,一天要上演多台大戏,吵归吵,闹归闹,但真正遇到事,会立即拧成一股绳,相互扶持着前行。 宋清秋坐在桌前埋头苦干的同时,如是想。 利用这次展览,为宋氏剪纸提高知名度。 有众人尽全力帮她,这就足够了。 哪怕效果不好,终归努力过后,她的人生不留遗憾。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清秋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走向门口,她满腹狐疑,谁会在这个点找我呢? 第170章 套路 “谁呀?”宋清秋站在门里向外问。 “姐,是我。” “清姣?”宋清秋随即打开店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蝙蝠衫样式的白色貂皮大衣,喇叭裤,戴着一副蛤蟆镜,特别时尚的女孩。精心画出大红色嘴唇感觉是十分娇艳,像是玫瑰花一样的颜色,化着精致的妆容,耳朵上戴着一对大大的银耳环。她打扮这样时髦,清秋真没认出是清姣。 “清姣是你吗?” 宋清娇摘下蛤蟆镜,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说:“我这身行头太时髦,二姐没见过吧。赶明个,我也给你弄一身,没几个钱的。”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往屋里灌,宋清秋拉着清姣进屋,“招呼不打一声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孙岩呢?” “别提他。”宋清娇刚才还满面笑容,听到“孙岩”两字,脸色瞬间沉下,端起茶杯低头喝热水。 看这架势,两人准是吵架了。 “吃饭没有?” “我刚下火车就到你这来了。”清姣抬起头,露出两个酒窝,“姐,我饿了,有啥吃的没有?” “稍等会儿,我给你做。” 没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端上桌。 宋清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真香!二姐做饭的手艺在不知不觉中又提高了,这要是到南方开个东北菜馆,那可就发财了。” 宋清秋笑笑,“我只钟爱剪纸,做饭那是填饱肚子的本能。” “切,说的那么高雅干哈,什么挣钱干啥。”她在孙岩的熏陶下,想法也都如出一辙。 清秋摇头轻笑,问清姣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跟孙岩离了婚就回去。” “离婚?因为什么?” “过不下去了,就不过了呗。钱挣不来几个,还整天充大头,在外面胡吃海喝。两个人的家,指望我一个人扛着,我可不想把青春浪费在这没价值的家庭上。” 宋清秋愣住,这两人把婚姻当游戏啊,不顾双方父母的阻拦,费劲儿心力去扯证,这才过去多久啊,经历点磨难就放弃。 “你找他好好谈谈,毕竟好不容易在一起,怎可轻言放弃。”两人费尽心力领了结婚证,宋清秋希望清姣别轻率做出决定。 可清姣却说,“我们俩想法不同,在我的世界里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没钱喝风吗?谈不拢,趁早分开,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碗面条下肚,连汤都喝了个干净,放下筷子,接着往下说,“姐,户口本在你这吗?” “在家。” “你帮我拿回来,我用用呗。” “你决定好了?” “对。拿到户口本,我就给孙岩拍电报,让他滚回来。” 清秋留她在店里睡,她瞅了瞅店内这么多人挤在两间房内打地铺,不由得皱眉,“大冷天,我可不想亏待自己。” “行,路上注意安全。” 清秋没有挽留,将她送出门。 宋清娇戴上白色礼帽,缩着脖子里冲进风雪里,在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下。 清秋以参展需要户口本为由让崔秀颖帮忙回家取,宋妈妈现在把户口本看得很紧,对崔秀颖再三盘问,又跑去村委会打听虚实,见老牛婆说确有其事,不情愿地拿出户口本。 清姣拿着户口本赶往鹤城,与孙岩汇合。 一见面,孙岩就给了宋清娇一个大大拥抱,“老婆我想你了。” “放开我,咱俩都要离了,甭说这些没用的。” “只要一天没离,你就要尽到做老婆的义务。”孙岩呵呵一笑,抱起她,清姣不停挣扎着,两人交战正酣,身影交叠,一起跌倒在大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孙岩从大床上缓缓坐起,套上外套,点燃烟卷,吸了一口:“清姣,刚才舒服吗?”他像是故意恶心她一样,人畜无害的朝她笑了下。 “孙岩,都要离婚了,你跟我来这套,你到底想干什么!”清姣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骨碌爬起裹着被子跪坐在孙岩面前,提起他衣领,怒目圆睁,恨不得杀了他。 “这么暴躁干嘛,你也不想把咱俩离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吧。”人尽皆知四个字被他咬的特别重。 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威胁,恶心的松开了他的衣领,憎恨的瞪着他。 “说吧。” “帮我拿下裴野。” “这才是你真面目吧!真是人渣,恶心!” “你骂破喉咙,还是要答应,何必呢!”孙岩吐着烟圈,心情极好的哼着曲子悠哉地下地,把地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中午,裴野过来吃饭,你准备一下。” 准备个屁老鸭子! 清姣怒声问:“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你表现的好,我会如你所愿。” 孙岩回头邪魅的笑了笑,推门离开。 宋清娇脚刚挨地,小腹和腿一阵胀痛,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地捡起衣服穿上。 从包里翻出小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里满是吻痕,扑上很多粉才遮盖住。 头发散乱不成样子,用手代替梳子,好好梳理了一番,然后对着镜子补妆。 中午时分,宋清娇挎着单肩包走进百花园餐厅。 裴野依然色性不改,看到青春靓丽的宋清姣走来,色咪咪的眼晴成一条缝,死死盯着她看,在她丰满的、胸前、扫来扫去。 清姣感到好恶心,摆出一副暧昧的语气对他调侃,“哟,裴大哥是不是把我当成我姐了?” 在旁的孙岩笑着插话:“裴哥,她是宋清秋的妹妹——清姣,我媳妇。” “你小子能娶到这么美艳的妹子,好福气呀。”裴野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绅士的伸手示意,“清姣妹子坐。” “服务员,我们这桌可以上菜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裴野喝到高兴处,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摩挲一下清姣的小手。 孙岩见状给清姣使眼色,“媳妇跟裴哥喝一个。” 清姣狠瞪了孙岩一眼,但还是站起身,给裴野满酒,“裴哥,我敬你。” “啧,咱们都是一家人,敬来敬去多没意思。为了增添点吃饭气氛,咱俩喝个交杯酒。” 清姣脸色微变,看向孙岩,然而孙岩一直冲她挤眼睛,钱拿到手再说。 她俯身在他耳边问,“分我多少?” “分你五千。” “行。”清姣咬咬牙,不就是一杯酒嘛,身上又少不了一块肉。 “裴哥让我跟你喝也行,咱们谈合作的事,你可得当场兑现哦。”清姣脱下貂皮大衣,露出紧身毛衣包裹的身段,馋得裴野口水直流,没出息地抬手擦了擦,“妹子说啥是啥。” 清姣尽管很不情愿,不过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酒,和他手臂相交,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裴野收回手时,在她腰间摸了一把,这女人比宋清秋还有料。 他倒也守约,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两捆钱放在桌上,“钱我带来了,我只跟清姣妹子签合同。”“没问题。”孙岩笑得跟朵花似的,迅速地收拢桌上的钱,放进挎包,转头用胳膊碰了碰清姣,“难得裴哥痛快,赶紧的。” 宋清娇从包里找出笔递给裴野,“裴哥给你笔。”裴野抓住她的小手摩挲着,“合同在包里,你自个拿。” “好。”清姣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找出合同,仔细看了两遍,提笔落字。 这时,裴野突然邪魅的笑道,“孙老弟的买卖若是赔了,可要拿妹子抵债。” 第171章 算计 宋清娇后悔签字,孙岩一番话打消了她顾虑,“裴哥把心放肚子里,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不会赔的。” “那就好。”裴野的大手落在清姣的香肩上轻轻拍了拍,“若是资金周转不过来,欢迎妹子随时来找我。” 裴野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已经很久没碰女人,馋得不行。 清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若有需要,我会找裴哥的,到时裴哥可不要嫌我烦。” “哪里”他欢迎还来不及呢。人还没走,裴野就开始盘算将来,巴不得孙岩的买卖做不成。 饭后,裴野拉着清姣侃大山,孙岩在旁抽烟,还很支持,三人相处毫无违和感。 两人从百花园餐厅出来,宋清娇换了副嘴脸,“我极力配合你达成目的,趁着天色尚早,咱们把婚离了。” “想离就离呗,我今个不方便。”孙岩拎着包就走。 宋清姣拦住他,“你耍无赖?” “先回去分钱,离婚也不差这一天对不对?别忘了合同上签的你名字,我赔了,你要自己个还······” “裴野随口一说,你还当真?” “有附加条件,我们早谈好的。”孙岩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在清姣来之前,他和裴野就达成了共识。 “你不是人·······” 孙岩被骂得跟孙子似的,不仅不还嘴,还赔笑,“尽管的骂,只要你能出气随便骂。”待清姣骂了一阵,口干舌燥时,他递上一瓶汽水,这才开口为自己辩解,“我舍不得你离开,又抹不开面子,用这种方法留下你,也实属被逼无奈。” 无奈,我拿刀逼你了吗? “你算计我,不得好死!”清姣指着他鼻子骂道。 孙岩握住她的手指,嘿嘿笑着,“我死也会拖上你,到地下做一对鸳鸯。” “滚!” 孙岩抱住她,低声道,“这次回去开东北菜馆,肯定赔不了,市场需求我提前都调查好了,你放心。” 把手里的提包交给清姣,“你负责管钱,我跑腿打杂,厨子我都找好了。” 宋清娇鬼使神差竟答应了。 参加完剪纸进部队活动的宋清秋骑车迎面过来,已经驶过去,看到两人的身影,又停车调转车头追上。“清姣,你的事办了吗?” “姐,户口本你先拿回去吧,暂时用不上。” 清秋把妹妹拉到一旁,“你们和好了?” “按你说的,我们静下心来深谈了很久。原先我们俩都赌气,现在说开就好了。” 清秋看向孙岩,“你跟我妹妹扯证这么长时间了,不举行婚礼算怎么回事?啥时候在屯里摆酒席?” “明年天暖和了,我手头宽裕了,一定回屯补办。” 宋清秋听他说得信誓旦旦,吐沫子横飞,不由得信了几分,但是他做不了白璐的主,还是等回屯,找孙大富好好谈谈。 宋清秋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不回屯过年吗?” “不了,我们在那边的东北菜馆马上要开业,趁着年底大赚一笔。”孙岩看着闷闷不乐站在身边的人,敛眉凝神想了想,“明年,我们回来过五一,顺便举行婚礼。” 宋清娇唇角勾起,瘪瘪嘴,“我姐在这,你可要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清姣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过来,“姐,帮我买两瓶酒孝敬爸。说实话,我挺不孝的,伤了爸的心。” “只要你回去给爸认个错,爸不会计较的。” 宋清秋特意把孙岩撇出在外,原因他自个品去。 孙岩一点也不在意,笑道,“生意要紧,等赚了钱,我上门负荆请罪。” 没钱,马、翠、萍连门都不会让他进。没钱,啥也别谈。 孙岩如实想,拉着清姣往前走去。 宋清娇缓缓转头看向姐姐,眼里流露恋恋不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终究一个字也没说。 她回过头,就听到二姐喊,“清姣,南方这个时候天气湿冷,多注意身体,少喝酒,你要好好的。” 一瞬间,眼泪便溢满了眼眶,她的视线模糊了,泪水即将从眼中夺眶而出。清姣咬了一下下嘴唇,想要止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下一秒,抬起衣袖狠狠擦去泪水,冲身后挥挥手,“你比爸妈还啰嗦,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宋清秋深深叹息一声,清姣怀揣着不服输的狠劲,但太过于想赚钱,容易走歪路。 何况,清姣枕边还有个孙岩。 她真的特别担心。 本想追上去再叮嘱几句,或者问问清姣缺不缺钱之类的。 一转眼,孙岩把清姣带上摩电车。 宋清秋骑车追了好久,也没找到他们,不得不调头往回走。 刚到店里,电话响起。 “清秋,今个的部队剪纸活动很成功,我给你照了几张照片,刚洗出来明天给你送出去。” “谢谢啊。对了,展览用剪纸作品我已经上交。”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蔡东摆弄着刚洗出来的相片,“我还打算明天跟你一块去呢。” “我对象会帮我搞定。” 挂断电话,清秋就看到何明远提着一个猪腿进屋,“你回屯了?” “没,我爸妈让我送给你的。家里杀了年猪,拿来给你打打牙祭。” “哇塞,有肉吃呀,可惜没有酸菜血肠。”韩菁华用肩膀撞了清秋一下,“还没进门,未来公婆就惦念着你,你真幸福啊!” “边去!”清秋娇羞地笑笑,娇慎一嘴,“ 忙你的。” “做杀猪菜,怎么能缺少血肠,粉条,酸菜呢。”何明远抬高另一只手,蓝白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我爸全给大家带齐了。” “太好了!”众人一阵欢呼。 宋清秋瞪了崔秀颖她们一眼,“还不抓紧干活去?” 下一秒,她高声喊道,“今晚上我请大家吃杀猪菜。” 这段时间大家忙坏了,每个人脸上都有一丝疲惫。听到要吃杀猪菜,不由自主的就会热血沸腾起来,感觉心中一股滂沱之气呼之欲出,大家瞬间觉得自己精神百倍神清气爽,马上就有想着让手中剪刀飞速翻转的念头。 清秋蒸上米饭,转手切酸菜,何明远处理猪腿肉。 大锅内,酸菜四周码了一圈血肠,里面有很多的五花肉,被炖得白白的,肥而不腻。血肠胖嘟嘟的,蘸上蒜酱放在口中。一口酸菜一口肉,这道杀猪菜就突出个原汁原味。 吃肉、吃菜、品汤,豪爽的滋味直击天灵盖 话不多说,整就完了。 盛了大盆,给里屋忙碌的众人。 宋清秋和何明远,韩菁华围坐在炉子旁,各盛了碗米饭准备开造。 门突然开了,清秋嘴里嚼着肉,含混不清地说道,“欢迎光临,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个点才吃饭?”宋展坤憨厚地笑着,浑身黑乎乎地站在门口没挪步。 “爸——”清秋放下碗,拉着父亲入座。 宋展坤洗了把脸和手,怕弄脏了椅子,找了个编制袋子垫上。 何明远跑去买了一瓶北大荒白干,“叔干一天活累了吧,我陪你喝两杯解解乏。” 第172章 白面馒头,热炕头 宋展坤这段时间真是累坏了,连轴转了四十多天了,按照出煤量给钱,一天能赚七十多块。 煤层厚,出煤多,他财迷到每天都是累的两脚发虚,没了力气上井。 看了眼瓶装酒,宋展坤抿嘴笑着,“行,给我倒半杯。” “爸,少喝点,多吃肉。”清秋怕父亲喝醉了伤身体,不自主地出声相劝。 何明远接过话茬,“叔喝多了,大不了我送叔回去。” 宋清秋抬脚踩在他小腿肚子上,就你会来事。何明远笑着递眼色,清秋瞪他一眼,“行吧行吧。” 酒酣耳热,宋展坤话多起来,谈起儿子来,一脸自豪。 宋天宝现在学习成绩不错,也懂事。宋展坤希望儿子长大后向何明远学习,当兵戍边。 说到当兵,何明远找到与宋展坤的契合点,话匣子一开,话像自来水龙头,一拧开就哗哗往外流水 气氛好,宋展坤心里高兴,即便节制着,还是喝多了。 何明远扶起宋展坤往外走,“秋儿你放心,我保证把叔安全送到家。” 天上飘着雪花,路上又冷又滑,宋清秋很不放心,“得了吧,我给你们找家招待所住下。” “也行。” 两人间,火炕少得热乎乎的,何明远扶着宋展坤躺下,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宋展坤咕哝着,“昨晚的那酒喝得畅快!” 何明远早就醒了,跑了五公里回来,顺便买了豆浆素包子,“叔,啥时候想喝说一声,我陪你喝。” 宋展坤呵呵笑着,“你也挺忙的,我哪好意思的呢。” “没啥不好意思的,难得遇到叔这样合拍的酒搭子。叔,吃饭。” 宋展坤翻身坐起,扫了一眼桌上的包子,也就够他垫垫底。 盛情难却,凑合吃了口早饭,回到剪纸店骑自行车。 清秋连夜蒸了锅白面馒头,包上五个,给父亲带饭。 “白面馒头,热炕头,没想到如今竟实现了。”宋展坤捧着馒头,想起故去的老母亲,热泪滚动。 清秋不经意地转头看到父亲眼角溢出的泪水,莫名其妙的思绪涌上心头,好多往事在脑袋里面打转。 现在日子好过了,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也住上了明亮宽敞的砖瓦房。 奶奶在天有灵,肯定高兴。 为了怀念奶奶,西屋那间始终空着,里面的布置,跟奶奶活着的时候一样。 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接着一个中年男人高声喊道,“宋老板,你的信。” 清秋敛了思绪,迈步出来,接过信,望着信封上的地址,喃喃自语,“浙江金华···宋清婉···” “爸,大姐来信了。” 宋展坤闻声跑出来,由于激动,连声音都变了调:“快给我看看。” “呐,信封写着大姐的名字呢。”清秋指着寄信人位置给父亲看,只见父亲急切撕开信封。 拿出带有香味的信纸,娟绣的字体跃然纸上。 “亲爱的妹妹,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犹豫再三,鼓起勇气给你写这封信。” 这次些年,宋清婉日子过得一般,但与吕伟很恩爱。 两人去年辞掉厂里工作,拿着攒下的钱到金华开了家五金店。 他们在吕伟亲戚的主张下举行了婚礼,孩子刚满月······ “我当姨了,爸,我有小外甥女了。”清秋惊喜地搓手,跺脚,往信封里看去,里面还有张相片。瞅着白白净净小婴儿,笑起来的样子瞬间心都融化了! “妞妞长得像姐多一些。” 宋展坤附和地点点头,“眼睛,嘴巴都像你姐。我当姥爷了,得赶紧回去准备东西寄过去。你先忙,信封和照片给我。”这些年给清婉做得棉袄棉袄都能派上用场。 宋展坤把馒头揣进怀里,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地往家赶。 让老牛婆帮忙裁了两身月娃娃棉袄棉裤,拿着回到家中西屋,闭门造车。 他琢么吕伟个头胖瘦与自己差不都,按照自己尺寸,给吕伟做了一件对襟棉袄。 打包装好,往邮局奔去。 许爸爸赶集卖肉回来,高声喊道,“展坤,没上班啊?” “我当姥爷了,给外孙寄东西。” “清婉还是清姣家的?” “清婉在外地结婚了,生了个女孩,刚满月。”宋展坤停下车子,掏出相片给许爸爸看,“我外孙多可爱。”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宋展坤乐得合不拢嘴,蹬起自行车一路狂奔。 许妈妈与许爸爸一边往屯里走,一遍小声谈论着,“清婉在外地举行婚礼,既然结婚,为啥不回屯?会不会让人给拐了去?” “你竟瞎想。”许爸爸用眼神制止许妈妈继续八卦下去,“还不是因马、翠、萍不同意清婉在外谈对象。行了,少在背后说人家的事。明个起早杀猪,你给孩子们送点肉去。” “我知道,给清秋送些去。”许妈妈说着回到肉店门前,掏钥匙,准备开门。 白璐脚步生风地走来,许妈妈顿住手,嗤笑道,“孙岩妈,人家马、翠、萍都有外孙了。你啥时候抱上孙子,我们还等着吃喜呢。” 没听说宋清秋那啥呀,莫非宋清婉? 一问还真是。 白璐撇撇嘴,“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偷摸的定终身,生出个娃来,有啥可炫耀的。” “至少人家有后代了。你们家两儿媳,这么久了,一男半女不也没生出来吗。” 许爸爸瞪她一眼,“赶紧开门”,许妈妈这才住嘴,拿着手里钥匙打开肉店门。 白璐今年收入小两万,但大儿子不与她来往,小儿子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带着宋家那个狐狸精跑到南方也不知道混成啥样。 大儿媳韩菁华半死不活的,她已经不指望她生出个啥来。 至于宋清娇,她无论如何也得让孙岩踹了,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回来。 她骑车到邮局打了一通长途电话,指责宋清娇不旺夫,找了她不发家,让孙岩赶紧离婚······ 电话那端的孙岩,捂着电话小声说:“妈,现在还不能离婚,她还有很大用处。我指望她给我筹集周转资金。” “你需要钱,妈给你。你该不会指望她卖大炕,赚资金吧?”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的钱干干净净。你真想给我钱就邮寄给我,我把你的钱当做股份,赚了给你红利。” 孙岩对于钱,那是来者不拒。 “哼,你跟宋清娇离了,要多少我都给。没离,一分子儿也没有。” 没钱竟瞎扯些没用的!孙岩语气流露出不耐,“行了,我这边还忙着呢···” “嗨!这孩子敢挂我的电话,都是宋清娇那个丫头片子给教坏了!” 宋展坤寄完东西,走到门口,听到白璐在骂自家小女儿,顿时不乐意,“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我闺女拐跑了,至今也不举办婚礼。你儿子年轻不懂事,你这个当妈也不干人事,让两个孩子在屯里抬不起头来。” 白璐脸色铁青,刚想反驳,宋展坤指着她鼻子又说,“你们家干得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孙岩要是对清姣不好,你转告他,我会千里迢迢过去跟他拼命。”说完,扬长而去。 白璐走出邮局,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紧攥着双拳,我非得让孙岩休了宋清娇那个丫头片子不可! 第173章 乱点鸳鸯谱 宋氏剪纸展览举办了好几天,遇上周末前去参观的人不少,尽管有五毛钱的门票费,人们也愿意掏。 许曾良跑来看展览,展厅不大,挤满了人。 一抬头看到身穿红色花棉袄的崔若南站在不远处,“崔老师也来参观?” 她一头飘飘长发在她说话时,也是显得格外的温柔。 崔若楠抿嘴一笑,走到许曾良跟前,“你干妹妹的剪纸展出,我得来捧场啊。” “谢谢你啊。你看这幅剪纸,展现了冬捕热火朝天的场面。” 主要由鱼与莲花组成,寓意“连年有余”。 “这样一副大的剪纸,清秋至少没日没夜的需要五六天能完成。” “这是阴刻,那是套色阳刻······” 许曾良细致地介绍着,崔若楠眼里闪过一丝嫉妒的火苗,她却笑着恭维,“你懂得可真多,经常跟你妹妹一起剪纸吗?” “我哪会剪纸,有时间过去也只是帮忙装裱。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清秋的剪纸手艺高着呢,你觉得?” 抛去个人情感因素,宋清秋的剪纸技艺没的说,是她崔若楠见过最牛的剪纸高手。 “那还用说,能在文化馆展出,还收门票,证明她在剪纸方面出类拔萃。” 崔若楠指着一副剪纸作品吃惊地伸手摸了摸,“惟妙惟肖的,跟真的似的。” 把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相融合,创新出多层套色剪纸技艺。 俊美的姑娘站在雪中白桦树间,痴痴凝望着远方,一缕头发从围巾中逸出垂在额上,眼神清澈,手上拈着一截白桦树枝,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远处雪地里隐约泛着生命的绿色······ “她的剪纸又有创新。”许曾良不由得上扬唇角,两眼溢着碎星抹不开的温柔,笑得万物明朗,风都醉了。 崔若楠注视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曾良察觉到她滚烫的目光,轻声唤道,“崔老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崔若楠像是被人窥破心事,脸颊腾地红了,干咳了几声,“我想跟你干妹妹求一副剪纸作品,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清秋到了年底可忙,想定制剪纸,你得等。” “我等得起。” 参观完毕后,崔若楠迫不及待地拉着许曾良赶往宋氏剪纸店。 许妈妈拎着一块猪肉进了店门,宋清秋笑脸相迎,“干妈来就来呗,怎么带这么块肉。” “瞧瞧我闺女都瘦了,拿来给你补补身子。” 清秋接过肉,把许妈妈往会客间让。 新沏的茶刚泡好,许曾良带着崔若楠进来。 许妈妈的注意力全都被崔若楠吸引过去,“良子,这姑娘是?” “妈,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崔老师。” 崔若楠显得格外热情,说话的声音都增高了好几个甜度,“阿姨好,我叫崔若楠,您叫我若楠就好。” 许妈妈拉着崔若楠问长问短,跟查户口差不多,许曾良烦气地打断母亲的话,“妈,崔老师来找清秋定制剪纸的,您别老打岔行不行?” 崔若楠羞涩地看了许曾良一眼,“阿姨没把我当外人,我高兴着呢,多聊两句也无妨。” 许妈妈看出崔若楠喜欢自己儿子,偏头,在清秋耳边低语,“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宋清秋从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崔若楠望着许曾良的眼神,崇拜而有爱,就猜到这姑娘是崔若楠。 “温柔可人,挺好的姑娘。” “是吧。”许妈妈得到赞同,脸上笑成一朵花,“你们谈,良子,妈有几句话跟你说。” 许曾良跟着母亲走出店门,就听母亲说,他跟崔若楠都是老师很般配。 崔若楠父亲在鹤城税务局上班,母亲在工商局任职,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崔若楠没有半点优越感,知书达理,很难得。 “妈,你能不乱点鸳鸯谱吗。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清秋,别的女人再优秀,我也不要。” 许曾良气咻咻地进了屋,调整了下情绪,进了会客间,“崔老师,你们谈,我去干活。” “良子哥,别忙活了,你坐。”清秋急忙起身拉着许曾良坐下,见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给他倒了杯茶,“良子哥喝茶。” 轻柔的声音拂过他的心头,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崔若楠与宋清秋敲定下剪纸款式和尺寸,宋妈妈突然冒了出来,“我在后街的菜馆预订了位置,咱们一起吃顿饭。” 知道许妈妈有意撮合许曾良和崔若楠,宋清秋看了许曾良一眼,“干妈,良子哥,我店里正忙,你们去吧。” “你若不去,我和崔老师还有事,立马回学校。” “你这孩子?”许妈妈气得直打颤,良子这孩子怎么这轴?崔若楠这姑娘多温柔,她是越看越喜欢,越觉得崔若楠就是她许家天定的未来儿媳。 她给清秋使眼色,宋清秋唇边泛着苦涩,笑了笑,“好吧,我去。” 一行人进了菜馆入座,上来都是清淡的饭菜。 许曾良看了皱眉,招呼服务员又点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地三鲜。 菜上来,许曾良一个劲儿给清秋夹菜。 许妈妈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踩在儿子脚面上,许曾良疼得龇牙咧嘴,依旧跟宋清秋聊着剪纸展览。 “若楠,这菜清淡,多吃点。” “谢谢阿姨。” 许妈妈只顾着给崔若楠夹菜,没顾上吃及口。 气氛极其压抑,宋清秋没了吃饭的欲望,崔若楠却吃得津津有味,她又不能放下筷子,可吃在嘴里的菜如同嚼蜡一般,食之无味。 许曾良见她微微蹙眉,夹起土豆丝尝了口,到了一碗热水涮了涮,“这回不辣了,吃吃看。” “你们兄妹俩感情再好,少在外面秀兄妹情。”许妈妈狠瞪着儿子,话语间酸溜溜的。 “老妈,你喝什么干醋。”许曾良加起一块肉放在母亲的碗里,“宋宋生理期到了,她不能吃辣。” 越说越离了大谱! 许妈妈气得都要背过气去,尴尬地笑了笑,“若楠你别往心里去。” 崔若楠掩嘴轻笑,偷瞄了许曾良一眼,“许老师心细,懂得体贴女孩子,将来无论哪个女孩做了他媳妇,那可是那个女孩的福气。” 崔若楠的大度懂事,许妈妈很是欣慰,真心希望促成两人,在旁说着儿子各种喜好。 “阿姨,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静静地看书,喜欢看《红日》,读了第七遍了。” 许曾良突然落下筷子,“我饱了,崔老师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抽一颗烟。” 宋清秋怔住,他从来不抽烟的,怎么······可是看到许曾良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柴,她蓦地瞪大了眼睛,“良子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愁的。”许曾良扯起一抹笑意,从心底泛起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唇边,扭头出了门。 第174章 你做好准备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跌倒零点,宋清秋示意崔若楠吃菜。 崔若楠饭量不大,吃得差不多,“我喝茶,你们随意。” 从菜馆出来,崔若楠亲密地挽着宋清秋的胳膊,“我能请教你点事吗?” 宋清秋轻笑着点点头,“什么事啊?” “你和你良子哥年纪相仿,你肯定知道他不为人知的喜好,能不能跟我说说?”崔若楠咬着唇,倪着宋清秋,顿了顿又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这有啥不方便的。我和良子哥从小一块长大,讲真的,他除了唱歌,看书,至今我还没发现他有啥特殊爱好。” “他会唱歌,好听吗?” “挺好听的。”宋清秋如实相告,崔若楠兴奋地摇着她胳膊,“清秋,谢谢你啊。” 站在树下的许曾良掐灭手里的烟卷,看到两人窃窃私语,蹙眉,开口,“你们在唠什么?” “没什么,我们女孩子悄悄话。” 宋清秋见许曾良呆呆地望着她,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个光彩焕发的微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高兴,脸上才会荡漾的微笑,叫人无法抗拒。 许曾良点了下头,“你们女孩子私密话题,我还是不问了。崔老师,你若不着急回去,我要赶回去给孩子们上晚课,就先走了。” “我跟你一块回去。”崔若楠收回手,奔向许曾良,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却被嫌弃地打开。 她笑容满面,冲着宋清秋挥挥手,“清秋,剪纸做好了,给我打电话。” “好。” 许妈妈不知何时站在宋清秋身边,望着一对璧人的身影,“真希望若楠成为我们家儿媳。” 宋清秋没有搭话,也不知说什么好,而是跟许妈妈道别回去。 她低着头往回走,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对不起同志?” “看到他跟别的女人走到一起,吃醋了?” 何明远的声音灌入耳中,她缓缓抬头与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我吃的哪门子醋呀。良子哥这么优秀,有女孩子喜欢不是很正常嘛。当然,崔若楠也很优秀,我替良子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口一个良子哥,也没见你这样称呼我过哥?”何明远嘟囔着,下一秒看到清秋凌厉的眼神却有点怂,“秋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好吗?” 这语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甚至还略带一丝恳求。 生生让清秋惊掉了下巴。 “确定这还是孤傲不可一世的何明远吗?” 何明远不语,上前一步,大手一伸,握住那个已经瘦削到何明远担心只要用力一点就会折断的手腕,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把这个不按时吃饭的小东西养胖”。 当冰凉的肌肤触感袭来时,清秋不禁心中一颤,下意识就甩开, “走就走,在大街上,别动手动脚。” “好...” 何明远好脾气地应着,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清秋还了他一记白眼,悻悻迈步,“去哪?” “河边。” 在清秋眼里“这个家伙怪怪的。” 在何明远的眼里,她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在闹脾气,怎么样都觉得好可爱。 何明远率先往河边方向走去,清秋快步跟上。 白色的冰晶像碎雪一样,铺满大半河面,部分冰面上还残留着荷叶凋零后所余的残枝败叶。而河心还未结冰,水流缓缓,波平如镜,映着头顶的天空,现出美到极致的天蓝色。 何明远随手折了一根枯草,在她耳边瘙痒,嘴角勾起邪肆的笑,“这里没人,我可以动手动脚了吧。” “你脑袋怎么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想点其他的?”清秋打开扰乱她思绪的野草,往边上走了两步。 何明远迅速跟上,将她圈入怀里,“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想这些就不正常了。我听说你干妈张罗给你良子哥提亲。” “那是干妈家的事,与我何干。” 她心里有些复杂,莫名的烦躁,推开他,眺望着河岸那边。大片白色的茅草,以及叶子已落尽,枝干犹傲然挺立的柳树,随风摇曳着,晃乱了她的心。 “要谈什么,赶紧说。” 何明远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让你称呼我明远哥。” “叫何明远不好吗?” “你称呼他们哥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没有。”无非表示亲切。 “蔡东,你称呼他蔡哥;许曾良,你称呼他良子哥,那为什么不肯叫我哥?”他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下唇,想起它的柔软,突然想一亲芳泽。 “你是我对象,与他们不同······” 看着那俊美的脸庞一寸寸靠近,宋清秋一时失了神,完全沦陷在他魅惑的攻势下。 来不及说不出的话,统统被他温柔的吻吞没。 就在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替她整理好衣领,遮住她雪白脖颈间吻痕,“叫一声明远哥,我听听?” 就听到她一声软糯的“明远哥”,还拖了个尾音,顿时,让他欲罢不能。 他强忍下心底的躁动,深吸一口气,“走吧,回去。” 捏了捏绯红的小脸蛋,见她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何明远的手搭在她的腰际,拥着往回走。 “大坏蛋!” “嗯?你又骂我?”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的时候,眼底尽是宠溺。 “我还以为······”以为他动真格的。 “怎么?意犹未尽?” “才不是呢。”说着,她用手拍打了他胳膊好几下。 “等我把你娶家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如何?” 干嘛说的好像她欲求不满的样子,宋清秋冷瞪他一眼,生气地不再理他。 何明远满意地大笑了几声,“跟你说个事。” 宋清秋依旧没有转头,甩步向前。 何明远三两步跟上,“我们家六间砖瓦房盖完了,开春后屋里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彩礼我也准备好了,你就等着当我的新娘吧。” 何爸爸赶脚时,专接别人不愿意去的远路活,秋天那会儿,家里买了一头驴,两个牲畜拉货跑得更快。 何爸爸每天一睁眼就套上驴车出门,半夜才回家。 风雨不误,一年到头都是如此,落下个老寒腿。 由于个体经济红火的发展起来,赶脚水涨船高,何爸爸的钱袋子也鼓了起来。 自家的十亩多地中,好地用来只种一季水稻,山地就拿来种菜种瓜。 一家人吃粮,吃菜自给自足。 农闲时,何妈妈到各家包地户帮工,春天帮着播种,夏天打农药,到了蔬菜收货季节,刨土豆,割白菜,因为干活快又好,一天能赚十五块钱,能干到入冬。 何家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拼搏,希望能早点让宋清秋嫁进门。 宋清秋心里一阵窃喜,想起母亲说出的那些话,心头闪过一丝惆怅,“我妈说的话,你不必当真。她提的买三转一响之类的,我买好了当做陪嫁就是。” 以宋清秋现在的身价,这些东西对于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电视机她着实不想买,整天忙生意,何明远也要忙工作,哪有功夫看呢。 至于如何搞定母亲,是个难题? “这么说你做好准备了?” 第175章 认真地想要把她给扑倒吗 “什么嘛?”宋清秋自行脑补男人扑倒的画面,小脸腾地红透,“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你心里的准备。” 他俯下身去,凑到她脖颈间轻嗅了下,淡淡的清香钻入鼻腔。 “唔,我没什么意见。” 细微的动作,亲密又暧昧,不经意间就撩拨起她心底的波澜。 “那个,我乱讲的。” “那”他说了一个字顿了顿,亲了亲她侧脸,继续说,“就这么定了。” “喂,什么就这么定了。” 宋清秋慌乱地转头,不偏不倚地亲上他微凉的唇,倏地瞪大眼睛,然后推开他。 “你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 何明远抬手抚着她脸庞,落在耳垂轻揉着。 冷风拂过面颊,宋清秋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觉得连心底最潮湿的地方,都涌起了一阵暖流。 回忆起几年前,他说过的“给我一次宠你,照顾你的机会”,她是不是真的获得上天女神的眷顾? 选择嫁给他,是不是赌对了余生的幸福呢? 宋清秋抿着唇,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曾经浪荡不羁的一个人,是个十分喜欢自由的人。明明长相出众,工作能力出众,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至少有一卡车,可他偏偏爱她无法自拔。现在居然喜欢被她管,被她呼来喝去的······ “傻笑什么呢?”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他轻咬上她的耳垂。 “嗯,想你?” 一股电流霎时击中宋清秋全身,她一下颤抖起来,推在他胸前的手柔软无力,想要拒绝的话哽在喉间。 心跳越越跳越快,越跳越不规则。 何明远再逗她就是玩火自焚,放开她,“想我什么?” 宋清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坐在河边长椅上,晃悠着双腿,假装思索了一番,回答说:“我在想,大灰狼为什么变得这般有耐心?” “我准备把你五花大绑了,放在架上给烤了吃掉,烹制美味,自然要多些耐心。”他眉眼间没有了当年不羁的模样,而是多了些沉稳。可嘴角那坏笑直接出卖了他这幅装深沉的模样。 宋清秋的嘴角勾起一抹整蛊的笑容。 “明远哥竟有这样的癖好,不妨试试。” 被宋清秋故意曲解,原本浪漫的画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污呢? 清秋还倒打一耙,“何明远单身将近三十年,到底一个人偷偷看了多少有色的书?” 何明远好笑的摇摇头,“你觉得我需要偷偷看?” “那你就是承认看喽。” “是又如何?就是没人可以让我实践一下。” “不知羞耻,心不干净了,离我远点。”宋清秋瘪瘪嘴,抬脚想跑。 没等她跑多远,何明远甩开两条长腿追来,一个弯腰就把她抱起,往冰面走去。 她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何明远,快我放下来,别闹,让人看见多不好。” “我认真的呢?” 认真什么?认真地想要把她给扑倒吗? “别闹啦,放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被何明远抱着走到河面厚厚冰上,只感觉他脚下滑动,快速转着圈圈,转得她有些发晕,“何一······” 久违的称呼。 何明远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这两字,现在从宋清秋口中听到,一刹那,击中他心底最柔软一处。 “再叫!” 她可不是那么听话的。 “那叫亲爱的就再好不过。” “才不。”宋清秋别开脸去,错过他温热的鼻息,“我们还没结婚呢。” 煞风景,就服这个小女人。 “那我只好严刑逼供喽。”何明远停住脚步,轻轻放下她,偏头,惩戒性咬住她柔软的耳垂。 她心小鹿乱撞。 在“逼供”下,宋清秋不得不让他如愿听到那几个字。 有人往这边走来,何明远这才放过她,捋了捋散乱的刘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店里,三个大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宋清秋你给我出来!” 清秋和何明远在会客间喝茶,听声音有些耳熟,不慌不忙地出来。 为首的男人是刘大娘的外甥,其余几人也都是一个屯的。 “曲哥有事屋里说。” “就在这说!”男人是个愣头青,说话很横,“自打我媳妇来你这工作,整月整月的不回家。被你这的野男人勾了魂去,今个竟然要跟我离婚。宋清秋,你打着开剪纸店,竟然做着腌臜的买卖。我呸!” 另外一个小年轻,跑进里面剪纸工作间,拽着一个女孩出来,“走,跟我回家。” “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凭什么不让我在这干,我不回去。”女孩怒吼着,用力睁开男人的大手,“我在这干正经的工作,被你说的一文不值,你好好的抽什么风?” “整天就知道剪纸,好几个月都不回去一趟看看我,总说没工夫。女人有了钱就变坏,你现在瞧不上我了是不是?” “对,我现在就是瞧不上你!你没上进心,整日跟李子混在一块,游手好闲的,能有什么出息。我还有工作要忙,赶紧走吧!”女孩说完,转身回去。 小青年想跟上去,何明远伸手拦住,“工作的地方,外人勿进!” “何明远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滚开!” 何明远痞笑着,大手在男生的肩上重重一按,男生吓得往后倒退一步。 宋清秋阴沉着脸,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是李子撺掇你们来的吧?” “才不是呢。” 那个叫曲勇的男人将小青年拉到一旁,指着宋清秋,骂道:“宋清秋你这个害人精,你嫁不去,就祸害别人。我媳妇要跟我离了婚,我跟你没完。” 宋清秋乐了,“我要看看你怎么个没完。”她坐在柜台前,淡定地翻看着账本。 “我是挣的少了点,也不至于让自己媳妇卖大炕养家。”男人眼睛本就很大,这一发怒,瞪得跟铜铃似的,“你这是个鸡窝,我到公安局告发你去。” 李子跟孙岩走得最近,现在更是了不得,称兄道弟的。这三人,都跟李子和孙岩交情都不错,拿着他们自家私事为借口,跑来找她麻烦。 宋清秋坐在那沉默许久,她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有挑战性的事情。 她拿起电话,抬眼示意,“你们尽管报警便是。” “用你电话,别以为你背后有钱的男人给你撑腰,我们直接去警局。” 男人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话筒,狠狠摔在桌上。 韩菁华怒喝道,“这电话很贵的,摔坏了,你们赔不起!” “哪来的病秧子,一边去!”上来扒拉韩菁华,宋清秋握着剪刀突然扎向男人的手,男人幸亏躲得快,才没被刺到。 “你这个疯子!” 话音未落,何明远一个箭步奔到,仅用一招制敌,扭住男人的胳膊,将男人的连摁在桌面上,“好好跟宋清秋说话,把嘴放干净点,听到没?” “疼疼,我胳膊,胳膊要断了···我听到了···” 宋清秋猛烈地摇摇头,何明远松开手,男人活动着要断的胳膊,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 “咱屯现在包地搞种植需要人手地方很多,还有好几个加工厂需要人。下半年,葛主任牵头办养鸡场,你可以去干活的地方有很多。你倒好,一年干半年的活,其余时间都在搓麻将,打牌。你媳妇为啥不想跟你过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少拿我店说事。” 说完,让三人滚蛋。 不远处,骑在一辆九手新二八大杠上的李子,嘴角淡淡的浮现出了笑容,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第176章 抱虎归山 葛主任牵头办的养鸡场,宋清秋投了一些钱入股支持。 李子看着红眼,想参与入股,又没钱。 进养鸡场干活,又不想出力。 听到曹勇的媳妇跟曹勇闹离婚,他使坏,在后面助推了一把。 曹勇越想越窝囊,与另外两人找了家小饭店坐下来。 小青年在旁献良策,“宋清秋的剪纸店倒了,嫂子不就老老实实地回归家庭,我家小娟也会乖乖地跟我结婚。” 曹勇“嗯”了声,觉得这是个出奇制胜的法子。 酒足饭饱后,回到屯里,凡是在宋氏剪纸店干活的工人家,他们都光顾了一圈。 然而所有工人的家属全都相信宋清秋的为人,对曹勇的说辞不屑一顾。 这让曹勇他们一时没了主意,站在寒风里愣神。 李子适时出现,“合作点那些人·····” 得到高人点拨,曹勇恍然大悟,第二天他们分头行动,一家接着一家拜访结了婚的男主人。 经过一番言语撺掇,结了婚这些男人都害怕自家媳妇跟他们散伙,不许她们再去合作点剪纸。 更加激化了矛盾,各家的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 有主意的女人则我行我素,晚上按时去合作点工作。 那些平日在家什么都听丈夫的女人,明明很想去,但又怕惹怒了丈夫没有好果子吃,唯唯诺诺地,敢怒不敢言。 老牛婆照例来合作点干活,一进屋,吓了一跳,“怎么只有你们三?” “永华不让他媳妇在这干了,没来的其他人也是。”一人抬头答道。 “什么原因?”老牛婆搞不清状况,一头雾水。 “曹勇他媳妇跟曹勇闹离婚,曹勇不答应,就去宋清秋那闹。他不占理,还被宋清秋说教一通。曹勇不服气呗,联合这些男人们集体反抗。” “反了他们了!”老牛婆扔下图样,夺门而去。 在村委会大喇叭里喊曹勇等人来开会。 不大一会儿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 老牛婆率先拿自己侄子永华开刀,好一顿骂,“你要是个男人撑得起一个家,你媳妇也不用白天干一天活,晚上到这来继续干活。” 永华理亏,垂着头,一声不吭。 老牛婆又把炮火对准了曹勇,然曹勇在这个时候抛出条件,“宋清秋现在是大老板,得到咱鹤城有关部门领导的赏识,让宋清秋在城里给我找个活,我媳妇不跟我离婚,我就同意我媳妇继续在宋氏剪纸店干。” “你自己是个嘛玩意,不知道吗,要不要脸?” “媳妇都要没了,我要脸何用?是不是哥几个?”在曹勇的煽动下,其余人也都纷纷提出相应条件。 即便老牛婆答应安排他们在屯里及周边工作,他们也不肯。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都想进城工作。 不同意,他们就不让自己媳妇来合作点干活。 与宋清秋合作的订单拖不起,老牛婆赶紧联系宋清秋商量对策。 “清秋,我知道这些人故意为难你,但合作点订单没人干也不行啊。” 宋清秋凝眉思索了一瞬,让这些人抱虎归山也是个好法子。 “他们想进城工作,也不是不可以,我这有现成的工厂,但要通过考试凭成绩录取,只是,干不下去撂挑子,以后没有哪个厂子敢用咱屯的人。” “行,我跟他们再好好谈谈。” 宋清秋挂断电话,翻看着报纸,韩菁华不解地问:“你还真帮那些混蛋玩意找工作?” “我在报纸上看到毛纺织厂的染整车间面向社会招工,能不能进去,看他们的能力。” 宋清秋说着拿起话筒,打完一通电话确认完毕,等老牛婆那边的消息。 曹勇和牛永华他们听到要进行考试入厂,众说纷纭,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 永华冲众人摆摆手,“哥几个,听我说,咱们为的不就是让自家老娘们瞧得起吗。咱就去试试。” 有伙食补助费、加班费、奖金,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大概一百左右。 染整车间工资实行计件工资,就是按照匹数,有的是按照米数,一天染色了多少匹,修整了多少米,就按工资标准发放。 虽然染整车间,累点脏点,但一年至少也能赚一千大元,虽然比不上自家媳妇。他们一旦进了毛纺厂工作,那可是端上了铁饭碗。 曹勇被说得心动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永华。 一干人商量许久,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决定前去参加考试。 李子闻讯赶去。 一半人通过考试,顺利进入毛纺厂工作。 他们都十分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各自的媳妇也都不闹了,也都十分支持。 搞定曹勇和永华这两刺头,合作点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李子属于落选那一半中的人,他这个恨呀,恨的不是自己不够努力,恨得却是宋清秋。他一口咬定宋清秋暗箱操作,认为不公平。 到厂方招工办询问,遭到一顿怒斥,被轰了出来。 这让李子更加憎恨宋清秋。 他给孙岩打去电话,想去南方闯荡。 “兄弟你来吧,你来了,吃住在我这,我帮你找工作。”孙岩就是不提让李子在他菜馆工作的事。 还是李子捅破这层窗户纸,“孙岩,我知道自己没啥手艺工作不好找,我想跟着你混。” “兄弟呀,我也有我的难处,菜馆好几个人合伙开的,用人上我说了不算。后厨归厨师老张,菜馆里的服务员我媳妇清姣只用没结婚的女孩子。我每个月只有五块钱零花钱,烟瘾犯了,我就跑到人口密集的地方,捡人家抽剩下的烟头······” 孙岩把自己说的无比可怜,李子都想把自己兜里的钱贡献出来帮他。 孙岩又说,“兄弟呀,这人想成功,必定要劳其筋骨,饿饥体肤。这人想成大事,必须能耐得住寂寞,咱先做大事的本钱赚到手。” 李子竟然一下认同了孙岩的话,打完电话,思绪难平。 开春后,去了屯养鸡场干活。 屯子里又少了个游手好闲的人,葛主任高兴,为奖励李子回归正路脱贫摘帽,跟老牛婆和宋清秋他们商量后,奖励李子二百块钱,并把合作点新来的小寡妇介绍给他当对象,希望他能早点成家立业。 李子听闻对方是个寡妇,顿时翻脸。 葛主任骂他不知好歹,小寡妇长他五岁会疼人,没孩子,有房,还不要彩礼。 他上门赡养寡妇的公婆便可。 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 李子打定主意,扬言这辈子都不会找寡妇。 哪料葛主任把人领来相看时,李子一眼看上了长得俊俏的小寡妇。 宋清秋这边由于她的剪纸参加展览订单瞬间成倍的增长,于是乎与老牛婆商量后,决定在村委会合作点招募长白班剪纸匠人。 小寡妇本名蔡丽茹,第一个报名。 李子有意劝阻,奈何在热恋期,小寡妇三两句好话,给点甜头,他就迷迷糊糊地同意了。 第177章 亲自押车 有笔大订单完工,客户着急要,宋清秋找了辆东风尖头解放,司机大哥人爽快,见价钱给的比市面上给的高一些,随即答应。 宋清秋为了这批剪纸能尽快顺利送到客户手里,亲自押车送往南方。 何明远得知此事已经是几天后,长途跋涉,司机人品如何他并不清楚,他真怕清秋有个闪失。 可他也是干着急。 宋清秋你不在店的每一天,何明远都是度日如年,下了班就往店里跑,一直等在电话旁。 第四天傍晚,宋清秋安全抵达目的地。跟客户寒暄一番,卸完货,想起店里的韩菁华该等着急了,找了家邮局拨出电话。 听到电话响起,何明远赶忙接起,“喂,秋儿是你吗?” “何明远?” 听到宋清秋的声音,何明远悬着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告诉菁华,货安全送到。这一路上司机大哥累坏了,明天修整一天,我们就往回赶。” 何明远埋怨清秋出远门也不告诉他一声,只听电话那端传来咯咯清脆的笑声,他板着脸,低声呵斥,“你还笑,我都担心死了。这么远的路,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 “凉拌。行了,别发牢骚了,回去,我好好补偿你。” 听到有补偿,何明远的喉结不自主地滑动着,“怎么补偿,我说了算。” 男人,就是得寸进尺。 “行。” 宋清秋答应的太痛快,让何明远产生质疑,“我还没说什么怎么个补偿法了,你就答应了?” “咯咯···等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宋清秋话锋一转,“让菁华接电话。” 何明远不情愿地把话筒塞给韩菁华,站到了一旁。 宋清秋跟韩菁华聊了很久,才收线。 见韩菁华放下话筒,何明远不由得问,“她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她强忍着笑意,嘴角微微颤抖,转头忙碌了。 独留何明远站在那发呆。 宋展坤拎着肉和菜进了门,嚷嚷着:“秋儿,今晚,咱们吃炖大菜。” 宋展坤穿着工作服,整个人都是黑乎乎的。 “叔来了。”何明远内心的喜悦实在无法掩饰,喜笑颜开地接过宋展坤手里的东西,赶忙烧水。 水烧热,何明远兑好一盆水端给宋展坤,“叔您赶紧洗洗,喝口茶。” 然后他系上围裙,张罗晚饭。 洗干净脸和手的宋展坤给他打下手,两人聊美食聊,聊剪纸,越聊越投机。 从那之后,何明远利用闲暇时间帮宋清秋推销剪纸作品的同时,时常跟宋展坤他凑一块喝酒。 宋展坤也越来越喜欢何明远这孩子,与他无话不谈,成为了忘年交。 何明远高兴,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他的心里比吃了十斤蜜糖要甜。 五天后,宋清秋从南方回来,立即把她从画作中产生的灵感融入到剪纸创作中。 利用多层立体剪纸手法,刻画人物剪纸,尝试达到油画立体感,却屡次失败。 让她苦恼不已。 不由自主地拿起电话,向何明远倾诉。 “晚上,我过去,和你一起想办法。” “嗯,谢谢亲爱的。”说完,宋清秋握着话筒低低的笑着。 何明远也跟着笑了,“终于肯喊了,不容易啊。” 宋清秋切了声,扣上话筒。 夜幕落下,下起了雪。 何明远迎着风雪赶来,两人吃过晚饭,在里间屋内研究着新多层立体剪纸手法。 “秋儿——”听到他低声呼唤,宋清秋不由得抬头,何明远突然将她揽入怀里,坏笑道,“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这茬给忘了! “嗯。”她轻点了下头。 “那我可要行使我的权利喽。” 宋清秋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他,眨着眼睛。 何明远看着她泛着诱人光彩的面庞,是温柔地看着,与她的视线紧紧相连。 看到她眼里的暗意,是抗拒又是心动的暗意,那种捉摸不透,似情非情的神彩是让他心中大动。 头一回,在外面如水心境大动。 何明远搓着手,“那我可不客气啦。” “等等!” 宋清秋抬手堵住他的嘴,“你把眼睛闭上。” 难得她主动,他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就像一直在云端俯视着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色一样。 他乖乖闭上眼睛,宋清秋主动送上两片红唇······ 吻到忘情时,猛地发觉嘴里的味道变了,他唰地睁开眼睛,嘴边含着个蹄膀。 “你真调皮!” 他咬下一口,细细嚼着,“嗯,味道还不错。” “这是火踵蹄膀,也称为金银蹄,浙江的一道名菜,特意带回来给你尝一尝。” “这么说我得谢谢你喽。” “赶紧想辙。”宋清秋瞪他一眼,拿起红纸和剪刀陷入沉思。 “我觉得用照片做原稿不错。” 照片做底稿? 宋清秋莫名的兴奋,凝眉思索,“然后按照剪纸作品所需要,进行分色剪刻,套叠在一起。” “没错。” 宋清秋微微点了下头,“那行,我再试试。” 找来一张照片,进行手绘底稿,接着挑选出六种颜色进行分别剪刻,她这一忙就到了下半夜,何明远翻看着会计书陪在旁。 宋清秋将雕刻好各色剪纸进行最后的步骤,很快多层剪纸的制作就完成了。 她左看右看,比之前立体感强了很多,但还是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可是太累了,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何明远,“我困了。” “赶紧睡吧,我找地方睡觉去。”何明远站起身,揉了揉她发顶,“不要太想我哦。” “我才不要想你。”宋清秋咕哝着闭眼睡下,何明远扯过被子披在她身上,迈步出来。 崔秀颖还没睡,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你这是要走啊?”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睡吧。” “外面雪大,注意安全。” “我就近找个地方。清秋睡了,你一会儿进屋看看,别让着凉。”何明远打了个哈欠,穿好军大衣,钻进风雪中。 崔秀颖锁好门,进了里间,给宋清秋铺好被褥,“清秋,进被窝睡。” 宋清秋迷迷糊糊地钻进被窝,咕哝着,“他走了?” “走了。” 宋清秋进入梦乡,睡得很香甜。 梦里是慈祥的奶奶,笑着看她,清秋也开心的看着奶奶,一直笑着。 天还不亮,清秋就醒了。 蹑手蹑脚地洗漱完后,想起那张慈祥的脸,内心还是涩涩的疼。 那个最疼自己的人啊,再也回不来了。 抬头看了眼全是霜雪的窗户,她定了定神,忽然有了灵感。 将奶奶的音容笑貌描绘出来,一副接着一副,然后套叠在一起。 光感度,阴影,全都被她剪刻出来。 尽管只用了黑与白,但眼前这张剪纸作品却活了起来。 奶奶笑的格外灿烂,整个人呼之欲出。 韩菁华推门进来,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奶奶从地下跑出来了呢。” 第178章 一起加油 看到韩菁华惊讶的神情,宋清秋打趣,“我倒是希望奶奶真能活过来,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起身打开门,满天的星斗闪烁。 看向远方,万家灯火,温馨而又和谐,很多人家都亮着明亮的灯,宋清秋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暖意。 望着缓缓走来的男生,她不由得笑了,笑得很灿烂,“起得这么早?” “昨晚我梦到了你,追了你一晚上,可累死我了。”何明远嘴角扬起,“别告诉你也梦到我了?” 想得美! “这回我把多层剪纸整得明明白白,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希望明年能到省里参展。嗯,我一定会加油的。” 他突然低下身子,看向她的眼睛,“相信我,你可以的。接下来我的目标是成为省劳模,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她呆呆地看着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似乎有星星闪烁,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好来。 “好,我们共同进步。” 他微笑着,拉她进了店内。 宋清秋跟在他身后,心中却还是仿佛有小鹿再撞,心跳快了起来。 望着他侧颜,这就是奶奶口中同步频的人吧,找一个同频率的人,才容易相伴到老。 她承认得知他战争残疾的消息,有怜悯的成分在里面。当时跟他在一起,也是为了摆脱许曾良。 如今他是这美好的一个男生,她深深爱上他。 她算是捡到了宝。 “何明远!” 宋清秋轻轻唤道,张开双臂,抱住他的后腰。 “小丫头,怎么了?” “昨晚梦到奶奶了。” “我也想她了。”何明远轻拍着她的小手,“为了不辜负她老人家,我们可得更加努力了。” 店里的众人早已起来,各自忙着手头活。 对两人肉麻的互动,司空见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时间过得飞快,大暑来袭,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今年的天气格外热,夏日的午后,柏油马路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的有气无力的,云朵也好像被太阳烧化了似的,都无影无踪了。 宋清秋坐在茶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订单本。房间内只有一扇小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却根本没有带来多少凉意。 清秋拿起蒲扇扇了扇,还是热。 走到窗户下吹吹风,却看到前方街上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飞快地跑出去,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 他好像黑了些,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她急急地发问,他摇摇头,说:“今个去省城开会,刚回来。” 宋清秋看到他手提袋子里的雪糕,突然笑了笑,“有雪糕吃啊。” “天热 特意买了一些纯奶的雪糕给你解渴。快吃吧,一会儿要化了。” 何明远拿出一根雪糕给她,然后拉着往店里走,“我有样东西看。” “什么呀?” 进了店内,何明远掏出一枚奖章,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省授予我们12位财会人员省劳动模范称号,你也要加把劲儿喽!” “那是。”宋清秋拿起奖章细细看着,“今晚,我给你庆功。” 何明远拿过她手里的奖章戴在她胸前,“我的成就,有你的一半功劳。” 她心里美滋滋的,穿着最流行的红裙子,在他面前蹁跹转了一圈,然后出了门,骑上车子风一般速度离开。 天热,买了西瓜,做了四道凉菜。 用韩菁华拿来的蕨菜,做了一道蕨菜干炒肉,又做了鸡炖鱼。 “哟,这么丰盛,我又赶巧了。”宋展坤拎着一兜香瓜进来,他下班的路上,看到瓜地,用煤跟瓜田主人换的。 “叔,您快里面请。”何明远眼珠一转,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接过香瓜,洗好,端上桌。 宋清秋摘下胸前的奖章放在桌上,开酒。 宋展坤望着奖章,“闺女你评为省劳模了?” “是何明远。” “哦?”宋展坤眼里带着赞许,拍拍何明远胳膊,“你小子行呀!” “这都是清秋领导的好,在她监督帮带下,我勇往直前。”何明远呵呵笑着,陪宋展坤喝酒。 饭吃到一半,何明远深深叹息一声,“昨晚清秋奶奶托梦,让我和清秋尽快完成她老人家的愿望。哎······” 坐在对面的宋清秋闻言错愕,紧抿唇,努力憋着笑,奶奶托梦,这家伙准没憋好屁。 只听父亲问,“什么愿望?” 何明远一脸为难,“清秋奶奶让我跟清秋早点给她生个小重外孙来,我一个人也做不到呀。” “噗,哈哈!”清秋实在没忍住,大笑起来,“奶奶愿望着实不一般,生儿育女的重任落在你何明远一个人身上,为难你了。” “我是认真的,我对天发誓。”何明远脸色沉了沉,举起右手,却被宋展坤握住,“叔信你。” “还是叔了解我,叔,我敬你。”何明远与宋展坤碰杯,“叔,眼下怎么解决?” “你们结婚呀。” 我爸是不喝多了,为啥一下同意我和何明远的婚事?宋清秋不安地望着父亲。 何明远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叔···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叔没喝多。”宋展坤拉过女儿的手,交到何明远的手中,“你小子人不错,也很努力,清秋嫁给你,叔放心,以后好好待我女儿。” “谢谢爸。” “我要结婚啦······” 他猛地站起来,握着清秋的手用力挥舞着,大声呼喊着,那份兴奋和激动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等这一刻,他等了整整十年。 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没白费,终于让他等到了。 宋清秋很是淡定,父亲不当家做主,点头又如何,横在他们中间的障碍依旧在。 “爸,我妈不会同意。”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何明远转头看向她,“是啊,婶子哪那么容易同意我娶清秋。” “怕啥,一切有我呢,你们尽管准备。”宋展坤为了女儿放心,又说,“放心吧,我会让你妈同意的。” 宋清秋觉得父亲是一片好心,可他也就嘴硬罢了,根本说服不了母亲。 “爸,吃鱼。”宋清秋没在提这事,给父亲夹菜。 吃过饭,临走前,宋展坤再一次承诺,“秋儿,这次爸无论如何给你做主。” “谢谢爸。” 望着父亲骑车走远的背影,发现父亲的背有点驼,她眼里泛起泪花。 何明远右手穿过她腰际,拥她入怀,甭管怎样,他们离结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宋展坤路上想了多种说辞,誓要说服马、翠、萍。 然而等回到家中,马、翠、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说话格外冲,“挣俩臭钱,不知道姓啥了,整天就知道喝喝,就不能省着花,留给儿子娶媳妇用······” 宋展坤为了每个月能多挣七八百块钱,去年开春后便去了到私人煤矿做带班班长,管着好几个人,现在月收入有两三千块钱,底气十足。 “我就是赚钱了怎么滴。诶,我就是有钱,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儿子长大还早着呢,碍着他什么事。现在我主要给闺女攒嫁妆,我要让二丫头风风光光的出嫁。” “你疯了,把钱搭在一个赔本的货上。” “你也是个女人,鄙视自己亲生的女儿,良心不会痛吗?”宋展坤指着媳妇的鼻子吼道,“何明远那孩子配得上咱二丫头,两人拖了这么多年,咱们做父母的不能一点人事不干,我让他们下个月就把婚事办了。” 第179章 他要结婚了 宋妈妈嘶吼声比宋展坤还要大,“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如何?”宋展坤拿出一瓶酒,启开,滋溜喝下一口,“现在你要认清形式,咱俩之间,我挣钱最多,我就是一家之主,从今往后我要当这个家。清秋的婚事,办定了。” 爽! 宋展坤长长舒出一口气,这些年他终于为闺女做了回主,太爽了! 宋妈妈哆哆嗦嗦的站起,脸上眉头紧皱,冲他淬了一口,“我呸!你算个什么嘛东西!别以为挣你俩破钱就想在家耀武扬威,死了那条心吧!” 宋妈妈摔门出去,躺在院子里声泪俱下,“宋展坤你这是往死里逼我呀···我不活啦···” 在街上玩耍的宋天宝手里握着跟棍子跑进院子,“妈,你怎么又跟爸吵架了?” 在天宝眼里妈妈太强势,总想着压爸爸一头,指不定爸爸哪件事有没让称心如意。 “是你爸私自做主,同意你二姐和何明远那个坏小子结婚。你爸见识短,被何明远那小子一顿酒给忽悠了。何家想一分不出把你姐娶走,想也别想。” 天宝在旁听得汗颜,扶额走到一边,“你和我爸的事,我可管不了。” 帮谁都不是,溜之大吉。 天宝跑到小卖部拨通宋清秋的电话,“二姐,家里都乱成了一锅粥。咱爸当了一回真男人,你这回可以如愿的嫁给何明远了。” “是吗?”老爸说到做到,为了她的婚事彻底得罪了妈妈。宋清秋忐忑不安,担心起老爸,“咱妈肯定不会同意,结果呢?” “这会儿还在闹着,结果已成定局。”宋天宝像个小大人似的,分析的头头是道。 宋清秋抿嘴笑了笑,故意逗着天宝,“这么说你也赞成我嫁给何明远?” “我当然同意你嫁给他啦。比起良子哥,还有你那个老蔡大哥,何明远比较靠谱。” “天宝——” 宋天宝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赶忙对着话筒说了句,“咱妈找来了,不唠了。” “妈,我在这。”天宝买了几块糖果,走出小卖部。 宋妈妈走近,半蹲在天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宝,妈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跟妈回山东老家。” 宋天宝“哦”了声,反正他放寒暑假,回趟山东权当游玩。 宋妈妈咽不下这口气,跑回老家,就是想让宋展坤着急害怕。 她就不相信,宋展坤为了支持宋清秋,能不要媳妇和儿子。 带着天宝,拦了辆顺风货车,赶去火车站。 反观宋展坤却是无比淡定,放下酒瓶,换上工作服赶去上夜班。 宋妈妈带着天宝好不容易买了一张站票挤上火车。 车厢里闷热无比,两人靠两个车厢连接口站着。 天宝无聊,心生烦躁,嚷嚷着不想回老家。 宋妈妈买了汽水冰棍让他解暑,这才安静下来。 中途,加钱搞到一个卧铺。 天宝爬上卧铺睡得天昏地暗,一直睡到站。 刚到娘家,宋妈妈的几个姐妹闻讯上门热情问候。 恰逢当地最大的集,宋妈妈买了些熟食,给母亲和她的宝贝儿子解馋。 几个姐妹各自出自己的拿手菜,凑了一大桌的饭菜招待她娘俩。 临沂的天气比鹤城热多了,天宝一口饭也吃不下,抱着雪糕吃个没玩。 宋姥姥嫌宋妈妈把孩子惯坏了,把她一顿数落。 宋妈妈很是不服气,翻了个白眼,有心反驳,但多年不回来心生愧疚。见老母亲多年习惯一直没变,买了一瓶好酒孝敬她。 半瓶酒下肚,宋姥姥谈起过世多年的老伴,难过的落泪。 “萍儿,你家买了砖瓦房,我住的老屋还是草房子,这么多年过去,该翻新了。展坤挣得多,三五千块钱对你们来说都不叫事。” 前些年寄钱回来,盖的新房,老母亲给了弟弟一家住,仍旧住在老屋里。 宋妈妈心疼自己的老母亲,满口应承,“行,回去我跟展坤商量商量。” 四妹笑着看向她,“姐,我家那口子想买个拖拉机,拉石头卖方便,你借我两千块钱呗。” 宋妈妈饭还没吃几口,心里有些不乐意,“天宝上武校要花不少钱,给咱娘翻盖完房子,我手里没多少钱。” 天宝看向四姨,瓦刀脸,脸腮扁平无肉,看上去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只听四姨说对母亲说:“你信里不是说你二闺女开什么剪纸店了吗?难不成你吹牛?” 长得小巧玲珑的三姨搭话,夹枪带棒,“大姐,我还想跟你借五千呢,开个地瓜粉条作坊。” 天宝撇嘴,都是些吸血鬼! 他慢悠悠地出声:“三姨,四姨,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妈跟我爸吵架跑回来的。” “怎么回事?”姥姥关切地问母亲,是不是爸爸把她给打了。 宋妈妈戏精附体,抽噎道,“娘,我想家想得实在受不了,打算举家搬回来,展坤他不同意。在东北多年,那边再怎么能赚钱,也不是自己的家乡。” “是这样啊。”宋姥姥唉声叹气道,“东北好混,还是留在那边的好,现在火车比以前方便,想家常回来看看。” 二姨给母亲夹菜,“姐,你爱吃的小青鱼,多吃点。” 这顿饭,在坐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宋妈妈没了食欲,扒拉两口饭,领着天宝找地方凉快去。 空旷的树荫下,穿堂风,格外风凉。 树下放一张凉席,天宝很快进入梦乡。宋妈妈在旁摇着蒲扇,迷迷糊糊地跟着睡下。 乡下蚊子多,一觉醒来,天宝的额头,胳膊上咬了好几个大包。 宋妈妈又心疼,又自责,一骨碌爬起,疾风闪电般回家拿风凉油,然而老母亲家的大门紧闭,铁锁把门。 登时一脸懵逼。 她又赶到住在同村的四妹家,“咱娘来你家了吗?” “没。”四妹连开门都没打开,在门里吐出一个字,转身回了屋。 在她领着儿子出去风凉时,老母亲跟她几个姐妹合计,认为她在东北肯定混不下去了,才想搬回来。 宋展坤家的老屋早就倒塌,老母亲害怕女儿一家搬回来跟她住,吓得赶紧锁门躲起来。 宋妈妈找到实心眼的二妹问出实情,伤心至极,这些年她竟顾娘家了,还偷偷帮弟弟出彩礼娶上媳妇。结果呢,全家人都跟躲避瘟神一样,躲着她和孩子。 这个家再也回不去了,领着宝贝儿子连夜坐火车回东北。 宋展坤见她带儿子回来,奚落道,“被你娘家人给抛弃了吧。” “哼,你别太得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以后我再收拾你。”宋妈妈恨得咬牙切齿,奈何娘家人不给力,还拆台,她只能妥协,但面上依旧以前那般盛气凌人。 宋天宝偷偷告诉宋展坤实情,宋展坤做到心里有数,闺女的婚事成了。 他迫不及待地骑上车子到邮局拨出电话,“二丫头,你妈同意你们的婚事,让何明远来家里提亲,商量婚事。动作要快,免得你妈反悔。” “爸,真有你的。” 清秋将原话传达给何明远,他欣喜若狂地拍着手,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放下电话,在单位逢人就说,他要结婚了。 他请了半天假,回屯,跟父母商量做准备。 宋何两家人终于坐在一起,但宋妈妈躲了出去,宋展坤与明远爸妈深谈了许久,定在国庆节让两人举行婚礼。 第180章 修成正果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何明远和宋清秋收获了他们的爱情。 为长达多年的爱情马拉松长跑,画上圆满的句号。 国庆脚步近了,他们的婚期也跟着临近。 午后的阳光明媚,宋清秋在苏姐店里正在试穿苏姐亲手制作的古风嫁衣。 双凤纹样设计得十分巧妙,完全贴合她S曲线而绣,全身用桃花点缀,寓意家庭和顺美满,夫妻和乐共白头。 宋清秋端庄地站在镜子前,“苏姐的手艺绝了,这衣服衬得我身材都好看不许多。” “妹子就是会说话。”苏姐抿嘴笑着,纤细的手落在腰间,“妹子的身材这两年越发的好看,肉也会长,长到了该长的地方,你呀以后做我专属模特。” 苏姐勾着兰花指,在她凸翘的地方抹了一把。 “苏姐——真讨厌!” “换成何明远,你就不讨厌了,不是?”苏姐爱怜地捏了捏她脸蛋,“再试试另外两身。” “好。”宋清秋脸色微红,乖巧的点头。 “叮铃铃——叮铃铃——”门上风铃响起,苏姐边给清秋递衣服,边招呼来人,“需要什么款式衣服到里面看看。” “我找宋清秋。” 听是许曾良的声音,宋清秋放下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良子哥,咱们回我店说吧。” 许曾良站在门口,望着身着大红嫁衣的宋清秋,眼神暗了几分,但还是点点头。 身后传来苏姐的声音,“清秋,别忘了叫你那位何先生过来试喜服。” “好嘞,我回店就给他打电话。” 宋清秋回答完,拉着许曾良走出成衣铺。 许曾良依旧注视着她身上的嫁衣,宋清秋眨眨眼睛,笑道,“这身衣服好看吧。” 他不答反而突然扳住她双肩,急急地问道:“你真决定嫁给何明远?” “对。”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许曾良的心在下沉,当场崩溃,“宋宋,你嫁给何明远,我怎么办?” 看到他眼神呆滞满脸悲痛,宋清秋赶忙安慰:“良子哥,你会找到比我更优秀的女孩。” 许曾良瞬间哭成泪人,喃喃自语,“不会再找到了,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了。”手里捏着的红本本,“啪嗒”掉落在地。 宋清秋弯腰捡起,翻开,许曾良被任命为向阳中学副校长。 上午任命刚下来,他迫不及待地赶来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万万没想到听到宋清秋和何明远结婚的消息。 整个暑假,他都在省城学习。开学后,他立即投入到教学工作中,忙得不可开交,没回过家。 对于屯子里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许妈妈也是打算能瞒一天是一天,什么都没跟儿子说。私下里,偷偷让崔若楠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 宋清秋给他送去的喜帖,也被崔若楠截获。 宋清秋握着任命书,明白他来的目的。 “良子哥,恭喜你。” “没有你,我拼命努力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情绪突然很激动,一下握住清秋的手,“房子,彩礼我都准备好了,我就等任命下来,到你家提亲。宋宋,嫁给我好吗?” 宋清秋挣脱他的大手,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良子哥,我们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大哥。” “半点余地都没有吗?”许曾良缓缓逼近,低声嘶吼,“我自认为比何明远强很多,你为什么选他?” “我爱他!” 话音落地,他张大了嘴巴,如同被鱼钩勾住,呼吸似乎都停止了,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良久,他张了张嘴,发出声音,“不是在骗我吧。” 宋清秋觉得好笑,“我骗你干什么?我和何明远心系彼此,我们彼此相爱,你放心,他会对我好的。” “哈哈···他会对你好···”许曾良的心被刺痛,像是被刀子一寸寸割开一样的鲜血淋漓。他从未在宋清秋的脸上看到过这样漠然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宋宋,我心口有些痛,我先去医院,等有空我们再唠。” 宋清秋知道他心里难过,没再挽留,把任命书还给他。许曾良握住她的手,始终不肯撒开。他知道这次一旦放手,将永远失去她。 “良子哥放手吧,祝我幸福。十月一我结婚,记得来喝喜酒。” 宋清秋铆足了劲儿,用尽全力掰着他的手。 看着她那样拼命,许曾良自然又受不了,仿佛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表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任由清秋抽走手。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自行车,稳了稳心神,骑上车消失在街头。 许妈妈看到儿子回来,紧忙迎上去,“良子,你脸色这么差,病了?” 许曾良打开母亲的手,进了屋。 许爸爸瞧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狠瞪了许妈妈一眼,“八成他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 还有十天,宋清秋就要结婚了。 许妈妈跟了进去,拿出今天赶集卖剩的肉,“良子,你不舒服,稍躺一会儿,妈给你做红烧肉。” 许曾良的目光落在炕上喜被上,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的被面图案,仿佛看到了宋清秋跟何明远同床共枕。 多么讽刺啊,心爱之人出嫁,母亲却亲手缝喜被陪送。 他紧握着拳头,冲外怒吼道:“宋清秋结婚,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清秋给你下了喜帖,早知道这事。” 许妈妈心虚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国庆你正好放假,你作为哥去送亲。”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啊!”许曾良回了自己那个封闭狭小的房间。砰然一声,门狠狠地关上,如同一枚炸弹震动了整个房间。 许妈妈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抚着心口,良久都不能平复。 许爸爸蹲在门前抽烟,“这回可如你的愿啦。” “那当然,看着我干女儿风光出嫁,我高兴。” 许妈妈冷哼一声,扭头继续忙活。 许爸爸摇摇头,无法与她沟通,站起身往外。 “一会儿吃饭了,干嘛去?” “出去走走。” 许爸爸心里憋闷的慌,出门,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 宋妈妈堵住许爸爸的去路,“许海鹏,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们家给清秋的陪嫁,啥时候送来?” “我找人将缝纫机随同我打造的桌椅和炕琴柜一同送到清秋的婚房去了。” 早些送过去,免得她马、翠、萍惦记。 “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按照习俗,女方送嫁妆都是结婚前两天送去男方那边。” “吁!”许爸爸抬手叫停,“新事新办,我和展坤商量好的,你要是有不满意,找你家宋展坤去。”他一脚把皮球踢给了宋展坤,宋妈妈跟宋展坤已经一个月不说话,愤怒地吼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都是你怂恿宋展坤干的。” “这要这么认为,我也认了。”反正他无所谓。 许爸爸放心不下儿子,撒腿往回走。 “儿子,把门开开。” 无论许妈妈怎么苦苦哀求许曾良开门出来吃饭,可许曾良充耳不闻。 第181章 缺席婚礼 许曾良从黑色手提包里拎出一瓶白酒,大口喝着。 喝醉了,就不会难过了。 这时,许妈妈看到许爸爸进家门,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让他劝劝儿子。 “良子,把门打开。” “你们烦不烦啊,我想睡会儿觉怎么了?” “吃了饭再睡。” “我已经躺下,不吃。” 许曾良抱着酒瓶就是一顿猛灌,喝得晕晕乎乎地,看到宋清秋向他走来。 他流着泪说,“宋宋,你是心疼我对吧。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不会忍心丢下我的。” 去抓宋清秋的手,却什么都没有。 终究是一场空。 他倚着桌子坐在地上,发出低低笑,“你真的不要我了,可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仰头望着黑漆漆的棚顶,心底的一个声音再说,“去婚礼现场把宋清秋抢回来。” 对,把她抢回来······ 国庆如约而至,宋家的院子里热闹起来。 剪纸风格的大红灯笼高挂,门窗和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院里院外挤满了凑热的人。 宋清秋穿着红嫁衣坐在炕上,韩菁华和苏姐给她上妆,梳头。 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唢呐开道,老远的能听到喜庆的音乐。 许妈妈和老牛婆妈忙前忙后,“清秋妈,给闺女压腰的钱放哪了?” 老牛婆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出来寻,可哪也没有找到宋妈妈。 “清秋他爸,马、翠、萍不见了。男方那边的人快到了,一会儿开席,她不在场不合适。” 肯定赌气躲起来了。 宋展坤转头找天宝,也不在。 娘家弟弟要跟着送亲的。 这不抓瞎嘛。 老牛婆提议让许曾良担这个重任。 许妈妈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儿子。 还好这时宋天宝从外面跑回来,“爸,我来送我姐。” “你妈呢?” “她坐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 “算了,没她,我照样嫁姑娘。” 宋展坤认为女儿人生重要时刻,不能耽搁,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块钱给了老牛婆,做压腰钱。 伴随着《百鸟朝凤》唢呐曲,何明远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院。 他今天穿着红色系男士龙凤褂,精神气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清秋瞄了眼窗外,示意崔秀颖拿来红盖头,给她盖上。 唢呐使劲吹,锣鼓震天响,鞭炮齐鸣。 她被何明远打横抱起往外走。 崔秀颖和林海月跟在后撒糖。 在众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宋清秋被抱着出了家门。 他们的婚房在屯最北头,离着宋清秋家有二里多路。 走一路,鞭炮响一路。 宋清秋不由得抱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肩上,红盖头下的那张脸始终洋溢着甜甜的微笑,连同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不远处站在树后的许曾良注视着何明远怀里的人,风起,掀起盖头一角。 瞥见,那张柔美的脸,满是笑意,与何明远耳语着什么,娇羞地垂下头。 显然她是幸福的。 望着慢慢远去的背影,他犹豫了。 贸然闯出去,上演一出抢亲大戏,到时难为的是宋清秋。 他不想她成为屯里的笑话。 他闭了闭眼,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彻底冷静下来,垂头丧气地转头走掉。 在宋清秋与何明远拜天地的时候,他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一路加速冲刺, 风驰电掣,如骑着风火轮一般, 全程高燃。 他发泄着心中委屈和难过。 回到向阳中学,在旁边小卖部买了几瓶酒和一些吃食,拎着往宿舍去。 崔若南颠颠跑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你不是参加你妹妹的婚礼去了吗?” 许曾良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进了宿舍,咣当把门关上。 崔若楠热脸贴冷屁股,站在宿舍门口来回踱步。 几分钟后,许曾良听到门外安静下来,那个烦人的女人终于走了。 他把买来的所有酒全都打开,一手握瓶,一手拿着果丹皮和大米糖,咬上一口,喝上一大口酒。 果丹皮和大米糖都是宋清秋爱吃的,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酸甜与辣充斥着口腔,他泪流满面。 想想这些年,与宋清秋相处的美好点滴。 他的宋宋再也回不来了,他终究还是把心爱的宋宋给弄丢了。 悔恨,懊恼·······多种情绪交织,刹那间他情绪失控,将头埋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恨自己不够勇敢,若早点带着宋清秋离开鹤城,或许他们的结局就不是这样。 可世间哪有卖后悔药的。 他要跟过去告别。 然而他的心在宋清秋被何明远抱走的那一刻,就死了。 两瓶白酒灌下,他早已是酩酊大醉。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哭着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崔若楠轻敲房门,无人应答,门却自己开了。 酒气熏天,扑面而来。 瞥见屋内的狼藉,地上的酒瓶子,她果断的推门进屋。 “怎么喝这么多酒?”她上前去扶坐在地上的许曾良。 “我在你的面前,就好像是一只即将要行刑的犯人,被你用酒灌醉后的最终结局。”许曾良诗兴大发,含混不清地说道,“我酩酊大醉,满身酒味却依然清醒,因为你在那里。” “我在。”崔若楠今天穿着件红色连衣裙,他把她当成了宋清秋,但她并不计较。 许曾良眼神迷离,瞪大眼睛,凑近她的脸旁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你不是宋宋。” 他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好狠心呀,她不要我了,现在跟那个混小子洞房呢。” “别哭,我要你。”崔若楠是个感性的人,听到他的独白心都要碎了,她流着泪,蹲下身来,将他抱在怀里,“良子哥,我要你。” “我只要她。启开,别碰我。”许曾良用力推开她,崔若楠毫无防备,被推倒在地,手擦过桌角,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她疼得皱眉斯哈着,许曾良再次怒吼道,“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滚,滚呐!” “你别生气,我走,我这就走。” 崔若楠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爬起,离开。 许曾良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宋清秋的影子挥之不去,那张甜甜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 他迷迷糊糊地含上眼睛,梦里听到有人喊,“一拜天地,二拜父母······” 宋清秋与何明远拜了天地,被何明兰和宋天宝一左一右引着送入婚房。 何明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槽子糕塞给她,“忙了一大早上了,你先垫垫,一会儿好出去敬酒。” “谢谢二姐。” 宋清秋吃着槽子糕,环顾婚房,却发现桌上摆的是彩色电视机。 目光投向角落,还有新兴的两大件——洗衣机和电冰箱。 何明兰如竹筒倒豆子霹雳啪拉说着,“嫂子,你在店里太忙,等过后,把冰箱和洗衣机拉到你店里,这样洗衣服也方便,家里给你捎菜和肉,放在冰箱里也能放得住。” “这两件可不便宜。” “嫂子能嫁进我们家,我们就是娶到了宝,这点钱不算啥。”洗衣机是她出钱买的,冰箱则是何妈妈的主意,特意买给宋清秋的。 被婆家人这样重视,宋清秋突然婆家给足了她尊重和安全感。 她跟何明远挨桌给众人敬酒。 何家的亲朋都说何明远这个混不咧找了个好媳妇。 何明远咧嘴嘿嘿笑着:“谁让我命好呢。” 第182章 唯独昨晚不行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一大群年轻人赖在婚房里闹洞房,先是让宋清秋和何明远咬苹果,接着又是各色糖果甜蜜交流,气球俯卧撑······ 宋清秋躺在炕上,上面放一个气球,在李子几人的提议相爱,让何明远做500个俯卧撑。 何明远每做一个俯卧撑,都故意偏头亲宋清秋一下,却没把气球挤爆。 宋清秋脸颊悄然泛起了红晕。 闹洞房的这些人莫名地吃了一把狗粮。 何妈妈走进来,冲着众人喊道,“差不多了,大家都到我那吃夜饭去。” 这些小年轻一个个意犹未尽,嚷嚷着,让何明远表演完这个节目。 何明远也很配合,做到第500个俯卧撑时,一下趴在宋清秋身上,气球砰地应声爆裂,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何妈妈抄起鸡毛掸子,往外轰人。 脚步声渐渐走远,屋内安静下来。 何明远翻身下地,向她递来一只大手,宋清秋抓住他的手坐起,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只听他温声问,“一天下来,你也没好好吃上顿饭。咱妈给你做了渣豆腐,过来吃点。” 宋清秋心头一热,说不出的感动。 “替我谢谢妈。”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门外传来何妈妈的声音,“以后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做了给你送来。此刻起,你不仅是明远的媳妇,也是我们老何家的闺女。在家里不用拘束,以前如何,现在依旧。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我还是要谢谢妈,谢谢妈为我做的一切。”宋清秋打开门,对着何妈妈鞠了一躬。 何妈妈笑得格外灿烂,嗓门更亮了,“你和明远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了。再唠下去,天都亮了。” 宋清秋拿起煎饼咬了一口,发觉这煎饼很软,“小米煎饼,找谁摊的?” “我妈跟你干妈学的,手艺还不错吧。为了你能在这个家生活得舒服,我妈可谓是煞费苦心,跟干妈取经,学习了好多山东菜。所以,你以后不用担心与我家人吃不到一块去。” 宋清秋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妈妈的爱。 婆婆很贴心,给了她满满的爱,宋清秋很感激,也很感动。感觉自己很幸运,能遇到对我这么好的婆婆。 她暗暗发誓,以后要好好孝顺何妈妈。 何明远倒上两杯酒,宋清秋皱眉,“你今天喝得不少了,还喝呀?” “我想跟你好好喝个交杯酒。那会儿人多,敷衍了事,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春宵时刻,她哪有理由拒绝。 各自端起酒杯,何明远却变卦,含上一口酒,要喂给她。 宋清秋翻了个白眼,“你就花样多。”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抬起,他低下头,轻轻压在她两片唇上。 将嘴里的酒缓缓喂给她···而后变成深情拥吻。 良久,他放开她,哑着嗓子道,“该你了。” 宋清秋今晚给外乖巧,喝了一小口白酒,踮起脚尖,喂给他。 突然,他一把握住他的后腰。整个人被抱起,竟跌在了他的怀抱里,清秋的脸像烤山芋一样滚烫通红。她想挣脱他的怀抱,无奈何明远将她紧紧锁入怀里。 在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交叠,他的气息与她的气息相互缠绵。他的唇轻轻地覆上她的唇,像是一阵温暖而湿润的春风,在她的心间荡起层层涟漪。 宋清秋忽地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整天都没看到许曾良,他该不会想不开干出什么事来吧······ 他发觉她走神,只不过这会不同刚刚的浅尝,而是带有惩罚的味道。 “嗯………” 任凭宋清秋她怎么捶打,何明远都没有放开,反而越发的用力。 暴风雨般席卷着她,炽烈缠绵,她脑袋晕乎乎的,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与他一起探索。 龙凤褂的盘扣难解,何明远半天才解开两个,吻上她的耳垂,“你故意折磨我是吗?” “没有,是你不会解。”她拉过他的手,手把手教学。 忽然,停住。 “怎么了?” “外面有人偷听。” “他们爱听房让他们听去。”何明远抱起她上炕,一手撑在她肩侧,形成包围之势,眸光幽深不见底地看着她。 清秋心底涌起一股慌乱,但还是缓缓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他抿嘴偷笑,伸手关灯······ 一轮月牙娇羞地躲到云层里去了,院子陷入一片黑暗。 李子几人将耳朵往窗户上凑了凑,“什么也听不到啊。” “可能睡了呗。” “没劲儿,回去洗洗睡吧。”李子猛地想起小寡妇,心痒难耐,撒腿跑走。 其余人紧随其后。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一室旖旎。 何明远把玩着清秋的头发,唇角是漫不经心的笑,“醒了。” 宋清秋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几点了?” “还不到五点,离吃早饭还早,再睡一会儿。” 宋清秋转过头便瞧见何明远一双墨色的眸子中清晰的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她裹紧了被子,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我睡醒了,你先出去,我要穿衣起来。” 何明远灼热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却一个勾唇,修长的手臂一撑,直接撑在她头的上方,眸子低低垂睨着她。 宋清秋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推着他,“别闹了。” 被子下春光乍泄,清秋噘着嘴,揪紧被子,几缕头发丝散落在她光洁的手臂上,更半遮半隐的妩媚。 却没想,手腕蹭地被他握住。 他的大手,牵引着她的手,往头顶上方一靠。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俊朗的脸庞,朝着她的唇,靠近,再靠近。 呼吸缠绕,气氛灼灼。 他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美眸圆瞪起,“明远,咱们不能等妈过来喊,赶紧起来。” 他堵住她的嘴,抱住她腻歪了好一会儿,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她,神色和缓,戏谑着说,“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谁啊?” “你,放不下许曾良。” “这话从何说起?吃醋了?”宋清秋说着捏捏何明远的脸。 何明远拍开他的手,认真的看着宋清秋,“我没开玩笑,其他时候你可以想,唯独昨晚不行。” 宋清秋也不想瞒他,“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昨晚,我把我自己完整给了你······” 她欲言又止,何明远投来幽怨的目光,“我怕喂不饱你。” “噗!” 宋清秋想起他的生猛,心有余悸,推开他,裹着被子跳下地。 何明远看着清秋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又浮现出几分笑意。 第183章 饺子吻 三日回门,宋妈妈依旧没在家。 宋展坤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还把许爸爸和许妈妈叫来作陪。 许爸爸给宋清秋夹了一块羊排放在她碗里,“秋儿,这是干爸特地为你做的。” “谢谢干爸。” 许爸爸看向何明远,“小子,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秋儿,要是让我知道你让她受委屈,我可饶不了你。” “干爸放心,我一定好好呵护秋儿。” 宋清秋娇嗔一嘴,“干爸,喝酒。” “哎,来来,喝酒。” 回门饭在欢声笑语中开始,又在欢天喜地中结束。 突然许曾良迈步进来,高谈阔论声戛然而止。 许曾良憔悴不堪,满脸胡茬。他的头发看起来很干,有点邋遢。他背着一个黑色单肩包,嘴唇苍白,毫无血色。 宋清秋眼里满是惊诧,他这几天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须叟,许曾良挤出一丝笑容,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叔,清秋妹子和明远大婚,我学校恰好有事没赶回来,你们别见怪。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清秋妹子收下。”说着,拿出将手中的礼盒递上前。 这些年,许曾良对宋清秋照顾有加,宋展坤哪忍心责怪。 宋清秋淡淡地望着许曾良,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地询问:“良子哥,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没事,熬夜熬的,补补觉就好了。” 他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宋清秋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宋清秋抿了抿嘴,将杯子放在一旁桌上。 何明远伸手接过礼盒,打开,是一套高档茶具。 “谢谢大哥,我们家正缺失一套茶具呢。”何明远瞬间反客为主,起身给许曾良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上,“大哥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许曾良坐在炕边,捧着茶碗,敛眉思索,“我打算跟崔若楠结婚,到时候,你和清秋一定要去喝我的喜酒。” 许妈妈惊讶地张大嘴巴,喜从天来,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她拍了下许爸爸,“你听到没有,咱儿子要结婚啦。” “嗯。”许爸爸眉头紧锁,满脸凝重之色,从鼻子里喷出个“嗯”字,抬头看向许曾良,“女方那边,选定日子了吗?” “还没,不过我希望年底前举行婚礼。爸,妈,你们安排吧。” 许曾良说完,陷入一阵沉默。 宋清秋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许曾良被许爸爸叫了出去。 “你是认真的?”许爸爸知道他还爱着宋清秋,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突然提出结婚,太过于草率,对他自己和那个女孩子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当然。崔若楠很喜欢我,又温柔,又善解人意,我也觉得她不错。我刚升了副校长,往后会更忙,年龄也不小了。人始终要有个家,也需要有个伴,一个人拼搏行走太孤单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希望你收拾好心里的烂摊子。”许爸爸心疼的拍拍儿子,“走,回家。” 宋清秋站在院子里,望着许曾良孤寂的背影,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回过神。 有好多话要问,这个时候却不合适问出口。 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现在却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她转身进了屋,雨水打在窗户上,叮咚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无从诉说的心情。她无法逃避这恼人的雨声,就像无法逃避忧郁的困扰。 何明远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低声道,“他能从上一段情感中彻底走出来,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的人共同一生,咱们得祝福他。” “是得祝福。” 宋清秋认为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她尊重许曾良的选择。 她也希望他幸福。 但她隐隐不安,总觉得许曾良提出结婚,当做为了完成一项任务似的。 何明远亲了亲她脸颊,揉着她的发顶,安抚下她的不安,“放心吧,他做事一向沉稳,婚姻大事,肯定是深思熟虑的。” “也对,走,咱们回家。” 宋清秋露出灿烂的微笑,何明远也跟着笑了。 屋内的许妈妈透过墙上的小窗,望着两人亲密的身影,“多般配的一对啊。” 宋展坤不住地点头,宛如小鸡啄米,不是因为他多激动,是过于劳累,有时控制不住。 宋清秋婚后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婆婆每隔两三天就给她送饭送菜。为了她安心打理店里生意,何爸爸在山脚下开了几块荒地,用来种粮食蔬菜,供应店里工人伙食。 她长期住在剪纸店里,偶尔还要出趟远门谈客户,这可苦了何明远。新婚燕尔,他依旧住单位宿舍,周末还跟以前去剪纸店与宋清秋团圆。 长此以往,他便心生不满,在何妈妈跟前发牢骚,“妈,我是不是魅力不够大呀,清秋一门心思都在剪纸上,比以前更忙了,连多看我两眼的功夫都没有。” 何妈妈抬手给他了一巴掌,“当时你不是照着这样找的吗?多看你两眼,你能给钱咋地。” “诶,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怎么向着她呢?” “宋氏剪纸走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别人不支持情有可原,你作为她的丈夫,必须得支持。当然,我和你爸永远站在清秋那边。” “果然娶了媳妇,没了儿子啥事。”何明远摇头兀自叹息,见母亲狠厉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即赔笑,“我当然支持喽,只是,一个周让她回了一趟陪陪我就这么难吗?” 何妈妈瞧着儿子刚开了荤,吃不到肉,馋得两眼都发绿,“行了,等我见到清秋,我跟她说一声。你小子轻点折腾她。” 何明远脑海浮现出一副奇怪的画面,皇帝临幸妃子,太监在窗边,掐表计时,时间到了,就会喊:“到时候了”······ 他顿时不由得笑喷。 何妈妈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副德行吧,整天别光想着情呀爱呀的,有时间帮清秋多干点活。一切都自然而然了。” “还呆在这干嘛,拿上我和你妈包的饺子给清秋送去。”何爸爸给了他一脚,何明远躲得慢了些,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下。 “我还没吃呢,你们就撵我走,果真不是亲生的。”何明远嘟囔着,在第二脚扫过来时,他一个高蹦起,长臂一伸,拿过锅台上放着的两个保温桶,逃似的往外跑。 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路上不许偷吃啊。” 何明远嘴上说,你们两口也太偏心,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 他颠颠拎着饺子送到剪纸店,“秋儿,爸妈给你包了饺子。” 一个保温桶是芹菜猪肉馅的,另一个保温桶是韭菜肉的。 两人爱吃的馅,都在。 “你还没吃吧,过来一块啊。” 宋清秋把他叫进后面的小房间,递给他一双筷子。 何明远见她夹起一个芹菜馅饺子,放到嘴边,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咬住饺子。 一人咬着一头,宋清秋怔怔地看着他,显然这顿饭想吃不消停,是不可能。 瞅着这货的眼神闪烁着渴望的光,她不禁扶额,任由他喂饺子给自己。 饺子没吃多少,一顿饺子吻吃到撑。 在何明远的软磨硬泡下,她被带回了属于他们的小家。 第184章 围城 一夜好睡。 除了浑身酸软的爬不起来外,精神倒是不错。她的脸色更是白里透红,面颊娇润,眸光潋滟,一看就是被滋润过的模样。 何妈妈将饭放下就走,快出门时,不忘嘱咐她把补身体的汤喝了。 差不多每一两个周末,何明远缠着她回到小家胡闹纠缠一番,两人的关系更甚从前。 何明远对她的纵容更是多了几分,在亲密之事上,愈发磨人要命。 搞得她第二天提不起精神,干什么都有气无力的,总想着睡一会儿。 这个习惯可不好,她跟何明远深谈了一次,何明远勉强答应下来。 两人手牵手在屯里走过,“情报队”主力军蹲在墙根处晒太阳,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老宋家三个闺女,数着这个闺女过得幸福。马、翠、萍不知足啊······” 一帮人唠着唠着就唠到了许曾良身上,“老许他儿现在可了不得,现在被一个家里都是当官的老姑娘给养着。”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养老婿呢。” “不都一样嘛。” 宋清秋听完眼泪都笑出来了,太佩服这些人捕风捉影的本事,这些人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不去演戏白瞎这块料。 向阳中学的办公室。 崔若楠正在备课。 许曾良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崔若楠面前,崔若楠温柔的看着他,“许老师,有事?” 他半蹲下,注视着她,“若楠,嫁给我吧。” 单刀直入,太直接了吧。 不过她喜欢。 梦寐以求的求婚终于来了。 崔若楠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抵在下巴处,故作矜持一瞬,轻轻点点头。 许曾良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明个你爸妈方便的话,两家父母坐下来,把婚礼确定日期定下来。” “明个周末,我爸妈都方便。” 幸福来得太突然,崔若楠有些不知所措,呵呵傻笑着,“良子哥——” 许曾良突然打断她的话,有意更正她对自己的称呼:“若楠,称呼我良子吧。” 崔若楠也没多想,点点头,拉着他坐下,“咱们的婚礼没必要铺张,简单温馨便可。” “彩礼呢,意思一下就行。无论你们家给多少彩礼,结婚那天,我爸妈会一分不动的让我带回来,还会给一笔陪嫁,以此支持咱们经营自己小家。” 许曾良:“彩礼代表我们男方的诚意,该有的仪式一样不能少。” 说到这,想起宋清秋,他的心隐隐作痛。 崔若楠陷入幸福中,根本没察觉,她小鸟依人,依偎在他手臂旁,“良子,清秋店旁边的成衣铺,那个苏姐手艺很出挑,我想到那做一身嫁衣。” “行。” 许曾良带着崔若楠来到成衣铺,苏姐看了眼许曾良,“你这是要结婚了?” “对,给我对象做一身衣服。”许曾良温和低点点头,又看向崔若楠,“若楠,你想什么款式,你跟苏姐聊,我出去抽颗烟。” 他最近工作压力大,抽烟频繁,崔若楠知道他烟瘾犯了,贴心把包里的水杯给他,抽烟后多喝水,免得上火,保护嗓子。 许曾良拎着水杯出来,站在街边点燃一颗烟,眯起眼不由自主地朝剪纸店方向看去。 宋清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与骑车的何明远嬉笑着,笑得是那样开心。 他的心被扎痛,却仍旧静静地凝视着她一颦一笑。 宋清秋跳下车子,何明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要回去了,你不表示一下?” “德行!”宋清秋撇撇嘴,踮起脚尖,何明远配合地垂下头,在她的唇贴上来那一刻,他顺势转头,正好两个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宋清秋轻轻蹙眉,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的大手扣住后脑,然后吻住她的嘴唇。他吻了又吻,很是沉迷,好似她口中有甜甜的糖果一样。 这时,韩菁华缓缓推开门,接着又迅速合上。 听到门开关的动静,宋清秋有些欲哭无泪。 她恨不得找条缝给钻进去,她想她跟他做的事,肯定被剪纸工人们给撞见了。 这个家伙搞什么呀! 他这明显是故意的。 宋清秋在他肋下狠狠掐了一把,何明远倏地松开她,脸上只有平静如水,细心地用指腹为她擦干嘴边口水。 此时她羞得不行,脸色还涨红得厉害。 “都怪你,我的工人都看见了······” 她想找个地方静静。 “去哪?”何明远忍不住逗她。 “用你管。” “你是我媳妇,我不管谁管。” “你晚上值班赶紧回去吧。”宋清秋一刻也不想看到他,扭头往成衣铺那边走去。 望着逃离危险现场的人儿的背影,何明远嘴角泛起一抹俊美的笑意,“你下个周末若没什么安排,我周六晚上过来接你。” “再说。” 宋清秋郁闷着,语气格外冷幽。 何明远远远地,与许曾良打了个照面,他来干什么? 看到崔若楠从成衣铺里出来,他唇边漫不经地勾起浅笑,有意思。 他扫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骑车离开。 “清秋!” 崔若楠看到宋清秋,热情地跑上前,“苏姐的手艺太棒啦,随意画了个草图,我就已经开始期待我的嫁衣做好穿上的那一刻。” “心中有憧憬,一切都是美好的。”宋清秋大脑快速转动一下,“我找苏姐有事,就不叨扰扰你和良子哥。” 崔若楠听到她喊许曾良“良子哥”,心头莫名堵得慌。 她拽着许曾良的胳膊摇晃着,也想喊哥哥。许曾良却说,“你马上就是我老婆了,我的爱人,在外面称呼别人哥,回头也这样称呼我,岂不是无趣。” 这样解释没毛病。 崔若楠的醋意被他三言两句给哄好。 许曾良深深看了一眼成衣铺里面的人,推起自行车往前走着。 站在门里的宋清秋望着许曾良和崔若楠走远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 他的婚姻在干妈不断干预下,他已经走入一座围城。 希望他破城而出,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率性而活。 苏姐瞥了眼窗外,“他可没有何明远那小子适合做丈夫。” “那要看对谁而言吧。我倒觉得他跟那位女教师挺般配的。” “表面现象罢了。”苏姐耸耸肩,“那位蔡经理,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人家是大经理忙得很,好像去河北看皮衣皮革类东西去了。”宋清秋也是听一百服务员说的。 “你这一结婚,有人可是要爆哭喽。妹子太迷人,没办法。”苏姐又是敲打,又是调侃。 “别人如何,我干涉不了,但我可以管好自己。”宋清秋迟迟没有收到省城有关部门的邀请参加展览,想提高宋氏剪纸的影响力,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苏姐,我想在咱区里成立剪纸学会,让会更多剪纸艺人间相互学习,相互促进提高剪纸技艺。” “嗯,霸气!”苏姐竖起大拇指,“你的想法不错,可以试试。” 在宋清秋的奔走,组织下,创办当地剪纸学会。 她担任剪纸学会理事及顾问。 就在这时,认识了一家报社的美术编辑赵雨,她来自省城,跟她剪纸店里的人一起吃住, 采访宋清秋写报道。 她美术造诣很高,喜欢画油画,偶尔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画上一幅,与宋清秋交流画画上的心得。 一来二去,赵雨成了她的良师益友。 在赵雨引荐下,宋清秋加入黑龙江剪纸研究会,担任理事一职。 同时绘技艺的提高也为宋清秋的剪纸创作添上翅膀,使她飞得更高更远。 第185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剪纸研究会里的成员都是来自全省各地剪纸匠人,可谓是能人辈出,宋清秋不放过任何与他们交流的机会。 宋氏剪纸应邀参加在鹤城举办的民间喜庆剪纸展。 在这次活动中,她认识了中国艺术研究院搞民间剪纸研究的孙老师。 他说她的作品很有特色,很有味道。 宋清秋虚心请教,他也很乐意指点。讲东西方剪纸、南北剪纸的特色,讲中国剪纸历史。 在饭桌上、在会议上、在闲暇时间,她也不放弃一点点他的空隙去请教他。 他的讲话宋清秋记录下来反复琢磨。他看她喜欢学,散会后回去还给她寄来他写的书籍。 宋清秋有时读到不理解的地方就到邮局给他打几分钟长途电话。他对她在学术上专业上影响很大。他实际是宋清秋学习剪纸理论的导师。后来,有时宋清秋在想,她之所以有卓越的成就,是因为她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宋清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有忙不完的事,经常不在店里。 何明远见不到,联系不上她,又回到守空房的日子。 他面对四面雪白的墙壁,叹息感慨的同时,重新拿起笔给她写信。 宋清秋拆开一封封满是爱意的信,忍俊不禁,真写了回信。 “我的何一又回来了···对于何一同志提出的建议,我一定自我检讨,认真改进···” 何明远看到落款写着:“爱你的秋儿,时刻想着你的秋儿。” 他心中的不满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满满的温情。 当宋清秋出现在他单位门口时,他不禁舒了一口气,然后略带责备的口吻说:“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我过去见你便是。” 宋清秋歪着脑袋,俏皮地眨着眼睛,“你泡在醋缸里这么久,迟迟不见你出来,我来捞你啊。” 何明远干笑两声,“呵呵,这可不怨我,你自从你进了省剪纸研究会,我都看不到你人。而你呢跟剪纸艺人唠得可欢实,吃饭,睡觉是否可想起你的爱人,我呢。” 听到何明远的控诉,宋清秋自知理亏,咬着唇,嗫嚅道:“今晚你想怎么样,都依你,可好?” 何明远伸出一只胳膊,示意,“走哇。” “现在?去哪?” “回家。” 宋清秋挽住他的胳膊,后悔刚才说那番话。 她偷瞄了何明远一眼,瞧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好收回。 回到他们的小家,屋内一尘不染,显然有人过来时常回来打扫。 何明远下厨做了四个菜,温了一壶白酒。 吃过饭,何明远收拾桌子,刷碗。 宋清秋横卧炕上看书,倦意袭来,闭眸缓缓睡下。 “秋儿,泡泡脚。” 何明远端着一盆水进来,却看到她捧着书睡得很香甜。 这段时间,她着实累坏了,一边要兼顾店里生意,一边还要忙剪纸学会的事。 何明远放下水盆,轻轻地给她脱去袜子,怕吵醒她,动作很轻很轻,给她洗完脚。又拿走她手里的书,将自己的胳膊送过去垫在她头的下方,拉过被子盖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宋清秋可能感觉到他存在,摆了个舒服姿势,像慵懒的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只有回到这里,面对他,她才会卸下所有戒备,展现最真实的自己,收起所有锋芒,放下防备。 宋清秋一觉到自然醒,睁开惺忪的睡眸,伸手去摸手表。 却摸到一个结实的胸膛,恍然想起,这是在他们的小家。 她仰头看了眼何明远,他还在熟睡中,她坏坏的一笑······ 突然,作恶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扣住。紧跟着,男人的身体贴上来。 “你醒啦?” “嗯。”何明远抱着她,一夜都没怎么睡。 “睡饱了?” 他紧贴着她,宋清秋一动不敢动,“我睡醒了,想起来活动活动。” “被窝里一样活动。” 见他靠近,宋清秋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眼底尽是娇羞。 他突然停住,那双深情又迷人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玩味,“你是不是期待我对你做什么事情?” “我才没有呢。”清秋嘴硬的说着。 “没有?你刚才偷偷品尝我怎么回事?” 何明远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吻了上去。 剧烈运动过后,他在她脖子上停留了许久,还故意留下又深又红的痕迹。 等宋清秋反应过来后,她才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感。 她有些不解地问着,“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小情趣罢了。”他笑得很勾人。 她将他推开,然后从包里摸出小镜子,她这才看到脖子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她脖子上的皮肤本就娇嫩,上边那些印记就显得格外抢眼。 此时她有种打死他的冲动,他故意在明显的地方弄上印记,想要遮住都有些难,这让她怎么见人啊。 她抬手尝试揉了揉,反而还越揉越红,彻底无语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一副慵懒惬意的姿态,她带着几分恼火说着,“以后不许这样!” “放心吧,几天就能消了。”何明远不以为然地说着。 宋清秋瞧他那副欠揍的样子,就来气。 她露出狐狸般的微笑,接着抓住他的手臂,在她疑惑不解地眼神里,她在他手腕最显眼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何明远被报复,却欢快大笑起来。 “想吃肉好说,我管够。” 话落,他的手腕浮现一个清晰又泛着淤青的牙印。 “明远哥,可能会留痕,估计几天后就能消下去。”宋清秋眨着眼睛看他,“我这是礼尚往来好不啦。” 他眸底的笑意愈发浓烈。 这是把他刚才说的话还给了他。 小女人,还有力气······· 何明远狠狠堵住这张嘴,他的吻像一股不可抗拒的旋风,将她完全卷入其中。 良久,他才放开她。 他有些恶作剧的笑着,“还礼尚往来不?” 宋清秋用力摇摇头,瘫软在他怀里。 可他有些心疼,轻抚着她后背,“你忙的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许曾良结婚你没去,崔若楠回门你也不在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意躲着他们呢。” “那时候,我正好在省城开会学习,根本脱不开身吗。礼份送到不就行了嘛。”关键宋清秋不想给崔若楠添堵,有意避嫌。 “最近,他没少往剪纸店跑,你总不能老躲着不见吧。大家都成家立业了,跟以前一样和睦相处没什么不好的。” 你倒是大度! 宋清秋握着小拳拳对着他胸口捶了两下,“这么大度,怎么还跳进醋缸里呢?” “一码归一码,中午咱们跟许曾良一起吃顿饭。” “行。” 两人到了剪纸店,许曾良果然在。 何明远做了六个菜,买了两瓶酒。 他们一坐下后,何明远就对许曾良说,“清秋外出的这段时间,多谢良子哥的帮衬,所以我才想着请你吃顿饭。” “都是自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这样,有些见外了。” 他目光看向宋清秋那边,就发觉她脖子上的异样,上边泛着一抹抹红色。虽然脖子上围了块花色纱巾,但还是难以遮住。 对此,他神色幽暗了几分。 他之前完全没想到两人的婚后生活还蛮和谐的,而且看得出来,他对她还挺还挺上心的,呵护的很好。 他跟崔若楠虽然结婚好几个月了,对她提不起半点兴趣。每每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不自主地想起宋清秋。 他有过想跟崔若楠好好过日子,努力去爱上崔若楠。 可惜,他做不到。 他无法忘掉她,现在远远地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何明远能感觉到许曾良的的反应,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他就是故意在宋清秋的脖子上留下痕迹,就是想让他和那些个妄想的人知难而退。 第186章 债主 何明远笑声透着几分爽朗,“良子哥,你有空到我那去,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行,那有劳你了。”许曾良有些僵硬笑了笑。 整顿饭下来,许曾良比之前安分多了,他没有再在宋清秋面前找存在感,这让何明远很满意。 饭后,许曾良就离开了。 蔡东打来电话约宋清秋到省城见客户,何明远陪同前往。 路过一家饭馆时,清秋隐约看到有个背影很像宋清娇。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想必是她眼花了。 听说清姣和孙岩的菜馆搞得有声有色,因为太忙,根本没工夫回来。 所谓五一补办婚礼,过去一年多了,也没能兑现。 宋清秋倒觉得若两人情意相投,形式倒也能省,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孙岩和宋清秋的菜馆刚开始挣了不少钱,有了钱,孙岩就有点飘,学着南方人炒股,赔得一干二净。炒股就像毒瘾一样,明知很累,但孙岩一天不炒股就觉得内心空空的,就像吸毒的人不去吸毒,戒不了。 为炒股,他茶饭不想。 炒股之初他赚了几万块钱的时候,宋清娇劝他收手,可他想赚个大的。后来,赔掉所有后,每天他去证券交易大厅,坐那一动不动,只想翻本。 宋清娇一气之下提出离婚,孙岩想都没想拉着她把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防止债主闻讯上门要账,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 清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离婚后谈过两两段恋爱,但都觉得合不来,一拍两散。 现在单身一人混得并不如意,做了点小生意,这次回来,是到省城谈一单化妆品生意。谈完了,想吃松仁小肚,便找了家饭店去吃。 刚才,听到有人喊她,宋清娇听出姐姐的声音,却不想与她见面。 现在混得不如她,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估计还要被数落一顿,当年不听劝非要跟孙岩去南方,终究还是被骗了之类的话。 宋清娇点完菜,刚坐下。 坐在离她不远处一桌的男人,满脸堆笑地迈步过来,大手轻轻按在宋清娇肩上,“清姣妹子,我可想死你了。能在这碰上你,缘分呐。” 裴野? 宋清娇瞬间不淡定了,她咧嘴笑道,“裴哥是你呀,真挺巧的。你来这吃饭?” “跟我朋友出来一块的,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裴野热情地拉着宋清娇去了他那桌,“哥几个,这是我清姣妹子,你们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那是一定。” 三人识趣地挪椅子,让出一个位置给宋清娇。 宋清娇注意到几人的目光全都注视着自己,她轻蔑地笑了笑,高傲的扬起头拿起汽水喝着。 裴野又让服务员加了四个菜,倒了一杯酒给她,“清姣,算是我这个当哥的给你接风,来,我敬你。” 清姣只想也尽快脱身,喝下杯中酒,就要离开。 “裴哥,我还有事,先走。” 裴野追了出来,笑得很诡异,“清姣,孙岩的生意赔了个底朝天。” 看到宋清娇眼中的震惊,他又继续说道,“你跟孙岩离婚了,欠我的那笔钱什么时候还?” “你怎么知道这些?” 宋清娇佯装镇定,问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是债主,自然时刻关注你们的动向。”他也是最近从跟着孙岩干的厨子口中得知这些。 宋清娇立即换上笑脸,“裴哥,钱是孙岩欠的,你找他要呀。” 裴哥拿出合同,“当时借钱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自己签的字都忘了?没关系,白纸黑字,你是赖不掉的!” “可我手头没钱,要不这样,你宽限我几个月,我一定换上。”宋清姣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臂,她再三央求,他才答应。 裴野的眼珠一转,满肚子的坏水,抓住清姣的手,“妹子,陪我好好喝顿酒,不过分吧。” “行。” 裴野攥着清姣的手,重新回到饭馆里。 “老妹,有困难跟哥说,哥帮你。” 这种色、痞,还是离着远点好。 宋清娇举杯,“有裴哥这句话就行,来,咱们喝酒。” 裴野给另外几人递去眼色,几人会意地点点头,频频劝酒。 这顿饭结束,宋清娇喝嗨了,有些放飞自我。 非要拉着裴野去舞厅跳迪斯科。 裴野假模假样的答应,却把她带进一家招待所。 宋清娇进了房间,自顾自地扭着身躯,跳着狂野的舞蹈。 跳累了,仰面躺在大炕上。 “裴哥,音乐怎么停了?” 裴野循声望去,只见宋清娇一只手支起头,双眼迷离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看起来柔弱无骨。 “一会儿,一会儿就有音乐了。”裴野脱下西装外套,急不可耐地扑上去,宋清娇却呼呼大睡。 裴野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究没有放过到了嘴边的美味。 宋清娇醒来,身上传来异样,让她警觉起来。 她转头看到,裴野坐在一旁吸烟。 以前宋清娇对裴野仅存的一点好感,现在荡然无存了,当初醉酒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会酒后失德,而是本性使然。 “裴野你这个混蛋!” 宋清娇抓起枕头砸向他,裴野不慌不忙地接住,满不在乎地笑着:“你昨晚可是很主动的,怎么天亮就不认账。” 裴野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到炕上,“我知道你做生意缺钱,这些钱你先拿着。” “你把我当成什么?” 宋清娇抓起钱就要抛回来,裴野讥讽道,“你拿身体还债,咱俩的帐两清了。看你身材不错,我稀罕你,才值这么多钱。换做他人,倒贴,我也不一定看上。以后你陪我一次,想要什么都会有。” 宋清娇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将钱抛向地上,“我呸,你算计了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给我等着,我要告你去。” 裴野心头一慌,他可不想惹上官司,抓起衣服,往外走去,“你情我愿,还把自己搞得贞洁烈女似的。” 门被带上,宋清娇放声痛哭。 她好想逃,去哪里都行,只要没有裴野就行。 要是知道这次回来,会碰上这个恶魔,她打死也不会回来的。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她狠狠擦去眼泪,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穿上,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钱。 遭受这样的侮辱,这些钱就当是她的精神补偿。 宋清秋在何明远的陪同下,刚谈完生意,与客户和蔡东一块吃了个饭。 吃完饭,各自离开。 而宋清秋率先从餐厅里出来去了公厕。而何明远则结账出来等在饭店外。 就在这时,她就碰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裴野。 裴野一看到她,两眼闪烁着贼溜溜的光,就立马走到她的跟前,“哟,宋老板。这不是清姣的姐姐嘛,可真是巧啊,在这碰到你。” 宋清秋压根不想搭理他,她不想让裴野破坏她一整天的兴致,但他偏偏像是块烦人的狗皮膏药,一直逮着她不放。 “昨夜我刚与清姣那妮子共度春宵,还没来得及回味,你就送上门来了。你们姐妹俩真有趣,都用巧遇这招勾搭人,不过我喜欢。你也想教我几个新花样,深入探讨人生?” 宋清秋阴沉着一张脸,昨个看到的那人真是清姣。 她怎么跟裴野混到一起了? 第187章 生出芥蒂 “裴野,你少在这满嘴喷粪。我怕你这种愚蠢如猪的东西,人话都听不懂,跟你交流个什么劲儿!” “敢骂我?”裴野气得牙痒痒,冷笑一声,“宋清秋,我没跟你开玩笑,宋清娇主动投怀送抱,让我睡了她。你这样抗拒,我越是兴奋,肯定别有翻滋味。” “裴野你找死!”宋清秋声音冰冷到极点,她抬手扇一道狠厉的巴掌。 裴野虽有醉意,但男女力量悬殊依旧很大,他一把抓住宋清秋的胳膊,往怀里一带,“欲擒故纵,我喜欢,咱们现在立马找个地方好好交流。” “哎哟!”下一秒,他被突来的一脚踢中,抓她的胳膊的手突然松开,裴野痛苦地瘫坐在地上。 接着他转身看过去,才发现何明远站在他面前。 他更加震惊了,挤出一丝比哭好难看的笑,讪笑道,“这就是个误会,我正在跟宋老板闲聊。” 他从未这么近距离仰视何明远。 在他的身上散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同样握着拳头,注视着裴野。 “聊天就得着对我媳妇动手动脚,你小子还是死性不改,就别怪我不客气。”何明远想都没想,挥拳而出,当即裴野就变成了乌眼青。 “别打了,别打了。”裴野顿时酒醒,捂着眼睛求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爬起来,拔腿就跑。 “裴野你给我站住,清姣在哪?” “我也不知道。”裴野哪敢停留,往人多的地方疯狂逃窜。 宋清秋觉得必须找清姣问个清楚,来到昨天路过的那家菜馆,从服务员口中得知,宋清娇住进了一家招待所。 一路打听过去,与出门的宋清娇碰了个正着。 “姐,我要回去南方了,不好意思,没时间陪你聊。” 宋清娇招呼服务员退房,然后转身要走。 宋清秋紧走几步拉住清姣,“你和裴野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你们在一块了?” “我和孙岩已经离婚了,如今我单身一人,就是跟裴野真发生点啥,也很正常啊。你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宋清娇一张嘴能噎死个人,把宋清秋气得够呛,“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怎么不知道好赖呢?” “咱们都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咱爸妈都不管,你管个什么劲儿。淡吃萝卜,咸操心。” 何明远看不下去了,冷幽幽的出声,“裴野是个什么货色,众人皆知。你姐也是怕他借着醉酒欺负你。” “何明远,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管。”宋清娇本来被算计,心里就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又被说教,心里更是不爽,“还有你宋清秋,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她推开宋清秋,扬长而去。 宋清秋笑了笑自嘲,“就当我吃饱了消化食跑这来找事干,她没事就好。” 可她心里依旧担心着清姣,清姣结束了一段失败婚姻,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早晚要吃亏的。 何明远牵着她从招待所里出来,往回走,“你也甭担心,清姣是个有主意的人,咱们也不要太过于干涉她个人生活。姐妹间的情谊再深,不留意也会生出芥蒂。” “也许你说得对,我管太多了。”管多就是仇。宋清秋释然,笑了笑,两人坐车回了鹤城。 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她抱住他的后腰,“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咱们刚结婚不久,我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咱妈那边,还得你帮忙说说。” 她的事业在上升期,何妈妈早已跟何明远研究过这事。“你放心吧,妈说了,让我们好好过二人世界。” 虽是这样说,何明远心里也有他的担忧,毕竟宋清秋快三十岁的人了,再过几年要孩子,生产上她会不会有危险。 清秋见他安静地蹬着车子前行,她又说道,“若是有了,该要还是要的。” “一切顺其自然。” 何明远觉得只要跟她在一起,要不要孩子关系都不大。 车子拐进熟悉的街道,宋清秋就看到韩菁华与孙阳争吵着什么,赶忙上前劝架。 韩菁华气得脸色涨红,眼睛红红的,很明显刚哭过。 “你们结婚这几年从未红过脸,这是怎么了?” 孙阳抢先说道:“菁华意外有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允许生下这个孩子。医生也不建议。” 韩菁华红着眼怒吼道,“我不管,既然孩子来了,我就要生下她。” “菁华,我不能让你冒着生命危险生这个孩子。” “好了,你们俩都别吵了,先都冷静一下。” 宋清秋能理解韩菁华怀孕后,母爱的爆发释然,肯定很急切想生下来。 她拉着韩菁华回了剪纸店,而何明远则拉着孙阳找地方喝酒谈心。 宋清秋给韩菁华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在她面前,语重心长地说着:“我也真怕你的病在孕期病复发,为了胎儿的安全你不能用药,孩子不但保不住,你的生命就有可能提前走到了尽头。” 韩菁华的手很自然地抚在小腹上,“怀孕都快三个月了,我才有反应,现在孩子已经成型,我实在舍不得打掉。本来我在这个世活不长久,若能留下我和孙阳的骨血,也算白来世上一遭,我死了也值了。” “你这个傻瓜。”换成是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宋清秋握住韩菁华的手,“孕期有太多的变故,你可要想好喽。” “我想好了。秋儿,你帮忙说服孙阳好不好?”韩菁华很爱孙阳,也不想因此失去他。 “别哭,动了胎气可不好。”宋清秋拿出手绢给她擦着眼泪,轻声安慰着,“我一会儿找孙阳好好聊聊,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宋清秋熬了一些营养汤给韩菁华,便出了门。 何明远跟孙阳聊了很多,“阳哥,你得站在韩菁华作为一个母亲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孙阳说什么也不肯改变主意。 见宋清秋来了,关切地询问,“她怎么样了?” “菁华情绪不稳定,不仅影响她自身身体,对孩子也不好。菁华很渴望做一位母亲,尽管风险巨大,但她还是执意想生下这个孩子。毕竟是你俩的爱情结晶,她舍不得。” “可我不想因为这个孩子,这么快失去她。”孙阳用力摇着头,他真的不敢想象,也不想那一天的到临。 宋清秋换了个思路,继续与孙阳探讨着,“医生不建议,也没说绝对不能要对吧。”韩菁华结婚那会儿,骨癌转移,医生断言最多只能活六个月,可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嘛,病情还得到了有效地控制。 “明天,我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让医生综合评定后再说。” 第二天,宋清秋陪着韩菁华一块到了医院,经检查评定,这孩子可以要,但必须按照医嘱保守治疗,定期检查。 如果病情加重,必须终止妊娠。 宋清秋松了口气,她看到那个乐观的韩菁华又回来了。 韩菁华笑嘻嘻地挽住孙阳,“谢谢你的支持,我会努力把宝宝带到这个世上,好好的活下去。” 孙阳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剪纸店附近租了套房子。一是方便去医院,二呢韩菁华喜欢剪纸,时常来剪纸店,跟宋清秋她们能聊天解闷。 韩菁华凝眉盘算着,“我和孙阳都喜欢女孩,如果是女孩,就叫她悦悦。清秋,你给孩子当干妈。你福气大,运气正旺,孩子有了你这个干妈,肯定好养。” 第188章 速冻 宋清秋听韩菁华这么说,乐了,“行,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是孩子的干妈。” “走,咱们回去。” 韩菁华抬脚就要坐上自行车,宋清秋赶忙扶住她,“你现在比国宝大熊猫还要珍贵,我可得好好保护着。” 这番话把大家逗乐,不过韩菁华在几人心中,也真是如此。 一路说笑着往回走。 韩菁华孕中期度过的还算平稳,病情并没有因为随着她怀孕的月份增大而复发。到了八个多月的时候,韩菁华膝盖肿胀疼痛得厉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孙阳放下生意,陪在她身边,帮她用中药泡洗,给她按摩疼痛部位。变着花样做各种饭菜,但韩菁华吃得很少。 最近老下雨,韩菁华的情绪变得焦躁,把孙阳愁坏了。 宋清秋去看望韩菁华,她挺着大肚子不能下炕,眼窝深陷发黑,宋清秋很是心疼。 “你太过于紧张了,放心吧,宝宝肯定很健康。”宋清秋摸了摸她的肚皮,里面的小家伙动的很欢实,“你放松,侧躺,或许能感觉好一点。” 韩菁华哇地哭出声,“还是你懂我,我担心宝宝遗传我的病······” 宋清秋爬上抗,将窗帘拉上,又将新买来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随着音乐缓缓流淌,她的情绪平稳了不少,“我最喜欢这首《偏偏喜欢你》。” 她听着听着,眼皮发沉,缓缓阖上眸子进入梦乡。 见韩菁华睡得香甜,孙阳感动得热泪盈眶,“清秋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宋清秋给韩菁华盖好被子,拉着孙阳出来,“我听说孕晚期的人都比较焦虑、紧张,情绪波动大,易怒,喜欢哭。我买了一些磁带,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多让她听听歌,畅想一下孩子出生以后的美好未来。” “行,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做。” 孙阳在饮食上,也做的清淡些,韩菁华听着音乐也能吃下一些饭,虽说不多,已经让孙阳很欣慰。 入夜,大雨瓢泼,温度骤降。 第二天,天晴雨驻,寒风萧瑟,瞬间进入冬天。 宋清秋想起父母家和婆家种的玉米还没来得及收割,交代完店里的事,往家赶。 屯里低洼地带种的玉米淹没在一片汪洋中,倒伏的玉米杆只露出一个头。 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很多人穿着捞鱼用的连体皮裤在冰冷的水中掰玉米。 而何明远先她一步回屯,昨晚连夜从单位赶回来帮着父母抢收。 宋清秋把自家的火炕烧得热热的,收回来的玉米棒子,扔在炕上进行烘干。 玉米棒源源不断的拉进家门,没有空余地方烘干,宋清秋便将玉米棒上的叶子编在一起,悬挂在屋内的房梁上晾着。 她熬了一大锅姜汤,倒进木桶里拎着去地里,给公婆和何明远各盛一碗,“爸,妈,明远,喝完姜汤暖暖。” “哎。”何妈妈蹚着泥水走过来,在冰冷的水下久了,双腿冻得没了知觉,坐在地沿上稍作休息。 宋清秋把汤碗送过去,“妈,你歇会儿,我来。” “家里这么多劳力用得着你下水,你赶驴车往家运玉米去。”这样刺骨的冷水她都受不了,她怕清秋冻坏了。 何爸爸和何明远也都不让她下水干活。 何明远从水中上来,喝下一碗姜汤,低头凝视着她,“不听话是吧,等晚上再收拾你。” “你真讨厌!”宋清秋小脸腾地红透,抡起拳头捶了他一拳,“我去赶车就是。” 何明远欺身上前,扣住她的头,温柔的吻了吻,“这样才乖嘛。” “爸妈都在呢。”宋清秋低呼着,推开他。 何爸爸和何妈妈笑着扭过头去,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腿,下水继续忙碌。 宋清秋赶起马车往公婆家走,卸下玉米,往屋里搬。 宋妈妈家的地与刘莎他们家的地紧挨着,刘莎带着新大海回来帮忙。 正在掰玉米的宋妈妈看到一幕嫉妒的不行,“人家养闺女找了对象,关键时候,能用上。咱家养了三,一个都不顶用。清秋那个丫头片子,只顾婆家,算是白养了。” 宋展坤没好气的怒喝一声:“行了,赶紧干活吧。清秋店里所用的粮食都是亲家供着,如果她想回来帮忙,我也会把她撵回去。” “哼,你愿意显摆,那你自己干吧。”宋妈妈撂挑子走人。 宋展坤觉得无所谓,他有的是力气,一人三天怎么也能干完。 何明远帮父母家收完玉米,直接过来帮宋展坤,“爸,你到地头抽袋烟歇一歇,我来。” “行。”宋展坤又累又饿,拿出带来的大馒头,就着咸菜啃了两,喝下大半壶热水,站在地势高处抽烟。 刘莎见新大海推着地排车走了,她不由自主地瞥向何明远,“宋清秋怎么没来?” “我心疼我媳妇,怕她冻着。” “娶个媳妇不舍得用,真有意思啊。”一想到宋清秋被何明远宠着,刘莎嫉妒得快要发疯。 何明远唇边卷着轻蔑的笑,“我爸妈也心疼她,你呢,最好不要挑拨是非,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说三道四,我绝对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霸气说完这话后,就扛起一麻袋玉米往地头走去。 宋清秋和何爸爸、何妈妈,一前一后走来。 何妈妈大嗓门响彻玉米地上空,“亲家,咱们一起干,争取一天收完。” 宋展坤激动地直点头,“谢谢啊。” 刘莎气得脸色都发白,她更是嫉妒的面目全非。 很快,新大海推着空车回来,瞪了刘莎一眼,转头看向何明远,“你在粮站干这么久了,不打算换个工作吗?我们厂找技术员,你考虑下。” “我就会打个算盘,拢账,能在粮站干下去已经很满足。再说,干一行爱一行,老是朝三暮四可不好。” 新大海前不久攀上了一个开菜馆的单身女人,现在两人打得火热,但他从没想过要离婚。毕竟找不到第二个像刘莎这样好控制的女人。 何明远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新大海哈哈一笑,“你就这么大本事吧,终于说实话了。奉劝你一句,男人想成大事,不能甘心当奴才围着女人转。” 刘莎看了宋清秋一眼,胸腔里满是恨意,故意插话,“对何明远来说,围着宋清秋转,有饭吃。人家软饭硬吃,你劝人家干嘛,赶紧干活。” 新大海听到刘莎这样评价何明远,心里爽极了,笑得很狂妄,“一边干活,一边唠嗑不累。” 何明远不想做无谓的辩解,闷头干活。 宋清秋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男人可是省老劳模,吃哪门子软饭?” 刘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傍晚,宋家收割玉米接近尾声。 宋清秋先回去做饭,宋展坤和何明远爸妈聊着什么,坐上驴车回去卸玉米。 何明远独自收尾。 刘莎家种的玉米不多,下去两点就完事, 刘莎一整天憋着股劲儿,款款走向何明远,但她没套下水裤就下了地。 何明远感觉有人靠近,猛地抬头,见是她,冷冷一笑,“到清秋家地里玩冬泳?” 刘莎幽怨地看着何明远,“宋清秋她根本不爱你,你对她这么好不值得。” “刘莎,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何明远脸色沉下,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窒息。 第190章 太阳从地底下升起来了 太阳从地底下升起来了! 宋清秋一脸怪异地看了看母亲,说:“鸡蛋还是留给天宝吃吧。” “今年鸡特别勤快,一个鸡能下二百个蛋,春天抓的鸡崽到了这个季节已经开始下蛋,根本吃不完。偶尔卖一些,最近我和你爸忙没时间就腌上了,全都给你们拿来了。”宋妈妈霹雳啪拉地一顿说完,放下篮子,扭头出了门。 宋清秋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兰花粗布,嚯,大半篮子的鸡蛋。 上面一层放着十几个生鸡蛋,十几块冰糖。 下面兰花布包着的肯定是咸鸡蛋。 她倚着门口望着母亲远去的身影,我妈今个是怎么了?改性子了? 门敞着寒气逼人,宋清秋将门关上,还真生火做了一晚糖水蛋。 何明远揉着太阳穴,故作难受,张了张嘴巴,“啊——”示意她喂。 “感个冒生活不能自理啦?”宋清秋撇嘴心里嘟囔着,但还是拿起汤匙,舀起糖水蛋花,先轻轻地吹一吹,再试了试温度,刚刚好,这才送到他嘴边。 因为加了炒姜丝,葱白,大半碗糖水蛋花喝下,何明远出了一身透身汗,鼻子也通气了,整个好受了许多。 宋清秋让他早些睡,她则从箱子里拿出花布和棉花,做婴儿穿的棉袄。 “菁华若真是生个女儿,一定很漂亮。” “我也想要个女儿,要你给我生个女儿。”何明远突然坐起,将她拉入怀里,畅想着未来女儿样子,“长得像你肯定可爱。” “长得像你也可爱。”提到孩子,宋清秋心软的一塌糊涂。 “可别,太淘气了,就成了假小子。” 两人酱酱酿酿的,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都做了。 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清秋,菁华怕是要生了。” 是何妈妈的声音。 宋清秋的心瞬间被提起,推开何明远,一边穿衣服,一边应着,“妈,我这就赶过去。” “你刚好点,就别去了。”宋清秋嘱咐何明远盖好被子早点睡,便下了地。 何明远腾地坐起,利落了套上衣服,追了出去。 孙阳看着韩菁华月份越大,路也走不了,整日闷在家里,怕她闷坏了,便带她回了趟娘家。随后回他们的小家住下,准备明天再回去。 没曾想,韩菁华吃了晚饭,肚子滋啦滋啦地疼。这会儿疼得难受。 何妈妈在老牛婆家串门,听到孙阳所说,于是跑回来送信。 宋清秋和何明远一路狂奔来到孙阳家。 韩菁华疼得大汗淋漓,脸色越发的苍白。 老牛婆摸了摸菁华的肚子,一番检查过后,急急地推门出来。 宋清秋见老牛婆从西屋出来,“菁华怎么样了?” “可以确定要生了,这要生产了胎位突然不正,我用外力手法不管用,这样下去大人孩子都危险,赶紧送医院。”老牛婆这些年虽然接生的孩子有几百个,但从未遇上像韩菁华这样棘手的孕妇。 孙阳吓得头发突然竖起来,一根根直立着。 “明远,麻烦把你爸的驴车赶来。” 驴车太慢。 忽然想起,白璐家下半年扩大种植,买了台拖拉机。 何明远自报奋勇去借拖拉机,孙阳骑上自行车追上,“明远上来,咱俩一块。” “好嘞。” 宋清秋进屋安慰韩菁华,“你别担心,咱们去大医院,你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的。” “清秋,我害怕。” 韩菁华紧紧握着她的手,疼得她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老牛婆给她揉着肚子,顺胎位,让韩菁华少说话,配合她的动作,指令吸气呼气。 何明远和孙阳到了白璐家,敲开大门,说明来意,白璐却说拖拉机坏了,不能用。 孙阳急了,“人命关天,就是外人,你也不能看着不管啊。何况韩菁华还是你儿媳呢。” 白璐怒吼道,“不是我不借,是坏了。”死了正好,我给我儿子找个好的。 就在两人争吵的空当,何明远奔着停放的拖拉机跑去。 “你这孩子怎么乱闯别人家呢。”白璐怒斥了句,跟了过去。 住在旁边院子里的孙大富两口被惊动了,推门出来查看情况。 何明远掀开盖在拖拉机上的雨布,拿起摇把子手摇动启动拖拉机。 摇了几下,没响。 白璐冷声说,“我都说坏了,别折腾了,赶紧找马车去。” 何明远没理她,摸摸这,碰碰那,没一会儿,拖拉机启动起来。 孙阳和他一起套上车斗,准备要走。 孙大富恶狠狠地瞪了白璐一眼,叫上老婆子,一块上了车。 白璐这个恨呀,拖拉机找人没修好,竟然被何明远给鼓捣好了,“等等,我也一块去。” “你还是别去添堵。”孙大富摆摆手,示意何明远开车。 白璐冷哼一声,不让去拉倒。 拖拉机停在大门口,孙阳跳下车疾步往屋里跑去,“车子借来,赶紧走。”给韩菁华裹上被子,抱起,上车。 宋清秋紧随其后。 路上,几人商量了下,直奔鹤城大医院。 到了医院,韩菁华脸色白得吓人,出现呼吸不畅。 医生对她进行紧急抢救,果断实施剖腹产。 宋清秋紧握着何明远的手,心里默默祈祷,大人孩子平安。 孙阳蹲在手术门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韩菁华这会儿身体非常虚弱,他知道突然的手术意味着什么。 万一······ 他不敢想走下去。 门外一片死寂。 孙大富拍拍孙子的肩膀,“她命大着呢,肯定没事。” 话落,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生了!”孙大富咧咧嘴,眼巴巴望着手术门。 孙阳没有半点喜悦,不知道韩菁华怎么样了,他担心的要命。 很快,护士把孩子抱了出来,“韩菁华的家属,恭喜你们,生个了个女孩。” 孙阳看了眼孩子,问护士,“我爱人怎么样了?” “在缝针,需要一段时间。” 孙阳有些慌乱地点点头,他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扇大门,双手不安地抓着衣角,模样即恐怖又让人心疼。 何明远拍拍他肩膀,与他并肩而站。 宋清秋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小婴儿小小的,软软的,睁着眼睛看着她。 好漂亮呀,眼睛长得像菁华。 她抱着孩子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是不见那扇门打开。 怀里婴儿突然大哭起来,孙奶奶叹了口气,“孩子准是饿了,我抱着去找口奶吃。” “哎,好。”宋清秋把孩子交给孙奶奶。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韩菁华被推了出来,孙阳率先冲了过去,紧握着她的手,“菁华,你还好吗?” “产妇刚做完手术,等麻药劲儿过了才能醒。你们要时刻注意观察产妇的情况,出血量·····”医生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孙阳怕记不住,掏出小本本逐项记录着,然后陪在病床边。 看到韩菁华醒来,孙阳又激动有内疚,连连道歉,“菁华,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他眼里含着热泪,瞬间落下。 韩菁华抬起手给他擦泪,“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孩子呢?” 宋清秋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咱女儿跟你长得想你。” 韩菁华蠕动着嘴唇,连呼吸都是痛的,但看到女儿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切值了。 “悦悦!” 孙阳轻唤着女儿的名字,小婴儿竟然冲他笑,“菁华,快看,咱女儿笑了。” 第191章 家里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韩菁华怀孕期间,孙阳经常对着她的肚子喊“悦悦”,还说韩菁华如何不容易,让她安静些。 每每胎儿都会兴奋地回应。 韩菁华扬了扬嘴唇,宋清秋贴心的用棉棒蘸水给她润唇,“麻药劲儿过去,好疼了。少说话,抓紧休息,睡一会儿。” 可是韩菁华注视着怀里的小婴儿,舍不得合上眼。 孙奶奶连夜找地方煮了顺气汤送来,韩菁华的刀口疼痛难忍,勉强喝下几口。 孙阳跑去问医生有没有减轻疼痛的法子,回到病房,坐在韩菁华跟前,给她按压手上的穴位以此减轻她的疼痛感。 同病房的产妇无不称赞孙阳细心,都说韩菁华命好摊上个好丈夫。 孙阳却说,媳妇为了给她生孩子遭罪了,这都是应该做的。 孙大富见韩菁华病情平稳,于是提议,“你们两口的给孩子起个名吧,我好回去给孩子上户口。” “叫玲悦怎么样?”韩菁华思索一瞬,脱口而出。 宋清秋深知好友之意,笑了笑着说:“这名字好呀,聪明伶俐、温婉美好,平安顺遂。” “孙玲悦,嗯,行,这么定了吧。”孙大富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给了孙阳,“你媳妇身子虚弱,给她买点东西养养。” “谢谢爷爷。” 孙阳满怀感激地冲孙大富鞠了一躬,孙大富有些动容,拍拍他,“好好照顾你媳妇,明天我和你奶奶再来看你们。” “哎,您和奶奶慢点。” 孙大富和老伴出了医院,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姜瘸子还真有两下子,还真生个小丫头。我问医生了,孩子挺健康的,韩菁华这病通常并不会直接遗传给下一代,因为骨癌并不是遗传性疾病······” “瞧把你高兴的。” “我当太爷爷了,当然高兴。回去,咱就把家里养的鸡杀了,给韩菁华养身体。” “行。” 回到家,孙大富杀鸡,孙奶奶怕饿着小重孙女,打听了好地方好不容易买回来一只奶羊。 瞧这老两口忙得不亦乐乎,白璐心里很不舒服,她那会儿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了。生了两儿子,也没见婆婆心疼过她。 “哼,生个丫头片子,高兴个啥劲儿。” “你不是没生出来嘛。”孙大富毫不客气地怼回来,“丫头片子怎么了,我们就稀罕丫头片子。菁华刚生了孩子,不能生气上火,你呢,忙你的,用不着你去医院。” “不去就不去。”白璐没想回到公爹能站到韩菁华那边,抬脚朝着院子里的水桶踢了一脚,咣啷啷乱响了一阵,她嘟囔着进屋。 孙乔安觉得跟儿媳无论有啥矛盾,现在儿媳生了,作为公婆不管不问,传出去不好。 他偷偷去养鸡场买了一百个鸡蛋,让老母亲帮着带过去。 宋清秋望着躺在那的小人儿,心都被萌化了。 何明远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咱俩也赶紧生一个呗,悦悦是姐姐,可以带着咱家这个一起玩。” 宋清秋陷入沉思,一边是事业,一边是生儿育女。 虽然两者不冲突,但她还是想再奋斗一年要孩子。 何况,她是有顾虑的,来自她身体方面的。想要孩子,就得提前喝中药调理身体。 “你说怀上就怀上,哪能这么巧呢。” “我努力呗。” 想想这家伙强大的精力,宋清秋有些不寒而栗。 韩菁华见两人窃窃私语,宋清秋俏脸一红,不禁抿嘴笑着,“秋儿,明远,赶快忙你们的,这有孙阳陪着就行。” “那好,我们先回去,等有空再来看你。” 走出医院,两人沿着大路去坐车。 “你回去上班,我回店里。”她抬手给他整理着衣领,“明远——” 他悄悄地伸出手臂,把她圈进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眼神晶亮 得恍若夜空中闪烁着的星辰,“我想亲你。” 她顿觉脸上一阵燥热, 想起那天昨晚上,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想逃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他牢牢困在双臂之间,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良久,分开。 好在没有行人路过。 宋清秋低声立规矩,“以后在外面,不许有亲密举止。” 何明远唇角扬起,痞笑着,“家里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呗。” “无聊。” 宋清秋故作生气的往前走。 身后传来何明远爽朗的笑声,“你还在回味昨晚那一幕,是不是意犹未尽?” “才没有。” 她不是纵、欲、的人,只是昨夜被他这样大胆的撩拨,她心里泛起一股蠢蠢欲动。 这根本不像她,都让他拐带坏了。 何明远能感觉到她耳根红了,他薄唇勾起一抹坏笑,“哪天,我补给你。” “才不要呢。” 宋清秋知道他在逗她,立即转移话题,“我要去省城几天,见个客户,顺便开个会。” 何明远无奈地笑出声,“去几天?” “三五天吧。” 宋清秋停下来,等何明远到了跟前,拉起他的手,“何一,我想尽快实现宋氏剪纸在省城开展览。” 何明远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去吧,当年你支持我,现在我也举双手支持你。” 宋清秋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这次去省城,蔡东也去,不过,我是去剪纸学会开会。” 何明远呵呵笑了两声,“我的秋儿心留在我这了,谁也勾不走,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宋清秋温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嗯”了声,仰头亲上他的喉结。 何明远僵在原地,“秋儿你在玩火。” “礼尚往来嘛。” 车来了,宋清秋推开何明远,跑过去,钻上车,冲他挥手,“再见哦!” 何明远挑眉看着车上的她,嗓音透着一股沙哑,“从省城回来,别忘打电话给我,我去火车站接你。” 宋清秋假装没听见,关上了车窗。 他的笑容带着一丝邪魅,仿佛看穿了一切,小丫头还是调教的轻。 宋清秋从省城开会回来后,直接坐车回屯。 屯子里情报大队的几人小卖部晒太阳,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宋清娇挺着大肚子里回来,被马、翠、萍给赶出了家门。 “这都有了,怎么不去老孙家?” “你们还不知道哇,两人离了呗,又复婚,这又刚离了。这孩子白璐不认,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 “我还听说,孙岩捣腾皮草发大财了,白璐更不会要一个破烂货。” 看到宋清秋过来,这些人毫不避讳,“清秋,你妹回来没地方去,在河边哭呢,万一想不开可咋整。” 宋清秋赶去小河边,沿路寻找,远远看到清姣坐在河边发呆。 “清姣,给姐回家。” 宋清娇转头看向她,“哼,你也来看我笑话的。” “说什么胡话,大冷天,别冻坏了,先跟我回去再说。”宋清秋拉起清姣的手,将她往回带。 清姣望着温馨的小家,心里嫉妒不行,没想到何明远他家还真给她盖了大瓦房? 宋清秋领着她进屋,做了两碗荷包蛋面。 一人一碗,坐下来吃着。 宋清娇面容依旧姣好,一点看不出怀孕,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月份也不大。 “几个月了?” “还有一个周到四个月。” “孩子是孙岩的?” “是。” 清姣提到这茬,委屈地大哭起来。 第192章 收留妹妹 上次回去后,本以为回归正常生活。没过多久,宋清娇在深圳与孙岩相遇。孙岩出手阔绰,主动请她到高档餐厅吃饭。聊天中得知,自从两人离婚后,孙岩为了回本,又借钱全部用来买了股票,没曾想一下赚了二十多万。这时,他看到商机,拿着这笔钱作为本钱,倒腾皮草,短短两月就赚了十几万,开了一家皮衣厂叫独领公司。 见钱眼开的宋清娇竟然主动提出复婚,却正合了孙岩的意,两人一拍即合,把离婚证变成结婚证。 刚刚重新在一起那会儿,两人很甜蜜。孙岩都会喊她亲爱的,每天早上出门分别都会吻别,羡煞旁人。 好景不长,孙岩跟他年轻漂亮的生意合作伙伴鬼混在一起。 宋清娇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堵了个正着。她不吵不闹,一气之下再次提出了离婚。 孙岩却说她心眼小,他只是逢场作戏,她又何必较真。 本以为他会珍惜他们的婚姻,宋清娇又一次错了。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风流成性的男人,铁了心要离婚。 当时宋清娇怀孕在身,孙岩怕她以此要挟分走他的财产,一边极力挽留,一边转移财产。 宋清娇却被蒙在鼓里不知。 那个年轻女人仗着自己有资源有钱又比宋清姣漂亮,主动上门挑衅,甩给她一万块钱,让她打掉孩子。 宋清娇与女人厮打在一起。 孙岩赶回来,突然变脸,让她滚。 宋清娇当然不服气,提起诉讼离婚。 然而孙岩名下没有任何财产,厂房资产都是女合伙人所投资,他只出人负责管理。 宋清娇虽然如愿离婚,但她一毛没拿走。 孙岩还佯装好心相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再嫁不好找,趁着月份小,赶紧做决定来得及。我会给你一笔营养费。”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宋清娇恨得牙咬切齿,恨不能活剥了他,扬言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孙岩又爆出雷人的一幕,她跟裴野的事,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还污蔑宋清娇与裴野有私情,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 宋清娇忍无可忍甩了他两个耳光,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那个伤心地。 听到这,宋清秋气愤地指着宋清娇的脑门,说:“你呀,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宋清娇叹息道,“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带呗。” “孩子小你一个人带,怎么干活?”那都是后话,眼下呢?“得了,你先在我这住下。反正,我也不常回来住。” 宋清姣却不愿意,“不想看到屯里人,我有身孕,万一有点啥事,去医院也不方便。” 宋清秋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明个我在剪纸店附近找个偏房给你先住着。” “谢谢二姐。”宋清娇捏着干瘪的衣兜,半晌不说话。 清秋知道她没钱,但不知道她混得这么惨。 默默地,掏出两张票子放在桌上。 清姣收起钱,低垂着头,“你还要忙,我睡觉轻,住旁边屋吧。” 饭后,宋清秋找出自己结婚时的被子,铺好炕,打发清姣在东屋躺下。 修整好新的剪纸图稿已经十一点多,关灯睡下。 院子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接着外屋地门有轻微的响动声。 宋清秋似睡半睡,惊地坐起,恍然想起她插门了。 然而下一秒,一道黑影进了屋,带着冷冽的寒意向她走来。 宋清秋认出他,惊诧了一瞬,“何明远?” “你怎么回来了?” “今个是周六,我明天休班。”何明远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扑倒在炕上,“小东西,不让我去车站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去向了?想避开我,你跑得了吗?” “吁!”宋清秋压低声音提醒着,“小点声,清姣回来了,睡在那屋。” 何明远笑得更加诡异,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那晚未做完的事,咱们继续。不过呢,你带着我一起。” “你这是趁人之危。” 见她犹豫,何明远薄唇不禁微勾了几分,“让我来主导,你可别后悔。” 虽然她有些害羞,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去做了,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些,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紧张。 紧接着,在黑暗中,她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他的唇,又冰又软的触感,还是让她心头跟着一颤。 她轻柔的动作,太过于磨人,何明远被磨得心痒难耐。 他扣住她的头,反客为主,与她抵死缠绵。 宋清秋想躲,他却很快追过来,将她压制得死死的。 他还故意做出些大动作来,宋清秋碍于有清姣在,不敢出声,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两人追逐嬉戏了许久,何明远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宋清秋转身与他拉开些距离,迷迷糊糊地准备睡下。 何明远顺势凑了过来,她就被他用熊抱的姿势紧紧抱在怀里。 宋清秋也是一动不敢动。 但很快放下所有戒备,缓缓进入梦乡。 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何明远换了个姿势,重新将锁在怀里,然后拿起她的小手,轻轻按摩着。 长年握剪刀,手指微微有些弯曲变形。 何明远咨询过医生,经常用热水泡泡,在热水中按摩很有好处。因此,只要与她在一起,他便会给她泡手,按摩。 “嗯?”宋清秋舒服的发出一个愉悦的尾音,拂过他的心尖,让何明远躁动不已。 但他还是压制冲动,给她按摩了一刻钟,然后很快入睡。 宋清秋睁眼醒来,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套上衣服,推门出来,雾气缭绕,何明远扎着围裙添了一把火,炒菜。 “粥好了,炒个菜就可以吃饭。锅里有热水,过来洗脸。” 宋清秋走过去,掀开锅盖,准备舀热水,何明远一转身,不偏不倚地捉住她的唇亲上。 这个动作透着难以言喻,让宋清秋的小脸瞬间浮上两坨粉色。 她用手抵在他胸口,头有意躲避,他认为她欲擒故纵,却追着不放。 宋清娇推开门,倚在门框,慵懒的出声:“姐夫,菜再炒下去就糊了。” 何明远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这菜火大多炒一些时间好吃,洗手吃饭。”说完,盛出菜,端着进屋。 宋清秋感觉自己脸颊发红发烫得厉害,每次跟他接吻,她都能感觉到别样的新鲜,真的很刺激。 她紧握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打了小半盆热水,端着去了一旁。 洗过脸,她浮躁凌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三人坐在炕桌前,吃饭间,何明远给又是盛粥,又是夹菜,这又拿起一个煮蛋,剥好皮,一块块掰开,喂给宋清秋。 见她照单全收,何明远眼里满是宠溺,笑着:“你太瘦了,每天至少吃两鸡蛋补充营养,听到没有?” “知道了。”宋清秋也不是挑食,以前是没条件吃,现在是光顾忙手头活,老是凑合一口。 瞅着何明远这般宠宋清秋,宋清娇心底的嫉妒更胜几分,她落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宋清秋拿起两个鸡蛋赛给妹妹,“你有孕在身,多吃点。” “好。”宋清娇却看向何明远笑得意味深长,“姐夫做的饭菜太好吃,以后可要辛苦姐夫了。” “你沾了你姐的光。”何明远脸色沉了沉,继续吃饭。 第193章 恩将仇报 何明远话外之意很明确,宋清娇当做耳旁风,满不在乎地吃完两鸡蛋,又把剩下的煮蛋一遭装进衣兜里,留着一会儿饿了吃。 饭后,宋清秋收拾了几件衣服,把家里的鸡蛋全都带上,载着宋清娇回城。 何明远独自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给宋清娇找的房子离着宋氏剪纸店只隔了几条街,屋内有火炕。 宋清秋让何明远帮着送几袋子煤和柴火过去。 何明远用自行车驮着带过去,往屋里搬。 放下一袋煤的瞬间,宋清娇“哎哟”了声,抓住胳膊,身体在往下坠。 何明远冷冷地倪着她,一把将她拉起,然后撤身,故意与宋清娇拉开距离。 “都要当妈的人了,自重!” 宋清娇不以为意,娇滴滴地笑着,“姐夫,我刚才崴脚了,现在还疼呢。” “那就少活动。”何明远搬完东西,就要走。 宋清娇刚烧好热水,倒了一杯,“何明远,喝口水再走。” “不必了,你姐那什么都有,我的心在她那,一会儿见不到她,我想得慌。”何明远脸上虽是笑着的,但却格外的渗人。 宋清娇张了张嘴,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 刚才,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何明远可比孙岩那货好看多了,帅气,身材又好,又专一。 手指上那点残疾可以忽略不计。 好男人怎么都让宋清秋碰上了呢? 宋清娇想想就郁闷,拿上包,锁了门,出去逛街。 她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宋清秋给的钱没超半个月花了个精光。 到剪纸店来要钱,宋清秋不在店里谈客户去了。 “崔姐,给我拿二百块钱。” 崔秀颖看了她一眼,“清姣,店里的钱,没有我们老板批条,我没权支配。你需要用钱,等我们老板回来的吧。” “嗨,我是你们老板的妹妹,用点钱也不会赖掉。我真的急用,回头我跟我姐说一声便是。” 宋清娇指责崔秀颖死心眼,不会变通。 崔秀颖了然宋清娇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不肯。 把宋清娇气的够呛,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状,“哎哟——你赶紧给我拿钱,我要去医院。” 这会儿,崔秀颖还真有点害怕了,喊来林海月,两人扶起宋清娇往外走。 这时宋清秋从外面回来,宋清娇恶人先告状,哭诉道,“姐,我肚子疼想去医院做检查,让崔姐支点钱给我,她死活不肯。” 崔秀颖惊慌地赶忙解释,“老板,不是那样的。” “不是哪样啊,哎哟,我的肚子。”宋清娇捂着肚子哀嚎着。 “行啦,没看到我这顾客吗。”宋清秋脸色沉了沉,“我送你去医院。” “哦。”宋清娇咬着唇,吐出一个字,被宋清秋扶起里离开。 检查过后,并无大碍。 宋清秋冷着一张脸说,“为了要钱,这样烂招数你也用。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从手提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过去,“省着点花。” “我原本就如此,跟你要钱还得掩饰,累不累呀。你挣这么多钱,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帮我怎么了。”宋清娇觉得姐姐的剪纸店一个月好几千的进账,给个三五百的,还要听她的训斥,心里很不爽。 她还是将钱拿在了手里,毕竟她跟钱没仇。 宋清秋被气笑了,“我还不够帮你?帮你租了房子,一日三餐,让人给你做小灶,每个月给你生活费。我想想问你,还想让我怎么帮?” “我在南方这些年,每个星期必定下一次馆子,改善生活。到了换季,即便我现在怀孕了,衣服鞋子还是要买的。你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宋清娇顿了顿,再次冷幽幽地开口,“我决定给孩子找个爹,这样以后,我们娘俩也就有了着落,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吃饭。” 宋清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最近又跟裴野厮混在一块,“你不会想嫁给裴野那混蛋吧?” “裴野家有矿,现在裴野单独包矿。他答应,只要我肯嫁过他,他绝不会亏待了我。” 宋清娇故意抬高右手,“这是他刚给我买的大金溜子,一个男人肯对女人花钱,那就是真爱。当年你不要他,该不会是后悔了,嫉妒我吧。” “噗——”宋清秋被恶心得够呛,“我不要的垃圾,你愿意捡尽管捡去。” 说完,迈步离开医院。 自此,宋清秋再也没见过宋清娇。 然而大半年后的一个清晨,宋清秋打开店门准备营业,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蛇皮口袋。 她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谁放在这的。 弯下腰,打开袋子,除了棉被子里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 还有一个奶瓶和半袋奶粉。 她立即小心翼翼地拎着蛇皮袋进了店里。 崔秀颖吃了一惊,“哪来的孩子?” “刚刚在咱店门口捡的。” 崔秀颖怕说不清楚,污了宋清秋的名声,立即提议:“咱们把孩子送派出所吧。” 就在这时,宋清秋在蛇皮袋里找到一封信。 “二姐,我带着孩子没法南下打工。咱妈让我把孩子送人,可我又舍不得,思来想去,你我一奶同胞,儿子毛毛托付给你,我最放心。等我赚了钱,一定回来把孩子接走,我欠你的一并还上。” 落款:宋清娇。 信封里还有一枚大金溜子和一张小纸条。 金戒指,宋清秋见过清姣戴过。 纸条上写着毛毛的出生日期和时辰。 孩子出生快两月了。 宋清秋回想清姣的预产期,很是肯定地说道:“这孩子是清姣的儿子毛毛。” “宋清娇怎么丢下孩子不管呢。”崔秀颖顿感无语,看向宋清秋,“你该不会真帮她养孩子?” “毛毛也是我的外甥,我哪能不管,再说她不是不回来。”孩子突然醒来,哇哇大哭。 宋清秋抱起,孩子竟然停止哭泣,望着她砸吧嘴。 想来是饿了。 让崔秀颖赶紧冲奶粉。 “清秋,这奶粉怎么冲,冲多少啊?” 宋清秋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两人手忙脚乱的冲了一瓶,准备喂给小毛毛。 何妈妈背着一个大的蛇皮袋进来,立即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喂孩子。” 孩子突然被吓得大哭起来。 “哦——小毛毛不哭哦。”宋清秋一边哄着,一边问,“妈,这么喂有什么问题吗?” “奶粉太稀了。”何妈妈放下蛇皮袋子,重新冲了一瓶奶粉,抱过孩子坐下,喂奶的这一侧上肢要抬高45°。 毛毛用力的吸着奶嘴,吃得可香了。 宋清秋沉吟半晌,嗫嚅道,“妈,清姣把孩子扔给我,去了南方,我得养这孩子一段时间。” “你开店做生意,怎么带孩子。”何况,宋清秋也不会带。何妈妈思索了一瞬,“得了,孩子我抱家去,我帮你带。” “妈,这是我揽的事,不能给你添麻烦。” 毛毛喝完奶,何妈妈竖起来拍嗝。毛毛扑朔着一双大眼,很是安静,也不再害怕何妈妈。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娘俩不分彼此。带孩子我有经验,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安心工作。” 宋清秋心里无比愧疚,她忙于事业迟迟不要孩子,婆婆不仅大力支持,现在还要替她养妹妹家孩子。 “妈,谢谢你。” “一家人谢个啥。”何妈妈是个热心人,街坊邻居谁家若有难处,她都帮一把。这孩子又是自家儿媳的外甥,她更得帮。扭头看向她带来的蛇皮袋子,“你爸昨个去打渔,让我给你带来些鱼,尝尝鲜。” 宋清秋感动之余给了何妈妈一个大大拥抱。 第194章 好友去世 何妈妈把孩子抱回了家,屯里人各种猜测,很多人都说是何明远在外的私生子。 也有人说是宋清秋老往外跑,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 尽管何妈妈一再表明,这孩子是宋清娇的,暂时寄养他们家。 可是无人相信。 何妈妈让马、翠、萍帮忙说明情况,却遭到拒绝。 何爸爸对何妈妈说,“咱们呀,也别解释了,他们爱猜,就让他们猜去。明远和清秋行得正坐得端,咱也不害怕他们说。” 庆幸毛毛很好带,吃饱喝足不哭不闹,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困了就睡。 他好像知道妈妈不要他似的,对何妈妈越来越依赖。 何妈妈背上他,什么家务活都不耽误。 每天何爸爸赶车回来,第一时间洗了手,抱起毛毛,逗他玩。 毛毛就会对他笑,咿咿呀呀跟话痨一样,特别爱讲话。 何爸爸很喜欢这个孩子,时常带着上街,也会带着去亲戚家玩。 一晃两个月过去,宋清娇杳无音信。 何爸爸认为宋清娇回无定期,已经打算长期养这个孩子。 这天傍晚,他抱着毛毛街上溜达,碰到孙阳抱着悦悦,两人交流带娃心得。 孙阳美滋滋地说,“我们家小悦悦昨个喊我爸爸了,跟我最亲。” 何爸爸呵呵笑着,“那你太幸福了。我们家的毛毛特别爱笑,要会喊人还早着呢。” 孙阳看到何爸爸对自己小侄子这样好,心里五味杂陈,他那个混蛋弟弟为了钱,竟然抛妻弃子,丧尽天良啊。 他愤愤难平,若知道孙岩在哪,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让他认下这个孩子。 刘莎妈妈打这路过,嘴里嘟嘟囔囔:“老何,这个孩子再好,终究不是你自己的孙子,赶紧让宋清秋给你们家生一个。” 话音未落,刘莎妈也发觉说错了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尴尬的气氛瞬间弥漫,沉寂的空气仿佛要压垮每一个人的心灵。 孙阳笑着打破这种沉寂,“悦悦饿了,走,咱们回家吃饭饭。” 悦悦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饭饭。” 何爸爸趁势说道,“毛毛跟姐姐再见,咱们也回家吃饭喽。”转身往家走去。 宋清秋只要不出远门谈生意,每个周末都会抽空回来,一是看望毛毛,二是要照顾某人的情绪,满足他望眼欲穿的愿望。 孩子见了她格外兴奋,跟她很是亲昵。 何明远有些吃味,夜里缠着她,总会要个不停。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宋清秋不断汲取百家之长融入自己剪纸创作中,她的剪纸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剪纸艺术风格,订单也越来越多。 此时悦悦已经会走路了,韩菁华比何妈妈还急,催宋清秋趁着年轻赶紧要个孩子。 然而宋清秋肚子就是不见有动静,她有些苦恼,便去医院做了检查,但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她压力太大,保持放松的心态去面对,更容易怀孕。 于是乎,她跑去开了一大堆中药开始调理身体。 刚吃了两副中药,药效还没起作用,得知韩菁华突然病重住进医院,她忙前忙后的,也就顾不得吃那些药了。 韩菁华癌症复发,这次复发不同于之前,已经脑转移。她头痛欲裂,恶心,呕吐,还大口吐血,很是吓人。 孙阳陪在她身边,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入院短短几天,已经瘦的不成这样。 孙阳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哭得跟孩子似的,求医生救救韩菁华。 然而医生摇头叹息着,让他准备后事。 孙阳无法接受,顿时崩溃。 宋清秋忍不住流泪,怕吓到孩子,迅速接过悦悦抱在怀里哄着。 这时赶来的何明远拉走孙阳,劝慰道,“阳哥你得振作起来,菁华嫂子还有啥未完成的愿望,咱们帮她完成,啊?”说着点燃一颗烟递过去。 孙阳哆里哆嗦接过烟,抽了一口,却被呛到,猛烈咳嗽一阵。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振作起来,必须振作起来。” 两人回到病房,尽量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孙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给韩菁华按摩水肿的双腿,“菁华,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我想吃你做的京酱肉丝了。” “回去,我就给你做,好不好?” 韩菁华摇摇头,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现在就想吃。” 看到韩菁华情绪有些激动,孙阳立马应道,“好好,我这就找家菜馆,亲自给你做,你等着哈。” 韩菁华目送孙阳出了门,抬了抬手,宋清秋立即握住,“别说话,睡一会儿。” 韩菁华脸色突然涨红,一口鲜血喷出。 宋清秋瞪大眼睛,惊叫道,“菁华,我去叫医生。” “别去,陪我说说话。”韩菁华紧紧地抓住宋清秋的手,她强挤出一丝笑容,拼尽力气说着,“秋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麻烦你帮我照顾,照顾好悦悦。” “别说话话,求你别说话了。”宋清秋眼泪向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掏出一块花手绢擦拭着她脸上血渍。 何明远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去喊医生。 孙阳走到医院门口,忽然发觉不对,转身拼命往回跑。 见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韩菁华扯了扯唇角,仿佛看到当年她与孙阳在芦苇荡里第一次相见的情景。 她嘴角扬起,脸上满是笑意,“孙阳······” “菁华,我在。” 孙阳刚到病床边,她的手突然软了下去,掉落在病床上。 “菁华?”孙阳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睁眼看看我,咱们回家去吃京酱肉丝。” 无论他怎么呼唤,韩菁华像是含笑睡着了似的。 医生疾步进来,一番检查过后,声音沉重地说道,“病人已经去世了。” 孙阳紧紧攥着她的手,放声痛哭,“说好的,咱们一起看着女儿长大。你却率先当了逃兵。你好狠心呀,扔下我和女儿······” 孙阳哭得肝肠寸断,宋清秋怀里的悦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哭起来,张开小手,要妈妈。 宋清秋悲痛不已,声泪俱下。 霎时间,病房里充斥着浓浓的悲伤气氛。 何明远眼里泛着泪花,轻抚宋清秋的后背,“菁华希望咱们替她好好的活着,带大悦悦是吧。” 见宋清秋点点头,何明远继续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入土为安要紧。” 护士拿来白床单,要给韩菁华盖上。 孙阳扯下来扔在了一旁,护士在旁劝说,可他无动于衷,不让任何人碰韩菁华。 何明远跟护士耳语了句话,护士随即离开。 “阳哥,咱们带嫂子回家吧。” 孙阳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给韩菁华擦去嘴角的血渍,然后给她换上那条浅蓝色长裙。然后抱起她,嘴里喃喃道,“你最喜欢穿长裙了,咱们去河边看风景。” 何明远怕他出事,赶忙跟了过去。 宋清秋忍着悲痛,一边哄着悦悦,一边去办理各种手续。 第195章 终止于此 四月天,河边的风还是有些凉。 孙阳脱下大衣裹在韩菁华身上,轻抚着她脸庞,不停地跟她说话。 两人在这个季节相识,也终止于此。 何明远能理解孙阳失去挚爱的心情,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宋清秋抱着悦悦从医院出来,骑上车子,往屯里赶。 在一个下坡,车速过快,刹车不急,连人加车摔了出去。 宋清秋顾不得自己疼痛,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把悦悦抱起来,庆幸孩子只是衣服擦破,还好没伤到。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宋清秋你怎么这么毛躁呢。” 许增良骑车过来,停在她身旁,看见她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的心被揪紧,“清秋你这是怎么了?何明远欺负你了?” 宋清秋摇摇头,顿时放声痛哭。 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走近给她擦了擦泪水,让她先不要哭,静下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胡乱擦了擦了泪水,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满面悲凄道:“菁华,菁华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许曾良一脸惊诧地问着。 “一个多小时前······”宋清秋抽泣着,放下悦悦,弯腰去扶自行车,“我还得去菁华家报丧呢,我先走了。” “我去矿上找韩叔叔,你带孩子回屯吧。” “好。”宋清秋将悦悦放在车座前小坐里,重新骑车上路。 进了屯子,直奔南山那片地。 何妈妈背着毛毛正在地里干农活,看到她带着悦悦回来,怔住,“你怎么哭了?明远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欺负你了,等着,妈给你出气。” 宋清秋眼前一热,泪水汹涌而出,扑进何妈妈的怀里,痛苦起来。 “妈,菁华去世了。” “哟,那孩子走得太突然了。”何妈妈给她擦着泪水,安慰着,“咱不哭,先安顿好孩子。” 何妈妈放下锄头,拉着宋清秋,领着悦悦往家走。 路上碰到从村委会里出来的孙大富,何妈妈率先开口,“孙副主任,你孙媳妇去世了。” “啊?”孙大富打算明个和老婆子去医院看看韩菁华呢。 怎么就? 悦悦看到孙大富,顿时大哭着,“太爷爷,我要妈妈。” “太爷爷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孙大富长叹一声,接过悦悦,抱着走了。 悦悦被孙大富抱家去,哭喊着要妈妈。 白璐下地回来忙着做饭,被孩子的哭声闹得心神不宁。 “哭哭,没完没了的,哭丧啊。”白璐隔着院墙冲那边高声吼道。 “是哭丧,韩菁华没了。”孙大富暴怒地拿起锄头砸向院墙,“你儿媳病的那么重,你都不去看一眼,你她么就不是人。” 白璐也来气,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病秧子,年年长病,有啥好看的。死了,她也解脱了,不用这么痛苦,不挺好的吗。” “但凡是个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等你长病的时候,老天爷指不定你怎么惩罚你。” 悦悦瘪瘪嘴,抱住孙大富的腿,“太爷爷,别生气,悦悦不哭了。” 孙大富也不是铁石心肠,心疼悦悦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妈,顿时泪流满面,“有太爷爷在,悦悦心里难受咱就哭,我看谁敢说你。”孙大富让悦悦呆在那别动,抬脚往外。 孙奶奶喊住他,“这个时候,孙阳他们还没回来,还不赶紧找车去接。” “哎。” 孙大富擦了一把老泪,去找车。 得知拉死人,谁也不愿意往外借车。 何爸爸赶着驴车回来,自报奋勇前往,“老孙,上车。” 孙大富坐在车上,何爸爸甩响鞭子,驴车奔跑起来。 太阳偏移西斜,在何明远劝说下,孙阳这才答应往回走,然而,韩菁华浑身软的不成样子,他却怎么抱不起来。 何明远赶紧跑到附近邮局,给村委打了个电话,得知父亲和孙大富赶着驴车在来的路上,便等在必经之路。 接上孙阳两人,回屯。 孙阳执意回他和韩菁华的小家,孙大富找人搭起灵棚。 韩云禧跟着许曾良来到灵堂,见到去世的女儿,顿时昏死过去。 宋清秋和众人七手八脚的围上来,掐人中、掐虎口,一会儿人真就醒了。 韩云禧一滴眼泪也没掉,坐在那呵呵傻笑,“菁华,终于不用再跟病魔战斗了。” 是,她再也不用受苦了。 宋清秋眼窝里发热,热泪滚落下来,拿出剪刀和纸,剪白事用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白璐出现院子门口,扫了宋清秋一眼,走向跪在灵堂前的孙阳,“你是他丈夫不是她儿子,给她下跪算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死了,本来昨天就该出丧。即便你再不舍得,她也死了,今天必须下葬。” 孙阳厉声嘶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走!” “我是你妈,她的婆婆,怎么管不着?” 只见孙阳情绪异常激动往外推着白璐,“菁华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个婆婆样,帮衬过她一天,就别在这说这些好听的。我和菁华不想看到你,赶紧走,走哇!” 何明远安抚着孙阳,宋清秋让白璐体谅一下孙阳失去韩菁华的悲痛,麻烦她快点走吧。 白璐怒瞪着宋清秋,“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算哪颗葱?”瞄到孙大富背着手走来,她麻利走人。 哼,这个累赘终于死了。 韩菁华刚下葬,她便张罗这给孙阳找对象。 孙阳处于极度悲痛中,在韩菁华坟地里搭了个帐篷,不吃也不喝,呆呆地注视着那座孤零零的新坟。 任凭谁劝也是不为所动。 宋清秋情绪低落,茶饭不思,时常独自落泪。 何明远请了假陪在身边,“秋儿,我做了银耳羹,你尝尝。” “我没胃口。” “少吃一点,啊?”何明远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她不肯张嘴。 “你不想自己吃,那我就用嘴喂给你,直到把你喂饱。” “别闹,我真的吃不下,放那吧,一会儿我饿了再吃。” 这样的话,他听了不下十遍,到最后,饭菜一口未动,原封不动的端走。 何明远吃在嘴里,偏头堵住她的嘴,一口又一口喂着。 宋清秋想说她自己来,何明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口气喂下大半碗粥,他才放开她。 “我知道你难过,可这样下去,身体迟早熬垮了。孙阳就是个疯子,不吃不喝的,要随韩菁华去。你可知道悦悦病了,这会儿在卫生院打吊瓶呢。你们这样,悦悦这么小的孩子陷入恐慌,哪还有安全感。” 宋清秋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我控制不住,就是想哭,呜呜······” 何明远心疼地将她揽入怀里,“我知道你跟韩菁华的情分,但是活着人要往前看。你不能光顾着悲伤,得想个办法劝劝孙阳。你难道希望悦悦刚失去妈妈,又失去爸爸?” “我当然不希望了。”宋清秋擦干泪水,思索了片刻,挣脱何明远的大手,挪步向外。 何明远默默地跟在后面。 跟着进了卫生院,宋清秋跟孙奶奶低声嘀咕着,何明远站在门口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 宋清秋在悦悦打完吊瓶后,脱下外套裹在悦悦身上,抱着走出卫生院,“悦悦想爸爸了吧,咱们去找爸爸。” 何明远恍然大悟,跟了上去。 第196章 嘉诚 果不然,孙阳看到悦悦,他呆滞的眼神中现出一丝光,“都是爸爸不好,让悦悦生病了。” “爸爸,我想你了。”悦悦从宋清秋怀里下来,奔向孙阳。 “爸爸也想你。”孙阳默默掉泪,若这样随韩菁华去了,实在愧对孩子。 见状,宋清秋劝慰着,“阳哥,孩子需要你,菁华也希望你替她看着悦悦长大成人。” 孙阳不做声,宋清秋继续说,“想想菁华未完成的愿望,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扭头走了。 何明远很是不解地追上去,“悦悦扔在这不管了?” “孙阳是悦悦的爸爸,自然会管,相信我。” 何明远半信半疑地迈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快走出坟地时,孙阳的头贴了贴女儿的额头,发现有些热,满眼的心疼,抱着起身,却摇晃了两下,瘫坐在地上。 多天没进食,身体十分虚弱。 何明远甩开腿,百米冲刺般的跑过去,扶起孙阳,把带来的几个煮鸡蛋塞给他,“吃点东西吧。” 孙阳虚弱地笑了笑。 悦悦用小手扒开鸡蛋壳,然后掰开,放在他嘴边,“爸爸不吃饭不乖哦,悦悦生气了喽。妈妈正看着你呢,她也生气了。快点张嘴,啊。” “爸爸乖。”孙阳泪流满面,张嘴吃下。接着他拿起一个鸡蛋扒掉蛋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宋清秋长舒了一口气,跟着何明远缓缓地走出坟地。 孙阳吃了三个鸡蛋,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女儿还在生病,他怕女儿再次重感,抱起女儿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的往家走。 推门进了屋,曾经满是欢声笑语的屋内,如今却是满目的悲凉。 把女儿哄睡后,他强压着心底的痛,收拾爱妻的遗物。 在炕琴柜里,翻出一本日记,一页页翻看着,里面记录了他和韩菁华生活中所有的美好瞬间。 翻到最后一页,韩菁华这样写着:“亲爱的孙阳,在你看到日记时,我早已不在你身边······我很喜欢剪纸,可惜不能跟着清秋一起打拼了。你在照顾好咱们的女儿同时,你也帮着清秋推广宣传宋氏剪纸,可以吗?” 孙阳眼圈瞬间红了,眼泪扑朔,“当然可以了,这个傻瓜,为何不当面跟我说。” 好像韩菁华料到他所想,日记下面写着,“提早说了,像是说遗言似的,怕阎王提前叫我走······” 黑夜里,低迷的灯下,孙阳一边喝酒,一遍遍翻看着日记,泪流满面。 白天在女儿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带女儿打针,陪女儿吃饭。 看似回归了正常生活,其实活的一团糟。思念爱妻的苦,无人能懂。 每每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宋清秋的话,就会看看女儿。 时间也许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宋清秋在何明远的陪伴下,渐渐走出失去挚友的悲伤。 气温逐渐升高,迎来百花盛开,宋清秋心情大为好转。 何明远拥着她,“今个周日天好,咱俩去爬山啊?” “地里活多,我还想着你去帮着妈干点活,我来带毛毛呢。” 大煞风景,就服这个小女人。 何明远抱着她耳鬓厮磨,让她不得已缴械认输,“行,我去就是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去爬南山。 宋清秋装着心事,心不在焉的。 何明远勾着坏坏的笑,看向她,“我突然想在野外跟你尝试一下。” “你疯了?”宋清秋回过神来,吓得打了个激灵,将他推开,“你还有闲心想这些,我都快愁死了。” “愁什么?怀不上,我们继续努力。” 宋清秋俏脸一红,气得跺脚,“我说得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宋清秋穿着一件鹅黄色衫毛衣,搭配阔腿裤。走在花丛间,尽显活力满满。 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心神荡漾。 她发觉他眼神灼热的盯着自己,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关于毛毛的,看来宋清姣把毛毛扔给我,回来可能性为零。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直还没上户口,以后上学是个问题。” “我以为多大的事,孩子挂在咱俩名下是了。明天我就拿着户口本,找葛主任开证明,然后到派出所给毛毛上户口。问题解决了,你还愁啥?” “孩子跟着我,就让他姓宋,叫嘉诚怎么样?” “嘉”字通常代表着善良、“诚”字则象征着诚实、真心、脚踏实地和真诚可靠的品质。 宋清秋希望孩子长大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你起得名字很有寓意,咱就按你说的办。我爸妈那边,我来说。”何明远搂着她的肩膀,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下满意了?” “明远谢谢你!”宋清秋微微低下头来,轻琢了一下她的唇角。 这似乎已经表达她的谢意。 宋清秋太熟悉何明远这般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了,她在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于是下一秒,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像是某种信号。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闲着痞痞的笑,“被我的魅力陶醉了。” “自以为是!”宋清秋举起小手用力捶了他的胸膛一下,随手折了一枝柳,编成花环,戴在头上,用手当相机,对着远处的山景比量着,在心中构思着剪纸图。 何明远坐在绿油油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站在蓝天下的人儿笑着。 “秋儿,坐下歇会儿。” 宋清秋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你去哪?”何明远愣住,一跃而起,追过去。 与她并肩而行,“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突发灵感有个好素材,得赶紧做出来,免得一会儿忘了。” “呵呵,你呀,就是个工作狂。” “你还不是一样嘛。” 两人路过南山脚下自家的地,毛毛兴奋地张着两手,颤巍巍地向他们走来,“妈妈——” 宋清秋停下脚步,问何明远,“我怎么好像听到毛毛喊妈妈了呢?” “我也听到了。” 宋清秋跑过去,毛毛笑得更欢实,“妈妈。” 清秋把孩子抱在怀里,更正道,“我是你二姨,你妈妈去南方给你挣钱去了。毛毛,叫姨。” 然而毛毛执拗地还是喊她,“妈妈。” 宋清秋呵呵笑着,点着他的小脑瓜,“你这孩子真倔呀,这点像我。” 何妈妈直起腰来,笑道,“姨妈也是半个妈,孩子跟你亲,叫你妈不为过。” 何明远指着自己,问毛毛,“你叫我什么?” 听毛毛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爸。”何明远笑得合不拢嘴,“妈,毛毛喊我爸了。” “证明你对他好。” 何明远留下来陪何妈妈干农活,宋清秋则抱着毛毛回家,搞剪纸创作。 毛毛很乖,在宋清秋剪纸的时候,他也会拿起纸用手撕个不停。 日落,何妈妈过来喊她带着毛毛去家里吃饭。 饭后,宋清秋和何明远坐在窗前,手拉着手,欣赏着夜空中的繁星。毛毛在他们身边,静静地玩着一把木头玩具枪。 何妈妈和何爸爸喝着小酒侃大山。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家人的世界中只有彼此和这份恬静的幸福。 大门口传来孙阳的声音,“婶子,清秋在家吗?” 第197章 如虎添翼 “在呢,快来吧。”何妈妈赶忙放下酒杯,招呼孙阳进屋。 孙阳抱着悦悦进来,悦悦上炕后,扑进宋清秋怀里,糯糯叽叽地说道,“悦悦想干妈了,做梦都想。” 宋清秋知道孩子想妈了,她现在不知怎的心变得太软,眼窝也变浅了。她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她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深吸一口气,调整语气,笑道:“干妈也想悦悦啊。” 毛毛指着心口,“想,姐姐。” “哈哈!”毛毛的话把大家逗乐。 “悦悦,跟弟弟玩会儿,爸爸有事跟你干妈商量。” 悦悦乖巧地点点头,从宋清秋的怀里下来。 宋清秋看到孙阳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禁问道:“到底什么啊?” “清秋,我想帮菁华完成她的遗愿。我这几年做蕨菜出口,认识不少生意伙伴,我口才历练得还算不错。我想帮你开拓海外市场,你看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宋清秋喜出望外,“阳哥,欢迎你加入宋氏剪纸。” 孙阳打算将他的事业重心慢慢转移,处理完手里的订单,便拿出全部精力海外市场推广。 “行,海外推广拓展这块交给你,我放心。”宋清秋这样能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剪纸创作。 给出的报酬,比他原先单干时候只高,不低。 有了孙阳的加入,宋清秋如虎添翼,剪纸出口的国家逐渐增多,卖到了大洋彼岸,美国,加拿大一带。 这天,白璐去种子站买菜种,遇到刘莎。 “莎莎,你妈病了,也不见你回家看看你妈。” “我工作太忙,孩子三天两头长病,实在顾不上。”刘莎一阵心酸,她害怕新大海的拳头,怕他到娘家去闹,哪敢回娘家啊,顶多偷偷捎回点钱。 想到这,她不由得将造成这一切归咎于宋清秋。 刘莎眼里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婶子,也不知道是何原因,阳哥放弃自己的生意跑到宋清秋的剪纸店工作。” 白璐愣住,“你听谁说的?” “我是亲眼看到的。”刘莎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自言自语着,“宋清秋魅力还是大,不知道抛出什么条件,让阳哥心甘情愿地给她卖命。” 白璐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刘莎故作关心地问,“婶子你没事吧?” “没事,等回去我找孙阳问问到底情况。” 望着白璐骑车狂奔而去的身影,刘莎不禁开怀大笑,我不好过,你宋清秋也别想好过。 白璐没去种子站,而是直奔宋氏剪纸店。 “宋清秋你给我滚出来!” 白璐停下车子,气势汹汹地冲里喊着。 宋清秋闻讯推门出来,“白璐你发哪门子疯?” “你们老宋家闺女真是好本事,宋清娇那个丫头片子把孙岩祸害的够呛,还给孙岩戴了一顶带色的帽子,好不容易滚了。现在你又祸害孙阳,我没法活了!” 宋清秋恍然明白,不卑不亢地看向白璐:“你是想说,孙阳来我这入伙的事吧。” “你真是好手段,不知道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糊汤,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白璐气愤地指着宋清秋怒吼,“求你行行好,放过孙阳吧。” 宋清秋被气笑了,不疾不徐地说:“我敬重孙阳大哥,他为了完成菁华的遗愿,想帮忙推广宋氏剪纸,我自是欣然同意。” “少提那个狐狸精!因为她,我儿子跟我决裂。”白璐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窜,“狗屁遗愿,你跟她这么要好,又是悦悦的干妈,怎么不把悦悦接过来养呢。” 白璐没少托人给孙阳介绍对象,只要女方听说孙阳带个孩子,皆都摇头,连相看都免了。 在这个卡口,白璐突然生出一计,把孩子送人,孙阳就能找个家世不错的媳妇。 “尽管我是悦悦的干妈,她也亲我。养孩子上,有孙阳大哥在,哪轮到我来啊。” “说得真好听,搅和我们的事,勾搭孙阳,你整天看着锅里吃着碗里,做出这样龌龊的事,何明远也能容忍得了。” “白璐,你太过分了!”面对白璐的胡搅蛮缠,泼脏水,宋清秋碍于店里有不少顾客在,懒得理她,调头往店里走。 白璐一个箭步窜过来,拉住她,非得让她给出保证,离开她儿子。 搞得宋清秋好像跟孙阳也有一腿似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怒声,“白璐,你少在这诬赖我弟媳,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何明兰骑着自行车到了跟前,轻蔑地瞪着白璐,“你儿子自愿往这跑,证明宋清秋有魅力,证明宋氏剪纸魅力大。你没本事留住你儿子,还赖别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白璐瞪大她那双眯缝眼,挽起袖子,拉开架势想干架。何明兰才不怕她,主动往上贴,“来来,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比划比划。” 两人撕吧起来,何明兰下手又狠又快,她的手抓在白璐脸上。 唰地,白璐脸上现出五道血痕。 白璐气急败坏地跟何明兰拼命,她哪是年强力壮的何明兰对手,很快,她的头发散了,衣服也撕破了。 宋清秋招呼人强行将两人分开,白璐狠狠地蹬着她,“你给我等着。”这个亏我不能白吃,早晚会找回来。 白璐恼怒地推开宋清秋,骑上车子离开。 何明兰冲她背影啐了一口吐沫,转头对宋清秋道,“跟她这种人干就完了,你不好意思的,我来。” 宋清秋无奈地笑了笑拉着何明兰进了店里,何明兰从包里拿出两一个牛皮纸包,“这是我托我对象帮忙买的熬制好的阿胶,你经常熬夜,用来补气养血最好了。我可跟你说,记得每天吃啊。” “这也太贵重了吧。” “之前咱俩要好,现在咱俩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拿着。”何明兰将牛皮纸包塞给她。 “谢谢二姐。” 何明兰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宋清秋的脸霎时飞上两片红霞,“二姐你真坏。” “好好,我不说了。”何明兰埋下头,咯咯地笑着摆摆手。 没过几天,孙阳要出去谈生意,请何妈妈帮忙照看来两天。 然而何妈妈忙着做午饭,悦悦跟毛毛在院子里玩。 饭做好,喊两孩子吃饭,却发现悦悦不见了。 “毛毛看到姐姐去哪了吗?” “姐姐,花。” 何妈妈顺着毛毛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外的盛开的丁香树。抱起毛毛向外跑去,“悦悦······” 院子前后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悦悦。 又把前后左右的邻居问了个遍,也没找到。 何妈妈慌了神,跑到大队,拨通宋清秋的电话,“······清秋,悦悦丢了。” 听到何妈妈气喘吁吁声,宋清秋宽慰着,“妈你别急,悦悦有可能去她自己家,你沿路再去找找,我这就回去。” 宋清秋放下电话跟崔秀颖交代几句,往屯里赶。 老牛婆让合作点的人帮忙一同寻找,找到天黑也没找到。 第198章 虚惊一场 夜幕落下,细雨迷蒙。 宋清秋无比着急。 葛主任广播完悦悦走失的消息后,发动屯里人去找。 宋清秋让婆婆在家带毛毛,她打着手电筒跑去坟地去找。 “悦悦不怕哦,干妈来了。悦悦······” 刘莎爸爸挑着两担猪草从山上下来,宋清秋迎上去,“刘叔,你看到悦悦没有?” “没有哇。” 刘莎爸爸挑着担子往前走了没多远,停住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中午那会儿,我从你婆家门口路过,我看到白璐跟悦悦玩,她没带家去吗?” 她怎么可能? 白璐一向不喜欢悦悦。 宋清秋不想放过任何线索,赶到白璐家,闯进屋里,四处翻找。 “你把悦悦藏哪去了?” 孙乔安忙跳下地,过来阻止宋清秋,“别翻了,我们没见孩子,我们家也没有。” 正在吃饭的白璐一脸淡定,冷幽幽地张嘴说,“我把孩子送人了。” 宋清秋忽地窜到她跟前,揪起她衣领,“把悦悦送谁了?说,悦悦现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璐伸手用力拽开她的手,冷笑一声,“孙玲悦是我孙女,给她找个好人家,总比跟着我儿子受罪强。” “白璐你,她么不是人!”宋清秋瞬间爆发,掀翻饭桌,滚烫的热汤洒在白璐腿上,白璐腾地站起,抖着裤子上的汤汁。 白璐看到丈夫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她却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不送人,咱儿子怎么再娶媳妇。” “终于说实话了吧。”宋清秋强忍着弄死她的冲动,逼问白璐孩子的去向。 白璐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孙乔安也火了,怒吼道,“你都干的叫什么事啊,赶紧把孩子还给清秋。” 白璐油盐不进,宋清秋摔门离去,跑向村委会。 孙乔安指着白璐鼻子骂道,“你跟宋清秋有矛盾,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呀。不管咋样,悦悦是咱孙女,赶紧把孩子找回来。” “我偏不,我这都是为了儿子好,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她猛地拍了一下炕面,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要把孙丈夫都瞪出视线之外。 孙乔安立马认怂,听到父亲的声音,立马跑出门,“爹,悦悦被白璐送人了,你赶紧劝劝。” 这时,大喇叭里传出宋清秋的声音,“白璐,我知道你冲我来的。悦悦刚失去了妈妈够可怜的,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悦悦送谁了,那人住在哪······” 孙大富脸色大变,带着几个人冲进屋内,“把她给我绑了,送派出所去。” 白璐吓愣住,“爹···爹···你听我解释。” 不是没给过她机会,现在解释个屁!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孙大富一把将白璐从炕上拽下地,“愣着干什么,给我绑了。” “爹,我说。” 白璐苦苦哀求着,“爹,孩子我送给几十里外一户姓胡的人家,两口子没孩子,肯定对孩子好的。” “带我们去。” “这会儿估计带着孩子离开了鹤城。” “去哪了?” “说要回河南老家。”白璐说完,瘫坐在地上。 孙大富赶紧让人找马,骑上马赶往火车站。 得到信的宋清秋骑车立即跟了去。 赶到火车站,去往河南的火车还没发车。 她在偌大的候车室内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寻找。 “清秋——”许曾良送走他的大学好友,一转头看到她,“你怎么在这?” “悦悦丢了,悦悦是我的干女儿,被人带走了。” “你别急,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许曾良转身跑走,不一会儿,车站大喇叭里播报着寻人启示,“孙玲悦小朋友,你干妈在候车厅大门口等你·······听到了请到最近的铁路警察叔叔这里。” 宋清秋诶了声,她怎么没想到这招。 带走悦悦那两口子正在候车,听到广播有些害怕,领着悦悦就走。 候车大厅大门口有警察正在对出入的旅客逐一盘问,他们不得已又折了回来。 男人让女人带着悦悦去女厕所躲一躲,悦悦突然挣脱女人的手,往人群里钻去,男人在后面追。 悦悦这个小精灵鬼在人群绕来绕去,跑到了排队检票队伍里。 突然抱住一位铁路民警的腿,仰头嚷嚷着,“警察叔叔,我是广播里的孙玲悦。” 隔着不远的男人只好收住脚,用眼神威胁悦悦。 悦悦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男警察的腿不肯撒手。 下一秒,却用抬起小手指向男人,“他是个大骗子,就是他说要带我去找爸爸。” 男人惊慌失措,调头寻机逃跑,在警察看过来时,他早已步闪进了人群里,步履如飞地走掉。 很快警察问明情况,把悦悦交到宋清秋手里。 宋清秋紧紧抱住悦悦,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干妈你怎么哭了?”悦悦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抬起小手给她擦泪,“是不是坏奶奶又欺负你了?” 宋清秋扯起一抹笑,“干妈是高兴,高兴地哭了。” 许曾良拿出手绢递过去,“外面的雨下大了,天黑路远别把孩子浇感冒了,到我家去凑合一晚吧。” “不了,我还是去找一家招待所住。” “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你现在就这么嫌弃我?” “良子哥,我没有。”宋清秋是不想打麻烦。 说话间,孙大富跑了过来,看到孩子找到,总算松了口气,“孩子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跟大家说一声。” “您慢点。”宋清秋嘱咐了一句,抱着悦悦往外走。 许曾良和崔若楠周末住在崔若楠父母在城里分的楼房里,离这不算远。 今天他岳父母出差不在家,家里只剩下崔若楠一人。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穿着睡衣的崔若楠一边开门,一边用略带责备的口吻问着,“送个大学同学,怎么送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住在火车站呢?” 在看到宋清秋带着小姑娘站在许曾良身后时,崔若楠脸色微微变了变,继而热情地笑道:“哟,清秋,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许曾良把宋清秋往屋里让,同时答道,“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说不清楚,这孩子是我们屯的,也是清秋的干女儿,差点被坏人给带走了,屯子里人都找疯了。我在火车站遇上,帮忙找到的。” “嫂子,这么晚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 许曾良抢先接话,“都是一家人,有啥打扰不打扰的。若楠,赶紧给清秋找衣服,找被子。” “你哥说得对,你和孩子睡小屋,我去拿被子。” 宋清秋看向沙发,“嫂子,我和悦悦在沙发凑合一宿就行。” 许曾良赶忙劝她,“睡什么沙发呀,赶紧进屋去。” “我觉得沙发舒服。”宋清秋笑了笑,便把悦悦放在了沙发上。 崔若楠抱着被子过来,放在客厅的椅子上,“良子,清秋妹子想睡哪,随她吧。时候不早了,咱也赶紧睡吧。” “我写教案,你先去睡。”许曾良进屋拎过来一个黑色公文包,去了一旁的小屋。 崔若楠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在卧室门口停留了一瞬,转身进了屋。 许曾良放下包,去了厨房,“清秋,家里没什么菜了,给你和孩子煮碗面吧。” “行啊。” 宋清秋见两人剑拔弩张,思索了许久,终究没忍住走向在厨房忙碌的许曾良,压低声音说,“良子哥,我知道你工作忙,建议你抽空多陪陪嫂子。” “你甭理她,人多,她就焦虑。你尝尝面条的软硬。”许曾良挑起几根面条,在凉水里过了过,递到她嘴边。宋清秋想都没想,尝了一口,“嗯,可以了。” 崔若楠准备出来倒杯水喝,拉开的瞬间,恰巧看到这一幕。 许曾良看宋清秋的眼神是那样温柔。 第199章 同学聚会 崔若楠的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婚后的过往一幕幕涌上心头,但她却抱着双臂慵懒地倚着门框,冷冷地看着两人。 宋清秋一转头看到站在那的崔若楠,“嫂子,面条煮好了,一起吃点呀。” “不了,我吃过晚饭了,你快和孩子吃吧。”崔若楠脸色很难看,不过扯了扯唇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像个无事人一样,走到厨房收到了一杯水,独自回了卧室。 宋清秋察觉到崔若楠不对劲,催促道:“良子哥,嫂子是不是不舒服啊,你赶紧去看看她。” “你嫂子现在是班主任,所教的班级里有个孩子太调皮,前几天又惹祸了,估计还郁闷着呢。我已经开导过她,你嫂子听不进去这些,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想开。”许曾良盛出两碗面条,把荷包蛋多的那碗给了她,“趁热快吃吧。” 宋清秋端着面条来到客厅坐下,许曾良把手里的小碗面条放在悦悦面前,悦悦拿着筷子大口吃着,他揉揉了悦悦的头,“好乖啊。” 许多年之前,他曾幻想过与她生儿育女,最好是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儿。 如今时过境迁,物已是人非。 他摇摇头,坐在一旁,与宋清秋聊起初中时班里的那些同学。 “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大家都过得怎么样?”宋清秋陷入深深的回忆里,韩菁华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她深深叹息一声。 许曾良打断她的思绪:“时代在变化,政策好了,大家都过得都不错。要不,咱们来个毕业十五年聚会?” “我都没有初中毕业,良子哥搞笑吗?” 宋清秋觉得好笑的看了许曾良一眼,“也别整什么十五年相聚,就今年暑假咱们找个时间聚一下。” “也行。” 许曾良与宋清秋有说有笑,卧室内的崔若楠听了,醋意不断往上冒,她咬着手背压了压怒意,冲外说道,“良子,我有点舒服?” 许曾良翻看着日历牌,回了句,“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肚子。”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许曾良在日历上快速画了个圈,放下,然后进了卧室。 他在崔若楠的肚子上轻柔着,“该不会受凉了吧,我给你灌个热水瓶暖暖。” “嗯。”崔若楠看着许曾良忙前忙后的,觉得他还是紧张心疼自己的,“良子,你别忙太晚,早点睡。” “我知道。”许曾良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崔若楠又试探地问道,“你能等我睡下了再去忙吗?” 见许曾良点头,崔若楠难掩心底的激动,抱着热水瓶麻利地钻进被窝里,缓缓阖上眼眸。 许曾良抬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没啥异常,这才转身出来。 悦悦已经在宋清秋怀里睡下,他指着日历上的日期,低声说,“这天怎么样?” “行啊,那天你生日,我和何明远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提到何明远的名字,许曾良陷入沉默,指了指小屋,“你赶紧睡吧,我去忙了。” 宋清秋搂着悦悦睡下。 清晨,她早早起来,下楼买了大果子,豆腐脑,油炸糕。 又蹑手蹑脚地炒了一个菜。 闻到饭菜的香味,崔若楠和许曾良一前一后推门出来。 许曾良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能吃到她做的饭太难得了。 崔若楠见他不言语,走过去挽住他手臂,娇慎地说道,“清秋妹子是客人,怎么能让妹子做饭呢?” “清秋,你去看孩子,我来吧。” “菜马上出锅,良子哥和嫂子赶紧洗漱一下吃饭。” 宋清秋冲客厅里的两人笑了笑,掀开锅盖,盛菜。 早饭间,三人没有任何交流。 平静地吃完,在楼下分道扬镳。 许曾良带着崔若楠赶去学校上班。 路上,许曾良心情好,嘴里哼唱着,“···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崔若楠仔细了听了听,是《偏偏喜欢你》,她的心不停地下坠,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咬着唇,许久出声,“你真要搞同学聚会?” “对啊。” “自从韩菁华去世后,我觉得世事难料,即使清秋不提,我也想着组织这次聚会。余生还能有几个十年,往后大家为了生活各自奔波,见上一面越来越难。” “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许曾良停下车子,扭头看向崔若楠,见她抹着眼泪,他有些不耐烦,“好好的咱能不发神经吗?” 自从新学期开学后,他经常以忙教学方法改进为由住在学校里,崔若楠没少跟他闹,老是疑神疑鬼的,认为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我就要发神经,瞅你看她的眼神,说话都温柔,也不见你这样对我。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还惦念着宋清秋?” 这句话,一下触动了许曾良的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许曾良表情寡淡,平静地说道,“今个周一要开早会,这些事等晚上下了班在讨论,别耽误了教学。” 不否认,就是承认喽! 崔若楠一把夺过自行车,骑上离去。 “喂,你这是干什么,我着急去学校开会呢。” “你不是喜欢唱歌嘛,那就唱着去呗。”崔若楠并没有骑得很快,以为许曾良会像平常夫妻一样吵嘴,求求她,她就会立马停下车子让他上来。 谁知,许曾良拦了一辆拉达面的,钻上车扬长而去。 崔若楠气呼呼地猛瞪自行车,飞快向前骑行。 她这一天都不在状态,跟丢了魂似的,有的老师跟她开玩笑,想许副校长就去副校长办公室找他去。 “我哪有功夫想他,我是想如何提高我们班的成绩。” 崔若楠收拾好东西下班后,敲响副校长办公室。 许曾良却推门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一听带她去下馆子,可把崔若楠高兴坏了,“好,咱们去哪吃饭。”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 许曾良突来的贴心,成了崔若楠小确幸,她在想,今早的事,原谅他算啦。 崔若楠带着许曾良去了一家菜馆,点了几道汤菜,许曾良还特意嘱咐服务员他们的菜不要辣椒,香菜。 崔若楠用手拄着下巴,痴痴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饭吃到尾声,许曾良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说:“若楠,这段时间我一直反思自己,不是你不够好,是我自身有问题,是我无法爱上你。刚结婚那阵,我也曾做出过努力,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但我发现根本做不到。你很优秀,我不想你因我蹉跎了余生。咱们好聚好散,离婚吧。” “离婚?” 崔若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她手中的杯子“啪嗒”掉落在桌上,茶水洒了一桌子。 许曾良默默地拿来抹布擦拭着桌子,“咱俩过不到一块,何必耗下去呢。” 良久,崔若楠眼眶溢出眼泪,紧紧抓住许曾良的手,“离婚,我不同意。” “我不爱你,你也理解不了跟一个不爱的共同生活的痛苦。与其在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蹉跎,不如早点结束,对你,对我都好。” “可我爱你啊,这就足够了,反正我不会离婚的。”崔若楠抽回手,抓起包向外跑去。 第200章 祸事天上来 许曾良结账出来,崔若楠已经没了影踪,他垂头丧气地往学校方向走。 他不想继续过在围城中被约束的生活了,既然摊牌,于是暗暗下决心无路如何要把婚离掉。 此刻的崔若楠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流。 她和许曾良两人在生活中很少交流,一直相敬如宾,最近的争吵越来越多,基本上都跟宋清秋有关。各自成家立业了,她竟然敢勾搭许曾良。 昨个两人偶然碰上,鬼才相信。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崔若楠越想越怒气填胸,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回学校跟传达室的大爷借了辆自行车飞驰而去。 宋氏剪纸店。 宋清秋一边哄着悦悦玩,一边埋头剪纸。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崔秀颖对外喊道,“今个已经关门打烊,请明个再来吧。” “我找你们宋老板。” 崔若楠? 宋清秋立即让崔秀颖把门打开,然后吩咐林海月带悦悦去玩,她则走向门口,笑着迎上去,“嫂子怎么来了?” 崔若楠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宋清秋毫无防备,被打得一脸懵逼,先是看了她一眼,笑容僵在脸上,怒声问崔若楠:“嫂子,为何一见面就动手?” “这得问你自己。” 宋清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哼,不像某人明面上是许曾良的干妹妹,背地里给他当情人。拜你所赐,许曾良要跟我离婚。可惜呀,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闻言,宋清秋被阴阳的哭笑不得。 她和许曾良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甚至特意避嫌,过年拜年都是初二那天许曾良陪崔若楠回娘家的时候去。 怎么就被称为情人了呢。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 为了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她语气缓和不少,“嫂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有实锤的证据。”崔若楠指着宋清秋呵斥道,“你现在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堂堂宋氏剪纸店的大老板竟然破坏别人的家庭,追求所谓的真爱,丢尽节操。说出去,我都替你臊得慌。许曾良的事业蒸蒸日上,你真要爱他,我求求你,离他远点行吗?” 宋清秋想反驳想解释,崔若楠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咄咄逼人,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从伦理道德上,你们已经不可能,就别废这个心思了。你放他回归家庭好不好?这样下去,你你不仅毁了你自己,也会毁了他的······” “打住!”宋清秋脸色一凛,叫停了她的说教。 “崔老师既然说手握石锤证据,不妨拿出来看看。你目睹了我和许副校长奸情,还是看见我给他写情书了之类的了?” “我?” 刚才崔若楠也不只不过炸一炸宋清秋,她那有什么证据。 宋清秋冷笑一声,“我看你纯粹臆想,把我当成了假想敌。你们两口子感情出了问题,不反思自己,反而想栽赃在我头上,最无耻的那人是你。” 崔若楠怒极反笑,“宋清秋你这张着实厉害,你狡辩也无用,这都是事实。你不是要证据吗,好,我会拿给你的。” 说完,摔门而去。 崔秀颖替宋清秋鸣不平,“这真是莫有的罪名,这个崔若楠跟自己丈夫感情不和,就捕风捉影,脑子不好吧。清秋这种侮辱咱不能这样算了。” “我若告诉许曾良这些,他们两口子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宋清秋关上门,兀自笑着摇摇头。 “难道这样算了?你凭什么挨这一巴掌,凭什么受着不白之冤?”崔秀颖看到她的脸颊现出红红的清晰的巴掌印,就知道刚才崔若楠打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 她赶紧去冰箱里拿来冰块给她冷敷。 “谢谢啊,快去早点休息。”宋清秋支开崔秀颖,坐在柜台前愣神。 到现在,她才相信你,屯子里关于许曾良跟崔若楠的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崔若楠也是个可怜人,她有心规劝许曾良跟崔若楠好好谈谈。 可她不能去。 猛地想起,那日她带着悦悦夜宿崔若楠家,崔若楠的反应,她后悔跟许曾良过去。 以后,她要跟许曾良避免再有任何交集,彻底断绝往来。 崔若楠连夜回到屯里,她结婚那会儿,许家是给她准备了婚房的,离着许家只有三条街的距离。 只是她不经常回来住,常年铁锁把门。 打开门,她跌跌撞撞的进了屋。 有一间屋子上了锁,许曾良说是里面保存着他小时候的玩具,上学时用过的书,以及各种证书。 结婚这么久,许曾良从来没有带她进去过。 好奇心驱使,找来斧头砸掉了门锁。 屋内桌椅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所有抽屉里翻找了一遍,果真只有些书籍和证书。 坐在椅子上,朝桌下看去,竟然有个铁皮箱子。 箱子上挂了锁,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砸开锁。 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卷略带发黄的纸。 拿起一张展开,画上人竟然是宋清秋。 又拿起一张,是一张剪纸作品,标注着日期。还有许曾良无数遍的旁注:清秋我爱你,我已经九十七天没有见到你。思念越切,还有几天就要踏上回乡之路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心里梦里都是你。 看到这样的文字,她两眼都在冒火,崔若楠已经没了耐心逐行去看,目光扫到最后一行,只写了个日期。 是她和他结婚的前一天。 她恼羞的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 最下面有好多封信,有宋清秋写给许曾良的回信,也有宋清秋退还回来的许曾良写给她的书信。 每一封信中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满满的爱意。 她嘶吼一声,“啊······”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坐在那里仰天大笑,不一会儿嚎啕大哭起来。许曾良和宋清秋曾经的恋情,她是了解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两人曾经都深爱彼此,许曾良也许下了此生为她不娶的誓言。 她也知道当年若是许妈妈利用手段拆散了两人,可她心里就是不甘心。 事过境迁,宋清秋早已嫁为他人妇。 他也该手心了吧。 她深爱他,他就是一块冰疙瘩,早该焐化了。 看完这些书信,她才发现自己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出现过,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活成了笑话! 屯里最大的笑话! 许曾良心中苦恼,骑车回来,想独自安静下。 一进院子,就看到小屋的灯亮着。 他的心不由得揪紧,进贼了? 许曾良摸起一根棍子,飞奔过去,踹开了门,看到铁皮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扔掉手里的棍子,一把推开崔若楠,弯腰将地上一封封信捡起。 “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进整个屋子半步!” 许曾良将脏掉的信纸在衣服上擦了擦,装回信封,然后一封封放进手提袋里。 瞧他对待这些信就像呵护珍宝似的,醋意已经让崔若楠失去理智,一把抢过他的手提包,抓起一把信用力撕扯着,“她都嫁人了,你还留着这些信,你把我置于何地?我偏不让你留着······” 许曾良赶紧上手争夺,“崔若楠,这些信是我的念想,放手!” “我偏不!” 崔若楠抓起放在窗台上的打火机,笑得一脸邪恶,下一秒,点燃手里的信,扔出了门外。 第201章 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许曾良疯了般,手脚并用抢救着火的信。 转头瞥见,崔若楠手中的打火机扔在了地上,地上散落的信,瞬间燃起团团大火,三两步冲进屋子。 将崔若楠拉出了屋子,发出阵阵冷笑,“烧了也罢,反正信中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待那些信燃烧的差不多,他端来一盆水破灭。 其实曾经年少悸动,早已化为了泡影。 他何必又执着于此呢,便将手中的信随手丢掉,语气也去出奇的平静,“和你这样的疯子在一起生活,早晚我也会疯掉,这个婚我离定了。” 崔若楠挺了挺胸脯,毫不示弱地吼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 “你说了不算,也由不得你。我会跟你父母讲清楚缘由。” 见许曾良这样绝情,崔若楠发出渗人的笑声,“你不想宋清秋污了名声,你尽管跟我父母提咱俩离婚的事。” “你敢?”许曾良冷倪着她,握紧的拳头,关节握得嘎嘣直响,良久,他还是松开了拳头,“若楠,造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清秋无关。我求你放我自由,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呵呵!”崔若楠干笑两声,“我看上的男人,这辈子休想离开我,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婚一说,要么咱俩同归于尽。” 瞧着她癫狂的样子,许曾良觉得与她无法再进行沟通下去,转头就走。 崔若楠大笑着,推门进了正屋,坐在长椅上一宿未睡到天亮。 第二天,她正常回到学校上班。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跟同事还像以前一样谈笑风生,对学生仍旧十分耐心地答疑解惑。 就在许曾良准备找个合适时间跟岳父岳母谈谈的时间时候,崔若楠在岳父家中割腕自杀,好在发现的及时,并无大碍。 岳父看到了女儿写下的遗书脸色大变,找到学校,把遗书砸在了许曾良脸上,“小许啊,你怎么能背叛若楠呢?” “爸,根本没有的事。”许曾良赶紧将办公室关上,岳父怒瞪着他,“敢做不敢当,现在怕丢人了?” “爸,你消消气,我没有背叛若楠。都是若楠瞎想的。我,我也是难言之隐。” 岳父端着官架子,瞅了瞅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敲了敲桌子,吐出一个,“说!” “哎!”许曾良挪步立在桌前,斯哈了半天,信口胡说开,“我那方面不太行,与若楠在一起力不从心。结婚时常长了,我压力越来越大,药也没少吃,但没有任何起色。我只能躲着若楠,她就认为我在外面乱搞。我不想耽误了若楠,就提出了离婚,可她不同意。” 岳父顿时同情他一批,“你和那个叫宋清秋怎么回事?” “我和宋清秋的事,岳母和若楠都是知道的。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大人做主,许下了婚约,那都是过去的事。若楠硬说,我和她有一腿。我和她永远不可能了,因为她有了很爱她的丈夫,她也深爱着她的丈夫。” “你的病可以慢慢治吗,若楠不嫌弃你,你们将就过吧。” “可我嫌弃我自己,爸也是男人,我的苦楚你应该能理解,还请爸成全。”许曾良说得很诚恳,低着头恳求着岳父帮忙。 “我回去好好跟若楠谈谈,你忙吧。” 本来以为崔若楠以死相逼的事到此告一段落。 哪料,闹得沸沸扬扬。 学校同事和崔若楠住的大院里人都知道了,一时间舆论一边倒,纷纷指责宋清秋插足。 崔若楠的妈妈为了给女儿出气,让人找宋清秋的麻烦。 鹤城剪纸学会里不少人提议将宋清秋除名。 甚至远在省城剪纸研究会的一些人给她打来电话求证真假,宋清秋跟每个人解释,只是一场误会,可是他们都是半信半疑。 这样的事,若自证清白,等同于此地无银三百俩,默认了。 这让宋清秋很是苦恼。 这天,宋清秋碰到刘莎,本想装作没看到她,赶紧离开。 谁知道刘莎笑嘻嘻地追上她,递给她一份报纸,“宋老板剪纸技艺一流,风流韵事也是一流,跟男人厮混都上报纸了,真给咱屯丢脸!” 许曾良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怕各种言论影响到他的仕途。 她接过报纸,看着上面的照片,拍的是她和一个男人的侧影,两人很是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但那男人却不是许曾良。 她松了口气。 “有可能是搞剪纸活动时,我在教剪纸爱好者剪纸。” 刘莎对于宋清秋的解释嗤之以鼻,“你呀,留着这些话跟记者说去吧。我听说报纸上的照片是有记者在火车站抓拍到的,难怪你老出去开会,原来在外面玩疯了。我真替何明远不值。许曾良放着漂亮温柔的崔若楠不要,非要为你守身,他不光眼瞎,心也瞎。” 宋清秋一度是屯里的骄傲,现在名誉扫地,很快变成了人人唾弃的人。 此刻的刘莎感觉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她曾经犯下的错,也在心里完成自我原谅。 合计着,等宋清秋完蛋了,她就和新大海离婚。 到那时,何明远肯定会接纳她。 美梦终归是美梦,一想到新大海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打了个寒颤,冲着宋清秋“呸”了声,扬长而去。 宋清秋回到店里,攥着报纸一言不发。 崔秀颖担心的不行,“清秋,崔若楠欺人太甚,咱们不能再忍了。” “我知道,容我想想。” 还想什么呀。 反正她崔秀颖咽不下这口气,她偷偷溜出门,找到许曾良,将崔若楠找宋清秋麻烦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倒了出来。 许曾良怒发冲冠,一再表示:“你告诉清秋,我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立于桌前的崔秀颖冷哼一声,“我声明不是清秋让我来的,是我偷着跑来的。我今天来代表是我们店里所有人的意愿,希望以后你们两口的事,不要牵扯上清秋。甭管你以前多爱她,请你放过她吧。她走到今天容易嘛,你不心疼,我们宋氏剪纸的这些员工还心疼呢。” “对不起,是我疏忽所致。我保证,一定妥当处理此事,并且恢复清秋名誉。” “希望你说到做到。”崔秀颖看了他一眼,推门离去。 崔若楠精神状态不好,这段时间请假在家休养,许曾良下班后,急忙赶去岳父家。 岳母是个穿着打扮精致的女人,烫着波浪卷头发,见他回来,热情地打招呼,“良子回来了,老崔再烧两菜。” “我去看看若楠。”许曾良冲着岳父岳母点点头,直奔卧室,将报纸扔在床上,“咱俩闹矛盾,能不能不牵连无辜啊。” 崔若楠泪流满面地讥讽道,“你心疼了?要不是顾及你的身份工作,我早把证据爆料给记者了。” 她从枕头下,拿出那副画,“三百多遍我爱你,却不是写给我的,多她么讽刺啊。换做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了。” “那是我上大学那会儿写的,可惜我连拿给她看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在一起后,我和她就没有任何来往,即便碰面,她也是跟着何明远一起。崔若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既然婚姻没有让我们幸福,就此算了吧。” “我不。”崔若楠突然害怕失去他,急忙跳下地抱住他,“良子,我错了,求你别离开我。” 第202章 水落石出 “这件事不断发酵,宋清秋名誉已经受到影响。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啊。”许曾良嫌弃地扒开崔若楠的手,“就是我肯原谅你,我爸妈也不会肯的。宋清秋虽然没当成我们家儿媳,但是我爸妈拿着她比亲闺女一样对待。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许曾良想借着此事,让崔若楠同意离婚。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崔若楠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良子你别走,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以后再也不提她,以后你想住学校,我陪你一块,我们还像以前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哭得许曾良有些心烦,也有些心疼,毕竟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他亏欠她的。 已经走出门口的他,停下了脚步,“若楠你是个好姑娘,我怕是回不去了,咱们都静一静好吗?学校要分房了,分下来的房子归你,这样你以后上下班也不用来回跑。” “我不怕辛苦,房子不要,我不要。”崔若楠挣扎着站起,眼泪汪汪地走到许曾良面前,“我只要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许曾良叹了口气,“可我不愿意。” 崔若楠急得手足无措,立马改口,“好好,我们都冷静,冷静。给我三个月时间,让我戒掉对你的依赖,好不好?” 许曾良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把一个好好的姑娘逼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微微点了下头。 崔若楠小心翼翼地问:“留下吃饭好吗?” “我还有事,那个烂摊子,我得想法解决了。我先走了。” 望着孤寂的背影,她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她的心脏跟着剧烈跳动了下,缓缓坐在椅子上发呆。 母亲喊她去吃饭,她摇头,“妈,你说良子还会原谅我吗?” 崔妈妈叹了口气,直呼造孽呀。“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看看你,哪还是以前的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咱勇于面对,不吃饭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胃口,想睡一会儿。”崔若楠关上门,躺在炕上,望着窗外愣神。 崔妈妈盛了一碗粥放在炕头,无论怎么劝,崔若楠就是不肯吃一口饭,她长吁短叹地走出房间,跟丈夫小声嘀咕着,商量对策。 这边的宋清秋也是茶饭不思的,何妈妈和何明兰先后赶过来宽慰她。 “秋儿,咱家人肯定相信你。这种事,你也别忘心里去,我觉得指不定哪个爱嚼舌头跟的玩意嫉妒你,利用崔若楠的事整你,咱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妈,我知道。” 何明兰盛了一碗排骨,递到她眼前,“知道,你还不赶紧吃饭。啊,张嘴。” 宋清秋被逗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那,我自己能吃。” “你自己吃,还不知道啥时候吃呢。得了吧,我喂你。”见宋清秋不张嘴,何明兰坏笑道,“我让明远回来,在被窝喂你。” “二姐,你?”宋清秋被何明兰虎狼之词闹得脸红脖子粗,为了耳根能清净片刻,不得已接过碗来,大口吃着。 何明远突然走了进来,宋清秋冲他笑了笑,“你怎么跑来了?” “今晚不值班,过来看看你。”何明远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轻抚着她脸颊,“让你受委屈了。” 宋清秋咬着嘴唇,眼眸里染上一层雾气,“我的确委屈,这都叫什么事啊。就因为我在剪纸学会里,就被大众如此批判······” 何明兰给弟弟使眼色,“还不赶紧好好安慰安慰。” 何明远拉着宋清秋去了后面的小屋,将她抱在怀里,“也许,许曾良玩真的呢。” 宋清秋扬起头看着他,“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听了,连你也这么说?” “小傻瓜,许曾良铁了心要跟崔若楠离婚。许曾良一直放不下你,外面的人难免会认为他为了你才走这一步的。” 何明远拆掉骨头,将排骨肉喂到她嘴里,“你有什么打算?” “那些亲密照片肯定是有人有意偷拍的,或者安排人故意接近我的。我想告那个记者,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名誉。” “嗯,私下解决问题,大众不认可。只有通过法律途径,才能得到大众的关注,还是我的秋儿聪明。” 何明远偏头吻去她嘴角的饭渣,宋清秋瞪了他一眼,“妈和二姐在外面呢,老实点。” “好,我老实点。”可是在她吃饱饭后,他却将她圈进怀里,干起坏事。 “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呢。” “你说,我听着。”那双作恶的手,不安分的忙碌着。 闹得宋清秋话都说全,瘫软在她怀里。 “何明远,别在这。” “好,回去我们再闹。”何明远邪肆的笑着,心满意足地捏起她的下巴,吻了下,“以前的张站长认识一位很会打官司的大律师,这事交给我。” 瞧他一副胸有成竹地说,“呵,这都办好了,跑这邀功来了?” “所以,给我奖励呗。” “等回去再说。” 宋清秋无情地推开她,从里面走出来。 何明远紧随其后。 何妈妈笑容满面地说,“清秋快看,悦悦这么小就会用剪刀了,剪的图案还有模有样的,真是遗传了菁华的巧手。” 宋清秋看过去,缓缓走向悦悦,“还真是,剪的小兔子,小狗,竟有几分像。好哇···”她声音有些哽咽,“菁华在天有灵,她的遗愿有了传承。” 何明远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悦悦和毛毛,还有咱家的孩子长大了,让他们都当剪花匠,有了新生力量,宋氏剪纸店算是后继有人了。” “传承人首先人品要好,要有传承精神,还要有基本的绘画功底,现在说这些尚早。”关于下一代传承上,宋清秋却不想强迫孩子们来做,他们中有一个愿意接棒就可以。包括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有自己喜好,她也是支持的,希望孩子能多方面发展。 何明远拍拍她肩,“我回去办正事”然后低头在她耳边呢喃,“记住你在里面说的话。” “知道了。”宋清秋打开他的手,“路上慢点”嘱咐着把他送出门。 何明兰放下东西,冲何妈妈挤眼睛,然后对宋清秋说,“毛毛,爸看着呢,你放心吧。我和妈去大姐家住一晚,你放宽心。” 宋清秋很感激婆婆和二姑姐对她的信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心情低落的时候,为她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她给了何妈妈和何明兰一个大大拥抱,“有你们真好。” 何明兰抬手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我一直都这么好,以前对你,现在也是,将来也是。” 何妈妈瞧两人腻腻歪歪的,打断明兰,“行啦,就你废话多,清秋你赶紧忙吧。” “哟,哟,我妈吃醋啦。” “信不信,我找针把你的嘴缝死。”何妈妈拉走何明兰。 何明远请假约见了那位大律师,一番商讨过后,很快开庭。 作为当事人的宋清秋并未出现在大大众视野,何明远作为全权代理人,代为出庭。 那位爆料的记者败诉,当庭道歉,并在登报声明,一切都是他杜撰的。 事情水落石出,崔若楠看着报纸,喃喃自语,终于是我冤枉了她。 他更会原谅我了吧。 她无所是从,已经好几天没吃饭,整个人精神不振,虚弱的躺在炕上,随意地翻看着教案。 离开他,她估计真的会死。 崔妈妈看到女儿这样心疼坏了,煮了粥端进来,“楠楠,喝点粥吧。” 崔若楠强撑着身体坐起,刚喝下两口,全吐了出来。她摆摆手,让妈妈赶紧拿走。 第203章 各自的使命 崔妈妈忧心忡忡地端着粥出来,莫非女儿得了厌食症? 她赶忙拨通许曾良办公室的电话,表明崔若楠得了重病,喝水都吐,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许曾良也怕崔若楠有个三长两短,在下班后立即赶去岳母家。 崔若楠终于等来他,觉得这样病下去也好,说不定就能天天看见他。 瞧到崔若楠憔悴不堪的模样,许曾良吃了一惊,“妈,若楠病成这样别在家硬挺着了,赶紧去医院。” 许曾良背起崔若楠,来到附近的医院。 医生询问了崔若楠几句,又按了按她肚子,便开了一堆单子,让去检查。 崔若楠闻到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肚子里一阵翻滚,跑到一旁,抱着肚子一通狂吐,连胆汁加胃液都吐了上来。 许曾良打了一杯温水,让她漱口。 崔若楠捂着鼻子,被扶着进去做检查。 又是验血,验尿,做B超的,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做完各项检查,崔若楠再次跑出医院,大吐了起来。 她有些害怕了,靠着墙跟,绝望地大哭:“好难受啊···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别瞎想,一会儿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许曾良耐着性子低声安慰着,扶她找地方坐下,“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结果。” 崔妈妈也跟了过去。 只听护士喊崔若楠的名字,许曾良跑过去领了各项检查单子,匆匆去找医生,“麻烦您给看看结果,我爱人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 老医生看着单子上的各项指标,表情十分严肃地看过来,许曾良的心一下揪紧个,“你说吧,我能撑得住。” “哈哈!”医生突然大笑起来,把许曾良和崔妈妈搞蒙了。 “医生我女儿到底得的什么病?” “病人怀孕了,呕吐嗜睡都是害喜的常见反应。回去做些清凉可口的饭菜,少食多餐。”医生后面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许曾良一句也没入耳,心里嘀咕着,“她怀孕了,七十天了。” 显然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跟丢了魂似的,怎么走出诊室都不知道。 崔妈妈兴奋地拍着手,“你爸都跟我说了你身上的那个病,现在孩子有了,你也不用自卑离婚了。” 许曾良没接话,闷着头走出医院大楼。 当崔若楠听母亲说她怀孕了的时候,让她大为震惊,右手下意识的落在小腹上,“我要当妈妈了。” 她抬起头望着许曾良,“你要当爸爸了,为什么不高兴呢?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孩子,我自己生下来,自己养。” 既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对她负责。可他想要的自由,想要冲破那座围城,如今就这样放弃了吗? 他心里无比矛盾,无比纠结。 良久,许曾良言不由衷地对崔若楠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崔若楠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许曾良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了她,“回家吧。” “哦。” 崔妈妈扶起女儿,抿嘴一偷笑,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来得太时候了,“你们先回去,我去菜市场买些菜。” 许曾良看向崔若楠,“自己能走?” “还行。” 许曾良伸出一只胳膊,崔若楠赶紧挽住,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往回走。 盛夏夜幕拉开,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突然,许曾良开口,“找个机会,咱们去剪纸店一趟,跟清秋道个歉。” “好。” 隔天傍晚,宋清秋看到许曾良和崔若楠过来,依旧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良子哥,嫂子,快到里面坐。” “清秋···对不起啊···”崔若楠冲她鞠了一躬,“我不该听风就是雨的,出言诋毁你。” 宋清秋笑了笑,“我知道嫂子无心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 只见崔若楠从手提包里抓出一把糖塞到她手里,羞涩地垂眸笑道:“你马上要当姑姑了。” 宋清秋吃了一惊,继而笑道,“天哪,多好的事啊。”拉着崔若楠坐下,嘘寒问暖,“几个月了?” “刚两月。”崔若楠抚着腹部,母爱爆棚,眼里流露出一丝傲娇,“妹子,你也赶快生一个。” 坐在那安静喝茶的许曾良,这时不疾不徐地启唇,“你和何明远赶紧生一个,倒时候咱们做儿女亲家。” 既然两人已经没有可能,那么就让下一代再续前缘。 宋清秋乐了,“人算不如天算,是否能如愿可不好说。” 崔若楠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许曾良这么做也算表明放下宋清秋。“能如愿当然好,若不能,让他们拜把子,我们本来就是干亲,也是亲上加亲。” 宋清秋轻轻一笑没接茬,恰好崔秀颖拿着一副剪纸进来,“老板,这款剪纸库存不多了,咱们还需要赶制一些吗?” 宋清秋凝眉思索,在大脑里过了一下,最近的客户的需求,“赶制三千个吧。” “这么多,万一要的人不多呢?” “会有人要的。” 对于市场嗅觉敏锐,她从未出过错,崔秀颖也就点头应着离去。 宋清秋看向崔若楠,“不好意思被崔姐打断了,嫂子和良子哥一块吃个晚饭吧。” “好啊,我早就想尝尝你的手艺了。” 许曾良放在茶杯站起身,“我给你打下手。” “你是客,我怎么让客人亲自下厨呢。” 宋清秋循声看去,何明远笑着走向她,捏了捏她的脸,“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不告诉你,做饭去!”宋清秋打开他的手,把他推了出来,“崔若楠有了,饭做得清淡点。” “哦——”何明远意味深长地笑着,许曾良这下可要被套牢了。 “你陪他们说话,我自己来。”何明远见店里客人散去,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下,宋清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干活!” “好嘞”何明远熟练地系上围裙,忙碌开。 宋清秋重新回到里边坐下,拿出饼干放在崔若楠面前,“嫂子先垫垫。” 崔若楠眼里写满艳羡,这就是她执着追求的婚姻生活,别人却唾手可得。 她轻笑了声,“何明远可真好。” “哎呀,好什么呀。他跟个没长大孩子似的,太粘人了,讨厌死了。” “有人念着你,粘着你也是一种幸福。” 可在崔若楠听来,有点炫耀的意味。她心里满是苦涩,她也希望许曾良放下大男人的架子,跟她相处时亲密无间。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许曾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暂时不提离婚,往后呢······ 她摩挲着肚子,心中暗想,一定争气给许家生个孙子,有了许妈妈的干预,他们的婚姻便可长久些。 外面锅碗瓢盆,煎炒烹炸,柴米油盐酿出生活的美味。 何明远看了一眼摘菜的许曾良,凑了过去,“管好你的女人,再让秋儿受半点委屈,我会亲自动手。” “不会有下次。”许曾良脸色沉了沉,向他保证。 何明远邪肆地笑着,“管好你自己的心,爱她就把这份感情深埋于心。人在世间,不仅仅实现自我价值,还有各自的使命。比如我吧,好好爱清秋,同时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然后能生一个可爱的女儿最好了。” 第204章 大智若愚 许曾良倪着他的面庞良久,苦涩地笑着,“使命?” “啊,我们都是党的儿子,责任所在使命重大。总活在儿女情长里,会让人颓废。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人生很短,总要留下点什么。”何明远拍拍他,“你好好想吧。” “你跟清秋不是儿女情长?”许曾良反问道。 “算,但偶尔的。我和秋儿既是夫妻也是携手前进的战友,她也是我人生的导师。”何明远看到宋清秋出来,啪地立正,笑呵呵地说,“向领导汇报,饭马上好。” “又贫嘴。”宋清秋还了他一记白眼,“我给嫂子做个野菜饼。” 说着,洗手,和面。 不一会儿功夫,野菜饼出锅,崔若楠一口气吃了两大块,不住地称赞宋清秋厨艺好。 饭菜上桌,各自落座。 何明远边给宋清秋夹菜,边对许曾良说,“为了你们回去路上的安全,今个咱们就不喝酒了。” “我已经戒了。”许曾良端起茶杯,“来来,我感谢妹子和妹夫的招待,我以茶代酒敬你们。” 何明远与他碰了一下杯,“听说你要搞同学聚会,定好日子没有?” “我七月份要出去学习,八月份吧。” “行啊,需要什么招呼一声,算我一份。” 许曾良点点头,“我打算让咱那些同学有家属的,把家属也带上,倒时候我带你嫂子一块过去。” 崔若楠喜不自禁,第一次被重视感觉真好,心情好,多吃了两碗饭。 然而出了剪纸店的门,许曾良又恢复以往的疏离,崔若楠恍如刚刚做了一个幸福的梦。 换做以前,她定是要与他吵,与他闹的。 现在,她却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足矣。 其余的,又何必在乎。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了家。 宋清秋霹雳啪拉的打着算盘理账,何明远抱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捣乱,扰乱了她的心。 “滚边去,我的账都算错了,又得重新算一次。” “这不是有我的嘛。”何明远现在只听算盘珠拨动的响声,便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抬手在算盘的百位拨上一个珠,千位上退下一个珠子。 他抬眼示意,“好啦。” “确定吗?” 见宋清秋半信半疑,何明远也不看账本,晃了下算盘清零,手指翻飞,不多时,又呈现出刚才的结果。 事实胜于雄辩! 宋清秋调侃他,“上学那会儿,我怎么没看出你是算盘天才呢?” “大智若愚嘛,凡是大智的人 前期都是傻傻的,后期开智后,一发不可收拾。” “给你个梯子你就往上爬,你咋不上天呢。” “媳妇想让我上天,我便会爬。尽管我有点恐高,腿软,但我也会勇往直前。” 宋清秋被缠着,什么做不了,烦气地推开,“你到底想干嘛?” “那我可说了。”何明远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啃噬着,“今晚有露天电影,放映上甘岭战役,一块去看呗。” “哪有呀?” “十里外的新富村。” “你都踩好了点,那就去吧。” 何明远拉着她的手往外跑,骑上自行车飞驰狂奔。 两人赶到,电影刚放映不久。 空地上坐满了人。 何明远瞅见旁边的一棵大树,抱起宋清秋让她坐在树杈上看。然后他双手握住碗口粗的树枝,双臂一较劲,跃上大树,在宋清秋上方坐下。 看着电影里悲壮惨烈的战斗,宋清秋忍不住落泪。 何明远心情沉重地说,“真实的上甘岭战役比电影中展现出来的要惨烈的多,我听老兵们讲,一切死掉的士兵,都是悄无声息的,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 回忆起他在战场上的厮杀,仿佛像昨天的事,“秋儿,我若手好好的,你还会嫁给我吗?” “会呀。” 何明远抿嘴轻笑着剥开一块糖,放进嘴里,扳过她的头喂给她。 “何明远,你又不正经。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宋清秋用双手抵着他胸口,“你那会儿还跟许曾良摆道理,别什么儿女情长,你却率先食言,启开。” 众人的视线都在荧幕上,天黑又无人注意,亲一下怎么了? 小丫头结婚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害羞,让他心情激动飘荡。 他干脆将她拉入怀里,故意在她耳边哈气,“毛毛转眼间快两岁了,依我看宋清娇不会再回来了。孩子老是让妈带也不是事,既然孩子喊咱俩爸妈,咱俩就得担负起教育孩子的任务。我想在附近买个老房子,简单收拾一下,把孩子接过来,找个人带。这样咱们能时常见到孩子。把悦悦也接到身边,孙阳跑外,也无了后顾之忧,你说呢?” “嗯,还是你想得周全。”宋清秋微微点了下头,扭头看向他,却被他捉到,狠狠亲了一番。 “你这家伙买房子不仅仅为了孩子吧,更多是为你自己吧。” 何明远也否认,哪有两口子长期分居的,若不这样做,何年能实现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电影结束已是十点多,何明远慢蹬着自行车,与宋清秋闲聊着,“看着许曾良组织同学聚会,我突然想搞一个战友聚会。” “那就搞呀。” 天南地北的,想凑在一起聚聚,还挺难的。 不过,何明远还是想法尝试联络那些战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凄惨哭喊声,“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我以后不敢了。” “回回你都说不敢了,结果呢,你又背地里偷偷干这干那。我看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修理得轻。我在你头上留下个印记,让你一次就长记性。” 听声音是新大海和刘莎。 宋清秋赶忙让何明远骑车过去看看,到了跟前,宋清秋打开手电筒,刘莎右半脸全是血,两眼乌青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新大海。 而新大海手里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大号铁钉子,对准刘莎的脑袋。 受到手电光的刺激,他眯起眼睛看向来人。 “住手!” 宋清秋从自行车上下来,跑向刘莎,一把拉起她护在身后,“新大海你疯了,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让你往死里打她?” “哼,我当是谁呢,是宋老板呀。哟,何明远也来了。”新大海用铁钉子摩擦着铁锤,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我管教自己的老婆,关你们屁事!” “打人是犯法的,打你媳妇也不行。”宋清秋怒瞪了一眼新大海,扭头对刘莎说,“别怕,有我们在,他不敢再打你。走,我带你去卫生院包扎一下。” “刘莎你敢走试试?”新大海眼珠子泛红,怒气冲天的举起锤子威胁着,“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让我给你抖出去。” 刘莎吓得腿软,差点跪了。 “清秋,你还是走吧,他就是喝醉了吓唬吓唬我。” 只是吓唬? 被打成这样,若不拦着,她的脑瓜准开瓢。 宋清秋拉着刘莎就走,新大海踉踉跄跄地跟了来,何明远停下车子,一个箭步窜上前拦下他,“新大海,差不多行了!” “何明远你算老几,敢教训我?”新大海用力推了下何明远,却被何明远捏住手腕,微微用力,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锤子掉落在地上。 新大海恶狠狠地瞪着何明远,“她跟一个姓杨的混在一起···”欲言又止,“如果你老婆都要给你戴绿帽子,难道你还捧着,供着不成?” “没有如果,我家宋女士压根不会这样做。”何明远拍拍他的脸,“据我所知,你背地里没少干坏事,不想让我一一列举,赶紧滚!” 第205章 抢险第一线 走出去一段距离的刘莎突然挣脱宋清秋的手,迅速折了回来,拉着新大海低声求着:“别在外面耍酒疯,免得人家笑话,咱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不走。” 晚风徐徐,刘莎急得不行,冲着新大海挤眼睛,“走吧。”生拉硬拽的拖着新大海往前走。 “等等!” 何明远喊住两人。 刘莎心底哆嗦了一下,嗫嚅道,“怎么了?” 何明远踱步过去,面色冷凝,一把攥住她胳膊,“听说你认识了一位姓杨的记者?” “我哪认识什么记者呢。” “那位杨记者在法庭上坦承有人给他提供的照片,你跟我说不认识他,不觉得可笑吗?” 宋清秋听得云里雾里的,莫非那位杨记者跟刘莎串通一气栽赃她? 刘莎矢口否认,她心虚地瞟了宋清秋一眼,“问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何明远微微探身向前,冷然盯着她,“我说过,你再敢诋毁清秋决不轻饶。散播诽谤他人的信息是违法的行为,我会请律师打这场官司。” “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你爱怎么告,随便。” 新大海顿感大事不妙,干脆装作喝醉,任由刘莎拉走。 宋清秋问何明远,“你怎么知道是刘莎干的?” “那位杨记者说一个女人给她提供了照片,并且表示从攀谈中了解到那女人对你很了解。当时我就怀疑刘莎,只是没证据。刚才新大海无意中提到了姓杨的男人,立马转移了话题。” 是她,无疑了! 一再的找她麻烦,是得给刘莎个教训。 而刘莎却没放在心上,她跟杨记者只有一面之缘,她怎么也不相信,拍了几张照片会被起诉,会有人管。 没过两天,两名穿着制服的人员找到刘莎家里,把法院传票送到她手里。 刘莎瘫坐在椅子上,新大海对她劈头盖脸的怒骂着,“这个家迟早毁在你手里,你儿子也会被你彻底毁了,你这个自私扫把星!” “不,我只想扳倒宋清秋,哪曾想会变成这样。” 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双手颤抖,嘴唇颤抖,全身都在不自主地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接近。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赶忙找到舅舅帮忙。 舅舅骂她无知,除了惹祸一事无成。刘莎不想进局子,哭着哀求舅舅想办法救救她,“如果舅舅都没了办法,岂不是连舅舅都斗不过宋清秋。” “笑话,我怎么会斗不过一个剪纸匠。” 成功将了舅舅一军,刘莎暗暗自喜,安心回去等消息。 经过舅舅的一番活动,刘莎反手把杨记者告上法庭,法庭病案审理。 刘莎把所有责任推到了杨记者身上,并且一口咬定借朋友相机给朋友拍照无疑拍到宋清秋,是杨记者主动跟她索要,并未告知其用途。 杨记者与刘莎私下交易,无人见证。反而刘莎找到了好友和一位红袖章大妈作证,撇清关系。致使杨记者被单位辞退,远走他乡。 历经此事,刘莎吸取教训,做事越发严谨。 但并没有放弃让宋清秋身败名裂的念头,伺机而动。 宋清秋却觉得刘莎这样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果轮回,苍天不会饶过谁。 在区里工作的刘莎舅舅被人举报贪污包庇,入了大狱。 刘莎失去靠山,在家中日子更加难捱。 新大海以前关起门来对她拳打脚踢,现在毫不避讳,不管人前人后,只要一言不合,就会对她拳打脚踢。 刘莎默默承受着一切,幻想着能在宋清秋身上报复回来。 许增量利用空余时间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他中学时候的同学,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联系方式和地址,思绪飘向远方。 相聚的日子定在8月10日,还剩下四天,他期待与班里同学相聚的那一刻,有些兴奋,激动溢于言表。 还带着崔若楠去一百买了好看的衣服。 相聚的脚步越发的近了,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 7号立秋,看来赶节气。 希望聚会那天是个晴天。 他像往常一样去山里学校给孩子免费补英语,因为雨势较大短时间发展为大暴雨,不得已留在山里。 大暴雨笼罩面积大,分布广,降雨历时短,强度大等原因,流经鹤城的多条河流上游超警戒水位。 最大洪峰过境,使得堤坝损毁严重,随时有决堤的危险。 上级领导立即电联各部门组织人员抢险。 就在这时,附近一座堤坝冲开3米长的缺口,何明远作为党员冲在抢险第一线。 宋清秋与孙阳他们报名加入抢险志愿者的队伍,前去抢险。 虽然在党员干部和志愿者的坚守下护住了堤坝,但也给周边的群众的生产生活留下不少隐患。 “加固堤坝不能再等了。”在何明远和宋清秋的呼吁及带头捐资下,周围村民纷纷慷慨解囊,短短三天时间就捐款三万多元,有了资金,不少群众又纷纷投工投劳,很快这条河扩宽水路及加固工程就启动了。 大雨继续瓢泼,张站长举着一把大黑伞跟几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他抬头看向雨幕,撑着伞快步走向大坝最前面,“何明远——” “到!” “威远山区出现大暴雨被洪水围困,你跟我带领一拨人,现在立马过去紧急转移村民。” “是。” 何明远转身冲着孙阳等人喊道,“是党员的,还有当过民兵的,都跟我走。” 呼啦站出来二三十号人,然后带着工具列队跑去前往。 宋清秋忙着和年纪大的村民做饭给加固堤坝的人送饭,等她知道何明远去往山里抢险时,已是下午的事了。 听说这场洪水淹没了很多村庄,冲走了很多房子,不少人因此丧生。 她不免担心起何明远,默默祈祷:何明远你一定平安归来。 前往山区的桥被冲毁,何明远拿出在部队的劲头,带领大家就地取材架桥,安全转移了三十三名村民。 接着,他们跟随赶来的部队官兵进入山区腹地。 这里一片汪洋,何明远和孙阳他们蹚着没过腿深的水,分散搜救。 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沟里狂奔而来,势不可当。 “救命,救救我们!” 听到呼救,何明远看去,五个孩子在汹涌的洪水中悬空着身子,紧紧抱着一棵不算粗壮的树枝高声呼救。 孩子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树枝随时都会折断的危险。 何明远脱掉外衣裤和鞋子,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孩子们跟前。 他一边安慰孩子们,一边进行逐个施救。 他把孩子们拉着一根绳子往安全地带带,可是年龄最大的一个男孩说什么不肯走。 “你们怎么不听话呢,这里很危险,不能停留,必须跟我走!”何明远厉声言辞,用命令的口吻说着,让那孩子往后退了一步,他焦急地躲着脚,“一个叔叔为了救我们,被洪水冲走了·····” 男孩突然抓住何明远的手,哀求道,“叔叔,求求你救救那个叔叔吧。” 何明远弯下腰来,“他长什么样?” “中等个子,方脸盘,大耳朵。” “我去救,你们必须去安全的地方。”何明远把孩子交给同行的人,高声大喊,“阳哥,这边,带上两个很水性好的人过来。” “来啦!”孙阳喊上两人往这边赶。 何明远咀嚼着孩子说的话,有点像许曾良呢。 面部特征一样的人多得是,也许巧合罢了。 他再一次扎进洪水中搜寻,孙阳他们也加入进来,扩大搜索范围。 大约搜寻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何明远还救上来一对母女,几个老人。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一处低洼地带,何明远在水下发现站着一人,显然已经溺水。 第206章 许增量牺牲 何明远冒出头稍作喘息,再一次扎进水来,迅速靠近,从后抓住那人的衣服,把那人带出水面。 孙阳他们赶到,合力把人拖到安全地带。 将人放在地上,翻转过来,脸向上,何明远准备给他清理口鼻里的异物时,看清眼前人的长相,登时愣住,“许曾良?” “许曾良,醒醒!”何明远拍打着许曾良的脸,毫无反应,他伸手探了探,没有呼吸也没脉搏,身体已经僵硬,手脚弯曲。 但何明远想都没想立即对其进行心肺复苏。 可许曾良的嘴巴紧闭,废了好大劲儿才撬开。 然而几分钟过去,许曾良仍旧毫无反应。 “换我来。”孙阳推开他,继续刚才的动作。 何明远跪在雨中,仰头望着雨幕,闭了闭眼睛,他绝望至极,但仍抱有一丝希望,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上他去医院。” 何明远和孙阳几人用树枝做的简易担架,抬着许曾良往大山跑去。 刚走出大山没多久,碰到了报社的赵雨,跟她一起的还有前来救治伤员的医疗巡诊小分队。 赵雨叫住何明远,“何会计也来参加抢险,这人受伤了吗?” “他为了救几个孩子被洪水冲走溺水了,我们刚把救上来,得赶快送医院。” 倾盆而下的雨哗哗下的声音和时不时的打雷声合成了一道雄伟严肃的交响曲。 何明远为了对方听清楚,说话有点喊的意味。 医疗队的负责人看了烟担架上的人,检查过后,摇摇头表示,“人已经溺死。” “没得救了。”孙阳转头,抬手不断抹着脸上的泪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何明远低声说着,“送医院,” 见孙阳几人愣神,何明远闷声吼道:“走!” 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孙阳他们甩开步子继续狂奔,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给出的结果跟医疗分队的人一致,然后吩咐护士拿来白布盖上。 何明远耷拉着脑袋走出医院,望着雨幕发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许曾良年纪轻轻地就过世了,着实可惜! “咱们是不是回去报丧啊?”孙阳走过来,大手落在他肩上。何明远扭头看过来,“有烟吗?” “我给你找去。” 孙阳撒腿跑走,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拿来一包烟和火柴。 何明远拿出一颗烟,手抑制不住地抖动,点了好几次也没能点着这颗烟。 见状,孙阳帮他点上。 何明远用力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出一口烟圈,“容我想想说词。崔若楠有孕在身,受不了这个打击,万一···”他深深叹息一声,“干爸干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无法想象···先告诉清秋,接下来,走一步说一步。” “只能这样。” “我来去说。”何明远掐灭手里的烟卷,“你带大家继续抢险。” “好。”孙阳点点头,转身要走。 身后飘来何明远的嘱咐,“注意安全。” “知道了。”他冲其余几人招招手,“兄弟们,走!” 何明远理了理思绪,借了辆自行车赶往大坝区。 找到正在干活的宋清秋,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拉着她就走。 “什么事啊?”宋清秋扔下铁锹,被迫跟上。 何明远也不说话,把她拉到搭起的帐篷里。 宋清秋摘下雨衣帽子,擦了擦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到底什么事啊?” 何明远伸出两只大手握住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先答应我别激动,别发火行吗?” 宋清秋笑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呢。”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说吧。” 何明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在山区救援时看到许曾良了。” “他应该是去给山区的孩子补习英语去了吧。” “他救了五个孩子。” “是吗,还挺能干的。”宋清秋瞥了眼外面,“他跟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人是回来了,但——” 话音的转折,让宋清秋莫名紧张,“他受伤了?” “他溺水,去世了。” “开什么玩笑,你水性不比你差啊。”宋清秋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也想这是个玩笑,我把他从水里拖上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我们要是早点能找到他,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宋清秋的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以至于何明远后面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良久,她很冷静地说,“人在哪呢?” “在医院,我带你去。” 宋清秋犹豫了一瞬,摇摇头,“这里离不开人,我还是等上面的安排吧。崔若楠那边咱们先瞒着,等我跟干爸干妈碰了面再说。” “秋儿,对不起。”她过于冷静,何明远有些担心,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向她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你跟我道什么歉啊。”宋清秋的心情就像此刻外面下着的暴雨,心脏却在滴血。 韩菁华走了,许曾良也走了。 高山流水觅知音,她的挚友和竹马是她人生最大的亮色,谁知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就如流星一样划过夜空,永远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这让她怎么面对以后的漫漫人生呢? 她心很痛,可能是太痛了,便没了知觉。 “你快去忙吧。”宋清秋哽咽着推开他,“雨还在下,抢险还在继续呢。” “注意安全。”何明远紧紧抱了她一下,转头出来,跟那位领导汇报着山里发生的事。 宋清秋悲痛难以,晶莹脸庞上泪水纵横,咬牙拼命地干着活。 8月9日,雨停,天晴。 洪水逐渐退下。 许曾良救人牺牲的事被刊登在报纸头版上,有关部门追授他为“见义勇为英勇模范”荣誉称号。 上级领导和学校的老校长上门慰问,由葛主任带路前往许家,向许爸爸和许妈妈讲述了许曾良因救起五名被洪水冲走的孩子,不幸被冲走遇难。 听到这个消息后,许妈妈感觉天塌了,承受不了打击当场昏死过去。 而许爸爸手中的烟卷掉落在地,半晌,泪水纵横。 葛主任喊来卫生院的人,许妈妈被抢救过来,她悲恸大哭,她的哭泣声如潮水般涌出,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和难过全部倾泻出来。 来的路上,许妈妈一直在哭,嗓子都哭哑了。 许爸爸坐在那一言不发。 宋清秋接到通知,和何明远赶到殡仪馆。 许妈妈从车上下来,抱住清秋嚎啕痛哭,“秋儿,良子没啦,没啦。老天哪,他才二十九岁啊,你怎么忍心夺走他的生命啊。” 宋清秋心里难过的不能自已,必须克制,安慰着许妈妈,“干妈,咱们去看良子哥最后一眼。” 何明远跑过来,和她一起搀扶着许妈妈进了里面。 工作人员掀开白布的瞬间,许妈妈冲过去抱住儿子,紧紧盯着儿子苍白的面孔,“良子,睁开眼看看妈呀。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不,是恨我。妈,知道错了。你只要睁开眼,让妈干什么都行。” 许燕闻讯赶来,望着躺在那的弟弟,哭得撕心裂肺,脸上写满绝望。 那一声声的哭像是刀子一样戳人,一刀一刀扎进她的心里。宋清秋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一只手无力的扶在后面的墙上。 何明远把她扶到外面,揉着她头顶,“哭一场,你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宋清秋倔强的摇摇头,如果哭能把人苦活,她早就哭了,想着跟中学同学凑一笔钱送到崔若楠手上。 “明天本来相约聚一聚,大家听说许曾良的事,早早赶了过来,大部分人都赶了过来,我已经找地方安排他们住下。” 宋清秋让何明远带她去见见那些老同学,两人挽着手走出殡仪馆。 第207章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多年不见的中学同学聚会,成了班长许曾良的追悼会。同时,今天也是许曾良的生日,当时许曾良打算要跟大家热热闹闹过一次生日,他爱人崔若楠也很支持。 宋清秋买了一个进口笔记本打算送给他的,结果再也送不出。 追掉会上,崔若楠挺着大肚子站在那哭得死去活来。 她万分后悔,曾经说出的那些“除了你死了,想都别想离婚”,“在我这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的话。 宋清秋、何明远带领中学同学前来祭奠,将大家凑的钱塞到崔若楠手里,“嫂子,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良子哥已经去了,你要多保重。” “清秋,我怨我,如果不催他进山给孩子们补课,是不是他就不会离我而去?”崔若楠握着宋清秋的手,泣不成声。 “良子哥救了五个孩子,相当于拯救了三个家庭。我想不管他在哪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救人。” 宋清秋给了崔若楠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当务之急,为了你和良子哥唯一血脉,你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活下去。” “我会的。” 宋清秋穿上一身孝,站在崔若楠身边帮着迎来送往。 这些年,许曾良曾担任班主任、年级副主任、年级主任,现在的副校长,教过很多学生。 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一拨接着一拨。有向阳中学的全校师生,还有早已毕业的学生,学生家长,以及一些社会人士。 许曾良和崔若楠共同资助的王佳佳也特意请假赶来吊唁,跪在灵柩前痛哭流涕。 宋清秋赶忙把她扶起来安慰着,她在吊唁的人中,并没有看到孙岩。 活着的时候,两人鲜有来往,人走茶凉,不来参加葬礼也正常。 随后,教育部追授许曾良为“全国优秀教育者”荣誉称号 , 时隔半个月,许曾良被鹤城市政府评定为烈士,而后又对许曾良追记大功奖励、追授重庆五一劳动奖章。 许妈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儿子不在了,要这些荣誉何用。 但许爸爸却不这么认为,至少儿子死得其所。 他让许妈妈乐观一些,别忘了儿子虽然不在了,但后继有人。 为了便于照顾儿媳崔若楠,接到了屯子生活。 宋清秋时常会梦到小时候与许曾良玩耍嬉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用这样方式在她心底深深地烙上一个印记。 人生无常,她越发珍惜眼前人,决定尽快给他生个孩子。 她开始每天按时喝那些黑漆漆中药,苦得难以下咽,每次一口气灌下,赶紧吃下一块冰糖压一压。 这天,何明远外派学习回来,推门进屋,闻到一股鱼香味。 寻味找去,看到宋清秋系着围裙正在做他爱吃的红烧鱼。 何明远放下提包,抱住她的腰,“谢谢媳妇。” “快去洗手。” “嗯。”何明远温柔地亲了她脸颊,扭开水龙头,洗手。 腻腻歪歪好一阵子,何明远似乎想起家里的俩孩子,“悦悦和毛毛呢?” “妈今个来说想孩子了,把他们给带回去住两天。” 餐桌上铺着一块素花桌布,摆着一瓶白酒,角落的罐头瓶里插着一束三色堇。 何明远打趣:“呵,很有情调吗?你也要学外国人,搞个什么烛光晚餐吗?” 宋清秋笑了笑没说话,端上四盘菜。 何明远瞥见厨房桌子上有一碗黑色汤汁,“这是什么呀?” “我调理身体用的中药。” 何明远端起喝下一口,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差点吐上来,“这么难喝,你可别喝了,干嘛为难自己。” 看到他欲要倒掉,宋清秋赶忙夺下,“花钱买的药,倒掉多可惜。我若不喝,身体什么时候能调养好。” “怀不上,咱就不要。” “可我想要。”宋清秋咬着唇咕哝着,仰头喝下药汁,苦得她打了个激灵。快速扭开冰糖罐子,捏起两颗冰糖丢进嘴里。 看她为了要孩子遭这洋罪,何明远很是心疼,“是不是家里人说什么了?” “没有,妈还跟说别有压力呢。”宋清秋拉着他来到餐厅坐下,两人小酌一杯,边吃边闲聊。 饭后,何明远起身去洗碗筷,背后突然贴上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双手紧紧环绕着自己的腰。 他动作一顿,静静地等待着。 宋清秋脑袋搭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明远哥,我有点醉了,人家想你了。” 何明远随意擦了擦手,转身,双手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压着嗓子明知故问:“是吗,我看看你哪里想我了?”说着,低头煞有介事地在身上嗅了嗅,评价道,“我实在看不出来哎。” 宋清秋的小手不安分的往上蹭,一点一点磨蹭着,魅惑地反问:“这样呢,你可看出来了?” 何明远捉住她的小手,“看出来了,三天没见果真如隔三秋。” “是一个周没见好不好。” 她又贴近些,说:“你不是说等你回来,好好疼我吗?” 他嘴边溢出一声低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宋清秋剪了齐耳的短发,刚刚换了一件米色半透明的睡衣,风光似藏欲露,“秋儿,你胆子真是大得很。”话音未落,将她搂入怀里,深深吻住她,同时一个用力托起她的后臀,往卧室走。 难得她主动,何明远格外兴奋,抱起她跃入被窝里。 他在耳畔唤她的名字,用着世上最温柔的调调,她浅浅地,不停地回应着。 云消雨散。 他舍不得放开她,翻了个身,把她置身于上面,贴合耳朵问她,“刚才你喜欢吗?” 宋清秋眼神迷离,腾空的感觉,让她没着没落的,许久才道:“喜欢。” 他笑了笑,深沉的眼眸中溺满柔情,将她拉入怀里,温柔道:“晚安,我的秋儿。” 晨光熹微,鸟鸣声声。 宋清秋掀开眼帘,入眼即是俊朗的脸庞,以及凌乱的头发,她唇角勾起,凑过去亲了他的唇角。 她轻声唤他:“明远哥哥,起床啦!” 何明远鼻翼微动,慢慢睁开眼睛,宋清秋笑盈盈地对着他,“睡得好吗?” 他忍不住笑道:“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我睡得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何明远搂住她,摩挲着她后背。 两人一时无言,静静享受着美好又静谧的时光,可是不知不觉得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何明远,你······” 何明远翻过身,动作极快,还带着睡意沙哑的声音,迷惑的她的身心,“昨晚你既然说喜欢,我当然得满足你。” 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的时光总是美好的。 两人在炕上缠绵许久,何明远终于掀开被子,起身出去洗漱。 宋清秋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看着,第二届中国艺术节明年9月在北京举行。她的宋氏剪纸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 她侧躺着,看着何明远洗完头进来,头上还挂着水珠,拿起毛巾擦了擦,利落的套上衣服长裤。简约的服饰依旧帅气非凡。 想起韩菁华的那句,“人帅就是乞丐也帅”,不禁笑出声来。 何明远回头,问她:“笑什么?” 宋清秋眼珠一转,指着他的头,“这要是冬天早上洗头出门,满头冰碴,很拉风。” 何明远走到炕边,动手帮她遮住外泄的春光,“我喜欢干净,但不傻。大冬天早上洗头,除非我脑子坏掉了。赶紧起吧,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宋清秋抿嘴,勾勾手,“我饿了。” 何明远乐意配合,做出一个俯首帖耳的动作,“遵命,我这就去做早饭。”说着,乐呵呵地推门出了卧室。 第208章 特殊的大客户 宋清秋放下报纸,裹着被子起来,从炕柜里找出一身衣服套上。 推门出来,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放轻脚步,缓缓靠近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没曾想,何明远仿佛感应到了,一个回头,看到她的穿着,不满地说:“早上有些凉意,怎么穿这点?” 宋清秋有些不开心,撇撇嘴,“一会儿天就热了,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好看。”何明远应和着,放下手里的锅铲走向她。 宋清秋在原地转了一圈,黄色针织衫塞进白色半身裙,收腰,包臀,凸显身材,很抢眼。 她笑:“怎么你还怕别的男人看啊?” 何明远失笑,一把拉入怀里,“我怕啥呀。” 她扭着腰肢,说:“难道我这样穿没有魅力?” 何明远俯身在她唇畔亲了下,“我媳妇不管穿啥魅力大着呢。”他的唇贴在她耳边故意加重说出每一个字的尾音,“你这是在试探我的耐心吗?”她素面朝天,他随时都想吃掉她,此刻的她温柔优雅,女人味十足,他哪能把持得住。“就算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对我都有吸引力。” 瞅他那灼热的眼神,宋清秋咯咯地笑着,“好吧,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何明远站起身,“你去吃点点心垫垫,马上就可以了。”说着把她推出厨房,立马炒菜。 宋清秋坐在椅子上吃了会儿饼干,响起敲门声,跑去开门,“蔡大哥?” 何明远在厨房里叫她:“秋儿,谁来了?” “是蔡大哥。” 蔡东进门后先是环顾四周,然后递给她一个牛皮袋,“这是第一届中国艺术节相关内容,你抽空好好琢么琢么,提早为参加第二届艺术节展览做准备。还有明年二月底三月初要进行中国首届剪纸大奖赛,你赶快准备准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宋清秋笑笑,道谢。 何明远正好端了两盘菜出来,礼貌性地询问蔡东要不要一起吃。 蔡东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他点点头,转身回厨房盛饭。蔡东跟在宋清秋身后,小声问:“你们家都是他做饭吗?” 宋清秋“嗯”了声打开牛皮纸袋,拿出报纸和资料看着。 蔡东突然对盛饭回来的何明远说,“清秋就拜托你照顾了,她脾气不好,你多包涵一下。” 何明远轻轻皱了下眉头,略显冷淡地说了声好。 等到蔡东离开,宋清秋才问他:“我脾气怎么不好了?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 何明远盛了一晚鸡汤,放到她面前,“我是觉得你脾气挺好的啊,他凭什么说你脾气不好?” 宋清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抿抿嘴唇,藏不住心中的愉悦,凑过去他亲了他一口,“你还挺会说话的。” 望着桌上摆着的三菜一汤,都是按着她口味做的。 她没辜负他的手艺,吃了两碗,然后拿起资料翻看着。 “别说哈,蔡东这人挺细心的,工作上的事总是面面俱到,未雨绸缪。” 见宋清秋毫不吝啬地夸着蔡东,何明远的脸色愈来愈沉。 “看来你跟他合作的很愉快?” 宋清秋完全没有察觉到何明远的异样,回着:“对啊,跟在一起做事,涉及生意上的,基本不用我操心,事事想在我前面,他都提前做了安排。”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哥哥,那该多欣慰啊。 何明远突然重重落下筷子,宋清秋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何明远嗓音透着几分怒火:“你知道在我面前夸其他的男人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的笑容便戛然而止,笑意僵在了脸上,眉心跳了跳,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是吃醋了吗? “明远,我不是故意的。” “晚了。” 啥玩意? 宋清秋眨眨眼睛,赶忙讨好,给他夹菜。 何明远倾身过来,握住她的脖子,拉过来,还给她一个接近窒息又带惩罚的吻。 宋清秋有些不舒服,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伸手用力捶打着他胸膛。 终于他将她放开了,只是他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化不开的阴郁。 宋清秋有点慌了,她没想到何明远占有欲变得这么强,会生气到这种程度。 “何会计,你这是在吃醋吗?” 他应该是很介意蔡东的存在,不然不会有刚才的那番表现。 何明远重新拿起筷子,埋头吃饭,“以后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其他男人。” 宋清秋噗嗤一下乐了,“大清早的泡在醋缸子里,喝这么多干醋不撑的慌吗?” “我乐意。” 她忘了,他也是她的合伙人啊。宋清秋不由得大笑起来,起身收拾东西。 吃过饭,何明远带着她去省城的海天酒店里,见客户。 他们两人刚在位置上坐下,客户和他的秘书就走了过来。 宋清秋听到动静抬眸看了过去,就见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帅气年轻的男人,身穿豹纹衬衫配高腰牛仔裤,看起来很潮流,又向上的感觉。 她以为今天何明远给他引荐的客户会是一位大叔级别的大老板,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何会计,让你久等了。”叶朗笑容带着几分肆意。 何明远沉稳的回着:“我们也是刚来。” “你身边这位是?” 叶朗将目光看向了宋清秋,双眸都不禁微亮了几分。 一眼就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给吸引。 她很美,脸型圆润、气质高雅,极具古典美的长相,满是国泰民安的端庄感。 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多,但唯独看到她心旌荡漾。 何明远笑着拍拍叶朗,“这位是我家里和剪纸店的领导。” “哦,哦哦。请问你怎么称呼?” 叶朗那双桃花眼不停在宋清秋的身上打量着,故意相问。 “你好,我叫宋清秋。”宋清秋大方介绍着自己。 “何会计的爱人很知性啊,以前怎么见你带她出来过。”叶朗笑吟吟地问着。 “剪纸店的生意忙,她脱不开身。” “难怪。” “何先生,宋老板,我哥今天有紧要事要忙,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我来代劳,关于我们公司五年庆订购剪纸的相关事情,由我直接跟你们沟通。” “好。” 他们都坐下,通过他们的聊天,宋清秋才知道叶朗的哥哥叶明也参加过*******,在战场上与何明远认识。 商讨剪纸定制款式上,宋清秋拿出携带的笔和本子,一边跟叶朗聊他们家公司的一些事,一边快速勾画图纸。图案正中是一个出征挂帅的立体图,燃烧的火焰组成5的字样,正途鞋业,字体镂空,洁白醒目,火花飞舞,动感强烈。 图案左侧上方有奔跑跳跃的千军万马,一名制鞋工高举鞋子迎来一缕晨阳的曦辉,让制鞋缝纫机欢动起来。 “行,我觉得宋老板肯定会给我们正途鞋厂制作出一副满意的剪纸,那就麻烦宋老板先制作一副小尺寸的剪纸样品,我想看看效果,希望合作愉快!” 宋清秋缓缓道,“合作愉快。” 接着叶朗又朝着宋清秋说:“麻烦宋老板,给我个联系方式。” 宋清秋有些愣住,她没想到他居然要她的联系方式。 “别误会,工作需求。” “哦,好。”最后,宋清秋还是跟他互换了联系方式。 第209章 做生意的底线和原则 一旁的何明远显得有几分不悦,同样作为男人,他知道叶朗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她还是太过于耀眼,很容易就让男人像只苍蝇似的围绕着她团团转。 “不如待会我再组个局,你们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我作为东道主好好带你们玩一下。” “不必了,待会我们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麻烦你了。”何明远直接拒绝。 “太可惜了。” “小叶老板,你先忙。” 何明远就往外走了出去,宋清秋也跟了上去。 叶朗看了眼宋清秋离去的背影,他唇角泛起一抹俊美的笑意来,真是有趣。 宋清秋跟叶朗再次碰上是在哈尔滨新开的第一条地下商业街里。 “宋老板,还真是巧啊,你也来这买东西?” “对,挺巧的。”宋清秋笑着说,“我来这送一批剪纸,顺便逛逛。” “不如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叶朗表现出对她很大的兴趣。 宋清秋就算再傻也知道他的意思。 他又是加联系方式,又是想请她吃饭,她猜他对她感兴趣。 他确实不错,帅气热情又有钱,但有之前蔡东这个案例,让她下意识想要远离像他这种人。 而且她感觉他这个人比较花心,明知道她是有妇之夫还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她暂时不考虑跟他有半点接触。 “不用了,我就不浪费小叶老板你的时间了。” 见她拒绝他,叶朗嘴角上依旧闲着一抹浅笑。 何明远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而他俩站在那谈话的这一幕也被何明远看到了,他眸底不禁泛着几分幽暗。 接着他脸上漾起灿烂的微笑,走过去,揽住宋清秋的腰,把糖葫芦递到她面前。 宋清秋冲他明媚的笑着,“谢谢何先生。”说着,咬下一个糖葫芦吃着,“好甜啊。” 何明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抬眼看向叶朗,“我们还有事,回见。” 宋清秋挑选了两件毛毛和悦悦穿的衣服,然后拉着何明远坐火车往回走。 站在车厢门口的何明远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他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巧劲,就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扣住她的腰肢。 他眸光一顺不顺地盯着她,“叶朗那个家伙对你格外感兴趣。” 原来他也发现这个事情啊。 “他这种人远离就好,再说了,我是你媳妇,宣誓主权的不该是你吗。” 何明远继续说着,“他代表他哥叶明跟我谈生意,叶明给的价格可是很高,难道这笔生意不做了?” 宋清秋如实地说:“给的价格再高,人品有待考察,我不想合作,有问题吗。做生意我有我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孝者,不可交;花心,好色之徒,不可深交;不诚者,不可处!因此,正途鞋厂的单子要想继续,麻烦你让叶明来谈。” 何明远自愧不如,立马仰望她,“行,回去我就通知叶明。” “你告诉叶明,他来谈,正途的公司庆典剪纸,我必定亲手制作。” “好嘞。”何明远对着满脸严肃的宋清秋嬉皮笑脸,“你生气了?” “我哪敢啊。刚刚经历了一场信任危机,让我觉得男人啊最善变,变得突然不信任你,你都不知道是何原因。” 宋清秋照着他胳膊掐了一把,迫使他松开手。 何明远依然笑着,“惹你生气都是我的错,但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突然,他冒出来一句,“丫头,无论到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信任你。” 丫头?小时候奶奶最爱这样喊她,她撇撇嘴,“少跟我套近乎。” 信任还猜忌质疑。 宋清秋推开他,往车厢里走去。 何明远买了一瓶汽水跟上,“喝口水消消气。” “不好意思,我不渴。”宋清秋扭头看向车厢外。 糟了,这下难哄了。 何明远凝眉想着办法。 回到城里的家中,何明远拦腰将她抱起,宋清秋挣扎着,“你又想干嘛?” “帮你降火呀。” “我不需要。” “那可不行,火气大了伤身,需要发泄出来的好。” 宋清秋无语,带着几分幽怨的说道,“你不讲理。” “跟你我更愿意用、身体、交流。” 宋清秋脸颊不由得泛红了几分。 他还是一贯的不正经。 她被抱着放在炕上,他伸手撩起她腮边的碎发,接着他微微倾身压过去。 见他靠近,宋清秋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眸底尽是娇羞和无措。 他突然停住了,那双深情迷人的眼睛划过一抹玩味,粗粝的指腹在她唇边反复碾压,“咱俩做了这么多次,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人与人不同,我可不像你,那脸都比城墙厚。” 宋清秋打开他的手,想要起身,却被他捉住唇,然后吻了下去。 他吻得缠绵又深情,宋清秋只能一再配合,她根本做不到将他推开。 索性放弃,她投入其中。 良久,何明远抵着她的额头,“秋儿,我要不是脸皮厚,你怎么会注意到我,我怎么追到你。”想想上学那会儿,她都不正眼瞧他一眼。 他就各种找她麻烦······ 何明远没有继续下去,将她抱在怀里,注视着她。 “你看够没有?” “没,一辈子也看不够。” “你不是要给叶明打电话吗。” “行,我就去打。”何明远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宋清秋靠在他怀里,脸颊像红透的柿子,小手紧紧拽住他胸前那块布料,她抓得太用力,都将那块布料给抓皱了。 “蛮配合的嘛,我们继续啊。”何明远嗓音里透着几分调侃。 “我才不呢。”宋清秋羞得将头埋进他臂弯里,下一秒,迅速从他怀里坐起,下地,“店里一堆事,我得回去干活了。” “一块。” 何明远跟了出来。 用店里座机给叶明打去电话,“叶老板,我是小何·····” 叶明是个精明的人,听到何明远让他亲自来谈剪纸图的细节,他立马明白其中的缘由,“那行,明天,我去宋氏剪纸店与宋老板进一步商谈。” 第二天,叶明果真亲自上门,不过并没有带叶朗一同前来。 宋清秋发觉叶明这人跟叶朗性格截然不同,他一身正气,做事不拖泥带水。她也很是爽快,立即拿出样品图进行商榷,接着敲定庆典剪纸图尺寸以及各项细节。 “半个月后做好,我让何明远给您送到厂里去?” “行啊。” 何明远给叶明送剪纸图的时候,叶明看着大幅剪纸立轴,笑得很开心,“弟妹的剪纸技艺名不虚传啊!” “那是,我爱人的手艺在鹤城一带没的说。” 叶明叼着烟卷,望着剪纸图,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啊。过几天就是我公司庆典,你和弟妹一定要过来参加,我可得当面谢谢她。” “好啊。” 他回去跟宋清秋一说,被宋清秋埋怨一通,本来以为做完这单生意,不用再跟叶家人碰面。这下倒好,又要碰上叶朗。 “这回你怎么不吃醋了?” “哎呀,老战友盛情难却,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宋老板帮帮忙啦。”何明远嘴角勾着笑意,缠着宋清秋,“咱们吃个饭就走,你负责吃饭,喝酒有我呢。” “行吧。” 隆冬时节,寒风凛冽。 宋清秋这两天老是感觉自己忽冷忽热的,胃口大不如以前,但她并没有感冒,也不发烧。 猜想是换季的受凉缘故,便翻出来皮大衣套上。 今个是正途鞋厂的庆典,外面飘着雪花,屋内温暖如春,很是热闹。 叶朗跟着叶明端着酒杯过来敬酒,宋清秋端起酒杯准备象征性地抿一口,突然胃里一阵翻滚,想吐。 她捂着嘴,难受的摆摆手,“对不起,叶老板,我感冒了,胃有点难受。” 第210章 怀孕了? 何明远立即夺过她的酒杯,“叶哥,我陪你喝。” 叶朗微微蹙眉,“那好啊,我陪你。” “叶朗别胡闹。” 叶朗被大哥低声训斥了一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哥,你不是说何会计蛮能喝的,莫非都是传闻。” “何明远,咱俩不醉不归。” 何明远笑着挑眉与他碰杯,“我奉陪到底。”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一杯杯白酒下肚,何明远脸不红心不跳。 宋清秋有些担心地看了何明远眼,随即给他夹菜,“你俩别光喝酒,吃菜。” 这时大虾上了桌,宋清秋的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翻滚,跟晕车的症状差不多,她捂着鼻子起身,“你们吃着,我去方便一下。”说完,跑了出去,蹲在厕所里吐了半天。 不大一会儿,她回到席上。 何明远见她脸色很是难看,紧张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胃难受,老想吐。” “走,我带你去医院。” “这样走了不好吧。” “你身体重要,我想小叶老板也不会拿怪介意的。” 叶朗呵呵地干笑两声,“宋老板不舒服,那是自然。就是你小子可别拿宋老板做挡箭牌就行。有机会,咱俩一定好好喝一回。” “一定。” 何明远背起宋清秋走出酒店,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从肠胃科到了妇科,一番化验检查过后,医生突然说道,“怀孕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怀孕了? 宋清秋愣住,“我这三五天胃口是差了点,可这个月月经已经按时来了,不过很少,两天就没有了。我以为是吃中药吃的,停了药就没再吃。” “吃的都是什么中药?” “补气养血的。”宋清秋紧张地问着,“会不会对胎儿不好啊?” “这类中药对胎儿影响不大,可以要。”医生拉吧拉吧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嘱咐她以后有什么不适及时来医院,不要自己用药之类的话。 说着,将单子打出来。 宋清秋不停地点头,医生这才让她离开。 何明远看到她从妇科检查室里出来,快步迎上,“医生怎么说?” 宋清秋咬着唇,紧紧攥着单子,一言不发。 可把何明远急坏了,一把夺过单子,翻看着,其中一张单子上赫然醒目写着怀孕42天加。 “你,你有了?”何明远当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清秋。 见她点头,他兴奋地将她抱起,转圈圈,“哦——我要当爸爸了。” “何明远别转,我晕。” 何明远吓得立马停下,紧紧抱着她,关切地询问,“席上你一口饭没吃,你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吃。” 宋清秋摇摇头,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吃东西可不行。” 何明远想了想,背起她往前走去。 找了一家粥铺,要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宋清秋望着粥碗皱眉,何明远拿起汤匙挖了小半勺,“你先尝尝,能吃就吃,不能吃我吃。” “好吧。”宋清秋张嘴吃下,味道甜滋滋的,还蛮好喝的。 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打了个饱嗝,“我吃不下了。” 何明远满眼的宠溺,揉了揉她头顶,将碗里剩下的粥吃光。 “感觉好点没有?” “胃好多了。” 何明远牵着她的手走出粥铺,路过商店买了十几块糖果,揣在兜里。 倒车回到鹤城,一下车,宋清秋抱着肚子跑到无人处狂吐,眼泪都出来了。 何明远跑过去拍着她后背,知道怀孕让她这样难受,说啥也不要孩子。 未完全消化的粥全都吐了出来,胃排空了,宋清秋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缓缓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何明远掏出一块糖果,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吃一块,你能好受点。” 宋清秋接过来,放进嘴里嚼着,冰凉的薄荷味充斥在嘴里,果真不那么难受了。 然而晚上回到家里,她又是一阵吐,一口饭也吃不下。 何明远熬了粥,她喝了几口也都吐了上来,连忙摆手让他端走。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明个咱们去找中医看看。” “孕初期都这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熬一熬就过去了。”宋清秋不以为然,拿起剪刀和纸,构思着新图案,以此转移注意力。 夜深,她还在忙碌,何明远为了她身体考虑,强行关灯。 “现在你饭吃不行,想保持体力,赶紧早点睡,以后不许熬夜。” 饿着肚子入睡,根本睡不踏实。 老早饿醒了,嚼着了两块饼干,继续睡。 清晨,宋清秋被胃排山倒海的反酸折腾醒,拿起地上的痰盂吐了起来。 早饭一口也吃不下。 何明远哪还有心思吃饭,连忙买了些糖果拎着去单位给同事发喜糖,同事们的祝福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乐得合不拢嘴。 紧接着他找到站长请好假,然后急匆匆离开单位。 何妈妈正给毛毛做棉衣,看到儿子回来,笑了,“今个不用上班啊?” 毛毛跑上前抱住他,“爸爸,妈妈呢?” 何明远抱起毛毛长叹一声,满脸苦楚,“你妈妈难受着呢。” “秋儿病了?你没带去医院?” 何妈妈一着急,手里的缝衣针扎在了手指上,她斯哈了声,把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 “她呕吐得厉害,我带她去看了医生,根本不管用。这方面你有经验,我来请教您。”何明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何妈妈一头雾水,“我有啥经验,我又不是医生。” “你生了我们姐弟三个还没经验?” 何妈妈一拍大腿,“你是说,清秋怀孕了?” “对啊!” 何妈妈扔下手里的针线活,腾地跳下地,“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才四十来天,清秋吃啥吐啥,这样下去身体哪能受得了。”何明远深深叹息一声,“我真想替她受这份罪。” 何妈妈笑了,“你能这样心疼她,我替她高兴。行啦,你看孩子,我去准备点东西,去看看什么情况。” 何妈妈去地窖里拿来一些山葡萄,又从窗户外边取下一串辣椒,收拾了白菜,土豆萝卜之类的带上。 何明远看着母亲拎着的大包小包,不由得皱眉,“妈,你带这些,清秋也吃不下啊。” “我自有办法,路上去了趟菜市场再买点其他的材料,赶紧给你爸留张字条,如实写。” “哎。”何明远私下一张日历牌,在背面洋洋洒洒的写几句话,压在炕桌的碗底下。 宋清秋这会儿有心去店里,刚推开门,闻到谁家炒菜用葱花爆锅的味道,都吐得不行。 她头晕的厉害,赶紧返回屋内,半靠在炕头上,继续制作剪纸作品。 可她瞌睡虫上身,哈气连天,刚剪了没一会儿又昏昏欲睡,工作效率也大受影响。 一个多小时过去,实在支撑不住,趴在炕上本来想眯一会儿,不曾想睡得天昏地暗,根本醒不过来。 何明远打开门,屋内静悄悄地,他快步进了卧室,见她睡得那个香呀,口水都出来了,蹑手蹑脚地给她擦了擦口水,又退了出来。 毛毛大喊妈妈,何明远竖起手指“嘘”了声制止,“妈妈难受,爸爸陪你玩。” 何妈妈轻推门看了眼,转身钻进厨房。 她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子,厨房里渐渐飘出上好的东北大米特有香气,香气一点点浓郁起来,粥香如蝶,满室翩跹。 米粥煮好后,姜丝入锅,放入适量米油和水熬煮,加入火腿丝,蘑菇丝,开锅后再下入豆腐丝,木耳丝,用酱油调味,在加入一些米油煮至浓稠。 熬煮汤的同时,何妈妈又吵了一道酸辣土豆丝。 睡梦中的宋清秋闻到浓浓的香味,忽地睁开眼睛,推门寻味,“好香啊!” 第211章 神仙酸辣汤 宋清秋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何妈妈,不由得吃了一惊,“妈,你怎么来啦,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神仙酸辣汤。”说着,何妈妈将打好的鸡蛋液倒入砂锅里,然后再将煮好的汤倒入加有醋,姜丝水,胡椒粉的汤碗里,最后滴上两滴香油。 又酸又辣,光是闻着味儿都会直流口水,让人馋得慌。 何妈妈把汤菜刚端上桌,宋清秋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酸辣汤,喝下一口,“哇,好开胃啊。” 再吃上一口酸辣土豆丝,太爽了! “妈做的饭真好吃。”宋清秋眼圈一下红了,怀孕的女人是比较感性,情绪也容易受感染,这会儿无缘无故的掉开眼泪。 何明远赶紧放下毛毛,赶到她身边,抱起她,哄着,“是不是太辣了?” “是太好吃了。”宋清秋趴在他肩上,蹭了蹭,哽咽道,“妈照顾毛毛,还跑过来跟我做饭,我太感动了。” 何妈妈大笑着,“别光感动啊,趁热多吃点,妈这份辛苦也算没白费,对吧。” “嗯。”宋清秋擦干泪水,大快朵颐着,“妈,你留下来陪我几天呗。”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何妈妈狠瞪了儿子一眼,“最主要的,看住那个兔崽子别再折腾你。” 屋内顿时充斥着何明远爽朗的笑声,“妈,我还是懂得分寸的。” “屁分寸,我才不信你呢。从今个起,我和秋儿一个屋,你带着毛毛睡,提前学习一下如何带孩子。” 何明远嬉笑着,“行,妈说啥是啥。”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酸辣土豆丝,“嘶,这也太麻辣。酸儿辣女,看来秋儿能生个女儿。” 何妈妈毫不客气地怼道,“拉倒吧,我怀你那会儿,尤其能吃辣,贼辣贼辣的,这不,生你这么个玩意。” “我属于意外中的个例。” “你一边去吧。当初怀你,我遭老罪了,头五个月都是炕上度过的,喝水都吐。你爸怕我有生命危险,干脆不想要你这个孩子。还是我一再坚持下,你爸才勉强答应。”何妈妈传授着经验,到了孕期第六个月她就喜欢吃这一口,不会做饭的何爸爸实在没办法,跑去请教老牛婆现学现卖,她孕后期全靠这两道菜活着。 “要是秋儿跟我那会儿一样,这个孩子就不要了。”何妈妈当机立断,“我可不想让秋儿遭那份罪。” “妈,我这刚开始,还没那么严重,还是能吃下饭的。”宋清秋为了婆婆安心,赶紧端起粥碗大口喝着。 “慢点,你现在需要少食多餐。饿了,想吃啥,只管说,妈给你做。” “嗯,好的。” 这时,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闷头吃饭的宋清秋咕哝着,“可能是崔姐来了,明远去开门。” 打开门,还果真是崔秀颖。 “崔姐,有事啊?” “啊。”崔秀颖着急忙慌进来,走到宋清秋,“清秋,刚才来了个电话,是北京打来的,他自称是中国艺术研究院搞民间剪纸研究的孙老师,有急事找你,让你务必尽快给他回电话。” “说什么事了吗?”提到工作上的事,宋清秋立马精神百倍,快速扒拉完碗里的土豆丝,放下碗筷,抓起衣服往外走。 “哎呀,走路慢点。”何妈妈在后面不放心地嘱咐着,转头喊,“明远赶紧去看看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何明远急忙跑步跟上,扶着宋清秋让她慢点。 “我又没有虚弱到那个程度好吧。” “你肚子里的孩子前三月还不安稳,他需要。” “好吧。”宋清秋抿嘴低笑。 回了剪纸店,第一时间拨通孙老师的电话,“您找我什么事啊?” “十万火急的事。明年一月份在中国美术馆有个大型展览,我和民间剪纸研究学会几个朋友合力推荐你们的宋氏剪纸参加,你尽快寄一些关于你们鹤城人文风光的剪纸作品。东西寄到我单位,地址是······” 宋清秋提笔记录着,接着又说,“我手里这方面题材的剪纸没几副,我尽快赶制出来,寄过去。” “我先给你们宋氏剪纸报名抱上,11月15号要进行初选,你必须在13号寄过来,我好送过去审查。” “行,我保证13号寄到。” 放下话筒,宋清秋点了林海月、崔秀颖等六个人过来开会,“你们先把手里活放一放,一同赶制一批作品参加北京展览。” 几人兴奋地欢呼着:“呀,咱们宋氏剪纸出省到首都展览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来来,我是这样考虑的,想要突出咱鹤城的特色,晴空一鹤排云上必不可少,咱们这的自然风光那多了去。咱们这样······”宋清秋确定好主题元素,在这个大型项目中 她们这个小团队分工细致入微,每个人都能发挥其所长。 宋清秋与众人商量确定下每一幅作品内容,尺寸后,郑重地提醒道,“十幅作品,咱们只有九天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加油!” “咱们一起加油,肯定没问题。”几人间击掌、碰拳互相打气,她们轻装上阵信心满满地回到工作间。 宋清秋起身拉开椅子,伸手去够棚顶上的纸,何明远迅速托住她的腰,把她抱起,“以后拿高处的东西,我来。” “你要不在身边,咋办?”宋清秋忍俊不禁,拍打了下他的手,“放我下来。” 何明远听话地松开手,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下,然后扬起唇角笑着,伸手拿下一捆红纸。 宋清秋忙碌起来就忘了时间,何妈妈带着毛毛把饭送下就走了。 除了必有的酸辣汤之外,还有清淡版的酸辣粉和烤鱼。 饭菜很丰盛,宋清秋也很给力,吃了不少。 何明远愉快地接受了清秋吃的剩菜,吃得非常开心。 “有妈在这帮衬,明天你去上班吧。” “可我放心不下你。”何明远拥她入怀,在耳边蹭了蹭,“想让我安心上班,你必须好好吃饭。” 宋清秋下意识点点头,“行,我答应你。” 第二天,除了清晨孕吐得厉害,吃上早饭后,就好了很多。 感觉很是困倦,但她也得强撑着。 准备出门时,何爸爸来了,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清秋你感觉怎么样?” “爸,我挺好的,您快进来坐。”宋清秋把何爸爸让进屋,“爸,我着急去店里,您和我妈聊。” “路上慢点。”何妈妈给她带上帽子,又拿来一条围脖围上。 目送清秋离开,何爸爸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我昨个傍晚现去抓的鱼,清秋能吃吗?” “你还真有数,能吃。跟我怀明远那会儿的偏好一样,喜欢酸辣的。” “能吃得上就好。”何爸爸不自主地呵呵笑着,“甭管是男是女,健健康康的就行。” 何妈妈提起何明远小时候,一脸嫌弃,“我乞求老天爷,这孩子别像咱老疙瘩就行。” “龙生龙,凤生凤,要是像清秋就差不了。”何爸爸咧嘴笑着,“老天会眷顾咱们的。” 第212章 童言无忌 宋清秋有了婆婆的照应,孕吐反应没那么强烈。但由于为了赶进度熬夜加班睡眠不足,她时常感到发晕,不得已偶尔会趴一会儿,或者吃下一颗糖或者点心补充能量,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参加展览的剪纸如期寄出。 宋清秋终于松了口气, 大雪纷飞,她在家里没有出门。 这样的天气,太适合睡觉了,她缩在被窝里,睡得格外香。 何妈妈把炕烧得热乎乎的,炉子上烤着地瓜。 何妈妈把烤好的地瓜放在宋清秋的面前,“秋儿,醒醒吃点东西。” 宋清秋“嗯”了声,慵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哦。 她怀孕的消息在屯里传开,被何家人宠成宝,刘莎听闻嫉妒得不行,疯狂吐槽,当年她怀孕时,婆婆没有把她当人看······ 新大海不爱听,让她闭嘴,可是刘莎梗着脖子,偏不。新大海挥拳相向,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刘莎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依旧骂骂咧咧。 到最后,新大海打累了,也没能把刘莎打屈服。 1月24日,宋氏剪纸的《诗画北国·山水鹤城》系列剪纸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引起热烈反响,宋氏剪纸的其中6件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孙老师打里电话表示祝贺,“小宋同志潜力无限啊,对于将来的发展我很看好你啊。” 宋清秋很是虚心地说着:“这次展览之所以能成功展出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离不开您的引荐,更离不开我们宋氏剪纸全体员工全体奋斗。” “你啊不用谦虚,听说你正在筹备参加第二届中国艺术节参展的剪纸?” “对啊,万事需得提前准备。我这怀孕了,体力有些跟不上,更得早做准备。” 孙老师拍掌大笑道,“那我祝贺你这位准妈妈,我也有个喜事给你说。” “哦?” “中国民间剪纸研究会邀请你入会,把你的相关材料寄过来,我帮你搞定。” “好的好的,我这就让人去寄。” “哎呀,九月份咱们就可以见面了,我很期待呀,期待你们宋氏剪纸的新作品。” 宋清秋和孙老师处成了忘年交,聊了大半个小时,才挂断电话。 她为了制作出更好的作品,时常熬夜到很晚,甚至困倦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每每何明远无奈地笑笑,用被子裹住她,把她抱回家。 日子在忙碌中充实,时间来到了新年。 年初三,宋清秋和何明远带着毛毛到婆婆家里,迎接大姐何明香一家人回娘家。 孙阳带着悦悦过来凑热闹,并且说这以后就是悦悦的娘家。 一大家子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十分热闹。 何明兰也把自己的对象万长青叫了来,何明远嘴快调侃二姐,“都快当姑姑的人,怎么还不着急结婚呢。” 何明兰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事多。我和万凯打算今年五一旅行结婚,回来摆几桌吃个饭。”说完,拿出一件条绒裤子,“清秋,我去省城的时候,看到这种背带松紧裤很适合你显怀后穿,你去换上试试。” 何明远贱兮兮地凑过来,“二姐,没我的份吗?” “你若是怀了,也有份。” 话毕,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切,二姐真偏心。” 说话间,宋清秋换好衣服出来,“穿着真舒服。” 何明兰又从包里拿出给小布袋子塞给她,附耳道:“贴身穿的,省城流行的款式,穿着可舒服了。我买了一件,给你买了两件不同尺码的,随着孕期变化,好换一换。” “谢谢二姐。”宋清秋俏脸微红,悄悄地揣进兜里。 “开饭喽!” 何妈妈端着一大盆杀猪菜进来,高喊一嗓子。 众人立马行动起来,拿碗筷的,帮忙端菜的,洗手找位置的。 南北炕上各摆一桌,待众人坐定,何妈妈举杯示意,“来,去年喜事多,咱们先干一杯。” 宋清秋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毛毛,“悦悦,看到弟弟没有?” “刚才我们在大街跑着玩,他突然跑回家,我就没见他。” 胖墩墩的凯凯连忙开口,“舅妈,我和毛毛去小卖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阿姨,她对毛毛说,舅妈有了弟弟就不要他了。毛毛急了,对那个阿姨的吼,还说什么不会的。那个阿姨就走了。回来后,我光顾着吃大米糖,没看到毛毛去哪。” 凯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舅妈,我没把弟弟看好,你批评我吧。” “这不是你的错,舅妈为何要批评你呢。”宋清秋欲要下地去找,被何明远拦下,“我去找,你先吃。” 宋清秋哪吃得下,急忙跟了去,“毛毛别玩躲猫猫了,吃饭了。” 不管宋清秋怎么喊,都没得到回应。 何明远问了左右邻居,都没见毛毛。 这孩子能跑哪去了呢? 宋清秋再次询问悦悦后,确定毛毛就家里,她猜想该是藏在某个角落里。 挨个屋看了一遍,接着重新回到东屋,打开大衣柜,毛毛藏在衣服堆里,只露出小脑袋来。 “妈妈找到你喽。” 毛毛哇地大哭起来,“妈妈有了弟弟,会不会不把我送走?” 别看毛毛才四岁多,心思太重,太敏感。 宋清秋揉着他的小脑袋瓜,温和地说道:“无论何时都不会,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儿子。” 何明远跑过来,把毛毛抱起,“臭小子,你是家里的长子,不好好帮衬妈妈,还捣乱。” 可能毛毛理解不了“家中长子”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宋清秋和何明远是爱他的。 也真把他当成他们的孩子。 他扑朔着那双大眼睛,突然在何明远脸上亲了下,“爸爸,我爱你,我也爱妈妈。” “臭小子心思到不少,以后有事说事,不许藏起来,让妈妈着急,知道吗?” “嗯。”毛毛摆弄着手指,重重点点头。 “走,吃饭去。” 何明兰冲他摆摆手,“到姑姑这来坐。” 毛毛跐溜像条泥鳅从何明远怀里滑下来,去了对面炕上。 何明兰夹起一块鱼,挑出鱼刺,给他放在碗里。 毛毛边吃鱼,边注视着那盘大虾。 何明兰抿嘴笑着,夹过来几个大虾,剥掉虾壳,一个接着一个喂给他。 “谢谢姑姑。” 何妈妈把剩下的虾全都给了毛毛,“喜欢吃,多吃点。” “我想,我想留给妈妈肚子里的弟弟。” “哈哈,你弟弟在妈妈肚子里吃不了。等他出生后,大一些才能吃。你现在替他多吃一些。”何明兰感慨毛毛的可爱。 毛毛欲要把碗里的虾分给宋清秋一些,宋清秋很是欣慰,“毛毛,妈妈吃不了虾,快点吃吧。” 何明远听到毛毛一直在说清秋怀的是男孩,有些不乐意了,“毛毛,你妈妈肚子里怀的是妹妹对吧。” 毛毛摇摇头,“不是···妈妈肚里反正就是弟弟···” “童言无忌,何必当真,赶紧吃饭。”宋清秋瞪了何明远一眼,阻止他继续他另类操作。 第213章 不容诋毁 饭后,宋清秋把凯凯叫过来,“跟舅妈说说,与你弟说话的那个阿姨长什么样?” 烫的满头卷发,红色呢子大衣,脚蹬裤,长裙,黑色高跟鞋。凯凯想了想,她戴着一副眼镜,长得人模狗样的。 “是刘莎。”宋清秋凝眉思索片刻,让凯凯去玩。 她套上大衣,出了门。 眼尖的何明远看到媳妇不在,立马追了出来。 “大冷天的,去哪?” “吃饱了消化食。”宋清秋踱着四方步,往刘莎家方向走。 一辆摩托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何明远把宋清秋拉到里边,他则走在外侧。 没听说屯里谁家买摩托车呀? 正当何明远心里泛嘀咕的时候,熟料,那辆摩托车停在前面不动了。 他和宋清秋走过去的时候,车上人摘下蛤蟆镜冲着他们挥挥手,“嗨,哥们。” “孙岩?” 宋清秋倪着他,身穿黑色貂绒大衣,皮裤,大皮靴,脖子上挂着一串耀眼的大金链子。 摩托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穿金挂银的,脸上擦着二斤粉,涂着鲜红的嘴唇,打扮得十分妖艳,看不出实际年龄。 但可以确定,比孙岩大。 见宋清秋盯着女人看,孙岩笑着介绍,“这位是我对象,带着她来见我爸妈的。” 女人轻蔑地看了宋清秋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阿岩,你们这真冷,咱们快走吧。” “回见啊。”孙岩踹着了摩托车,用力拧动车把手,呼啸着飞驰而去。 看样子孙岩在外面发大财了,却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宋清秋心下想,把钱借给这种人,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的钱借出去好几年了,该要回来。” “我肯定会要回来的。孙岩这种人渣,若来要孩子,我断断不会给的。” “怕是你想多了,他现在有了新欢,还觉得毛毛是个累赘呢,怎么可能要孩子。” “也对。” 宋清秋和何明远到了刘莎妈妈家,然而铁锁把门,家中无人。 打听才知,全家人领着刘磊去相亲了。 宋清秋扑了个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何明远看出她打刘莎家门口走,不是随便走走那么简单。 “刘莎又找你麻烦了?” “找我麻烦无所谓,对毛毛说三道四的,不可饶恕。”宋清秋说出的话带着冰碴,她的笑声深沉而阴冷,就如寒风划过冬日枯枝的声音。 这样的宋清秋,是何明远从来未见过的。 孩子和剪纸是她底线,触碰了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客气。 刘莎看到宋清秋和何明远站在她父母家门口先是一愣,乐呵呵地打招呼:“过年好!” “过年好。”宋清秋冷笑一声,缓缓走向刘莎,“你是越活越出息啦,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毛毛是我儿子,你挑拨离间的法子不管用,想要对付我,劝你有时间好好看看孙子兵法吧。不然这辈子,你都斗不过我!” 刘莎故作镇定地讥讽着:“毛毛是你儿子,哈哈···给孙家养孩子,我真佩服你的大仁义大度。有句古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毛毛将来长大跟那个爹一样,搞不好,你那点家业让他给霸占了。玩农与蛇的游戏,你玩的是刺激和心跳,我看得心惊肉跳,早些帮你把悲剧掐灭萌芽当中。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感谢我。没有别的事,我回家了。” “站住!”何明远大喝一声,然后缓缓道来,“毛毛叫宋嘉诚,是我和清秋认下的儿子,他的爸爸叫何明远,妈妈是宋清秋,容不得你诋毁。以后你再敢提他是孙家人,哼,你舅舅因贪污还在里面服刑······看来你长得记性还不够。” 听了这番话,刘莎惊得瞪大眼睛,把舅舅搞进去的人竟是何明远。 “你···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毁了我舅舅的前程,毁了我的人生。”刘莎气得直打哆嗦,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却死死地盯着宋清秋,那眼神恨不得要把她活剐了似得。 何明远牵起宋清秋的手,冷冷地说着,“我们夫妻一体,你得罪了我妻子,便是得罪了我。我警告过你,可是偏要在阎王头上动土,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莎整日仗势欺人,何明远早想灭了她这股嚣张的气焰。恰好杨记者查到蛛丝马迹,他顺藤摸瓜,暗中调查,没想到刘莎舅舅还真利用职务之便贪污,抖出个惊雷。 刘莎指着何明远嘶吼道,“亏了我这些年一直爱着你···往我身上,心里扎刀子的人却是你。” “我和你没有过去,你对我如何,都是一厢情愿。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你要懂得自爱。”何明远看到宋清秋小脸冻得通红,他摘下手套,双手捧起她的脸暖着,“秋儿,咱们走。” “何明远,我恨你!” 身后传来刘莎撕心裂肺的吼声,吼声里夹杂着她倾心错付,那种无奈和不甘。 刘莎妈妈赶忙出声,“行啦,还嫌不够丢人的啊,你弟弟的亲事已经定下,以后你用走娘家了。” “哈哈!”刘莎仰头大笑,眼泪肆虐而下。 为了能回来一趟,她不惜被新大海打的浑身青紫。弟弟与女方的亲事上,她没少出力,背地里也没少塞钱给母亲。 亲事成了,母亲却过河拆桥,把她彻底赶出家门。 刘莎满腔怒火,一字一顿地说,“这么说我以后没有娘家了是吗?” “你舅舅因为你进去了,我没你这么个闺女,滚——”刘莎妈妈容忍不了,女儿为了所谓爱情冲昏头脑,惹出这么多祸。到头来,前途无量的弟弟背了黑锅,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刘莎愤怒到了极点,那两颗眼珠子气得快要掉下来。 “你把我赶出家门,别后悔!” “我后悔没早点这么做。”刘莎妈妈之前听说新大海经常揍刘莎,她很是心疼,觉得长期以往下去怕女儿的命没了,于是找到新大海提出若两人过不下去就离婚。没想到新大海把刘莎设计何明远,反而失身的事抖了出来。 新大海还表示,他喜欢刘莎,压根就没计较过刘莎的过去,可是刘莎始终惦念着何明远,还对外面的男人朝三暮四的,他来气才动手,不过每次打完了就后悔。 他向刘莎妈妈保证,只要刘莎一心一意地跟他过日子,以后再也不会动手。 思想本就保守的刘莎妈妈,认为女儿做的事是可耻的行为,默认了新大海的提议。 “回去好好跟大海过日子,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安分点吧。” “我安分与否与你何干。”刘莎冲进院子,把带来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傍晚,何明远去了白璐家,“叔,婶子过年好!” 孙岩正与那女人喝酒,冲他招手,“来,一起喝点。” “我刚吃过,你们吃吧。” 白璐一脸嫌弃瞅着那女人,是不是瞥何明远一眼,“把我们家阳子拐走了,你还有脸来啊。” 孙乔安狠狠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在家闷得慌,就搓麻将去。” “难道我说的不对啊。”白璐冷哼一声,拔腚走人。 “婶子,我是诚心实意地给你拜年来的。”何明远两手抄在袖筒里,站在门口冲外高声喊着,“我还寻思帮你说和说和呢。” “说和个毛线,少在那假惺惺。” 何明远嘴角一歪,勾起邪魅的笑意,转身坐在了炕边,冲着孙岩挑眉示意,“哥们发财了,也不带我一个。” 第214章 俗人 孙岩摆摆手,“我就是一个倒腾皮草的,从中赚点差价,哪像你端着双重铁饭碗。宋清秋这碗饭,就能让你吃穿不愁,你跟我发什么财?” 何明远笑了笑,“谁有不如自己有,媳妇有了,不也得伸伸手。” 孙岩脸上现出一丝得意,“过完年回去我准备拉生产线,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这两年,你没少赚啊。”说着,何明远扯了扯他身上的大衣,啧啧称赞,“貂绒的,整张皮子很值钱啊,外面的那辆摩托车得上万吧。” “不到两万。” 何明远竖起大拇指,“论挣钱,你是这个。” “你终于承认我比你强了,哈哈!”孙岩高兴得一时忘形,提前往事忍不住吐槽,“当年冰刀厂一个临时工的工作你有啥好抢的,你抢到手又如何,反而成就了我。你瞅瞅你,身上穿得这个寒酸,一会儿我找几身不穿的衣服给你。只穿了几水,都是好衣服。” “谢谢岩哥。” 何明远斯哈着,“岩哥,你看你现在财大气粗,借我的钱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我借你钱了吗?” “可不是嘛,你这么仗义的人,肯定会连本加息的还给我,我就凑个吉利数,你给我六百吧。” “这点钱你还跟着后面要,你将来也是要做大事的人,把格局打开,不能这么抠门。过几年我还你一千。” “别,我无功不受禄,我就要我这六百块。”何明远伸出一只大手示意,“给钱吧。” 闻言,孙岩脸色有些不好看,“区区几百块钱,我差不了你的。大过年的,你找我讨债,确实是让我一件极度不舒服又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如此一来,新的一年,我的运势大受影响,我的生意受到影响怎么办?哥们,你故意的是吧。” “孙岩,我又不是大年初一要债让你还钱,今个是初三。往年我倒是想故意这么做,你在南方不回来,我哪有这个机会。甭说废话,赶紧还钱。” “哥们,咱们老同学一见面别老谈钱,多俗啊。” “我就是一俗人。从古至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跟我搞道德绑架这一套。我借给你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我是借给你,而不是给你,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别人没有义务为你的行为花钱买单。清秋怀孕了,我们需要钱,既然你不差钱,赶紧把钱给我。” 何明远想利用清秋怀孕的事,试探孙岩看法,谁知他只字没提毛毛。 他彻底寒了心,这种人不配有毛毛这个儿子。 “行行,我给你。我看你啊,这辈子也就在宋清秋手下要小钱,上不了大场面。”孙岩不耐烦地吼道,伸手拿过他的皮包,从里面数出几张票子扔在何明远眼前,“赶紧走,别影响我们喝酒的心情。” “哎哎。”何明远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捡起钱揣进兜里,突然倾身看向那女人。 “干嘛呢,发什么神经?”孙岩忽地站起推开他。 “呵呵,我听说你的合伙人长得年轻又漂亮,这位不是那个啊。” “都哪跟哪的事,去去!” “好好,我这就走。”何明远挥挥手,迈步出了门。 女人把手里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孙岩,你不是说只爱我一个吗?你跟你小菲还有一腿?” 孙乔安急忙躲了出去,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孩子早晚要倒霉。 孙岩急忙抱住女人解释:“哎呀,我和小菲那是逢场作戏,当时我前妻跟我复婚后,我发现她没安好心冲我钱来的。于是我跟小菲设了个套,让她主动离了婚。” “你该不会这样设计我吧。” “你是我第一个领家里见父母的,我前妻都没有这样待遇。”孙岩重新倒了一杯酒给女人,“来,咱们继续喝。” 女人看着他,“你前妻给你生了儿子,你真不打算认回来?” “跟我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才是我儿子。宋清娇已经跟我离了,她不配。至于那个孩子,谁知道是谁的呢。但我想跟你生一个属于咱们的孩子。” 女人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接过酒喝着。 接连几天,孙岩带着女人骑着摩托车到处兜风。 白璐气得不行,单独把孙岩叫到自家菜地里。 “妈,大冷天来菜地干嘛?” 白璐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她比你大五岁,你真要娶她?” “女大五抱金砖,会疼人,何况她也不差钱。”孙岩似乎明白母亲的担忧,从皮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个存折,“这是我孝敬您的,我们要是结婚的话,打算去趟香港逛一逛,你和我爸就别操心啦。” 白璐打开看了眼存折上的数字,登时两眼放光,“这么多,我和你爸不缺钱,钱呢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你哥现在跟着宋清秋混,你帮我劝劝你哥,让他带着悦悦回来吧。” 孙岩叼着烟卷,吞云吐雾,“就我哥那死脑筋,我去劝也会听。一个为了女人抛弃父母的男人,要他干嘛呀。有我孝顺你还不行,非得让他回来。” “混账,不管怎样,他是你哥。”白璐急了,扬手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胳膊上,“你哥不是那样人,他是被韩菁华和宋清秋灌了迷糊汤,咱得唤醒他。” 孙岩扶额,这都是什么些逻辑,敷衍了事,“行,我得空就去找他。” 他在家总共呆了四天,临走也没有去见孙阳一面。 白璐再次发问,“你去见过你哥没有?” “他不在家,有意躲着我,我到哪去找他。”孙岩收拾东西,把摩托车留在家里,“下次回来,我给你和我爸买辆轿车开回来。妈,你以后开车出去倍有面子。” 白璐高兴,引以为荣。 孙岩领着那个女人离开,白璐追出来嘱咐着,让孙岩别光忙生意,让他们尽快结婚生个孙子。 “知道了,我们会努力的。” 然而孙岩一走,像人间蒸发似的,白璐再也联系不上他,连封信也没有。 白璐长吁短叹,宋清秋怀孕了,马、翠、萍要当姥姥了,而她呢,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孩子常年住在宋清秋那,小儿子说要结婚,结果却没了下文。 她不想自家的下一代上被马、翠、萍压一头,四处打听找到孙阳,希望他带着悦悦回归家庭。 “妈,我很忙,我得帮菁华实现遗愿,怕是回不去。” “你忙,把孩子送回去我带。” “打住,悦悦那次丢了,都是拜你所赐,现在悦悦心里都留下阴影了。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韩菁华去世快三年了,你也对得起她,你年纪不小了,妈真心希望你早点找个称心的人。” 孙阳面无表情地答复道:“再也无人入我的心。我这辈子不会再找,只想把悦悦养大成人,完成对菁华的承诺。” 见劝不回来,白璐不得已做出让步,“你想帮着韩菁华实现遗愿,也不一定非得给宋清秋工作呀。老宋家没一个好东西,我与他们不共戴天,你这么做就是与我为敌。”她想利用维系的仅有的一点亲情,让孙阳放弃宋氏剪纸店的工作。 然而事与愿违。 “为敌谈不上,立场不一样罢了。”孙阳不想再与母亲聊下去,很快结束谈话,推门而去。 白璐拍着大腿,咬牙切齿,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215章 思念闺女成疾 期间,宋清秋回了趟家,宋展坤忙前忙后,赶紧剁肉包饺子,又炸鱼。 “明远,清秋身体弱,你可得多担待点。” “爸,我知道。” 宋展坤这般献殷勤,遭到宋妈妈一顿白眼,“怀个孩子至于这么娇贵,我们这一辈的人,带着身孕干活都事干到生。多干点活,好生产。” “屋里炕上有瓜子,你嘴要是闲着嗑瓜子去。”宋展坤烦气地赶人。 站在门口的宋妈妈冷哼一声,瞥向旁屋内的宋清秋,专注地擦着杨桂兰的画像,又唠叨开,“嫁出去的闺女,老惦记娘家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按照论资排辈,二丫头是咱娘的徒弟,哪轮到你说三道四。” 宋展坤走到她跟前,低声道,“闺女怀着孩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然后,从锅里捞起一块炸好的鱼,去了西屋,“二丫头,尝尝鱼炸的程度。” “爸,我没有尝菜的习惯,看颜色差不多了。” “嗯。”宋展坤转身回到灶台前,将炒好的鱼装盘,“你妈说的话,你不必放心上。想祭奠你奶奶你就让明远陪你去。” “不过呢,坟地里路不好走,积雪深,你们去的时候可得注意安全。” 宋清秋“嗯”了声,点燃香烛,祭拜奶奶。 “奶奶,咱们宋氏剪纸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九月份我要参加第二届中国艺术节,听说这次艺术节会在首都人民大会堂举行。到时候,我会代您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剪一副天安门广场升旗图的盛况给您。” 宋展坤感慨道,“你们把剪纸搞得有声有色,你奶奶在地下也就放心啦。”下一秒转移话题,“你们没去看看你韩叔?” “孙阳说他去菁华妈妈那了。”宋清秋看过来,答道。 “他怎么可能去,哎——”宋展坤深深叹息一声,“你韩叔病了,估计是思念闺女成疾。我让他来咱家,他也不肯,也不让我告诉孙阳。” “我们吃完饭就过去看看韩叔。” 吃完午饭,宋展坤收拾了几包点心,两瓶酒,让清秋和何明远拿着。 路过许曾良家时,宋清秋停下了脚步,许家大门紧锁。许曾良去世后,许爸爸和许妈妈就搬到新房和崔若楠同住。 儿时的记忆一幕一幕浮现,仿若昨日,她不自禁嘴角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仿佛看到了她和许曾良无忧无虑在街上奔跑······ 人不长大该有多好! 何明远看了眼斑驳的木头大门,搂住她的肩,“咱们去妈那把悦悦接上。” 她敛起思绪,笑道,“好啊。” 接上悦悦,赶往韩云禧家。 “韩叔,我们来看您啦。” 韩爸爸清瘦了很多,不住地咳嗽着,推门出来,“清秋,你们怎么来了,快屋里。” 宋清秋关切地询问,“韩叔吃药了吗,没去卫生院看看?” “我就是受凉感冒,药已经吃了,没啥大病。” 悦悦蹦蹦跳跳跑向韩云禧,“姥爷。” “哎。”韩爸爸赶紧答应,生怕这声“姥爷”掉在地上,“走,姥爷给你拿糖吃。” 韩爸爸激动地抱起悦悦,进了屋。 宋清秋和何明远互看一眼,随后跟了进去。 韩爸爸抱着悦悦坐下,瞅着怀里的孩子,“像,真像。”长得太像菁华了。 他瞬间泪目。 “姥爷,你怎么哭了?”悦悦懂事地给韩云禧擦泪,“是不是嗓子太疼了?姥爷要乖哦,按时吃药多喝水,就会不那么疼了。” “悦说得对,姥爷喝水。”韩爸爸听话地端起一杯水灌下。 悦悦挣脱他的怀抱,站在身后给他捶背,“姥爷,我要去城里上幼儿园啦,你想我可以去看我呀。” “行,姥爷每个周末都去看你。” “哦,太好了。”悦悦高兴的拍手,“姥爷去干妈家里,干妈给您做好吃的。我给你捶背,洗脚,孝敬您。” 悦悦的懂事,让韩爸爸很是欣慰,“清秋谢谢你,把孩子教育的这么好。” 呆到天黑,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才离开。 春风上路,一天比一天暖和。 宋清秋的肚子也在渐长,但她依旧整日在店里忙碌着,还时常出去谈生意,一样都没落下。 三月份,孙老师那边又传来好消息,由黑龙江省剪纸学会选送的《丹顶鹤剪纸》荣获中国首届剪纸大奖赛二等奖,在中国美术馆展出。 见宋清秋忙于各种比赛,何妈妈为了帮她分担一些,经常来城里,帮着做饭之余,带毛毛接送悦悦。 毛毛看到悦悦天天去幼儿园,羡慕的不得了,嚷嚷着也想上学。 何妈妈说他还小,明年再去。 毛毛每天眼巴巴的等悦悦回来,便贴上去,黏着悦悦,“姐姐,你今天学的什么,教教我呗。” “今天学了《我们的祖国是花园》,我教你唱。”悦悦很有耐心,搬来小板凳,拉着毛毛坐下,一边剪纸,一边唱着,“···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娃哈哈娃哈哈? ?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毛毛学的认真,跟着一遍又一遍的唱着,直到熟练为止。 “姐姐,明天我能跟你去幼儿园吗?” 悦悦趴在他耳朵上,“你想上学,得去找妈妈,让妈妈送你去托儿所,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跟你玩。”毛毛的生日小,上幼儿园的年龄不够。需要在托儿所过渡一下,才能上幼儿园。 两孩子趁着何妈妈做饭的功夫,蹑手蹑脚地偷溜出门。 “妈妈,干妈。”正在忙碌的宋清秋听到喊声,看过去,“你们怎么跑来了,奶奶呢?” “奶奶在做饭。”毛毛跑到跟前,仰头望着宋清秋,“妈妈我也想上学,送我去托儿所行吗?” 瞧着孩子渴望的小眼神,宋清秋俯下身来,爱怜的揉了揉毛毛的小脑袋,“我们毛毛想上学是好事,明个,我就去问问。” 悦悦跟个小大人似的,出主意,“干妈,我幼儿园旁边就有托儿所,以后我和弟弟一块上学。” “好啊,好啊。”毛毛兴奋地又蹦又跳,然后拿起抹布擦桌子,打扫卫生。 悦悦也是自爆奋勇,上前帮忙。 这时何妈妈带着做好的饭菜找了来,对着毛毛好一顿说教,悦悦赶忙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奶奶,是我拉着弟弟来找干妈的,你就别训毛毛了。” “呵,不用想你也又份。” 悦悦和毛毛迅速躲到宋清秋身后,冲着何妈妈做鬼脸。 何妈妈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们俩使劲儿地皮,到了晚上我再收拾你们。” 宋清秋的脸色倏地沉下,看着两人,严肃地说:“你们以后出门必须跟奶奶或者家里其他人打招呼,去哪,去多久,什么时候回家,都要讲清楚。你们俩听到没有?” 两人立即站直了身体,响亮的回答,“听到了。” “下次不许再犯,赶紧洗手吃饭。” 何妈妈一声令下,孩子们立即行动起来。 何妈妈发觉宋清秋突然心事重重,吃饭也心不在焉的,她轻声细语地问着,“秋儿,饭菜不合胃口?” “妈,艺术节9月15日开幕,我怕肚里的孩子推迟出生,若恰好那个时候出生,恐怕没法参加开幕式。” 生孩子这种事,何时生谁又能算得准呢。 何妈妈宽慰着宋清秋,“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咱们提前抵达北京待产。” 宋清秋也觉得可行,爽快地答应。 第216章 典型卸磨杀驴 哪料刚到八月初的一天,宋清秋正吃着早饭,她的肚子突发一阵绞痛,手里的筷子掉落,痛苦的捂住肚子。 何明远惊慌地放下饭碗,“秋儿,小家伙又踢你了?” “疼,嘶——”她长呼一口气,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就感觉两腿间一股热流出来,“我可能要生了。” 正在盛饭的何妈妈跑了过来,对何明远说,“别愣着了,秋儿这是羊水破了,快点找个马车过来,拉秋儿去医院。” “好,我这就去。”何明远拔腿向外跑去。 何妈妈利落地收拾好好待产的东西,又交代悦悦和毛毛,“你们的妈妈要生小宝宝了,你们两个去找崔秀颖崔阿姨,让她送你们去上学。” “哦。”悦悦点点头,拉起毛毛的手,往外走。 毛毛不舍得回头看了宋清秋一眼,“你说妈妈生宝宝会疼吗?” 悦悦满腹心事地摇摇头,“不知道,应该很疼吧。” “你是女生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还没长大,等长大了才知道。”悦悦不悦地蹬了毛毛一眼,拿出姐姐的威严来,“赶紧走。” “干妈肯定给我生一个妹妹。” “不,妈妈生的肯定是弟弟,以后我要带着他玩。” “是妹妹。” “弟弟。” “哼,不跟唠了。”悦悦生气地甩开毛毛的手,毛毛也赌气不看她,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剪纸店这条街走来。 宋清秋那边肚子下坠的厉害,疼痛难忍。 “妈,好痛呀。” 何妈妈扶着她躺下,拿来枕头垫在她屁股下,她心急如焚,时不时看向窗外,“明远怎么还没回来?” “妈,车找来了。” “快,快,把秋儿抱上车。” “慢点。” 何明远抱起宋清秋向外走着,何妈妈拿起两个包袱跟上。 来到医院,宋清秋直接被医护人员安排进了产房。 何明远在产房外焦灼地踱着步子,“妈,不都说女人生孩子在鬼门关走一遭嘛,秋儿会不会有危险啊?” “呸呸,闭上你这张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何妈妈一巴掌呼在儿子后背上,“秋儿和孩子一定都平平安安的。” 何明远立马改口,“对,孕期检查的时候,胎位正,其他方面也正常,秋儿不会有事的。” 产房内,宋清秋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痛从下面传来,她都默默地忍耐着一声不吭,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她的额头。 产房外,何妈妈焦急等待,轻声祈祷。 何明远来回地踱着步子,丈量着生命诞生这漫长的距离。此刻,他的妻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况且她孤立无援,又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是顺产还是……刹时,他泪眼蒙眬,一切言辞都那么苍白无力,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不知等了多久,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婴啼传了出来。 何妈妈长舒一口气,“生了,生了,总算生了。” 何明远激动异常,在护士抱着孩子出来那一刻,立马迎上去,问:“我爱人怎么样了?” “生产过程中做了个侧切,正在缝针,一会儿就能出来。” “那她还好吗?” “产妇挺好的。”何明远双眼注视着产房的门,只顾着问宋清秋的状况,对孩子不看一眼,护士忍俊不禁道,“这位先生,我先交代一下孩子情况。” “你说。” “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啊。” 护士腾出一只手拍了他一下,迫使他看向孩子,“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蓦地,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何明远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而他的秋儿却是那么的高大。 他凑近看了眼,“不是女孩啊。” 对于何明远的说辞,护士很是不解,“别人家里都是盼着生个儿子,我第一次见想要生闺女的。” “别人家是别人家,我就喜欢女儿。” 何妈妈见状瞪了他一眼,接过孩子,“男孩也挺好的,想要女孩那就再生一个。” “清秋生一个就够遭罪的,第二个打死我也不要。” 这番话连护士都感慨,打心眼心疼自己的爱人的男人不多见,里面的产妇太幸福了。 这时宋清秋被推了出来,面色苍白、憔悴,眼睛却布满了深情,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她悄悄地问他,“我们的儿子,你见过了?” “见过了。”何明远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秋儿,你辛苦了。” “好累啊,好想睡觉啊。”宋清秋眼皮沉重,睁不开眼睛,护士却不让她睡,“注意观察排恶露情况,尽早给孩子母乳,免得涨奶。” “知道了。”宋清秋虽说是嘴上答应,但是护士一走,就睡着了。 何妈妈把孩子给了何明远,回去买了一只鸡炖好带来。 宋清秋胃口不好,喝下一碗鸡汤就饱了。 在医院打了吊瓶观察两天后出院回家。 何妈妈为了让她安静地养身体,把两个孩子送到大女儿家帮忙带着。 宋清秋下边的伤口疼,食欲不济,没有奶。 孩子饿得直哭,何妈妈不想清秋着急上火,干脆买来奶粉喂养孙子。 趁空,她回屯报喜,煮了红鸡蛋分给左邻右舍。 何爸爸闻听生了个大孙子乐得合不拢嘴,把家里养的鸡逮上五只带着。 何妈妈又去买了通草,到老许肉铺买了四个猪蹄子带上。 许爸爸好奇地发问:“怎么买这么多猪蹄子,家有客呀?” “清秋生了,生了个男孩。” “哎呀,恭喜恭喜。”许爸爸赶紧割了一刀肉塞给何妈妈,“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帮我转告清秋,明个我们两口子就去看她。” “放心吧,我一定转达到位。” 何妈妈挥挥手跳上驴车。 路上,何妈妈唠叨着,“清秋身体虚弱,若是奶不够吃,咱也不强求非得母乳喂养。先喂奶粉,大点就喝牛奶。咱呀,提早做准备,想法买头奶牛,这样悦悦和毛毛也能跟着们喝牛奶。” “行,等明个赶大集,我去看看。” 宋清秋尽管喝了不少通奶,下奶的汤水,但始终不够孩子吃的。 只好进行母乳奶粉混合喂养。 何明远看到见底的奶粉袋子,“臭小子还真能吃,可别像我这么能吃就好。” “能吃能长,只要不白吃就行。”何爸爸对于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一边去,别站在这碍事。”推开何明远,望着大孙子,笑着,“长得眉清目秀,像清秋多些。” “切,现在有了孙子,没我这个儿子啥事了,你们这是典型卸磨杀驴。”何明远咕哝着,进了里面。 宋清秋由于下面伤口疼,只能侧躺在炕上,闲来无事提笔构思着剪纸图案。 何明远抢走她手里的笔,“坐月子也不歇歇?” “妈不让我抱孩子,说怕我怕胳膊受不了,落下病。我闲得慌,画个图纸也不行,一支笔没分量啊。”宋清秋撅着小嘴,拿起报纸翻看着。 何明远挨着她躺下,轻声哄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宋清秋瞅了他一眼,没理他。 第217章 起名字 “参加展出的作品已经寄出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生意上的事,你吩咐一下,我去办。” 何明远在她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大手落在她腹部轻揉着,“下面还疼吗?” “嗯有点疼”宋清秋点点头,何明远铭记医嘱,今个下班回来的路上又去找老中医开了外洗消炎止痛的中药。 这会儿在砂锅里熬煮着,估计差不多好了。 他翻身下炕,兑好药水端进屋里,上来扯她的裤子。 宋清秋拍开他的手,“干嘛?” “我给你消毒上药啊。” “我自己来。” “你自己消毒不到位,我来,你乖乖躺着。” 虽然她与他多次坦诚相见,但是此刻药水触碰带来的冰凉感,还是让她脸颊泛起了红晕。 见何明远没有任何动作,宋清秋便问,“好了没?” 何明远注视着她那缝了好几针的伤口,“如果我可以替你受这份罪,头拱地我都上。” “那下辈子,咱俩换换,我当男人定要身披戎装上阵杀敌。” “哟,海鹏和桂香来了,快屋里请。” “清秋呢?” “在屋里。” 宋清秋赶紧套好裤子,催促何明远去开门。 何明远打开房门,对许妈妈笑脸相迎,“干妈里面请。” “干妈。”宋清秋清脆的声音入耳,许妈妈望向炕上的人儿,“哎哟,快躺下。” 宋妈妈拉着宋清秋聊着家常。 何明远沏茶倒水,一点没闲着。 许妈妈捧着茶杯突然说,“秋儿,若楠生了个女儿起名叫子伊,一直住在娘家······我听她说,良子生前说过你们两家做亲家的事,你们生了儿子,恰好我们家是个闺女,咱们不如随了良子的心愿。” 何明远不等宋清秋发言,抢先接过话茬,“干妈,现在定娃娃亲尚早,将来孩子喜欢谁,不是我们这些做父母能左右的,所以我和清秋也不打算干涉孩子的婚姻。我也想学学我妈,我这一路走来,能娶到清秋,我亏了我爸妈的支持。” 话已说开,许妈妈没有过多纠结。 儿子活着的时候,她处心积虑要让儿子改换门庭,把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尽管儿子遵从她的安排,可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她觉得很疲惫。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开始慢慢学会向妥协,学会放下。 理解了生活的事与愿违,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也就算了。 可惜儿子不会与她和解,但她却与自己做到了和解。 其实她只是完全活回了自己,回归了若干年前,还没结婚时,那个能接受很多新鲜事物,也对一切持包容和理解状态的年轻女孩。 所以她淡然接受现状。 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只需要祝福就好。 许妈妈从手提篮里拿出带来的东西,“我给孩子做了两身衣服,还有鞋子。这毛衣,下个月就能穿了。” “干妈织的毛衣真好看。”宋清秋拿在手里打量着,“干妈手巧,开个毛衣店不错。” “我正有这个打算。我和你干爸都商量好了,在家里办个小型加工作坊,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宋清秋很是赞成,聊起如何招工用人,许妈妈虚心地向她取经。 何明远抱着一本字典翻看着,他非要自己给儿子起名字,绞尽脑汁地想三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这会儿,看到“豪”字,突然打断两人的聊天,“秋儿,咱儿子是君字辈,叫君豪怎么样?” 宋清秋笑道,“嗯,君有君子之意,豪为豪杰,杰出才能,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智勇双全、性情豪爽。何君豪这个名字不错。” 何明远合上字典,颠颠跑出门,“爸,妈,谁说我没文化,谁给你孙子起不了名字?诶,我起好了,叫何君豪。” “你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巧了而已。”何爸爸毫不客气地嘲讽着,跟他叫板,“有本事不用字典啊。” “甭管我用啥法子,名字起好了,明个我就去给我儿子上户口。” 何明远走到母亲跟前,学着母亲的样子抱着儿子,却感觉抱着一块豆腐,怕一晃就把儿子给晃坏了。 小心翼翼带娃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他轻声唤着,“君豪,我是爸爸。” 小君豪皱着那眉毛都还没有长出来的小眉头,斜视抱着自己的爸爸,那表情估计是说:“怎么是你抱我的呢?我妈呢?” “妈你快看呐,他嫌弃我,臭小子竟敢嫌弃我。” “你从小狗都嫌,现在被你儿子嫌弃正常。”何妈妈忍俊不禁,扎上围裙下厨做饭。 许爸爸赶紧把带来的熟猪肚,猪蹄子拿进厨房,“清秋胃不好,麻烦老嫂子给她经常做一些猪肚炖汤。” “行行,我这就做。” 许妈妈和许爸爸难得来,宋清秋强忍着身体不适下地,陪着一块吃了个饭。 临走的时候,许妈妈依依不舍地拉着清秋的手,“以后常回去看看我和你干爹,想吃啥提前说一声,啊?” “好。” 宋清秋微微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发现许妈妈的头发在短短一年多的光景里白了一半,背影是那样的落寞。 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跟何明远商量,既然认干亲,她想好好尽孝。 何明远颇为赞同,“燕子姐嫁到外地去了,咱们离着近,孝顺他们应该的。” “谢谢你明远。”无论她做什么,有他这个强大的后盾,让她无后顾之忧,真好! 整个月子,何妈妈没让她干丁点活, 无论白天做饭洗洗涮涮,还是晚上带孩子,全都承包了。 何爸爸负责接送悦悦和毛毛上下学。 毛毛很喜欢君豪,什么好东西都留一份给弟弟。而悦悦对于君豪不是个妹妹虽然有些失落,但看到白白净净,柔软的小娃娃冲她笑时,她轻轻地抱着弟弟满眼温柔。 宋清秋也会在孩子们放学后,尽量抽时间陪他们一起玩耍,给他们讲故事,让孩子们感受到尽管有了弟弟,她依然爱着他们。 转眼间,离艺术节开幕只剩下一个周时间。 宋清秋回归剪纸店,天气炎热,又增加了几个人手,人多后大家打理个人卫生很是不方便。 为了改善店里员工的住宿条件,宋清秋在附近租下了套院子,让崔秀颖带人简单收拾一下搬进去。 住宿条件好了,员工们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宋清秋望着怀里刚满月的儿子心里有万般不舍,但为了这次北京之行,还是把孩子交给了婆婆来带。 在何明远的陪同下,踏上去往北京的列车。 临出发前,她给孙老师打了一通电话。 因此两人一出站,便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举着一个大纸牌,上写:欢迎宋氏剪纸的宋清秋来北京。 第218章 北京之行 宋清秋冲孙毅挥了挥手,“孙老师!” 恰好孙毅也看到了宋清秋:“小宋,这边!” 宋清秋拉着何明远快步上前,与孙毅寒暄了一阵,坐上一辆小轿车离开火车站。 宋清秋看向车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自行车浪潮构成了城市的美景。也有人开着夏利,皇冠运人又运货,跑得那叫一个快。 路过一处地方,店门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M”字样,门口数以百计的人为了买店里的东西而大排长龙。 “这是什么店这么火爆?”宋清秋像个好奇的宝宝问东问西。 孙毅笑道,“这是麦当劳,来自外国的一种食品,麦当劳的烤肉价格很贵的,一个就要十多元,但是我们当地人一到周末就会蜂拥而至,希望能吃到一只外国的烤肉。小宋和小何可否有兴趣尝尝?” “这么贵还是算了吧,同样的钱吃咱们自己的烤肉不香吗?答案肯定既实惠又香。”宋清秋的自问自答,把孙毅逗乐。 孙毅笑道:“你说的没错,没必要崇洋媚外。”顿了顿,把话题扯到剪纸上,“我可是听说上个月,你们宋氏剪纸优秀作品在第二届中国艺术节“天鹅之声”中展出就已经受到好评。黑龙江省、市电台和报社分别对剪纸艺术活动进行了专题报导。你们宋氏员工的剪纸技艺越发精进了。” “‘天鹅之声’是第二届中国艺术节分会场,在我们自己家门口举行,算是我们的主场,她们那是属于超常发挥。” “这种势头保持住。” “那是一定。” 车子停在宾馆门口,宋清秋、何明远住进孙毅为他们提前预定的宾馆里。 此时的北京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很舒适。 两人稍作休息,下午孙毅来接他们出去转转。 孙毅指着一家福彩店,“咱们试试手气啊。我是一个老彩民,时不时买一注,倒不是把发财的希望寄托在彩券上,而是一种乐趣。” 平日里孙毅都是很严肃,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没想到生活中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让宋清秋不由得打趣,“不曾想孙老师还是这般有趣的人。” “调剂生活嘛。” 三人进了店里,售票大厅进了挤满人,每个人都想中个头奖,大扩音器也在不断底播放着,除了一些标语外,还有一些关于,某人的消息,让人热血沸腾,想要买一张新彩票。 宋清秋心血来潮跟着孙毅一张即开型刮开式彩票,拿出一枚硬币,小心翼翼地刮开。孙毅一无所获,看向她的彩票,“哟,是二等奖,你中了50块钱。” 何明远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手气不错嘛。” “纯属凑热闹,无心插柳柳成荫。”宋清秋兑了奖出来,拉着孙毅要去吃北京烤鸭。 “咱们坐车过去,吃一只鸭子差不多得十块钱呐。” “十块,就十块嘛,反正我白得这五十块,借花献佛,感谢孙老师这些年对我的指点。” 宋清秋打定主意后,让孙毅帮忙带路。 肥美的烤鸭,满嘴留香。 宋清秋盘算着临走的时候买几只带回去,让家里人尝一尝。 吃过饭,宋清秋提出去潘家园逛逛。 “你是想去淘一些古书籍吧。”孙毅一语道破她的动机。 “那是,或许能淘到年代久远的古书,还很便宜呢。” “哈哈,你这个机灵鬼啊。不过呢,周六、日早上才开始摆地摊。今个不行,那里一片荒凉没人。” 宋清秋凝眉思索了下,“参加完开幕式,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到时还得劳烦孙老师引路。” “没问题啊。” 宋清秋和何明远回到宾馆早早睡下,第二天天不亮,与孙毅相约去天安门广场,迎着太阳看升旗。 天安门广场上披盛装,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仪式结束,宋清秋用心看着周围建筑,快速画出图纸。 随后,又去了天坛,颐和园几个地方。 这些建筑都成了宋清秋创作剪纸的素材。 下午,宋清秋和何明远商量过后,又在孙毅带领下拜访了当地有名望的剪纸大师。 京派剪纸包涵京味文化的剪纸语言,以中国红为主,尽显中国文化的底色,象征喜庆祥和,具备了南北、城乡两大派别的韵味,融乡土气息与时代风貌于一体,土洋结合、雅俗共赏。 这让宋清秋眼界大开,虚心请教,她在创作剪纸上又有了新思路。 看到老艺人家里桌上摆着一盘月饼,忽地想起今个是中秋节。 “老人家,我就不打扰您了。” 老人很热情,要留他们在家里吃饭,但被宋清秋他们婉言拒绝。 孙毅盛情邀请两人去家里过节,宋清秋和何明远本着不想添麻烦,于是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俩想单独过一个的中秋节,还望您理解。” “年轻人嘛,我能理解。那好,明个你们呀早点出门,打车直接到开幕式地点,我在那等你们。”孙毅把两人的邀请函和入场证胸牌给了宋清秋,一再嘱咐千万别迟到。 “放心,我们一定提前赶到。” 何明远牵着宋清秋的手进了一家小菜馆,简单点了两道菜和米饭吃着。 “一会儿,咱俩去看看夜景啊。” “好啊”宋清秋想想就觉得很浪漫。 从菜馆里出来,何明远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她不见了。 宋清秋拽了拽他的手,“我跑不了,松开吧。” “第一次来这里,车多人多,万一走丢了呢。” 话音未落,惹得宋清秋不满腹诽,“我不是路痴好吧。” “好好,我错了。”何明远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来到白塔公园,白塔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站在白塔下,可以俯瞰整个北京城的美丽风景。 何明远后悔没有租相机,可转头却看到宋清秋抱着本子,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他凑近瞥了一眼,“呵,你这是行走的照相机啊。” “挺多算是黑白相机。”宋清秋笑了笑答道,一边赏景一边画画,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何明远与她依偎着耳鬓厮磨,情话一箩筐。 直到公园关门,两人才离开。 回到宾馆里,已是十点多。 宋清秋继续勾画着未完图稿,突然长叹一声,“我想儿子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闹?” 何明远有些吃味,“眼前有个帅哥,你还想其他人。” “君豪是你儿子,怎么成其他人。跟儿子争风吃醋,也是没谁了。”宋清秋扶额,瞪了他一眼,埋头剪纸。 何明远夺走她手里的剪刀,靠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抱抱。” “启开,我忙着呢。”宋清秋推开他。 熟料,何明远嬉笑着躺下,将头枕着她腿上,拉过她的手放在他胸口上,“养足精神,明个好去参加开幕式。” 宋清秋也很认同,放下手里刚剪出轮廓的剪纸,准备休息。他却缠着她,酿酿酱酱。 宋清秋疲惫地在他怀里睡下。 清晨,没有风,却捎来丝丝清凉的气息,拂过窗帘,漫进他们酣睡的房间,将宋清秋额上的睡意悄悄拂去。 宋清秋睁开惺忪的睡眼,她习惯性地将手伸向另一侧,身边空空的,不知道何明远何时已经起床。 她翻身坐起,却发现他不在。 昨夜都在做梦,老是梦到儿子哭。她揉了揉脑袋瓜,以后睡前真不能想这想那的,影响睡眠质量。 她洗漱完毕,拿出请苏姐帮忙做的西装,衣服换到一半,房门突然开了。 何明远提着早餐回来了。 宋清秋迅速转身套好衣服,洗了手,坐在床边吃早餐。 见何明远盯着自己看,她皱眉,“你怎么不吃?” “我想吃你。” 宋清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用命令口吻说道,“不想找揍,赶紧吃饭。” 第219章 北京之旅2 何明远爽朗的笑着,“我挨揍也想。” 宋清秋还了他一记白眼,冷笑一声,“真的吗?那我可要逃跑了。” “这样可不好玩。” 何明远逗着她,你一言我语的相互调侃着。 宋清秋看了眼腕表,见时间差不多,检查所要带的东西。 出门拦了一辆皇冠面的。 的哥听说他们前去参加艺术节,立即竖起大拇指,说他们了不起。 到了地方,的哥一份钱也没要。 宋清秋一头雾水,“大哥你为什么不收钱?” “我媳妇爱好剪纸,我有特别佩服有才的手艺人。今个就算我交你们一个朋友,赶紧走吧。” 宋清秋赶忙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副剪纸递过去,“这个送你,祝大哥生意兴隆。” “哎,咱们都发财。”的哥笑呵呵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好,待他们下车后,嗖地驶离。 由于交通管制,离着还有一段距离。 宋清秋远远地望去,巍峨的人民广场上彩旗飘扬,花团锦簇。 人民大会堂宏伟壮观,气势雄伟,同时又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她和何明远一边谈论着,一边往前。 “这位是宋清秋同志吧。”旁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宋清秋愣了下,看过去,老者一脸富态,西装革履,花白稀疏的短发遮不住锃亮的脑门。 “老先生,我就是宋清秋,您是?” “我是中国剪纸学会的一员,我姓鲍。” 听口音是安徽人,莫非是? “您是鲍副会长?” “对喽。”老者指了指与他同行的中年男人,“这位是咱们的会长。” 宋清秋欣喜若狂,没想到在这碰到中国剪纸学会两位重量级人物,“仉会长您好!鲍副会长您好!恕我眼拙,没认出您二位。” 老者笑着摆摆手,“不,不,你从来没见过我们,情有可原。我和仉会长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刚才打赌来着,仉会长确定是你,我说不一定。” 仉会长的意地笑着,“老鲍你输了,北京烤鸭我吃定了。” “诶,你怎么确定是她?” “我们是老乡,我关注这丫头很久了。”仉会长笑容可掬,由衷地赞叹,“宋氏剪纸的创新融合,值得我们学习。” 能得到仉会长的认可,宋清秋高兴坏了,但还是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我作为入行晚辈,还有很多像二老学习的地方。” “咱们取长补短,相互学习。”仉会长转头跟老者谈论起这次艺术节特色来,名家荟萃,新人辈出,各个艺术种类、各种艺术流派争辉竞艳,还有不同风格的艺术新秀。 仉会长擅长民间美术和动物剪纸,对于国内民间技艺研究颇深。 宋清秋不放过任何取经的机会,虚心地向仉会长请教民间一些复杂剪纸手法。 到了约定地点,孙毅已经等在那。 孙毅与仉会长和鲍副会长早就熟识,没有额外的客套,打了招呼,边走边聊。 宋清秋和何明远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在二层找到他们的桌牌,坐在中间靠边的一排。 开幕式很隆重,有很多领导人主持参加。 宋清秋听得仔细,拿出笔和本子做记录。 开幕式过后,宋清秋和何明远跟着仉会长去参观了中国美术馆。 在偌大的剪纸展厅中,宋清秋看到宋氏剪纸作品,她倍感骄傲。 在心里默默地对泉下有知的奶奶说,咱们老宋家的剪纸进京了,还面对大众展出。 奶奶放心吧,我会把宋氏剪纸艺术会做大做强。 同行的人对展厅内的剪纸低声品头论足,“这一幅宋氏剪纸《鹤魂》采用桦树皮材料以及剪纸元素,朝阳、云卷、青松、梅花、莲藕等,生动表达了劳动人民对美的发现,对生活和大自然的热爱之情。” “由心而生,因剪而活。不错,非常不错。” “·····” 宋清秋认真听着众人的评价,便于及时改进。 从美术馆里出来,已是傍晚,微风中飘散着那带着凉意的雨丝,细细的雨点落在身上,宋清秋顿感凉爽。 等车的时候,雨突然大了起来,从美术馆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寻找避雨的地方。 宋清秋的手伸向包里摸索半天,没带伞。 何明远脱下西服外套,然后举在头顶,一起在下面躲雨。 这时一辆夏利面的驶过来,不少人蜂拥而上,钻进车里,车满快速离开。 在这等下去,肯定打不到车子。 何明远拉着宋清秋在雨中顶着衣服奔跑了一段距离,一辆皇冠面驶过来降下车速,面的司机摇下车窗,冲外他们大喊,“搭车吗?我的车恰好还能坐两人。” 宋清秋和何明远上了车,询问怎么收费? “每公里三块。” 何明远立即抱上宾馆的名字,幸运的是同车的人都顺路。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飞驰在路上。 属他们的路程最远,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宾馆门口。 何明远付了钱,与宋清秋一前一后下了车。 一进房间,何明远立马脱下身上湿哒哒的白衬衣,那明亮的六块腹肌实在令人目不转睛。 他缓缓靠近她,“我这几天没跑步锻炼,是不是胖了?” 宋清秋扶额,他矫健有力的肌肉都当作搓衣板在在上面洗衣服了。 “这都算是胖,猪得跳墙。” 何明远拉过她的小手,“我后背痒,帮我挠挠。” 就是你事多! 宋清秋没好气地在他后背抓了抓,只听他说,“肩膀左边点。” 她又用手挠了几下,见他没完没了,让他学小猪蹭树,自己解决。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透过窗子不远处烟筒里冒起炊烟。 “这里的人烧煤球,煤球都是自己制作。”他拉着她,聊着如何自制制作煤球,然后又研究起生炉子、掏炉膛····· 宋清秋腰酸得要命,用力推开他,摆脱他的纠缠,趴在床上,看着今天的笔记。 夜深,雨大,她涨奶涨得厉害,勾起心中最深的牵挂,无尽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不由得落泪。 何明远好脾气地轻声哄着,“儿子有咱妈看着,肯定好好的。再有几天,咱们就回去了。” “现在奶下来了,他又没法吃。”宋清秋哽咽着,怕堵塞引发炎症,只能挤出来扔掉。 何明远帮她按摩排空,但渐渐地,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她疲惫地睡着了。 天不亮,两人不约而同地醒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 推开窗,空气很湿润。 宋清秋换了一身运动服,跟何明远没来得及吃饭,便赶去潘家园。 孙毅临时有事并没有陪同前往,两人一路打听去的。 这里很荒凉,人们无论在哪里交易东西,都是拿在手里,或者包里交易。来这里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手电筒,寻找着自己心仪的东西。 宋清秋也不例外,在偏僻的角落里,寻到一本传统刺绣雕刻图样。纸张发黄不堪,图样薄薄的十几页,没有封面明显少页,但刺绣雕刻图案精美,采用古法浮雕工艺,清晰可见。 她依稀记得,金漆木雕与潮州刺绣有异曲同工之妙,多层镂雕工艺与金绣垫高技艺如出一辙,充分体现出传统工艺间的相互借鉴与影响。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三十八块的价格买下。 第220章 万事难两全 之后,宋清秋和何明远在潘家园逛了几圈,没有遇到他们心仪的东西,索性离开。 路上,在路边摊吃了点包子充饥。 然后参观了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何明远感触颇深,那高耸的东风一号导弹更是阐述着中国人民发自内心的自信和骄傲。 而宋清秋微微一笑,看到实物比报纸上的更为真切,为即将到来的国庆制作的庆贺剪纸有了现成的题材。 两天后,宋清秋和何明远与孙毅辞别,买上几只烤鸭,一些酥糖和果脯,傍晚踏上返程的火车。 期间,宋清秋水土不服拉肚子,加上思家心切,茶饭不思,刚下来母乳,又回奶了。 这让她内心焦灼,内疚。 何明远温声宽慰着,“你以后要经常出去,还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大不了咱儿子一直吃奶粉,吃奶粉的孩子多得是,不也挺健康的嘛。”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宋清秋撅着小嘴,脸上写满惆怅。 “自古万事难两全,两者相权取其轻。你身上担子重,孩子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带孩子,我来。” 听到何明远这么说,宋清秋将头靠在他肩上,撒娇地说,“那可要辛苦何先生啦。” “只要你高兴,我累死都愿意。” 宋清秋抬手敷在他唇上,“以后不许提那个字。” 他握住她的小手,轻笑着,“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 宋清秋带着疲惫的身心,在火车停站的那一刻,终于回到自己家乡,她不免有些激动。 何明远牵着她的手出了火车站,宋清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提箱忘在哦车厢的座位下,跑去找铁路民警说明情况,回到火车上,然而手提箱却不见了。 民警同志也帮着寻找,但没有找到。 手提箱里装着剪纸图稿和未制作完的剪纸作品,在宋清秋看来比任何其他东西都贵重,不知哪个缺德冒烟的人给拿走了,郁闷的走下火车。 何明远大步流星地到了跟前,牵着她的手,“权当我们练手了,一遍更比一遍熟练。” “说的也对。” 倒车回家的路上,宋清秋始终闷闷不乐。 但她踏进家门看到儿子那一刻,所有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她俯身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坐在一旁注视着睡梦中的儿子。 何妈妈抿嘴笑着,拉她出来,“君豪很好带,很省心,这几天长了二斤。半个小前喝了奶,刚睡下一会儿。” “妈您辛苦了。”宋清秋拿出一块酥糖,剥开,递到婆婆嘴边,“老北京酥糖,可好吃了,您尝尝。” “嗯,又甜又酥。”何妈妈审视着宋清秋,“秋儿,你怎么瘦了?”转头质问,“明远你怎么照顾的清秋?” 何明远真是冤枉,可他不打算解释,“是我不好,秋儿吃不上饭,我都给吃了。” “吃货玩意!”何妈妈满眼的嫌弃,一把推开他,“去摘菜,我给秋儿做两道菜。” “好嘞”何明远笑呵呵地钻进厨房。 君豪醒了不哭不闹,睁着两眼望着天棚哇啦哇啦说个不停。 宋清秋出现在他面前,君豪显得格外兴奋,手脚乱蹬好有劲儿。 将他抱起,宋清秋轻唤着“君豪,妈妈回来了。” 君豪很认真的看着她,咧嘴笑着。 宋清秋逗弄了一会儿,看了眼窗外,“妈,悦悦跟毛毛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按理来说这个时间该回来了,我去看看。”何妈妈说着就要摘下围裙。 “妈,我去吧,顺便给两孩子一个惊喜。”宋清秋把孩子给了何明远,匆匆出了门。 悦悦和毛毛九一过后都在一个幼儿园读书,这段时间两人都是手牵手上下学。 幼儿园离家三里多路程,宋清秋找了过去。 两孩子被几个大孩子团团围住,为首的男孩子指着毛毛嘲讽着,“呸,没人要的野孩子!” 别看毛毛年纪小,一点都不害怕,紧握小拳头怒瞪着几人,大声喊道:“我有爸爸妈妈,你才没人要呢。” “你还敢顶嘴,找揍是吧。” 男孩用力推搡着,推的毛毛好几个趔趄。 悦悦急忙喊道,“你们敢打我弟弟试试,我奶奶一会儿就来了。” “你们那个奶奶有她自己的孙子,不会来的。” 是啊,奶奶在家照看君豪弟弟呢。 悦悦眼里飞快地染上了一层雾气,男孩看着她,以为小姑娘就要哭出来,结果她只是抿了一下嘴,眼泪就消失了。 她不能哭,还要保护弟弟呢。 发现悦悦把自己情绪调整好,其余几个男孩起哄道,“没人要的小丫头片子,哭着求求我们,我们就不揍你,嗷嗷·····” 为首的男孩子呵斥身边人,“别都愣着,揍他啊。” 宋清秋赶到,推开几个孩子,厉声呵斥着,“小小年纪不学好欺凌他人,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那个孩子看了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说道:“我打他了怎么样?”还冲她扮个鬼脸,一脸不屑的样子!说着要走,结果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狠蹬了毛毛一眼,那意思你敢跟你妈说,看我不揍死你。 宋清秋一把抓住那个男孩的胳膊,很是严肃地说道,“你打了我儿子,必须跟我儿子道歉!” “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滴。”男孩挣扎着,另一手来打宋清秋,被宋清秋打开。 “宋清秋,住手!” 宋清秋的视线投向来人,刘莎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到了近前,紧张地询问孩男孩有没有受伤? 男孩突然大哭起来,指着宋清秋,“妈,就是她推我,推了我好几下。”揉着自己的胸口又说,“妈,我这里好疼啊。” 宋清秋乐了,这孩子戏精上身,得到了刘莎真传精髓。 只见刘莎怒气冲冲蹬着她,“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孩子?” “你儿子欺负我们家两孩子怎么不说?”宋清秋揉搓着拳头,看了眼男孩,“你儿子不承认,那就是你怂恿的喽。子不教母之过,咱们就好好理论理论。” 刘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们娘俩必须给我家孩子道歉!”宋清秋一步一步地逼近,刘莎的心紧缩了下,以前每每跟她交手都是她手下败将,如今刘莎没有多大把握打赢她,但为了赌一口气,也得挺直腰杆。 “我们凭什么道歉,要说道歉也应该是你。”刘莎故作镇定,拿出胡搅蛮缠那一套,“我早就想找你清算了,你用手段抢了何明远,怂恿他告发我舅舅·····本来何明远是我的男人,你把他还给我。” “你要是这么说呢,我赢了,不跟你玩了。”宋清秋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那种不屑的神情让她十分不爽。 “宋清秋你跟我站住!你说不玩就不玩啊,今个必须算清楚!” “你娘俩道歉,我就陪你玩玩。” 宋清秋冲身后晃晃手,牵着悦悦和毛毛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清秋你这个怂货·····” 刘莎气得跳脚,用语言刺激宋清秋,可宋清秋根本不上当,还好心劝她,“当着孩子面,你最好不要口无遮拦。等哪天有空,咱俩再约。” 刘莎拽着自己的儿子上了自行车,边骑车,边数落,“怂包一个,以后甭跟他们客气,打完了赶快跑。新跃,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听到了。”男孩很是不耐烦,敷衍地应了句,低头摆弄着从别的孩子手里抢来的玩具。 回到家中,新大海正在喝酒,冲着新跃招手,“来儿子,爸问你一点事。” 新跃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伸进酒杯里,沾了点白酒,放进嘴里砸吧着,然后捏起一块肉丢进嘴里,“爸你问吧。” 第221章 绝不惯着 新大海瞥了眼忙碌的刘莎,低声问着,“你和你妈怎么才回来,你妈没见什么人吗?” “别提了今个真晦气,我教训两小土豆,恰好碰上了那俩小土豆的妈,反被教训了一顿。我妈当然向着我,跟她理论。我妈说何明远是她男人,爸,你才我妈的男人嘛,这到底怎么回事?” 新大海脸色顿时沉下,不过伸出大手落在儿子头顶上,温和地说着,“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爸给你钱,去小卖部买点好吃的。”掏出五块钱扔在桌上,“想吃啥买啥。” “爸,我想买玩具枪。” “买。”新大海豪横的又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了新跃。 待新跃出门后,新大海高声嚷嚷着,“刘莎滚进来!” 正在门外洗菜的刘莎听到震耳欲聋的的吼声,吓得一哆嗦,急忙应着“来了来了”随手关了水龙头进屋。 “怎么了?” 新大海抬眼示意,恶声恶气地吼道:“关门!” 刘莎知道今天这顿打是躲不了,但她至少想知道为什么。 “大海,你今个升职当了科长,为啥不高兴?” “有人想给我头上的帽子换颜色,你说该打不该打。” “该打。” “不——” 刘莎脸色大变,立即改口,“不——大海,我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今天我也没有跟任何一个男同事说话。” 之前,就因为卖废品时,跟收废品的大哥说了两句话,挨了一顿胖揍。 新大海冲她勾勾手指,刘莎想逃却不敢,胆战心惊地一点一点挪步。新大海被激怒,抓起酒杯砸向她,刘莎赶忙接住,来到跟前。 “大海,我,我不知道错在哪了,可不可以给我点提示。” 瞅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新大海就厌恶,“何明远是你男人,我算什么?你脚踏两只,想找死,我偏不让你如意。” “大海,我?” 刘莎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呼吸起伏间,努力想词,“我刚才碰到宋清秋了,为了气她故意这么说的。我现在真的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大海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心里想着何明远,可惜人家不要你。”新大海起身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里面的房间,刘莎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邻居,怕被儿子听到。 她只有苦苦哀求,新大海下手的时候轻点。 新大海二话不说扯下腰间的皮带,边打她边怒吼,“你是想外人叫你儿子杂种,我还不愿意呢。我让你你整天想着他······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刘莎边哭边求饶:“大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新大海突然停下,直接掐着刘莎的脖梗,用了大力,半提着把刘莎摔扔在炕上然后再双手用力的压制刘莎的脖子。 “何明远不会要你,现在只有我看得上你,劝你表现的好点,我高兴了,你就会少挨点揍。” 好在刘莎在缺氧晕倒之前,新大海松开了手。 刘莎躺在那,捂着脖子疼到起不来身。 她的脖子上能够清晰地看到被掐红的痕迹,一道道的红印子,令人十分揪心。 新大海挑眉怒喊,“别装死,滚起来炒菜,别让儿子看见你这幅德行。” “爸,枪买回来了,你看漂亮不。” 听到儿子的声音,刘莎强撑着身体爬起,拢了拢凌乱的头发,从里面出来。 新大海跟了出来,换了一副面孔,半蹲在新跃面前笑着问,“我的好大儿,是爸爸对你好,还是妈妈对你好。” “嗯,爸爸与妈妈相比对我更好。” “走,咱们继续吃肉。” 新大海拉着新跃走到桌前坐下,爷俩有说有笑,刘莎却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她就想不明白了,孩子不是新大海亲生的,新大海为何对他这么好。 按理来说,恶其余胥,新大海厌恶她,也不待见孩子才对。 想破头,也没理出个头有序来。 宋清秋这边,领着两孩子往家走。 “你们俩不用害怕,那个孩子不敢再欺负你们。” 毛毛挺起胸脯,“就是再欺负我们,我也不怕,我跟舅舅学武术,把他打趴下,保护姐姐。” 悦悦显然不信,鄙夷地看了毛毛一眼,“别吹牛了,武术哪有那么好学。” “我找舅舅揍他。” “我们若以暴制暴,跟他们有啥区别。好啦,你们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会让那个男孩向你们道歉。” 回去后,宋清秋打听到,新跃不在他们这一片上小学,但因他老逃学,新大海暂是不让他去上学。他奶奶家离这不是很远,刘莎上班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他奶奶家,让老人照看。 宋清秋亲自去了一趟新跃奶奶家,老人说孩子被刘莎接回去了。 她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寒光,她一定会给对方一个很好地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第二天,她把悦悦和毛毛送去学校,便赶去新跃所读的小学,找到校长言简意赅的道明来意。 新跃被学校严厉要求道歉,他死活不肯。 刘莎也觉得宋清秋故意整她儿子,于是给孩子转学。 然而到了新学校没超三天,新跃再次抢其他同学的东西,被高年级的大孩子给教训了一顿。 刘莎和新大海两口子与对方孩子家长打出手,结果被打得不轻,闹到派出所。 因对方家长自卫,两人白挨打。 刘莎不得已再次给儿子转学,可是没有学校愿意接收,她慌了一批,把儿子好一顿教育。 还是新大海托人找关系,向学校做了保证,一番折腾新跃也有所收敛。 但刘莎始终不肯让新跃前来道歉。 给出的说辞是,给谁都可以道歉,唯独不能给宋清秋和她孩子道歉。 宋清秋冷冷一笑,有熊孩子的背后必定有一个熊家长,既然刘莎认识不到错误,她毫不客气地再次出手。 最终,新跃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检讨了自己的行为,并且做出保证。随后,在他老师的带领下,给悦悦和毛毛当面道歉。 刘莎得知后,无法接受,要找老师理论,被同事制止,“你不想你儿子念书,尽管找去。” 她这才作罢。 宋清秋的剪纸作品《鹤魂》获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展出,鹤城的剪纸爱好者紧跟她的步伐,创作出一大批丹顶鹤剪纸喜迎国庆。 此刻宋清秋接到通知,开始着手准备明年的全国首届风俗画大赛参赛作品。 她思来想去,打定主意后,召集众人开会。 “······明年的大赛,我有两点要求。一,咱们宋氏剪纸的组合作品比以往的参赛作品还要出色。二,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出最好的作品参赛,但不能耽误店里出货的进度。” 在场的众人瞬间沸腾,欢呼声源源不断。 宋清秋轻咳了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说一下,咱们的参赛作品的立意。明年北京亚运会在北京举行,咱们就以亚运为主题。” 宋清秋想起回想在国家博物馆里见过的雪景图瓷版画和青绿山水图,结合里面的元素,采用众人的建议,在超大幅组合画中选用选用蝙蝠、仙鹤、八宝纹、火焰莲花纹等中国传统吉祥图案作为辅助图形来填充长城组成的11的图案,以中国红衬托色彩丰富的主体并营造争金夺银的氛围。 第222章 免费培训 每逢周末,店里更加忙碌。 有很多剪纸爱好者慕名而来,请求跟着学习剪纸。 宋清秋思来想去决定,对剪纸爱好者开办免费培训班,不舍门槛。 她与当地剪纸学会的人商谈后,培训点设在剪纸学会的会议室,时间为每个周六。 消息一出,引来很多报名。 崔秀颖打趣,“现在报名的人已经有好几十号人,够你忙的。” “我忙不过来,不是还有你吗。”宋清秋意味深长地笑着,“我决定了,你跟一块去。” “我要出去,店里这摊怎么办?” “暂时由海月代管。”宋清秋走到崔秀颖跟前,笑得尤为神秘,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参加培训的人中肯定有优秀的单身男士,我很快就能找到我的姐夫了。” 崔秀颖听出她的用意,脸色一红,“我才不想找对象。” “你就嘴硬吧,等你哪天遇到你的真命天子,看你还说这话不。” 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王佳佳静静地走了过来,宋清秋抬眼间愣住,“哟,佳佳,你怎么来了?你大学毕业,分配到哪工作了?” “分配到家具厂做设计,但我不想去。” “为什么?” 王佳佳咬着唇,思量许久,道出原因,“我想到你这工作。” “我这?”出乎她的预料,一个大学生到她剪纸店工作,有些大材小用。 王佳佳怕她不同意,急切地向她保证,“在大学读书这几年,业余时间我一直自学剪纸,虽然我的剪纸剪得一般,但我可以跟你和各位剪纸匠人学。宋姐,那年暑假在你这卖雪糕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剪纸,那时我就立志将来把自己所学用于剪纸设计上,所以高考时我才报考美术专业学习美术设计。” 考虑到宋氏剪纸要领先其他剪纸店,必须吸收大量的专业人才,崔秀颖在旁帮腔,“咱们这终于来了一位美术出身的员工,老板,您就收下她吧。” “行。”宋清秋让王佳佳从学徒做起,要求她熟悉每一道工序,熟练掌握每一款剪纸的制作后,在谈其他的。 王佳佳爽快答应,跟着崔秀颖去往工作间。 宋清秋坐在桌前拢账,看到订单量暴增,于是给全体人员涨了工资,屋内呈现出一片欢乐的海洋。 她笑了笑,望着账面钱数愣神。 下班回来的何明远走了进来,轻轻地揉着她的头顶,“想什么呢?” “我听咱妈说,前短时间下雨,咱们屯的小学有几间教室漏雨,墙面也出现裂纹,孩子没法上课,现在放假在家呢。葛主任到区教育申请翻盖学校,能批六千块钱,但资金迟迟没批下来。我寻思着,咱们带头把学校给盖了吧。” “孩子的教育是大事,我赞成。” 何明远拨通村委会的电话,与葛主任深谈了许久,葛主任连连道谢,“我替孩子们谢谢你和清秋。” “谢啥啊,我们能为屯里干点实事高兴着呢。” 和葛主任约定好,等敲定盖学校的方案,需要多少钱说一声。 “咱们屯有养鸡场,这个钱不能让你们全拿。” 这两年,屯里上小学的孩子不断增长,小学需要扩增到十二班,一笔不小的钱。 宋清秋接过话筒,说道,“葛主任,我们出两万块钱,剩余的钱给孩子们置办桌椅之外,再买一些书,让孩子们开拓下眼界。” “那行,我按照咱们商定的方案来。” 屯里人听到翻盖学校,表现得都很积极,家家户户出人出力,干劲十足。 宋妈妈私下跟宋展坤发牢骚,“清秋那个丫头片子是不傻呀,拿两万盖学校,也不知道拿钱给孝敬一下父母。” 宋展坤却认为女儿这么做没错,“需要钱,咱们自己挣,身体好好怎么能伸手跟女儿要钱。何况,女儿赚了钱,知道回馈屯里,咱们得支持。” 宋妈妈烦气地摆摆手,显摆她赚钱了呗。她突发奇想,“既然她宋清秋有钱没地方花,帮扶一下天宝。将来天宝结婚,让宋清秋准备十万块钱彩礼。” “十万?你咋不去抢。”宋展坤一听就急了,断然拒绝,“我跟你说,肯定不行。你少算计我闺女,不想在这个家呆,你,趁早给我走。” “宋展坤反了你,你敢撵我走。”宋妈妈跟宋展坤撕扯在一起,宋展坤推开她,高高举起手,宋妈妈却主动往上凑,“你现在能耐了,都敢打老婆了,你倒是打呀。” 宋展坤猛地挥拳,擦着宋妈妈的脸颊过去,重重落在身后的墙上。 宋妈妈吓得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宋展坤瞪了她一眼,好男不跟女斗,惹不起他躲得起,拔腿走人。 宋清秋和何明远聊着建学校的事,宋展坤的电话打了进来。 “二丫头,孩子都满月这么久了,你们啥时办满月酒啊,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着急看大外孙呢。” 宋清秋抿嘴笑着,“爸,我从北京回来忙得没倒出空来,那就今个周末吧。” 宋展坤好久没见女儿,有些不放心询问她身体如何之类的,嘱咐她刚满月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 宋清秋不知怎地就泪湿了眼眶,“我挺好的,我让人捎回去的烤鸭,你和我妈吃了吗?” 因为烤鸭的事,宋展坤还惹了一肚子气,“我哪有那口福呀,你妈给你弟送去了。” 宋妈妈得知许妈妈也收到了烤鸭,一下就炸了,指责宋展坤养的女儿吃里扒外。 许曾良都不在了,还算哪门子干亲,宋清秋就该断个干净。放着自己父母不孝顺,孝顺别人的爹妈,脑袋让门给挤了。宋妈妈见丈夫不给她说理,跑去找许妈妈算账。 然而许妈妈啃着香喷喷的烤鸭故意气她,“北京烤鸭就是好吃,我可沾了我干女儿的光了。翠萍,咱俩喝一杯呀。” “宋清秋是我女儿,你少打着干亲的旗号,压榨我女儿。” 许妈妈满不在乎地大肆啃着鸭腿,“真香啊,等清秋再去北京,让她多买一些给我。” 不要脸! 宋妈妈气得跑回家,摔碟子砸碗。 宋清秋听了父亲的阐述,对于母亲的作为满满的无语。 周末,小院里热闹起来。 何明兰率先赶到,抱起君豪,逗着。 正在做饭的何明远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你倒好,说是结婚旅游,一走好几个月,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在南方转了转,我和你姐夫眼界开阔了,辞掉了工作,打算回屯搞养水产养殖。” 万长青父母并不同意,奈何万长青与何明兰执意如此。 宋清秋搭话,“水产养殖风险挺大的,你和姐夫都考察好了。” 屯里实施“以稻治涝”,准备把几千亩低洼易涝地变成丰产田,低价往外承包。 何明兰和万长青商量后,承包上百亩洼地,混合养殖螃蟹。 何明兰喊万长青把包拿来,从里面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这是我从深圳给你买的,看看喜欢不。” 宋清秋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是一枚金灿灿的戒指,“这也太贵重了吧。” “女人趁着年轻不戴,等老了再打扮就晚了。”何明兰把孩子给了母亲,打开其他盒子,往宋清秋身上戴。 “姐,你刚结婚,又要投资搞养殖,这些我不能要。” “别动,我有一套,这是买给你的。这些款式,就适合你。”何明兰把她按在椅子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金项链,金耳环,戒指统统给她戴好。打量了两眼,又从带来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件旗袍,“去换上。” 第223章 满月酒 宋清秋换好出来,棉质旗袍配上脚蹬裤,这个季节穿着刚刚好。 悦悦和毛毛拍着小手欢呼,“妈妈,好漂亮。” “干妈很美啊。” 何明兰把何明远喊过来,“看看你媳妇好看不?” 宋清秋转了个圈,冲他回了个浅笑,宛如贵妇般优雅端庄,何明远看得眼睛都直了! 何明兰嫌弃地推了他一下,“哎,问你话呢。” 何明远眼底闪过不怀好意,视线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扫了几眼,“好看,我媳妇穿啥都好看。不过,这身衣服我媳妇不适合穿出去。” “切,你媳妇不是你私有财产,想咋穿就咋穿。”何明兰摆摆手,把他轰走。 “清秋你别听他的。”何明兰拉着宋清秋唠着心里事。 许爸爸许妈妈前脚进门,宋展坤挑着挂面鸡蛋与宋妈妈随后赶到。 宋妈妈看到女儿生完孩子,脸圆润不少,比以前更加白净了,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她脸色暗了暗,视线投向桌子上,见孩子吃奶粉,不由得说,“小孩子吃母乳最好, 你不能光顾着赚钱,把孩子扔给你婆婆。” “我也想让孩子吃母乳,可我没奶。”宋清秋不喜欢母亲咄咄逼人的说教,跑去厨房洗水果。 宋妈妈又跟了过去,“没奶想办法,总有法子下奶。我认识一个老中医,等你哪天有时间,我领你去看看。” 何妈妈看不下去了,拉着宋妈妈回到厅里坐下。 “亲家母,清秋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没奶,又要忙店里的生意,身心疲惫。我心疼她,我们家同意奶粉喂养。你看,孩子长得蛮结实的嘛。” 宋妈妈觉得下不来台,她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能母乳喂养最好。” 许妈妈插话道,“烤鸭真好吃,在炉子上烤一烤,鸭皮特别脆。清秋,赶明个,我让掏钱你给我多买几只。” “我说话呢,你能不打岔不?” “不能。” 许妈妈哼着小曲站起身,拎着带来的猪下货进了厨房,何明远接过来,拿出猪心猪耳朵切盘,猪大肠炖酸菜。 许妈妈拿起一块猪肝塞给清秋,“这个补血,多吃点。” “好嘞”宋清秋抿嘴笑个不停,视线随着许妈妈移动,见她又回到厅里,拎出来一瓶北大仓高度白酒,“老马,中午咱俩喝一瓶?” 宋妈妈瞥了她一眼,“本人不喝酒。” “不喝算了,我跟国英姐喝。” 两人暗地里较劲,火药味空前浓重,一触即发。 何妈妈笑而不语,怀来的君豪叽叽歪歪开始闹觉,抱着走到桌前冲好奶粉,去了卧室喂奶。 中午时分,何明香带着孩子姗姗来迟。 尹大宝到矿井下进行电路检查作业,还没下班。 “清秋,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 何明香拿出出自她手的衣服、虎头鞋,虎头帽。 “俗话说姑做裤,姨做袄,妗子做鞋满街跑。我自个弄全,孩子好养活。” “谢谢大姐。”一针一线都是姑姑对孩子的关爱。 毛毛羡慕的不行,摸了摸虎头帽,急忙缩回了手。 何明香笑道,“大姑也给毛毛和悦悦各做了一身衣服。呐,你们去试试。” “谢谢大姑。”悦悦的是一件粉色牡丹花坎肩裙,她拿在手里高兴地在何明香脸上亲了下,跑去换衣服。 而毛毛的是一件短款的呢子军大衣,还配有一顶雷锋帽。 毛毛一蹦一跳地跑走。 何爸爸从兜里掏出拿出一对长命锁银镯子,“清秋,这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一会儿等孩子醒了。你给孩子戴上。” “谢谢爸妈。”宋清秋收起镯子,帮着何明远端菜。 大家凑到一桌上吃饭,怕吵醒屋内睡觉的孩子,低声谈论着。 许妈妈率先开口,“我那个毛衣小店已经开张啦,你们多帮忙宣传宣传哈。” “没问题。”何明兰大包大揽下,“桂香婶,我这有毛衣新花样的书要不要?” “当然得要。” 许妈妈跟何家人打成一片,抢了宋妈妈的风头。宋妈妈不住地翻白眼,桌子下的脚小动作不断。宋展坤感觉到有人踢他,低头觑了眼,傲娇病又犯了,他熟视无睹,一边喝酒,一边跟何爸爸拉家常。 何明远和两个姐姐一个劲儿给宋清秋夹菜,望着盘子里食物堆得像小山似的,宋清秋哭笑不得,请三人手下留情,饶过她。 “吃不了,我吃。”何明远夹起一块辣炒肥肠,递到她嘴边,“辣度适中,你肯定喜欢。” 被温暖爱意包围的宋清秋,记住爱与被爱同时瞬间,刻在生命的年轮上。 突然房门被敲响,何明兰颠颠跑去开门。 一个高大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你找谁啊?” “我找清秋。” “蔡经理,快请。”宋清秋放下筷子,起身迎客。 “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宋清秋恍然一笑,“不晚不晚,蔡经理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开个玩笑罢了。”蔡东拿出一串长命锁,放到宋清秋手里,“我想给孩子当干爹,这是见面礼。” 这? 太意外了。 宋清秋瞄了眼何明远,征询他的意思。 “多个干爹多条路子,好事啊。”何明远及时出声,邀请蔡东入席,又切了一盘猪头肉,“蔡大哥,我敬你一杯。” “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等哪天,我请你。”蔡东环顾四周,“孩子呢?” “还在睡着。” 宋清秋领着蔡东往卧室方向走,轻轻推开门,蔡东端详了许久,“小家伙长得像明远兄弟,下一胎生个女孩,我预定下,做我们家儿媳。” 嚯,她的女儿这么抢手。 宋清秋忍俊不禁,下一胎何时生,她还没打算了。 “蔡大哥来还有其他的事吧?” “一语中的。”蔡东轻轻关上门,拿出一份单子,“这是追加的剪纸订单,对方希望能跟之前订单一块出货。” “追加的数量蛮大的。”宋清秋的大脑飞快旋转着,将店里最近出货的订单捋了一遍,这个月单期已经排满,她不想逞强,“我保证不了一块出货,保险起见,我建议出货日期适当延期一周。” “我回去就跟对方联系,有了结果立马通知你。” 蔡东来匆匆去匆匆,待了不到一刻钟,道别离开。 许妈妈八卦开,得知蔡东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还单身,要把崔若楠的同事介绍给他。 能否看得上,不得而知。 宋清秋闷头看订单,一言不发。 被何明远拉去吃饭,她实在吃不下了,可当何妈妈端上来饺子时,勉强吃下几个。 听到孩子的哭声,她想去看孩子,何妈妈立马示意她坐下吃饭,抢先跑去卧室。 瞅见何妈妈对清秋这样的好,女儿过得这样幸福,宋妈妈心里很舒服。 她没能把自己过去曾经受到的苦楚强加到女儿身上,她各种找别扭。宋清娇过得不如她,她就嫌弃,如果是儿子的话,就会给她带来荣耀。 宋清秋为了维持融洽的气氛,脸上始终闲着得体的微笑,对于母亲的作妖,全都忍下。 宴席散去,宋展坤和宋妈妈在回家的路上开仗。 宋展坤指责宋妈妈做得太过分,以后别来闺女家。 “不来就不来,你以为愿意来似的。秦桂香都快成了她亲妈,哪还有我啥事。”宋妈妈气呼呼地甩开步子向前,本以为宋展坤会哄一哄她。 谁料,着急赶回去上班的宋展坤扔下她,拦了一辆车走了。 宋妈妈气得捶胸顿足,在原地愣神片刻,踏上了去省城的客车,找她那宝贝儿子去了。 第224章 亚洲雄风 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宋清秋这边好消息不断。 宋氏剪纸店的组合长卷剪纸在首届风俗画大赛中荣获荣誉奖,而崔秀颖的剪纸作品《远山行鹤》捧回三等奖。这是她第一次拿全国的大奖,激动得泪流满面。 宋清秋也替崔秀颖高兴,“恭喜崔姐。” “清秋,谢谢你的栽培。” “互励互勉。”宋清秋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她,抬眼示意,崔秀颖疑惑地低头看报纸,宋氏剪纸群体参加黑龙江省剪纸年会第二届剪纸艺术展。 “咱们宋氏所有人的剪纸作品全都参展了!” “是啊,今个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晚上我请大家聚餐。” “好喂——” 店里一片欢腾。 宋清秋拎过来一袋子钱,走进工作间,冲众人招手。 很快大家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么多钱?” “还不到发工资的时候啊。” “老板,您这是?” 宋清秋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这钱啊——”她故意停顿了下。 崔秀颖急得跺脚,“你就别吊大家胃口了,快点说吧。” 宋清秋倒也爽快,随即说道,“我把半年奖金发给大家。” 半年奖? 年终奖听说过,这半年奖无疑跟年终奖一样,都是发奖金。 众人面面相觑,翘首以盼。 宋清秋打开账本,一个接着一个点,同时把点好的奖金发下去。 拿到奖金的人开心到飞起,激动的心一直没平复过。 但唯独没有崔秀颖的。 王佳佳有些不解,“老板,为啥崔姐没有奖金?” 宋清秋笑而不语,王佳佳觉得崔秀颖干的最多,况且她的剪纸作品还获奖了。 “这不公平!” 见王佳佳替自己抱打不平,崔秀颖赶忙阻止,觉得宋清秋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宋清秋坐在桌前,到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吹拂着茶杯里的漂浮着的茶叶梗。 良久,她喝下一口,缓缓抬起头,“崔姐,桌上剩下的那一摞钱全都是你的。” “这也,太多了。” 得有一千多。 崔秀颖摇摇头,不肯拿。 “清秋,虽然咱们店里生意做大了,但也不能这样破费。咱们一路从艰苦中走来,这钱留着用在投资上。” 看到宋清秋脸色沉了沉,她也知道一分不拿肯定不行,于是拿起三张百元大钞。 “这是你应得,以后无论谁在各种比赛中获奖,我都有奖励。” 正在干活众人听得清楚,暗暗发愿,努力将自己的剪纸技艺提高。 宋清秋拱起手背,敲了敲桌面,崔秀颖会意点赶忙坐下,“有啥指示?” “十月一喜迎国庆,我打算与钢厂举办剪纸联谊会,咱们把订单赶一赶,届时那天你们好好打扮一下,穿着好看一点,嗯?” “打着搞联谊会,想给咱们这里小姐妹相亲吧。” 被崔秀颖窥破心事,宋清秋大大方方承认,“你说得对。” 店里这些人跟着她干了好几年,年纪也都不小了。 她们整日泡在剪纸堆里,没有功夫考虑个人问题。 她作为老板着实不称职,早该为她们解决婚姻大事。 宋清秋笑眯眯地突然发问,“崔姐跟那个电力公司的罗平怎么样了?” “他啊,剪纸进步很大。” “我说的不是他的剪纸技艺,而是他这个人。” 崔秀颖有些局促,起身给宋清秋倒茶。 宋清秋探头过去,盯着她看,“我看你跟他很聊得来,据我所知,罗平挺本分的一个人,在工作上踏实肯干,家世也不错,父母为人随和。”边说边观察她反应。 见崔秀颖脸色泛起羞赧之色,她故意问道,“你没看上他?” “不是我看不上他,罗平家世算是不错,我怕他父母看不上我。” “只要你跟罗平看对眼,保媒的事包在我身上。” “那,行吧。” 崔秀颖支支吾吾地,心存疑虑。 “你去忙吧。”宋清秋起身往外,找了个时间约见了罗平,一番试探,罗平明确表示他喜欢崔秀颖,希望宋清秋帮忙做媒。 宋清秋索性把崔秀颖家庭情况摊开来说,“·····不知道你父母是否介意崔秀颖身世?” “我家比较民主,谈婚论嫁上,只要我喜欢她,我爸妈不会为她。” “那就好。” 罗平觉得崔秀颖是个可怜人,他发誓会好好对她。 宋清秋回头便把跟罗平的原话告诉崔秀颖,“这下你可放心了?” “谢谢你清秋。” 宋清秋莞尔一笑说,“你能找个好归宿,我做这点事不算啥。” 忙碌的一天结束,已是十一点多。 宋清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屋内晕出点点灯火,今晚何明远值夜班没回来。 她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 坐在长椅上的何妈妈忽地睁开眼,“秋儿回来了,锅里有刚煮好的面。” “妈,这么晚了你不用等我,以后早点睡。”宋清秋还真有点饿了,去厨房盛了小碗面,坐在桌前吃着。 何妈妈拿起一头大蒜,扒了两蒜瓣给她,“你忙到这个时候肯定又累又饿,我约莫你快回来,做下点饭给你。” “你带了一天孩子多累啊,我饿了我自己做,实在不行垫一口。” “带个孩子有啥累的,妈不累。” 能干的何妈妈一直是带娃干活两不误,虽然累但并快乐。 宋清秋吃完面,站到婆婆身后,给她按肩膀。 “不早了,睡去吧。” “那三熬到十点还不睡,我说你今晚不回来,三小兔崽子才睡了。” 何妈妈拉着宋清秋往卧室走。 轻轻地推开门的瞬间,从被窝里钻出两颗小脑袋,宋清秋乐了,轻言慢语,“你们俩怎么还没睡?” 悦悦和毛毛听到房门响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外屋的动静。 宋清秋上炕后,搂着两孩子躺下,悦悦小声道:“干妈今个还没给我们讲故事呢。” “太晚了,早点睡,明个早饭桌上给你们讲。” “讲个短的,听完我们就睡。好干妈啦,就讲一小段嘛。” “好好。” 宋清秋讲起人参娃娃的故事,悦悦和毛毛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 “君豪,你醒啦。”宋清秋翻身坐起,给他把尿。可君豪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想,妈妈。” 逗得宋清秋开怀大笑,“妈妈也想你,咱们早点睡觉觉喽。” 悦悦让出个地方,君豪爬过来,躺在他们中间。 随着亚运会的开幕,收音机里,大街小巷都飘荡着《亚洲雄风》的旋律。听得久了,宋清秋也能把整首歌唱下来。 亚运赛场上的各项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宋清秋在自家电视上观看比赛的同时,构思亚运赛事剪纸作品。 尤其是带有吉祥物“盼盼”卡通版剪纸最受欢迎。 宋清秋抽出一天时间,带着新订单回到屯合作点,与老牛婆探讨着。 这时,她从小寡妇嘴里获悉和,何明兰和万长青两口子养河蟹可谓是一波三折稻田里放上蟹苗不久就集体越狱逃跑,让他们损失不少。 万长青没有放弃,他调整了秧苗的行间距,及时换水,科学施肥,重新补充蟹苗放入稻田。 何明兰去省城请来技术员,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她在田埂内侧挖出一圈深宽各挖八十公分左右的一圈沟,围上一米多高的木板围栏,栅栏里侧用塑料薄膜拦住,并且每天多次巡检“防逃墙”。 为了便于照顾稻田的河蟹,两人在稻田附近盖了一座小房子。 而后由于水温的问题,导致蝎子长病,死了一些。 一开始两人对养蟹实操上一窍不通,请教了很多人,才慢慢摸索出一些养蟹的窍门,但所饲养的螃蟹有点小,卖不上价格,产量也不高。 今年样蟹算是赔了。 好在有水稻的收入颇丰,还能赚些辛苦钱。 第225章 画风跑偏 宋清秋跟老牛婆商谈完接下来加工的新品后,找到稻田里。 “二姐——” 何明兰直起腰来,挥挥手,“你啥时候回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 宋清秋说着,换上雨鞋下地帮忙。 “那块地里还有螃蟹,我去抓一些给你带回去。”何明兰行走在稻田里,宋清秋跟了过去。 眼前百余亩的稻田,金灿灿的一望无际。 这一大片地被人为划分成了几小块,低头看看,嘿!这些小家伙儿正在稻田里活动呢。 看到人来,胆小的会潜入水中,胆大的就会吐着泡泡晒太阳。 宋清秋弯腰抓住一直螃蟹放进何明兰给的网兜里。 没费多大功夫,抓了满满一网兜。 何明兰惆怅地说,“有点小,你别嫌弃。” “做香辣蟹肯定好吃。”宋清秋想起奶奶生前每年都会做豆瓣酱,“这些螃蟹做螃蟹酱应该也好吃。” 这倒是给了何明兰一些经营思路,把老蟹残蟹小蟹收集起来,制成了香气四溢的螃蟹酱,成为下饭绝配,做菜的佐料。 宋清秋走后,何明兰又制作了一些,带着去鹤城大市场推销,抢购一空。 她后来跟万长青一商量,干脆把剩余没卖的蝎子全都熬制成螃蟹酱。 此时正值秋粮收购的季节,何明远连续值班终于结束。 下班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大堆肉和菜。 回到家中,他把自己捯饬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早早跑去剪纸店等宋清秋下班。 “秋儿,早点回去吧。” 宋清秋被他缠磨的无法专心干活,“闭嘴,你再说话,我拿胶水把你嘴粘上。” “不说就不说,干嘛这么凶。”何明远愤愤不满地将她拉进小屋里,顺手带上门。 宋清秋有些火大,“干嘛呀,太阳还没落山呢,回家回家,店里生意不做了?一大堆的订单,你干啊?” 她这两天大姨妈要来光顾,烦躁得要命,推着他,“启开!” 何明远放开她,扭头走了。 宋清秋发觉刚才说出的话有些重了,不该对他发脾气的,从里面出来,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在柜台上发呆。 何妈妈瞥了眼儿子亲自下厨把鱼做上,然后抱过君豪来,陪着毛毛和悦悦玩纸牌,弹溜溜蛋。 “清秋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我被她嫌弃,心拔凉凉的。”他的表情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看着他心里难受,但表情却十分搞笑。 何妈妈干笑两声,“一个大男人这么多抱怨,我真是看不起你。” “我发两句牢骚也不行。” “清秋压力大,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将就一下。别忘了你可是死皮赖脸的把她求娶进门的。” 自个选的,跪着也得把这条路走完,道理他都懂。 可是····· 何明远用力扇着一张纸牌,发泄着心中不满。 懂事的悦悦给他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干爸您辛苦了,这样,干爸的心情好点没?” 何明远爽朗的笑着,“悦悦好贴心哦,悦悦会魔法,小手捶捶捏捏,爸爸的心情立马就好了。” “那我用力给你按按。” 毛毛趁机缠着他,讲打仗的故事。 “好,那就给你们讲讲你老爸我,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事。” 宋清秋打开门进家,屋内饭菜飘香。 悦悦刚想喊“干妈”,宋清秋立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吁!”悦悦这个小机灵鬼,接过她手里的提包,拎着跑去卧室。 宋清秋缓缓走向厨房,何明远站在大锅前弯腰正在炒菜,她伸出一双小手环住他的窄腰,“你还生气呢?” 温软的小手搂住他的腰,他身体蓦地一僵,酸里酸气的开口:“我那有生气的权利呢。” 宋清秋乐不可支,语气颇有些揶揄,“谁胆子这么大,敢没收你的权利?” 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在炒菜,别烫着你。” “哦。”宋清秋收回手站在一旁,何明远快速翻炒着锅里的菜,盛出装盘。 “明远,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宋清秋堵住他的去路,忽然伸手抓住他衣领,逼迫他俯下身来,她低头亲了上去。 很快,松开手,想后退时,何明远见状,扣住她的后颈,亲完就想跑,休想····· 他漫不经心的将身前的她笼罩在怀里,说的话也暧昧无比。 “不是想道歉吗,拿出点诚意来。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炕上详聊。” 宋清秋娇慎的捶了他一下,含羞带怒的样子甭提有多美了。 何明远心底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洗手吃饭。” 一手端着菜,一手拉着她走出厨房。 饭桌上,宋清秋照常询问悦悦和毛毛学习。两孩子各自汇报着今天所学内容,又讲述了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小君豪不会说也想凑热闹,挥舞着双手,“啊啊”的喊个不停。 宋清秋及时制止,“君豪,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哥哥姐姐说话的时候,不许打断,等他们都说完了,你再说。我们要养成倾听的好习惯。” 小君豪似懂非懂,看看爸爸,又看看奶奶,见没人替他说话,瘪瘪嘴,哇地哭出声。 何明远与儿子对视间,眼神带着严肃,说道,“妈妈说的对,我们都支持妈妈的做法。错了就是错了,哭也没用,错了咱们就改。” 君豪喜欢土豆炖肉,何明远盛了一些给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擦擦眼泪,赶紧吃饭。” 君豪果真止住哭声,抬手自己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头大口吃饭。 饭后,悦悦和毛毛抢着收拾碗筷,刷碗。 宋清秋拉着何明远去了一旁的屋内,何明远直勾勾的盯着她,“等孩子睡了我们小火漫谈。” 画风逐渐跑偏,宋清秋赶忙说,“我有事跟你商量,瞎想什么呢,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脑子都装的是啥。” 诶,这不是我的台词嘛。 何明远笑呵呵地问:“啥事?” “二姐和二姐夫养的螃蟹不太理想,咱得帮帮他们。你有没有认识搞水产养殖的人,支个招。” 还真有。 何明远忽地想起小湖北来,他现在干这一行,“我明天给他拍电报。” “谢啦,我去陪孩子们。” 说好,要走,他却将她圈在怀里,纹丝不动。 她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让他先让开。 结果他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还坐在了离门口处的炕边,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陪我躺会儿,你再去陪孩子们。” “陪完孩子,我再回来。” 宋清秋坚持己见,他笑得很邪魅,拉着她手腕,差点儿就拉的她站不稳又要扑向他身上去。 “行,你去吧。” 你不起开,我怎么出门? 宋清秋心中腹诽,她都快烦闷死了。 他嘴上说让她走,结果却是他的头斜靠在门框上,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她,这哪里是想要睡觉的样子,分明是故意逗弄自己。 她咬牙,横了心,轻声求着他,“明远启开好不好?” 她眼看着男人眼角笑出了纹路来,嘴角也扬起好看的弧度。 “好是好,你来亲我一下,我就让开。” 真够不要脸的。 为了能他让路,她只能俯身过去亲他。原本想的是亲他脸一下,却是她想的太单纯。 她才亲上去,后脑勺就被他的大掌扣住唇也被堵住。 “好了?” 听到何明远的问话,宋清秋从胡思乱想中回神,赶紧点点头。她往外挪步,何明远闪身让开,推门离去。 第226章 锒铛入狱 何明远办事雷霆嘎巴脆,电报发出没几天,就收到了回信。 关于如何养蟹,信中写的很详细,洋洋洒洒足足有十几页。 何明远细细咀嚼,看完全篇废话真多。 无非让他们把气温气候、水温水质、土壤墒情、养殖方式一个一个、一遍一遍地过筛子、找出原因。春季水温偏低、水稻生长期与河蟹生长期不同步、养殖技术和设施环境落后这些缘由,都是影响螃蟹生长的重要原因。 在育秧前投放蟹苗,延长螃蟹生长期,生长过程中适当投喂,注重催肥期。 至于育秧苗前多久,都需要自己摸索。 至于如何育肥也得靠自己在养螃蟹中实践总结。 有了领路人的指点,干就完了。 何明远总结出来要点誊抄在笔记本上,趁着周末休息的时候送到二姐手上。 何明兰和万长青研究了许久,稻田养蟹受制于水稻生长期,从投放蟹苗到收获只有4四个半月,如何到达三两左右是个难题。 也只能在养蟹中一点点探索。 好在何明远喜欢钻研,只要有功夫就会穿梭于城里各大市场做调查,偶尔还会去省城的市场蹲点请教前来送蟹的人,给出了一份更为直观扼要的解决方案:早放精养。 在育秧前1 个半月投放蟹苗,延长螃蟹生长期至6 个月。 喂养上投放含有多种微量元素、蛋白质含量达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饵料,调制出适合螃蟹发育的营养大餐。 何明兰半信半疑,但还是在第二年春天按照何明远所说进行尝试。 经过两年的反复摸索,她和万长青研究出养蟹秘籍,年收入过三万以上。 屯里一下不少人跟着他们两口子养蟹。 销路上遇到瓶颈,宋清秋主动帮忙对外宣传,拉客户,帮他们打开销路。 为屯里人增添了不少的收入。 白璐看到屯里养蟹那些人对宋清秋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她嗤之以鼻道,“养蟹子风险多大啊,蝇头小利,给点甜头就不知道姓啥,若跟着我种菜照样能发家致富。” 白璐这几年靠着种菜发了财,成为了四邻八屯的种菜大王。 一年的净收入至少有五万。 这不家里换上新三大件,大彩电,冰箱,洗衣机。 孙岩也争气,在南方成了有钱的大老板,娶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老实本分的女人过日子。 不过,他并没有带女人回屯里举行婚礼。 反而给白璐买了一台大哥大,说是孝敬她的。 让屯里的这些婶子大娘羡慕坏了。 白璐现在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踱着四方步慢悠悠的,没了以往的火急火燎,风一般的速度。 唯独让她感到不如意的就是,大儿子嘴上说不计较过往的事已经原谅她,但就是不肯回家。 她把生孙子的希望寄托在孙岩新娶的这个女人身上,可是两年过去,仍旧没有动静。 白璐忍不住打电话质问,儿媳生不出一男半女自知理亏,老老实实被骂被训斥。其实儿媳也着急,丈夫有钱,她生不出娃,地位不稳。没少看医生,各种药也没少吃,就是怀不上。 孙岩的生意蒸蒸日上,住上了大房子,一想到这些财产没人继承,心里就郁闷,骂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还下了最后通牒,半年内再怀不上,让她从哪里来滚哪去。 他一句接一句的指责,像是刀子一样落在女人心上,砸出一个个深坑,难以愈合。 她疼到忍无可忍,反问孙岩,“你娶我就是为了给你生孩子是吗?” “一个女人不能生养,我要她干嘛?” “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说不定问题出在你那。” 孙岩冷冷的看着她,“我身体健康得很,当时要不是看你长了一副好生养的样子,我也不会娶你。”丢下这句话,他阔步离开。 女人看着他背影,眼眶发热,泪水不自觉地流下。 孙岩的前任宋清娇是生养过的,传闻孙岩那个漂亮的合伙人为孙岩打过胎。 显然孙岩身体没毛病。 经检查,她身体也没问题。 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不得而知。 孙岩在外花天酒地,大有家里媳妇生不出来,找别人来生的势头。 女合伙人小菲扭着腰肢走来,见孙岩愁容满面,主动宽慰他,“你老婆不能生,我给你生一个,你抱家去,算你老婆生的呗。” “你倒是大度。” “合伙的生意,不分彼此。倒时候我儿子继承你的财产,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万一哪天翻脸,他岂不是被她任由拿捏。 孙岩瑶瑶头,“不可乱了章法。” 小菲拿出月度效益报表,放在桌上。 这个月附近开了好几家貂皮厂,南方人就是精明,做出了很多新款式与他们竞争。 尽管孙岩有一手原材料货源,但是利润提升空间有限。 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咱们贴牌卖。” 小菲并赞同,“这样的话,咱们还得给品牌方一笔使用费,那可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谁说我要给使用费了?” “难道你想?” 小菲吃惊地指着他,“会不会有风险?” “贴牌卖的商品很多,有几个被品牌厂家追究的。想挣快钱就别畏手畏脚的,这个时代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小菲耐不住利益的诱惑,被孙岩说服。 但她不知道的是,孙岩为了追求利润,原材料上以次充好,仿造大批的名牌皮衣。 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可他并不满足与此,于是购置机器,多开了两条生产线,他开始让自己的工厂在生产自有品牌服装之余,开辟出几条流水线生产假冒皮衣品牌服装,让工人们开足马力,人休机器日夜不停地生产。 凭着价格优势,击败了大批同行。 孙岩都是收到客户订单后再安排工厂生产。慢慢地,孙岩裘皮厂从以生产自有品牌服饰为主,变成以生产假冒奢侈品牌服装为主,最终变为全部生产假冒外国名牌服装,不再生产自有品牌的服饰。 假冒品牌皮衣在市场上泛滥,被同行告发。 孙岩沉浸在发财梦中,他在酒吧里左拥右抱,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甩给陪酒的女孩,“谁能给我生个儿子,我给她五万块钱。” “孙老板,我!”女孩们纷纷自报奋勇往他身上贴,就在他醉生梦死的时候,工厂被工商局查封。 他住的那房子也被有关部门封掉。 他媳妇不明情况打电话给他,他却不接。 直到警察出现在面前时,他从梦中惊醒,推开坐在他身上的女人。 只听警察宣布,“你生产销售假冒伪劣皮衣破坏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你被铺了,这是逮捕令!” 警察亮明相关证件,还没等孙岩回神,上来两个警察扭住他胳膊押走。 孙岩生产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获利高达五十多万元,因他认罪态度比较好,被判有期徒刑七年,没收所有非法所得。 孙岩被押回原籍服刑。 白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感觉全身发冷。 她蹲在地上痛苦地不能自已,但她的心里还有一些侥幸心理,说不准儿子被冤枉了呢。 白璐骑上自行车往屯子外奔去。 宋清秋回屯收货,在一个大坡上看到极速狂奔的白璐,直直奔自己驶来。 “白璐,你疯啦!” 一声大喊,扯会白璐的思绪。 白璐却恶声恶气地,“吼什么呀,显得你声音大啊。让开,快让开。” 这时她才发现自行车没闸,刹不住车子。 宋清秋慌忙骑车拐向一旁,白璐一只脚落地,与地面用力摩擦着,皮鞋鞋底都磨得冒烟,“咣当”车子撞上路旁的一棵树,总算停下来。 第227章 惯子如杀子 “你没事吧?” 宋清秋的好心询问,却引来白璐怒吼,“遇到你真倒霉,滚开!” 看到白璐手背磕破,汩汩地流血,宋清秋没跟她计较,拿出手绢塞给她,准备骑车离开。 “等等。” 宋清秋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赖上我?” 白璐二还不说跑过来,抢过她的自行车,骑上飞驰而去。 嗨,哪有她这样不讲理的。 宋清秋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自行车,闸线断了,难怪刹不住车子呢。 她推着车子往屯里走去。 白璐赶到儿子服刑的监狱,等了好久才见到儿子。 “跟妈说,你被人冤枉的是不是?肯定是你被那个小菲给骗了对不对?” 孙岩“噗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妈,我对不起你,我走错路了。你还能原谅我吗?” 白璐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真干了犯法的事。”突然她拔高了声音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干啊?” 孙岩垂着头咕哝着,“为了多赚钱,我被高利润冲昏了头脑。我后悔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媳妇也跑了。我一定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去。” 白璐长叹一声,现在她只能面对现实了。 隔着玻璃,她望着儿子,人也瘦了很多,眼里也没了昔日的光彩,曾经最爱的大分头也剃成了板寸。 “知错能改就好,快起来吧。”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孙岩小心翼翼地试探地询问着,如今他失去了金钱名誉,但他不能再失去亲情,这叫他出狱以后如何翻身,他脑袋用力磕在地上,磕得像捣蒜一样。 白璐最心疼这个小儿子,看到儿子哭着忏悔,她心疼的不得了,跟着抹泪,“好好改造,妈等你出来。” “谢谢妈。”孙岩又朝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让母亲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探监结束,白璐昏昏沉沉的往外走着。 此刻从村委会合作点出来的宋清秋把自行车送到白璐家。 踏进大院,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孙乔安和孙大富表情凝重地坐在那,一眼不发。 宋清秋瞥了眼孙乔安,“叔,婶子的自行车坏了······我放这了。” “嗯,放到那边。” 孙大富咬牙切齿,“白璐肯定是去监狱看那混蛋去了!” 孙乔安赶紧安抚老爹,“爹,你别生气,从今往后,咱家没有孙岩这号人,他也不是我儿子。” 院子里那堆人不乐意了,愤怒地吼道,“你们家干啥玩意,什么意思?孙岩欠了我们大家十几万的材料费,你们休想赖账!” “你们今天要是不还钱,我们就不走了。” 一人指着孙大富喊道,“这都是我们的血汗钱,你作为你们的屯里副主任,不能不管啊。” “你们让我怎么管?我就这么把老骨头,没有那多钱,你们就是把我逼死,我也给不了你们。” “我们大家不管,没有钱,我们住这了。”这些人呼啦一下涌进了屋内。 孙大富满脸愁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颗烟,点燃,抽着闷烟。 宋清秋听出了大概,这些人是孙岩厂里的材料供应商,怎么要债都要上了门。莫非孙岩犯了什么事······ 孙大富抬眼见她还没有,摆摆手。 宋清秋:“孙副主任,你们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帮忙吗?” “你帮不上,走吧,走吧。” 宋清秋微微点了下头,转身出门,却看到白璐推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走来。 就见孙乔安跑出来,指着白璐的鼻子大骂,“都是你养的好儿子,人家要债都要到家里来了,你要是再认那个混蛋,你也给我滚!” 白璐扔下自行车,用力推搡着孙乔安,“什么叫我养的儿子啊,他也是你儿子,凭什么把他犯的错算在我头上。他已经知道错了,改了不就完了吗。你不认他,他也是你儿子。” 孙乔安不耐烦地推开她,力量大了些,白璐被噔噔地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幸好宋清秋及时扶住她,可是白璐并不领情,转头拍掉她的手。 “少在这假惺惺的,你故意跑来看我们家的热闹的吧,拿上你的破自行车赶紧走。” “好人没好报,我走。” 宋清秋的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孙大富的声音,“还嫌不够丢人啊,你们俩都给我滚进来。” 白璐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孙乔安对此视而不见,率先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宋清秋摇摇头,惯子如杀子,这下摊上大事了吧。 她可没那心思窥探人家的家事,弯腰推起自行车走掉。 白璐进了院嚷嚷开,孙岩欠的钱,他进去了,这钱等他出来慢慢还。 这番话惹怒材料商们,就要动手打砸。 孙大富厉声呵斥着,“行啦,都安静一会儿吧,这钱咱老孙家肯定要还。” “我们老孙家还没有从来欠钱不还的人,我的子孙也不能给祖上抹黑!”孙大富手中的烟袋锅用力磕在地上,“你们作为父母,孩子出了事,互相埋怨推脱让对方背锅,能解决什么问题。” 白璐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不停地扭动,仿佛想要掩藏内心的羞愧。 而孙乔安却觉得自己没错,孙岩变成这样,跟白璐脱不了干系。 孙大富狠瞪了他一眼,好似再说一个爷们,办出来的事没有半点爷们样。 那些要账的人,瞬间对孙大富有了好感,“老爷子,我也不是非得一次性让你们把钱全还给我们。” 孙乔安接过话茬,诚恳地说着,“我们的确没那么钱,但我们肯定还。”他看向白璐,“把钱拿出来吧。” 白璐气哄哄地跑回屋,拿来一个存折塞给孙乔安。 孙乔安打开一开,就急了,“怎么就这点钱?” “能存三万还少吗?不少了。种的白菜土豆都还在地里没卖呢。这两天家里置办多少东西,今年刚买了台农耕机。你天天烟酒糖茶你不离口,哪不需要花钱。” 孙大富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儿子和儿媳立马噤声。 他让老伴把家里的存折和现金全都拿了出来,“我们这加起来有两万多,一会儿去银行把存折上的钱取出来。”剩余的钱,孙大富和儿子与要债的人约定每年还一部分,连本带利直到还清为止。 这些人也很爽快,白纸黑字,落笔为证。 拿来笔和纸,孙大富和孙乔安各自签字画押。 很快这件事情便广泛传开,有人欢喜有人愁,跟孙岩做生意的客户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屯里人见到白璐和孙乔安避而远之,他们家地里的白菜和土豆到了收获季节找不到人采收。 若是再找不到人,白菜土豆就要冻在地里。 白璐着急的要命,跑到孙大富面前哭诉,请他帮忙找人。 孙大富抽了两根自卷的香烟,才想出法子来,让她天不亮开着拖拉机到去往煤矿方向的大路边等着。 很多青壮年劳力骑着自行车天不亮就在去煤矿的必经之路等活。 拉煤的大车一来,司机落下车窗,冲外喊出所要人数,劳工们蜂拥而上,拼命的往上爬。 眨眼间,人数够了,最后爬上车的人,被同行赶下车。 这些人垂头丧气地折回路边继续等活。 白璐见状上前搭讪,“大兄弟们,我们家地里需要人手,干得多挣得多,有没有想去的?” 采收白菜土豆自然比抡大板锹装煤轻松太多,很多人来了兴趣,凑上前打听价格。 “干活快的人一天能赚三十左右,中午我管饭。” 众人心里各自打着小九九,有人沉不住气抢险问要几个人? 十五个。 话落,劳工们呼啦奔向白璐开来的拖拉机。 第228章 下岗潮 宋氏剪纸店。 员工们边干活,边小声议论着孙岩的事。 “这人啊老想着天上掉馅饼,终于把自己搞进高墙里去了。” “关键孙岩说什么,白璐就信什么。” “白璐对待前面两个儿媳百般苛待,这算不算报应呢。” 宋清秋轻咳了声,“咱们做好自己,不要随意妄议别人。” 林海月可不这么认为,“你帮他们老孙家养孩子,白璐不领情也就罢了,她还整天把你当成敌人,处处找事。这次她倒霉了,我开心着呢。孙岩外面欠了十好几万,白璐替她的好大儿还账,一下把她打回了十年前,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崔秀颖接过话来,“解恨是挺解恨的,但话不能这么说。” 宋清秋知道大家为她鸣不平,笑道,“行了,以后别再议论了,赶紧干活。” 她从工作间里出来,就看到白璐推门进来,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有事吗?” “我不找你,我找我儿子。”白璐四处张望着,“孙阳呢?” “去南方谈客户了。” 白璐拉着一张脸,跟丧门似的,“我儿子卖给你了吗,你什么都让他干。”她扯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宋清秋,孙阳在你这干了好几年了,又是当业务员,又是开拓市场的,把他的工资给我结一下。” “关于工资,我都是发在他本人手里,我不欠你钱。” 宋清秋的话语掷地有声,萦绕在白璐的耳边。白璐冷哼一声,“我儿子一个人干两人的活,他傻了吧唧的你给多少他就接多少。你必须补两万块钱,还有,我要预支他五年的工资,一年一万吧,一共七万块钱。” 宋清秋走到柜台前,拉开椅子缓缓坐下,跟看外星人似的,探头过去仔细看着白璐的脸庞,“这脸也不大啊,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呢。” “嗨,你怎么骂人呢?” “我可没骂你。我是在骂偏心一个坑一个浑人。”预支孙阳的工资,给孙岩还账,亏她想得出来。她本打算,只要白璐开口借钱,看在同一个屯的份上,多少也会借给她。 “孙阳挣这么多钱,又不用娶媳妇,拿来用用怎么了?”白璐探监回来后,一直都很担心孙岩的生活和前途,想尽快还清孙岩前欠下的外债,如此也能赢得个好名声。 宋清秋撇撇嘴,“孙阳得养孩子,悦悦的吃喝拉撒上学不花钱吗?你这个当奶奶何时管过?” “哼,自己孩子都管不过来,我哪有功夫管个丫头片子。” “毛毛可是你孙子,你不也一天没管过。我没跟你要钱已经不错了。” 白璐占不到便宜,腾地站起指着宋清秋怒声说,“毛毛不是我孙子,谁知道宋清娇跟谁生的这个野孩子。” “孙岩不懂事,你作为给他母亲也这么讲。呵呵——”宋清秋冷笑着,“白璐,你们家不认这个孩子可别后悔。” “嗯哼,我有啥可后悔的。”等孙岩放出来,她随便给孙岩找一个都比宋清娇强。 “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宋清秋伸手示意,下了逐客令,“请吧。” 白璐气咻咻地甩袖走人。 宋清秋被白璐眼中的漠然刺痛,盯着她的背影腹诽: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想认回孩子门都没有。 清娇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露面,就是混的不好,也不能不管孩子呀。 她这个姨妈对孩子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亲妈的陪伴啊。 她哪知道,宋清娇不想带着拖油瓶在外风流快活潇洒。 这会儿正跟着一个老男人喝酒暧昧着,听说孙岩被判了七年,宋清娇仰头大笑着,老天开眼啊,这样渣男终于得到了报应。 然后拉着老男人进了舞池,疯狂地扭动腰肢狂嗨。 几年后,开剪纸店的人慢慢多起来。 人们的工资比以前却降了不少,很多国营厂里两口子若是双职工就要轮流上班。 收到下岗潮的冲击,消费也是每况愈下,宋氏剪纸省内内销单子一再减少,使得宋清秋把销售重心全都转移到省外。 新大海和刘莎所躲过了一拨又一拨的裁员,但没能躲过下岗。刘莎没啥技术,找不到工作,被新大海嫌弃殴打,度日如年。 而新大海脑子还算活络,给人家刮大白,吊顶干些装修活零活。 到了九九年,下岗潮猝然而至。 让很多在国企工作了半辈子的人突然失去了生活来源。 这些工人没别的技术,下岗后选择余地不大,一部分摆小摊赚点钱维持生活,一部分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为了养家糊口,越来越多人到东南沿海城市去打工。 这天下午,宋清秋回家拿剪纸样板,却看到何明远坐在桌前喝闷酒,“诶,今个你下班这么早呢?” “秋儿。”何明远闷声闷气地喊她一声,宋清秋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放下手头的东西,坐在他面前,摸摸额头也不热啊。 她握住他的大手,温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秋儿,我——”何明远蔫蔫的,说话也有气无力,端起酒杯灌下一杯酒。 “你是不是病了?走,咱们去医院看看。”宋清秋急了,拉着他要去医院。 何明远摇摇头,坐在那纹丝不动,“我下岗了。几天前就下岗了,这几天我都在找工作。本想找到工作,再告诉你的。”其实他这几天都一无所获,苦闷的不行。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把咱裁了,咱就换个工作。” 宋清秋坐回原来的位置,将身体靠过去,靠在他怀里,“有啥好郁闷的,我陪你喝一杯。” “嗯。”何明远微微点了下头。 宋清秋立即坐起身子,拿来一个酒杯,给她和何明远各自倒上酒,碰杯,小酌。 何明远心情很失落,也很迷茫,离开原先岗位,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啥工作。 何况,国企大批的倒闭,现在私人厂子招工爆满,根本不需要人。 喝到酒意微醺时,他拥着清秋说,“秋儿,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算哪般没用啊,你抗打击的能力也忒差了。”宋清秋举起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何明远,想想之前的你······” 那也是之前,现在时代变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时代淘汰。 想要努力改变现状,却力不从心,也无从下手。 宋清秋凝眉思索了良久,突然笑着调侃,“找不到工作,那就休息,我养你。” “若是一天天无所事事,等同于蹉跎生命,还不如杀了我呢。” 宋清秋咯咯笑着,捧起他的脸轻柔着,脸颊在她手下变化出不同的形状。 “你真够调皮的。”何明远捉住她的手亲了亲,他的脸埋在她的颈边低低地笑着,声音带着愉悦,“放心吧,我没事了,心里舒坦多了。” 宋清秋垂下头,揉着他的头顶,安抚着他心里的不安,“现在需要一技之长的人,你没有,可以学呀。” “也对。”何明远陷入沉思中,久久不说话。 响起门锁扭动的声音,宋清秋从他怀里坐起,看向门口。 毛毛背着书包跟君豪在门口拉扯着,“放了学不回家,在外面疯什么,赶紧进屋写作业。” “用你管,我作业写完了,偏要出去玩。” “蒙谁呢,你昨天的英语作业就没写,今天也没写。” 宋清秋脸色骤然沉下,半握着拳头敲了敲桌面,“放学了,你俩不进家干嘛呢?” 毛毛见父母都在家,心虚地咬了咬唇,笑着:“我跟哥哥聊天呢。” 第229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作业写完了?” 君豪瞪了毛毛一眼,嬉皮笑脸地说,“书上的作业都在同学家写完了,英语练习册上的作业我不会,还没写。” “不会,你怎么问我?”毛毛欲要拆穿他的谎言。 “问你也没用,你讲不明白,我听不懂。”说着,毛毛从斜跨着的军绿色书包里掏出一本练习册放在桌上。 毛毛气得想揍他,“你这是狡辩,压根你就没写,也没让我给你讲题。” “嗨,我跟我妈说话,你插什么嘴。”君豪不满地嘟囔着,“一天天的跟个事妈似的,烦不烦呀。” 毛毛脸色变了变,背着书包扭头往房间走去。 宋清秋扬手给了君豪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让毛毛一愣,反倒让他加快脚步,进了卧室。。 君豪白净的脸上顿时现出巴掌印,捂着脸颊,一脸的不服气,“妈,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长幼无序!”宋清秋严肃地说着,“毛毛是咱们家的孩子,是你大哥。他有替我管教你的责任和义务,你不尊不敬的,算什么玩意!” “他是三姨的儿子,凭什么长期分走你和我爸的爱。我才是你们亲儿子,你凭什么对他这么好。不就是没写作业嘛,打人不打脸,你却专往我脸上打。我不认他这个大哥,你能把我咋地。” 君豪梗着脖子,控诉着母亲曾经与现在对他的所为。 “毛毛虽然是你三姨的儿子,但是打小在咱家长大,我早就对外宣布把他收为自己的孩子。以后再让我听到说这些话,听到一次揍你一次,看你还耍横不?”宋清秋也来气了,拿起鸡毛掸子,往儿子身上打去,“听到没有?” 没想到君豪用力撞开宋清秋就跑,边跑,边愤愤地喊:“哼,我找我奶和我爷给我评理去。” 何明远不疾不徐起身,推门出来,冷冷地喊了声,“站住!” 君豪想奔跑的腿,不敢再往前迈步,站在了那,咕哝着,“我不去我奶家就是了。” “想着这么了事,甭想!”何明远一步一步地走向儿子,“你推了我媳妇,这事没完。” 何明远面沉似水,像一座活火山,处于爆发的边缘,他已经很久没有生气过了。 君豪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严肃吓人,吓得都说不出话来,“爸,我,我道歉。” “你不是不服你妈吗,他是我媳妇,有啥事冲我来。你今年十一了,半大小子,咱父子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掰扯掰扯。” 君豪挠着短发犹豫了,认识何明远的人都知道,宋清秋是他命根子,照现在的架势,他怕何明远把他给打死。 “刚才你不是挺牛的吗,现在怎么怂了,就这点胆啊。” 何明远的大手搭在君豪的肩上,君豪心底怕的不行,却牙硬得很,挑眉看向他,“谁说我怕了?说吧,去哪,怎么说道个法。” 看到君豪狂妄自大的样子,何明远不由得发笑,这孩子简直自己小时候的翻版,他太了解君豪所思所想,搂着他的肩,往外走去,“到地方你知道了。” 身后飘来宋清秋的关切声,“他作业还没写完呢,你带他去哪啊?” “去外面溜一圈,一会儿回来,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宋清秋叹了口气坐下,这个混孩子,真得好好给他立立规矩。 房间里的毛毛透过窗户看到何明远把君豪带走,忐忑不安地打开门,“妈,我爸会不会往死里打君豪啊?” “你爸怎么教育你弟弟,那是你爸的事,再说了,这小子也该让你爸好好收拾收拾,咱们静观其变。你今晚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毛毛顿时没了胃口,“妈,我吃啥都行。”说完,闷闷地退回房间。 宋清秋进了厨房,冰箱里有何明兰拿来的鱼,“今晚炖鱼吃吧。” “好啊。”毛毛回应了两字,悄悄地打开窗子,翻窗离开。 何明远带着君豪来到附近的小河边,“你跟你舅舅学了两招三脚猫的功夫,仗着自己个头比你毛毛哥高,跟他摔跤,说是闹着玩,可你小子不仗义,背地里下黑手。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和你妈都看在眼里。你还真以为你哥摔不过你,那是你哥让着你,不惜的跟你一般见识。来来——”他冲君豪勾勾手,“咱俩比划比划,我让你个后腰,今个你能把我摔出这个圈,算你有本事。”说着用脚原地画了个圈。 君豪也不傻,毕竟父亲当过兵,而且几乎每天晨跑锻炼的人,他这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是父亲的对手。 但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他昂着头,叫板,“你是大人,我虽然长得高,但还是个孩子。我才不跟你比摔跤呢,我要比文化方面的。” “别看你爸我没念多少书,也比你强。瞅瞅你这英语学的,全都是大红叉。”何明远从袖筒里掏出临出门前,顺手塞进衣袖里的英语练习册,翻了翻,每一页上都有醒目的红叉。 “这要是让你妈妈看到了,非得把你屁股打开花。” 君豪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灵机一动,“你要把英语学会辅导我作业,我啥都听你的。” 何明远掉进儿子挖的坑里,他最不擅长学习英语,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行,就这么定了。” 突然,他抓住君豪的胳膊,将其摔倒在地。 “搞偷袭,你耍赖!”君豪揉着摔的生疼的屁股,不满地嚷嚷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跟你哥摔跤的时候经常如此,我这样对你,你就受不了了。”何明远摆动着右手,示意他,“起来!” 君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他年轻气旺不服输,主动出击,扑向何明远,嘲讽着,“正经人谁搞偷袭?” “我算不上什么君子,可我爱国,明辨是非,保护家人,绝不会耍小聪明搞内斗,你有本事对付外人啊。” 话音未落,君豪再次被一个过肩摔倒地。 毛毛恰好看到这一幕,急忙奔过去,挡在君豪面前,“爸,你别打弟弟了,他也是无心的。” 君豪哼了声,坐起,把头撇向别处。 何明远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君豪,“怎么不服气?” “我哪有。”看到哥哥的大度,君豪深感惭愧,“哥,我错了。” “过去的事,咱不提了,赶紧回去写作业。” 君豪抓住毛毛递来的手,一跃而起,“哥,咱们走。” 说完,扭头提醒何明远,“爸,别忘了咱俩的约定。” 毛毛好奇询问啥约定,君豪神秘兮兮地就是不告诉他。 三人一前一后回到家中,宋清秋瞅了他们一眼,看来问题解决了,她笑盈盈地将满满一盆鱼锅饼子放在桌上,一时满屋鱼香弥漫,令人食欲大开。 君豪一瘸一拐的跑去洗手,甩开腮帮子开造。 何明远把盆端到眼前,“少炫点,写作业去。” “我才吃了五个饼子,还没饱呢。”君豪现在比他还能吃,何明远扶额,造孽呀,丢过去两饼子,盛了一碗鱼,够不够就这些。 宋清秋乐不可支,“遇到你小时候的自己,有何感想?” “不想看到这玩意。”何明远嫌弃地瞪了君豪一眼,好在这孩子喜欢对剪纸尤为喜欢,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宋清秋见毛毛啃饼子喝鱼汤,便盛了夹几块鱼肉给他,“学习累,多吃点鱼。” “谢谢妈。” 君豪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吐槽:“谢谢妈,怎么看你们三人才是一家,我是那个多余的。” 宋清秋夹了个鱼头放在他碗里,“吃啥补啥,吃了鱼头补补你脑子。”又鱼头里扒开出鱼眼塞进君豪嘴里,“这玩意吃了眼就不瞎了。” 君豪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快朵颐着。 何明远突然冒出来一句,“听说你们期中考试出成绩了,考得咋样啊,毛毛你先说。” “·····班级排名第七。” 不讲武德!君豪端着碗灰溜溜地逃了。 第230章 莫名消失 饭后,宋清秋把君豪踹去屋里写作业,她则收拾碗筷。 何明远凑了过来,抢着洗刷,“秋儿,我适合学英语吗?” “哪有适合不适合,只要你肯付出努力,肯定可以的。”宋清秋笑着,“你想学英语是好事,咱俩想到一块去了。现在用到英语的地方多,学好了无论进厂工作,还是向老外推销咱屯里的特产,和咱们的剪纸都行。” “讲真的,英语对于我来说学习困难很大,不过呢,为了给咱儿子做出表率,难学也得学。”他迅速做出决定,十分果敢。 她那双温软的小手落在他腰间,将头靠在他后背上,“加油哦,我看好你!我会和你一起学习英语的。” “有你与我同行,我就有了底气。” “哈?”宋清秋乐不可支,“何明远,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和荣耀。” 何明远有些动容,眼眶莫名一热,转身将她拥在怀里,“你又抢了我的词,看我怎么收拾你。” 君豪出来倒水,恰好看到父亲满脸宠溺注视着母亲,他靠在门口,一边喝水,一边调侃,“哟哟,腻腻歪歪的,也不背点人。” “小兔崽子哪都你的事,周末我就送你去奶奶下地干活去。”何明远笑得异常灿烂,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刀子,让君豪后背发凉。 君豪变脸的速度特别快,嬉笑着,“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我去复习功课。”嗖地跑进了屋。 “小兔崽,反应挺快啊。” 何明远吐槽了句,突然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 宋清秋捶了他一下,“孩子都大了,注意点形象。” “回屋总行了吧。” 宋清秋知道他要干啥,没敢接话,“我去看看君豪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她突然闯进了房间,君豪赶紧拿起一本书放在桌上,遮挡住未能收拾的东西。 宋清秋翻看了英语练习册,竟然全队了,提出质疑:“你自己做的?” “我有很多不会,是大哥给我讲完后,我独立完成的,你不信问我哥。” 毛毛也证实却又此事。 宋清秋一把拿走立在桌上的书,君豪立即用手捂住桌面上的东西,嘿嘿笑着,“我剪着玩的。” “剪得不错啊,很逼真。”宋清秋并没有发火,还夸奖了他。 君豪骄傲的昂起头,“那是,我的剪纸技艺在你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进步。” 他的手拿开,宋清秋看清剪纸样子,心里的火顿时蹭蹭地往上蹿,忍着怒气问道,“哼,果、女,从哪看来的?” “我班同学有本外国油画画册,都是这种。艺术照,有什么不妥?”君豪反问道。 “剪纸不分门别类,但想能登上大舞台,你嘴里的艺术断断不行。”宋清秋耐心地引导着儿子,“咱们古代有名的美女多得很,你可以尝试剪古代美女图。现代各行各业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战士,致力航天事业的航天科技专家······这些都是你剪纸人物素材,可供你参考。” 经过长时间讨论,宋清秋与儿子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事情已经有了确切安排。 君豪对于历史人物很感兴趣,因此决定尝试剪各个朝代的人物。 宋清秋与君豪击掌,以此对他勉励,“儿子加油。” “OK!” 宋清秋回到旁边的卧室,她神色凝重地对何明远说,“君豪剪了一堆女孩子果像,都是一个女孩样貌,你说咱儿子会不会早恋了?” “咱儿子早熟这点像我。” “你还笑,他才十一呀。”宋清秋举起拳头捶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愁呢?” 何明远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爽朗的笑着,“我十一的时候,就偷偷喜欢你了。” 不等他说完,宋清秋打断他,“好哇,你这家伙老早惦记上了我,我这是被你算计了还不知。” “我是被你拯救了。” “少说没用的,赶紧想办法从其他同学嘴里套出那女孩是谁。” “你想干嘛?找人家孩子谈话?” “别让咱儿子祸害人家孩子。” “孩子之间的情感很单纯,你是不是想多了?”见宋清秋要发火,何明远赶忙安抚,“行行,明天我去打听一下。” 第二天傍晚,何明远哼着小曲进了剪纸店,汇报调查情况。 “咱儿子班里是有个女同学跟咱儿子走得近,那些剪纸是那位女同学和另外几女个孩子请咱儿子帮忙剪的,另外她们还让咱儿子帮忙剪了一些裙装。现在她们喜欢玩一种游戏,类似过家家换装。” 虚惊一场! 宋清秋长舒一口气,不是真的就好,“这么说我冤枉君豪了。” “可不是咋滴。” “这孩子为什么不解释呢。” “怕你找其他孩子呗。” “行了,误会解开了。”何明远坐在她身边,唠叨着今天行踪,“我去报了个英语班,把书和资料我领回来了。”为了便于学习英语,买了英语磁带和录音磁带一体机。 “今晚开始背单词。” “嗯,你先忙着,我回去做饭。” 何明远拎着录音机走出剪纸店,哼着小调往家走。 灰头土脸的新大海,身上全都是白色点子,刚从工地里干完活出来,看到何明远的身影,快步追上去,“何会计,不不,现在不是了。”他讥讽道,“没想到你也下岗了,我现在天天有活干,比你何明远强老鼻子啦。你要是真找不到活,跟我去工地刷大白,我不嫌弃你残疾啊。” 何明远轻笑了声,“谢谢你的好意,新大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宋氏剪纸的合伙人,我找什么活干呀,到年底坐等分钱就行。我着急回家给我媳妇做饭,走了啊。” 新大海冲地上啐了口,切,什么狗屁合伙人,还不是指望女人养着。 他咋就没摊上个有本事的女人呢,看到刘莎气不打一出来。 刘莎也不看火候,提出到南方打工。新大海指着她鼻子骂娘,“想离开老子,休想。明天跟我去工地干活。” 刷大白,刮腻子,又脏又累,刘莎打心眼拒绝,可是奈何害怕新大海的拳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宋清秋忙着剪纸大赛的事,她鼓励剪纸培训学员们踊跃参加比赛。 最近一段时间,剪纸店的外销订单呈暴涨趋势,这都离不开孙阳在外的奔波和宣传推广。 宋清秋听说有很多厂里无薪放假的人想学剪纸,但离着现在的培训班较远,想到一个折中办法,进行调研后,选中了陆家口一带办班。陆家口村委大力支持,为她提供一处荒废的大院,第二个免费培训班每个周五开班。 她从剪纸培训班里出来,晚上十点多了。 她与学员们道别后骑车便走。 崔秀颖和罗平推着自行车走在后面,两人窃窃私语互道相思。 宋清秋突然肚子疼,停下车子,便钻进高粱地里方便去了。 崔秀颖和罗平站在路边等她,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崔秀颖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边往往高粱地地走,边呼喊宋清秋的名字,“清秋你在哪?” 高粱地刮起一阵风,高粱随风摇摆起来,那高粱叶子飒飒地响。像是在对人招手,月光把崔秀颖的脸照的惨白,“罗平,罗平!” 罗平听到崔秀颖的喊声变了音,扔下自新车跑进高粱地,“秀颖怎么了?” 崔秀颖指着前面的地上,“清秋的鞋子,她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罗平顺着崔秀颖手电筒投射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真有一只女人穿的布鞋,还是宋清秋今天穿的。 “宋老师,宋老师你听见回应一声。”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几声嘶哑的乌鸦的叫声,这个时候,除了远处的车灯就只有淡淡的月光。 宋清秋为什么会莫名消失?她遭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两人无从猜测,赶紧跑去报警。 第231章 失踪 何明远站在门口向四处张望着,这个时间她也该回来了。 他知道宋清秋喜欢吃鱼,今个回屯参加完葛主任主持的党员会议,他跑去河里亲自抓的。 今个是周六,毛毛和君豪去了奶奶家。 他从屯里赶回来,高高兴兴等宋清秋回来过二人世界。 然而宋清秋还没回家,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他瞬间傻眼了。 这个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告诉他,你的妻子失踪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惊愕不已,瞳孔放大,仿佛见到了令他无法承受的恐怖事物,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可能。 失踪,难道是绑架?遇上拐卖妇女的? 他越来越不敢想,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冷颤,但他还怀有一丝侥幸,说不准就是迷路了,或者走到了什么地方,出不来了。 他甚至希望对方是个劫匪,打电话给自己,让自己交钱给他,这样好歹他心爱的秋儿是活着的。 警方也在紧锣密鼓的找人。 此时警方首先怀疑是绑架,于是先对和宋清秋同行的崔秀颖和罗平进行询问。 结果得知,宋清秋和陆家口周围村的人没有产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宋清秋本人很有亲和力,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也不可能有什么仇家把她绑走啊。 警方走访附近各村的人,但都没有结果。 一时间,案件又没有头绪了。 何明远望着满桌的饭菜,心里忐忑不安极了。 干等,对他来说度日如年。 何明远决定亲自寻找。 他没有把宋清秋失踪的消息告诉家里任何人,尤其是马上要参加高考的悦悦。 这时,警方再次查看现场,看到不远处潺潺的河水,想到,难不成是夜黑风高掉进水里了? 崔秀颖和罗平都纳闷,如果她真是掉进水里,那为什么没有听见她呼救? 但也有村民猜测,可能她走得比较远,或者掉进水里的时候呛到了,所以没能大声呼救。 于是警方开始对河水进行打捞,企图从合适中捞出什么东西来。 打捞久了,还真打捞上宋清秋穿的另一只布鞋。 看来,她似乎真的掉进了水里! 于是警方全力开始在水里打捞,还有部分人跑到下游打捞,经三小时的紧急工作,依旧没有捞到宋清秋。 没看到尸体,至少还活着。 何明远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警方也扩大搜索范围。 迟迟找不到宋清秋,崔秀颖泣不成声,后悔当时没陪着一起过去,宋清秋的失踪她也责任。 罗平安慰她,宋清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为了早点找到人,罗平提议由他们自己出钱,让民警帮忙出悬赏告示。 但被何明远拒绝了。 他怕激怒“绑架”宋清秋的人,让本就置身于危险中的宋清秋有可能因此毙命。 何明远带上宋清秋的照片,骑自行车顺着河流走向往山里深处驶去。 走到哪打听到哪,都说没见过宋清秋。 眺望着远处,一片废弃的砖窑厂,高耸的大烟囱冒着浓烟,展示了这座砖窑厂的强盛。何明远停住脚步,仰望着烟囱,忽地想起小时候邻屯后山有个废弃的大烟囱,一到夏天宋清秋和许曾良就喜欢跑那去玩,他时常偷偷跟去。 夜黑风高,他又累又饿瘫坐在地埂上,点燃一颗烟,烟火忽明忽暗。他吸了一口烟,摸出随身携带的水壶,扭开,只有几滴水流进嘴里。 这时突然几个人影朝这边跑来,“让她跑喽麻烦了,她光着脚跑不远,咱们分头找。” 那人说完,便带着一人奔着另一条小路跑去。 何明远听出乔三的声音,这个乔三出狱后干过砖窑厂,给人放过羊,但都因受不了约束索性不干了,之后不知了去向。 看样子,这小子又没干好事,像是在追什么人。 何明远嗖地站起跟上去。 只见乔三握着手电筒,每走一段距离就对着草丛仔细照一照,路过成片白草地,他停下脚步,低声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啦,这里偏僻,你是跑不去的。” 但是无人回应。 与他同行的人,突然搭话:“三哥,既然警察误以为宋清秋不小心溺水,咱们为何不顺势把宋清秋弄死,敲一笔钱后,咱们远走高飞。这下弄不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何明远隐约听到了宋清秋的名字,他猫在草丛里宛如黑夜中的精灵,缓缓匍匐前进,找了个合适位置停下,竖耳倾听。 只听,乔三骂那人蠢,“弄死宋清秋这个鱼饵,谁给咱钱。”乔三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想报复宋清秋当年让他蹲了三年大牢之仇,钱弄到手,带着宋清秋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好好折磨这个仇人。 “下午两点多六子才送去勒、索信,现在人跑了,钱还没到手,咱们怎么办?” “着什么急啊,这里离着有派出所至少二十多里地,她光着脚,又受伤了,跑不远的。你通知六子,催宋氏剪纸的人今晚十二点之前拿钱赎人,地点他定。宋清秋找到了,嗯?”乔三做了个抹脖子动作,是你宋清秋非要离开我,就别怪我狠心了。 “三哥这招高啊,神不知鬼不觉,啊,哈哈。” “赶紧的去!”乔三不耐烦地踹了男人一脚,那人点头哈腰应着,扭头跑走。 何明远必须先乔三他们一步找到清秋,等乔三走远,他立即折回去,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沿路低声呼唤宋清秋的名字,都没得到回应。 何明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派出所,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请求民警帮忙。 警察同志给负责办案民警打起电话,核实后,立即出动,一路人马负责摸清乔三的老巢,等待命令实施抓捕。 另一路人则寻找宋清秋,由何明远前面带路。 地毯式搜索,包围圈越来越小,也没能发现宋清秋。 何明远焦急地踱步,难不成清秋又落入乔三手里了? 这时,一位民警跑步过来,对着负责带队的人汇报着,“于队,宋清秋刚刚出现在区警察局。局长让咱们帮着李队进行抓铺。” 于队看向何明远,“小何同志,宋清秋已经安全了,我派人带你过去。” “你,送小何同志过去。” “咱们走。” “是。” 十几个人迅速跑步跟上。 何明远掉头,跟着一位民警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乘车离开。 路上,车子颠婆,何明远紧抓着把手一言不发。 民警夸赞宋清秋机智,能从绑匪手里逃出来很不容易啊,一会儿见了她,多安慰安慰。 “谢谢警察同志的提醒,我一定会的。”何明远心情很是沉重,不知道清秋伤成了什么样····· 进了医院,何明远不等车停稳,打开车门,跳下车,奔向病房区。 何明远被领进了单间病房,看到宋清秋双脚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也进行了包扎,有血渍渗出。 白皙的手腕上红色的勒痕,刺疼何明远的眼睛。 他心中涌现出无尽的心疼和愧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跟你有啥关系,是乔三太可恶了。” 办案的负责人告诉何明远和宋清秋,他们要引蛇出洞,所以,宋清秋脱险的事暂时保密。 何明远和宋清秋点点头。 那位民警又说道,“小何同志,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好,我跟宋清秋说两句话就走。” 民警迈步出去,贴心的带上门。 你跟宋清秋说两句话, 何明远紧紧拥着她,“伤口还疼吗?” 宋清秋强忍着脚底传来的痛感,瞧他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模样,抬手轻轻抚着他脸庞,“医生给我做了处理,不是很疼了。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吧。” 何明远轻拍着她后背,“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抓住那帮混蛋。” 宋清秋怕他一冲动打乱了警方的计划,再三叮嘱了一翻,才让他离开。 第232章 引蛇出洞 何明远按照跟民警商定的计划,往剪纸店赶。 崔秀颖刚刚接到绑匪再次打来的电话,急得不知所措。罗平凑钱去了,她在门口踱步。 林海月和王佳佳她们一商量,将自己攒的钱全都贡献出来。 林海月捧着钱走到跟前,“崔姐,大家凑了两万多,虽然还差不少,咱们想想办法,应付一下。” “万一露馅,清秋的命就没了。这个时候何明远跑哪去了?” “我回来了,咱们进里面说。” “好。” 崔秀颖将门关上,和林海月跟着何明远进了工作间。 其他人全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大晚上去银行也取不出钱来啊,这不是故意为难咱们嘛。” 何明远摆摆手道,“大家稍安勿躁!” 人命关头紧要时刻,怎能不急。 大家都担心得要命,何明远相比她们显得格外淡定。 林海月不经大脑冒出一句话来,“何明远,你咋一点不要着急呢。” 何明远笑了笑,唇边泛着苦涩,没找到宋清秋之前,他比谁都着急,恨自己无能,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好。 “我跟你们交个底,清秋现在安全了。”众人大喜过望,何明远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咱们要演一出大戏,抓到这些混蛋!咱们这样——”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何明远跑到柜台前接起,“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男人声音,显然经过伪装的,“想要宋清秋活着回来,立马带上钱到杜鹃山脚下,把钱放在我系着红布的杜鹃树下边。” 何明远的声音颤抖,他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着,“能不能让我听一听宋清秋的声音?” “还有两小时零五分钟,不想她死,赶紧带上钱过来。” 何明远再次追问道,“你们突然把时间提钱了,五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们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只凑了三万多点,大半夜的你让我们到哪搞钱,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少一点。” “你若想你媳妇缺胳膊少腿,尽管少拿。” “不,不,我不想。” “听好了,你自己一个去,敢耍花招,我便会让宋清秋生不如死。” “啪”对方挂断了电话。 何明远紧握了下拳头,立马放下话筒,让崔秀颖她们帮忙用纸裁剪大票大小的纸张。 崔秀颖会意地点点头。 何明远将裁好的纸张放在手提箱的下层,上面摆放上筹集来的钱,拎着箱子就要出门。 毛毛和君豪跑来,“爸,我妈是不是出事了?” “这不是你们应该管的,回家睡觉去。”何明远呵斥着两孩子一句,往大街口走去。 毛毛看向君豪,两人立即跟上,君豪率先开口:“爸,我们跟你去救我妈。” “胡闹,对方点名让我自己去,你们不想你妈有事,给我滚回去老实待着。” “哦。” “爸,你小心点。” 毛毛拉住君豪,望着父亲走远。 何明远拦了一辆面的离开。 民警装扮的面的司机,将车开走,立即向领导汇报情况。 驱车抵达杜鹃山,四周静悄悄的。 何明远走到山脚下,好不容易找到那棵带有记号的杜鹃树,放下手提箱大声喊道,“钱我带来了,把宋清秋还给我。” 然而却无人回应。 何明远张望了一会儿,躲在了树丛里,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拎起手提箱,两民警刚想行动,一旁带头的人冲他们摇摇头,别打草惊蛇。 只见那男人都没打开箱子看一眼,拎着走了。 民警们立即悄悄地跟上。 何明远也跟了上去。 那个男人往山上走去,一头扎进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在里面穿行。 何明远他们紧追不舍。 突然发现,男人手里的箱子不见了。 民警将他抓住,男人是个结巴,如实地道来,“有人花了二百块钱雇他来拿箱子,他把箱子放在指定地点任务就算完成。” 民警们继续审问男人,问对方长长啥样。 他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 带队的民警让随行的人展开地毯式搜索追捕。 何明远眯起眼眸看向黑漆漆地四周,他们置身于高高的草丛中,很难找到对方。 站到高处去,俯视,利用手里的探照灯,在草丛里搜索更加容易些。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民警,与领队警察一拍即合。 何明远飞奔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三两下爬上树,把三个探照灯集中投射下去的那一刻,还真发现了蛛丝马迹。 众人迅速超那人靠拢,可那人奔跑的速度奇快,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何明远将探照灯固定好,腾空跃下树,从另外一条路围堵那人。 那人见何明远追了上来,心慌了一批疯狂逃窜。 何明远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出,不偏不倚地打中那人的腿。 “哎哟”那人惨叫一声,速度慢下的瞬间,何明远腾空跃起,将人踹倒在地,伸手夺下手提箱。 那人突然从后腰上拿出一柄明晃晃的刀子,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何明远举起箱子抵挡,手挨了一下,他顾不得疼痛,与男人纠缠在一起。 民警及时赶到将其制服,“叫什么名字?” “刘云。” “外号叫六子是不是?” “是。” “带走。” 领队民警与何明远握手道谢,“谢谢你的配合,走,咱们回去。” 他们刚到警局,就传来了好消息,乔三几人抓捕成功,正往这里押送。 这帮人落网,何明远任务也算完成,跑去看宋清秋。 “你手怎么破了?” “被咬了一口,破了点皮,不要紧。” “这么深一道口子,还说没事。”宋清秋拉过他的手,欲要请护士过来帮忙包扎。 何明远不禁笑开,“少块肉我都没在乎过,没点皮真没事。” 终究抵不过宋清秋一个眼神,乖乖地伸手让护士包扎。 他耐着性子听完护士说的注意事项,只回了一句,“我记下了”就把护士送出了门。 “你忙了大半宿了,饿了吧。”宋清秋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两桶泡面,“民警同志送来的,你垫垫。” 他一天都没吃饭,饿坏了,跑去打来热水,两桶全都拆开倒上热水泡着。 他狼吞虎咽地炫完一桶面,问出心中的好奇,“你是怎么从乔三那里逃出来的?” 她被人打晕,睁眼醒来就看到自己手脚被绑,置身于一个山洞里,饿了一天无人问津。 乔三突然出现,让她给店里人写信要钱,宋清秋为了保命当即表示会让崔秀颖把自己所有的存折全都拿来。 乔三却坐地起价,张口要五万,而且是现金。 宋清秋告诉他,存折上的钱顶多就两万块钱,其他钱都用来投资了,店里的剪纸用纸存货值个一万多。 凑齐五万有困难,不等她把话说完,乔三捡起一块砖头打在她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问她要钱还是要命? 宋清秋乖乖听话,按照他们所说写了信把留下店里的电话号码。 等他们一走,宋清秋就琢么着怎么逃跑。 看到角落散落的啤酒瓶子,她废了好大劲儿挪开去,打破一个啤酒瓶,拉断手上的绳子。 从山洞逃出来,一刻不敢停留,赤脚在山间疯狂奔跑。 跑出山后恰好碰上一辆大货车车路过,她拦停车子,没想到司机她认识,是之前她押车送外地客户送货时雇用的那位司机大哥。 是他把宋清秋送到区警察局。 何明远听到她的遭遇,心里不禁一阵阵的心疼,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遍。 第233章 主动出击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在努力抑制自己的哭声。几滴泪水滑落,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微湿的痕迹。 宋清秋不经意抬头看过去,他竟然哭了! 她握住他的手,打趣道,“小朋友不哭哦,姐姐有糖,咱们吃糖糖。” 说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圈,“姐姐把这个超大的棒棒糖送给你,开不开心呀?” 何明远紧紧拥住她,笑着,“不开心,我要吃真的糖。”低头堵住她的嘴,病房里瞬间静下来。 大雨不期而至,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 宋清秋有些疲倦,躺在病床上睡下。 而何明远握着她的手,守在一旁。 “不要···放开我···” 宋清秋进入梦乡没多久,突然攥紧被单,眉头紧紧的皱起,额头上都是汗水。 感觉她不对劲儿,何明远摸了摸她的额头,都是冷汗,像是在做噩梦。 他心头一跳,赶紧轻轻地拍着她胸口,哄着,“秋儿,别怕,我在,我在这。” 可沉入梦境的宋清秋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脑海里画面一转。 只见乔三两眼通红的盯着她,他脸上都是狼狈,他声音里都是悲凉,眼神里充满绝望和痛苦,“宋清秋,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你家三孩子都很可爱,哪一个陪我一起死呢?” 悦悦,毛毛和君豪他们三个谁也不想,哭喊着让宋清秋救救他们。 乔三手里的刀子指向君豪,“就你吧。” 宋清秋想要扑过来保护儿子,手脚却无形的网给绑住,怎么都不能挣脱不开。 “我,我陪你一起死。” 乔三突然举起手里的刀,眼看着,就要捅进君豪的肚子里。 许是梦境太过于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在她面前似的。 宋清秋吓得睁开眼睛,蹭的一下子就坐直身子,满眼惊恐的叫道,“乔三,不要!” 何明远是要扶她的,听到她吼的这话,身子顿时僵住了。 清秋肯定隐瞒了什么,莫非被乔三那混蛋给欺负了? 他的神色瞬间凝固。 宋清秋全身都是冷汗,看着眼前是自己所在的病房里,知道是自己做噩梦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扭过头,却见何明远就在她身边坐着。 沉浸在刚才噩梦的恐惧还没出来的宋清秋,顿时眼圈红了,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何明远。 然后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好似是经历了什么重大伤痛似的。 知道她是被噩梦吓醒的,听着她的哭声,何明远眼里都是心疼。 垂眸看着她,他抬起手臂,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别怕,我在,我在………”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也或许是宋清秋渐渐的意识到刚才的是噩梦,他还在她身边。 哭了一会儿,她哭的声音渐渐小了,但是眼睛却哭肿了,眼眶也很红。 她声音里都是嘶哑和哽咽,“我梦到三孩子都被乔三那混蛋给抓去了,选中了毛毛陪葬。” 何明远把她从怀里拉起来,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泪水,“那都是假的,是梦,不是真的,别怕。” 宋清秋摇摇头,“可是真的好真实,梦里乔三举起一把刀就当着我的面捅进咱儿子的肚子里了………” 她看着他,想到噩梦的画面,眼眶的泪水又止不住的不断划过脸颊。 她哭得嗓子嘶哑,眼里有恐惧和痛苦。 何明远轻声哄着,“好啦,咱不哭。咱儿子在剪纸店里好好的,乔三被抓了,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也是哈。”宋清秋止住哭泣,破涕为笑。 何明远抬起腕表看了眼,才四点多,让她再睡一会儿。 宋清秋听话地闭不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下。 天刚亮,突然响起敲门声。 何明远以为是护士来查房,急忙轻轻放下宋清秋,去开门。 却看到崔秀颖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 “不好了,君豪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 何明远将门带上,低声音询问,“什么事的时候?” “刚刚啊,君豪说想要吃油炸糕,他跟我一块去早市买。到了早餐店,我买好油炸糕,君豪就不见了。我以为他贪玩,结果周围卖菜的一位大哥说,君豪跟一个男的走了。那大哥描述的长相,我根本不认识。我问毛毛了,他也没见过。” “你先别急,说不定君豪现在回家了呢,你先回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好。”崔秀颖点点头,风风火火的往回赶。 何明远心里七上八下的,清秋做的梦不可能成为现实吧。 推门进来,宋清秋不知何时醒了,坐在病床上注视着他。 “你饿了吧,我去买点包子稀饭回来。” “我要回去。” “你两只脚伤得不轻,再打两天吊瓶,咱们再出院也不迟。” “咱儿子出事了,我还待在这干嘛。”宋清秋说着就要下地,何明远抱住她,“若是真出事,有警察呢。何况,现在还没确定。” “我问你乔三跟砖窑厂的人走得近,警方抓到人了吗?” 警察对砖窑厂的人进行了逐个盘查,跟乔三走得近的两人好几天没来上班,两人被列为嫌疑犯进行追捕。 何明远的心提起,难道是这两漏网之鱼所为? “我必须回去。”宋清秋眼泪流下来,君豪没事还好,若是有事,叫她怎么活啊。 何明远垂眸看着怀里哽咽哭泣的宋清秋,他心脏像是被利剑狠狠地戳了一刀似的,疼的几乎窒息。 是心痛,却不是那种痛。 “好,我带你回去。”他应了声,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他心中暗暗思忖,而预感使他的心情显得异常沉重,步子也迈得非常缓慢。 拦了辆面的赶回家。 然而家里空无一人。 他又抱着宋清秋来到店里。 这会儿的崔秀颖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何明远看到她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了结果。 “清秋,我已经报警了,希望警察能找到那人和君豪。”崔秀颖十分自责,后悔没看好君豪,若君豪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宋清秋从何明远怀里下来,坐在了椅子上,“君豪肯定会找到的,大家都去忙吧。” “清秋——”崔秀颖欲言又止,宋清秋拍拍她肩,“忙一宿了,赶紧休息一下。相信我,君豪肯定会找到的。” 崔秀颖点点头,转身投入到工作中。 宋清秋换了身衣服,强忍着疼痛,趿拉着鞋子往外走。 “秋儿,你干嘛去?”何明远三两步追上,扶住她。 “陪我去电台。” “好,我找车。” 何明远跑出门,不一会儿他从一两面包车上下来,把宋清秋抱上车。 两人坐在后座上,宋清秋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 何明远搂着她的肩,低声问,“你有啥打算?” “主动出击。”在宋清秋看来,那人带走君豪不就是想获取逃跑的筹码嘛,她打算用自己换下儿子。 即便她不肯透露内容,何明远也能猜到她想干什么,“别做傻事,听到没有,一切有我呢。” “我当然不会做傻事,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两位到了。” 何明远付了钱,扶着宋清秋下车,他们找到电台负责人说明情况。 李台长也是个热心肠,立即安排人给他们录制了简短的电台专访。 宋清秋声泪俱下地哀求带走孩子的人,只要儿子平安回来,有啥要求尽管提,并且她愿意用自己换回儿子。 各大电台节目里立即播放这则专访,很快,电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带走君豪的人,同意宋清秋的提议,同时也提出了一个令人咂舌的要求。 第234章 斗智斗勇 这人要用君豪换走乔三。 宋清秋听完李台长的转达,顿时愣住,“此人大费周章,主要目的就是要带走乔三。可警方定不会同意。”乔三是主犯,所犯之事性质恶劣,如今还没判,他被收押在看守所。 对方是想利用绑架君豪给社会造成恐慌,给有关部门施压,以此达到目的。 宋清秋陷入两难境地,她怎么可能因为君豪,放走乔三那个坏蛋。但是,若不按对方所说的做,君豪也很难安全回来。 何明远轻拍着她的手,宽慰着,“我去找董局,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好。” 宋清秋点点头。 何明远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迈步离去。 宋清秋突然想起了钱如海,她拨通钱伟的电话,从他那要到钱如海家里的座机电话。 “······钱师傅,我想请您帮忙规劝一下乔三,让对方放弃这种疯狂的做法。我知道这样做很冒昧,可我实在没办法。” “警察已经联系过我了,我这就坐车往鹤城赶,你放心我一定让乔三认罪伏法。”毕竟乔三和宋清秋结下梁子,因他而起。何况乔三对宋氏剪纸店做的事,也是源于他的授意。这些年过去,他突然活得通透了,自己犯下的错,是时候该还了。 “谢谢您,真得太感谢您了。” 听到宋清秋道谢,钱如海深感惭愧,伴随着长长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站在一旁的李台长不慌不忙地接起,“您好!请问你是哪位?” “让宋清秋接电话。” 李台长神色一凛,附耳轻声道,“是那个人。” 宋清秋立即接过话筒,焦急地问道,“什么时候我换我儿子啊?你能让我听听我儿子的声音吗?” “你儿子不在我身边,你现在立马离开电台大厦,准备一辆面包车,准备好了,把车开到碾子山富强地段有很多废弃煤矿的地方。” “好,我明白。” “记住了,不许带警察过去。” “那你怎么保证放我儿子是安全的?。 “你现在还有得选择吗?我这人说到做到,等你人和车到位,我自然会放你儿子离开。对了,带上之前的五万块钱。” 这是要跑路啊。 什么为了乔三,制造恐慌罢了。 心中了然的宋清秋不管对方提啥要求,一一答应下来。 写了一张字条给李台长,“何明远回来,麻烦您把这个交给他。” “你千万别擅自行动,听到没有?”李台长慌忙劝着她,“我知道你作为孩子妈妈担心孩子,但是也不能冲动干出啥事。” “这个我懂,我回去等警方消息。”宋清秋淡然的一笑,走出电视台。 她拦了辆车,回到店里将钱凑齐,然后拎着手提箱坐上一辆面包车往碾子山方向驶去。 车子停在废弃的煤矿区域的小路上,司机有些不解地问,你租车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大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电台广播里孩子被坏人带走的妈妈,一会儿你带我儿子走,车子我用几天,费用会一分不会少的给你。若车子坏了,我照原价赔给你。” “你疯啦,这么做太危险了。”男子急得跺脚摇头,“我早知道如此,说什么也不会拉你过来。” “既来之则安之。”宋清秋让司机大哥先躲起来,她拎着手提箱下车,冲着四周大喊,“我人来了,钱也带来了,放了我儿子。” “妈妈!” 宋清秋寻声望去,君豪被绑在一坐废弃煤矿旁粗壮的树上。她快步跑上去,解开君豪身上的绳子,刚要走就听到一个男人狠厉的声音,“站住,别动!” 宋清秋紧紧握住君豪的手,低声说,“一会儿,让你跑,你就使劲儿跑,不要回头听到没有。” “妈,你怎么办?” 一声断喝,打断两人,“闭嘴,不许嘀咕。” “我人,还有车都来了,你说过要放我儿子走的。” 面包车突然启动,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坐到车上,摁响喇叭,“你儿子可以滚了。” “妈,我不走。” “听话,走啊。” 宋清秋看到那人开车朝他们驶来,一把推开君豪,“走!” 君豪撒开双腿跑走,还时不时回头。 车子在宋清秋,面前停下。 “上来!”男人戴着墨镜探了探头,冲她怒喊,“赶紧滚上来,别耍花招!” 宋清秋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看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不等她反应,男人一把抢走她手里的箱子,紧跟着将她拉上车。 车子呼啸飞奔向前,宋清秋扭头看向后视镜,看到儿子被司机大哥领着跑远,总算松了口气。 她回过头去,淡淡地说,“你们想去南方,我认识路。” “你不害怕?” “我儿子平安回去就好,其他的事我都不怕。” 两人估计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人质,投来惊诧的目光。 宋清秋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要是怕我知道你们去哪,可以把我的眼睛蒙上。” 开车的男人闷声说道,“不必了。就按你说的,我们去南方。” “哦,那你们不管乔三了?”宋清秋很是纳闷两人的迷之操作,不由得发问。 “我们是想告诉乔三挺住千万别认罪,我们之前犯下的案子,警方没证据,不能拿乔三如何。” 之前犯的案子,宋清秋的眉头蹙起,转而笑了笑,她没兴趣问他们到底干了哪些丧心病狂的事。 坐在旁边的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宋清秋,突然一只咸猪蹄子伸了过来。 宋清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男人:“指望我把你们带出鹤城,不想我半路出点啥事,最好离我远点。” “哟呵,性子挺辣呀,我喜欢。大哥换人是对的,让兄弟过过瘾。” 宋清秋从怀里掏出一把刻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狠厉瞪着男人,“我用点力,大动脉就会割破而死,你要是不信那就试试看!” “老二,安分点,咱们还有正事要干,等到南方再处置她也不急。” “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回着,点燃一颗烟吸着。 宋清秋扭头看向车外,车子在山路上拐来拐去,她手上的刻刀依旧放在脖颈处。 “车子颠簸,别误伤了自己。”开车的男人冷冷出声,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趁其不备夺走她手里的雕刻刀,扔向车外,咸猪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香,老妹不生气的时候老招人稀罕了,到了地方我一定好好稀罕稀罕你。” 宋清秋往边上挪了挪,紧贴着车门而坐,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动静,在山路拐弯处从口袋里撕下一块红纸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向窗外。 车子七拐八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在一个山坳里停下。 宋清秋被推下车,目光所及全都是大山,辨别不出这是哪。 她推着走到乱草堆前,只见为首的男人示意另外一个男人干活。 扒开乱草堆,一辆捷达车显露出来。打开后备箱,男人掀起一个木头箱子盖看了眼,里面满满的全是钱。 宋清秋顿感毛骨悚然,她什么都看到了,很有可能不到地方被灭口。 “上去!” 宋清秋被推搡上车,她顺手把一块红纸丢在地上,男人并未发现,上车后将车门关上。 坐在身旁的男人对于行车路线提出质疑,“大哥,咱不能相信这个女人。” 宋清秋抢先说道,“前几年我经常押车去江浙一带,路我熟悉。何况我希望你们手下留情,留下我一命。指望你们逃出去,把我放了,我儿子还等我回家呢。” 看似为了孩子可以做出任何妥协,实则宋清秋无时无刻都想将他们绳之于法。 可惜她不会开车,若会开车就好了。 她把去浙江路经过的地方细致地报出,勉强得到开车的男人信任。 沿着山路一路前行,开出百余里后沿着国道往哈尔滨方向驶去。 第235章 斡旋 与此同时,何明远从警局回到电视台大厦得知宋清秋接了绑匪电话后离开了,他以最快速度赶到剪纸店。 急得满头大汗的崔秀颖跑上前,“你总算回来了,清秋拎着个皮箱走了。她让我把地图还有一张信纸给你。君豪那边可有消息了?” 何明远没工夫解释现状,展开信纸,上面的字刚劲有力,透着一种英气,是宋清秋的字。 “我会让儿子安安全全回来,对方肯定让我给他们带路逃跑,我尽量说服他们往南方去。”看到地图上用红笔标注出来的地方,何明远捏着地图往警局跑去。 此刻宋清秋时不时扫一眼腕子上的手表,警察还没出现呢? “喂,两位大哥,我饿了,你们有没有吃的?” 男人从后备箱里捞出两个面包,扔给她一个,“省着点吃,离开黑龙江才能有吃的。” 宋清秋一边啃着风干的面包,一边默念着,老天爷你倒是睁睁眼啊,打个雷啥的,让车爆胎不能走了。 快到京哈线时,警车呼啸轰鸣而来。 宋清秋佯装惊慌,“怎么办啊?” “慌什么,不一定是奔着咱们来的。” 然而几辆警车前后夹击,将他们的车包围。 这时一名警察高声喊话,“车里面的人听着,双手抱头下车!” 身旁的人一把搂住宋清秋的脖子,从车坐下拿出半米长的西瓜刀,明明晃地威胁外面的人后退。 外面人不敢轻举妄动,呼啦后撤。 但是当开车男人提出放他们走的时候,警察同样提出要求,让他们放了宋清秋。 双方对峙中。 宋清秋发现身旁的男人腿一直在抖,估计吓坏了。 坐在驾驶座的那人却是十分淡定,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她也不敢激怒他们。 宋清秋的手默默伸向后腰处,摸出一把刻刀攥在手里,趁其不备,迅速出手,狠狠扎在男人胳膊上,疼得男人撒开手,宋清秋趁机拉开车门,男子举起刀朝向她。 “不要伤害人质!” 宋清秋本能反应猛地低头那一瞬间,一颗子弹飞来打在男子头上,被击毙。 她吓得一哆嗦,头也不回的跳下了车。 警察一拥而上,将驾驶座上的男人拿下。 何明远跑上来扶起宋清秋,“你没事吧?” “没事,咱儿子怎么样了?”宋清秋握着雕刻刀时不小心划破手指,还在滴血,没事人一样藏在身后。 “孩子被接到警队好着呢。”心有余悸的何明远冲她吼道,“反倒是你,多危险啊。” 结婚这些年,他从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知道何明远害怕自己有个万一,宋清秋咯咯笑着,“我这不是没事吗。” 何明远扯过她的手,扯下脖子里的毛巾给她包扎好,牵着她的手上了一辆警车。 回去的路上,何明远喋喋不休地说个你不停,据参与绑架宋清秋的一人供述,这两人与外地抢劫团伙作案多起,那辆捷达车就是他们抢来的。 主犯和同伙被抓入狱,而他们早就列入逃犯通缉犯,为逃避抓铺偷偷跑回来,扎进偏僻的砖窑厂工作。 乔三也参与其中,但拒不认罪。 宋清秋想想有些后怕,幸亏警察来得及时。 君豪经过此事后,一下变得稳重了许多,很是尊重母亲,母亲说啥是啥。 他暗暗发誓学好武术保护自己母亲。 君宝想跟舅舅学武术,可惜他人不在鹤城。 前几年,天宝高考失利后,宋妈妈想让儿子自费出国留学,宋展坤坚决不同意。 宋展坤从九四开始小煤矿不景气发不下工资靠打零工度日,今年开始他只能靠采山货野菜养家。 没钱,宋妈妈就让宋清秋出拿,天宝断然放弃,在父亲和二姐的支持下参军,宋妈妈哭晕在家。 听到广播里宋清秋和君豪出事,她置之不理。 而宋展坤联合许爸爸许妈妈跑来探望宋清秋和君豪。 见母子俩没事,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君豪拉着宋展坤的手,问:“姥爷,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你舅舅近三两年是回不来,君豪想舅舅了啦?” “嗯。” 君豪点点头。 等宋展坤三人一走,他就偷偷跟何明远说,“爸,我想学武,你送我去武校吧。” 闻听,何明远很是欣慰,“臭小子,保护你妈我来,你好好学习,好把宋氏剪纸的手艺传承下去。” “哟,你们爷俩聊啥呢?” 蔡东从车上下来,冲着两人打招呼,“干爹,你出差总算回来了。” 君豪跑向前抱住蔡东的胳膊,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蔡东听得心惊肉跳,“你妈妈受伤了?” “划破手指,脚割破了,已经痊愈了。所以,我想学武术,以后保护我妈妈。干爹,我爸不同意。” “君豪!”何明远用眼神制止他继续纠缠蔡东,“蔡大哥来有事啊?” “没啥事,我刚回来就听说清秋被乔三绑架的事······清秋和孩子没事就好。” 去年一百着了一场大火,毁于一旦,现在重建中。蔡东离职后,与朋友合伙在省城开了家外贸公司,专做各种出口生意。 但蔡东至今没找对象,也没结婚。 外界人猜测跟宋清秋有关。 宋清秋一笑了之,不予理会。 蔡东自从去了省城,联系更加少了,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次要不是回鹤城都不知道此事。 “我去看看清秋。”他疾步奔进剪纸店。 瞧他着急的样子,何明远有些不安,跟了去。 宋清秋忙着给店里员工指导参赛作品,看到蔡东来了,跟崔秀颖交代几句,把蔡东往茶桌前领,“你公司生意挺好的吧。” “还行。你怎么样?伤好了吗?”蔡东打量着她,看到额头结疤的地方,心底狠狠一疼,“我那有祛疤的药膏,等回去寄给你。” 宋清秋下意识摸了下额头结痂的地方,“只是擦破了皮,过两天掉了痂就好了。” “朋友送我的,我没用,还是给你寄过来吧。” 何明远烧了一壶热水泡茶,给蔡东倒上一杯,“蔡大哥喝茶。” 蔡东的视线始终关注着宋清秋,发觉有些失礼,立即收回,端起茶喝着。 何明远很自然地坐在宋清秋身边,“秋儿,以后再外出搞培训,晚上我陪你一块去。” “这年头还是好人多,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我也会注意安全,和学员们搭伴回来就是了。” “不行,我可不想你再有半点闪失。” 宋清秋忍俊不禁道,“也好,你跟着一块学习,了解一下咱们的剪纸,好做推广。” 两人你侬我侬,一时间蔡东觉得自己就像两百度电灯泡十分碍眼。 “清秋你忙,我还有事,回头咱们再联系。”蔡东站起身,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君豪想习武是件好事,只要不耽误功课,又能强身健体,我的建议是让他去试试。” “行,我会考虑的。” 宋清秋把蔡东送出门,回头问站在一旁的何明远,“君豪怎么突然想学武术了?” “想保护你呗,他既然想学,找个人品好的武术老师跟着去学。” 君豪听到父亲终于答应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全身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何明远泼来冷水,与他约法三章,免得以武欺人。 君豪爽快答应。 宋清秋的生活回归正轨,经历此事,她对生活,对剪纸有了新的感悟。 她带领学员们在省内外各种剪纸大赛中多次获奖,她的一幅幅作品记录着时代变迁,也讲述着动人的故事,深受人们的喜爱,多次登上各大报纸头版。 第236章 悦悦高考 又是一年高考季,宋清秋和何明远都换上定制的新衣,去给悦悦送考。 宋清秋轻抚着悦悦聪明的脑袋瓜,“进考场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何明远也说,“悦悦你别有压力,中午想吃什么,干爸提前去准备。” “什么都行,只要干爸做的我都爱吃。”悦悦笑眯眯地挥挥手,走进考场大门。 宋清秋和何明远站在路边研究着做什么吃好,孙阳的大手搭在何明远肩上,“你做的鸡好吃,做个小鸡炖蘑菇。” “诶?”何明远的思路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法盒,“做个烤鸡,寓意凤凰展翅。我再做个红烧蹄膀,祝咱闺女金榜题名;白菜凉拌木耳,百战百胜;最后再做一个红烧鲤鱼跃龙门,搭配在状元粥品,就齐活了。” “哟呵,我看行。” 宋清秋眼巴巴地看向考场方向,自言自语着,“一晃二十二年过去了,七七年的高考我也在这个考场。时光轮转,孩子们都长大了,悦悦也开始参加高考。” 仿佛看到许曾良向她走来,那时的他是那样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何明远握住她的手,“当时我和你同一个考场,自此我们俩命运纠缠在一起,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哪来的什么天意,都是事在人为。 宋清秋笑了笑,扬起头,泪水在眼里打着转。 何明远将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低声说着:“等悦悦高考完,咱们去看看他。” “谢谢你。”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不知情的孙阳调侃着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在大街腻腻歪歪。” “我喜欢当众秀恩爱,虐狗。”何明远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我去买菜。” “我和你一起。”孙阳去骑摩托车。 宋清秋并不打算跟去,拎着小板凳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 何明远蹲下身来,捏了捏她脸颊,“笑一笑,嗯?” “你真讨厌,快走吧。” “笑一个嘛,笑一个我就走。” 看到何明远嘟着嘴,故意夹着嗓子撒娇,宋清秋噗嗤乐了,娇嗔道,“你怎么那么烦人呢。” “你啊就得我来烦你。”何明远起身在她额头亲了下,跑走。 望着跑远的身影,他一蹦一跳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宋清秋笑得格外开心。 为了悦悦持续三天的高考,孙阳在考场附近临时租了间房子。 何明远和孙阳买菜回来,在出租屋内忙活开。 两人分工明确,孙阳摘菜,洗菜,何明远腌制鸡鱼。 中午十分,上午的考试结束。 宋清秋在众多考生里寻找着悦悦的身影,耳边充斥着都是家长关切询问孩子考得如何的话语。 “干妈!”穿着一袭白裙的悦悦跑出考场大门,兴奋地奔了过来。“干妈你知道吗,今天考的题,我竟然押中了。” “是吗,那太好了。”宋清秋牵着悦悦的手,往出租房里走,“你爸和你干爸应该把饭做好了,你猜猜你干爸做的啥?” “若干爸下厨的话,肯定有鸡和鱼,干爸常说没有鸡鱼不成席。只猜对了一半,再猜。” “这可难了,猜不出来。” 推门进屋,扑鼻的香气袭来。 “哇,有蹄膀哎。”悦悦显得格外兴奋,原地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的,“我前段时间跟干爸说,我同学家里给同学过生日,我同学妈妈做的蹄膀蛮好吃的,没想到干爸就放在了心上。谢谢干爸。” “呵呵,好吃,就多吃点。”何明远递给悦悦筷子,“来,咱们未来的巾帼魁士请!” 悦悦接过筷子,尝了一口蹄膀,用手扇着眼前。 “怎么味道不对?”孙阳紧张地夹起一块肉放嘴里细细嚼着,“挺好吃的,闺女你这是怎么了?” “感动呗。我要是去外地上大学,很难吃到干爸做的饭了。”悦悦眼圈红红的,眼泪落下。 何明远爽朗的笑道,“只要你想吃了,打个电话,干爸立马赶你过去给你做。” “干爸你也太好了。” “哎,哎,我也能给闺女做。”孙阳故意插话,悦悦赶忙安抚自己的老爸,“对对,到时你和我干爸一起来,你俩还能喝一杯。” “悦悦说得对。” “来来,吃菜。” 小小出租屋内,充满欢声笑语。 饭后,悦悦小睡了会儿,起来复习。 宋清秋边给她编辫子,边聊着自己高考去那年发生的趣事。 何明远和孙阳站在门外的树下抽着烟。 “哎,闺女上了大学,你还打算单着?” 孙阳信守承诺,把悦悦抚养成人,但他仍旧不考虑这些,“我已经习惯了一人生活,没了年轻时的冲动,所以,余生我不会考虑再成家。” 何明远愣住,“若闺女不在身边,你就不想找个伴吗?” 孙阳反问他,“若是哪天清秋不在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会再找别的女人?” 那肯定不会。 孙阳笑了笑又说,“等我老了,还有你们啊,对吧。我为宋氏奋斗一辈子,你们可不能不管我。” “管,管。” 何明远嬉笑着,“等咱们都老了,人多凑一块热闹。下个棋,钓个鱼啥的,是吧。” “你俩别侃大山了,准备晚上的饭。” “收到我的领导。” 何明远嬉笑着答道,拉着孙阳往街上走,“诶,我听说孙岩放出来了?” “放出来好长时间了。” 孙岩因为服过刑,根本找不到工作。 赋闲在家,白璐想让儿子留在屯里种地。 然而孙岩依旧跟以前一个思想,不甘心跟土地打一辈子交道,选择远走他乡打工。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进厂在车间干了一段时间,就不干了。他打算重新创业,白璐也不愿看到儿子在外受人白眼,于是东拼西凑的搞到两万块钱给儿子。 孙阳叹了口气,“希望他吃了七年牢饭,能改过自新,重新开启他的新生活。” “但愿如此吧。” 两人聊着去往菜市场。 悦悦在高考中稳定发挥,如愿考上她心仪的大学。 宋清秋封了一千块钱的红包给悦悦,但悦悦说什么也不要。孙阳也不让悦悦要,这些年在宋清秋家长大,叮嘱悦悦以后好好孝顺宋清秋和何明远。若将来有能力的话,一定要拉毛毛和君豪一把。 “爸,你不说,我会这么做的,你放心吧。” 暑假里,悦悦跟两个要好的女同学去鹤城书店买完书,逛商场。 突然遇到了辛跃,他染着黄毛,穿着喇叭裤,流里流气的跟几个社会上的混混混在一起。 辛跃这孩子从初中开始在校外经常与别人打架,出了名的刺头,高二便辍学了。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刘莎根本管不了,辛跃惹了祸,把人打坏了,每每也都是她上门道歉给人掏医药费,好话说尽,看尽人脸色。 最近这两年,彻底放手任由野蛮生长。 悦悦对辛跃没一点好感,装作没看见,拉着女同学往前走去。 辛跃窜了过来,挡住去路,“听说你孙玲悦考上了中国美术学院,不请我们吃大餐啊?” “我没钱。” “你也太抠门了,谁不知道你干妈是开店,你没钱谁信啊。好歹咱们一个屯的——” “你妈都被老刘家扫地出门了,你算哪门子牛望屯人。” 一位女同学看不惯男孩所作所为,怒怼过去。 “悦悦,咱们走。” “孙玲悦,你行。”辛跃指了指悦悦,让到一旁。 他那些哥们过来,与他勾肩搭背,瞄着悦悦的背影一脸坏笑。 他们与辛跃密谋着什么。 第237章 满意吗? 夏日傍晚,微风轻拂,灯火阑珊。 悦悦吹着清凉的晚风,去干妈家。 路过一条僻静的巷子,辛跃跟几个小混混突然出现,手拉手横晃着走来。 悦悦左右躲闪,他们就是不让路,“辛跃,你们想干什么?” “哼,我让你请我和我哥们吃饭,那是瞧得起你。地方我都选好了,赶紧跟我们走。” “我不去,让开!”悦悦想要推开辛跃,却被这帮人架着胳膊往前拖行,悦悦情急之下大喊,“放开我!” 此时没有行人路过,悦悦情急之下,低头咬住辛跃的胳膊。 “啊,你敢咬我,孙玲悦你死定了。”辛跃恼羞成怒,让那几个比他小的孩子架住悦悦,对她肚子拳打脚踢。 悦悦疼得五官扭曲,用尽全力大声呼救,辛跃却捂住了她嘴巴,趁机揩油。 悦悦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颤栗,恐惧的泪水,无助的从她的脸颊滑落。 辛跃觉得这样不过瘾,示意哥们将悦悦带往僻静的小路。 悦悦猛烈挣扎着,奈何对方人太多,挣脱不掉。 她观察着周围环境,准备找到机会逃脱。 然而到了河边的小树林里,也没有找到脱身的机会。 “小妞长得不错啊,哈哈哈!” “你们这些个混蛋,我爸和我干爸知道饶不了你们。” “哟哟,我好怕怕哦,可惜哦他们来不了。”辛跃嘚瑟的摇头晃脑,对她动手动脚。 在河边捉鱼的君豪听到悦悦的声音,紧忙上岸,往树林跑去。 进了树林,看到几个年轻男孩将悦悦围在中间,拉扯她的裙子,他攥紧拳头冲了过去。 将其中两个小混混被打倒在地,一把将悦悦护在身后,“姐,你别怕。” “君豪,他们人多,咱别跟他们硬碰。” 辛跃的好事被搅,气急败坏地捡起地上的砖头,砸向君豪,“不想找死,赶紧给我滚。” 君豪伸手抓住砖头,轻蔑地笑了笑,“该滚的是你们,敢动我姐我要你们好看。” “哥几个好好教训这小子!” 辛跃与几个哥们,挥舞拳头冲了过来,君豪推了悦悦一把,“快跑,去报警。” “······还敢报警,我弄死你。”辛跃骂骂咧咧的与君豪扭打在一起。 君豪把这些人当成肉靶子,用力挥拳,拳拳到肉,打得他们惨叫连连。 尽管悦悦的腿发软,但仍不敢停留踉踉跄跄地跑走,跑到大路上喊人帮忙。 虽然对方人多,但君豪这段时间武术也算没白练,那几人没占到什么便宜,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当然他也挂了彩,鼻子也被打破了。 悦悦叫来路人,有人帮着报了警。 君豪和新跃他们这才停下了手。 宋清秋忙完手头的事,看了眼天色,“君豪去学武术怎么还没回来?” “这小子贪玩,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何明远打算出来找,派出所的民警上门告诉他们君豪与人打架,让他们去一趟。 何明远一时摸不准情况,有些后悔让君豪学武。 他看向宋清秋,“我去看看。” “一起吧。”宋清秋从柜台抽屉拿了些钱带上,万一把人打出伤来,好给人家看病啊。 一路两人无言,到了派出所,却发现悦悦也坐在那。对面坐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大男孩,她一时没认出辛跃来。 “悦悦,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欺负我,还围攻我和君豪,要不是君豪拦住他们,我今天就完了。”悦悦哭着扑进宋清秋的怀里,身体还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想而知,刚才得有多绝望。 宋清秋了解完情况,安抚着悦悦,“有干妈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话音刚落,刘莎火急火燎地赶到,她却说,他们闹着玩,闹急了就翻脸,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快乐玩耍。 君豪斜瞪刘莎一眼,“那是耍、流氓,不是玩,你要脸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警察同志,我儿子跟女孩同一个屯的,小孩子间开玩笑闹着玩,不小心碰到了。你看看把我儿子给打的,啊?” 辛跃的眼睛青紫,疼痛使她咬紧了牙关,两腿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嘴里不停地斯哈着。 宋清秋冷冷地瞥了辛跃一眼,“我儿子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可能打过五个小青年,别开玩笑了。多人殴打我儿子,我儿子就算还手也是正当防卫。” “你?”怼的刘莎顿时没了词。 刘莎后路被堵死,气急败坏地竟然指着悦悦破口大骂,还骂得很难没听。 “什么叫我儿子欺负你女儿,是女儿不要脸穿着白裙子故意勾,引,我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 君豪怒发冲冠,立即吼道,“你再骂我姐试试?” “呵,这是在派出所,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 宋清秋冲着君豪摇摇头,紧握拳头,想故意激怒我,我偏不如你意。 何明远坐在君豪身边,将手纸递过去,让他擦一下流出的鼻血。 刘莎见目的没达到,开始撒泼:“···打人啦,警察同志你们管不管啊···” 一名民警从外面进来,呵斥道,“安静点,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作为家长不清楚吗?你这里是派出所,由不得你胡闹!” “我儿子又不是故意的,被打成这样,她宋清秋总要给我们个说法。” 刘莎最擅长倒打一耙,在民警面前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说我儿子欺负了那女孩,证据呢?证人呢?什么都没有,他们不能这样污蔑我儿子。” “我们警察办案有理有据,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想要解决问题,闭上你的嘴。” 刘莎看到民警发火,立即噤声。 这时,宋清秋向民警提出自己的诉求,不调解,希望能严惩辛跃这五个人。 刘莎顿时傻眼,情绪显得非常激动,她不断嚎叫,让很多正常办公的警察都受到影响。 此时几位民警拉住刘莎,让她赶紧冷静下来。 可是刘莎对警方的要求不管不顾,依旧自顾自地大声哭嚎,甚至还在沙发上打滚。 办案民警看不下去了,“我们尊重当事人家长的诉求。辛跃猥亵他人,治按照安管理处罚法规定,要处以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 辛跃惊慌地拉起刘莎,“妈,我不想被拘留,你救救我。” 刘莎六神无主,像变了个人似的,光说好话,“民警同志,我儿子真的是被冤枉的。”见民警摇头,她又催促着辛跃给悦悦道歉。 “孙玲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恶作剧过头了,请你原谅我。” 不思悔改! 悦悦摇摇头,到现在他还想洗清自己,她是不会原谅他犯下的错误。 宋清秋和何明远带着两孩子从派出所出来,刘莎紧跟着追出来,跪在宋清秋面前,卑微地说道,“清秋,我知道之前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记恨我,冲我来。但是我儿子还年轻啊,不能被拘留,以后怎么找工作,找对象啊。我求求你,求你出具谅解书好不好?”这样便可以免除行政拘留。 宋清秋倪着刘莎,“你儿子伤害了我女儿,不可原谅,跟你我私人恩怨毫无关系。你不想管教,那么自有人会管。我告诉你,辛跃若再敢骚扰我女儿,我就彻底把他送进去。”扬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这是你刚才挑衅我的结果,满意吗?” 刘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地上,磕头如捣蒜,“清秋我错了。” 宋清秋没理她,牵着悦悦回了家。 第238章 真相太残忍 悦悦把自己关进房间,换下身上的白裙子,撕了个稀碎。 她再也不想穿裙子了。 宋清秋察觉不对劲儿,敲开房门,扫了一眼扯碎的长裙,拉着悦悦语重心长地开导,让她心中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想穿啥是咱的自由,只要着装得体,不用在乎外人说什么。 悦悦赞同地点点头,抱住宋清秋的胳膊,哽咽道:“有干妈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咋办。” “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干妈在呢。你干爸把热水烧好了,你冲个凉,早些睡。” 安抚好悦悦,宋清秋去了君豪屋里,拿来酒精之类的给他的胳膊上伤口消毒。 君豪以为宋清秋会批评他,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宋清秋却说,“关键时候你能挺身而出,救了你姐值得表扬。不过呢,以后遇到这样事,救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而不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面对群殴场面,认准其中一个下手,击打他的软肋·····” 何明远倚在门口笑道,“你够狠的,我怎么听得后背发凉呢。” “呵呵,我这人从来惹事,但也不怕事。” “我懂。”君豪点点头。 “好啦,早些睡吧。”宋清秋示意儿子上炕,君豪听话地躺下,咬着嘴唇,思量半晌,开口问道,“妈,我还能去武术班吗?” “为什么不能去?” “我就是问问。” 君豪喜不自禁,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挥手跟母亲道晚安。 毛毛还在看书,宋清秋拍拍他,“早点睡吧,明个再看,别把自己熬坏了。” “妈,我想考咱鹤城实验中学。”新学期就要上初四了,离着中考越来越近,他得抓紧时间努力学习。 “实验中学录取分数还是蛮高的,你可要加油了。但是呢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嘛,快点睡吧。” 在宋清秋的催促下,毛毛合上书,顺手关灯躺下。 夜深,宋清秋与何明远回到他们的卧室,她依偎在他怀里说着悄悄话,回味着上学那会儿曾经的美好时光。 而此刻的刘莎坐在窗前满脑子都是如何把儿子从派出所弄出来,听到房门的响动,她回头看去,新大海从外地干活回来了。 “我都快饿死,赶紧弄点饭给我。” 刘莎麻利走向厨房,快速洗好菜,准备切菜,手指被刀切破,她斯哈着,含在嘴里。 等得不耐烦的新大海吼道,“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马上就好。”刘莎瞥见柜子上还有一袋花生米,立马拿过来拆开装盘,顺手拿起一瓶酒出来,让新大海先吃着。 十几分钟过后,刘莎端上来两个炒菜。 新大海挨个盘子翻了翻,“怎么一点肉都没有,给你的钱弄哪去了?” “这段时间你也没给我钱啊,何况你半夜回来,我也没准备,明个我去噶肉。”刘莎扯开椅子坐下,长吁短叹。 “我吃个饭,你拉个脸跟丧门似的,要死是怎么的?”新大海抬脚踹在她腿肚子上,刘莎痛得抱着腿跳了好久,“你别生气,是咱儿子出事了·····” 新大海听完她所讲,闷头一个劲儿喝酒。 瞅他狠厉的眼神时不时扫自己一眼,但就是一言不发,这让刘莎瑟瑟发抖,壮着胆子解释:“宋清秋就是小题大做,咱儿子也没把她干女儿怎么样,就是不肯同意调解,出具谅解书。大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被拘留,以后他的人生就有污点了,你赶快帮帮忙想想办法啊。” “吵,吵,没看我吃饭呢。”新大海破天荒没揍她,刘莎有些猜不透他的情绪,攥着衣角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新大海看了她一眼,让她想进一切办法别儿子弄出来。 她哪有什么办法。 要是有办法还用问他。 前年新跃把人打了坏了,她已经把新跃户口本上的年龄改小了两岁,且花了不少钱安抚下对方,才了事。 她摇摇头,实在没招可想。 新大海让她从男女关系上考虑,刘莎豁然开朗,立马有了主意。 “来,陪我喝点。” “来了。” 刘莎不敢有半点迟疑,赶紧倒上一杯白酒,小心翼翼地捧着酒杯喝着。 新大海想起当年的刘莎,算得上他眼里的西施。他邪笑着,举杯示意,刘莎赶忙端起杯子喝下一口。 新大海粗糙的大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邪笑着,“瞧瞧,你现在听我的话,是不是就不挨揍了。” “是是。”刘莎被打怕了,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赶忙附和。 对于她的表现,新大海很是满意,仰头大笑起来。 刘莎心说,若不是看在他对儿子不错,她早就逃离这个家了。 新大海一杯接着一杯发泄着心中的苦闷,他去外地干了好几天的活当时讲好给三百块钱,然而干完活结账时,硬是少给了五十。 人生地不熟的,对方又很硬茬,他惜命,只好忍下。 他喝得酩酊大醉,自言自语着咕哝,“我这辈子能娶到你刘莎也算没白活。” 刘莎愣住,原来他爱是我的,只是不善于表达。 回想,她失去清白,他挺身而出,给了她和孩子一个家,她还是很感激他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媳妇未婚先孕,孩子还不是自己的。 或许,因为周围的流言蜚语中,他的脾气才变得如此暴躁。 刘莎这样想着,搀扶起新大海到炕上,准备爬上炕给他拿被子时,新大海突然冒出来一句,“刘莎太难追了,要不使了点手段,把她的肚子搞大,怎么能把她娶进门。那晚上,她太美了······” 刘莎的脑子嗡地变大,拿被子的手悬空在那,怎么个意思? 这一切始作俑者是新大海。 怎么可能。 急于求证的刘莎爬到新大海身边,急切地问道,“喂,结果呢?你和刘莎怎么样了?” 新大海打了个酒嗝,睁了睁迷离的眼睛迅速合上,嘿嘿笑着,“结···果···我把她睡了。没想到她还是处子之身,我赚大发了。我牛吧,跟哥学着点吧。” 刘莎瘫坐在炕上,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那种疼痛与心中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她拉过被子,蜷缩在被窝里,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不断滑落,嗓音哽咽着:“为什么会这样?” 新大海你这个混蛋,算计了她,占了她清白,还充当好人把她娶进门。她刚才有多感恩戴德,现在就有多么恨他。 她抚着自己的脸,发出一声悲戚的低笑,难怪新大海对新跃视如己出,原来是他亲生的。她为了儿子,她傻傻呵呵地接受他的打骂,每天过着被虐待的生活。 看向睡梦中的新大海,杀了他的心都有。 她抡起擀面杖却没敢打下去,儿子还在里面,她得等儿子出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突然,新大海睁开眼睛,刘莎吓得手软,手里的擀面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我,我这就睡。”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激烈,仿佛要跳出胸膛,快速躺下,抬手揉着胸口。 耳边传来如雷的呼噜声,刘莎重重突出一口气,她毫无睡意,睁着两眼等天亮。 宋清秋和何明远一边抽背昨晚背过的英语单词句子,一边往剪纸店走。 远远地看到很多人围在店门口,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 宋清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何明远紧跟在她身侧。 宋清秋挤进人群,看到刘莎跪在店门口,嚎啕大哭,“宋老板,我儿子和你女儿谈恋爱,小情侣闹翻了,赌气闹到派出所。你不能护着你女儿,抹黑我儿子啊···本来就是闹剧,可你抓着不放,非要严惩我儿子···”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你再不走,我可报警了。”崔秀颖怒喝着,上手去拉刘莎。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有什么的都有。 第239章 互扒黑历史 宋清秋冷笑一声,走上前。 “刘莎,我真小瞧你颠倒黑白的能力。悦悦是我干女儿,整个高中时期都住校刻苦学习,何时与你那个混大街的儿子谈的恋爱。还有啊,是你儿子欺辱了我女儿,你想让你儿子逃脱法律制裁编造出这样的故事,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宋清秋,我儿子的确看上你女儿,大不了我们家把你女儿娶进门。”刘莎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为了儿子,她已经不要什么颜面。 厚颜无耻! 宋清秋气得呸了一声,换上愤慨的表情:“你也那个儿子不配,你就别做春秋大梦了。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出具谅解书。新跃是成年人,要为他的所做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清秋一字一顿地说完,扭头进了店里。 刘莎爬起想要追过去,何明远拦住她,“你,好自为之吧。” “何明远,你也有儿子,你更能理解我的心情才是。”刘莎又打起苦情牌。 何明远义正言辞地说:“我是有儿子,但我不会帮着孩子掩饰罪行,我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听完这番话,刘莎的力气像被抽走一样,“噗通”跪在何明远脚下,“当年,我不该算计你,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怜可怜我吧。” “人情味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对藐视法律的人绝不能手软。”何明远落摞下这句话,走进了剪纸店,他扭头看向刘莎,“别忘了,你儿子还欠我们家悦悦一个道歉。” 刘莎立马冲他磕着响头,“我替我儿子道歉。” “我们不接受!你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你和新大海纵容的结果。” 何明远站在门口用低沉冷淡的声音说:“你儿子做的坏事一箩筐都装不下,你要是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让开,让开!”新大海大声喊着奔了过来,一把拉起刘莎,“你这个败家娘们快点跟我走,又有好几家把咱儿子告了。” 她都花钱摆平了不是? 刘莎一头雾水,瞅着脚步生风的新大海背影,她也敢问,任由拉着来到派出所。 一问才知,新跃这两年捉弄了不少女孩。 今年上半年,他夜里拦路截住一个下夜班的年轻女孩,扒光了人家,让对方跑回了家。 女孩父母顾及名声没有报警。 另外两家的家长含泪哭诉,新跃跟那些混混对他们的女儿虽然那个啥未遂,但他们女儿从那之后噩梦连连,精神恍惚,再也无法正常生活。 这三家家长听说新跃因欺负侮辱一个女孩被拘留,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经过警察的调查和走访,证据石锤,新跃作为主谋判了六年,那几个混混作为参与者判了五年。 刘莎后悔莫及,自己扇着自己耳光,“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没法活去死啊!”新大海恶狠狠盯着刘莎,像是看仇敌似的,“好好一个孩子,让你教育成什么样了。” “孩子出事,你赖我,你怎么不教育。”刘莎冷笑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当年干的那些事,为啥不报应到你身上呢,老天呐,这不公平。” “你算计何明远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 两人在法院外互扒对方黑历史,雷倒众生。 引来路人纷纷驻足,一个个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着。 宋清秋和何明远也参加了庭审,从里面出来。 听了两人的对话,宋清秋上前拉开刘莎,“行了快别说了,你们俩赶紧住嘴吧。” “用你管,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能进去。”刘莎推开宋清秋,继续与新大海掰扯。 既然人家两口子吵架不要脸面,她一个外人为何要掺和。 宋清秋忍不住笑了出来,刘莎莫名其妙,狠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这下大家都知道你们两口子自导自演的大戏了。” “我们演戏我们乐意,新跃也不是别人的种,是他新大海的。”刘莎突然不说话,她觉得根本没必要跟宋清秋说这些。 拉着新大海灰溜溜地走掉。 何明远牵着宋清秋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的闹剧收场了,估计日子也过到头了。” 宋清秋摇摇头,难说。 这不,刘莎向新大海提出了离婚,可新大海死活不同意,表示还深爱着她。 见刘莎铁了心不跟自己过,新大海威胁她,敢离婚就杀了她,还有她家里人。 现在儿子进去了,新大海更加易暴易怒,她真怕他走极端,自己的命没了。关键,她不想父母跟着遭殃。 离婚,她不敢再提。他们刚走进所住的那条巷子,遭到臭鸡蛋的袭击,紧跟着被掺杂着菜叶子的刷锅水泼了一身。 新大海跟邻居们理论。 邻居纷纷声讨,让他们滚出这条街。 新大海没了以往的张狂,低下头,拉着刘莎回了家。 不一会儿,传来刘莎的哀嚎惨叫。 没过几天,两人便搬到别的地方,从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出差回来的孙阳为了让悦悦放松心情,带着去省城玩了一个多星期。 午后,天气十分闷热。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霎时,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悦悦望着窗外的大雨愣神,孙阳关切地问,“闺女怎么不高兴?” “我想干妈了,店里那么忙,我想回去帮着干点活。” “明天,咱们就回去。” 孙阳默默收拾东西,韩菁华的生日也快到了,他也想她了,想跟她说说话。 雨过天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像一座七彩桥挂在天上。 宋清秋在何明远陪同下一大早赶回了屯,来到许曾良的墓前祭拜。 坟堆不大,上面没有一根杂草,四周数尺之内,也是如此,好似被人精心维护过一般。 显然许妈妈和许爸爸经常来。 宋清秋带来了几幅剪纸,烧给他,“良子哥,干妈干爸身体挺硬朗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何明远放眼远方,转眼间,他们跨越了激进狂热的青年,迈进了中年,回首过往,恍如隔世。看看走过的时起时伏,时宽时窄,风雨兼程的人生路,不禁让认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岁月不仅描在脸上,更是刻在心里。明白什么是爱恨情仇,恩怨得失,虽然无法忘记,但可以理解,可以宽容,把曾经过往深藏在心底,让一切慢慢沉淀在记忆里。因为,有些记忆始于心灵,终于坟墓。 崔若楠这些年一直守寡,在公婆和父母的帮衬下,把孩子拉扯大,并不打算再婚。 许妈妈不止一次的劝过,可崔若楠内心不为所动。 崔若楠父母都退休了,他们也想着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女儿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无论怎么劝,崔若楠就是不妥协。 父母只得放弃。 看到宋清秋难过的样子,何明远扶起她,走在田间小路上。 却发现,很多地里杂草丛生。 如今屯里人口严重流失,空地持续增加,“撂荒”现象日益严重。 大面积的地荒废太可惜了。 何明远带着宋清秋找到葛主任商量对策,葛主任也很无奈,现在屯里无论年老年少,只要能动都跑去南方赚钱。 屯办养鸡场的经济效益不是很好,虽然没裁人,很多人因为赚得少主动离职,去了山东一带。 还有一些本就闯关东过来的后辈们,举家回迁。 葛主任看着大量的荒地也着实心疼,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到处考察有没有适合他们屯发展的项目。 何明远若有所思地说,“屯里把地收回来,组织大家养殖木耳、蘑菇、灵芝、猴头一类的。” 这时宋清秋道出自己的想法,“蕨菜一直是外销的抢手货,野生蕨菜越来越少,现在封山了,更是成为紧俏货,咱们可以尝试栽培蕨菜,如果大棚种植,一年四季都可以收获蕨菜。” “这个主意不错。回头,我跟孙大富商量一下。” “行,我们联系一下这方面技术人员。”何明远和宋清秋从村委会里出来,看到了崔若楠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来。 宋清秋笑着打招呼,“嫂子,子伊长这么大了。” 第240章 种植蕨菜 崔若楠笑着点点头,然后跟自己女儿说,“子伊,这是你清秋姑姑,叫姑姑。” “姑姑好。” “好。”这些年宋清秋与崔若楠很少打交道,子伊小时候她见过两面,现在出落成大姑娘,长相没有多大变化,那双眼睛跟许曾良长得一模一样。 崔若楠见她愣神,笑着问,“妹子和妹夫这是去哪?” “我们刚祭奠完良子哥,来找葛主任商量点事。” 崔若楠脸上的笑容微僵,“你们有心啦。我带子伊来回来也是祭奠她父亲的,我们先走了。” “姑姑再见。” “拜拜。” 宋清秋挥挥手,崔若楠拉着子伊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清秋不由得感慨,她对我的戒备心依旧那么强。 最难懂的是人心,最难看清的也是人心。 她与崔若楠本就两个世界的人,终究成不了亲戚,关系冷漠也属正常。 她对何明远甜甜笑着,“接下来,咱俩去哪?” “天热,我给你买雪糕吃。” 他拉着她肆意奔跑在大街上,一溜烟跑到小卖部,“婶子,来两个冰棍。” “哎哟,这么有钱了,怎么也得吃纯奶的雪糕啊。” “哈哈!我们两口子就喜欢老冰棍。” “自己拿吧。”女人一脸不解,不住地发牢骚,“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对自己都这么抠门,留着这么多钱死了又带不走。” “留着钱做更有意义的事。” 宋清秋笑着答道,打开冰柜,拿出两只老冰棍,包装还是小时候那个包装,剥开冰棍纸,尝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道。” 何明远拿出两块钱放在柜台上,“婶子钱放这了。” 出了小卖部,拉着宋清秋,在大街上疯跑。 宋清秋吃着冰棍,笑着笑着眼泪溢了出来。 时光仿佛回到那年的夏天,她四岁多点躺在院子里席子上乘凉,奶奶偷偷塞给她一根冰棍,那是她第一次吃冰棍。 她记事比较早,三岁前的事都记得。 她特别喜欢冰棍的清清凉凉,奶奶就每次去卖刺绣活回来就会带一根冰棍给她。 依稀记得,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看到别人喝汽水,她馋得要命,就装病。 见她吃不下饭,心疼她的奶奶,跑到小卖部买了一瓶橘子汽水。 她抱着汽水瓶,喝了一整天。 结果嘛,马、翠、萍同志看到她喝汽水,不分青红皂白胖揍了她一顿。 奶奶为了维护她不惜跟马、翠、萍同志开仗。 小山屯有她满满的回忆,奶奶长眠与此,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助力山屯发展。 突然,一瓶橘子汽水出现在她眼前,宋清秋怔住,转头看到何明远拿着汽水,笑嘻嘻地看着她,“来两口?”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橘子汽水,你又不是我肚里蛔虫。” “反正我就知道。”何明远扭开瓶盖,递到她手里。 宋清秋撇撇嘴,接过来,大口喝着。 两人来到屯西头的稻田边上,坐下来,在微风吹拂下,稻田里的稻子像海浪一样一起一伏。 不远处的水洼里传来几声蛙鸣。 宋清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出,落在水面激起一圈涟漪。 “除了养殖山货,还可以尝试种植蔬菜大棚,黄瓜这一类稀有的蔬菜。若种植成功了,流落在外打工的那些人也可以回来了。” 想法很好,但实行起来难度很大。 尤其屯里外出打工的人大都是农民出身,见不到实际的东西,肯定不会回来的。 “想让他们回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产业链做起来。” 何明远想了想,决定先自己尝试。 打定主意后,便说,“咱们租块地,盖个大棚,先试着种植蕨菜,把种植过程的技术摸索明白。等种植成功了,成果一目了然,再动员大伙一起干。” “我呢在时间和力气上都爱莫能助。”宋清秋歪着脑袋看着他,故意拉长调调,“不过可以赞助些票票。” “那感情好。”何明远突然凑近,在她唇边亲了下。 宋清秋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真要亲自来干?” “主意咱们提出来的,孙大富肯定会说,谁提出的谁带头干。老孙头比猴都精,眼下这种情况,他可不想费力不讨好得罪人。你没时间,当然我来了。我学了英语,想着把自己所学为屯里做点事。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干呗。” “有勇气!”宋清秋挽住他胳膊,拍拍他胸膛,“何明远同志加油哦!” 这段时间宋清秋看出他心中的苦闷,也想着给何明远找个合适的活干。 现在遇上了,当然举双手赞成。 不,是举起十个手指赞同。 这时,葛主任找到孙大富商量温室大棚种植的事,孙大富以投资太大为由拒绝。 现在很多小煤矿陆续关闭,经济下滑,老百姓手里没钱,都在勒紧裤腰带,捂住钱袋子,艰难度日。 不愿南下的,都在找出路,种菜的人逐渐多起来。 蔬菜价格迟迟上不去,去年白璐种植大白菜滞销,末了以八分钱一斤的价格卖出。刨除人工,种子等费用,一年下来等于白玩。 今年这个年景还不如去年呢。 孙大富表示,“你想干你干,我操心不了这些。” “行吧,我自个想办法。” 葛主任拨通剪纸店的电话,把商量结果告诉何明远,“既然想牵头干事,我打算咱们先自己干。” “我正有这个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聊了很久,才挂断电话。 然而,种植大棚,对于一个新手小白来说,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气候的原因,建一个温室棚费用就不低。 何明远特地跑去请教了省城一带种植大棚的农户,学习种植技术。 何明远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孩子们临开学前,他终于回来了,跟宋清秋深聊了许久。 打算从育苗到种植,销售一体化。 但他文化程度低,专业知识浅薄,育苗这一块需要专业人来做。 又是资金的问题。 宋清秋凝眉思索时,何明远生怕她一口否决了。 “若是不行的话,我和阳哥再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啊?干就完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 宋清秋拿出一个存折放在桌上,“这里有三万块钱,拿去吧。” 何明远在她脸上亲了下,“秋儿,你真好!” “哟,我来的不时候。”孙阳一只脚进了门,连忙退了出来。 “没,没。阳哥,我正要去找你呢。”何明远嬉笑着,把孙阳拉进小屋。 “你们聊,我去忙。” 宋清秋走出小屋,埋头创作着一副大型剪纸。 突然,一辆邮政摩托车停在店门口,邮递员大哥跑进门,“宋清秋的信。” “谢谢啊。”宋清秋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邮递员,“天热辛苦了。” “还别说我还真有点渴了。”邮递员端起杯子一股脑子喝完,还回杯子,道谢。 宋清秋目送邮递员离开,望着手里的信,北京那边寄来的,难道是孙毅寄来的? 但落款却不是他的名字。 而是中国工艺美术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邀请函。 中国工艺美术馆于10月举办一个剪纸展,邀请宋氏剪纸参展。 他们的剪纸再度进京展出,她的心跳因兴奋而狂热地加速,宋清秋拿着邀请函三两步走进工作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剪纸再一次邀请进京展览。” 话落,众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欢呼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整个房间里瞬间被她们的快乐所感染。 小屋里的两人听到动静跑过来,“啥好事,跟我们分享一下呗。” “咱们的剪纸又要去北京展览了。” “喜事啊,晚上咱们庆祝一下。” 何明远张罗饭菜,孙阳帮忙。 悦悦和毛毛一边剪纸,一边小声聊着什么。毛毛转头看向埋头专注剪纸的君豪,“一会儿咱三一起跟咱妈说。” “咱三剪纸啥水平啊,没点数嘛。我可不想去找骂,要去你们去。”君豪心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第241章 有待考量 毛毛却跃跃欲试,毕竟他们三人中,毛毛的剪纸技艺进步的最快,剪纸也是最好的一个。 “你不去说,我去。” 毛毛颠颠跑向宋清秋,“妈——” “有事?” “君豪的剪纸很出色,能不能跟着一块参加展览啊。” 君豪愣住,不是三个人一起嘛。 他切了毛毛一眼,我跟兄弟心连心,兄弟却拿我开涮! 损友! 可把我害惨了! 宋清秋若有所思地看向君豪,“把你的作品拿给我看看。” “妈,你还是别看了吧。”君豪用手臂捂住快剪完的作品。 悦悦拽住他的胳膊,“你剪得龙老好看了,赶紧把手拿开,让大家开开眼。” “姐,连你也坑我。”君豪哭笑不得,他不敢挣扎,怕辛辛苦苦剪得作品被扯坏了,“姐,姐,别拽了。” 毛毛跑过来抱住君豪的双臂,使他无法动弹,悦悦瞅准时机掰开他的胳膊拿走剪纸。 合起伙来欺负我! 还有天理没? 君豪大声嚷嚷着,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悦悦把那副未完的剪纸作品递到宋清秋面前,君豪挣脱毛毛双手的钳制,追逐着两人。 姐弟三人尽情地打闹,欢声笑语不断。 宋清秋抿嘴笑着,他们互相想着对方,她心里很是欣慰。 低头看向手里的剪纸,蛟龙出海乘云起,两色龙形态逼真,在厚重的云朵中腾挪嬉戏,下一刻仿佛要冲出纸面。一条黑龙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天空,两只血红色的眼睛透慑出一种无可争辩的王者气概。它伸出了一只尖钩般的利爪,张开了血盆大口,好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另一条白龙傲慢地摆动着尾巴,飞腾跳跃,时而飞入云端,时而漫游天际,时而你追我赶,好一幅“蛟龙出海”的景象。 整幅剪纸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君豪运用了插画中的写实风格和渐变的风格,增加直观的形象性和作品的生动性。 何明远探头过来,赞叹道,“这小子行啊。” “还不错,能看出平日没少练习。” “没影响功课就可以啊。”孙阳怕宋清秋训斥君豪,赶忙打圆场。 “君豪过来!”宋清秋摆摆手,示意君豪到她身边来。 “来了。”君豪看了父亲和孙阳一眼,两人一副让他自求多福的模样,几个意思啊。 “妈,这幅剪纸哪里存在问题,我改总行了吧。” “这幅剪纸主题不错,剪纸技艺比其他人稍逊色了些。” 君豪听宋清秋的评价,心一下沉入湖底,算了,本来也没打算参赛,就是闲来无事剪着玩。 这时又听宋清秋说,“不过呢,这个年纪能剪出这样的作品已经很难得了,可以跟着一块参展。” “我的妈呀,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听母亲大人的训示,我的小心脏突突的。”君豪拍着心口,不住地吐槽。 “怎么,有意见?”宋清秋的视线从剪纸收回,投向他。 “没,一点没有。”君豪一本正经地说,“妈,我的作品灵感来自黑龙江的传说,黑龙大战白龙······” “你做得很好,宣扬家乡文化可以让更多的年轻人更加关注自己的家乡文化,从而保护和传承家乡文化。” 君豪还是第一次被母亲夸奖,有些受宠若惊地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妈,你给我指点指点呗。” “你想表达好这个主题,可以尝试再大一些尺寸,背景堆叠层次再多一些,更能增加立体感。” “那我重新剪。” “哟,你今个怎么这样积极?”悦悦戏虐道。 “嗨,我的剪纸真能在北京展出,我在同学面前倍有面子。我们初一级部黑板报一大部分是我画的,就这个蛟龙出海还在走廊黑板上呢。就连校长说,我有绘画的天赋。” 悦悦见宋清秋的脸色沉下,赶忙用胳膊肘碰了下君豪。 反应贼快的君豪,不慌不忙将话锋一转,“我的优点全都遗传了我妈,谁让我妈这么优秀呢。” 何明远咀嚼着这句话,砸吧着嘴,“嘿, 听了半天没我啥事了,啊?” 君豪嬉笑着答道,“我的个头遗传你,不过——” “stop!”何明远比划了一个暂停手势,“就知道你这孩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去干活。” “我若是狗,你就是狗娃他爹。” “这孩子真够贫的。” 何明远顿然失去耐心,抬脚扫了过去。 君豪轻松躲过突来的偷袭,拿起他的剪纸跑走。 孙阳望着浑身满是青春活力的君豪,乐不可支,“这孩子可以继承你的衣钵。” “他还太年轻,心高气傲,只有磨砺心境,才能在生活中保持平和的心态,潜心创作剪纸。找传承人,人品第一,其次是剪纸技艺。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将来大学毕业后,他能否选择剪纸这行另说。” 宋清秋深知如今的年轻人为了生存,渐渐对传统手艺失去了兴趣。 她害怕自己的手艺将来失传,一直暗暗观察自己的学员,何人适合接班。 但又怕被德行不好的人传歪了。 所以她收徒的唯一标准是德行和人品。 只要这两点足够好,不管学艺的人手艺如何,心灵巧不巧,他都会去培养、造就他。 即便自己的儿子天赋不错,若品行不行,她也不会让儿子来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何明远也觉得君豪这孩子有待考量,关键君豪现在还不定性。 反倒觉得毛毛够稳重。 他亲自下厨炒了一大做菜,请店里员工吃饭。 饭桌上,何明远和孙阳聊着建温室大棚的事。 两人都看好村南那片荒弃的地。 土地够肥沃,地势高,排水良好,绝佳的位置。 第二天,何明远找到葛主任表达自己的想法,葛主任爽快地点头。 何明远跑了大半个月,才把建大棚的各种手续办理下来。 他马不停蹄地购进建大棚所需的材料,接着请来瓦匠打地基。使用混凝土浇筑地基来构建基础,使用双层砖墙结构做墙体,遇到大风雪,使大棚的承重力更强。 并且设置防寒沟,用来,减少温室的热量损失,提高温室保温效果。 进行最后封顶的时候,何明远拿来一万响鞭炮,用长长的木棍挑起,孙阳点燃,迅速跑走。 正在地里干活的白璐和孙乔安听到那边鞭炮齐鸣,抬眼眺望,很是热闹。 “何明远还真建了温室大棚。”孙乔安很是佩服何明远的勇气,“这小子还真敢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干成。” 白璐瞄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何明远哪种过蕨菜,就他,不是我瞧不起他,能干成个屁。自己家的活都干不出来,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孙乔安干笑了两声,“我寻思着,若是大棚靠谱,咱也干。错峰上市,尤其一些蔬菜能在春节前抢占市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卖给谁啊?咱鹤城的人有几个兜里有钱的?”白璐拄着铁锹,直起酸痛的腰,“别整那些没用,先把咱地里这些菜伺候好了再说吧。” 今年再卖不上价,明年她真不想种了。 孙大富背着手踱步走来,嫌弃地扫了白璐一眼,径沿着田间小路往何明远的大棚走去。 “挺热闹啊。” “孙副主任来了,快里面请。”何明远热情地把孙大富往大棚里让,“孙副主任看看,我们建的大棚可以不?” 孙大富打量着四周,“大棚建得不小,投资得两三万吧。” 何明远竖起大拇指,“论算账还得是孙副主任,猜得基本差不多。” 孙大富不是不想搞大棚种植,是他家的钱都替孙岩还了外债,根本没有余钱。 他想等何明远搞起来,跟着入伙。 看到角落里高高堆着的东西,用好几层草帘子盖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将要栽种的蕨菜根茎。” 第242章 笑对困难 蕨菜分为有性繁殖(孢子繁殖)和无性繁殖(根茎分株繁殖)。目前大多数采用无性繁殖,其方法是将地下根茎挖出,将其切成长约10厘米的小段,选健壮株分株栽植,分别种植在有机质含量高且土壤松软的土地之中。但栽种前要对大棚土地精耕,在栽种工作结束之后,要及时给蕨菜浇水,并且在养护期间要保证土壤,一直是湿润的状态,这样才能够保证其在生长期间有充足的水分。 在苗高10厘米左右时定植。 何明远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掌握的种植蕨菜基本内容告诉了孙大富,“孙副主任,还请您多多指导。” “油腔滑调!年轻人,不,你都四十不惑的人了,踏踏实实做事,话多容易招惹是非。” 孙大富年龄大了,背有点驼了,但精神依旧矍铄。他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落伍,他那套已经过时,与人相处也温和不少。 他突然变得好说话,何明远与屯里人都有些不适应。 “谢谢孙副主任的提醒,我以后一定少说话多干活。” 孙大富又对何明远发起灵魂一问:“你就没想过搞这么大投资,搞不成功怎么办?” 何明远嬉皮笑脸,用微笑面对一切挑战。 “不成功那就继续种,直到成功为止嘛。” “有点骨气。” 孙阳跑了过来,“明远,饭好了。爷,一块过去吃点。” 孙大富没反对,任由孙子拉着走出大棚。 何明远为了便于将来照顾大棚里的蕨菜,在旁边盖了两间小房子。 炉灶,锅碗瓢盆家伙什齐全。 一大锅酸菜炖粉条,干活的人洗了手,各自盛了一碗菜,拿着馒头,蹲在外面吃着。 何明远另做了两菜,与孙阳和孙大富坐在不大的炕上边吃边聊。 孙阳拎过来一瓶白酒,给孙大富倒上。 孙大富滋溜喝了一口,长长叹息一声,“悦悦上大学了,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的结还没打开啊?今年过年,你带悦悦到我那过吧,接上你岳父一块。” 孙阳微微一愣,没想到爷爷会让他把韩云禧接过来过年,“让我老丈人一起过来,这样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的,人多热闹嘛。还有啊,你岳父身体不太好,你干脆接到身边给他养老。人家姑娘没了,他孤苦伶仃的,咱不能不管呐。” 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经常跑外,接到城里去,他没法照顾。 估计也韩云禧不会去。 若接到爷爷家,韩云禧肯定觉得寄人篱下,压根不会来。 因此,他心里合计着,把韩云禧接到大棚小屋来。 可他又怕给何明远添麻烦。 何明远看出孙阳的心事,笑着说,“我一个人在这挺孤单的,把韩叔接到这来,跟我做个伴。” “又要麻烦你了。” 孙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我们老孙家欠你和清秋的太多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咱们是一家人,什么欠不欠的。”何明远给他夹菜,“上一代的恩怨,到咱们这一代为止。孩子们这一代大多是独生子女,跟他们自己的表兄弟们处好关系,将来遇到事情也有个帮手不是。” 何明远这话说给孙大富听的,孙大富闷头喝酒没搭话。 在孙大富眼里,孙岩跟宋清娇没摆酒席没举行婚礼,名不正言不顺。毛毛这孩子来历又不明,孙岩也不承认这孩子是他亲生的。 宋清娇却口口声声说是,一笔糊涂账。 孙大富不喜欢宋清娇和孙岩两人,自然对于毛毛也瞧不上眼。 眼下,他无意让毛毛认祖归宗。 何明远瞥了孙大富一眼,“孙副主任,咱爷俩喝一个。” “嗯。”孙大富与他碰了下酒杯,长吁短叹,“你的蕨菜要是种植成功了,以后我跟着你干。” 这番话,差点把何明远惊掉下巴。 “不是,孙副主任,您老搞了一辈子副业,经验比我丰富,我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人老了,我也好退居二线了。副主任这个位置,也该让出来,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发光发热了。”孙大富抹了一把嘴,“我吃饱了,感谢招待啊。” “孙副主任不再坐一会儿了?” “不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孙大富叹了口气下地,背着手走了。 何明远笑了,“诶,你爷爷变化为何这么大?” 孙阳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摇头轻笑不语。 “行吧。”何明远打扫完桌上的残羹剩饭,和孙阳把棚里的地收拾妥当,开始栽种蕨菜。 傍晚,孙阳去接韩云禧过来,刚开始韩云禧是不同意的,“我才多大岁数就养老,我自己能动弹一天,我就不用麻烦你。何况,你有你自己的工作要忙,我不去你那。” 孙阳灵机一动,赶忙说道,“爸,我跟明远搞了一个温室大棚种植蕨菜,你心细,过去帮忙看大棚。” 种大棚可是个细致活,温度,湿度,都得控制好。 韩云禧觉得自己还有用武之地,也就同意了。 何明远每天都泡在大棚里,一个星期过去,栽种上的蕨菜毫无动静,他一边翻书查资料,一边一颗烟接一颗烟抽着。 韩云禧认为种蕨菜根种其他大棚蔬菜一样,发芽慢,肯定是温度不够。 晚上温度低,大棚上面除了加盖草帘或棉被保温外,大棚里也得加温。 “如何加温呢?” 突然想到自己家的小菜园,春天给韭菜扣小棚的事。 “明远,你说给蕨菜加一个小拱棚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 何明远买来塑料薄膜和细竹竿,离地六十公分处加设塑料小拱棚,保持小拱棚内在一定温度内。 把整个大棚里分跟成十几块,他和韩云禧忙活了大半天,十五个小拱棚终于搭好。 大棚内的蕨菜在何明远精心侍弄下,二十多天后蕨菜终于萌芽了。 此时气温骤降,飘起了雪花。 何明远不敢大意,为了给蕨菜补光,增设补光灯。 为了持续保温,他着手生炉子,但是棚内烧火取暖,这样来得快,热效率高,却影响室内空气质量,有烟,灰尘大。立刻把大棚门内的炉子挪到门外,外面加装了一道门,利用提前打造好的火墙供暖。 小心呵护,静静等待蕨菜长大,盘算着在元旦前后收获上市。 屯里那些留守村民大都不相信这个季节能种出蕨菜,一个个都瞪起眼珠子盯着等结果,此事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从蕨菜种下后,何明远整日泡在大棚里,一次也没回过剪纸店。 宋清秋冒着风雪找了过来,大棚温暖如春,蕨菜冒出嫩芽儿,翠绿欲滴,长势喜人,“成果不错嘛。” “马马虎虎啦。”多日不见,何明远拥住她,腻歪着,“下雪天你怎么跑来了?” “想你了呗。”抬眼瞥见,韩云禧蹲在角落里劈木头。宋清秋推开他,“韩叔忙着呢。” “啊,闲着没事,劈些木头,锻炼身体。”韩云禧抱起地上的木头块,意味深长的地笑着走出大棚。 何明远拉着宋清秋到炉子旁坐下,他掀开炉子盖,加入两个自制的煤球。 宋清秋歪着脑袋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瞧她一脸的深沉,何明远顿时紧张起来,“君豪那臭小子又被叫家长了?” 第243章 你到底给我挖了多少坑? 宋清秋摇摇头,何明远凝眉思索,店里生意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 那会是什么呢? 他突然讶然失笑,“你该不会有了吧?” 宋清秋还了他一记白眼,“切,到哪造去啊。” “到底什么事?”何明远的那张成熟面庞凑近,在她红唇上啄了下,“回我们小家,我慢慢听你说。” “不去。”宋清秋断然拒绝,抬手抚着冒出的胡茬,然后抚上他有些清瘦的脸庞,“你怎么瘦了,在减肥吗?” 他减肥? 他一个吃货怎么可能会主动减肥。 何妈妈怕他吃不好,经常来送饭。 饭量渐长,却瘦了。 何明远咧嘴笑着,“想你想的呗。” 讲真的,他想媳妇想的不行,他打算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我不信。” 宋清秋笑着撇撇嘴,说不定是他压力大呢。 何明远将她拉入怀来,低头吻住了她。 良久,他抬起头,坏笑了一下,“这下你信了吗?” 宋清秋依偎何明远的胸膛,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她浅笑着,“不跟你闹了,我跟你说正事。” “君豪的那副剪纸在北京成功展出,送往北京展出的一部分剪纸被民族文化宫收藏了。” 何明远喜出望外,“君豪这臭小子,还蛮有潜力的。”好好调教一下,有望接手剪纸店这一摊。 “呵呵,孙老师也觉得君豪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在宋清秋看来,君豪比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强上很多倍。 “这小子知道了自己作品展出还不得嘚瑟死,在学校里 不知道吹嘘呢。”何明远能想象出儿子尾巴都快翘上的模样。 “还行吧。”至少,君豪那些同学没有向她反应这事。 “不过呢,他们老师还真找我谈话了,希望共同努力让君豪的学习搞上去。这次考试前进了几名,班级二十七。” 到底还是被叫家长了。 何明远看着淡然温和的她,有些愧疚,“让你操心啦。” “我可是操老心啦。君豪大言不惭地要跟毛毛考同一所高中,就他这成绩,难于上青天。” 离着中考还有两年多,说不定,这小子开窍,努努力真考上了呢。 何明远自己说出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还宽慰着宋清秋,“咱们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不是说心理暗示具有神奇的力量嘛。从现在开始咱们要相信君豪一定能考上,一步步引导,给与暗示,加上他自己的努力,应该没多大问题。就像当年你我书信来往,我给你的回信那些暗示,不都挺成功的吗。” “何明远,你到底给我挖了多少坑?” “不多,前些年就那些。”何明远拉着她出门,扭头对小屋方向喊了声,“韩叔,我出去趟,帮我照看下大棚。” “行啊,你去吧。”韩云禧推门出来,应着走向大棚。 宋清秋不解地看向他,去哪啊? 当然是回家了。 “不务正业的玩意!” 何明远拉着她就走,宋清秋半推半就地跟上。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炕也烧了。 他咋知道我要回来? 宋清秋眨着眼睛,该不会店里哪个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在她跟何明远聊天的时候,韩云禧骑车过来,引炉子烧炕。 何明远迫不及待地抱起她上炕说着悄悄话。 深入交流过后,他餍足道,“你还是跟以前那样令人销魂。” 宋清秋娇俏的脸微微泛红,缩进他怀里。 这样的她,看得何明远心猿意马,爽朗的笑道,“你一脸红,我就把持不住自己。” 宋清秋扬起头,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不干好事,万一有人敲门呢。” “都知道咱俩不在家,谁来啊。” 话音未落,大门被用力敲响。 “谁这么讨厌啊。” 何明远咕哝一声,并未起身,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站在大门外的何妈妈,见屋内无人回应,提高嗓门,冲里喊着,“清秋,我做了小鸡炖蘑菇,中午过去吃饭。” “妈,我呢?” “你都偷吃饱了,不用吃了。”何妈妈撂下话,走人。 “偷吃?”何明远咀嚼两字,大笑起来,“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妈。” 他瞅着怀里的人,突然来了兴致,酱酱酿酿了许久,才起身穿衣服。 “韩叔在大棚这边一点不闲着,活不少干,咱们是不是适当的给点工资。” “韩叔自己手里有钱,花着方便。你想得蛮周到的,值得表扬。”宋清秋套上衣服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下,“你看着给呗。” 多了韩云禧肯定不会要,何明远大脑中闪现出一个数字,五百块。 中午到母亲那边吃饭,他很珍惜和宋清秋相处的时光,有说不完的话。 何妈妈抽着大烟袋,眯眼瞅着儿子和儿媳恩爱如初,她心里美着呢。 两人互相扶持,相互帮扶,她笃定儿子蕨菜种植一定能成功。 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宋清秋面前,“我弄了个老山参,特意给你熬的。” “谢谢妈。” “晚上留下来吃饭啊?”何妈妈看了儿子一眼,问出他的心里话。 “毛毛和君豪单独在那边,我不放心。等到元旦放假,我带他俩一块回去。” 何妈妈抽了一口烟,斯哈着,“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呢。周末,你不回来啊?” “我去省里学习不一定能赶回来,我让毛毛和君豪回来陪您。” “算了,天寒地冻的,地里也没啥活,我去你那。” “嗨,我咋办?” “喝西北风。” 宋清秋和何妈妈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口。 “你们娘俩真够默契的。” 何明远叹息一声,闷头干饭。 水足饭饱,宋清秋下地收拾东西。 何明远将她拉倒东屋,顺手带上门。 “到元旦回来,时间太久了。下个周你没时间,大下个周,你回来好不好?”他实在脱不开身,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开口,淡淡的热气喷洒在白皙的脖颈之上,莫名的一阵颤栗。 宋清秋轻咬着下唇,伸手抵着何明远的胸膛,满面的通红。 “计划不如变化,到时候再说吧。”宋清秋调皮的眨着眼睛,用力推着他,“启开,我得走了。” 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一番折腾过后,只是被禁锢的更加的紧。 “何明远放开我。”宋清秋被他欺负得低声求饶,何明远的脸上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似乎是在告诉宋清秋一定要想着他。 他咬住她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周末没时间,平日傍晚回来陪陪我好不好?” 宋清秋被磨得头大,索性答应了。 何明远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那一双透彻的眼眸里好似闪烁着光芒,“我等你哦。” 等个你头啊! 宋清秋整理好被他扯得凌乱的衣服,从屋里走出来,拎着包往外走去。 何明远疾步追上,把她送出屯,看她上了客车才往回返。 宋清秋回到店里忙碌了一阵,君豪放学回来,有点发蔫,“妈,我有点不舒服。” “感冒了?” “没有哇,胸口上有点痒。” 君豪说的风轻云淡,宋清秋却是皱起了眉,转过身来掀起他的衣服查看,零星有红疹。 像似过敏,又不是。 一时吃不准。 “还有啥感觉?”言语之间带着急切与关心。 “我这会儿浑身无力,可能今天上体育课踢足球,踢得太猛了。妈,我想回家睡会儿,再起来写作业。” 宋清秋合上未剪完的剪纸作品,领着君豪往家走着。 顺路去卫生所,让老中医给君豪瞧了瞧。 “孩子这是出水痘的前兆啊,水痘传染性极强,少接触他人。与孩子接触的人,也要做好防护措施······”中医大夫给开了七副中药,让回去煎服,且再三嘱咐水痘出来痒,千万不能用手挠,让用药剂外洗 “谢谢你大夫。”宋清秋道谢后,领着君豪离开。 第244章 病中感怀 回到家里。 君豪进了房间,放下书包,钻进被窝睡下。 宋清秋引火生炉子,煎药。 煎药的功夫,又烧饭炒菜。 一个多小时过去,药煎好。 宋清秋端着进了屋,伸手摸了一下君豪的额头,滚烫的。 放下药碗,找出温度计,给君豪夹上。 她时不时看一眼腕表,等到时间一到,拿出温度计一看,三十八度七。 她轻声唤着:“君豪醒醒,起来把药喝了。” 君豪慵懒的睁了睁眼,宋清秋把儿子扶起来,端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儿子。 “一会儿饭好了,喝点粥啊。” 君豪摇摇头,“我头好晕,嗓子也难受,我不想吃,你让我睡一会儿。” 喝完药,君豪躺下又睡。 宋清秋端着药碗出来,第一时间洗手,消毒。 听到房门响动,毛毛背着书包下晚自习回来了,宋清秋从厨房探出头来,“你弟弟得了水痘,这病传染,今晚到我那屋去睡。” 毛毛瞅了眼紧闭的房门,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弟要不要紧?吃药了没?” “你弟有点发烧,刚吃了药。你就别跟着操心了,赶快过来吃饭。” 宋清秋端着饭菜出来,毛毛放下书包跑过来,打开靠边站桌子。 她放下饭菜,用手背碰了碰毛毛的额头,“这两天降温,多穿点,免得受凉。” “我记下了。” 毛毛听话地点点头,快速吃完饭,洗了碗筷,在饭厅里写作业。 宋清秋翻出口罩,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棉大衣,是何明远去年新买的,穿了没几次,双排扣,西服款式,带毛翻领。 经过重新设计修改之后,拿到毛毛面前,“毛毛试一试,合身不?” “妈,这件衣服给弟弟穿吧。” “我专门给你改的,他个高穿不了。” 毛毛立马站起身,套上大衣,走到镜子前转动身体,“妈的手真巧,我穿着很合身哩。” 宋清秋站在那,望着镜子里中的毛毛,“我儿子真帅,哎呀,将来也不知道被哪个小姑娘叼走。” “我哪也不去,也不想早早的谈恋爱,只想留在你身边给你养老。” “我有你爸,你们年轻人就该努力打拼在外闯,趁着年轻多看看外面世界。” 毛毛搓着手,思忖了一会儿,说,“妈,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宋清秋噗嗤一下乐了,“哎哟,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我希想你大学毕业后,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老围着我和你爸转。” “哦。”毛毛闷闷的应了声,回到桌前继续写作业。 “咳咳——”房间里传来阵阵咳嗽声,宋清秋赶忙冲了一杯蜂蜜水,戴上口罩进了屋,“君豪,喝点水。” 君豪硬撑着做起,喝下两口水,吞刀片似的嗓子不再那么火辣的疼。 他烧得迷迷糊糊,用沙哑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咕哝着,“我作业还没写呢。”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赶紧躺下,我跟你们老师请假,等好了再说。”宋清秋赶忙制止,强行拉着他躺下。然后,让君豪再次试表,体温一路飙升,体温表都烧到了头。 拿来退热药,让他吃下。 她坐在厅里一边剪纸,一边注意房间里的动静,时不时进屋查看君豪的情况。 一夜未睡,宋清秋瞌睡的不行,趴在桌上睡着。 毛毛从房间里出来,蹑手蹑脚地进了灶房,顺手那道门拉上,开始早饭。 宋清秋猛地醒来,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六点零五。 坏了,毛毛六点四十上早自习,做饭肯定不赶趟了。 “毛毛,赶紧起,咱们出去吃点。” 毛毛打开灶房门,端着粥出来,“妈,饭好了。我吃过了,您熬了一宿,趁热赶紧吃点。” 感动得宋清秋给了毛毛一个拥抱,给他穿上外套,又掏出十块钱,“别老从家里带饭了,天冷,去食堂吃点热乎的。” “家里饭香,不喜欢在外面吃。” 毛毛没接,宋清秋把钱塞进他兜里,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毛毛背起沉重的书包,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妈,那我能买一包香辣片吃吗?” “钱给你了,想怎么支配,你说了算。” 得到宋清秋的同意,毛毛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宋清秋站在门口,不放心地叮嘱着,“路滑,别跑,慢点。” “知道了。”毛毛转头挥挥手,骑上自行车快速驶走。 宋清秋回到屋里,盛了一碗粥,凉好,端进屋。 然而,君豪喝水都费劲儿,没有半点食欲,一口饭也吃不下。 她不得不放下工作,带着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嗓子严重发炎,输水消炎。 打了三天的吊瓶,君豪嗓子好多了,但高热仍旧不退,前心后背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水泡,痒得不行。 君豪被难受的要命,躺在被窝里,扔坚持抱着书本温习功课。 “妈,我想吃根雪糕。”君豪用公鸭子嗓子喊道。 嗓子疼的时候,吃点雪糕,能吃下饭。 但是老吃雪糕,胃哪受得了。 “君豪,咱们还是吃点别的吧。” “可我就想吃点凉的。”君豪病恹恹了没有精神,单手托着腮看向窗外发呆。 “好,我给你买去。”孩子吃不上饭,宋清秋也着急也心疼。 去菜市场的路上,遇到一位剪纸爱好者,聊起君豪的病情,那位大姐从手提篮内的小棉被里拿出两根黄瓜,“黄瓜清热解毒,拿回去给孩子吃。” “这玩意太金贵,我不能要。”宋清秋不肯要,可对方把黄瓜扔进她的车筐里,抬腿溜了。 天冷,怕黄瓜冻了,她拿起黄瓜放进怀里暖着。 来到菜市场买了两个鸭梨回去。 然而君豪只对清凉的黄瓜感兴趣,一口气全都吃完。 “妈,还有黄瓜吗?” “没了,明个我再去买。” 宋清秋拿起一块梨啃着,厅内的座机电话急促地响起,电话里传来焦灼的声音,“嘉诚妈妈,快来学院校一趟。孩子发烧,刚吐了,您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免得贻误病情。” “好,我这就去。” 莫非君豪把毛毛传染了? 已经做好隔离措施,不能啊。 她已经顾不得猜测得病起因,跟君豪交代一声,骑上车子风风火火赶去学校。 跟毛毛一块出来还有另外两名男同学,一个扶着他,一个替他背着书包。 “同学,谢谢你们!” “阿姨,不用谢。” 看毛毛捂着肚子难受的样子,宋清秋接过书包,带上毛毛去了医院。 打了一个吊瓶也没退烧,医生让六个小时后以后再来打一个。 两个孩子都病倒,宋清秋不得已推掉明天的行程。 毛毛持续高烧,打了吊瓶好在不吐了,傍晚带他打完吊瓶,一宿过去,起了一身疹子。 经中医大夫诊断为得了麻疹,服用解表汤药,回去等皮疹出全就会慢慢恢复。 毛毛和君豪都吃不下饭,宋清秋愁怀了。 恰好何妈妈来,宋清秋跟婆婆商量去买些黄瓜回来。 “大棚的黄瓜便宜,我让明远想办法。”何妈妈又立即返回屯。 韩云禧一听自己的两孩子病了,心急如焚。他认识一个种大棚黄瓜的农户,自报奋勇前往。 可对方声称整棚黄瓜已经被人预约订购,不零卖。 韩云禧苦苦哀求,解释家里孩子出疹子,需要黄瓜解毒,希望对方通融一下。 却遭到对方不近人情地拒绝。 不死心的韩云禧了解到对方家里存煤不足,当即有了主意。 最后,他用自家存的半吨上好的煤块,换了三十斤黄瓜。 第245章 突然的自律 韩云禧抱着黄瓜跑进大棚,“明远,赶紧给孩子们送去。” 何明远看到用棉被里包裹着的黄瓜,愣住,“这么多,不少钱吧。” 眼看临近春节,黄瓜八块钱一斤都不愁卖,从哪搞到这么多黄瓜呢。 何明远很是好奇。 听着韩云禧娓娓道来,他笑道,“韩叔真有办法。” “只要毛毛和君豪赶快好起来,就是我家里那些存煤全都用了又能咋样。”韩云禧的催促下,何明远用棉被打包好黄瓜,带着出了门。 看到宋清秋憔悴的模样,他眼里写满疼惜,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孩子病了,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你一个人担着,要我这个丈夫何用。” 宋清秋抿嘴笑着,“关键时刻还得是你,现在你就顶大用了。”望着他怀里抱着的大个包裹,“这么多,得多少钱啊。” “买个几斤给孩子们下饭就是了。” “现在多少钱买不来,都等着元旦后上市卖个好价钱呢,这是韩叔想方设法拿煤换的。”何明远打开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小棉被,洗了几根,送进屋里。 两孩子孩子看着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的,“你俩感觉咋样?” 君豪赶紧戴上口罩,“爸,这病传染,你赶紧出去吧。” 毛毛也跟着附和,“对啊。” “我身体壮着呢,戴着口罩没事。”何明远探手试了试两人的额头,还是微微有点发热。 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摞书,他有些心疼孩子,“病了 ,该休息就休息嘛。” “不使劲赶一赶,眼看要月考了,还不得烤糊了抢不下来。”尽管老师答应等他病好了,给他补课。但他毛毛不想落下课,每天都按照进度努力自学。 君豪在毛毛的带动下拼命背英语,其余功课有了给毛毛补习,自个把课后习题都给做了一遍。 这突然的自律没谁了。 何明远的到来,孩子们眼里有了光。 “爸,咱们要棋吧。” 君豪放下书,从炕琴柜里拿来棋盘。 何明远有些好笑,点了点头满足了调皮的儿子,“你想下什么棋,象棋吗?”说完何明远就从君豪的手中将象棋盘接了过来,在棋盘上面摆好了棋子。 君豪兴致勃勃的开始和何明远下了起来。 何明远几乎心思都没有放在棋盘上面,目光一直跟随着在房间外走来走去的某人,还是把君豪杀得落花流水。何明远总算看明白君豪这孩子的棋有多臭了,完全就是臭棋篓子一个。而且下棋的时候,还有喜欢悔棋的坏习惯,走了这步又将棋子拿了回来,又不想走了。 坐在一旁的毛毛直扶额,“你走车,等着别吃啊。” “我杀象将军怎么了?” 何明远笑问,“你决定好了没有,快点落子,这次落子无悔。” 君豪抓头绕耳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就下这里,我决定好了。” 毛毛看不下去了,伸手过来,抢走即将落下的棋子,君豪不甘心的抢了回去,“啪”落子 。 何明远立即跳马挂角,又喊了一句,“将军!” 君豪这次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些泄气的说道:“爸——你就不会让让我吗?” 毛毛摇摇头,指着君豪不客气的笑着说道:“就你这棋品,还怎么让,直接让你赢了算了!” 他摆摆手,“你让一边去,看我跟爸下一局。” 君豪不解气的瞪了一眼哥哥,有这么拆自己弟弟的台的吗? 这时候,宋清秋从厨房里面出来,喊道:“快,黄瓜鲜肉馄饨好了,赶紧过来吃吧。君豪,就你那棋连我都下不赢,你还想赢谁呀!行了,过来吃吧!别缠着你爸爸了!” 君豪听着妈妈发话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的棋子,最后说了一句,“等吃完饭了,我们再下一局。” 何明远好脾气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宋清秋的手艺是真的不错,皮薄馅足的小混沌在汤里面沉沉浮浮。上面放了紫菜和葱花,就是这样看着便让人胃口全开。 君豪瞬间有了食欲,匆匆洗了把手,率先就拿了一碗小混沌回到房间吃了起来,就连混沌烫口也顾不上。 宋清秋见自己的儿子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不由得在旁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慢点吃,锅里面还有许多呢!要是喜欢,一会儿我再做。” 君豪吃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埋头拼命地点头。 何明远比君豪还要夸张,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两碗下肚。吃到 第三碗,速度才慢下来,这混沌确实放足了料,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混沌。带着黄瓜淡淡的清香味道,混合在肉里面,清爽鲜美一口爆汁。 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宋清秋狠瞪了何明远一眼,“你又没病,少吃点,留给孩子。” “谁说我没病?” “馋病!”宋清秋用力在他脑门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包馄饨是宋清秋最拿手的绝活,君豪和毛毛可是从小吃到大,但从没吃过黄瓜馅的。 这段时间,宋清秋忙没时间包,他俩自然是没有口福吃上了。今天吃了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快乐起来。 毛毛相比爸爸和弟弟,胃口小了很多,这次竟然也吃了两碗。 何明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一大盆馄饨见了底,这人果然是只有在自己喜欢吃的时候,这才会多吃。 “臭小子,你都吃第五碗了,别吃了。” 话出了口,何明远忽地发觉这话有点耳熟。他兀自大笑起来,以前自己父亲经常这么说他,父亲手里一定拿着根小木棍随时招呼在他身上,每每他都会再抢着盛一碗跑走。 他圈住宋清秋,不好意思地说,“太好吃了,一不小心,没给你留。” “我不太爱吃馄饨,我去吃个煎饼卷土豆丝就行。” 毛毛和君豪吃完了之后,挺着个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把碗送出来。 君豪见何明远这边吃完后,连忙捧着棋盘过来一脸期盼的看着何明远承说道:“爸 ,咱们杀一盘啊。” 他不甘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赢一局。 何明远吃得没有君豪那么多,只是吃了一个八分饱的样子,现在也不怎么撑。见儿子一脸星星眼的看着自己,心里面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也点了点头同意了。 君豪立即跑到毛毛跟前请他支招,“哥,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赢咱爸呗。” “若你先走飞象开局······” 君豪眨巴着眼睛,笑着跟父亲钉杠锤,三局两胜,他如愿先走。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面传来一阵厮杀的声音。 等宋清秋洗好碗之后,就见到卧室里面的情景,摇了摇头。 她准备包一些黄瓜虾仁馄饨备着晚上吃,开始剁馅。 等君豪在毛毛的指点下,从何明远的手里拿下胜利之后,就只见到何明远坐在盯着棋盘凝眉沉思,两臭小子竟剑走偏锋,敢弃子巧出车。 君豪赢了棋,兴奋地又蹦又跳,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道:“妈这是在做什么?” “我包些馄饨咱们晚上吃,然后再包点黄瓜肉馅饺子,让你爸带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尝尝。”宋清秋笑着说道。 君豪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他咂咂嘴,“妈,我也想尝尝肉馅黄瓜饺子。” “饺子,馄饨有啥区别,将就吃吧。”何明远收起棋盘,到了君豪身边,摸了下他额头,退烧了。 他远笑着调侃,“看来黄瓜有奇效啊,吃了立马就不烧了。” “看到你,我病都好了一半 。”君豪咬着手指,小声嘀咕着。 第246章 比药都神奇 听到从儿子嘴里说出这番话,何明远心底莫名的感动,自我调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如此重要,比药都神奇。” 君豪呵呵笑了两声,“生病了,最想念老爸。”突然顿了顿,又道,“哥最想老爸了,他不好意思说。” 话落,抱着本书站在门口的毛毛,瞪了君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头发。 想想,快两月没见了。 何明远以为两儿子跟宋清秋最亲,平日儿子也很少跟他聊体己的话,有他无他都可。 可现在看来,孩子心里有他的。 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瞬间触动这个做父亲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原本打算吃完晚饭就回去的,但此刻他决定留下陪陪两孩子。 何明远拨通家里的电话,“妈,我今晚赶不回去,麻烦你跟我韩叔说一声,让他帮忙照看大棚。” “君豪和毛毛怎么样了?退烧了没有?”何妈妈迫切想知道孩子们的情况,高声嚷嚷着。 “都已经退烧了,毛毛身上的疹子都出全了,再吃两天药差不多就痊愈。君豪身上水痘下去还得几天。你放心吧。” “放什么心呐,秋儿都快熬坏了,你给秋儿做些好的补补,听到没有?”何妈妈心疼宋清秋,又要忙店里的事,又要带孩子的。 “我听到了,你不说我也会去做。” 何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唠叨着,“明个一早,我和你爸请人把家里的那头肥猪杀了,带些排骨和肉过去 ,赶中午我就到了。” 何妈妈年初抓了四个猪仔,她勤快能吃苦,干农活之余,打猪草,赶着猪到荒地里找食吃,猪长得特别快,眼下大的有一百三四十斤。 何明远笑着不断应和,“行,我知道,一定告诉秋儿。” 不知何时,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凑到话筒边,等到何明远挂断电话,不约而同地问道,“爸,你晚上不回去了?” “嗯,为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回去了。” 何明远扒拉开他们的脑袋瓜,“去去,把药去喝喽。” “好嘞”哥俩笑着跑去厨房自己热药。 何明远洗了手,跟宋清秋一块包饺子,“咱妈明天过来,呆两天。” “行啊,妈过来搭把手,我能轻松不少。”宋清秋摘下围裙,扯下快毛巾擦了擦手,“饺子包好放外面冻上,我去趟店里。” 已经三天没去店里,有批剪纸正在赶工,她得过去看看进度。 这一走,到了晚上还没回来。 何明远让两孩子吃了饭,喝了药,看着他们睡下之后,重新煮了一些饺子带上出了门。 宋清秋忙着赶制一副剪纸,闻到一阵香味,扭头看去,何明远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你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我的存在。趁热,赶紧吃吧。” 何明远递给她筷子和保温桶,随后拉过椅子来坐在她身旁学英语。 她快速吃完饺子,再次投入到剪纸中,等她忙完了已是深夜 ,累得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 何明远递过来一只大手,宋清秋握着他的手站起。 下一秒,何明远转过身去半蹲下,示意她上来。 宋清秋两手搭在他的肩膀,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装作开始睡觉了。 他温声说着,“秋儿,别睡,外面冷,容易感冒了。” 宋清秋抿嘴偷笑,就是不回应。 何明远叹了气口气,背起她往外走去。 皎洁的月光照亮脚下的路,何明远哼唱着,家住在黑龙江, 家里共有五条江······老大大名鼎鼎黑龙江······ 老五名字叫嫩江,五大连池美名扬。 他歌声不优美也算了,更像摇篮曲。 背上的宋清听得秋昏昏欲睡。 进了家门,她真的睡着了。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轻唤宋清秋的名字,见没回应,轻轻把她放到炕上,然后脱去外套,展开被子盖上。 半夜下起雨,雷声滚滚。 “轰——轰隆隆——” 一道炸雷过后紧跟着一阵雷声,把宋清秋从睡梦中震醒,她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立即把头缩进被窝。 雷声太响仿佛就在窗外,她根本就睡不着,掀开被子,钻进他的怀里。 何明远立即睁开眼睛,紧紧拥着她,“怎么了?” “我睡不着。”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宠溺地笑起来,“秋儿不怕,明远哥哥在呢。” “讨厌,谁怕了。” 宋清秋娇慎了一嘴。 “我怕,是我害怕。”何明远低垂脑袋蹭着她的额头,“你要是不想睡,我们活动 活动。” 宋清秋听出别样的意味,乖乖地依偎着他怀里睡下。 清晨醒来,天空飘着雨夹雪。 宋清秋推门出来,何明远已经把早饭做好,催促她洗手吃饭。 毛毛和君豪一夜好眠,精气神不错。毛毛不想再耽误课提出去上学,宋清秋撸起儿子的袖子查看,疹子已经消退。 “妈,我已经没事了,就让我去吧。” “注意别受凉。”宋清秋嘱咐两句,吃过饭后热好中药,看着毛毛喝下,又找出雨衣让毛毛穿上,送出门。 这时,君豪也嚷嚷着要去上学,“妈,你看,那个活蹦乱跳的我又回来了。” “你老实会儿吧。”宋清秋扯过他的手,拉着坐下,检查君豪身上,水痘干瘪已经结痂,但怕他发痒,用手去挠。 “不差这一天,等下个周一再去吧。” “我哥都去学校了,我哪能不去。”君豪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跑进屋背起书包就往外跑。 “这孩子怎么不穿雨衣。”宋清秋拿着雨衣追了出来。 “我书包里有雨伞。”要迟到了,君豪骑上自行车用力蹬着自行车飞奔离开。 看到儿子上学这样积极,她既又高兴又感到很欣慰。 折回进屋,见何明远手里捏着报纸,但眼神时不时看向窗外。知道他心系大棚里那些蕨菜,状似无意询问了句,“昨夜又打雷又是雨,又是雪的,也不知道那些蕨菜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要是有问题,韩叔 早打电话来了。” 何明远风轻云淡地说完,低头看报纸。 宋清秋则是缓缓一笑,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我听天气预报周末有大雪,早些做准备。” “是吗。” 何明远闻言,并没有因此有离开的意思,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保持沉默。 他打开电视找到地方台,看天气预报。 之后,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等到天气预报结束后,何明远关掉电视的时候,宋清秋的声音响了起来,“赶紧回去吧,不用顾及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真要感到内疚,等哪个周末,我带两孩子回去,你带我们去滑冰吧。” “好啊。” 何明远收起报纸,穿大衣,拥她入怀,恋恋不舍道别。 “秋儿,有事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宋清秋点点头,拿上包,跟着他一块出了门。 何明远推着自行车走在雪中,与宋清秋共撑着一把伞,到了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他回头看她一眼,她站在原地用力挥挥手,“路滑,骑车慢点。” “天冷,快走吧。” 两人相视许久,最终,他目送宋清秋走远后,才骑车离开。 第247章 父亲那座山 何明远一路狂奔来到大棚,棚里的蕨菜情况良好,他松了口气。 何爸爸赶着驴车过来,满满一车用袋子装好的煤。 韩云禧帮着卸车,“何大哥辛苦你了。” “瞧你说的,你把你家的煤搬这来了,我得感谢你。” “家里没人住,用不到煤,不如拉这来用了。”他浓眉一抬,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何爸爸感叹,他最爱的女儿病逝后,他身体不好日子过得清贫,但他依然那么健谈、那么乐观开朗,生活的苦难并没有将他打倒。 韩云禧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要下大雪了,得多囤下点煤。我从矿上提前交钱排了号,今天就可以去拉煤。老何大哥,还得麻烦你跑跑腿。” 今年又有一批小煤矿整顿关闭,个人就近到大煤矿购买煤需要排号。 “太感谢你了。”何爸爸卸完煤,甩响鞭子,赶着驴车跑走。 临近中午,何妈妈背着一个比她身高还大的麻袋包走进店里,崔秀颖连忙跑上前帮着放下麻袋包,“婶子什么东西这沉?” “排骨,肉,还有酸菜,豆饽饽。”何妈妈看向四周,寻找儿媳的身影,“清秋呢?” “妈,我在这呢。”宋清秋从工作间里出来,看到地上的麻袋包,拉着婆婆坐下,倒了一杯热茶,“妈累坏了吧。” “百八十斤的,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何妈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没看到两孩子,紧张地询问孙子们的情况。 “君豪和毛毛都好得差不多了,去上学了。”宋清秋如实地答道。 何妈妈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宋清秋以为婆婆心疼孙子,急忙开口解释,却被婆婆抢了先,“何明远回去了?” “大棚里离不开人,我让回去的,怎么了妈?” “你们两边分居也不是啊。” 宋清秋明白婆婆的意思,笑了笑,说:“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不挺好的嘛,我有空就带孩子回去看他。” 何妈妈有她自己的担忧,就怕两人距离远了,长时间不见面,心也远了。 她打算劝劝儿子不能一门心思搞事业,多关注一下自己小家,平衡好事业,家庭,孩子教育。 傍晚,她拨通家里电话,让老伴把何明远叫过去。谈及事业家庭兼顾,何明远也听劝,但眼下蕨菜生长关键期,他也是个工作狂,忙起来饭都忘了吃。 何明远向母亲保证,无论多忙,一定抽时间回去陪清秋和孩子。 宋清秋有了婆婆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她可以把所有时间放在赶订单上,到了饭点,婆婆准会做好可口饭菜送到面前,看她吃完,才会离开。 周末大雪纷飞,没有阻挡住宋清秋去剪纸培训班给学员上课的脚步。 学员们也是冒着风雪赶到,不大的房间内座无虚席。 师生共同成长,教学成果斐然,双向奔赴未来的剪纸事业。 元旦假期到来,天气晴好。 宋清秋这边赶制的订单终于如约出库,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囤,去看望何明远。 大棚里的蕨菜赶在元旦前一天收获,何明远带上一部分蕨菜去了鹤城市各大市场和饭店摸摸行情。 有大酒店出价8块一斤,收购了何明远带去的所有蕨菜。 同时,孙阳带着二三十斤蕨菜找到原先外销老客户,现场做了一盘爆炒五花肉蕨菜,口感鲜嫩爽脆,清香味浓。老客户们表示只要口感好,有多少他们收多少,价格按照行情给。 孙阳跟何明远在鹤城市一家小饭店碰头,各自道来好消息。 何明远算了下,第一茬蕨菜,管理经验欠缺,棚内温度没有控制好,亩产达到了两千二三百斤。这个品种的蕨菜管理好了,一年能收获三茬没问题。 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地方就是种一次可以收获十年左右。完善肥水、温度管理后,亩产至少能达到三千斤左右。 刨除投资建棚等本钱,一年的利润还是蛮不错的。 两人一合计,可以扩大生产。 明年春天再建一个大棚。 宋清秋带孩子来到大棚,扑了个空。毛毛和君豪用桦树棵和编织袋做了个简易篮球架,在大棚前的空地上打篮球投篮,等何明远回来。 韩云禧在大棚前后来回忙碌着,打开一条防风口通风。 宋清秋去了趟剪纸合作点,现在下房到合作点的订单多,都是由老牛婆或者选出的责任人将批量完成的作品送到剪纸店,进行验货,结账。 她和老牛婆聊到年底接下来订单增多,老牛婆提出加班赶工。宋清秋当即表态计件,加班费为工作时间计件单价的150%。 两人很快谈拢,又聊着新一批剪纸订单图样之类的。 宋清秋从合作点出来,直奔小卖部。 “他婶子,给我拿一箱娃哈哈钙奶,在来十块钱的鸡腿面包。” “清秋爸,买奶送人啊。” “我外甥回来了,买给他们喝。” “你那外甥真好,大高个子,看着真稀罕人。” 宋清秋听到父亲的声音,推门进去,父亲果真在,“爸,你来买东西啊。” “姑娘你想买啥,尽管挑,爸付钱。” 宋清秋笑得合不拢嘴,“我可真挑了?” “去吧,去吧。” 宋展坤憨厚笑了笑,抬眼示意。 他怕女儿不好意思,走向货架,果丹皮,牛皮糖,成包的饼干,旺旺雪饼······ 挑选了一大包,又拿起一沓汽水,“他婶子算账。” “清秋啊,你可真幸福。” “可不嘛,有我爸这座大山,我是最幸福的小孩。”宋清秋笑着点点头。 走出小卖部,她拿出钱给父亲,“爸,我怎能让你花钱呢。” “这手里东西买给孩子的,那手拎着的,买给你的。小时候咱家条件不允许,你没捞着吃,趁着现在还有机会爸想补偿补偿你。” 听着,听着,宋清秋一瞬间,眼泪就涌上来了。那一刻,泪水已经朦胧了她的双眼,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甜甜的,又掺杂着一股莫名的酸楚。 她忙于店里生意和照顾自己的小家,却忽略了父亲,深感愧疚。 “爸,晚上到大棚小屋,咱们吃饺子。” “好啊。”宋展坤欣喜地点了下头,点燃一颗烟,唠叨开,“你姐一年年的连封信不来,清姣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宋清娇音信杳无,没人知道她过得如何。 宋清秋前几天倒是收到过大姐寄来的一封信,信中说她怀了二胎,家里生意忙,今年又不回来了。寄来两千块钱,让她代为转交给父亲。 “我姐说她过得挺好,让你和我妈别挂念。” 宋展坤握着钱,手在颤抖,再也无法忍耐,一颗晶莹的泪珠顺势流下,“当时,我就该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想家难回,没钱无法回,有钱的时候,身体,时间又不允许。明年春暖花开了,我去看看你姐。” “行,到时候,我陪您去。” “你太忙了,我自己去就行。你有啥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宋清秋接过父亲右手拎着的东西,拿出一包雪饼边吃边跟父亲聊着。 “清秋,爸——”恰逢何明远从鹤城回来,他跑步上前,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把他们往小屋方向带。 宋展坤喊正在打球的毛毛和君豪过来,把AD钙奶和那兜零食给了两孩子。 两人各自拿了喜爱的东西跑走。 韩云禧见宋展坤来了,老哥俩相互递烟,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何明远用大棚的蕨菜,从家拿来的五花肉,剁馅料。而宋清秋负责和面,两人安静地包猪肉蕨菜馅饺子。 第248章 要想富,先修路 “蕨菜馅的饺子真香!”宋展坤赞不绝口。 “爸,有处理好的蕨菜,您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何明远去冰箱里拎出来一兜冰镇好的蕨菜。 “行啊,那我不客气啦。”宋展坤突然说道,“明年我打算给你种蕨菜。” 野生蕨菜产量低,现在采蕨菜只能去远处深山里,路远也就罢了,可采蕨菜的人都比蕨菜多。 指望采山货卖野菜赚钱,季节性比较强。他上了年纪了,腿脚大不如以前,想找个安稳的活干。 “好啊爸,明春我这边也要增建大棚,你那边选好了地,我给你建。”何明远让宋展坤回去先做准备工作,种植蕨菜不能用化肥农药,想要做到绿色无公害,只能施用农家肥和人工除草。 让宋展坤回去沤肥备用。 酒足饭饱后,宋展坤拎着何明远给他的两瓶好酒回了家。 当他喜滋滋地跟马、翠、萍谈起种植蕨菜的时候,遭到批头怒斥。 “建大棚好几万,谁出?反正我没钱。”她张罗着给宝贝儿子盖房子,等儿子从部队复员回来年纪不小了,要想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必须先有房啊。 宋展坤放下两瓶酒,开始翻找存折,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看到马、翠、萍一脸淡定地坐在那嗑瓜子,宋展坤气不打一出来,“存折你拿去了?” “是又怎么样,那是留给儿子盖房子的钱。” “儿子兴许不在屯里住呢,房子我肯定会给他准备,但不是现在。赶紧把存折给我。”宋展坤伸手过去,马、翠、萍轻蔑地看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你行。”宋展坤的存折户头是他本人的,于是跑去银行去挂失,补办了存折。 春暖花开的季节,宋展坤把存折上的钱取出给了何明远。 开始建棚,马、翠、萍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个空存折,气得找宋展坤干仗。 宋展坤对她不理不睬,她哭的呼天抢地、撒泼打滚也无济于事。 最后被许妈妈和老牛婆强拉硬拽的拉了家。 老牛婆劝着她,“展坤兄弟也是为这个家,盖棚种植蕨菜不也是为了挣钱嘛,以后有了钱,你们给天宝盖个二层小洋楼。” 马、翠、萍钻进牛角尖,根本听不要进去,最主要她怕赔了,这钱打了水漂。 许妈妈冷不丁冒出一句,“孙大富打算贷款盖三个大棚。” 话音落地,马、翠、萍瞬间安静下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许妈妈抱着胳膊笑道。 老牛婆也证实了这一点。 马、翠、萍心说孙大富这么精明的人都入伙,这买卖肯定赚钱。 但投资有点大。 “建一个棚还不行,非得建两个。” “建两个棚赚得多,一年两万多块钱,最慢两年也能回本。葛主任那边建了四个棚,有葛主任的参与,你怕啥。” 经过老牛婆这么一说,马、翠、萍还是不放心,希望跟何明远签份合同。 屯里一些人也想种蕨菜,但没有保障,都在观望犹豫。 何明远和葛主任商榷后,决定成立农业合作社,凡是加入种植蕨菜的农户,进行统一培训,按照标准化对大棚管理,生产销售一条龙帮扶。 没了后顾之忧,加入合作社种植蕨菜的人多了起来,霎时间有十几家报名。 三十几个大棚拔地而起,众人跟着何明远实战操作,边学边种。 一场春雨一场暖,新种下的蕨菜悄悄地冒出了嫩芽。 何明远巡视各家大棚时,一再嘱咐,蕨菜对温度是不挑剔的,但是要高产,对温度的要求还是严苛的,一般温度保持在12度到15度之间更好些。 蕨菜刚出芽,水分要供应够了,要多上氮肥。比如沤好的猪粪,鸡粪,牛粪,马粪。到了快速生长期,水分也要供应够了,但是水不能太多。地里有存水,要及时排放出去。 白璐跟孙乔安在地里播种,他们去年那一季白菜和土豆没少赚。由于上一年种菜泛滥,下一年好多人就不种了,他们算是撞大运,赚了一笔。 他们盘算着今年种冬菜的人肯定多,于是改为栽种大葱,韭菜,茼蒿和油豆角。 但孙乔安认为大棚种植蕨菜,管理省心,不用这么累,但无论如何都跟白璐都商量不通。 孙乔安虽然听媳妇话,但也是有脾气的,撂挑子罢工不干了。 “喂,你去哪?” “我累了,回家睡觉。”孙乔安骑上摩托车窜鸭子。 白璐骂骂咧咧的只能自己干。 五月中旬,何明远去年那个棚里的蕨菜长到了二十五六公分,按照客户订购标准开始收割。 采后十来天,蕨菜又长出新鲜嫩茎,进行第二次采收。 与他一起当年新种植的蕨菜也到了收割时候,每个大棚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众人脸上都露出收获的喜悦。 何明远和葛主任在村委会大院支起棚子,拉来台秤,对农户送来的蕨菜,按照合同标准核对是否达标。老根,开叉超过2.5公分不要。 合格者,过称后,每个颜色的蕨菜要分开捆绑,分开装袋,长度20到30公分,开花,掐支,捆1斤一把,两头一样齐。 包装袋上印着宋清秋设计的剪纸商标,以及牛王屯蕨菜五个大字。 大家拿到钱,乐呵呵议论着。 一茬采收过后,众人紧张忙碌起来,开始施肥,等待第二茬收获的到来。 然而有的社员棚里蕨菜出现生长缓慢,请何明远过去查看。 询问过后才知,第一次采收贴根割的。 一般采收三分之二的样子。采收之后施肥,今年天气回暖格外快,按照当下蕨菜的生长速度,还可以采个两到三次。 这下倒好,肯定影响收成。 这位社员也是后悔不迭,后悔自以为贴根割长得更快,可实践过后损失有点大。 实际上犯同样错误的还有马、翠、萍,只是有一个棚不到一半用了同样操作,被宋展坤及时发现阻止。 社员们二茬蕨菜采收过后,时刻关注天气预报的何明远怕下雨,早早组织人手,打包装箱,找车拉走送到客户手里。 过了两天,下起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周啦。 屯里有些社员在葛主任带领下养殖木耳蘑菇,眼看到了成熟采收的时候依旧不开天。 出入山屯到城乡结合部的地方,被水淹没一片泥泞,车子时常掉进暄软的泥坑里难以出来。 葛主任联系了几辆车都不肯来,都愁怀了。 何明远深思熟虑过后提出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嘛。 葛主任和孙大富冒雨挨家挨户动员。 这次屯里人特别齐心,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即便远在他乡,听闻后,也都寄来了钱。 孙岩就是那一拨捐赠最多的人,一次性捐了十万块,赢得众人的好评。 孙岩去年靠卖家卖产自家乡的玉米东山再起,开始了玉米倒卖的工作,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他赚了40万元,还清了所有外债,看准商机,给各大饲料厂送玉米,仅今年上半年爆赚一百多万。 难怪白璐走路都带风,眼神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然而让孙乔安却自报奋勇为修路出工,惹得白璐怨气满腹,自家活不积极,公家活上杆子去干,怕是脑子坏掉了。 可孙乔安认为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小家,他们家种菜需要往外运,雨季来临,路修不起来,损失最大是他们家。 白璐无话可说,任由他折腾。 第249章 孙乔安出轨 雨停天晴,在雨后的湿热天气里,人们感到窒息般的闷热,仿佛有无形的绳子紧紧束缚着身体。 修路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何明远给宋清秋打去电话,说着贴己的话:“秋儿,天热,多注意身体。” “没你这棵大树遮阴,我才会中暑呢。”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带着热风的旋转,尽管吃着冷饮,但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地往下滴落。 何明远吃着从水井里捞上来的冰镇西瓜,快活地笑着,“咱屯开始修路,我想着大棚里离不开人,拿点钱过去。” 宋清秋还不知道他,既要拿钱,也要出力。 其实宋清秋早就接到信了,在店里干活的员工们都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全都一个事,修路出钱。 大家都等天放晴,派个代表把钱送回屯。 宋清秋佯装不知,轻轻笑着:“你打算拿多少?” “卖了两茬蕨菜,净剩一万五左右,我寻思着捐一千,剩下的我让咱妈捎给你。” “你帮我捐一千,剩下的钱你先拿着,等我回去再说。” “好嘞。” 何明远怕她挂电话,连忙问道,“你啥时候回来?” “这两三天吧。” “天热,傍晚回来能凉快些,你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想得蛮周到的。 “好。” “哎,再唠五块钱的呗。”何明远缠着她继续聊着。 毛毛中考结束,成绩还没出来。 瞧毛毛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是稳了。 “妈,我回来了。” 宋清秋抬头看去,毛毛那张脸红得像蒸熟的大虾,他热得像刚汗蒸出来一样,满头大汗。 “冰箱里有绿豆汤,赶紧喝点解解暑。” “那个,成绩出来了。” “总分多少?” “全市排名108,同位次并列排名的人挺多的。” 今年实验高中招生名额比去年少了四十多个,但报考的人却多了很多。 宋清秋微微蹙眉,“并列的人中,比各科成绩,你若有超出别人的地方,还是有很大希望被录取的。” 毛毛打开冰箱,端来冰镇绿豆汤喝了一口,叹了口气,“我物理化学满分,政治考得最差。” “你这孩子卖关子,吊人胃口,你被录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何明远听到宋清秋说毛毛的成绩,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毛毛这孩子学习太拼命了,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取得成功。 “秋儿,告诉儿子,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一下,该玩玩。” 毛毛已经填报了志愿,其中一个志愿就是鹤城实验高中。 半个月后,毛毛收到了实验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宋清秋带着毛毛和君豪回屯跟何妈妈和何爸爸报喜。 炎炎夏日的傍晚,晚风习习带来一丝清凉,最惬意不过了。 何明远早早等在屯子外,看到宋清秋带着孩子们回来,快步迎上去,打开手里的保温桶,拿出几根带着丝丝凉意的雪糕,“吃根雪糕凉快一下。” 然后递给宋清秋一根老冰棍。 毛毛兴奋地推着自行车赶上来与何明远并排而行,“爸,我被实验高中录取了。” “嗯,恭喜你儿子。想要什么,跟爸说。” 毛毛摇摇头,学习为了自己,他什么奖励都不想要。 “让开!” 身后传来白璐的声音。 由于脚下路加宽刚修完一半,剩余一半是土路,坑洼不平,何明远和毛毛主动靠边让路。 宋清秋拉着君豪站在路基上,只见白璐拽着孙乔安的耳朵边走边骂,身后跟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 什么情况? 孙乔安卑微侧着身子,哀求道,“媳妇,媳妇,咱有啥话回家说,你让咋办都行,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 “你都跟于寡妇睡在一起了,还要啥脸面。”这几天,白璐干了一天的活,找不到孙乔安的人。有人好心提醒她,看到孙乔安做好事去了——给隔壁屯的于寡妇挑水。 进了家门,很久才出来。 屯里风言风语,传言孙乔安与于寡妇暧昧不清。 白璐在地里饱受酷暑煎熬,一听就火冒三丈。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串蹿恨不得冲上前同孙乔安掰扯理论。 但她又考虑没有实锤证据,在大厅广众面前,如果两口吵翻了天,孙乔安下不来“台”,她也掉“架”。 傍晚,又有人告诉她,孙乔安又去了于寡妇家。 她得到信,立即带上人上门讨要说法。 结果闯了进去,逮了个正着。 孙乔安和于寡妇相拥躺在炕上,看到白璐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起来穿衣服,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的样子,白璐大脑嗡地炸掉,气急败坏,抡起手里的包就往于寡妇的头上砸去,那个时候,她俨然一副泼、妇的样子。 她砸了好几下,拽着她的头发,抡起巴掌就往她脸上招呼,犹不解恨,上脚踹了几下。 “行了,你闹够了没,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孙乔安一声怒吼,像一声炸雷炸懵了她。 于寡妇抱着她的腿,眼泪鼻涕一大把:“白璐姐,求求你,我和孙大哥真心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 白璐气坏了,一脚踹在了于寡妇身上,孙乔安连忙把于寡妇扶起来,怒目瞪着她:“你有完没完,怎么跟个泼、妇一样,真是瞎了眼娶了你。” “哼,你竟然说我······我瞎了眼嫁给你!” 那一刻白璐如坠冰窖,浑身打着颤。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个看着这一切。 跟去的众人对孙乔安声讨着,“家里家外都是白璐顶着,你怎么能干出这样不道德的事。” 孙乔安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极力辩解着:“小于的炕板塌了,我帮着修好,炕上没烧火,凉快。我躺炕上一下睡着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牵强的解释,让白璐更加恼火。 跪在自己面前的于寡妇一个劲儿地求白璐饶过孙乔安,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时没把持住。 望着这出苦情大戏,白璐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揪住孙乔安的耳朵往外走,扭头恨恨地丢给对于寡妇一句话吗,“孙乔安这块抹布没用处了,我毁了,也不会扔给你。” 孙乔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此刻孙乔安大脑清醒过来,权衡利弊,他不会和于寡妇一起。 “媳妇,你别听小于胡说,我也不知道咋的,忽忽悠悠的被她拽上炕的。”孙乔安为给自己洗白,把所有错推到了于寡妇身上。 事实上的确是对方主动,他被动,干柴遇上烈火,结果还是燃烧了起来。 “结果还不都一样,你给我闭嘴!” 白璐气得脸色铁青,怒吼了一声,从宋清秋面前经过,狠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育自家老爷们吗?” 宋清秋轻笑了一声,白璐就像疯狗,逮谁咬谁,因此她没有搭话。 孙岩花心,朝三暮四,是又根可循。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好毛毛没给他们家养。 白璐拽着孙乔安找到孙大富,放声大哭:“爹,你这回可要替我做主啊·····我要跟孙乔安离婚!” 闻言,孙大富顿时气炸了,顺手抄起苍蝇拍狠狠打在孙乔安身上,“跪下!” “爹,我,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孙大富这辈子感情上很专一,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很疼自己老伴。 “我就问问你还想不想过日子?” “爹,我从来就没想过离婚。”孙乔安跪在老父亲面前,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错误,“是我昏了头,不该干出这样的事。”他看向白璐,“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不可原谅!”白璐脑袋嗡嗡,眼前发黑。 她得冷静冷静,木然地转身出门,往南山脚下走去。 她浑浑噩噩的来到小河旁,想洗把脸,清醒清醒,抬头看到河水里倒影出蓬头垢面的自己,她愣住! 自从包地种菜后,她就没有再注重自己的外貌,整日在地里风吹日晒,擦粉抹胭脂几乎没有过。 因为孙乔安说喜欢自然美。 而她就信了。 多么的可笑! 第250章 换届 围在孙大富家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孙大富拧着眉,重重敲打着烟袋锅,高声喊道:“走走,散,散了。” 看围观的人不情愿地散去。 孙大富扬手给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光,“丢人呐!”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脸,“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这哪是生的儿子,要命的玩意。” “爹,爹,你别自己气坏了。” 孙乔安焦急地站起,拉住父亲的手,“您打我,打死我吧。” “打死你何用!我之前警告过你,让你生活作风检点些,你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白璐真要跟你离婚,我看你怎么办。” 孙大富不糊涂,虽说白璐过于强势,让儿子没有任何家庭地位,但这些年儿子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也都是她的功劳。 他也知道儿子需要白璐那样的媳妇管着,于寡妇年纪轻轻的守寡带个孩子,家里不富裕,跟儿子混在一起,无非为的是钱。 儿子身上的钱被扒个精光后,于寡妇就会翻脸不认人。 “爹,我不想离婚,现在怎么办?”孙乔安怂了,低垂着头一时没了主意。 “先把于寡妇那边搞定再说······” 孙大富怎么说,孙乔安就怎么做。他当即跑到于寡妇那,“白璐同意我和她离婚,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了。” “你们家钱地房子怎么分?” “我净身出户呗。” “为啥一分也不要?” “被堵在炕上,我的脸面丢进,这些年我受够了那个黄脸婆,我只想赶快离开她。看看小于你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你肯定能理解我心中的苦。” “没钱,玩啥。”她想找个人帮她养儿子,盖房子呢。这下倒好,鸡飞蛋打,啥也没套着。 “去去!”于寡妇往外推着孙乔安。 “干嘛撵我呀,我被我爹赶出来了,现在没地方去,你让我留下吧。”孙乔安继续演戏。 “出去!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喊人,告你骚扰。” 于寡妇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孙乔安看清她嘴脸,他冷哼一声推出门出来。 身后传来重重关门声。 他摸了摸兜,诶,兜里的五百多块钱咋没了。 “小于,我裤兜里的钱呢?” “你白睡啊?”在他睡着的时候,让她给摸走了。 “你?” “你什么你啊,我···亏大了···” 孙乔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顿感心神疲惫。 他以为找到可心的人,结局却是真心喂了狗。 孙乔安主动去找白璐求和,但白璐躲着不见。 宋清秋和何明远他们一家四口从小卖部买完东西出来,就看到孙乔安垂头丧气地往这边来。 何明远笑着打招呼,“叔,吃了?” “嗯,夹板气吃饱,风也喝饱了。” “叔真会开玩笑。”何明远仰头看了看四周,调侃,“一丝风都没有,您在哪喝的,我也想去。” “南山。”孙乔安进了小卖部,拎起一捆啤酒,扔下钱,大步流星地走远。 “白璐争强好胜的一个人,会原谅孙乔安吗?”宋清秋问道。 何明远轻轻摇摇头,“即使原谅又如何,也回不到过去了。夫妻感情有了隔阂,就真的走不进彼此。” “咱们甭管别人,走,回家吃饭。咱妈,采了一些野菜,估计这会儿渣豆腐做好了。” “是吗。”天热,宋清秋吃不下饭,听到有渣豆腐,顿时有些兴奋,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 “妈,我们回来了。”宋清秋笑着走向正在做饭的何妈妈,“还要做什么,我来帮忙。” “我拌个凉菜,不用你,赶紧上炕。” 宋清秋被何妈妈推向屋里。 毛毛和君豪拿出买的零食,递到何妈妈嘴边,“奶奶你尝尝。” “嗯,好吃。” 何妈妈张嘴将两孙子递来的食物全都吃下,爽朗的笑着,“真好吃,不过我得留着肚子喝酒。” “饭菜齐喽!”何妈妈端着一盘凉菜进屋。 毛毛和君豪拿碗筷,分发给众人。 宋清秋清了清嗓子,“爸,妈,开饭前,我告诉二老一个好消息。” “哦,啥好消息?”何妈妈和何爸爸齐刷刷地看向儿子,何明远一愣,立即笑着摇摇头。 君豪沉不住气,抢先说着,“爷爷奶奶,哥哥考上鹤城实验高中了。” “哟喂,毛毛出息啦。毛毛呀,好好学习,奶奶希望你能成为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 何爸爸摆摆手表态,“孩子尽力就好,咱们都没上过大学,何必硬要强求孩子被,尽全力就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己不所欲——” “勿施于人。”宋清秋轻笑答道。 何妈妈瞪了何爸爸一眼,“哎呀,我的意思,毛毛考上大学,学费我全包了。” “老蒯,啥也别说了,咱们使劲赚钱吧。”何爸爸呵呵笑着,给何妈妈把酒倒上。 毛毛启开一瓶汽水跟何妈妈干杯,“奶奶我敬你。” “奶奶,我也敬你。”君豪跑过来凑热闹。 “好好,一人一杯,奶奶都干喽。”何妈妈能多喝几杯,乐得合不拢嘴。 一家人其热融融的吃着晚饭,何爸爸跟何明远聊起屯里的一些事,突然说道,“秋上咱屯要进行换届,孙大富推荐你参加。” “他推荐我?”老孙头真要退居二线啊。 “村委会里的活,我怕是干不来。”他自由惯了,受不了那种约束。 “葛主任也跟我提了这事,他希望更多年轻人参与进来。”何爸爸笑道,“你回屯种蕨菜,不就是想带领乡亲们开辟一条赚钱路子嘛,怎么,屯里这些人比战场上的敌人还难征服?” “根本就是两码事。就我这样的,谁会选我啊,是吧,秋儿。”何明远笑嘻嘻地看向宋清秋, “让我充数还行。” “两位主任都推荐你,那是看重你,你想滥竽充数是不可能的。”宋清秋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我的何先生有勇有谋,哪里都不差,你要有信心。” 他没有信心。 而且,他并不醉心村委会那一官半职。 只想做点实事。 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 何明远牵着宋清秋的手,走在屯里大街上。 路过新翻盖的学校,各项设施已经改造完成。 跟以前相比,现在的牛望屯小学可谓是有了大变化,一堵崭新的古风围墙,打造成学校新的文化长廊;新操场很大,两边铺有草坪,配套的足球场······ 校内20间教室及功能室安装了暖气片等设施。 听说邻屯小学合并,那边的孩子也到这里上学。 等到新学期开学,孩子们可以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啦。 宋清秋转头看向凝眉沉思的身边人,“你被提名,不参加也得参加,逃不掉的。” 赶鸭子上架不带这么玩的。 何明远叹息道,“我竞、选啥啊?” “副主任。” 何明远没有搭腔,就只定定的看着她,好像一时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完全忽略了她的声音,沉默许久,他才道:“葛主任和孙大富不会也给你打电话了吧?” “对啊,让我劝劝你,务必参加。” 宋清秋点了点头,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他厚实的大手握住她腰肢轻轻摩挲着,看她的眼神也愈发叫人晦色难懂,但也绝不是怒气,他倾了倾身,作势要亲她,她却抬手,抵住他的胸口,他便没有强硬的要靠近。 短暂的思索片刻,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胸口,双眸直视着他,略带试探的眼神打量着他,随即出口说,“我帮你答应葛主任和孙大富,承诺你一定参加选拔。” 何明远没说话,但看他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她便明了,他事先知道她会这么做,或者葛主任已经将事情告诉了他。 她轻轻垂眸,整个人靠近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贴在他胸口,隔着衣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微微勾起,莫名觉得安心。 她语气淡淡,问他:“你生气了?” 第251章 当选 他还有说“不”的权利吗? 何明远没有犹豫,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低头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低声道:“生气。” 他虽这么说,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不见责怪,反倒有些轻哄的意味。 不多时,宋清秋仰头看着他俊朗的面孔,眼神清澈顽皮,笑容乖张。 她突然轻笑出声。 何明远垂下眼帘,深邃的眸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她却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语气,问道:“怎么才让你消气呢?” 说着,她眼底的笑意越发肆意,甚至大胆的带着一丝逗趣。何明远眸光渐深,却依旧只沉默着不接话,直到她老实放在他胸前的手不安分起来,指尖轻轻落在他脖颈,然后是饱满的喉结。 她的眼神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手指停在喉结处,暗昧的眼神却直直撞进他锁在她身上的眸光中。 感觉到到脖颈处似有似无的触碰,他不可控的心头微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见他越发深幽的眸光,宋清秋却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带着浓郁的玩味,甚至是顽皮故意凑近他,将吻未吻,却能让他感觉到一阵热气喷洒在脸上。 没成想,下一瞬,何明远猛地揽住她的腰肢,弯腰将她抱起。 回到两人的小窝,他低头凝视着她,她正有些失神,大手用力搂住她的腰肢,揽住她整个人坐在炕边。 宋清秋并未反抗,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看向窗外的月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何明远依旧没有答话,拥着她躺下,堵住她的嘴。 良久,他大汗淋漓的坐起,“这个方法最能去火。” 宋清秋没忍住别开眼之际,翻了个并不怎么明显的白眼儿。 他轻轻舒了口气,圈住她的长臂不禁紧了紧,但他只是道:“你已经替我答应了,我干就完了呗。” 说着,他语气微顿,宋清秋没再说话,默了片刻,他又突然补充道:“万一我当选了,咱俩又得长期分开,可是我不想过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那我两头跑。” “根本不现实。你忙起来,整宿夜战。再说,晚上回来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还是我忍忍吧。” “哎,换届还没开始,八字都没一撇都没有的事,咱们先放一边不谈。” 夜深,夏虫鸣。月光如水般泻下来,照在他们的脸上,像是一层薄纱。 两人憧憬美好的明天,共同制定未来的发展,让两颗心相依相偎,力量总能凝聚在一起。 第二天,宋清秋让两孩子留在婆婆家过暑假,独自返回店里。 入秋后,屯里的换届提上议程。 跟何明远一块成为提名候选人还有孙阳。 孙大富自然希望自己大孙子当选了。 然而屯里人一大部分力荐何明远。 不出意外的话,何明远会当选副主任吗? 屯里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还有人上门给何明远出谋划策,让他给屯里人宣传一下他接下里的规划。 何明远打算继续推广蕨菜,其次他去外地学习参观看到了一个不错的项目,种大棚香瓜。 他的新项目让众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很多人纷纷找到他,询问何时开展。 前不久,何明远和葛主任合伙盖了一间大棚,用来种植香瓜。 何明远等他和葛主任试种过后,再带领大家种植。 他精细严谨的工作作风和负责任的态度,赢得众人的一致好评。 最终,他以高票数胜出。 何明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屯民们们心中发展致富的带头人,他深感肩上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与新的村委领导班子进行第一次会议后,拨通宋清秋的电话,汇报这个好消息。 “祝贺咱们的何副主任啊。” “你不回来吗?” 宋清秋又在其他地方开设了新的剪纸培训班,打算周日开课。 原先的培训班也都改在周末白天上课,她派林海月和崔秀颖几人两人一组负责一个培训班课程。 她也会不定时挨个培训点轮转教学。 眼下,她正给崔秀颖她们进行岗前培训。 宋清秋握着话筒,低声笑着,“今晚我回不去。” 她的这番话让何明远的眉头立刻蹙起,他急切地追问:“后天呢?” 后天是八月十五,她该不会忘了吧。 “得,我去找你。” “好啊。”这个回答让宋清秋感到十分惊喜,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兴奋。 挂断电话,何明远与葛主任自掏腰包带着米面油何月饼,走访屯里孤寡老人。 江瘸子的丈夫上半年去世了,江瘸子上了年纪带着弱智儿子无法种地,又重操旧业,东家蹭点东西,西家蹭喝,以此维持生活。 江瘸子看到送来东西,感动不已,扬言何明远一定能发大财,葛主任能活到九十九。 何明远捧腹大笑,“借你的吉言,祝愿咱们屯每个人都能发财。” 葛主任突然丢出一道难题,问江瘸子,“你没算算阎王啥时候找你喝茶?”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提前祝两位主任中秋节快乐!” 葛主任看到江瘸子眯着眼睛老盯着他的上衣兜看,便将剩下的半包烟给了她,“吸烟有害,少吸点。” “我现在不抽烟,我儿子烟瘾大。”江瘸子说完,点燃一颗烟,递到她傻儿子手里。 何明远和葛主任从江瘸子家出来,又辗转去了下一家。 中秋节这天,宋清秋忙得不可开交,她带着林海月她们去驻防部队与部队官兵包饺子,共同剪纸庆祝佳节的到来。 下午回来,店里挤满了人,她接待了两个客户。 送走客户,刚坐下歇息了一会儿,何明远带着父母走了进来。 “何副主任来了。”宋清秋打趣了一句,起身倒茶,“何副主任请喝茶。” “你这个小调皮啊。”何明远抬手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端起茶盏喝茶,“我和爸妈先回去做饭,一会儿再过来接你。” 宋清秋点点头,“一会见。” 平日住校的毛毛今个休假,见爷爷奶奶来了,帮着拎东西,端茶倒水。 何妈妈拿出二百块钱塞给毛毛,“你上高中在学校吃饭,别不舍得吃,这钱你留着用。” “奶,我不要。” “你孩子,赶紧拿着。”何妈妈把钱硬生生的塞进毛毛的裤兜里。 “奶,你和我爷这些年特别疼我,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二老。” 君豪从房间里跑出来,“奶,我也要好好孝顺你,挣了第一份工资先孝敬您。等我赚了大钱,盖两层小洋楼,让您和我爷搬进去享福。” “好,好好。我等着两个大孙子有出息那一天。”何妈妈愉悦的笑声,就如同那悠扬的琴音,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大饼画的又大又圆,哄得两个老人心花怒放。 何明远也忍不住笑着,让两孩子“赶紧搬东西。” 宋清秋那边等顾客散去,立即宣布下班。工作间的员工早就收拾好东西,闻言,向外冲去。 崔秀颖打算留下来陪林海月看店的,没想到罗平来接她去他家过节。 “崔姐,赶紧去吧。我不愿回家听我妈催婚,我在这一个人挺好。” “行,等我给你带月饼和糖果回来。” 在林海月催促下,崔秀颖跟着罗平离开。 小院里,飘出阵阵饭香。 宋清秋踩着饭点回来。 “咱们家的领导回来了,开饭。”何明远端着炖大鱼出来,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 “姐,是我。” 听声音像是宋清娇。 不会那么巧吧。 第252章 争夺 宋清秋跑过去,打开房门的瞬间,就看到宋清姣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她面前。 她穿着时髦,打扮前卫,是个不落俗套的摩登女郎。 没想到真是她。 “姐!”宋清娇走进屋,张开双臂拥了下宋清秋,看向饭桌上的丰盛饭菜,“姐夫,你们在吃饭呢,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宋清秋与何明远对视一眼,把宋清娇让进屋,“清姣一块吃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放下手里的几个大包,拿出几件衣服,在毛毛身上比量着,“现在大城市流行这样的款式,快穿上试试。” 毛毛立马闪身坐在了宋清秋跟前,给宋清秋夹菜,“妈,您吃鱼。” 宋清娇的笑容有一瞬间僵在脸上,嘴角微微颤抖,此时她心里有很多的不甘。她放下衣服,摘了眼镜坐在了毛毛旁边,“毛毛,我是妈妈呀。这些年,妈妈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生活,一直在外打拼。现在好了,妈妈开了好几家店,以后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 毛毛现出抗拒的情绪,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只有一个妈妈,这里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毛毛,她是你亲妈,不许跟她这样说话。” 宋清秋瞪了毛毛一眼,却不忍心责备,转移视线看向宋清姣,“你姐夫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你尝尝。” 毛毛重重叹息一声,垂下头不说话。 毛毛对她这个亲妈很冷漠疏离,让宋清娇的心仿佛被冰冷的手指戳破,难受的感觉弥漫全身,她握着筷子,眼里的泪水在滚动。 “毛毛,我才是你亲妈,宋清秋是你二姨。” 毛毛不愿搭腔,埋头吃饭。 宋清娇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簌簌落下,她捂着嘴抽噎着,“姐,毛毛不肯认我·····” 宋清秋不愿让宋清娇的到来搅了这顿团圆饭,赶忙劝道,“有啥话,咱们饭后再谈。来来,大家都动筷吃鱼。” “爷爷,我给你满酒。”毛毛抢着去给何爸爸倒酒。 何明远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一盆螃蟹,“清姣,来尝尝我二姐家养的蟹子。” “谢谢姐夫。” 宋清娇擦了擦泪水,挤出一丝笑容,拿起一个螃蟹吃着。 何妈妈问道,“清姣,瞅你的样子,这是发了大财?” 六年前,她通过那个老男人引路进入化妆师行业,做了一名化妆师。而后,她开了第一家化妆品店,直到现在她在南方已经开了第九家连锁店。如今她成了大老板,但依旧孑然一身。 突然想起了寄养在宋清秋家的儿子,她听说儿子现在出息了,考上了鹤城实验高中,学习非常好。 “婶子,我赚了点钱,这不是想回来报答我姐对毛毛的养育之恩来了吗。”宋清娇开口闭口都在说,她现在有钱了,想带走毛毛。 宋清秋岔开话题,“你没回去看看咱爸妈?” “没呢。下了火车,就来你这了。大姐现在怎么样?” “大姐二胎生了个女孩,上半年爸到大姐那去了一趟。” “哦,爸去看大姐,怎么也不到我那看看。”宋清娇有点吃味,用力扯着螃蟹腿。 “你连封信都不往家寄,跟人间蒸发似的,你让爸到哪找你去。”宋清秋没好气怼了妹妹一句。 宋清娇嘿嘿一笑,“那倒也是。”顿了顿,突然问,“大姐过得怎么样?” 去年年底,宋清婉的丈夫吕伟出车祸,腿骨折了。宋清婉又要带娃,又要打理店里的生意,还要照顾住院的丈夫,日子过得艰难。 宋清秋从父亲口中得知后,给大姐寄过去两千块钱。 “大姐正在困难时期,咱俩过得比她强,多帮帮她。” “那是肯定的,一会儿你把地址给我,我好大姐打点钱过去。” 宋清秋点了下头,立即去房间拿来信封,“这上面有大姐家的地址。” 宋清娇看着信封,发现大姐住的地方离她新开的分店不远,“等我回去直接送到大姐手里,顺便看看大姐。” 她掏出半盒烟,拿出一颗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重重吐出一口烟圈。 毛毛双眉紧皱,扫视着宋清娇,“我们家不许在屋内抽烟,想要抽烟请到外面去。” 宋清娇赶忙掐灭了烟卷,站起身倒了一杯白酒,对宋清秋和何明远说:“姐,姐夫,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毛毛的照顾,我敬你们。” “你要谢,就谢谢我公婆,是他们帮着把毛毛带大的。”宋清秋不敢居功,把情况点给她。 宋清娇又敬了何爸爸和何妈妈一杯。 老两口却说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何明远象征性地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给媳妇扒螃蟹,“咱姐家今年养的螃蟹个大味美,吃起来口感很不错。” 何明兰两口子为了把螃蟹养肥养大,整日都泡在稻田里下了苦功夫,不断试验,不断总结收获与不足,终于成功了。 宋清娇把螃蟹最肥美的部分放在毛毛眼前的碗里,毛毛却说吃饱了,起身回了房间。 “那个,我跟毛毛聊聊。”宋清娇无心吃下去,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宋清秋望着关上房门,叹了口气。 何明远看向她,“你真舍得让她把毛毛带走?” “清姣毕竟是毛毛的亲妈。她来要孩子,我哪有不给的道理。”说实话,宋清秋哪里舍得呢,毕竟她看着毛毛长大。 她看不惯宋清娇抽烟点火,穿超短裙,很担心毛毛与这个样子的宋清姣生活不到一块。 她正想着,屋内传来激烈的争吵。 “我就是只有一个妈。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亲妈,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这些年你干嘛去了?”生而不养枉为人。 “毛毛,妈妈有有苦衷啊,你听我解释。” 毛毛立刻打断宋清娇的话,戳穿她的目的,“你有钱了,来炫富。自己儿子有出息了,带回去能让你倍有面子。我要是啥啥都不行,你肯定不会回来找我,来演戏有意思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那么好骗,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毛毛,不论你是什么样,你都是我儿子,妈妈都爱你。” 宋清娇被儿子质疑用心很是恼火,但为了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仍旧温和地笑着:“你不愿意跟我去南方也行,我在你们学校附近买个房子,让妈妈好好补偿你。伺候一日三餐,我只想陪伴你长大。” “不需要!我要复习功课,请你离开房间。”毛毛下了逐客令,宋清娇仍赖着不走,“毛毛,咱们娘俩好好谈谈行吗?” “我跟你没啥好谈的。” 宋清秋叹了口气,冲里面说道:“你想了解毛毛需要时间,你突然回来,想让毛毛接受你也需要时间。” 宋清娇不得已退出房间,“二姐,毛毛是我儿子,为了他将来能上一个好大学,我想给他转学。” “转学我说不算,你得问孩子的意见。” “我从毛毛班主任那里了解到,毛毛有些偏科,你真要希望毛毛考上一流大学,你怎么不找人给孩子补一补呢。”宋清娇说话带刺,有鸡蛋里挑骨的意味。 宋清秋算是听明白,她哪是一下火车赶到她这里,分明来了有几天,对毛毛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她想要孩子,估计听说孙岩去年又再婚了,还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白璐和孙乔安坐火车赶过去参加儿子的婚礼,对新媳妇也很满意。 但是孙岩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宋清娇怕孙岩哪天来要孩子,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孩子不是两人争斗的牺牲品。 这会儿,宋清秋改变了主意,不想让妹妹带走毛毛。 第253章 毛毛坚定留下 宋清秋坦然地笑了笑,毛毛的政治能考八十分左右,不算很差,况且毛毛已经很努力往上赶超。所以,她不想打乱了孩子自己的学习计划。 却被宋清娇说不负责任。 “你是来找茬,还是看孩子的?看孩子,你就给我闭嘴!”宋清秋冷哼一声,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宋清娇,你听好了,少在我这指手画脚。” 然而宋清娇不仅不示弱,还与她硬扛,“毛毛是我儿子,我关心他的学习,有错吗?你不想指手画脚也行啊,你把毛毛还给我。” 宋清秋冷笑一声,“毛毛长在这里,我养了他十几年,我凭什么还给你。再者,毛毛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物件。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是去是留,他自己说了算。” “我儿子不想跟我走,就是怂恿的不让他认我。” 宋清娇靠在门框上,放声大哭,“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嗨,我就欺负你怎么了?我们还要过节呢,别在这哭丧,赶紧走!”宋清秋耐心耗尽,拿起椅子上的包塞给宋清娇,将她推出了门。 “宋清秋,我一定要带走毛毛的,你是阻止不了的······”听到宋清娇在门外叫嚣,毛毛实在是忍无可忍,打开窗子,冲外吼道,“你别埋汰我妈,是我压根就不想看到你。” 见亲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宋清娇嫉妒的发疯,在心中发狠:“宋清秋,你给等着。”她转头 离开。 终于安静下里,宋清秋坐在闷头喝茶。 何妈妈宽慰她,“没必要跟她生气。毛毛不想走,就不走。你好好跟清姣说说,孩子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如果她真为了孩子好,就会遵从孩子的意愿。” “难说。” 宋清秋已经不想在此事上纠结下去,知道毛毛没吃饱,喊孩子过来吃饭。 “妈,你要是非让我跟宋清娇走,我就离家出走。” “宋清娇是你亲妈,毕竟她给了你生命。你不能直呼其名,最起码你要尊重她。若是你不想跟她走,我不会强迫你。” 宋清秋为了先稳住毛毛,只好先答应下来。 吃完饭,毛毛回房复习功课,君豪跟了过去,小声问道,“哥,你亲妈那么有钱,你真不跟她回去啊?” 毛毛斜楞着君豪,“她有钱咋了···我是不会跟她走的。咱爷爷奶奶还有爸妈把我养大,我还没尽孝呢···” “嗯,知道感恩,你还是我哥。” “咋地,我要是跟着走了,你就不认我这个哥了?”毛毛笑着问。 “对,我就当你从来在这个家出现过。”君豪拿起英语卷子跑了出来,“爸,这道题怎么做。” “根据后面的时间状语用的是过去式,所以选 C。” “行啊老何,你现在挺牛呀,考不住你啦。” 君豪笑呵呵地拿回卷子,一副皮痒欠揍的样子,何明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君豪的手臂灵活的如条蛇,轻轻转动了下,迅速解锁,后撤身体。 何明远另一只手上来拽住君豪另一只手,父子俩就这样扳着腕子。 两人在掰手腕中犹如两头雄狮,互相凝视,暗自较劲,他们的手腕是战斗的边界,同时也是力量的象征。 君豪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脸涨得通红,呲着牙,瞪着眼睛,嘴里依依呀呀说着什么。 何爸爸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子你玩不过你爸爸,小心他使诈。” 何明远小时候没少跟父亲扳手腕,有一次,连输三局,输急眼了。隔天在父亲的汤碗里下了泻药,然后缠着父亲扳手腕,恰好父亲着急上厕所,他一口气扳回五局。 平日都是单打,结果那天双打。 他把笤帚疙瘩、鸡毛掸子和棍子滋味,全都尝了个遍。 何爸爸不经意地从儿子身边走过,伸出手指在他肋下轻轻挠着。 肋部他最怕痒了,何明远哪里受得了,“爸,你不许帮君豪。” “跟你讲啥武德。”何爸爸哼了声,并没有收手。 何明远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猛地用力将君豪的手腕扣了过来。 他笑吟吟地对君豪说:“你有爷爷帮忙也白搭。” “咱父子俩半斤八两,我回屋学习去。”反正不是他对手,君豪索性罢手开溜。 而宋清娇回到宾馆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无论如何也得把毛毛要回来。 硬的行,那就来软的。 第二天上午,宋清娇来到剪纸店,宋清秋正忙着给顾客最新款剪纸。 她等在一旁,直到顾客走了,才上前,“姐,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 “我在店里凑合一口就行。” “走吧。”宋清娇不由分说地拉着宋清秋往外走。 两人走进一家小饭馆坐下,点了四个家常菜。 “有话快说,我还有忙着呢。” 她能有啥事,无非还是为了毛毛而来。 宋清娇微微一笑,“姐,毛毛这样优秀,多亏了有你。姐你辛苦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放在桌上,推到宋清秋面前,“存折上有十万块钱,没有密码。你栽培毛毛这些年花了不少钱,算是我补偿你和姐夫的。” 宋清秋倪着她,不屑地笑了笑,没搭话。 “嫌少,我再加五万。”她又拿出一张存折放在了眼前。 宋清秋摇摇头,“我们家不—卖—孩子!” 宋清娇刚想反驳,宋清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鹤城实验高中是毛毛不断努力拼搏才考上的,你没权利让孩子转学。毛毛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幼小的心灵多么渴望得到亲生母亲的爱。然而结果呢一年又一年过去,也不见你来,他心里变得很敏感。为了避免毛毛受欺负,我对外宣称她就是我和何明远的儿子。他现在不想见你,那么请你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别再骚扰他。” 宋清秋不想清姣频繁去找毛毛,影响到毛毛的学习和生活。 宋清娇哭诉她这些年不易,她始终牵挂着毛毛,但又觉得不混出个人样,没脸回来。 “我已经错爱孩子小时候的成长,不想再错过他人生关键转折时刻。姐,求求你,你就把毛毛还给我吧。” “你想看孩子,随时都可以来看。”宋清秋轻笑了声,“你一回来就和裴野暧昧不清,你是怎么打算的?” 诶,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清娇忍着火气,漫不经意地说着,“我们就是碰上叙叙旧,以前被他坑得够惨的了,我跟他不可能再有什么。”现在裴野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大老板,当年宋清娇被他欺负了,她这次回来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她想着如何报复他。 宋清娇又把话题扯了回来,苦苦哀求宋清秋好久,但都拒绝了。 菜上齐了好久,两人都没动筷, “这顿饭算我请,我已经结过账了,你慢慢吃。”宋清秋说完,起身离开。 宋清娇将手里的筷子中用力折断,不要钱,也不给孩子,宋清秋你算个什么玩意! 她心中的气愤难平,拎着皮包匆匆离开。 去学校找儿子,然而毛毛却避而不见。 宋清娇跑回屯里找父母帮忙,宋妈妈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让孩子自己选。 宋清娇连日的委屈终于在这个瞬间爆发,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不依不饶地数落母亲偏袒二姐,“你只说我二姐多不容易,咋没见你心疼心疼我呢。我这些年在外怎么生活的,你知道吗······” 宋展坤被闹得头疼,扯着胳膊将她拖出了大棚。 第254章 嫁接 宋清娇被父亲赶出来,她仍旧不死心去村委找到正在办公的何明远,把存折放在桌上,“我知道姐夫想建一批香瓜大棚,你手里不宽绰,跟我姐要钱跟要小钱似的,那啥,这钱你拿去用,不用还。你就帮我劝劝我姐,放毛毛走呗。” “我和你姐站在统一战线上,别以你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宋清娇你不去从自身找原因,只会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毛毛这辈子都看不起你,你好自为之吧。” 何明远拿起存折,连人一块推出办公室,将门重重关上。 嗨,你们都跟钱有愁啊! 宋清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装什么清高啊。 葛主任从外面回来与宋清桥打了个照面,宋清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拉住葛主任,“·····您老德高望重,帮帮忙嘛。” “宋清娇你父母说得没错,你要真是爱孩子,就让孩子自己选。或者等孩子高考完了,利用暑假你领孩子去你那生活一段时间,你们娘俩增进一下感情。现在孩子学业紧张,寒暑假恨不能都不休息地努力学习呢。你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要学会体谅孩子。” 她没想到葛主任也这么说,看来她来要孩子的时间不对。也只有耐心下来,慢慢与儿子相处。 “您老的话,我记住了。那行,我回去了。” “等等!”葛主任喊住要走的宋清娇忍不住又唠叨了两句,“你姐这些年不容易,别再给她添麻烦了。你有钱没地方花,捐给咱屯里搞农业发展。人家孙岩现在还真不错,咱屯修路,他掏了十万。” 见宋清娇的脸色微变,葛主任立即改口,“咱不说他,就说你姐吧,她发达了有啥好事处处想着咱屯里人。你什么都跟你姐比,这方面你咋不多向她学习学习呢。” 被戳破心底的秘密,宋清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葛主任,我还有事,先走啦。”说完,抬脚开溜。 葛主任看了一眼宋清娇的背影,明明农民出身,却学着城里人,搞什么套路深。 说什么拿钱补偿宋清秋,明知道对方不会要,还假惺惺地做戏。可惜,对方早已看透你的本质,不愿陪你演戏。 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其实才自己是真正的傻子。 葛主任轻笑着进了门,看向何明远,“事情帮你搞定了。” 何明远半信半疑地问出口,“你老的意思,宋清娇会放弃带走毛毛?” “应该会吧。她再闹下去,半点便宜占不到,跟孩子只会更生分,何苦来呢。” “葛主任谢谢你。” “顺手的事。” 葛主任坐在了何明远对面,聊起大棚香瓜重茬的事。 香瓜丰收后还可以套种豆角、白菜,一年可种植两茬作物,屯民们的净收入也会大幅度的提升。 好是好,可香瓜重茬问题并未得到解决。 葛主任掀开搪瓷缸盖,喝上一口茶水,吐出茶叶梗,“若是想在原地继续种植香瓜呢?” 何明远还真考虑这个问题,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小何呀,小何在不?” 门外传来江瘸子声音。 “我在呢。” 江瘸子挎着着花布包,抱着一个大南瓜走了进来。 她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笑着,到了跟前,“小何啊,你帮我收了家里水稻,我实在过意不去。菜园子里种的南瓜熟了,给你送一个来,熬南瓜稀饭可甜啦。”说着放在桌上,又从挎着的布包里掏出一些菇娘,“园子地边有的是,你家秋儿不是爱吃嘛,你给她捎些过去。” “江奶,你快拿回去,留着自个吃吧。” “小兔崽你不会嫌弃吧。你今天不收也得收。”江瘸子说着狠话,抓起一把菇娘放在葛主任桌上,“园子自个长得东西,主任尝尝。” “你们要是不收,万一我家狐大仙找你们算账咋整。” 葛主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小何,咱们得吃啊。” 江瘸子瞪着葛主任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葛主任发出一阵爆笑,“老江瘸子蛮可爱的。” 何明远拿起一个菇娘扒开,金灿灿的果实挤进嘴里,甜美的味道与鲜嫩的果肉让人回味无穷。 “诶,挺好吃的。”何明远跟着笑了起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南瓜上,大脑顿时灵光一闪。 他收起东西,拎着去了大棚,蹲在育苗盘前沉思。 葛主任跟了过来,“你小子,是不是想到解决办法了?” “也算,也不算,等实验过后才知道。”何明远找来南瓜种子,栽种进育苗盘里,浇水。 葛主任一脸懵逼没看懂,“南瓜种跟香瓜有啥关系?” “嫁接,把香瓜苗嫁接到南瓜苗上。”南瓜和香瓜的亲缘关系较为接近,因此可以在亲缘关系良好的条件下进行嫁接。 “能成吗?”葛主任半信半疑,斯哈着,“怎么个嫁接方式?” “其他都能嫁接,这两种瓜肯定也能。至于怎么嫁接,我打电话问问技术员。”何明远回到办公室,立即拨通技术站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香瓜苗最好嫁接到南瓜苗的根部上,这样的香瓜抗低温、抗病虫害,更容易吸收养分。 挂掉电话,他把技术员的原话讲给葛主任听,“咱们实验一下,就知道结果啦。” “果然有文化好啊,科技兴农,搞定重茬问题。” 葛主任顺口溜一出口,逗乐了何明远,他爽朗的笑着,“我有啥文化啊,这些年都是在清秋督促下看得多了,自然眼界也就打开了。” “找个好媳妇旺三代,你小子捡到了大宝贝了,不发家都难。” 何明远心里那叫一个美,本以为下岗后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有什么作为,结果听了宋清秋的建议,一路雄起。 他巡视完大棚已是傍晚,带上菇娘往店里赶。 宋清娇在一家饭馆喝了两口,酒足饭饱后,走在大街上,边走边想着心事。 思来想去,大半天了,她望着星空长叹一声,既然孩子不愿走,那就留下吧。 她走进剪纸店,“姐,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宋清秋一愣,劝着:“才回来,怎么就着急走呢。怎么不多待几天,陪陪咱爸。” “嗨——”宋清娇长叹一声,想起小时候干的那些事,尤其闹得沸沸扬扬那件骗人的事,父亲承担了所有,她心中有愧,愧对父亲。可是她的生意都在南方,放不下,又不能不管。 刹那间,她幡然醒悟,准备把生意重心转到自己的家乡,抽空陪伴父母。 “姐,你说得对,挣多少钱是多,等我把那边安排妥了,我就会回来。” 她拿出两万块钱放在桌上,“我也不知道毛毛需要什么,还是你帮着买吧。” 宋清秋并没有收,她想了想,“你还是亲自给孩子买吧。毛毛住校,买个随身听学习方便他学习英语。你买好,我转交给他。” “行,谢谢姐。” 突然,何明远走了进来,见一身酒气的宋清娇正跟宋清秋说着什么,语气不是很好的问道:“你来这干嘛?” “我来,跟我姐道别。姐夫,上午的事,是我冒昧了。”说完,宋清娇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第255章 职业规划 宋清秋追出门,极力挽留清姣到家里住下,遭到清姣的拒绝,“不必了,你家房子太小,住着太憋屈,还是回宾馆睡舒服。”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何明远搂着她肩膀,将一个菇娘挤进她嘴里。宋清秋瞪大眼睛,哇塞,好吃。 她被他牵着回到店里,坐在柜台前,一口气把半兜子菇娘吃了个干净。 很快大棚香瓜到了收获的时候,老方法种出的香瓜,一亩地大棚,也就栽种两千多棵瓜秧,亩产不超三千斤。 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拉到省城水果批发市场去卖,每斤两块二,很畅销。 何明远和葛主任两人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所有香瓜卖完。 回来的路上,何明远琢么怎样才能提高产量。 葛主任见他不说话,笑着主动搭话:“卖瓜的时候,你喊的最欢,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想怎么种瓜。”一路上,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啥好法子来。 “葛主任,我去趟清秋那。”何明远让司机停车,准备下车。 找谋士给你参谋参谋,说不定,就有了法子。 葛主任笑着点点头,“去吧,去吧。” 何明远见到宋清秋,依偎在她身旁,诉说着心中的苦恼。 宋清秋突然冒出个想法,他们这的孩子出生后都在吊起的悠车里长大,那香瓜也可以吊起来长啊。 “吊起来?”何明远咀嚼着这三字,嫁接在南瓜上,瓜爬蔓期,用吊绳让其向上生长,便节省了空间。种的瓜多了,产量自然也高不少。 理论上行得通,但也是纸上谈兵。 还得实践上见真章。 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头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下,“秋儿,你就是我的军师,有了你的辅佐,不成大事都难。” 油嘴滑舌! 宋清秋推开他凑近的脸颊,就看到毛毛背着书包进来,她诧异地问着:“今个突然怎么回来了?” 毛毛哭丧着脸,“妈,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我难受,所以我想您好好谈谈。” “哦?”宋清秋放下手里的活,领着毛毛进了小屋,何明远跟了去,“儿子饿了吧?” “嗯。”毛毛下了课,没来得及吃饭,跑去跟老师请了假之后,就往回赶。 “你们聊,我去给你做点吃。” “冰箱里有妈拿来的饺子,煮点饺子给毛毛。”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目光交汇,相互笑了笑,然后何明远转过头去,看向前方,推门而去。 宋清秋拉着毛毛坐下,温和地询问他要谈什么。 实际上,她晓得毛毛的烦恼。 但是此刻她只想做一个倾听着,好好听孩子说说心里话。 让孩子放下负担,轻装上阵。 “她今个又去我学校找我,我不见她,她就让同学给我捎信。现在同学们都知道你不是我亲妈,他们都在背后议论我,不认她就,我成了白眼狼。我不想理会,可我心里好烦啊······” “宋清娇是你亲妈的事实改变不了,当年她把你送到我这里寄养,她被生活所迫也是没办法。这些年对你不管不问,是她做得不对,但她也有难处。”宋清秋叹息道,“我不是替她解释什么,当年你妈跟你爸离婚那会儿,你爸那么逼着你妈打掉你,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把你生下来。说明,当时她很爱你这个孩子的。她现在想认回你,用的方法有些过于激进,给你造成麻烦,她已经承认这一点,并且让我帮忙代为道歉。” 宋清秋拿来宋清娇送来的衣服和学习用品,“这是你亲妈买给你的,她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她要回去南方了,今天去找你估计是想跟你道个别。” “你妈妈说她遵从你的意愿,放弃带走你的念头,这下你高兴了吧。” “太好了。”毛毛顿时心情豁然开朗,露出了笑容。 何明远端着煮好的两盘酸菜馅饺子进了屋,“儿子,来吃饺子。” “爸,有蒜瓣没?” “有。” 香喷喷的饺子配大蒜,毛毛吃得那叫一个香。 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过后,毛毛打着嗝,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奶奶包的饺子真好吃,一不留神吃多了。” “行啦,吃饱了,咱们就别打扰你妈妈干活啦,我带你出去走走。”何明远背起毛毛的书包,拉着他出了门。父子俩边走边聊,往家的方向走着。 毛毛默默看向何明远,他这个父亲就像一座山,屹立在他面前。他从没有见过比父亲还温柔缱绻的男子了,但他的这份温柔只对母亲。 平日他在母亲面前嘻嘻哈哈像个大孩子似的,然而遇到真事上,他却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他又是伟大的。 “爸——”毛毛轻唤了声,何明远转头看过来,“怎么了毛毛?” “我打算将来报考哈工大,学习工艺美术。” “工艺美术跟剪纸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你心心念念想等大学毕业后跟着你妈妈潜心学习剪纸技艺,怎么突然换了专业?”其实不管毛毛报考什么大学,他都无条件支持。 毛毛怕何明远误会,急忙解释:“爸,我就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学习剪纸,才想着先着手学习工艺美术设计。” 刚跨过17岁的他,已经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清晰明了,何明远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毛毛有出息。 毛毛现在很乐意跟何明远分享自己的生活和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甚至开诚布公的和何明远交换看法。 两人虽说不是亲父子,但是也和父子无二了。 何明远把毛毛送回家,又返回来等宋清秋下班。 两人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见何妈妈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掉眼泪,宋清秋愣住,“妈,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何妈妈摇摇头,泣不成声。 从她断断续续地话语里,宋清秋听出何妈妈的三妹家里出事了。 今个何妈妈收到了小妹的来信,妹妹一家在八七年那场大火中,五个孩子中三个葬身火海,妹夫烧伤残疾。 妹妹比她小不少岁数,与妹夫属于自由恋爱,得到父母的支持。 婚后跟家里断绝了来往,这些年姐妹间没有任何来往。 突然接到来信,何妈妈也很意外。 妹妹得了肺癌,幸好发现的早,但需要做手术,怕下不了手术台,想见她一面。 人如今在省城医科大肿瘤附属医院住院呢。 宋清秋坐在何妈妈身边宽慰着她,肺癌早期切除术成功率很高,治愈率也很高。 而何明远去打电话,询问预订火车票的事。 打好电话,他对母亲讲,他已经订好火车票,明个一早送她去火车站。 何妈妈点了下头,抬手擦了擦腮边的泪水,一向刚强的她,想到妹妹悲惨的遭遇,她的心里充满愧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宋清秋从手提包里把这几天的收入全都放在何妈妈手里,“妈,三姨治病要紧,你先拿着,到了那不够你再跟我说。” “谢谢你清秋。” “嗨,一家人不用客气。您早点休息,明个还要赶火车呢。”宋清秋扶着婆婆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宋清秋给婆婆打理好东西,让何明远陪同前往。 午后飘起雪花,何明远打来电话,三姨手术很成功。 提心吊胆的宋清秋终于松了口气。 第256章 光宗耀祖 雪越下越大,何明远不放心大棚里种的东西,跟母亲和三姨打完招呼,急匆匆地往回赶。 走在回屯的路上,一辆红色轿车摁着喇叭开来,何明远扭头看去,轿车有四个圈的标志,谁家的亲戚这么有钱? 见对方落下车窗,他还以为司机要问路呢。 走过去,却看到开车的人是孙岩。 副驾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何明远不由得调侃,“哟,孙大老板回屯光宗耀祖来了?” “可不是嘛。”孙岩招招手,示意他上车,“我捎你回去。” “那敢情好。”何明远拉开车门,嗖地坐在后座上,东瞅瞅,西摸摸,这车怪暖和的。他琢么着,过几年给宋清秋买一辆轿车开着,出入也方便。 孙岩通过后视镜偷瞄了眼后座上的人,嗤笑道,“你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轿车吧。” “可不是咋地,看到这么多车门,我都晕乎,不知道开哪个门好。”何明远闲扯应付了事,进屯后,让他在村委会停下。 “瞧我这记性,现在该称呼你何副主任。”见鬼,这小子又爬到他头上,他呼出的气顿时不顺,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瞅着下车的何明远轻蔑地一笑,“何副主任,建设咱村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瞧他豪横的样子,何明远转到主驾那边,拉开车门,孙岩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懵逼,“你要干吗?” 何明远干笑两声,探身过去,扯起孙岩脖子上戴着的大链子,上嘴就要咬,被孙岩嫌弃的推开,“你属狗的,见面就啃。去去,想吃骨头,一会儿我给你买二十斤送给你。” 被何明远冷幽幽地盯着,孙岩顿感头皮发麻,“又咋了?” “我就是验证一下你那链子是不是金的?” “不用验证,肯定纯金的,我有发票。媳妇,拿发票给咱们何副主任。” 女人打开随身携带的包包,一通翻找,还真拿出一张票票。 何明远扫了一眼,大笑道,“以前啊你总是喜欢用黄铜打造这玩意,看来票子赚到一定程度,人喜好也会变。行啦,你赶紧带着嫂子回家看看吧。” “嗨,等等,我这次回来准备在省城投资房地产,你想要买房尽管来找我。” “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居住,屯里的房子多好,悠然见南山的那种感觉,城里人羡慕着呢。” 土老帽一个! 孙岩启动车子,轰大油门,扬长而去。 他带着媳妇进了家门,整个房间充满了死气沉沉,仿佛时间也停滞了。 “妈——” 他喊了声,西屋炕上传来一阵咳嗽声。 “岩子回来了。”闻声,白璐一激动,突然又咳嗽两声。 孙岩拎着东西跑进去,被满屋的烟味呛得直流眼泪,爬上抗,打开一条窗缝。 看向炕头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忍不住埋怨道,“抽这么多烟,身体不要了?” 母亲神色黯然,脸上的皱纹加深了,青丝也减少了。她抬起捏着香烟的手,用力吸了一口,“抽烟思考人生。” 冬天地里没农活,她睡了一个午觉刚起来,披头散发的还没捯饬。 “小洁跟我一块回来了,赶紧起来收拾一下。” 哟,儿媳回来了。白璐慌地掐灭烟头,顺手戴上个帽子遮住那头凌乱的卷发。 快速叠好好被褥,招呼儿媳上炕。 孙岩看了看屋里屋外,又问,“我爸呢?” 提起孙乔安,白璐就来气,“谁知道他死哪去了。” 看样子,老两口吵架了。 孙岩冲自己媳妇挤了挤眼,小洁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白璐面前,“妈,除了你上次打电话要的化妆品,我还给你买了些护肤品,我给你捯饬上。” “好啊。”白璐兴奋地摘掉帽子,坐在炕柜前,任由儿媳折腾。 见母亲时不时咳嗽几声,孙岩倒了一杯水给她,“您是不是感冒了?” “嗨,前段时间,我差点被你爸气死。” 孙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为啥?电话里,你怎么没说?”一个劲儿追问到底发生了啥,可白璐却说家丑不可外扬。 待儿媳妇给她梳妆打扮好,白璐拿出一张大红票子,让儿媳去买两瓶高度数白酒回来。 把儿媳支走后,她才娓娓道来,“······我劝自己不生气,当天晚上,我还是气得吐了血,病了一段时间。好了之后,一直这样。” “明个,我带你到省城大医院看看。”孙岩倒是觉得男人都会犯错,改了不就行了吗,“妈,我爸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他吧。” “原谅了,我早都原谅他了。” 孙乔安不想离婚写下保证书,跟于寡妇断了个干净,又说服双方父母。在两边老人的劝说下,白璐终于做出让步,答应暂时不离婚,但要看孙乔安的表现。 从那之后,她很少关心孙乔安,也不管他吃喝拉撒睡。现在她是一人吃饱喝足,全家不饿。 孙乔安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快步进来,“哟,儿子回来了。我买了些马哈鱼,今晚咱们炖鱼吃。” 他的目光落在白璐脸上,“哟呵,我媳妇上了妆,跟仙女下凡似的。” 白璐被孙乔安的舔狗行为恶心到了,冷哼一声,“跟你的小于妹妹相比,我们俩谁漂亮。” 孙乔安一脸噶然,尴尬的笑了笑,但还是立即做出表态,“当然是你漂亮。” 这话让孙岩听得扶额,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我妈那双眯缝眼,配上那张天生的黄面团脸,即便拍上二斤粉子,也无法跟那个于寡妇比。 他却立即出声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妈,你在我和我爸心里,你最有气质。人不能看外表,要看内心,心灵美,最主要有一颗有趣的灵魂,您恰恰都满足。” 虚伪! 白璐笑了笑下地,“我去串个门子,等饭好了叫我。” “你去谁家?” “老我去秦桂香那,看看给小洁织的开身毛衣外套好了没。” 白璐在许妈妈那吹嘘儿媳多么孝顺,多么懂事,突然问道,“桂香,好久没见你儿媳来了?” 许妈妈冲着空旷的天棚,翻了个白眼,“她带毕业班,工作忙。” 崔若楠认识了一位同为丧偶的男医生,还是她去医院看病的路上遇到的。两人相处久了,成了朋友。 对方很中意崔若楠,前不久刚表白了。崔若楠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满眼是自己的人,思前想后好久,在女儿鼓励下,她答应对方先处处看。 许妈妈知道了此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崔若楠保证,以后还会像之前那样孝顺她,也会经常带着孩子回来看他们老两口。 许曾良去世多年,她哪有理由不让崔若楠改嫁。与丈夫商量之后,为崔若楠准备一笔嫁妆,一方面就当嫁闺女,另一方面年她想替儿子补偿崔若楠。 白璐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小洁,许妈妈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儿媳这么优秀,生个娃肯定也很优秀,啥时候生啊?” 看到白璐脸色微变,笑容僵硬,许妈妈对于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轻蔑地一笑又继续说道,“你儿媳嫁进你们家快两年了吧,别不会因为怀孕身材走样,不愿意生吧。” 白璐切了一声,“谁说我们家小洁不愿意生了,人家年轻再玩两年生不行啊。” “哎哟,孙岩四十多岁的人啦,等得起嘛。” “你?”白璐被怼的无话可说,拿起织好的毛衣,悻悻离开。 回到家里就对儿子儿媳开启催生模式,让两人实在不行去北京做试管。 小洁低垂着头,两个月前他们刚去过北京大医院做了试管,罪没少遭,怀孕后没多久流产了。 这次回来,两人就是找老中医调理好身体,再去尝试第二次。 第257章 妥妥的奸商 何明远嫁接香瓜苗成活率并不理想,他和韩云禧、葛主任前前后后补了三次,总算把苗补齐。 几天后,孙岩带着媳妇和母亲从省城看病回来,开车路过香瓜大棚,便停了下车,“妈,媳妇,你们想回去,我进去看看。” “切,何明远那小子有啥好看的。”身后传来母亲的不耐烦,孙岩没理会,夹着一个黑色皮包,大步流星地往大棚那边走去。 “何副主任忙着呢。” 何明远正去除嫁接后的瓜苗新长出的侧芽,他抬头扫了一眼孙岩,“哟,你咋来了?” “多年没见了,请你喝酒聊聊。” “行,等我忙完了。说吧,去哪?” “宋清秋剪纸店那条街有个饭店很不错,咱们开车去那。” 何明远直起腰,直勾勾地看着孙岩。他突然的一言不发,把孙岩搞蒙了,“我脸上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我突然不想去了。” “为啥?” “我怕被算计啊,你小子妥妥的奸商啊,这次请我喝酒该不会又想给我下套吧。”何明远斯哈着摇摇头,蹲下身去继续忙碌。 “瞅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改造好了,就是我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呀。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傻呀。” 咱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进去的,反正不精神。 何明远笑出猪叫声。 对他见到自己时表现出来的那副活泼样子,犹如当年顽皮的少年再现,感到有点奇怪。孙岩拿起腋下夹着的皮包,在空里晃了晃,“你呀,真招人恨。” “没爱哪来的恨。你这个家伙老实招来,何时开始盯上我的?” 何明远语出惊人,让孙岩满脸黑线,无语地笑了笑。 他又说道,“你费尽心力算计了那么多人,晚上肯定老做噩梦吧。我听说刘莎过得一点都不好,你这个大老板不接济一下曾经的盟友吗?” “谁跟她是盟友?就她那智商也配。”孙岩脸上顿时现出心虚的神色,他那斜倪的眼睛发呆了,又像是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孙岩这次带着媳妇和母亲去省城看完病逛地下商业街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刘莎,她灰头土脸的,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可他却说,当年出于好心帮忙,还帮出了仇,后来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刘莎尖声叫道,气得脸都变了色,猛地推开他,“想撇清关系没门,今世你利用我报复别人,你会遭报应的,老天不会让你生出孩子来。我讨厌你,讨厌你这幅披着羊皮的嘴脸,滚开!” 孙岩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参与者,我只是助推了一把,仅此而已。” “助推?冠冕堂皇的话,被你说得如此动听。就因为我听信了你的话,我的人生毁了。老天会开眼的,你就等着遭报应吧。”刘莎神神叨叨地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说到伤心处,痛哭起来。 白璐想上前理论,被孙岩阻止。 孙岩深深叹息一声,或许他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谴责,也或许他可怜这个女人,从皮包拿出一沓钱,追上去塞给刘莎。 “找个体面的工作。”孙岩欲言又止,再次发出一声叹息,转身走掉。 刘莎数了数足足有两千都块,她却没有半点兴奋,而是冲着拿到背影骂骂咧咧,多少钱都弥补不了她的青春,她逝去的年华。 大棚里一片寂静,何明远见孙岩不说话,抬起眼睛,对他瞧了一眼,打趣道,“回味往事呢?” 孙岩收起思绪,“想咱们小时候,一块爬树,下河摸鱼。” “这个天气,下河摸鱼太遭罪,倒是我能带你去山里爬树。” 孙岩晃着手指,指着何明远吐槽:“你小子没安好心,爬树,我看你想白用我这个劳力吧。可惜过几天,我带我媳妇要去北京一趟,没时间陪你玩。” 这时,何明远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去。 孙岩跟了出来。 何明远洗了把手,套上大衣,去打电话。 “我叫上你哥一块。” 孙阳那个榆木疙瘩,跟他喝酒很是无趣。孙岩没有回答何明远的话,却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点燃一颗香烟吸着,满脑子都是如何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听说这次找的老中医看不孕不育很灵,他背地里也在偷偷在喝中药,希望下次做试管能成功。 就这样想着,一直等到大哥出现。 何明远和孙阳一前一后上了车,催促他赶紧开车。 路上,孙岩听两人始终聊着大棚种植的事,他趁机加入两人的话题,“我可以给你们合作社注资,你们凭技术,我出钱,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得,有了资本加入,干什么都不纯粹了。我们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稳扎稳干的好。” 被拒绝,孙岩没有半点懊悔,不让投资拉倒,说实话他并没看好山沟沟里的大棚种植。现在留在屯里跟何明远搞种植哪有年轻人,很快他就带不动了。再过几年,屯里这些留守的人都上了年纪,看他这个副主任怎么干下去。 灶台鱼菜馆。 三人闷头吃饭,各自都不提现状,只聊儿时如何淘气挨揍。 孙岩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催什么催,晚饭不用等我,你们吃吧。” 他合上翻盖手机,放在桌上,“喝个酒都喝不尽兴,女人就是麻烦。” 孙阳接过话茬,说道,“像我多好,你干嘛自寻烦恼。” “哎,我这不是为了给咱老孙家延续香火吗。” “也对,你那么多钱,算是有皇位要继承。”孙阳揶揄弟弟一句,倒了一杯酒,跟何明远对饮着。 孙岩气闷闷的,后悔叫这两货出来喝酒。 何明远冲服务员,喊道,“再来一个炖大菜,红烧牛肉。” 孙岩不解地问道,“咱三人八个菜还不够吃?” “你请客,是不得管饱饭。说实话,我好久没吃顿饱饭了,今个我可得敞开肚子吃。来,服务员,赶紧通知后厨给我们做。” “好嘞,大哥稍等。”服务员应着疾步离开。 孙岩瞪着何明远,瞧他吃完一盘酱肘子正在舔盘子,他不由得乐了,“要是感觉不够,再点两菜,这顿饭我肯定管饱。” “欧了!”何明远敞开肚子可就使劲儿吃吧,所有的肉菜都给了他,席卷残云后,又点了二斤水饺。 吃了一半,剩余的打包。 “你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孙岩讥讽他一句,去结账。 走出菜馆,何明远对孙岩挥挥手,“我去找我们家秋儿,你们回去吧。” “上来吧,一脚油门的事。” 何明远被孙岩推上车,三人挤在了后排座。 孙阳和何明远面面相觑,然后两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孙岩,“你不开车,到后来干嘛?”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你开不了车,把我拽上车干哈。”何明远絮叨了句,刚要伸手去拉车门,车子启动了。 孙岩嘿嘿一笑,“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司机过来帮我开。” 不知何时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小伙,专注地开着车。 车子在剪纸店门口停下,何明远下了车,毛毛提着保温桶跑了过来,“爸,你回来了。我烙的韭菜盒子,你趁热跟我妈一块吃点。” “爸吃过了。”何明远的大手落在毛毛肩上,“呐,这是给你们带回来的纯牛肉馅饺子。” 孙岩看着毛毛莫名的眼熟,摇下车窗,探头看过去,“明远,你儿子啊?” “对,我儿子。” “走,儿子,吃饺子去。” 何明远拥着毛毛往店里走去。 第258章 人这辈子做对三件事 孙岩望着店门愣神了一瞬,催促司机开车。 “等等,我也下去。” 孙阳说着,拉开车门。 “哥,过几天我和小洁去北京。悦悦好放寒假了吧,你跟我们一块去呗。” 孙岩想趁这个机会修复与哥哥的关系,可是被大哥直接拒绝了。 “店里,大棚里一堆事呢,我就不去北京了,我让悦悦坐火车回来。”孙阳忽地拍了下脑门,像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悦悦放假后留在北京做兼职,差多春节前才能回来,忙你们的事,别管她了。” 孙阳预判了孙岩接下来要说的话,孙岩不自在地笑了笑,“那行吧,等有机会咱们再聚。” 望着车子飞驰而去,孙阳并没有进店,而是点燃一颗烟,往远处的河边走去。 何明远站在埋头忙碌的宋清秋身边,一脸无辜地说道:“秋儿,我就是混了一顿饱饭,喝了一点酒,你就别生气了。” “不是不让你喝,而是你去省里卖香瓜冻感冒,到现在还没好呢。咱能不能等感冒好了再喝,万一吃了头孢忘了,咋整?” “我确定,中午和傍晚都没吃头孢。”何明远满口的酒气,怕熏到宋清秋,抬手捂嘴咕哝着,“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他再来找我,我肯定不会去。” “行了。”守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想驳他的面子,收起桌上的剪纸,打开袋子,热气腾腾的牛肉馅饺子显露在眼前,她吃了四五个,剩余的让毛毛带回去跟君豪一块吃。 “妈,我和弟弟都吃饱了,你留着吃吧。” “比起饺子,我更喜欢韭菜盒子。”宋清秋拿起一个韭菜盒子,咬下一大口,嗯,有虾仁,“我太爱了。” 上一秒局促紧张的毛毛,这一刻露出了笑容,他真怕第一次做韭菜盒子,不合妈妈的口味被嫌弃。 来的路上,他可是想过了种种。 只听宋清秋大肆夸赞他,“毛毛跟奶奶学到了烙饼、包饺子的精髓,我以后可有口福喽。何明远同志,快尝尝。” 何明远随即捏起一个快速吃下肚,吃太快,没吃出味来,又吃了一个,“嗯,做得很地道。” 毛毛腼腆地笑了笑,拎着饺子转身而去。 毛毛这孩子,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体贴和关爱,让何明远和宋清秋的心都化了。 何明远站在宋清秋身后,给她捏着肩,“我这辈子一共做对了三件事,第一娶了你;第二嘛,就是成了毛毛的父亲,养育他长大,也许就是缘分吧。” 哟,他还感慨上了。 宋清秋咽下嘴里的食物,发问:“第三呢?” “回屯创业。”父母以及岳父母年纪大了,虽然他们身体都很健康,但农活多需要有人搭把手。现如今,他在屯里种植大棚,不仅把钱赚了,还能照顾到双方父母,一举两得的事。 最主要,他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以前,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他弯腰低头在宋清秋脸颊亲了下,“秋儿,谢谢你。” “谢我干啥?”宋清秋被他突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正煽情的何明远,下一秒话锋开始跑偏,“诶,你说我命这么好呢,让我娶到了你,是不是我的诚信感动了上天。” 宋清秋拍开他的大手,“你呀,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不知道屯里人为啥把你当成宝,究其原因可能他们眼神都不好。” 霎时间,房间里飘荡着何明远的爽朗的笑声,他这人与屯民相处主打一个真诚,从不搞虚头巴脑那一套。 只要屯民家有事,他肯定有求必应。 这不,电话打了进来,宋清秋伸手接起,转手把话筒给了何明远,“找你的。” “喂,刘大娘啊,你别急慢慢说。” “为防止嫁接苗嫁接后萎蔫,3天后,每隔一层揭开茅草,接受光照。随着天数的增加,要揭的层数逐渐增多。10天后,草席全部揭开,开始常态化管理。大娘,你不能一下全都揭开喽。” “那现在怎么办?”那边的刘大娘焦急地询问着。 “已经发蔫的,补充水分,控制棚内的温度,重新盖上草帘子进行补救。还有大棚内透风不能太快。”何明远再三嘱咐刘大娘,“给嫁接定值的瓜苗适当控制浇水,保持土壤见干见湿状态,千万不要大水漫灌。” “我懂了。” “你先按照我说的做,我明个一早赶回去,去你棚里看看。” “哎呀,谢谢你小何。” “大娘,你跟我不用客气,有啥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挂断电话,何明远轻揉着宋清秋的发顶,“秋儿,明天一早我就得赶回屯,我先回家陪陪两孩子,带他们去附近的南河滑冰。” “去吧,注意安全。” 何明远的酒醒得差不多,直奔家门。 毛毛和君豪一听要去滑冰,他们的心狂欢不已。尤其毛毛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好像一只欢脱的小鹿。 何明远拿上滑冰用具,带着两孩子来到南河边。 君豪换上冰刀鞋,撒欢似的在冰面快速滑行。 毛毛紧随其后,做着高难度动作。 何明远时不时纠正两人的动作,以及滑冰的要领。 君豪左耳听,右耳冒,放飞自我,突然抓起一把雪,握成雪团抛出。 何明远不偏不倚被砸中,瞬间揉了一个大雪球还击。 君豪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逃走的刹那间,顺手把手里的雪球打向毛毛。 他们互相追逐着,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伴随着欢乐的笑声和尖叫声,这场雪仗愈演愈烈。 天空飘起了雪花,站在不远处岸边上的孙阳朝这边眺望着,他抓起几把雪,快速揉成雪球,奔跑过来,偷袭何明远。 他和何明远疯跑着,仿佛回到了童年。 跑累了,合力堆了个大雪人。 孙阳摘下围脖给雪人戴上,红色的围脖在寒风飞舞,他仿佛看到了韩菁华向他招手,热泪瞬间滚落下来。 天黑,风大,何明远并没有看到。 “雪下大了,走,回去。”何明远拆下绑在鞋子上的冰刀,扯着孙阳往回走。毛毛和君豪跟在后面,小声议论着,打雪仗太解压了。 第二天,大雪依旧下着。 何明远早早起来做好了饭,骑车往回赶。 天蒙蒙亮,敲开刘大娘家的大门。在刘大娘陪同下,去了她家的大棚。何明远很快找出原因,对症下药。 刘大娘的另一个大棚香瓜,种得早些,到了掐头的时候。可刘大娘眼神不太好,有些漏掉的,何明远帮着修剪完后,嘱咐刘大娘和她老伴,等在香瓜侧蔓长出来后,要选留3-4条健壮的侧蔓,其余的要剪除掉。6片叶以下所有的子蔓都要去掉,也就是6片叶以下不让它结瓜,这样就能让养分更多地集中在植株上。从第7片叶生长出的子蔓开始留瓜,第一茬留五六个瓜,每个瓜长得匀实大一些。 尤为注意氮肥的用量不宜过高,否则香瓜结果的时候,它的产量会变低,果实甜度也会降低。 刘大娘老两口记性不好,何明远怕他们记不住,提笔把注意事项写在一张纸上,字写得很大,张贴在大棚一进门的墙上,随时都能看见。 其余瓜农闻讯赶了过来,纷纷请教索要种香瓜技巧事项单。 何明远不厌其烦地手写了一份又一份。 第259章 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种植大棚香瓜的路上,为了提高产量这一关,不是那么顺利,但在何明远勇于探索中,还是得以实现每亩地冲破了五千斤大关。 他总结出一套管理香瓜的办法,三分种,七分管,注重田间管理,增加昼夜温差,采收前一个月左右开始控制浇水,不断提高甜瓜品质,把控好甜度,比市场上一般的瓜格外畅销。 利用这套技术,一年能种三到四茬,从5月初开始采收能一直持续春节前后,亩产达到原来香瓜的近两倍。外屯的人纷纷上门请教大棚香瓜的种植技术,何明远为此开设免费培训。 带动周围更多外屯的屯民加入大棚种植的行列中来。 这年毛毛如愿考上哈尔滨工业大学,他捧着精致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得泣不成声。 孙子被哈工大录取,这可乐坏了何爸爸何妈妈,逢人便夸,亲戚挨个说了个遍,还极力邀请他们务必要来参加孩子的升学宴,一再声明什么都不用带,来吃个饭热闹一下就行。 何爸爸何妈妈是真心替孩子高兴啊,宋清秋看在眼里,心里是无限感激! 公公婆婆把他们攒的钱都拿了出来,就在自家院子里支起锅灶,请人来操持酒菜。 摆了十来桌,来帮忙的人很多,各自带着应季的瓜果蔬菜过来,搭手做菜。 酒席那天,婆家的亲戚都到齐了,街坊邻居也都来得差不多,就连自己的父亲也都来了,却唯独不见母亲的身影。 宋清秋看着这一块空着的位置,眼眶里强忍着打转的眼泪,终究笑了笑无声滑落。 那处本已愈合的伤疤又被生生扯开... ... 宋妈妈自己的宝贝儿子没考上大学,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结。她觉得外甥是狗吃了就走,疼了也白疼。亲家虽然说什么都不用拿,但她作为孩子的姥姥若是一分不拿,肯定会被屯里人笑掉大牙,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她呢。 她听说天宝谈了个女朋友,她借着这个事提前两天跑去部队看天宝。 何明远轻轻握着她的手,“这就伤心啦?” “哪有。我本以为我妈大有改变,实际上她还是老样子。”宋清秋无奈地笑笑,面对极度偏心的母亲,计较吧,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她是不会改。 所以,真的没必要计较。 因为从她偏心的那一刻起,别再奢求公正对待!至死仍旧是偏心的。 何明远轻笑道,“你却是你爸爸的心头肉,也是我爸妈的心头肉。” “那倒是。”失去一个母爱,得到更多的爱。“哎呀,看来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宋清秋脸上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扭头看向西装革履的何明远,“你今天好帅哎。” “是吧,我也觉得比年轻那会儿更帅。” 噗! 给你个梯子你真敢往天上爬。 宋清秋抿嘴笑着,“你这人真不禁夸。” “能得到媳妇的肯定夸奖,证明你我这个老帅哥帅到了。” “切,还那样自以为是。”宋清秋走到婆婆跟前打下手,何明远粘着她,跟了过去。 “何婶,何叔,恭喜恭喜啊。” 看到孙岩和小洁两口子拎着东西走进院子,宋清秋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明远也是一愣,他们来干嘛? 他问父母,你们邀请孙岩过来的? 何妈妈摇摇头,我闲的,通知他干嘛。 何明远将质疑的目光投降孙阳,“你看我干嘛,我可没跟他说。” 孙阳笑着解释完,迎了上去。 “你们两口子怎么来了?” “这不我们刚回来,咱妈说毛毛考上大学了,我就带着小洁也来蹭个热闹。” 何明远笑着走过去,与他握手,“孙大老板光临,令小院蓬荜生辉呐。” “瞧瞧你干了几年村干部,都成文化人,学会打官腔了。”孙岩收回手,从媳妇手里接过拎来的礼盒,“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不好意思,我们不收礼。你们的心意我收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孙岩哈哈一笑,“行,行。”说着示意小洁把东西送车上去。 何明远请孙岩他们两口子入席,共同举杯畅谈着。 这时碎嘴子李大娘冲着何妈妈说道,“国英啊,你这大孙子是你们家第一个大学生吧,你们老张家祖坟算是冒青烟了。” “那是,我自豪,我骄傲啊。”何妈妈端着白瓷碗走到李大娘跟前,“老嫂子,平日咱们都忙,难得能来我家聚聚,吃好,喝好。” “那是一定。” 听着李大娘那番话,坐在那的孙岩毫无尴尬之意,他皮笑肉不笑地喝着酒,眼神却时不时看向跟着何明远敬酒的毛毛。 宋清秋察觉到他不怀好意,但没揭穿。 孙岩也没说破。 等到毛毛给他敬酒时,孙岩拿出一捆钱放在桌上,引得在座的众人一阵惊呼,纷纷探头伸脖子朝这边看个究竟。 毛毛很是不解,还没等他相问,孙岩自个解释道:“我跟葛主任商量在咱屯成立助学金,资金我来出。凡是咱屯的孩子被211大学录取的奖励一万元,如果有学生考上二本三本,每人奖励1000元;考上了985大学,则可以获得3万奖励;若是被清华或北大录取,将重奖10万助学金。”他的视线落在毛毛身上,“你考上双一流大学,这三万是给你的奖励。” 这些孩子是祖国的花朵,也是屯里的未来和希望,当孩子们在学业上取得好成绩时,给予他们奖励或帮扶,也能在学生们的心里种下感恩的种子,等这些孩子学有所成,就能够反哺家乡,用知识和技术带动屯里的发展。 他因为毛毛设立这个助学金,初衷不光了自己儿子,也想回馈生他养他的小山屯。 李大娘率先鼓掌,其余人立刻跟上。 众人的掌声如同雨后春雷般持续不止,何明远摆手示意,掌声戛然而止,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孙岩同志的出发点是好的,这笔钱应该给更需要的人。” 毛毛随即附和道,“孙叔叔,我想借花献佛,把这笔钱捐给咱屯的孤寡老人。” “奖金是给你的,想怎么支配你说了算。”孙岩被亲儿子喊叔叔,心里五味杂陈。他忽地站起,拍拍毛毛的肩膀,他是第一次这样距离看儿子,一八五的大高个子,比他年轻时候长得还要英俊。 身姿挺拔,一身正气。 孙岩越看越喜欢,想让毛毛认祖归宗的想法愈加浓烈。 他跟小洁天南地北的,甚至到国外做了多次试管皆都失败。他私下进行了全面体检,精子活力太低,他现在属于无法生育,很难实现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现成的大儿子,如此优秀,还费那个劲儿生干嘛。 见孙岩脸上堆着厚重的笑意,笑得如此开心,何明远嘴角悄悄扬起,拍着他肩膀示意坐下,倾身靠近,压低声音道,“我儿子优秀吧,你可得加油生一个。” 孙岩偏头,在何明远耳边轻声道,“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有这么好的儿子,我还生什么。” 何明远怔住,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 第260章 法庭上见 何明远的脸色不可察觉地变了变,他立即转变话题,谈论起省城如火如荼的房地产行业。 孙岩却偏偏不如他的意,拉住要走的他,几句话过后又扯到毛毛身上,“我上学那会儿成绩一直不错,要是赶上这个好时候,肯定考上一个整了八经的大学。所以啊,毛毛头脑灵活随了我。” 何明远微微蹙起眉头,“孙岩你现在修炼了一张好看的脸。” “怎么说呢?”孙岩一时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轻笑着问出口。 何明远不客气怼着,“我发现你的脸皮怎么变得越来越厚了呢?毛毛又不是你儿子,智商怎么可能随你。” 几杯酒下肚的孙岩,酒意微醺,他继续不懈地讲起来,“毛毛就是我孙岩的儿子,当然像我了。” 同桌人的眼神中惊异中夹着一点嘲讽,冷漠中含着一丝轻蔑,纷纷声讨:“当时宋清娇挺着大肚子回来,你和你们老孙家死活都不肯承认这孩子是你的。现在孩子长大了,出息了,你想起来认儿子啦,别痴人说梦了。” 何明远见苗头不对,没让孙岩张口,给他倒上一杯酒,说:“今个大家负责吃好喝好,其余的不谈。来来,喝酒!” 孙岩踟蹰着,何明远的大手重重按在他肩上,孙岩马上笑着端起酒杯,故意拖着长腔,“好,喝酒!”然后招呼着同桌人喝酒吃菜。 何明远带着毛毛往父母那一桌走去,敬完酒,他让毛毛坐在母亲身边吃饭。 “清秋,你来一下。”宋清秋看他一脸严肃,像是发生不寻常的事。 她跟着何明远进了屋,顺手带上了门,“怎么了?” “孙岩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跟毛毛相认,你的意思呢?” “孙岩毕竟是毛毛的亲生父亲,不是咱们想怎么样,这事要问问孩子的意思。孩子若愿意,咱们就让他跟孙岩相认。” “我不愿意。” 毛毛突然闯了进来,表明态度,“对于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我是不会认他的。” “毛毛,这事过后再说,你忙半天了,赶紧去吃饭。”宋清秋不想因此影响了美好的心情,拉着毛毛往外走。 返回席间,毛毛站在桌前,对众人开诚布公地谈论起自己的身世。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长辈,我能有今天,离不开我爸妈养育和敦敦教导。虽然我爸妈不是亲生父母,但他们特别特别爱我,一心一意的对我,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了我,比亲生的还要亲。爸,妈,无论到何时,我都是你们的儿子,永远不会回到亲生父母那边。” 此话一出,在众人里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父母的养育恩远远大于生你的恩······ 坐在那干饭的君豪抬起头,冲毛毛竖起大拇指,哥,我挺你! 宋清秋剜了君豪一眼,“吃你的饭。” “感动坏了吧。”君豪搂住母亲的肩膀,亲昵的笑着,“哎呀,搞事情,我最佩服我哥。还别说,我都被感动到了。” “去去,没点正行。”宋清秋拍开他的手,抬眼看向挨着大门口那一桌。 孙岩整个人顿时不好了,他刚想起身,他媳妇小洁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说,让他沉住气。 他坐在那喝着闷酒,同桌人都把当空气,热络地聊着此事,“毛毛这孩子重情重义,宋清秋和何明远教育的好啊。” “两人根正苗正,教育出来的孩子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孙岩气得鼻孔出热气,这帮人不就是含沙射影他坐过牢吗,为了毛毛,他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同桌的人渐渐离开,他坐在那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何明远与宋清秋对视一眼,该来的总要来,既然他不死心,索性摊牌。 等亲朋好友及屯里人都走后,孙岩找到宋清秋,“我想跟你谈谈。” “谈吧,这里没有外人,有啥话尽管敞开了说。”宋清秋收拾出一张桌子来,重新换上新茶,请孙岩入座。 何明远坐在了她身边,率先开口,“孙岩你想认回毛毛,但孩子不愿意,你就别为难孩子了。” 孙岩抬头讥笑着,“孩子跟着我才能前途,你们能给毛毛什么?在他事业上又能给到什么帮助?” 想到自己的身家他又恢复了那种高傲的神情,甚至嫌弃地拍了拍何明远碰过他肩上的衣服。 “你们知道现在我一年多少收入吗?” 宋清秋和何明远对视一眼,缓缓摇摇头。 “六七十万。” 比起谈话,其实更像是单方碾压性的炫富。 宋清秋微笑着没吭声。 他确实有钱,不得不承认他一年赚得钱,相当于她和何明远两人奋斗七八年。 正因为他的蔑视和跋扈,她才更加坚定支持毛毛的做法。 “喂,你想什么呢,说话呀。” 孙岩扶着头讥笑着,“现在我手里随便拎出个项目的利润,就够你们两口子挣一辈子的。你们跟我比不了,我就毛毛这么一个儿子,我的这些财产早晚都是他的,老了又带不走。” 别太过于自信喽,等到老去的一天,花了剩下才叫钱。 “当年你逼清姣打掉孩子那一刻,清姣就发过誓到死也不会承认毛毛是你的儿子。所以,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面对宋清秋的打岔,孙岩的表情十分难看。 他怒声道,“想证明毛毛是我儿子还不简单,我和毛毛去做个亲子鉴定。” “我不同意。”毛毛走过来,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我是不会认你的,赶紧走吧。” 孙岩气得直喘粗气,一字一顿的吼出来,“你就是姓宋,在老何长大,你也是我儿子,骨子里流淌着跟我同样的血,这是永远更改不了的事实。” 毛毛怒瞪着他,大声喊道:“我偏要更改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剑拔弩张,视线刀光剑影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掀了桌子,撕破脸开打。 小洁赶忙打圆场,“消消气,有话好好跟孩子说。” 孙岩深吸一口气,点燃一颗烟压下心头的怒火。 宋清秋把毛毛推走,重申道,“孩子不愿认你,你还是赶紧跟你媳妇生一个吧。” 孙岩慢悠悠地吸着烟卷,深知宋清娇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带走毛毛,既然商谈不成,那就走不寻常路。 “宋清秋,你没有收养手续,等同于非法收养,则收养法律关系未成立,毛毛就还是我儿子。你不让我们父子相认,咱们法庭上见。”孙岩狠狠碾灭抽了几口的香烟,转手扔进垃圾梢里,抬腿往外。 他媳妇快步跟上,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宋清秋冷笑一声,“打官司好啊,谁怕谁,我等着。” 孙岩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行···咱们走着瞧···”反正他占理,请专业的律师打这场官司,他稳赢。 宋清秋却不慌不忙,坐在那悠闲地喝茶。 反而把何妈妈着急得够呛,“真要打官司,咱们养毛毛岂不是违法。” “妈,咱的手续都齐全,不怕他孙岩闹上法庭。”在毛毛上小学前,为了毛毛的成长和学业,何明远和宋清秋商量后,立刻补办了领养手续。 何妈妈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几天后,宋清秋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孙岩真把她告上了法庭。 第261章 胜诉 法庭上,孙岩振振有词,声称宋清秋非法收养毛毛,还霸着孩子不让见。 当宋清秋拿出收养手续,孙岩为之一愣,立即改口,孩子的亲生父母皆在人世,也没有说过送养,手续根本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的确孙岩和宋清娇都没有明确表示过要送给她抚养,但当年孙岩亲口多次表明这孩子不是他的。妹妹宋清娇无力抚养,把刚出生不久送到她那。 孙岩认为挺多算寄养,拿出有力证据反驳宋清秋,“我这有一份亲子鉴定结果,毛毛就是我孙岩的儿子。” 他第一次见到毛毛后,便偷偷找机会拿到带毛囊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 他话音刚落,宋清秋的律师向法官提出让送养证人出庭的请求。 “同意 请证人出庭作证。” 宋清娇怎么来了? 孙岩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穿着时髦的宋清娇踩着恨天高,款款走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站在证人席上。 时隔多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孙岩的目光落在身材火辣的宋清娇身上,她保养的很好,几乎没怎么变。 坐在旁听席的小洁见丈夫的魂都快被勾走,恨恨盯着宋清娇,这时宋清娇恰好与她的视线相遇,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刻的仇恨,就像一只饥饿的狮子,死死地盯着它的猎物,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宋清娇扫了孙岩一眼,那位肯定是他现任媳妇吧。 她笑了笑,回答法官的问题,“我是宋嘉诚的亲生母亲宋清娇,当年我的确把孩子送给我姐宋清秋养着,虽然没有协议,但有口头约定,所以这些年我再也没来见孩子。” “请问宋女士,两千年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毁约跟被告宋清秋要孩子?” 面对对方律师的质疑,宋清娇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我想给孩子换个更好的学校,然后送他出国深造,但遭到孩子的拒绝。后来,尊重孩子的意愿,我放弃了自己一厢情愿为他好的想法。” 孙岩万万没想到宋清娇会站到宋清秋那边,事情变得棘手,在律师的出谋划策下,他为了要回孩子,当庭提出要与宋清秋协商解除协议,并愿意返还孩子在被收养期间,宋清秋付出的抚养、教育方面的费用。 宋清娇不否认孙岩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她言辞犀利地拒绝解除收养关系。 孙岩深知宋清娇恨自己,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他这么做也是想让毛毛继承他的财产。” 要不是他没有生育能力,逼不得已出此下策,他才不愿跟宋清娇打交道呢。 宋清娇不屑地切了声,“怕是某人生不出来,才来抢孩子吧。真要想让孩子继承你财产,你写个遗嘱好啦。”她主打一个抱着我得不到孩子,你更别想的态度,专往他的痛处戳。 孙岩被怼得哑口无言。 坐在那的小洁脸色很是难看,她自始至终以为自身有问题,哪料是孙岩不能生育。 现在他要把所有财产给那个孩子,她不同意。这样的场合,哪有她说话的份,可她也不一味隐忍,于是向法官提议,双方都是为了孩子好,但也要问问孩子的意思。 孙岩心中大喜,若是能说服毛毛主动跟宋清秋解除收养关系,其余的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他向媳妇小洁递去感激的眼神,然而小洁笑了笑,她怎么可能让那孩子来跟她分享一切呢,咱们拭目以待吧。 而宋清秋不想让毛毛牵扯进来,于是来之前并没有告诉毛毛。 她一转头看到毛毛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出现在法庭之上。 假如孩子真要回去,她还是会尊重孩子的选择。只要他过得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宋清秋这样想着,就听到毛毛说,他已确认了自己被亲生父亲遗弃事实···已经过去的事,他不想追究了,但他也不会与孙岩相认。 他与亲生父亲从未有过联系,儿时曾幻想过他会与自己相认,渐渐决定斩断父子情缘,一心赡养宋清秋和何明远。 孙岩表现得颇为不快,他希望毛毛能认祖归宗,也希望他能在节假日时承欢膝下。 双方僵持不下,毛毛拒绝法官的提议拒绝调解。 最终判决,毛毛还是留在宋清秋和何明远两口子那。 宋清秋和何明远与毛毛一同走出法庭,身后飘来宋清娇的声音,“姐,姐夫等等我。” 三人停下脚步,等宋清娇踩着高跟鞋追上来,她讨好似的冲毛毛笑了笑,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上大学费用,你拿着,要是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上大学后,我可以自己兼职赚生活费,你的钱来得也不容易,还是留着备用。” 宋清娇瞬间被感动到,她的鼻子一个劲的发酸,眼泪悄然滑落,她迅速抹去腮边的泪水,笑道:“我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里面没多少钱,拿着吧。”她扯过毛毛的手,把卡塞给他。 孙岩和小洁走过来,孙岩对宋清娇冷言冷语,“咱俩爱恨情仇,能不扯到孩子身上吗?我是毛毛父亲,你见过哪个父亲不爱自己儿子的。” “你只爱你自己,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面子、虚荣心罢了。一个生物学上的父亲花了三分钟时间,突然跑来说爱从未谋面的孩子,可笑不?” 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在宋清秋和何明远的劝说下,两人终于冷静下来。孙岩只有一个诉求,想让毛毛认祖归宗,“我不可能让我的儿子流落在外。” “可惜啊,你的愿望很难实现。”宋清娇瞥了一眼跟在孙岩身边的小洁,“喂,管好你老公下半身,别再出去祸害人了。到处留情,撒种,劝你好好调查一下还有没有流落在外地的孩子。” “我怎么管教我男人,用不着你来教我。”小洁怒气冲冲地怼了回去,宋清娇却笑得合不拢嘴,“你管教你男人我当然管不着。”突然凑近小洁的脸颊定定的看着她的时候,小洁很自不自在地往后撤了一步,“你干嘛啊?” 宋清娇自顾自地说着:“妹妹啊,你脸上皮肤底子很娇嫩,可惜没保养好哦,变得有些干。没少熬夜吧,眼窝发青,失眠啊。女人啊只有自己手里有钱了,日子过得才踏实。什么都依靠对方施舍,指不定哪天你就无缘无故被迫下岗了呢。” 孙岩不耐烦地吼道,“少在胡说八道”拉着小洁离开。 看到孙岩恼怒的样子,宋清娇开心得不得了,老天开眼啊,让他没了生育能力,这种感觉甭提多痛快了! 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往事留在心底的痛,在这一刻,她释然了。 宋清秋一家三口刚回到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宋清秋猜测可能是孙家人,大概率会是白璐。谁知打开门,来人却是孙大富和孙乔安。 接到孙岩的电话,证实毛毛就是孙岩的儿子,两人沉不住气便颠颠跑来。 宋清秋不等两人开口,抢先说道,“你们要是让我做说客的,趁早回去吧。” “不,不,我们没这个意思。”孙大富随即打开话匣子,“我们老孙家亏欠孩子的,更加亏欠你和明远,我们是跟你们两口子道歉来的。” 孙乔安疑惑地看向父亲,说好的让宋清秋帮忙说服毛毛,老爷子突然怎么变卦了呢? 孙大富主动提出进屋聊,宋清秋见状也就把他们让进来。 第262章 落空 毛毛没有把他们赶出去,而是客客气气接待了他们,然后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你们聊,我跟君豪去打球。” 君豪立刻抱着篮球从屋里跑出来,哥俩勾肩搭背地向外走去。 “哎——”孙乔安的目光随着毛毛的身影移动,这孩子怎么走了呢。 孙大富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清秋,孙岩这么做的确有点过火,我已经批评他了。认不认祖归宗都不重要,孙岩和毛毛是父子俩,他两的血缘关系打断腿还连着筋。” 宋清秋懒得听他摆大道理,让他有话直说。 孙大富说道:“过两天孙岩要和他媳妇回去了,他想跟毛毛吃顿饭,烦请你帮忙说和一下。 ” “行啊。”宋清秋很是爽快地答应,让孙大富和孙乔安有些猝不及防,两人也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又惊又喜。 “好,好,我这就回去转告孙岩。”孙大富连连点头,带着孙乔安告辞离开。 “爹,咱们就这么放弃让毛毛认祖归宗了?”孙乔安觉得等于白来了一趟,不禁发起牢骚。 “你懂个屁!先让他父子俩熟络了,建立感情,其余慢慢再说。” “我这不是着急嘛,毛毛马上去读大学了,很难再见到。” “早干什么去了,生不出来了,才想起认孙子了,你还真他能装孙子!白璐嚣张跋扈,你当甩手掌柜,我以为你们俩多有本事呢,到最后,还得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孙乔安被老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却嘿嘿笑着,不管如何,最后结果是好的。 “被父亲骂,也是一种幸福。” 孙大富被气笑了,嫌弃地踢了儿子一脚,“扶不起的阿斗,不成器的玩意。” 通过此事,一家人的心又靠拢在一块,他心里是高兴的。 此刻的宋清秋跟何明远说去找找毛毛,她打开门,快要出门时,何明远叫住了她,“你真要说服毛毛跟孙岩吃饭啊?” “孙大富上门了,咱们不能不给面子。去见个面,至于吃不吃饭,毛毛说了算。” “我跟你一块。” 何明远扯下搭在脸盆架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汗水,跟了出来。 附近的学校操场上,一群孩子顶着烈日热火朝天地打着篮球。 宋清秋和何明远寻了过来,她望着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禁唇角上扬。 何明远愁了她一眼,脱下衬衣,身着跨栏背心奔上场,“嗨,打一场啊。” 其中几个孩子瞅了瞅他,打趣道,“大叔,你行吗?” “什么叫行吗,输了,我请大家吃雪糕。”何明远看向毛毛和君豪,俗话说上阵父子兵,当然他们父子三人一组,其余三孩子一组。 一场激烈篮球比赛拉开帷幕。 何明远带球快速进攻遇到对方的阻挡,立即将球传给毛毛,君豪急速奔跑着示意把球传给他,毛毛球扔过去,君豪则抬手来了个远投,进了! 先得三分的他们团结协作。对方只要拿球或要投篮时,不是被他们抢断就是被君豪盖帽,对方的进攻节奏完全被他们打乱了。 对方立即调整作战方案,换成那个高个男孩负责控球后卫,同时死死盯上君豪。 他一头刺猥般的头发,黑黝黝的脸上长着一对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还有那一块块隆起的肌腹,都显得那么健壮有力,犹如古希腊的雕塑一般。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名体育健将。 一时间比分追平,君豪铆足了劲儿打败对手,一次次发起疯狂的进攻。 然而都被对方追上,比分再次打平,处于焦灼状态。 站在阴凉处的宋清秋笑得合不拢嘴,冲何明远挥手高喊:“天热,别中暑了,娱乐一下就行了。” “打完这一场。”何明远回应了声,不经意间接过毛毛传来的球,随意向身后用力一抛,“咣!”球进了! 在场的人都傻了眼,不看篮筐也能进,厉害啊! 宋清秋冲场上的何明远尖叫高喊,“何明远你好厉害哦!” 何明远仿佛回到那个青葱少年时代,他笑得格外灿烂,还了她一个飞吻。 “大叔,巧合吧,再来一个啊。” 那高个男孩将球扔了过来,只见他转跃起接球就随手胡乱一抛,没想到篮球真的再一次飞入篮筐, 直接反超对方。 面对这种不讲理的投篮,对方也是无可奈何! “大叔你好牛啊!”那几个少年啧啧称赞。 君豪笑着调侃,老爸这回了有了吹的资本了,吹到老都没问题啊。 “这叫实力懂不懂!”何明远扯下脖子里的毛巾一遍擦汗一边说,“哎,孩子们,不打了,我请你们吃雪糕。” “君豪,你带们去买,顺便捎回来一些跟我们。”何明远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君豪,然后让毛毛留下。 “你妈妈有几句话跟你说。” “哦。” 君豪识趣地带着那几个孩子往学校对面的商店跑去。 宋清秋拿出手帕给满头大汗的毛毛擦汗,“孙岩想让你找个时间过去吃顿饭。” 毛毛灌下半瓶水,低头望着母亲,“妈想让我去,我去。” 他知道宋清秋的苦心,不想她左右为难,索性答应下来。 “那好,回头我跟孙大富说一声。” 何明远凑过来,“秋儿,我表现得不赖吧。” “从未发现你打篮球这么帅气哦。”宋清秋很是捧场,一副星星眼的样子看他。 毛毛捂脸,这两人又开始秀恩爱了,直呼受不了。 “来来,吃个雪糕降降温。”君豪拎着衣兜雪糕跑过来,有母亲爱吃的老冰棍,父亲爱吃的双子棒冰,有毛毛哥爱吃的冰砖,还有他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脆脆的火炬。 各自拿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吃着,他们微笑着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散步。 孙岩那边接到爷爷的电话,欣喜若狂,“毛毛同意了,太好了!” “你选个地方,跟孩子好好聊聊。至于孩子喜欢什么,你提前打电话问问宋清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毕竟你没有付出,想让孩子一下跟你亲近不太可能。”孙大富怕他沉不住气,再三叮嘱了一翻,才挂断电话。 孙岩握着手机开心地笑着,“我儿子终于肯认我了,小洁,你说请咱儿子吃饭,去哪个饭店比较好?” 咱儿子,咱儿子。 小洁听了心里格外不舒服,可不又想给正在兴头上的孙岩泼冷水,内心上很拧巴。 “聚福楼大酒店吧,这样显得咱们对孩子的重视。” 孙岩立即打电话预定好包房,然后兴致冲冲地拨通宋清秋的电话,告知饭店位置,时间约在 明天中午。 毛毛临出门前,宋清秋给儿子理了理衬衣领,“孩子,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宋清秋和何明远告诉毛毛,在他们看来,儿子能这么有出息,这辈子就没有白养他,至于将来他会怎么选择,宋清秋都会把他当作亲生儿子,都会为他感到开心。 毛毛眼含热泪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来到聚福楼大酒店包厢赴约,然后客客气气地陪孙岩和小洁吃饭。 桌上的饭菜都是毛毛爱吃的,孙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孩子的举动,“还合胃口吗?” “挺好的,你们也吃啊。” “好好,咱们一起吃。”得到毛毛肯定答复,孙岩激动地又是给他夹菜,又是倒饮料,“好吃就多吃点。” 饭后,毛毛礼貌性跟孙岩道谢,然后对他们说:“饭我也陪你们吃完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我们这辈子就不要再见面,以后也别联系了……” 孙岩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毛毛勉强跟他吃完这顿饭,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如果不是当年母亲执意生下他,他都来不到这个世界,若没有宋清秋和何明远一家,他又岂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这样无情的父亲配做父亲吗? 现在还好意思来相认,良心哪去了? 毛毛笑着跟他们道别,快速离开。 孙岩恍然发觉,一顿下来,毛毛始终没喊他一声爸。 第263章 危机 小洁有些幸灾乐祸,毛毛不认孙岩,这认祖归宗入族谱的事暂且搁浅下来。 她的地位就保住了。 是个女人都想生一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孩子,小洁也不例外。 她的愿望实现不了,但她又不想离婚,活在纠结,矛盾,又痛苦中。 她觉得,她遭受的损失就该孙岩来赔。 本来勤俭持家的她,开始打扮自己,先是学习开车,而后又报班学习各种技能。 孙岩愧对她,也就任由她折腾。 何明远他们合作社种植的蕨菜品质优,得到客户的青睐,销量也是节节攀升。 应客户需求开发出以蕨菜为主的蔬菜、干菜、水煮菜和腌渍蔬菜四大系列,主要销往韩国、日本等地,每年出口量达两千多吨,年销售额五千多万元,每年带动周边将近三千人就业。 一直以来,何明远他们农业合作社的蕨菜由于价格优,很多做农贸出口的商人慕名前来收购。但由于缺少市场经验,对市场竞争分析不足,信息流通慢,导致忽视了竞争对手的动态。而且蕨菜市场恶性竞争激烈,雪上加霜的是,牛望屯的蕨菜出现了严重滞销。 新采收的鲜蕨菜只能真空保存。 葛主任因病入院申请辞职,重担全都落在了何明远身上。 他们的农业合作社也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 屯里好几家小作坊停产,社员们天天找他想办法。 何明远为了帮社员们渡过难关,不懂当下行情的他毅然担起了重担。他像个瞎子不停的撞南墙,却因没找到好的出路,整宿整宿失眠。 多年不抽烟的他,突然抽烟了。 他决定按照与社员签订的收购合同,自掏腰包收购了滞销的蕨菜。 一部分社员并不领情,说什么不该听信何明远,进行扩大种植蕨菜面积,嚷嚷着何明远把他们害惨了,要求何明远赔偿他们损失。 在老牛婆这些村干部劝阻下,聚集在村委会门口的几人才散去。 入夜,昏暗的办公室里,身心疲惫的他静静地坐在桌前,手里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那热热的烟草味和淡淡的烟雾在他身边萦绕。他的脸上带着沉思的神情,似乎在寻找着某种答案,也似乎在享受着着这份无奈。 闭门造车不可取,必须走出去,至于往哪走,他是没有方向的。 他迷茫的望着窗外的星空,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舞。 何明远时不时看一眼桌上的座机,像是等什么重要的电话。 孙阳去跑市场了,迟迟没有回信。 房门突然被推开,何明远看向来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秋儿,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你啥时候从国外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满屋子烟味如同浓厚的迷雾,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这种窒息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于烟雾缭绕的丛林之中。 宋清秋被浓烈的烟味呛得直咳嗽,何明远腾地站起身,慌慌张张地掐灭指间的烟,拉着她出来。 “我心烦的时候,抽两根,不是天天这样。”何明远心虚地主动坦承。 宋清秋瞪着他,凑近在他身上嗅了嗅,“何明远,烟没少造啊。身上的烟味,不是一两天才能侵染透的。” 得,早交代,晚交代,早晚都要交代。 他别无选择。 “嗨,这段时间心里烦闷,吸两颗烟解千愁解。”何明远嬉皮笑脸道,从兜里掏出一瓶口香糖,丢进嘴里一粒嚼着,然后递给宋清秋一颗,“薄荷味的,醒神。” 宋清秋接过来吃进嘴里,埋怨着他,“蕨菜滞销,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不是到国外参加学术研讨会去了吗,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人在国外,还不是给你徒增烦恼。不说我了,说说你那边怎么样?” 眼睛笑成一轮月牙的宋清秋,冲他笑着,那意思你猜啊。 瞧她笑得这样甜,肯定带来了好消息。 何明远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缓缓凑近她脸颊,他身上烟味过于浓厚,熏得宋清秋反胃,用手推开他,没点正行。 前段时间,宋清秋在悦悦陪同下参加了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举办的学术研讨会,她的剪纸作品被对方大学博物馆收藏,关于她励志的故事还被编入地方教材。 何明远替媳妇高兴的同时,他心里莫名生出些许自卑来。 这几年剪纸生意难做,宋清秋愣是一路披荆斩棘,把宋氏剪纸做大做强。 反观他,想带屯民致富,却栽了跟头,以至于现在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突然,他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 瞅着疲惫不堪的何明远,宋清秋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别自责,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这一瞬间,他破防了,眼泪涌了出来。这些日子他承受太多,社员们的埋怨不理解,要求赔偿损失。 也怪他,今年不该主张林下种植蕨菜,药材之类的,打造什么林下生态种植养殖。 长期目标没实现,却折在蕨菜滞销这里。 没想到宋清秋不仅不怪他,还宽慰他。 何明远默默擦着眼泪,哽咽道,“秋儿,谢谢你。可我觉得,自己真得太无用了。” 宋清秋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哄着他,“商场如战场,瞬息变化的事,你又没长前后眼,哪能料到。既然出现问题,咱们就想办法解决。” 宋清秋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内容,然后发在客户群里。 她沉思了片刻,拨出了一个电话,“毛毛,你爸爸遇到点麻烦,咱屯这边的蕨菜卖不出,你帮忙宣传一下。” “好,我马上发动同学帮忙。” 何明远凑了过来冲着话筒喊道,“家里事,不用你操心,好好学你的习。”说完,伸手给挂断了。 “嗨,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明远忍不住吐槽:“孩子还在上学呢能帮上什么忙,你打给他干什么。” “别忘了咱毛毛可是大学生,他们这些年轻人思想活跃,说不定就有好的法子呢。” 何明远摇摇头,有些不信。 宋清秋又打了几通电话之后,拉着往他们的小家走。 毛毛的电话打了进来,宋清秋立即接通:“毛毛你那边怎么样?”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个朋友帮忙介绍了一个外国客户,人家在延吉考察,你让我爸抓紧过去跟客户谈谈。地址和电话,我发你。” 宋清秋惊诧于儿子那个朋友的厉害,竟然能认识收蕨菜的外国客户。 “你跟你那位朋友怎么认识的?” “妈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叫丁可馨,在农林科技大学读大四,目前在实习,就是她找她的大学教授帮忙介绍的。” “哦——”宋清秋嗅到了别样的气息,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你喜欢那女孩?” “妈,那个,是。”毛毛扭捏了半天,还是承认了。 沉吟了一下,他突然问道,“妈,你能接受我跟一个有先天性听力障碍的人谈恋爱吗?” “啊?” 宋清秋怔住。 毛毛立马改口,“妈,我就是随口说说,好了,不早了,你跟我早点休息,明天别忘了联系对方。” “你也早些睡吧。” 收起手机,宋清秋琢么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吸引了儿子。 能够让他们家的毛毛这么着迷。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女孩。”说完,宋清秋大笑起来。 “看把你高兴的,咱儿子谈恋爱,是得见见。”何明远笑着答话,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宋清秋用力回握着他的大手,叹了口气,“那个女孩先天性听力有障碍。” 何明远并没有太吃惊,不疾不徐地问着,“先天性听力障碍,是那种听觉障碍很严重那种吗?” 宋清秋的手机响了,翻开上盖,查看。 是毛毛发来的一长串文字。 第264章 滞销 “那女孩双耳还蛮严重的,只能听得到微弱的声响。”丁可鑫从小在母亲陪伴下坚持康复训练,到了上学的年级她父母没让她读特殊学校,而是去了普通学校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接受教育。 就这样,丁可鑫靠着自己不懈努力和母亲的左右相伴、倾心辅导,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丁可鑫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下来了。 他们家境一般,一个人工耳蜗就要十几万,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到了念高中时,家里才凑够了一个耳蜗的钱。 现在说话稍微快点,吐字不是很清晰,需要手势辅助。 宋清秋把手机递给何明远看,何明远不以为意地说:“毛毛不是说了嘛,那个女孩虽然有听力障碍,但是她很努力,很乐观,很活泼,很善良,也很孝顺···其实就是一个语言听力障碍,也没什么不好啊。装上另一个耳蜗,情况不就得到改善了嘛,对不对?” “现在不是装不起另一个耳蜗吗,万一两人交流有障碍怎么办?”宋清秋作为母亲,不由得担心两个年轻人以后的交往。 何明远却说,“交流时放慢速度啊,你忘了毛毛会画画,通过写字画画交流啊。” “我是说,咱俩跟那女孩。” “咱俩更没问题了,实在不行还有其他的办法,对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方法总比问题多。 回到自己的小家,多日未洗澡的何明远抬起自己衣袖,闻了闻,一股酸臭直顶脑门。 妈呀,身上都馊了。 劈柴烧水,兑凉,匆匆冲了个澡,拥着宋清秋睡下。 天刚萌萌亮,一辆轿车停在了院子外。 从车上下来一人,冲屋内喊道,“明远,起来了没?” 正在做饭的何明远,湿漉漉的双手在素色围裙上随意擦了擦,推门出来,“哟,孙大老板,大清早的打鸣干嘛呀?” “当然是找你有事,还是重要的事。” 他来就没啥好事。 何明远轻笑一声,打开大门引着孙岩进了院子,搬来两把椅子坐下。 孙岩提出投资合伙成立农业公司与他们的合作社进行合作,用公司+合作社+社员的帮扶模式运营。列举了如此操作的好处,对于投资者来说,其风险承担会更少,从而更加便于吸引投资。 为有效整合咱屯闲置资源,实现利益共享和风险共担,形成产业的联合体,实现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让屯里的土地达到最大收益化。 何明远摇摇头斯哈着,“容我考率考虑。” “考虑什么啊,都火烧眉毛了,山上、棚里的蕨菜都要采收了,之前的蕨菜加工制品还没销出去,你打算蕨菜烂在地里不成?”孙岩拱起手背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农业公司成立上你没钱不要紧,资金我来出,你负责管理,我占五十一的股份,咱村委占四十九,屯里人肯出钱的入股也可以。” 说话权在掌握在他手里。 何明远一猜就是这么回事。 主意好是好,与孙岩合伙还是算了吧。 “这么大的事,等我见了葛主任商量后,跟村委干部们开个会研究下。” 闻言,孙岩皱眉,“开会研究?谁不知道你最有说话权,大家都听你的,行不行,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现在失去威信,没人信我的。你先回去,等有了信,我打电话给你。”何明远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我着急去鹤城,就不留你吃饭,慢走,不送。” “嗨,我想为屯里人做点事,真难啊。”一片好心没个好结果,孙岩有些气恼,转念一想,何明远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急于找出路的他,早晚还到来找自己。 他劝自己莫着急,静心等待。 “行,那我先回去了。” 何明远径自进了屋,宋清秋已经把饭做好,招呼他过来吃饭。 “孙岩和村委搞合资建公司,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大清早跑来反正没安好心。我听说孙岩看中碾子山一带的水源,想建矿泉水厂。他这么做,想必为他开厂有关。” 何明远盛了一大海碗米饭,倒上半盘白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墙上的挂钟敲响,何明远放下空碗和筷子,抹了一把嘴,拿起手机拨出毛毛给的号码。 经过一番深谈,对方要在延吉停留考察几天,等那边完事就过来。 挂了电话,他又立即拨出一个号码咨询去往延吉的火车车次。 宋清秋快速吃完饭,默默收拾碗筷。 等他打完电话,对他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行,我去拿一些样品带上。” 何明远套上一件蓝色半袖衬衣出了门。 宋清秋给悦悦打去电话,让她买些营养品代自己去看望葛主任。 然后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跟何明远汇合。 两人踏上火车,去见素未谋面的客户。 今天又有一些社员来找何明远,没见到人,听到老牛婆说何明远出远门,以为他逃避责任撂挑子,赖在村委会不肯走。 孙岩闲庭信步地走来,东看看,西瞅瞅,“哟,大家吵吵把火的怎么了?” “找何副主任卖蕨菜。再过半个月,林下种植的蕨菜又好采收了,他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怎么办啊?” “说的啥,当时是何明远鼓动大家种的。我家钱不凑手,可是贷了款的,我还种了不少药材呢。他不管了,我们卖给谁啊。”关键他怕自己不懂行情卖不上好价钱,贷款还不上是真。 老牛婆感觉一个头两大,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耐心解释,何明远出去找客户去了,他父母在屯里,他能跑哪去。 “宋清秋昨晚刚回来,跟着一块走了。何明远这小子最心疼自己媳妇,哪还会管他父母。”李子蹲在地上低声嘟囔着。 他媳妇挺着大肚子阔步进来,拽着耳朵将他拽起,“胡说什么呢,没事干了是吗?” “媳妇,媳妇轻点,疼,疼。”李子歪着头,满脸赔笑,“我是怕你动了胎气,身体要紧。” “走,回去干活。” “哎,哎,我这就回去。” “孙老板,那我先走了。” 孙岩从上衣兜里拿出一盒好烟递过去示意他,吸一根。 李子媳妇见状也只好松开了手,李子笑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道谢。 孙岩又把分发跟在场的男人们,缓缓出口,“哎呀,种蕨菜赚得都是辛苦钱,哪跟到我的厂里干活轻快,跟你们现在赚得一样。” “什么活?” “我打算在咱们屯开一个矿泉水厂,等公司成立,你们都到我的厂里上班。” 离他们屯不远的地方,他发现了一处地下泉水,他上个月就拿着去做了检测,含有天然矿物质,做矿泉水绝对达标,然而开办矿泉水厂最难不是那一堆手续,而是葛主任压根不同意。 若取水点,遭屯民和村委反对,他是无法动工的。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着,基本都认为是好事。 知情人老牛婆却不认同,“村委一直本着搞绿色生态的东西,你这么一搞,不仅会影响人们的生活用水,还会对周边生态系统造成破坏。” 孙岩这个气啊,要是爷爷还在村委任职该多好啊,能省去多少麻烦事。 李子媳妇见势不妙,拉着李子走人。 第265章 打开销路 孙岩继续宣扬他开厂就是为了回馈屯里人,保证开发过程妥善处理,绝对不会破坏了环境。 但老牛婆油盐不进,葛主任跟和何明远致力于生态保护,他们这些村干部也是紧跟其后,她绝不同意开设什么矿泉水厂。 取水点在他们屯范围内,他们这里素有“十年九春旱”之说,发生旱灾,怎么保证生活与农业灌溉用水。 见跟老牛婆说不通,孙岩悻悻离开。 火车上的何明远和宋清秋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着不语。 良久,宋清秋率先开口,“既然想用公司+合作社+社员模式,那么咱成立一个农业公司就是了。” 何明远怔住,“你支持我干?” “对啊。” 何明远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跟你说实话,为了收购社员的蕨菜,你知道我手里没少钱,只能拿咱那个小家贷款。” “哎呀,你也是为了以解燃眉之急吗,回头把贷款还了就是。” “秋儿,我——”何明远握住宋清秋的手,“自从我当上这个副主任,没少给你添麻烦。经常从店里拿钱给社员垫资,你从来没反对过,甚至害怕我不够,多给我一些,我觉得我这个丈夫当得太不称职。” “我们是夫妻,事业上本来就该相互帮助,分的那么清,还是夫妻吗。你有擅长的方面,我有我的优势,在各自领域发挥各自擅长的东西就好。” 宋清秋拍拍他的大手,“你啊,放下包袱使劲往前走,放心,你累了,走不动了,我会与你并肩同行,拉你一把,绝不会让你掉队。” 何明远被感动得泪目,不顾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宋清秋笑着,轻轻拍着他后背,低声说着,“你可不能在你的战场当了逃兵哦。” “我当然不会,并且永远不会。”何明远后悔自尊心作祟,一开始蕨菜卖不动时,没有请教宋清秋。 他自嘲,自己的智商简直比不上一只猪,真是太傻了。 这时葛主任的电话打进来,宋清秋接通,“葛主任,您好些了没有?” “哎呀,老毛病了,做了个手术,再有个三两天就能出院了,谢谢你打发孩子过来看我。”对了,咱屯蕨菜滞销,我也愁。”住院他也没闲着,打电话到处托人找关系帮忙,然而他们答应得挺好,可后来音信全无。 “别让明远上火,咱们慢慢想办法。你路子广,看看能不能帮忙推销一下。” “我知道······等我和明远去见完客户,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您。” “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宋清秋笑了笑,挂断电话。 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盖,又合上,然后又打开,又合上。 踟蹰不前,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她抬头看向窗外,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绿色。 风轻轻地吹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她敛起思绪终于播出那个号码,“蔡哥,忙着呢?” “清秋!”电话那端的人惊讶又喜悦声音瞬间冲破话筒,“你怎么有功夫想起我?” 宋清秋叹息一声,“我找有点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尽可能的帮你。” “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外销蕨菜的客户,事成了我请你吃饭。” 眼下的蕨菜都不好卖,都在寻找客户。蔡东是知晓的,何明远没有联系他,他也不好主动送上门帮忙。 既然宋清秋开口,帮忙那是义不容辞。 “行,我现在就帮你联系。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忘不了。” “对了,咱儿子学习怎么样?” “自从考上实验高中,君豪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在中游晃荡。也许啊,随了明远。” “哎呀,君豪这孩子聪明着呢,说不定最后的冲刺就上去了。” 听着蔡东的安慰,宋清秋噗嗤一下笑出声,“拉倒吧,四模都考完了,他还那样,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十来天就高考了,考什么样算什么样吧。” “孩子都要高考了,你多关心关心孩子。” 宋清秋承认她太忙了,答应儿子在最后阶段陪他的,结果临时接到出国的邀请。她心里也蛮愧疚的,好在有何明兰帮忙照顾,一日三餐有鱼有肉还有海鲜,要不然君豪还指不定背后怎么吐槽她呢。 “行,临近高考这段时间,我尽量留出时间好好陪陪他。” “得了吧,你呀又陪何明远跑蕨菜市场,又得忙剪纸店那一摊,怕是腾不出时间。一看就是我儿子充话费送的,可怜啊,明天我瞧瞧君豪吧。好了,挂了吧。” 宋清秋合上手机,就闻到何明远说出的话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咱儿子,那是他干儿子好不好,蔡东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宋清秋哭笑不得,“我本来也不想给他打电话,这不是想着接下来还有大批蕨菜上市吗,多找几个客户,多往外销一些,减轻库存的压力,等咱的农业公司拉起来就好了。” “到时候我去蔡东那取取经,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被他的话震惊到,宋清秋乐了,“不对呀,按照以往惯例,我让你去,你该觉得不合适。” “格局,格局打开了,一切事都不叫事。如果事情无法改变,那就改变自己;如果无法说服他人,那就想法说服自己;如果山过不来,那人就过去呗!” 宋清秋点点头,“销售的格局打开了,卖的不是产品是文化。” 何明远如梦初醒,可不是咋地,宋氏剪纸卖的是传承的文化,牛望屯的蕨菜也可以如此。 宋清秋又说道,“格局打开了,广告的作用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大。” 虽然很多人认为,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质量好,就不怕卖不出去。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蕨菜内销需求量逐渐变小,想要持续外销,想要打开外国的市场,那就得让更多的外国认知道你有这个产品,然后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蕨菜的质量到底如何,才有可能打开销路。 何明远认同地点点头,“扩大咱屯蕨菜的知名度。” “秋儿,跟你交谈这一会儿的功夫,犹如醍醐灌顶啊。苦苦寻求良师,岂知良师就在身边。” 宋清秋抿唇,捶了他胸口一下,“真讨厌!” 瞧着她这种娇嗔的小模样,有些让何明远心猿意马。 他勾起唇坏笑,“我哪讨厌了?” “哪都讨厌。” 他凑近她耳边,轻摇了下耳垂,“哪哪都讨厌,到底是哪?这样吗?”说着,转头又咬了一下。 羞涩的红色在她的脸颊上缓缓升起,心跳一声声在她胸腔擂响,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耳朵充血的声音。 用力甩甩头,短发在肩畔摇着俏丽的弧度。 他凑到她面前,一脸暧昧,跟偷了腥的猫似的,欠打又让她心动,她不明白两人老夫老妻的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知道很多时候他撩拨自己,她心跳会狂野得像万马奔腾。 他何尝又不是呢。 他握着她的手,依偎在她肩上,低声说着情话。 两人亲密互动就像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小夫妻,这种状态确实令人羡慕。 何明远突然安静下来,宋清秋扭头看去,他居然睡着了。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宋清秋将身体背靠后面座椅上,调整了个姿势。 不知过去多久,何明远伸着懒腰缓缓坐起,整个身子扭动着,嗓子里发出“嗯嗯”语气词,这一觉睡得很饱,太久没这么踏实的睡一觉了。 这时响起列车员的声音:“前方到站敦化。” “哎哟,这不快到了吗?我睡了这么久啊。” “可是吗,我的肩膀都被你压麻了。” 宋清秋抬手揉着发麻的肩头,扭头瞪了他一眼,“过来帮忙啊。” 何明远转身坏坏笑着,给她揉着肩膀,忽然凑近她耳边快速轻咬了下,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这是我对你的谢意。” “你给我等着。” “想怎么收拾我?”他缓缓靠近,低声说道,“我都依你。” 这话语像高温的火山熔浆,瞬间爆红了一张可爱的脸颊,气得宋清秋想手撕了他,“滚边去,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哎,收到,立马去办。” 第266章 考察 宋清秋和何明远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火车,转乘客车,按照地址一路打听过去。 两人没停歇片刻,赶到客户所住的酒店。 “金先生,您好!” 正在打台球的中年人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抬头看去,“您好,你是?” “我是今早跟您通过电话的何明远。” “何先生,您好。”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手握着球杆,递上另一只手客客气气地与何明远握手寒暄了一翻,邀请何明远一起打台球。 “好。” 何明远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接过球杆,他全神贯注地瞄准着桌球,身体微微前倾,手臂稳稳地挥动球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母球迅速滚向目标球,准确无误地撞开了两个球。 开球后,这方静谧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球体撞击声和球杆击打声,让人感觉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又轮到何明远发球,他一丝不苟地调整着角度,突然挥舞球杆,将台球准确无误地击入球袋。 男人很快发现何明远的每一次发球都经过深思熟虑,犹如一场精密的计算。每个角度、力度、旋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更令人惊叹的是,他能在一场比赛中不断变换战术,让人无从适应。 今天遇到对手了。 男人不敢轻敌,开始聚精会神,认认真真地打球。 比分很快追平。 何明远直起腰,揉了揉,眉心,这次发球后没打中,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最终让对方迎了这一局。 宋清秋抿嘴轻笑,这家伙也知道放水给对方,人情世故做得可以啊。 对方心知肚明,笑了笑开启第二局。 这一局,何明远当仁不让拿下,到了第三局,对方好巧不巧对方一分之差险胜。 何明远收起球杆与男人握手道谢,“谢谢金先生手下留情啊。” “何先生太谦虚啦,打球没用全力哦,等有时间咱们好好打一场。” “乐意奉陪。” 客套了几句,何明远拎起带来的东西和宋清秋跟着金先生几人来到客房。 金先生是个中国通,交流起来很方便,即便有些不太懂的东北话,在旁的宋清秋用英文幽默的翻译出来后,变得通俗易懂。 “何先生这位是你的秘书?” “不不,我妻子宋清秋。” “宋女士不好意思啊。”金先生拱拱手以表歉意,话题又扯回蕨菜上,他凝眉望着四种蕨菜出神。 何明远看明白其中的道道,“金先生您稍等,我去去就来。”带上拿来的蕨菜产品,直奔酒店后厨,请他们帮忙烧制四道菜。 “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有规定,不能加工酒店以外的菜品。”一个厨师头头模样的男人摆摆手,指了指吗,门口挂着的牌子,“闲人免进!” “大哥,你通融通融,我给钱。” “哥们你要是在酒店吃剩下的饭菜,我可以给你免费加工,这个真不行。” 何明远跑去买了一条烟回来,塞给中年男人,“大哥,我的客户住在酒店里,他们想吃,我实在得罪不起,还请帮帮忙。” “稍等,我得上报我们分管领导批准。”男人将烟收起,匆忙离开。 不一会儿,拿着一张单子回来,让何明远填写。 “四个菜,八十块钱的代加工费,到前面交一下。” 何明远拿着单子到了前台,顺便点了几个菜,订了个包厢。 宋清秋与金先生几人聊着鹤城的历史文化,见何明远回来,两人相视一眼,宋清秋会意地笑了笑,“金先生,咱们到楼下喝一杯。” “好啊,吃完饭唱个卡拉OK。” 金先生这人一提到唱歌滔滔不绝地列出一大堆歌名,“宋女士喜欢唱什么歌?” “我嘛,唱歌跑调,怕引来狼。” 话毕,引得金先生抚掌大笑,“我想听听,到底会不会引来狼。” 一行人谈笑着,来到包厢。 何明远示意服务员上菜,十几道菜端上桌。 “金先生您请。” 何明远抬手轻轻拨动桌子转盘,金先生拿起公筷夹了一些菜放进自己碗里,慢慢细品着。 “嗯,这个凉拌辣蕨菜,酸辣爽口。”金先生竖起大拇指,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一道蕨菜烧鸡上,用公筷给宋清秋夹了一些鸡肉,“宋女士,吃鸡肉美容,多吃一些。” 宋清秋含笑道谢,默默喝着汽水。 何明远与几人开怀畅饮,谈论着山屯的蕨菜种植情况。 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盘清炒蕨菜,何明远示意金先生尝一尝,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竟然有黄瓜淡淡的清香味,“这是蕨菜?” “蕨菜一种,叫黄瓜香,林地自然种植的。” 金先生听闻何明远带来的蕨菜纯绿色,产量高,并且味道鲜美,有些动心了。 “何先生,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蕨菜制品吗?” 何明远摇摇头,宋清秋立马接话说道,“我们接下来会开发蕨根粉,制作粉丝粉条一类的。我小时候奶奶给我做过,酸辣蕨根粉,清新爽滑,开胃还不油腻,这次到我们山屯做客,我做给金山先生吃。”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了。”金先生偏头跟同行的两人低声耳语着什么,他们聊了好一会儿了,他突然改了行程,“明个我们跟你们一块回牛望屯。” “好啊。” 何明远点点头,吃过饭后,又被金先生拉去唱歌。 宋清秋坐在一旁听何明远鬼嚎,笑得肚子疼。 这家伙不管唱什么歌,都是一个调,反倒是在唱雄壮有力的军歌,令人热血沸腾。 金先生对他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 这时换了歌曲,包厢里流淌着熟悉的音乐,何明远一本正经地唱着一生有你。 宋清秋望着深情献唱的他,诶,原来他唱歌不仅不跑调啊,还唱得那么好。 一曲唱完,何明远坐在她身边默默喝水。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播放着,金先生他们接力式开唱。 音乐声歌声嘈杂,宋清秋扯着嗓子喊话,“何明远,你唱歌跑调都是装的啊?” “哎呀,就这一首歌不跑调,其余的,每个音符都不在调上。” “你就装吧。” 何明远的大手搭在她腰间,“我很少听你唱歌,你今天唱一首呗。” “我真怕引来狼。”宋清秋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启开一瓶果汁喝着。 何明远那张脸凑了过来,继续纠缠着她,“你不想当他们面唱,单独唱给我听也行。” “我不想唱行不行啊。” “这就无趣了。在生产队的时候,你可是唱给他听过,你不会是因为他才至此不喜欢唱歌的吧。” 何明远的眉间深深蹙起,他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强烈嫉妒。 宋清秋抿嘴笑着,“我唱的歌曲,是情歌对唱,怕你配合不了。” “啥歌啊,我咋就配合不了?”迫切想知道歌名的何明远,腾地站起身,快步跑过去拿来歌单,“说吧,啥歌。” “婚誓。” 民歌啊。 有点难度。 何明远找服务员要来歌词,熟悉了两遍后,从金先生手里接过话筒,“下面有请咱们的宋女士和我给大家演唱一首《婚誓》。” 一首情歌,双声交融,诠释爱的真谛。 合唱出故事,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两人深情凝望着彼此,他和着她的旋律轻声合拍。 音乐停止了,意犹未尽。 金先生用力鼓掌,“宋女士的歌声太好听了,何先生也不错啊。你们两人真是浪漫的一对啊。” “谬赞。” 宋清秋摆摆手,坐在那听何明远跟金先生吹牛。 唱完歌回到宾馆,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何明远拿着衣服进浴室冲澡去了。 想到金先生要实地考察,宋清秋赶紧给悦悦打去电话,让她一早回屯,做准备。 第267章 远道而来的客商 夜深,宋清秋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何明远还在忙碌,打了几通电话后,坐在她身边,“屯里都安排好了,一定能给金先生他们留下个好印象。” 这时房门被敲响,何明远快速下床,边去说,边去开门,“应该是我托前台服务员买的火车票来了。” 打开门,男服务员递上买来的火车票,“先生,您核对一下时间,车次对不对?” “没问题,辛苦你了。”何明远收下五张票,然后从钱包里掏出钱给对方。 “大哥,用不了这么多。” “给你的辛苦费,大半夜让你去帮忙排队买票,我的一点心意。”何明远解释完,送走服务员,关门落锁。 等他重新坐在床边,宋清秋已经睡下,他知道她累坏了,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陪着他出远门谈生意。 他轻轻地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头,将自己胳膊伸过去,然后拥着她睡下。 天刚亮,牛望屯热闹起来,老牛婆让人把仓库里的锣鼓全都搬出来,并且组织人扭秧歌。 隔着老远听到锣鼓响,孙岩疑惑地走进村委大院,冲着忙碌的老牛婆喊道,“婶子,咱屯有啥喜事啊?” “闲着热闹一下。”老牛婆懒得搭理他,随意敷衍了句,继续指挥众人搬东西。 孙岩没问出想要的东西,看到悦悦拿着一卷红色条幅进来,他走上前便问,“悦悦,跟二叔说,敲锣打鼓的要干嘛?” “大清早的,二叔是不是胡萝卜吃多了。” “嘿,你这孩子啥意思?” “咸吃萝卜淡操心啊,管好你自己吧。对了,二叔,把你的轿车借我用用,我去接个人。” “你谈对象了?这么俊俏的大白菜,也不知道被哪个猪给拱了。” 你才是猪呢! “废话真多,借不借?”见悦悦掐腰瞪眼,孙岩笑了,摘下腰间的车钥匙给了她,“车停在你奶的院外。” “知道了。” 悦悦拿着车钥匙走人,孙岩蹙眉,那双大眼滴溜溜转动着,莫非找到客户了? 他问李子几人,他们都不清楚,只管过来帮忙。 快中午的时候,孙岩看到葛主任拖着未愈的身体回来了,“主任,您不在医院休养,怎么回来了?” “哎,积压的蕨菜卖不出去,我在医院哪能躺得住。”葛主任叹息一声,步履缓慢往前走着。孙岩上前扶着他,再次谈起饮用水开发项目,葛主任摇摇头,“孙岩啊,我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我跟上面打了辞职报告,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 “您不干了。”闻听,孙岩瞬间收回了手,人不在其位,也不早说。 “对,我不干了。” 葛主任说完,迈步向前。 孙岩停顿了一瞬,三两步追上,“您老知道谁会是下一任主任?” “这我哪知道。” 葛主任瞥了他一眼,不再搭话。 孙岩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葛主任届期未满离职,他可以参加补选啊。 若是他自己当选,想开发个项目,岂不是轻松搞定。 想到这,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主任您忙着,我先走了。” “快去忙吧。”葛主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进了村委大院。 悦悦跑过来,“主任,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看挂在哪?” “挂在大院门口外。” “好嘞。” 悦悦叫上几个男人,拿上梯子忙碌开。 葛主任时不时看了一眼手表,老牛婆会意地笑了笑,“下午两点左右能过来。等两点,我打电话问问,您快进屋休息。”她搀扶着葛主任往办公室走去。 火车飞驰,宋清秋跟金先生他们聊得不亦乐乎,她给她们讲述着鹤城当地各种神奇的传说,打发无聊的旅途。 他们走出车站,就看到悦悦举着大牌子站在。 欢迎外宾莅临参观! 宋清秋伸手示意,“金先生,我安排了车,您这边请。” 悦悦前面带路,引着一行人来到别克商务车旁,然后打开车门。 何明远看着这辆车有些熟悉,“诶,这不是孙岩的车吗?” “对啊,我跟他借的。”悦悦笑了笑,“何副主任上车吧。”她却让宋清秋坐在副驾驶座子上,“干妈晕车,坐前面能好一些。” 宋清秋坐客车不晕车,可是一坐轿车就晕,尤其到了颠婆路段,胃里就会翻江倒海。 悦悦贴心的拿出两粒晕车药给了她,宋清秋吃下药后,悦悦启动车子,往屯里开去。 车子行驶在回屯的柏油马路上,金先生看到四周都是大山,提出质疑,“你们这里很偏僻,路修得很好吗?” “为了往外运输大棚种植的蔬菜瓜果,我们屯里人自己出钱修的。” 金先生点点头,赞叹不已,“团结的力量大。” 车子刚拐进屯里,接到信的葛主任立即吩咐人做准备,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锣鼓开路,秧歌舞押后阵。 车子在大棚蕨菜种植区停下。 在何明远介绍下,葛主任与金先生相互寒暄着,往大棚里走去。 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孙岩怔住,何明远真拉客户回来了。 成不成难说。 很快他被自己说出话打脸。 金先生参观了几家大棚后,又去了林下种植的蕨菜,一口气要了一千五百吨各种蕨菜制品。 在金先生吃了一个何明远递来的香瓜,对香瓜品质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地说好吃。 宋清秋见时机成熟,对香瓜的品种以及种植经过做着详细的介绍。 金先生用俄语跟身边两人低声聊着,觉得品质价格都很合理。 想要购买一批香瓜回去。 宋清秋用俄语告诉那两人,“好抱歉,我们这的香瓜供不应求,想要大批量香瓜,只能预订。” “宋女士懂俄语?”金先生惊讶地看向宋清秋。 “会个六七国的语言,但都懂那么一点点,我最擅长还是我们自己汉语,还有英语。” “厉害了!” 金先生不惜吝啬赞美她,与他们谈生意,毫无语言上的障碍,交流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们这儿的人很朴实,你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以后在合作中会相处得很愉快。” “合作愉快。” 何明远与金先生当即签了合同,并且,还预订了一批大棚香瓜。 围观的人们听到蕨菜合同签下来时,现场响起阵阵欢呼鼓掌声。 孙岩冷哼一声,转身走掉。 傍晚宴请金先生三人吃饭,就设在村委会。 何妈妈拿出家里的蘑菇,杀了两只溜达鸡,准备做小鸡炖蘑菇。 孙大富把珍藏多年的老山参送来,让何妈妈给烧一道山参鸡汤。 “这些年了没见您老这么大方过,您老可是大出血呀。”何明远笑着调侃。 “嗨,就算我为屯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国英,赶紧帮忙做了。”孙大富再三嘱咐着何妈妈,直到何妈妈把老山参和鸡炖上,他才离开。 屯民把自家最好东西送到村委,让何妈妈帮忙加工给远道而来的客人。 其实一顿饭,用不了多少食材,将剩下的东西全都还给大家。 宋清秋从父母家中拿来一捆黑不溜秋的粉条,不同于其他粉条,蕨根粉劲道爽滑,做成酸辣口味,爽口开胃不油腻。 其实这道酸辣蕨根粉做下酒菜也是不错的。 葛主任不能喝酒,全程由何明远陪酒。 等送走金先生三人,何明远踉踉跄跄地回到父母家中,一下扑进坐在炕边的宋清秋的怀里,“我有点醉了。” “就不能少喝点。”宋清秋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她轻轻地开口,“你躺会儿,我去做个醒酒汤。” “不用,我今个好高兴,贪杯了。”何明远紧紧抱着她,“孙阳那边跑到两个小客户,咱这边合同也签了,销路问题终于解决了,我可得好好睡上两天。” 第268章 补选升职 话音干落下,传来呼噜声。 秒睡啊。 宋清秋推了推他,“明远,上炕睡。” 可怀里人无动于衷,何妈妈和何爸爸过来搀扶儿子,宋清秋得以脱身出来,帮着把他架到炕上。 “秋儿,不早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吧。”何妈妈既心疼儿子也心疼儿媳,打了一盆洗脚水,“秋儿,过来泡泡脚。” “妈,我自己来。” “哎呀,打一盆水而已,顺手的事。”何妈妈开怀大笑,声音爽朗,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沉淀与智慧的火花。 宋清秋笑了笑,坐在凳子前,边泡脚,边构思着明年喜迎奥运的剪纸主题。既要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又要创新,突然想到了剪一个超大幅的百鹤争妍。 泡完脚,上炕后,随即构图。 “秋儿。”何明远翻身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哼哼唧唧。 宋清秋扶额,很是无语,想掰开他的手,何明远却抱得更紧了。 何妈妈像似没看见,抱着被子,与何爸爸去了东屋去睡。 宋清秋拍了下何明远,让把手拿开,然而何明远扯过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的摩挲了一阵。 突然他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把灯关了。 又装醉! 反应过来的宋清秋气得想揍他,却被他禁锢在怀里,他捧着她的脸,没完没了地纠缠。 碍于何爸爸何妈妈在同一个屋屋檐下,宋清秋不敢声张,他更加大胆地试探,最终迫使她依了自己。 他心满意足的睡下。 往后,何明 远陪金先生他们在附近山里转悠了几天,把所要蕨菜打包装箱发走,然后把金先生他们送上火车。 本以为生活恢复原状,谁知葛主任辞职批下来后,继而就是紧锣密鼓地补选。 没想到孙岩会报名参加。 白璐和孙乔安四处奔走,希望屯里人选孙岩。 然而孙大富却不看好这个孙子,让他经营好自己的生意。 孙岩执念很深,整日被何明远压一头,他心里很不爽,暗暗立誓当上村主任扬眉吐气。 事实比想象残酷的多。 何明远被提名补选村长,葛主任希望他参选。 孙大富把在外跑业务的大孙子叫回来,让他也参加。 经过屯民的投票产生了新一任村主任——何明远,孙阳当选副主任。 没孙岩啥事。 他陪跑参选了个寂寞。 孙岩气不打一处来,找到爷爷理论,“你为什么支持我哥,不支持我?” “你哥是长孙,人品各方面都比你强。” 他以前是犯过错,但已经改邪归正,“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当选后,肯定比何明远干得好。” 孙大富眼里划过一丝阴狠,瞬间又化作了笑,那诡异的笑仿佛在告之小孙子,他是知晓他的意图的。 “你可拉倒吧,别看何明远嘻嘻哈哈的,他做事很有一套,也真是为屯里办事。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军师,你比不了。” “爷爷,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行啦,我还要下地干活,没工夫陪你 玩。”孙大富扛起锄头走了。 孙岩不服也不甘心,他的矿泉水厂卡在关键村委这一环节,现在只能找何明远商量。 饮用水开发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废水和废弃物,如果处理不当,会污染土壤和水源,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造成威胁。 何明远也是跟老牛婆持有同样看法,“孙岩,农业是农村发展的基础,你跑到屯里跟屯民争水源,我肯定不会同意的,屯里百姓也不会同意。” 孙岩不耐烦地反驳:“你怎么死脑筋呢,开办矿泉水厂没污染,反而大面积种植各种农作物蔬菜,化肥农药才更容易污染水源。” “这个不劳你操心,我会想法防治化肥农药污染土壤。”尽量用农家肥代替化肥,农药能不用则不用,这也是接下来屯农业发展的一大工作要点。另一个重点就是要保证屯里口粮地耕种率。 何明远拿起桌上的座机拨出一个电话,“孙阳,对于屯里牵头成立农业公司的事,麻烦你通知党员干部开个碰头会。” “行,我这就告诉大家,时间定在几点?” 何明远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 “行。” 挂断电话,何明远翻看着桌上的一堆材料。 孙岩听到他说要开农业公司,顿时炸裂,“之前我跟你商量农业公司的事,你要想一想,原来你闷头干一票大的。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合作,直接说好了。” “不合作这话我从来没说过,这可是 你自己说的。” “何明远你真行,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只要我想要的,你就跟我抢,有意思吗?” 瞧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何明远却笑了,“什么叫我跟你抢,人生所有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但是这次村主任补选,我是无意这个职位的。” 虚伪! 孙岩冷哼一声,“瞅瞅你虚伪的嘴脸,我都懒得理你,不过呢,并不影响我为屯里建设出一份力,村委牵头办农业公司,我进行投资行吗?” “资金已经到位,你晚了一步。” 为了迷惑对手,他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孙岩还真被他的举动激怒,心里在抓狂,“何明远你什么意思,故意整我是吧?” “绝对没有。”何明远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你真想投资,屯办养鸡场,蔬菜加工厂,马上要筹办正规现代化蕨菜公司,你都可以投。” “我对蕨菜制品不感兴趣。” 何明远从文件夹里拿出几页纸,放在桌上,“这是投资的相关要求,你拿回去慢慢看,我有事出去一趟。” 故意撵他,孙岩看得出来,他不紧不慢地将宣传页塞进皮包里,夺门而去。 何明远也太嚣张了,根本没把他这个投资人放在眼里。 好好,有你何明远后悔的时候。 你给我等着! 孙岩暗暗发誓,不出这口恶气,誓不为人。 何明远夹着个公文包走出办公室,骑上他那辆二八大杠飞快往北山方向驶去。 “何主任,有 人找你。” 老牛婆从车上下来,冲着蹲在那片荒地的地头上凝眉沉思的何明远,高声喊着。 “谁找我?” 何明远站起身看去,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蔡东,他笑着走来,“让蔡哥找到这来,实在不好意思。” 蔡东将头探出车窗,朝荒地张望着,瞬间猜出何明远真实想法。 他给出自己的建议:“农业公司和加工厂在这选址建设挺不错的,离着公路近,车进出也方便。” 何明远点了下头,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坐上,笑呵呵地看向蔡东,“蔡哥来我这,肯定不是来看荒地的吧。啥事,您说话。” “清秋让我帮忙找客户,我给你们找到了,有两家南方蔬菜商有意购进一批蕨菜。”蔡东递上两张名片,让他自己联系。 何明远掏出手机逐个联系,一番商谈后,对方表示他们大量收购一种叫黄瓜香的蕨菜。 林下种植项目中就有黄瓜香,但数量不大。 大棚种植黄瓜香还在尝试阶段,若想形成规模种植得等到明年。 黄瓜香因为口感好,很受南方人欢迎,对方给出了普通蕨菜两倍的收购价格,这也许就是物以稀为贵吧。 蔡东告诉他,若是出口黄瓜香,则价格就会很可观,当然,所需的蕨菜品质也更加严格。 第269章 停职调查 何明远很感谢蔡东带来的商机,于是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何妈妈张罗了一桌饭菜,何明远和蔡东两人都很善谈的两人聊种植,唠如何经营公司。 对于公司管理,何明远虚心请教。 蔡东也很乐意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他。 “这些事你最该请教清秋,她可比我厉害得多。” 谈起宋清秋,何明远看到蔡东眼里神采奕奕,唇边挂了抹笑。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这样牵挂着她。 蔡东年近五旬了仍旧单身一人,之前整日忙于事业,顾不上谈恋爱,现在事业有成,年纪大了又找不到合适而且喜欢的女孩子,便选择了单身过一辈子。 但在何明远看来,他是没找到像宋清秋那样的女人罢了。 何明远淡然地笑了笑,赞同地点点头,“人各有所长,秋儿在管理上的确厉害,她总能用敏锐的嗅觉抓到商机。蔡哥你是人情世故往来的高手,经营公司上更不用说。我得向你们两人都取取经。” 蔡东呵呵笑着,“你啊以后有什么事多问问清秋,她总会给你出其不意的惊喜。” 饭也吃差不多,蔡东打算告辞,“行啦,清秋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公司注册流程有什不懂的打电话给我。” “嗯,倒时候少不了麻烦你。”何明远把蔡东送出门,拿上包赶去村委会开会。 他不负众望,解决了销售问题。他的创业路,就是在力挽狂澜的经历中开始的。农业公司和蕨菜 加工厂选址已定,接着紧锣密鼓地开工建设。 正当他兴奋地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乱他所有计划,“何明远,你暂时被停职了,等到上面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凭什么停我的职?”何明远疑惑地追问,对方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被人实名举报了,你是很能干,去年你们屯没少赚钱,但公示资产不够透明,引起你们屯民的猜忌。行了,这段时间你也够累的,暂时歇歇吧。留在屯里哪也别去,等待有关人员的调查。” “张书记?” 何明远还想问更多的细节,对方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握着话筒陷入沉思,我没得罪人吧,谁怎么缺德举报我呢。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放下电话,喊了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进来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员。 他们拿出证件自报家门,“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是何明远?” “对。”何明远打量着几人,“请问你们有事吗?” “有人举报你在任副主任职期间侵占、挪用村集体财产。县纪委将举报材料转给了我们,现在由我们来侦办此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何明远点点头,跟随几人往外走。 老牛婆闻讯跑了过来,一脸不解地问,“何主任兢兢业业,根本不可能做出违法的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是非曲直,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现在请你们配合调查。”为首的男子询问了老牛婆的 身份后,说,“我们要查账,请准备好何明远在任期间所有账务往来。” “好,我立马让人准备。”老牛婆焦灼地望着那人,还想替何明远求情,何明远赶忙拦住,“我不在村委的这些日子,蕨菜种植户那边,你多跑着点。香瓜种植户那边种的这批香瓜好摘了,别忘了给金先生他们发货,出口订单你让孙阳多上上心。对了,你别跟清秋说,免得她担心。” 老牛婆点点头,“我记下了。” 为首的男人深深看了何明远一眼,这个时候他想的全都是关乎屯里百姓的事,而不是他自己,能看出是一个办实事的人。 何明远对几人说,“咱们走吧。” 老牛婆目送何明远离开,立即电话通知孙阳。 何明远上车离开的瞬间,许妈妈和许爸爸恰好看到,两人一问才知何明远违纪被带走调查。 许妈妈打死也不相信何明远会违法违纪,她愤恨地咒骂着:“哪个损玩意干的啊。” “哎呀,人怕出名猪怕壮,人嫉妒啥事干不出来。”许爸爸长叹一声,希望村委的账务没问题,万一有丁点瑕疵,何明远是有口也说不清。 何明远停职被带走调查,在屯里飞快地传开。 何妈妈担心不行,茶饭不思。 何爸爸相信自己的儿子,规劝着,“咱自己的儿子什么样的人,咱心里清楚,让他们随便查。” 尽管何爸爸说得这样坦然,但是接下来几天儿子还没被放回来, 他因为担心儿子神思恍惚,坐卧不安。 何妈妈到处打听儿子的消息,在老伴面前唠叨个没完。 何爸爸很是耐心听着,时不时安慰她两句,“老蒯,你这嘴说了大半天了,歇歇吧。君豪马上高考,这事可不能让孩子知道,别影响了孩子发挥。” “这些我都知道,哪敢说呢,我连清秋都没告诉。” 泪眼婆娑的何妈妈边说,边擦眼泪。 何爸爸看到老伴哭心里很难受,立即转移话题,“好啦,我陪你好两杯。” 说着,拌了两凉菜,拿来一瓶老白干。 何妈妈吃不下饭,干喝白酒解愁。 宋清秋这些天晚上放下手里的活,赶回家里陪君豪复习。 今天接待了一个客户回来的稍晚了一些,进门看到何明兰正在做饭,“姐,君豪呢?” 何明兰从厨房探出头来,喊她过去。 宋清秋放下背包,走进厨房,就听何明兰说,“刚才君豪放学回来情绪有些不对劲,无精打采的。” “也许是越临近高考孩子心态变化越大,压力肯定很大。” “不像是这回事,我总感觉君豪跟人干架了,我问他啥都不说,你想法套套他的话。” 宋清秋点了下头,从厨房里出来,便去了君豪房间。 只见君豪单手支着脑袋,慵懒地瞥着桌上的卷子。 见状,宋清秋坐在了君豪身边,“需要帮助吗?” 君豪缓缓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在思考题。” 猛然间,宋清秋发现儿子的脖子破 了,她凑近细看,“这怎么没皮了?跟人吵架了?你要是受到欺负,妈找他去。” 君豪低垂下头,咬着唇,半晌才开口,“我跟人打架了。”说完,突然泪流满面。 宋清秋站起抱住儿子的头,轻轻抚着他的头顶。 她耐心地等待儿子情绪好了些,才出声询问:“妈知道你很委屈,能跟妈妈说说其中原因吗?” 君豪仰起头,用流着泪的眼看向她,“妈,他们说我爸贪污进去了,我不信,所以跟他们打了一架。” “你爸怎么会贪污呢,别听他们瞎说。” “我也不想相信,我给咱屯村委打电话了,我爸的确被停职调查,为什么会这样啊?” 这消息给了宋清秋当头一棒,她稳了稳心神,对儿子说:“总而言之,我相信你爸为人和人品。现在调查不是没出结果吗,咱们静心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你的任务好好复习,我会弄清楚,到底是谁冤枉了你爸。” “哦。”听到母亲霸气的话语,君豪浑身突然充满了力量,心中也有了底气,他宁愿相信妈妈所说,暂时从陷入泥沼痛苦中挣扎出来。擦去腮边的泪水,低头继续做题。 安慰好儿子,宋清秋猛地想起昨日税务来查账,把近六年的账全都要走了。 这几天店里员工总是凑到一块窃窃私语着,像是谈论着什么私密话题。只要走近,她们就各自散开,或者不再言语。 看样子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些 什么。 来到厨房,她冷着一张脸问何明兰,“二姐,明远被带去调查,这么大的事,为啥你不跟我说?” 第270章 故意打草惊蛇 见事情捂不住了,何明兰赶忙解释,“这不是怕你担心吗,也怕影响到君豪。何况,明远被带走的时候,一再嘱咐在场的人不要告诉你。所以,我们才瞒着你的。” 她深深叹息道,“咱爸妈认为明远肯定是被诬告的,可到现在就是没个结果,还有啊,咱爸去公安局也不让见人。” 宋清秋又问道,“谁举报的?” “咱屯的那个老光棍邱华,明远与他无冤无仇,真不知道那个天杀的为啥要这么干。”何明兰又气又恨,可又无可奈何。此刻她再也按耐不住性子,高声嚷嚷着替自己弟弟鸣不平。 反观宋清秋冷静了许多,“先不管邱华这人,想办法弄清楚背后谁指使的。” “你的意思?”何明兰惊得瞪大眼睛,细思极恐,“那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他的目的就是想拉明远下水。放心吧,最终他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宋清秋出了厨房,打了几通电话,联系上之前帮自己打官司的律师,请他帮忙。 很快律师回电话,表示案件还在调查中,见不到人。让她别着急,再等等。 宋清秋捏着手机在屋里踱着步子,她打算明天回屯一趟。 何明远专管的项目因他个人原因也暂时停建,村委群龙无首,社员们人心惶惶,害怕他们手里的瓜果蔬菜卖不出去,纷纷毁约要另找代销经纪人帮忙代销。 老牛婆急得够呛,葛大力虽然辞职,但他当了多年的 村主任很有威望,他主动站出来,大榄全局。 把社员们一通训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安抚下大部分人,仍有一小部分人不愿等调查结果,执意离开合作社。 这时孙岩又跳出来,放出话来,只要拥护他当村主任,等他的矿泉水厂成立后给屯里每家每户按人头发福利。 葛大力骂他居心不良,孙岩却一脸不屑,“村主任这个位置,谁能给大家谋福利,带他们致富,谁干。” “哼,你有能力又如何,心长歪了,小心走火入魔。” 面对葛大力的警告,孙岩嗤之以鼻,仍旧我行我素。 饭菜做好,都是她和君豪爱吃的。 宋清秋没有一点胃口,但为了儿子,还得佯装吃得津津有味,“你姑姑今晚做的菜真不错,君豪多吃点,好有力气应对接下来的复习。” “好。”君豪虽然答应,但一口也不下。 母子俩各怀心事,吃到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毫无滋味。 何明兰笑呵呵地打破餐厅的沉寂,“光说我做的饭好吃,你们倒是使劲儿吃啊。既然明远是冤枉的,咱们可得吃饱喝足了,好抓出那个坏蛋。再者,你俩要是瘦了,明远回来肯定要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们。” 闻听,宋清秋抬起头,摇了摇手里的空碗,“我吃了一大碗米饭和菜,不少啦。” 何明兰夹起几个油焖大虾,放在她碗里,一边劝她多吃点,一边给她使眼色。 宋清秋会意地笑笑,扒 好虾仁递到君豪嘴边,君豪顺从地张嘴吃下。 很快,君豪被妈妈和姑姑投喂饱了,无意瞥见眼前盘子堆积如山的食物,拔腿逃走。 入夜,大雨漂泊。 宋清秋失眠,不放心大棚种植的东西,于是拨通韩云禧的电话,“韩叔,是我啊。” “秋儿,这个点还没睡。” “我寻思下雨了,明远又不在屯里,麻烦叔帮忙照看一下那几个大棚。” “我住在大棚里,跟工人小王轮流值班,你放心吧。”韩云禧忽然停顿了下几秒,继续往下说,“清秋,我和你爸都不相信明远是那样的人。我们联合种大棚的老哥几个,两家一组,不好的天气,大家相互照看。你放心吧,技术明远都交给我们了,不会有事的。” “行,那我挂了。” “好好吃饭。” 瞬间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宋清秋嗯了一声,快速摁下结束键。 电话那端的韩云禧重重叹息着,女儿还活着的时候,他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好好吃饭,每天都开心点。 他同样希望宋清秋开心点,时间久了,他真把宋清秋当成自己女儿对待,算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宋清秋深深吐出一口气,盯着被雨水冲刷的玻璃窗愣神,就这样坐到天亮。 把君豪送到学校,宋清秋跟君豪班主任沟通了孩子情况,君豪五模成绩大幅提升,有望考上省师范美院。 然而君豪这两天状态不佳,上课经常走神。 老师郑重告诉她, 家庭变故会直接让孩子心态崩了,影响孩子临场发挥,希望她作为家长尽快帮助孩子调整好心态。 宋清秋用力点了下头,她会教孩子学会心里减负,调整好状态进考场。 离开学校,骑车赶回屯里。 一见面,老牛婆和葛大力就安慰她,相信上面很快调查清楚,还何明远一个清白。 “我知道。我来呢,是关于明远负责筹建的农业公司和加工厂的事,区领导同意继续施工,你们通知工人开工,资金我来出。” “好。”葛大力点点头,立即去打电话通知施工队。 宋清秋在村委会停留了一会儿,直奔白璐家。 白璐一家三口在院子里乘凉喝西瓜。 见宋清秋来了,白璐冷言冷语,“哎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借东风来的。”宋清秋不请自来,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白璐跟前,拿起一块西瓜喝着。 白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端起那盆切好的西瓜走掉。 宋清秋抬眼扫视着孙岩,“听说你若当上村主任,按人头分钱,好事啊。一人每月能分八百块钱吗?” 一人八百,一家算三口人那就是两千四。 孙岩怒瞪着她,冷幽幽地笑着:“宋清秋你这是抢呀。” “何明远让屯里人均年收入提到近六千元,每个月就是五百。你至少也得比他多吧。不然,大家为什么要选你啊。你光画饼可不行,想要那个位置,不下点血本那是不可能的。” 孙岩咬牙,冷 眼瞪着她却不说话。 “你别不服气,你我都是商人,钱到位没有干不成的事。话又说回来,钱到位,我都能帮你一把。” 从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宋清秋,谜之操作,把孙岩搞懵。 他咀嚼着宋清秋说出了一个字,试图分辨真假。 “我在省城有一套房子?”孙岩试探道。 宋清秋摇摇头,“车子房子票子,姐不稀罕。我要啥,你难道不知道。” 孙阳从外面回来,路过这里听得一清二楚,快步闯进院子,“清秋你怎么跟他做起交易?” “我想干什么用不着你管。”宋清秋腾地站起身,露出狐狸般的微笑,看了孙岩一眼,“凭我的影响力···孙岩你好好想想吧···时间有限,过时不候。” 扔下这句话,便离开。 孙阳追出来,拦住她,“你不是犯糊涂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故意陷害明远,我这么做就是故意打草惊蛇。就凭邱华,书没读几天,一条腿还瘸,哪有这脑瓜。此人了解村委账目漏洞,利用邱华对村委会的不满泄愤,幕后之人手段还算蛮高明的。即便再厉害,只要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孙阳听出一点端倪,“你该不会认为孙岩干的?” “我也吃不准,试探一下罢了。” 孙阳对于孙岩这个弟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只是他无法相信,弟弟经历改造,也应该改好。因此他也拿不准宋清秋口中躲在幕后的人 是不是孙岩。 见他愣神,宋清秋拍了他一下,“这事你知我知,别往外说。” “那是肯定的,有我在,屯里乱不了。社员们情绪我都安抚好了,该走的订单一样没耽误。” 这时,宋清秋手机响了,委托的律师电话打进来,本来公安局未发现犯罪事实,不予立案,但是邱华又实名举报何明远故意杀人,案件又进入新一轮调查中。 第271章 真相大白 宋清秋气笑了,这人还挺执着的,看来她得去会会这个邱华。 “阳哥,你忙你的,我去一趟邱华家。” “我跟一块。” “不用你们去,我去就行。” 宋清秋看到母亲挎着一个大包,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妈,你啥时候从部队回来的,我弟处的对象怎么样?” “长得一般,你弟还把她当成宝一样,我没看上,反正我不同意。”提起那姑娘,宋妈妈就来气,“咱不说她。去找邱华,你们俩谁去都不合适,我去,非得好好治一治这混玩意。” “妈,你回家歇着吧。” “不用。”宋妈妈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撒气的地方,她顿时像打了鸡血似地,步履飞快向前。 宋清秋望着走得飞快地母亲,强忍着笑意喊道:“下手轻点,别打坏了。” “多嘴。” 宋清秋被孙阳拉去村委会办公室歇晌。 宋妈妈来到邱华家,邱华四十多岁,胡子拉碴,坐在炕上正美滋滋地喝酒。 “翠萍婶子怎么来了?” “谁是你婶子?”宋妈妈上去掀了桌子,指着邱华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吃人粮食,干得出来的事动物都不如。” 坐在炕上的邱华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婶子,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哪止得罪我,我让你不干人事。”宋妈妈拿起炕上的苍蝇拍子使劲往邱华打去,邱华边躲,边怒喝,“有事说事,怎么打人呢?” 被打急了,邱华跳下炕,上来夺苍蝇拍子,宋妈妈躺在地上,撕扯着自己新烫的卷发,“打人啦,打死人啦······” “你再这样,我可报告派出所啦。” 论起耍横,邱华哪是宋妈妈对手。 “我正等你报警呢,你想给我按个什么罪名?”宋妈妈不慌不忙地喊道,“你要是不报警,就是狗养的。” 邱华瞬时凝噎,转身往外走。 宋妈妈爬起来拦住他,“你偷拿了我家东西,还给我?” 邱华想了想,“摘了你家两个瓜,都变成粪,没法还。再说就两瓜,你至于往回要吗?” “太至于啦!”宋妈妈死死拽住他胳膊,发出一阵冷笑,“我放在瓜棚里的大金镯子不见了,给我拿出来。” “你少污蔑我,谁看见了?”邱华气急败坏地说,“你若非要赖上我,必须报警。” “哟,你也知道急呀。我还以为你眼睛有问题呢,哪只眼看到何明远杀人了,怎么杀的?” “他骑摩托车撞死的那人,那晚我从那路过,看到那个背影隐约像何明远。我当时也不敢确定,前几天我在何明远大棚外见到那辆摩托车,才向纪委反应的。” 邱华言之凿凿,令人无法不信。 宋妈妈觉得何明远还不至于撞死人逃逸,关键那人何明远根本不认识,没有啥深仇大恨,赔钱不就完了,何必搭上自己的仕途。 何明远这么从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糊涂。 “闭嘴!这种摩托车遍地都是,大晚上屯外那条公路又没路灯,你眼睛带了望远镜还是你眼睛是放大镜,看得那么真切。” 让你胡诌八道······ 宋妈妈扬手给他两个耳光,扭头就走。 邱华追出来想要动手,宋妈妈扯着嗓子大喊打人啦。 把前后左右在家休息的人全都喊了出来。 宋妈妈拿出滚刀肉、胡搅蛮缠那股劲儿,只字不提何明远的事,“邱华偷了我的大金镯子,不还我,还要打人,我不活啦······” “我实在冤枉,我真没有。”邱华极力辩解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璐怂恿众人进屋找找看,找不到,证明没拿。 呼啦,一大帮人涌进邱华家,没找到金镯子,却翻出来五千多块钱。 整日游手好闲的一个人,哪来这么多钱,引起诸多猜疑。 宋妈妈一口咬定,肯定是把金镯子卖了换来的钱。 邱华这下有口难辨,心虚地不敢主动提出报警处理。 宋妈妈看到宋清秋走来,突然变卦,“哎哟,我想起来了,下了火车去我闺女家坐了坐,洗了个手,估计忘在她那了。” “婶子你真是的,我就说我没拿吧。” “误会啊,不好意思。”宋妈妈道歉后,走向宋清秋,小声道,“事情问清楚了,依我看就是邱华故意栽赃何明远,还有我可以肯定有人给了一笔钱,让他这么做的。” “谢谢妈。” “一家人谢啥。”宋妈妈探头看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现在屯里人都知道我有大金镯子,丢在你那,这事要想圆满,得有真货在,对吧。” 宋清秋干笑两声,她这个妈妈无论干啥都得算计自己女儿,真是服了! “算了,我回头买一个给你。” “看看,我闺女多孝顺啊。”宋妈妈立马笑成一朵花,高声赞叹着,拿出手机,把刚才拍到的图片发给宋清秋。 “这些东西也算证据,说不定你能用上,我走啦。” 宋清秋看着手机上的图片,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孙岩听母亲回来说,马、翠、萍到邱华家里大闹一通,也没闹出个啥玩意来。 他付诸一笑了之。 回到城里的宋清秋约见了律师相谈,律师让他别打草惊蛇把证据搜集齐了起诉。 到了高考的日子,宋清秋梳洗打扮换上一身素色旗袍送考。 走到考场门口的君豪,迟疑着看向四周并没有等来何明远,他深吸一口气,冲母亲挥挥手便进了考场。 第三天的考试结束,君豪有些科目没发挥好,一脸惆怅地走出考场。 却看到何明远朝这边走来,他欣喜地跑了过去,“爸!” “儿子,考完啦,走,咱们大吃一顿去。” “你被放回来了?” “公安局那边都调查清楚了驾车逃逸的另有其人,已经抓捕归案,与我没关系。逃逸那人与我驾驶同款摩托车,巧合罢了。事情调查清楚,自然放我回来了。” 何明远满眼歉疚地看向宋清秋,“这些日子苦了你。” “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宋清秋忍不住埋怨着,何明远笑着拥她入怀,不停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何明兰的电话打进来,“清秋,咱爸妈听说明远出来了,我带他们往这赶呢,晚上一块吃个饭。在你家支起烧烤炉子,吃烤肉,材料,肉,你姐夫都买好了。” “好啊。” “走吧,咱爸妈还有二姐和姐夫一会儿过来。” 到了家门口,宋清秋拉住何明远,“你等会儿,去晦气再进屋。” “你啥时候你迷信起这玩意。” “站那,别动!”宋清秋瞪眼,他立马站好一动不动。 她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何明远脚下,让他跨过去。进屋后,她又催促他洗澡换衣服。 何明远笑着照做。 等何明兰他们过来,何明远已经收拾利索。 何妈妈红着眼圈,轻抚着儿子的脸,“瘦了,他们没少为难你。” “妈,没人为难我,留置协助调查而已,我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挺好的。” 何明兰在旁戏虐道:“妈,我弟的瘦了是思虑过度,往常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好几天没见了,还不得想得抠心挖胆的。” “姐夫你也不管管我姐。” “她呀就是口嗨,权当没听见就好。走,咱俩烤肉去。” 大家嘻嘻哈哈唠着家常。 翌日,何明远回到屯里继续任职,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料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第272章 人赃并获 君豪终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可惜他无缘省师范大学,被一家二本院校录取。 他被分到了雕刻艺术专业,郁郁寡欢的回到家。 宋清秋宽慰儿子,“二本大学也不错,不管是一本还是二本,进入大学后,全靠自己努力。” 可君豪觉得没有哥哥姐姐考得好,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妈,我给你丢人了。” “傻孩子,有啥丢人的,上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起点,又不是终点,打拼后的人生路才能好走。”她从网上查询了这家大学详细内容,君豪听到有他喜欢的工笔画课程,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立即露出了笑容。 因为何明远被人举报过,做事格外谨慎,没有大张旗鼓地办升学宴,而是把一家人叫到一块及简单地吃了一顿饭。 何明兰为了弥补君豪心里的落差,把君豪上大学用的电脑、手机、衣服鞋子,还送了他一块牌子运动手表。 君豪得到宋清秋的点头同意,这才收下。 “姐,你给君豪买这么好东西,把他给惯坏了。” 何明兰瞪了弟弟一眼,“仔细点用,能陪伴君豪读完大学。君豪想我了,看到这些东西,就能看到我陪在身边。” 何明兰真有点舍不得君豪离开自己,她突然伤感起来,“君豪上大学地方隔着远,我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君豪那几趟······” “二姑,我也舍不得你啊。”君豪张开双臂抱住何明兰,假哭道,“呜呜,我都不想去念大学了。要不我带上姑姑一起去吧,可我姑父肯定不干啊,我太难了!” “这孩子,跟你爸一样没正行。”何明兰气得推开他,拎起一瓶啤酒坐下,喝酒去了。 “我儿子像我就对了。若是像你,还坏事了呢。” 何明远与二姐边打嘴仗,边喝酒。 他的幽默感很自然,总能让宋清秋在不知不觉中笑得捧腹大笑。 入冬前,农业公司和蕨菜现代化加工厂先后建成完工,投入使用。 何明远让孙阳全权负责蕨菜加工厂事务,随即贴出招工简章。 又带动周边八百多人村民就业。 临近年底,大棚培育的黄瓜香上市,南方客户闻讯赶来抢订一空。 这更加让何明远下定决心,明后年扩大种植面积。 忙了一天的何明远回到大棚区的小屋终于了喘息的机会,掀开茶缸子瞥了一眼,一口水也没有了。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没两口,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声音,“何主任在吗?” 何明远闻声推门出来,见是两个陌生面孔,问道,“我就是,两位有事?” “何主任,我们想进你们屯的蕨菜厂工作,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一个高个男人说着,拿出一沓钱往何明远兜里塞。 “诶,这钱我不能要,赶紧收起来。现在厂里招工已满,等过完年有需要的岗位,我再通知你们。”何明远拿着钱与那人相互推拒了好一会儿,终究把钱还了回去。 另外一人这时说话了,“既然何主任这么说了,那咱们等明年春天再来问问。” 那人看向另外一人,两人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何明远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他就被邱华举报受贿。 还有视频为证,金额一万多元。 够他喝一壶。 若是真的,肯定被双规。 何明远选择报警,此事经派出所调解,邱华当场认错,保证不再恶意举报。 回去后,没想到邱华翻脸,发誓扳不倒何明远,他不姓邱。 何明远拨通宋清秋的电话,将此事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他怎么也没想到邱华会安排人送钱给他,另外一人交代当时暗中用特制手表录像,“我跟邱华为了对方给的那点钱,非要扳倒我,我看我把反击,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宋清秋轻笑道,“机会来了,如果我预料得没错的话,今晚邱华会有大动作,你跟着他别打草惊蛇,把看到的全录下来,起诉就行了。” “好,我听你的。” 两人一拍即合。 何明远挂断电话,换了一身运动服,出了门。 他躲在邱华家门外。 天黑风高,下起了蒙蒙细雨。 等到十点多,邱华终于出门。 何明远一路跟着来到屯里那片杨树林。 与邱华见面的人是个生面孔。 何明远躲在一棵大杨树后面,打开手机录像功能,调好角度,就听那人说,“让你办点事太墨迹,来了一条新线索,按照这上面背好了去举报。” “把之前那次的钱结一下。” “事没成,要什么钱,要什么钱呐!” “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了,谁知道何明远的账务做得滴水不漏。他是会计出身,账上怎么可能留下纰漏。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干活,这次我要提价。” “你真好意思说出口,前几天你私自行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这不是想弥补我的过失吗,你要不给我这个钱,你爱找谁找谁。”邱华竖起一根手指,那人怒声嘶吼道,“一万,你可真敢要。” “不给,我可走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从提包掏出一沓钱砸在邱华的脸上,邱华嘿嘿笑着,对着手里的钱亲了又亲,“还是钞票好呀,这玩意多了能使磨推鬼,行,我走了。” 何明远等邱华走远了,他才从树后出来,跑步回到住处,跟宋清秋通了话。 “你真是料事如神,人赃并获。” “明儿你跟律师碰个面。” “好,我处理完了事,去你那吃中午饭。” “那我做好了饭等你。” 两人腻歪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清早雨势很大,何明远一大早赶去鹤城与律师见面。 出乎他预料的是,邱华再次向区纪委举报了他。举报反映,秋季水库大坝占地赔偿,何明远私自从修河坝专用资金账户中拿出30万元,转入牡丹江市XXX机械厂。举报内容非常详细,不仅注明了两笔资金的数额,提供了两个账户名称,还标注了具体转账时间。 专案组立即出发,到专项账户所在的银行分理处查询,发现这个时间段内并无相关资金项目。调出账户明细,对开户以来所有资金往来进行核查,依然没有发现问题。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调出牛望屯近三月的所有账目,从原始凭证中逐一筛查,还是没有发现问题。前后近万份资料,看了整整一周,也没找出举报反映的30万元有问题。 就在专案组同志忙碌查证的同时,邱华也没歇着。刚得知纪委调查时,他表现得十分兴奋。专案组同志谈到,“我们先给你讲有关政策,强调如实举报一定会彻查清楚,恶意诬告则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听到这些,邱华毫不在意,此后不停往纪委跑,试图打听消息,还威胁说如果查不出何明远的问题,他会接着去北京告状。 就在这时,邱华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涉及诬告敲诈勒索。 专案组也调查出那三十万的最终出处,系辽宁省的一家企业给这家机械厂的货款,跟牛望屯,跟何明远一点关系都没有。 铁证面前,邱华终于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由于下半年邱华几乎没消停过,这些诬告不仅严重影响到何明远,也影响了屯里的发展。一家园林公司本打算在牛望屯投资1000万元建苗木基地,获悉屯里接二连三的信访问题后毅然放弃。 何明远提出追加民事赔偿,得到法院的支持。 孙岩想整倒何明远希望落空,郁闷得够呛。这时孙阳突然找到他,质问他是不是他指使邱华干的这些事。 孙岩矢口否认,孙阳警告他最好安分守己些,免得他手下不留情大义灭亲。 哥俩吵得天翻地覆,孙岩摔门而去,屯里没了他位置,不得已带着小洁回到省城继续炒房地产。 第273章 未来儿媳 大四下学期,毛毛实习时选择回来跟着宋清秋学习剪纸,一个周后,把丁可馨带回来见父母。 她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孩, 可静可动,可温柔可野蛮,长的眉目清秀,给人的感觉会非常的有灵气,笔挺的鼻梁,俊秀的眉毛,十分甜美可人。 宋清秋第一眼就喜欢这女孩,招呼她入座喝茶。 丁可鑫答话时,她的声音微颤,双眼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但又极力仿佛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宋清秋看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放缓语速跟她交谈,又教她剪纸。 不知不觉地丁可鑫没了刚进屋的那种紧张感。熟络后,则是宋姨长宋姨短的叫她,是那么的亲切! 宋清秋被喊得心花怒放,拉着丁可鑫欣赏自己那些学员的作品。 “宋姨,她们可真棒。”丁可鑫看向墙上,对挂着的一副作品赞不绝口,“这肯定出自宋姨之手,大气,有大家风范。太逼真了,我还以为是一幅画呢。” “可馨慧眼识珠,那是我妈妈获奖的一副作品。”毛毛乐了,冲她抛了眉眼,放眼整个店里,也只有我妈妈有这样的剪纸技艺,你这串彩虹屁拍的真好。 宋清秋拉着未来儿媳的手,语重心长地询问她将来的职业规划。 她一直想利用所学到基层服务于大众,但是父母认为以她的能力,希望她进入科研单位工作。 于是她应聘进与学校合作的农业试验站工作,做了一名科研助理,但干的都是一些打杂的活,工资也不高。她已经偷偷辞去了工作,思量着去哪个合作社或者农业公司好。 如今她初心不改,很是爽快地给出答案:“搞农业发展,基层哪里需要我到哪去。” “我们屯需要你。”毛毛抢先答道,然后看向宋清秋,“可馨可是妥妥技术型人才,咱们屯的农业公司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才,妈你觉得呢?” 屯里的农业公司为了引进人才,下了一番工夫的,但很少有人愿意来。跟高校合作,可是来的人干两天就走。来来走走,只留下两人。 宋清秋立即表态,“我当然热烈欢迎,何主任呢?” 她把决定权给了何明远,他笑道,“但凡人才,多多益善。” 丁可鑫眉头紧锁,她怕屯里说何明远以权谋私,于是改口,“叔,我还是走正常的面试流程吧。” “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屯农业公司会特聘你过去,你等电话,让人联系你。” 何明远一句话打消她心中的疑虑,丁可鑫点点头,“谢谢叔。” 宋清秋拉着何明远准备饭菜,屋子里只剩下毛毛和丁可鑫,两人相视一笑说着悄悄话,“看样子,你爸妈对我挺满意的。” “那肯定啊。”爱屋及乌嘛。 “我在报纸上看过你妈妈的报道和照片,她比照片还要优雅大方,气质脱俗。” 毛毛一低头便看见可鑫一脸星星眼的模样,“这才多一会儿,你就崇拜上我妈妈了。” “我觉得,我未来婆婆就是我崇拜的偶像,就是我人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毛毛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两人腻歪着,“你留下来,你爸妈能同意吗?”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肯定会说服他们的。” 厨房里炒菜的何明远朝客厅方向瞥了一眼,低声对宋清秋说,“这姑娘真不错,心地善良,落落大方,有几分你当年的风范。” “我当年啥风范?”宋清秋不答反问。 逗得何明远大笑,“当年你是猫,我是老鼠,你总能掐住我的命脉。咱儿子也不例外,别看这姑娘温温柔柔的,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咱儿子以后也是被管得服服帖帖。” “你可拉倒吧,我啥时候拿捏住你了?”好多时候还不是反被你拿捏了。 “我是说怕老婆挺好的,怕老婆有饭吃。”何明远猛地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巴不得你拿捏我呢。” “一边去。”宋清秋推开他,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正经。 何明远又贴了过去,粘着她不放。宋清秋走到哪,他的目光追随到哪。 毛毛看到母亲从冰箱里拿出鱼,赶忙抢过去,“妈,我来收拾鱼。” “小心点别刺被扎到。”说完,进了厨房。 丁可鑫站在厨房门口,想搭把手,宋清秋洗了几个苹果,端出来,把她挡了回去。 “可馨,有他们爷俩做饭,用不着你这个客人。你去客厅吃个苹果先垫垫。” 丁可鑫在未来婆家,体验到了浓厚的家庭氛围,每个人都积极参与家庭活动,让她感受到了无限的关爱与支持。 她羞涩地一笑过后接过果盘,拿起一个苹果吃着。 饭菜上桌,做得都是她爱吃的。 甚至饭菜软烂度,也恰恰好。 丁可鑫被未来公婆这样放在心上,感动得不要不要。 见可馨闷头吃饭不说话,宋清秋边给她夹菜,边说,“你第一次来家里,我和你何叔按照毛毛报上来你的喜好,随意做了点,饭菜还可以吗?” “很合口,尤其这鱼真好吃。” 宋清秋笑道,“这是毛毛跟着你何叔学了好几天才学会的,专门做给你吃的。” 可馨看了毛毛一眼,娇羞地一笑,“手艺不错嘛。” “马马虎虎,有待改进。” 明明就是想被夸奖认同,被夸之后却会不好意思的耳根泛红。丁可鑫觉得此刻的毛毛才是真得鲜活可爱。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宋清秋起身接起,宋清娇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听说毛毛处了了个听力有问题的对象,我不同意哈。” “用得着你同意吗,只要毛毛喜欢,我和何明远大力支持。”宋清秋霸气扣上电话。 宋清娇哪能咽下这口气,再次播出号码。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宋清秋被扰得没了耐心,索性拿起话筒放到了一旁。 打不通她的电话,宋清娇更加抓狂,恨不能立马从省城赶回来。 宋清秋以为这下可以安静地吃饭,哪知道她的手机又响了,握着手机来到院子里接通,“你到底想干什么?” “凭毛毛的条件,怎么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宋清娇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大道理。 宋清秋不耐地打断她,“这女孩很优秀,我觉得跟毛毛很般配。别忘了,你都没找到所谓的门当户对的伴侣,别给孩子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你敢找那女孩麻烦,我饶不了你。我宋清秋未来的儿媳妇,你敢欺负她试试。” 听到宋清秋厉声警告,宋清娇立马怂了,“我就是问问情况。” 宋清秋不等她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饭后,宋清秋送给可馨一副《金玉满堂事事如意》的剪纸作品,整个作品以金鱼荷花为主,还运用了如意和柿子,寓意事事如意。荷花的上面用了双葫芦盘长,爱情永恒,寿康永续。缠枝纹也因其结构连绵不断,故有生生不息之意。 可馨是个聪慧的女孩瞬间明白未来婆婆的意思,羞答答地低下头,“谢谢宋姨。” 宋清秋给毛毛递去眼色,接收到信息的毛毛立马说道,“可馨,我送送你。” 第274 专业人做专业事 第二天下午,外出开会的何明远接到孙阳的电话。 刚才三个毕业于农业科技大学的孩子过来面试,原本担心他们又是拿他们这当跳板,结果三女孩全表示想扎根于基层,立刻让孙阳带着她们去了大棚种植示范基地,这三女孩二话不说干起活。 干活利落又专业。 其中有个叫丁可鑫的女孩尤为出色,据调查,这孩子在大学读书期间成绩优异,还获得过奖学金呢。她在实验单位工作了一段时间,就因为想到基层来,辞去了科研工作。 虽然表达上欠却,但不影响她的专业发挥。 “这么优秀的人才,我怕留不住啊。” 闻听,何明远笑了。丁可鑫按照自己意愿来面试也好,他便没提她跟毛毛这层关系。 “给这些孩子们一个机会,也是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行,让他们先去大棚示范种植基地工作,看看她们的表现。” 何明远补充道,“告诉他们实习期三个月,表现优异者可以提前签订入职合同。” “欧了。” 何明远开完会,一回到屯里,就赶去示范基地。 丁可鑫跟另外两女孩正在香瓜大棚里做授粉前工作。 “要是能用蜜蜂授粉就好了,通过蜜蜂的授粉可以减少人工,提高温室大棚的经济效益,同时也可以空出很多菜农的时间,然后来更加科学精细化的对作物进行管理。” 另外一个女生接话道,“学姐说得对啊,不仅大棚的农作物可以授粉,蜜蜂也可以反季节酿蜜,蜂农不止解决入冬喂养蜜蜂费时吃力的难题,还能帮社员们为蔬菜瓜果授粉,一举两得。诶,一会儿咱们跟孙副主任反应一下这事。” 丁可鑫:“我同意,一会儿干完活,咱们一起去找孙副主任。” 何明远微微点了下头,“嗯,你们提议很不错,果真是专业人做专业事,我们定会采用的。” 丁可鑫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牛望屯的主任,何明远。” “何主任您好!”丁可鑫抢先说道,“我叫丁可鑫,这位是于婉青,比我小一届的学妹,那位是我同学袁颖慧。” 那两个女孩赶忙打招呼,“何主任好!” 何明远跟她们唠起家常,“在这吃饭住宿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就是洗澡不太方便。”袁颖慧也是个直率的性子,如实道来,“我们三女生一个周怎么也得洗一次澡,得去县城浴池洗,尤其是冬天一来一回实在不方便。” 丁可鑫察言观色,怕袁颖慧给何明远留下不好的印象,赶忙打圆场,“冬季漫长,我们若是忙起来,肯定没时间去城里。洗澡的问题解决了,我们能节约出不少时间,去搞种子培育,病虫害监测防治等工作不是。” 何明远笑道,“多大点事,我给你们按个电热水器。” “谢谢主任。” “你们忙吧。” 何明远打电话让电工帮忙跑腿,“我把钱转给你,买一个质量好一点,用得住的。” “你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电工立马找人把宿舍区域其中一个房间改造成浴室。 几天过后,电热水器拉来,安装到位。 电工指着那个圆柱形炮筒似的东西说,“以后你们可以尽情地洗澡了。” “谢谢张工。” 袁颖慧兴奋得不行,“何主任还真说话算话,对我们这些技术员太好了。” 一个男技术打趣道,“是对你们三个女技术员太好了。你们要是不来,我们俩男技术员想洗热水澡根本没指望,我们算是沾大光了。 两个男技术员刚来的时候,也提过洗澡的问题,孙阳却说大老爷们矫情什么,烧点水擦擦不就完了。 看看,这待遇就是不同。 “当然不同了,我有实习期,你们没有啊。”袁颖慧撇嘴吐槽。 两男技术员顿时又同情起他们,几人凑在一起热络地聊着,瞬间打成一片。 说起各自来这的原因,竟然出奇的一致。 都是奔着何明远而来。 大家有了共同交流的东西,更加聊得来。 毛毛学习剪纸之余,想起农业公司上班的女友,他不由得担心。那两男技术员也都单身,他怕可馨被盯上。 “妈,我帮你回屯看看剪纸合作点进度啊?” 宋清秋作为过来人,还不能不懂儿子那点小心思,“去吧,早点回来。” “好嘞。”毛毛一个高蹦起,嗖地窜出门。 崔秀颖乐得不行,“瞧把这孩子高兴的,回屯能见到父亲和爷爷奶奶,也的确值得高兴。” 宋清秋见秀颖想岔劈了,并没有解释,而是选择闷头继续干活。 毛毛大大方方地走进社员的大棚,以找何明远为由,如愿见到正在帮社员普及防治病虫害知识的丁可鑫。 两人对视一眼,她又激动又高兴。 “我爸不在这,我再到别处找找。”毛毛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手机,可馨秒懂,轻轻点了下头,目送毛毛离开。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毛毛把可馨约出来,他牵着她的手徜徉在那片杨树林里,倾诉着相思苦。 “明明是恋人,现在倒好见过面还得偷偷摸摸的。” “我不想别人说我是靠这层关系进入农业公司工作,等我正式入职,咱们就公开关系。”可馨柔声哄着他。 毛毛一脸不情愿,“还要等上三个月呀,日子太漫长了,你让怎么熬吗。你有能力,又务实,怕他们干什么。” “你听我的准没错。”可馨摇晃着他的手,笑道,“孙副主任说了,表现好可以提前入职,我争取一个月左右结束难熬的日子,行吗?” “这还差不多。” 可馨别让他往这跑得太勤,免得引起猜疑,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剪纸技艺。 毛毛听着她的敦敦嘱咐,忍不住笑出声,“小唠叨说的话,我肯定铭记在心。” 他的手突然落在她唇角,可馨的心漏跳了半拍,只听他说,“偷吃什么了,嘴上有渣。” “在社员大棚里帮忙授粉,他们很热情给了一包饼干,我吃了两块。”说着,她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毛毛的脸缓缓靠近,她的嘴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牢牢的贴在了他等在那里的嘴巴上。她有点惊慌,紧紧的闭住眼睛,一点也不敢睁开。 良久,唇分,两个人呼吸都有点急促,她躲避着他的眼神,低下头去,小脸微红... 毛毛耳根红红的,轻咳了声缓解尴尬,“那个我回去了,以后晚上我们电话里聊。”说完,跑走。 可馨感觉自己的脸如火似的发烫,用力深呼吸了好久,才平稳了自己躁动的心,低头轻笑着往回走。 宋清秋让毛毛参与迎奥运组合剪纸的制作,历史一个多月的创作完工。在和谐中华迎奥运大型系列剪纸活动上,宋氏剪纸代表鹤城参展。他们参赛的剪纸粗犷奔放,简单明快,线条精练,其民间艺术感染力使人举目难收。 白璐看到毛毛跟着毛毛跟着宋清秋学剪纸小有成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思前想后一番,决定到县城开剪纸店。 孙乔安满满地无语,放着好日子不过,快七十岁的人瞎折腾什么呀。 “我还差两岁才七十好不好。” 可白璐觉得他们家就毛毛这么一个孙子,不仅跟自己不亲,还要跟“仇人”学习剪纸。她自认为自己的满族剪纸手艺也蛮厉害,店拉起来,打出名声,无路如何也要把孙子争取过来。她不顾丈夫的反对,拿出积蓄,去县城选店铺开店。 第275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林海月风风火火进来,走向翻看账本的宋清秋,“白璐在这附近开了一家满族风情剪纸店。” “啊?”宋清秋愣住,白璐这个种菜大王不种菜开剪纸店?她一向对剪纸生意嗤之以鼻,这是怎么了? “我估计是冲你来的。” 跟我竞争? 就她现在的实力,哪来的底气? “她想怎么折腾与咱们无关。”宋清秋把崔秀颖叫过来,商量在龙沙区成立剪纸工作室,如何打响鹤文化品牌的事。 崔秀颖沉吟半晌,才道:“清秋,我可能帮不上你了。” 见崔秀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宋清秋问,“家里有事不方便,还是你公婆那边?” “我,我怀孕了。” “真的吗?”宋清秋惊呆了,崔秀颖和丈夫刚结婚不久怀过孕,却在三个多月的时候摔了一跤流产了。之后秀颖由于自身原因被医生被诊断为无法生育,她觉得愧对丈夫罗平和公婆提出离婚,但罗平和他父母都不同意。她曾提议领养一个孩子,但被罗平拒绝了。 现在突然怀孕,宋清秋比崔秀颖还要激动,拉过她的手,关切地询问怀孕多久了? “我昨天不是去体检了吗,今个上午拿结果的时候才知道的,但我没啥感觉。”崔秀颖当时以为医生弄错了,又查了个B超确定了下。 “你这是老来得娃啊,可喜可贺!” 宋清秋兴奋地拍着她的手,“你这五十多岁怀孕属于高龄高危妊娠,可得多加注意。罗平知道吗?” “我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了,他在外地出差,晚上才能赶回来。” 崔秀颖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是这个年纪人家都当爷爷奶奶了,她的孩子才出生,以后牵着孩子走在大街上着实尴尬。 宋清秋安慰着她,“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罗平也是啊,你们身体都好着呢,没什么基础病,你怕啥。带孩子出去,你可以大胆的告诉周围人,你这是老来得子,你骄傲。” 林海月在旁搭话:“哎呀,你多虑了,到时很多人会以为你生的是二胎。” 崔秀颖被逗得捧腹大笑:“是是,主打一个我不尴尬,让别人尴尬去。行了,问题解决了,咱们继续开会。” 宋清秋考虑到崔秀颖不能劳累、奔波,于是让她守店,让林海月和毛毛跟着一块去工作室开展业务。 “崔姐,我让悦悦留下来帮你。” 话音未落,毛毛握着手机匆忙走进来,“妈,君豪的工笔画《百鹤齐鸣》在全国美术展上展出。” “你弟开学这么久连个电话也不打,我还以为他还在冬眠呢,原来在被窝里憋大招。”宋清秋接过手机,看着相关信息。 叮咚! 君豪的QQ头像在闪动,宋清秋立即点开,“我突然喜欢上了烙画,这玩意蛮有趣的,准备课后跟一个老艺人学习,你千万别跟咱爸说。” 毛毛扶额,他想要回来手机,可母亲已经打字,“为什么不能跟咱爸说?” “学不成多没面子,尤其咱爸还不得损我。” “那你好好学,学出个名堂来,看爸还能说什么。” 宋清秋嫌弃地把手机还给毛毛,“这山看着那山高,三心二意的,什么也学不好。” “年轻人多接触一些新鲜事物,说不定对发展剪纸有用呢。” “你这么分析也没错,但是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信,你弟一时兴起,谁知道打着学烙画的幌子干了啥。” 君豪自从上了大学后,彻底放飞了自我。除了过年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不回来。每个月主动报一次平安外,也很少管家里要生活费,宋清秋免不了担心,后来才知道何明兰包揽了君豪上学的所有费用。 宋清秋坐在电脑前,浏览着迎奥运获奖名单以及展出的剪纸作品。 突然一副《鹤舞九天》的剪纸跃入眼帘,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剪纸手法,甚为熟悉。尤其那彩色多层立体套层处理手法,完全继承了她的精髓。 但又具有青春张扬,时代的色彩。 这幅作品作者笔名叫墨韵,宋清秋霎时间想到一人,这个臭小子背着她参赛了! 他的剪纸技艺竟然突飞猛进,成为店里剪花匠中的佼佼者。 青出于蓝胜于蓝,此刻,宋清秋又是欣慰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让毛毛给君豪发信息。 “老弟,你的剪纸作品获奖了,哪天我去你那,你可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什么剪纸作品获奖?” “你小子装,就是那副《鹤舞九天》啊。” “啊哈哈,我就是想学习了雕刻后,融入新元素,我的剪纸技艺有多大的提升而已。” “谦虚啦,你现在可把我甩出去好几条街。” 君豪很是疑惑,“诶,你眼睛这么毒吗?你是怎么看出那是我的作品。” “有宋氏剪纸的精髓。” “咱妈知道吗?” “我还没跟她说呢,咱妈若是知道了,肯定引你为傲。” 君豪发过来一段视频,此刻正在剪纸。 面相清秀的他,青皮胡可以中和他身上的狂野又不失成熟。 宋清秋仿佛看到了何明远年轻的影子,抿嘴笑着,拨出电话,“祝贺我儿子获奖,你的那副鹤舞九天的剪纸很不错,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细细打磨出来的。” 君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跟感谢母亲的认可。 “五一假期回来吗?”她顿了下补充道,“你姑姑病了,她想你了,回来看看她吧。” 君豪跟姑姑感情最好,立刻爽快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宋清秋乘车去往龙沙区看看工作室装修情况。 下了车,等红绿灯过马路事,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新大海跟刘莎。 呵,一晃七八年没见,如今的刘莎打扮时髦,新大海反倒穿着朴素,风水轮流转啦? 人行道灯亮起,宋清秋过了马路,就听到刘莎恶声恶气地凶着新大海,“快点走,我等着上班呢。” “我血压高,头晕,你慢点我跟不上。” “跟不上你自己想办法,我跟你说啊,我爸妈腿脚不好,大棚里的活等着你回去干呢。一会儿赶紧坐车回屯,听到没有。”刘莎语气咄咄逼人,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她不见了。 新大海却是满脸赔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买点东西带上。” “你看着办,我走了。” 宋清秋喊住她,刘莎笑呵呵地看过来,“哟,宋老板,怎么在这呢?” “我来办点事。”宋清秋扫了新大海一眼,他现在胖的脖子和头一样粗,由于严重掉头发剃成了大光头。 “大海变化太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刘莎:“他呀,得上糖尿病两年了·······现在我当家,天天骂他跟骂孙子似的,新大海服软,成了煮夫,对我那是百依百顺。”年轻那会儿受的委屈、挨的打,现在正一点一点讨回来。 新大海的父母先后去世,与家里兄弟相处不来,有一次他血压高晕倒差点猝死,哥弟对他不管不问,最后还是刘莎把他送去医院,伺候在病床旁。 刘莎一不高兴了,扬手就打,新大海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怕她丢下他不管。 “还不走?”这不刘莎一瞪眼,新大海赶紧赔不是,“我这就走,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给点钱呗。” “一百够吧。” “给你爸妈买东西,你觉得够就行。” 刘莎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老头票扔给他,“去去,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哎,我这就滚。” 新大海咧咧嘴,也不觉得尴尬,迈步离开。 刘莎热情地拉着宋清秋的手,“清秋,大海干不了体力活,想回屯种大棚,他啥也不懂,你可得让明远不计前嫌帮帮他。” 第276章 惊喜险变惊吓 宋清秋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刘莎知道这些年他们两口干得那些缺德事引人生恨,宋清秋指不定多恨她呢,但她心存一丝侥幸,现在何明远是村主任,她作为村主任媳妇,怎么也要装得很大度。 “清秋,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跟你道歉。”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宋清秋发现跟她没啥话可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 “那大海种大棚的事呢?”刘莎追上来,运用她黏人的战术,不达目的不罢休。 “咱屯合作社聘请了技术员作指导,包教包会。”宋清秋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刘莎一点也不介意宋清秋烦感自己,喜笑盈盈冲她背影喊道,“我在家政公司上班,你有需要尽管说话。”说完,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上班去了。 工作室的装修接尾声,宋清秋拎了一提矿泉水给装修工人,巡视一圈后,又去购置了所需的家具物品。 很快工作室顺利开业,鹤城剪纸学会的同行们前来祝贺,大家谈笑风生。 中午与众人吃了个饭,小聚之后,宋清秋立马投入到工作中。 这时何明远的电话打进来,“秋儿恭贺你工作室开业大吉。”下一句话,就变了味,“你有没有想我?” 宋清秋无语的翻白眼,“何明远你都大叔级别的人啦,还跟年轻人似的,整天情呀爱呀的挂嘴边呢。” “食色男女,谁让你离我越来越远。以前一个星期还能过把瘾,现在倒好,你跑到鹤城市中心开工作室,我手臂再长,也搂不到你的腰。碰不到,摸不着,还不准想想。守空房的日子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听到何明远的控诉,宋清秋乐得前仰后合。 “你还笑,快点想想怎么补偿我。” 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哄不好,宋清秋装傻,“那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咳咳!”何明远轻咳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都一个多月没见你了,你不回来看看我?” 他最近手头工作比较多,与村干部领导班子讨论近期村内重大事项和当前重点工作,积极引进企业流转土地,鼓励老百姓在家门口务工。眼下屯里人的日子好过了,那些南下大龄打工人返屯,他主张开展再就业扶持。 对于回归的青年鼓励自主创业。 他今天去跑项目签合同,才没赶过来。 听到他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宋清秋不由得紧张,“你感冒了?” 他只是嗓子发痒,老想咳嗽,估计是咽炎犯了。然而何明远却说,他头晕,难受,嗓子疼。 还别说,宋清秋没有半点怀疑,“我尽快安排好手头的活,这两天回去一趟。” “你可一定回来哦···” 他撒娇时,偏偏嘴贼甜,声音还好听,宋清秋脸红心跳的不行,心都被萌化了。 “秋儿——”他用该死的调调轻唤着她,宋清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得得,我答应就是。” 何明远很是满意地挂了电话。 宋清秋握着手机,心脏还砰砰狂跳个不停。 心里不断吐槽何明远的讨厌。 林海月推门进来,惊诧地发现她的脸颊通红,“清秋姐,你不舒服啊?” 宋清秋谎称中午喝了点白酒有点燥热,林海月却笑出鹅叫声,“你和何主任通话我都听到了,你们真腻歪。” “没事,出去。” “刚才来了个电话,说什么无形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专家组的最终审查结果出来了,鹤城推选的19个项目代表了黑龙江的无形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在鹤城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中被选中的,其中就包括咱们的剪纸。”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宋清秋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抱住林海月又蹦又跳,“能在鹤城文化中留下记载,也算没白活这一世。”她答应奶奶的事,正一步步的实现。 她笑着笑着,突然,泪流满面,轻声啜泣。 一路走来,崎岖坎坷,艰辛自知。传承的路上有太多可能中途而退,弹指挥间,三十余载,实属幸运,蓦然回首,感慨万千。 展未来,虽亦逾不惑之年,道之所长,面对艰难险阻,我愿意,为之奋斗! 林海月知道她的不易,懂得她的艰辛,紧紧拥着她,安慰她,“咱们携手,明天比今天会更好。” 是啊,只要奋斗的脚步不停,传承接力永远在路上,会越走越远。 宋清秋破涕为笑,抬起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变得干劲十足,握住林海月的手,笑道,“我很幸运有你们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彼此彼此。我打电告诉崔姐他们一声,让大家一块高兴一下。”林海月跑去打电话,宋清秋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扯着嗓子冲外喊道,“告诉大家今晚不加班。” “好呀,我一定转达到位。” 宋清秋安排好工作室的工作,让林海月留下负责接待事宜,第二天悄悄地坐车回屯。 何明远除了村委的一些政务、文件要处理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大棚区转悠。 今个忙完手头工作后,他便来到种植示范基地,走进一个五亩地的大棚帮忙锄草。 袁颖慧也在这个棚里干活,看到何明远的身影,小跑过去打招呼,“何主任,我听说你感冒咳嗽,这是我们家自己熬制的梨膏糖,止咳效果特好,您试试。” 何明远扫了女孩一眼,继续锄草,“我现在不咳嗽了,谢谢袁技术员的好意,你还是拿回去吧。” 袁颖慧不死心,把带来的梨膏糖就往何明远的裤袋里塞,“平常你这么关照我们,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好吧。” 何明远微微颔首道,袁颖慧突然惦记脚尖,迅速抬手贴在了他额头上。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呵斥道,“干你活的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大棚里的众人惊愕不已,一时间鸦雀无声。 袁颖慧看到何明远如此愤怒,心中也是一惊。平日里何明远平易近人,跟大家嬉笑怒骂无话不谈,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不禁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主任你额头出了这么多的汗,我···帮你擦擦···” 何明远瞪视着众人,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以后在工作中,我不希望看到你做跟工作无关的事。大家都在忙碌,你趁机搭讪聊天,跟偷懒有何区别。你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众人被他的话语震慑,不敢再吭声。 何明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袁颖慧身上,怒火更盛。 袁颖慧给他送东西不是一次两次,而且最近老往他办公室跑。 她那点小心思早已被他看透彻了。 借着这个机会,他不会再让她抱有任何幻想。 站在大棚门口的宋清秋,来了有一会儿,双手抱胸,淡淡注视着两人,看好戏。 今个她带人干活,面子丢进。满肚子委屈的袁颖慧,眼里泪水倔强的打转却不肯落下,迈步走向原先的位置。 看到大棚门口的来人,她冷声呵斥,“这位大姐,这里是实验基地,没看到门口的牌子‘闲人勿进’啊!” 宋清秋却是笑而不语。 袁颖慧大为恼火,“你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走?” 何明远看过去,“秋儿?” 刚才还黑着一张脸,这会儿笑成了一朵花。他快步走向门口,“你回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宋清秋探了下何明远的额头,“感冒好点没有?” 何明远握住她的手,他眼底满是宠溺,“我嗓子好多了,头还是有点发晕。” 袁颖慧眼里的怒火像是要把她吞噬。 她眯着眼打量宋清秋,穿着一件驼色丝绒风衣裙,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丝绒腰带,拔高腰线。配上黑色高跟鞋,衬气场,整个人都显得时尚大气。 她就是何明远的媳妇啊,袁颖慧舌尖抵了抵唇角,笑得讽刺,“大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别拿怪。” 第277章 索爱 袁颖慧的反应被宋清秋敏锐捕捉,漫不经意微笑间,看向何明远,“你是农业公司聘用的人,不认识我,不知者无罪,我怎么会怪罪呢,要怪也是怪何主任。” 宋清秋脸上闲着灿烂的笑容,晃了下何明远的胳膊,“何主任说是吧?” “秋儿说是便是,回去任由你惩罚。” “我带来两个消息,等回去再跟你说。”宋清秋瞥了眼袁颖慧,任由何明远牵着离开。 袁颖慧狠狠咬着唇,各种心思盘算着。 于婉青走过来,“学姐,谁不知道何主任怕媳妇,宠媳妇,你又何必非那啥呢,你还是跟何主任保持距离为好。” “我想干啥碍你什么事了?”袁颖慧用肩膀撞开她,“我的事少管。少说废话,赶紧干活。” 于婉青叹息着摇摇头,扬起锄头继续锄草。迎来的却是袁颖慧一顿怒斥,“眼瞎啊,香瓜下面的小细草没看见吗?” 另外一个男技术员看不惯袁颖慧仗着手里权利欺负人,今个势必要于婉青出口恶气,“干着不要脸的事,还有脸耀武扬威。” “你指桑骂槐说谁呢?”袁颖慧双手叉腰,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男技术员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口中嘟囔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接的什么茬呀。” “你?”袁颖慧锁着眉头,握着拳头,深呼吸,仿佛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此时的她好像一座火山,随时都会喷发,她那神情分明在说:“你给我等着。” 于婉青冲男技术员摇摇头,示意他别搭话,跟一个疯狗能理论出什么来。 那个男技术员这才作罢。 大棚内终于安静下来,袁颖慧独自生着闷气干活。 何明远牵着宋清秋走出实验基地,扫了一眼腕表,“中午了,走,咱们回家吃饭。” 路过老许肉店,买了些肉和排骨,许海鹏说什么不肯收钱,“这是给我闺女吃的,赶紧拿走吧。” 宋清秋跑去小卖部买了一捆啤酒,一些袋装花生米和肴菜,“干爸,你中午自己喝点,我们回去了。” “还是我闺女有孝心啊。”许海鹏立马收拾东西关门,“我去你爸那,我们老哥俩喝一杯。” 宋清秋笑着挥挥手,跟着何明远回了家。 何明远去后院菜地里拔了一些应季蔬菜,然后扎上围裙,亲自下厨炒了四个菜。 “你说的那两个消息,其中一件肯定是好事。”他笃定地说道。 正在啃糖醋排骨的宋清秋,抬眼看向他,“真让你猜对了,咱们的剪纸入选了鹤城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 “另外一件事呢?是坏消息吗?” 宋清秋淡然笑着,点点头。 何明远冥思苦想了良久,摇摇头,显然没有猜出来。 宋清秋唇角弯出一抹弧度,“给你点提示,跟你有关。” “我?又有人举报我了?” “不是。” 何明远被吊着胃口,抓心挠肺的难以言状,他搂住她,亲了亲,“好秋儿,干脆告诉我吧。” 宋清秋歪着脑袋,露出诡异微笑,“你的桃花挺旺啊,蛮招年轻女孩喜欢的吗。现在的何主任事业有为,中年男人更有魅力,换做我也免不了动心。” 何明远眉头皱起,脸色冷下来,“秋儿,我承认那个袁颖慧给我送过两次东西,但我都没收。我早就说过这辈子,除了你,其他女人入不了我眼,更不会入心。一个黄毛丫头,我岂会看上。” 宋清秋撇嘴,低头继续啃排骨。 “秋儿,你生气啦?” “我生什么气,就是觉得蛮有意思的。” “你是不是不爱我啦,换做别人媳妇肯定要发脾气,你倒好轻飘飘丢来两句话完事,一点也不正常。”何明远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一边给她夹菜,“都说爱之深责之切,你听不到你的批评,我心里不舒服。” 没事非得找骂,真够贱的! 宋清秋乐不可支,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越是这样,何明远心里越没有底。 “你倒是说话呀。” “我把心都给了你,你让我说什么呀?” 宋清秋深吸一口气,咽下嘴里的饭菜,“反倒是你,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记得告诉我。” 何明远紧紧抱住她,“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你休想给我扣帽子甩掉我。” “放开。”宋清秋推着他,何明远却收拢双臂,抱得更紧了。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啦?” “不能!你都不要我了,我哪还能吃得下。” “我就是打个比方罢了。你不吃,我还得吃呢。” “我的心被你伤到了···我要吃你···”何明远纠缠着她,酱酱酿酿的,两盘炒青菜没吃多少,竟吃肉了。 大门外传来袁颖慧的声音,“何主任,麻烦您签下字。” 片刻后,夫妻俩走出来。 宋清秋一身水蓝色金丝绒长裙,何明远西装革履,痞帅不油腻,胡茬配短寸,荷尔蒙爆棚。 尤其二人唇角微勾的那一抹弧度,出奇的一致,透着天下无敌的自信。 任谁看了,不得叹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等在大门外的袁颖慧眼里闪过嫉妒的怒火,很快,便又切换成楚楚可怜,目光软软的看向宋清秋。 “没打扰嫂子午休吧?” 说实话,袁颖慧长得挺出众的,她有着一双长而媚的丹凤眼,但拎出来一个五官感觉并没有很惊艳。每当她微笑,犹如一汪春水般令人心动。 黑发齐腰,双眸闪动,看着犹如幽幽绽放百合,让人莫名生出一种保护欲。 男人对这种女孩,大概都没什么抵抗力吧。 宋清秋阅人无数,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打扰。我和何主任刚一起做了一会儿剧烈运动,让你久等了。” 噗! 何明远耳根瞬间红透,抬手揉着她发顶,“你这丫头,什么话都往外说。” 听到何明远对宋清秋的昵称,袁颖慧眼神一下僵住,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搭话。 何明远走过去,接过单子,仔细看完,提笔签上字,“以后实验基地相关科研工作找孙副主任签字便可。” 待袁颖慧走后,他拨通孙阳的电话,“技术员领头的两人中,把袁颖慧换掉,随便换成哪个男技术员都行。” “袁颖慧的能力比丁可鑫是差了些,但还是蛮强的。” 现在丁可鑫负责实验室这一块,而袁颖慧负责大棚实验种植基地。 两人各负责一块,配合得蛮好。 怎么突然就换人了? 孙阳有些不解。 只听何明远冷冷地说,“她,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孙阳顿时明白了什么,最近屯里风言风语,全都是袁颖慧的八卦新闻。她每天都往何明远那跑,引起诸多猜疑。 “我立即做出调整。” 何明远挂断电话,转身走向宋清秋,低头吻了上去。 毫无防备的宋清秋想躲开已经来不及。 睫毛轻颤,脸红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纯情。 令他陶醉,销魂。 他动情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秋儿,刚收拢的心弦,彻底被你扰乱了。” 宋清秋又气又恼,用力推开他,“你下午不去村委会办公啊。” “今个周六,你回来了,我给自个放假。” 宋清秋忘了这茬,被何明远拉着往自家种的大棚走去。 丁可鑫忙完实验室的事,已是傍晚。 走在会宿舍的路上,看到袁颖慧心情低落,无论安慰也好,询问原因也好,袁颖慧就是一言不发。 于婉青走近在她耳边说,“孙副主任撤了她项目副队长的职务,让覃勇担任,她正怄气呢。你别理她。” 新跃迎面走来,“丁技术员,你们这是下班了?” 丁可鑫还以为新大海家的大棚需要帮助呢,于是问道,“有啥事尽管说。” “这段时间,你没少帮我们家,那啥,我姥姥姥爷,还有我爸想请你和大家过去吃顿饭,表示感谢。” 第278章 挖墙脚 袁颖慧扫视着新跃,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浓眉方口,一脸横肉。 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倒也算和善。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新跃,然后看向丁可鑫,“可馨,人家请你吃饭,我们去显得有点多余。我还有事先走了。” 袁颖慧给于婉青递去眼色,“咱们一块啊。” “啊。”于婉青有些不放心丁可鑫,看了她一眼,“学姐,我赶着回去写实验报告,先走了。” 丁可鑫无奈地笑了笑,对新跃说,“其实我所做都是作为技术员应该做的事,不值得一提,饭我就不去吃了,你替我谢谢两位老人家和新叔。” “你要是不去,我姥姥和姥爷会伤心的。”新跃顿了下,又说,“我请不到你,他们肯定会亲自来请你。” “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就不过去了。”丁可鑫对新跃有些打怵,听说他坐过牢,并且当年就针对女孩子下手。 天色暗下来,周围没有人经过,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仿佛每一次跳动都能将她的恐惧传递到全身。 她立即转身要走掉,却被新跃拦住,“丁技术员,那个,我喜欢你。我以前年少无知,干过一些很混的事,有段不光彩的历史。我现在在省城开挖掘机,有稳定收入······”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吓坏了。 新跃后面说的什么,一句也没入她的脑,她只想赶紧离开,迅速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对象了。” “开什么玩笑,我问过你同学袁颖慧,你在学校没谈过恋爱。可馨,给我个机会,咱们试着处处呗。” 丁可鑫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结巴,就会舌头打结,“我都说···我有对象了···启开···让路!” 可是新跃觉得她就是为了拒绝她才这么说的,与她纠缠着。 “可馨。” 听到毛毛的声音,丁可鑫松了一口气。 循声看去,毛毛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停在他们面前。 从车上下来,一把推开新跃,将丁可鑫拉过来,护在身后。 见是新跃,毛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怒瞪着他:“可馨是我女朋友,你少打她的主意。” 新跃抬眼看向毛毛,冷笑出声,“哟,宋嘉诚,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当年他虽然犯法,经过改造从监狱出来后,就洗心革命,重新做人了。因为工作难找,于是学习了开挖掘机和铲车,靠自己双手做点本本分分的事,用干干净净的钱养家。 但是他对宋清秋一家仍旧耿耿于怀,毕竟是宋清秋把他送进去的。 当年被他欺负的那个小豆包,如今已经长大,个头还比他高出半头。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们的眼神交汇,互不相让。 丁可鑫怕毛毛一冲动,跟对方动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小声道,“宋姨回来了,咱们去找她吧。” “好啊。”毛毛收回目光,温和地回应着。等丁可鑫上车,他迈步骑在摩托车上,启动车子瞬间,就听新跃高声喊道,“宋嘉诚,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你不配!你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掂量掂量。”毛毛丢下这句话,带着丁可鑫扬长而去。 新跃很不服气,难道他犯过错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吗? 他悻悻地调头往回走。 新大海见儿子回来后坐在那抽闷烟,便问,“你请的人呢?” “丁技术员有事来不了。”启开一瓶啤酒,对瓶吹。 “你郁闷啥呀,等以后有机会再请呗。来来,咱们吃饭。”刘莎妈妈招呼新跃过来吃饭。 刘莎拎着包进来,对着新大海呵斥道,“我买了猪头肉,赶紧切一盘。” “来了。”新大海放下铲子,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倒了一杯水递到刘莎手里,“媳妇累了吧,喝口水。你上炕稍等会儿,我立马去切肉。” “快点。”刘莎不耐烦地催促了句,进屋上炕。 新大海快速切了一盘猪头肉端上桌,坐在了炕边吃饭。 刘莎看到儿子闷闷不乐,没给他好脸色,“我可告诉你,别跟我说外面活累,连挖掘机的活也干不了,你还能干点啥。你爷俩这山看着那山高,吃啥啥不剩,就是两废物。” 刘莎管儿子,捎带着把新大海骂了个狗血淋头。 新大海是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舔着笑脸给媳妇夹菜,“媳妇消消气,我们爷俩正在努力改造嘛。” “行了,吃饭时候不训孩子。”刘莎妈妈瞪了女儿一眼,让她收起牢骚赶紧吃饭,“大海已经不错了,差不离就行。” 儿子刘磊成了养老婿,结婚后很少回来。刘莎干不了农活,刘莎妈还得指望新大海帮衬,因此她劝刘莎别太苛刻。 刘莎不悦地反驳,“我这是想让大海给新跃做个榜样。” 新大海识趣地接话,“是我不好,我一定改,儿啊,做事要有始有终,咱不能半途而废。” “哎呀,我烦的不是工作上的事。”新跃叹了口气,“我喜欢上丁可鑫,可她说有对象。” 刘莎见过丁可鑫,小姑娘长相出挑,又有能力。但她觉得,儿子跟丁可鑫不是一路人。 反而觉得袁颖慧不错。 新跃嗤之以鼻,“袁颖慧恨不得爬上何明远的床,我才不要这种烂货呢。” 刘莎心底莫名被什么扎了下,她顿感堵心,“她是被何明远给迷了心智。”早晚没好下场。 她不得不承认,何明远现在更有魅力。 可惜再也不属于她。 刘莎心里泛着苦涩,默默喝酒。 新大海瞪了儿子一眼,“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有什么用,这男女间相处至少来电。” “毛毛也喜欢她,就在刚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丁可鑫就跟他走了。” “是吗?”刘莎顿时来了兴趣。 吃过饭,她跑去何妈妈家。 却看到丁可鑫也在。 何明远一家人正在院子里烤肉,刘莎闻着肉香,开门见山道出来意,“何主任,我想请你帮我儿子做媒。” “新跃看中谁家闺女了?”何明远本不愿搭理她,但听到新跃的事,他不由得好奇。 “我儿子喜欢丁技术员。” “丁技术员名花有主了,就别惦念了。” 何明远闷头吃饭。 “这不是还没结婚嘛,名花有主,也可以松松土。” “也就你们家能干出这样没道德无底线的事。”何明远嘲弄的勾了勾唇,冷讽的语调像把刀扎进刘莎的心里。 刘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嘲讽道,“你呢?也只不过装斯文罢了,大家都知道你对宋清秋好,私下呢跟个小姑娘暧昧不清,我看你当了几年主任飘了。” 宋清秋噗嗤笑出声,“哟,越俎代庖想替我管我的男人,我可得谢谢你。” 刘莎好不容易抓住何明远把柄,顿时趾高气昂起来,“清秋,我只是替你鸣不平。作为何明远的老同学,我也是怕他犯错。” 坐在何明远身边的何明兰率先沉了脸,“明远,你是怎么管理咱屯的,现在怎么连疯狗也放出来到处乱跑,咬到人怎么办。” 刘莎气得跳脚,“你骂谁是疯狗?” “谁答应谁就是。” 刘莎突然想起自己经理教过她,遇事先冷静,要学会做情绪的主人,否则一失控气场崩塌,人必输无疑。 等等,她跟何明兰理论个什么劲儿。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高谈阔论着,“新跃很能干,也蛮有孝心,乐于助人······” 何明远不想听她啰嗦个没完,不近人情地打断她,“新跃现在的确不错,但是找对象,人家女孩不同意,难不成还要强抢吗?” “这不是商量嘛。” 丁可鑫这个气啊,想跟刘莎理论,毛毛冲她摇摇头,“别急,我爸妈会为你做主的。” 宋清秋不疾不徐道,“可馨是我们家准儿媳,你还不走?” 刘莎愣住,不死心的问道:“啥时候走开定下的?” “一个月前吧,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想低调行事,我和明远自然也支持。刘莎,丁可鑫是我宋清秋未来的儿媳,让我知道你或者新跃欺负她,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管好你的儿子,手贱乱挖墙角,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莎没话可话,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第279章 霸气维护 万长青把烤熟的大虾端上桌,宋清秋冲屋内喊道,“可馨,烤大虾熟了,过来再吃点大虾。”“毛毛赶紧带可馨过来。” “来了。”毛毛拉着可馨出来坐下。 前些天,丁可鑫跟自己父母坦承换了工作,并且谈恋爱的事。 父母对于家境优渥的何家,心生担忧。 觉得女儿配不上毛毛。 这也让丁可鑫产生了一丝犹豫。 因为毛毛的生父孙岩找过她,拿出一笔钱,让她配另一个人工耳蜗,但条件是让她永远离开毛毛。 虽然三十万有可能是她一辈子挣不来,但她毅然拒绝。 她爱毛毛,她觉得爱情不能拿钱衡量。 可回来后,她经常失眠,细细咀嚼父母的话,认为很有道理,让她重新思考跟毛毛的感情。 毛毛最近忙着制作大幅剪纸订单作品,并没有及时公开两人的关系。 她突然有些自卑。 在刚才宋清秋承认她这个准儿媳的那一刻,她按耐不住激动,在屋里一下抱住了毛毛。 所有的担心,一扫而空。 她的自卑,瞬间被治愈。 其实在她跟毛毛回来的路上,毛毛就已经跟她道歉,解释了这件事。 现在毛毛手机的屏保壁纸,QQ头像都是她的照片,他把两人的合照发在了朋友圈里。 只是没在屯里说开这事。 丁可鑫对未来婆婆霸气维护,竖起大拇指,“宋姨,刚才谢谢你啊。” “你是我们家儿媳,也是我闺女。他们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宋清秋拍拍丁可鑫的肩膀,“别再跟毛毛闹情绪了,你不接他电话,他呀彻夜难眠,立马跑回来了。” “宋姨,是我不对。我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思考我们的感情和未来。”丁可鑫咬了一块烤肉,小声嘟囔着。 宋清秋笑了笑偏头过去,低声说着,“看你刚进家门时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孙岩或者宋清娇私下里找你麻烦了吧。” 丁可鑫惊得瞪大眼睛,“您,您,怎么知道。” “呵呵,你的表情告诉我的。”毕竟她年轻,心里藏不住事,一切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一目了然。 丁可鑫在宋清秋的注视下,羞涩地垂下头,“宋姨太厉害了,也太可怕了。” “我又不吃人,怕什么。” 宋清秋拿起烤串放在可馨面前,“趁热吃吧。” “唰唰!” 什么声音? 何明兰四处张望,目光落在弟弟和丈夫身上,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烤肉串往嘴里炫。 “你俩都把铁签子撸得冒火星子了,能不能让铁签子歇歇。” 宋清秋正喝茶水,闻言,一口茶水朝面前喷了出去,恰好喷了何明远一后背。 得,这下够凉快的。 何明远缓缓扭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宋清秋。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二姐说话太搞笑,我刚才没忍住。”宋清秋掩嘴继续大笑着。 “你还笑?” 不笑难道哭吗? 风起,何明远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放下手里的烤串,拽着她往屋里走,“帮忙给我找件衣服。” “好好,我给你找去。”宋清秋没想太多,跟着他进了屋。 从东屋的大衣柜里找出一件衬衣给他。 何明远脱下湿衣服,突然,飞快地伸臂一扯,把宋清秋拉到墙角处。 他高大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秋儿,你帮我穿上。” 宋清秋朝着天棚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倏地转过了头,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腹部线条分明,肌肉结实,八块腹肌清晰可见。 宋清秋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抚了上去,“你这家伙蛮自律的吗。” 何明远嗯了声,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仅剩扑通扑通的心跳撞击耳膜,小手抚在他胸口,感受着同样如雷的躁动。 她帮他理顺呼吸,抿嘴轻笑着,“你最喜欢吃烤肉,换个衣服迟迟出去,烤肉可就没了。” 何明远低头堵住她的嘴,与她纠缠的火热,没有间隙。 良久,他放开她,套上衬衣,拽过宋清秋的手,让她帮他系扣子。 两人腻腻歪歪了好久,才穿好外套出来。 何明兰看到宋清秋的脸红扑扑的,“哟,一个找衣服,一个换个衣服,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一个世纪似的。” “长青,给明远烤两个猪腰子补补。” “得嘞!” 何明远瞪了二姐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当哑巴。” “原来你能听见啊,我以为你聋了呢。” 姐弟俩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嘴仗,何明远从二姐手里刚烤好的一大把肉串,大口咬着,“真香!” “肉串全都沾了我的口水,你也能吃得下,真行。” “哎呀,咱姐弟俩谁跟谁,我一点都不嫌弃。”何明远知道她故意这么说,也故意气着她。 何明兰气得跺脚,听到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接通。 听到君豪的声音,何明兰尤为兴奋,“君豪呀,你在那边怎么样?” “姑姑,我听我妈妈说你病了,身体好点没有?”本来打算五一假期回来的君豪,由于赶着去学烙画不得已耽搁下来,明天是端午假期,他再忙也要赶回去看望姑姑。 “好多了,就是怕凉,稻田的活都是你姑父在干。” “姑姑,明天端午节,我买了今晚的火车票,明天上午就能到家了。” “好呀,我做好了你爱吃的酥鱼,包下酸菜排骨陷饺子等你回来。记得回来,到姑姑家吃饭。” “好的。” 何明兰握着手机笑个不停,何明远瞥了她一眼,“君豪都挂了电话,聊个寂寞。” “哼,我乐意。” 入夜,凉如水。 何明远给宋清秋披上一件衣服,“姐,姐夫,我们先撤了。”他嘱咐毛毛务必把丁可鑫安全送回农业公司的宿舍。 “保证完成任务。”毛毛牵着可馨的手出了门。 随后,何明远和宋清秋离开。 躺在炕上,宋清秋依偎在他怀里,想着事情。 何明远给她按摩着手,“秋儿,你看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了没有?” “蕨菜致癌的事吗?” “可不咋的,到处都在传闻这事,就因为这个,咱屯的蕨菜订单量骤减。内销倒是不错,出口白搭了。”刚刚发展起来的蕨菜种植,出口改内销,价钱也跟着大跌。 何明远认为蕨菜行情一时半会儿很难好转,“我觉得咱们得改种其他蔬菜才行。” 宋清秋想了想,说:“咱们可以主要发展大棚香瓜为主,黄瓜,西红柿、茼蒿、油麦菜,茄子、豆角这些蔬菜为辅。种西瓜也不错。可发展的大棚种植产业很多,只要有销路,种啥都不是问题。” 何明远撑着身体,伸长手臂拿过炕头放着的笔和本子,一本正经地把宋清秋刚才说的话记在本子上。 然后,编辑好一串文字发在屯里的党员干部工作群里。 “明早我召集大家开个会研究下。” “嗯,你收着点,明天过节,别一研究就忘了时间。一上午过去了,他们家人里又不好说啥,咱们不能给人家两口子制造矛盾。” 关键现在这些党员干部跟他一个德行,商讨不出个解决方案,他们不肯散会。 这事真不怪他。 何明远满脸笑意的低头望着怀里的娇妻,“你明天留下来过节,我早点开完会回来陪你。” “中午吃完饭,我下午回去。” 这句话惹得何明远有些不高兴,他说着,忽然勾勾唇角,凑过来,“你不让我剥夺别人过节的权利,你却放我鸽子,那我提前过节好了。” “不是,何明远,你疯了。” 话音未落,宋清秋就感受到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接着是何明远似平静的声音:“我就疯给你看看。” 距离骤然拉近,连他温热的呼吸也跟着萦绕过来。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满是笑意中又多了一抹深邃的暗色,实在很蛊惑人。 她一时看呆了,直到何明远幽幽的声音传来:“小丫头馋得流口水了。” 胡说! 宋清秋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她瞅见何明远笑得异常诡异,她脑中警铃大作,可惜一切太迟了······ 极致的欢愉过后,宋清秋疲倦得一动也不想动。而何明远依然面带笑容,一点也不觉得累。他单手撑在她一侧,另一手轻柔地抚着她的短发,宠溺的语气中带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明天还走吗?” 宋清秋可不想再被他折腾,立即缓缓摇摇头,闭眼睡下。 第280章 过继 第二天端午节,各家各户出动到屯外的河边洗脸。 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 顺便拔艾蒿回来。 而何明远吃过早饭后,到村委开回去了。 宋清秋带着公公婆婆和毛毛来到河边。 丁可鑫,于婉青和袁颖慧三人正泼水嬉戏,看到宋清秋主动招呼,“宋姨好。” “好,好。”宋清秋弯腰掬起一捧水冷不丁泼向三人,“清眼明目喽!” “偷袭我们,宋姨你好坏呀···” 丁可鑫躲得快没被泼到身上,其余两人也都慌地跑开。 伴随着阵阵的笑声,毛毛加入进来,也不是真的泼水,闹着玩罢了。 宋清秋立马撤了,跟随公婆去拔艾蒿。 毛毛被泼了满脸的水,闭眼静立不动。 丁可鑫跑上前,抬起衣袖给他擦着,“睁开眼看看,这下清亮了没有?” 袁颖慧瞥了丁可鑫背影一眼,摘下几片杨树叶子,捧起一些水突然朝毛毛那边泼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丁可鑫被泼了一身的水,后背全都湿透,她转头怒声质问:“颖慧你干什么?” “哟,我想开个玩笑而已,杨树叶里盛着水我没拿住,飞了出去。” 于婉青捧了一捧水跑过来扬了她一脸,“不好意思袁姐。” “你什么玩意···”袁颖慧今个特意画了美美妆容,全都毁了,拿出纸巾擦了擦脸。抬手用力推了于婉青一把,把于婉青推了个趔趄。 于婉青也不恼,“我也不是故意的,闹着玩,你怎么翻脸了?” “谁跟你闹着玩,无聊透顶。我辛辛苦苦化的妆都花了,赔我。” 丁可鑫跑过来一把握住袁颖慧用力推搡的手,“婉青都说不是故意的,你干啥玩意不依不饶的。” “有你丁可鑫啥事?”她挣脱开丁可鑫的手,冷笑着,“你原来早就盯上了村主任的儿子,成为项目组长也是你计划中的事,真看不出来你有这心机。亏我这么信任你,还把你当好姐妹,你竟然把我拉过来给你当陪衬。” “袁颖慧你说什么呢。我和嘉诚认识一年多了,我们本来就是恋人,一直没对外公开而已。再说了,我跟谁在一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想干可以走哇,没人拦着你。放着工作不好好干,净整些没用的,把副队长一职搞丢了,不反思自身的问题,还赖上别人。你还真是拉不出屎来,嫌地球引力不够。” 丁可鑫本不想跟袁颖慧翻脸,可她越做越过分,简直丢了他们农业科技大的脸,她不由得怒怼了过去。 “你?” “你什么你?你不把心思放在工作吗,非得去当2+1,我呸,给我当陪衬,你,不配。” 丁可鑫语速很慢,周围都是来洗脸的人,袁颖慧怕别人听了去,迅速捂住她的嘴巴,让她静音。 毛毛走过来,扯开她胳膊,“离可馨远点。” “宋嘉诚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跟可馨吵下去。”袁颖慧看人下菜碟,就因为毛毛是何明远的儿子,她不敢得罪,赔着笑脸。 “哼,鬼话连篇,鬼都不信。”毛毛拉着可馨走开。 于婉青看了袁颖慧一眼,紧跟上去。 袁颖慧这个郁闷啊,她是招谁惹谁啦,竟然被孤立。 她蹲在河边,望着水面发呆。 凭啥好事都落在丁可鑫这个不健全的人身上,她自认为长相、能力不比她差啊。为什么就没能摊上一个家境好又有钱的傻男人喜欢她呢。 她不甘心。 河边的人们陆陆续续散去,袁颖慧坐在那望天兴叹。 坐到天晌,肚子咕噜响起,好吃午饭了。 她想起来,发现腿抽筋了。 “嘶···哎哟···” 君豪放假回来,听到痛苦的声音,循声找了过来。 “你没事吧?” “我腿抽筋了,站不起来。” 君豪好心上前扶起袁颖慧,“你不是这个屯的吧,住哪?” “我是这个屯农业公司的技术员。”袁颖慧打量着君豪,外表帅气,堪称一表人才啊,“你是来这个屯走亲戚的?” 君豪乐了,“我就是这个屯土生土长的人。” 袁颖慧努力思索着,“我咋没见过你呢?” “我在外面读书,很少回来。” 袁颖慧一瞬间对君豪生出好感,不禁多了问几句,“在外面读大学?” “对。” “什么专业?” “雕刻。” 这时,何明兰骑车过来,高声喊着,“君豪?” “二姑,你怎么来了?你身体不好在家呆着是了。” 何明兰瞥了袁颖慧一眼,停下车子,把君豪拽了过来,“走路千万别乱摘野花,万一沾染上骚气味,难去掉不说,还闹心。跟二姑回家。” 袁颖慧听着何明兰与君豪的对话,弄明白两人的关系。 他是何明远的儿子。 小伙长得不错啊,跟他爸有得一拼。 能嫁给他也是蛮好的。 何明兰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犹如利刃一般切割着空气,充满了威胁的警告意味。 袁颖慧知道何明兰的厉害,她不敢硬扛,扯起一抹自认为笑得最灿烂,最甜的笑容,像君豪道谢,“谢谢你啊。” “你用客气。” 君豪拉着何明兰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二姑我来骑车。” “好啊。” 走在进屯的路上,君豪忍不住问道,“二姑刚才话里有话,到底怎么回事?” “就刚才那女的,真够了不要脸,勾、搭你爸。你可离她远点,免得粘上哆嗦不下来。也不知道孙阳怎么想的,用这种人干技术员,坏了咱屯的风气。” “我孙叔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啊别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话锋一转,又道,“我带回来四个菜,驴肉火烧,糖炒栗子,手撕扒鸡,五香豆腐丝,一会儿给姑父当下酒菜。” “凭啥光孝敬你姑父,不孝敬我啊?”何明兰在侄子腰间掐了一把,却没掐动。君豪一身腱子肉,身上的肉如石头般似的坚硬,硌手。 君豪笑了笑,“二姑别把手掐坏了,我可心疼。” “小兔崽子,练过几年武术,身板练得不错啊,在外面挺招女孩喜欢吧。”何明兰结婚这些年没生出一儿半女,丈夫万长青从未嫌弃过她,两人恩爱无比。 何明兰把所有爱全都给了君豪,旁敲侧击打听君豪有没有谈女朋友,她好提前准备礼物。 “我们班大部分都是男生,搞雕刻的男生不受女生的待见。我整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雕刻室里,课余时间我还得忙着创作剪纸作品,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要去学烙画,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二姑挺失望的吧?” “哎哟,我倒是有点庆幸,不像你爸那么早早暗恋上一个人。能专注学习搞创作,也不错。” 唠着嗑,来到姑姑家。 父母,爷爷奶奶都在。 “妈!”君豪跑向母亲,给了一个大大拥抱。 宋清秋仰望着儿子,乐不可支,“又长高了,后来者居上,比你哥都高。” 何明远过来把儿子推开,“一回来就霸着我女人,去去,吃饭去。” 君豪瞧父亲吃自己干醋,笑出了鹅叫声。 “好好,把你的宝贝媳妇还你。” 何明兰招呼着众人上炕,“君豪回来,咱们开饭。” 君豪向四周瞅了瞅,没看到大哥,“妈,我哥呢?” 何明兰抢先答话,“你哥忙着呢,这会儿可能跟你未来嫂子吃饭,也可能你侬我侬。” “我哥跟丁可鑫的婚事定下来了。”君豪跟毛毛关系很铁,毛毛的事他基本知晓。 “明知故问,无趣!”何明兰翻了个白眼,与宋清秋聊着其他的事。 君豪赶紧给姑姑夹菜,倒饮料,又给她捶背哄她开心。 万长青突然说道,“明远,咱家你最富足,两儿子一干女儿,把君豪过继给我和明兰呗。” 第281章 私生子乌龙 何明远一下愣住,看向自己媳妇,“秋儿你的意思呢?” 宋清秋作为一个母亲,哪舍得把孩子过继出去。万长青跟何明兰对待君豪又是那样掏心掏肺的好,她踟蹰了一瞬,“君豪长大了,关于他的事,他自己能做主。” “姑父,过继与否真没那么重要,即便不过继我也是你和我姑的儿子,无论何时也会给你们养老。” “哎哟,我的乖乖哟,说得太感人喽。”何明兰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直呼这些年没白疼君豪。 万长青高兴,酒不醉人人自醉。几杯酒下肚,醉意微醺。 君豪怕他贪杯,递给他一瓶饮料,“姑父陪我划拳喝饮料。” “好啊。” 两人划拳行令,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笑声不绝。 忙完手头事的孙岩开车载着小洁往家赶,两人招手拦车,“大哥,问一下何明远家怎么走?”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孙岩透过车窗望着两人,中年女人穿着朴素,头发稀疏,满脸的雀斑,拎着个八十年代的黑色手提包。 男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颇有一股英姿勃发之气。 他身后背着一个麻袋包,像是逃荒地似的。 “你们找何明远什么事?” “何明远是我爸,我们从安徽来看他。”小伙儿闷声闷气地说道。 孙岩一脸的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追问一句,“何明远是你爸?” “对啊。” 孙岩继续追问道,“是牛望屯的何明远?” “他给我妈定期寄钱的地址是牛望屯”小伙子从兜里掏出信封,仔细看了看,“没错啊。” 孙岩顿时来了兴趣,哟呵,何明远在外还有私生子,好不容易抓到他把柄,嗯哼···这回他这个村主任是当不成了。 “上车,我送你们去。” “谢谢大哥。” 孙岩重新启动车子,飞快地往何妈妈家驶去。 他瞄了了眼后座上的小伙儿,“老弟多大了?” “今年二十六岁。” 孙岩眯着眼睛琢么着,二十六前不就是81年吗,何明远那个时候在粮站工作,与宋清秋交往的同时,与那个女人生下这个孩子。 这下有热闹看了! 他是多么激动,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他激动得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他内心的激动,不自主地哼唱起来。 小洁看了丈夫一眼,“人家来找爹,他激动个啥劲儿。” “我替何明远高兴。” 车子在老何家大门口停下,却发现大门紧闭,他们扑了个空,打听左右邻居才知道何明远一家去了何明兰那。 他调转车头,呼啸而去。 车子停下,孙岩率先下车,冲着院里嚷嚷着,“何明远快出来,你远在安徽的儿子认爹来了。” 闷头干饭的何明远闻听差点噎到,咳嗽几声,端起一碗水灌下,扯着嗓子回应,“开什么玩笑,大过节的,不回家跑这来干嘛,我可不管饭。” “谁跟你开玩笑了,快点出来看看吧。” 何明远眨眨眼睛,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好事八卦的何明兰拉着宋清秋下炕,跟了出来。 何妈妈紧随其后。 只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男的噗通跪在何明远面前,“爸,我是大成啊。” 这句话宛如一个晴天霹雳,震撼的宋清秋、何明兰、何妈妈三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恍如梦境一般。 何明远赶忙上前扶起小伙儿,“大成复员回来啦?” 这时女人用安徽话说道,“上个月大成才回来,我带着孩子来认认家门。” “快屋里坐。” 何明远把娘俩往屋里让,孙岩拦住何明远,“等等,这孩子喊你爸,那女人是你在外姘头?” “你胡说什么呢。” 孙岩指着何明远的鼻子怒斥道,“那女人是小伙儿的母亲,小伙喊你爸,是你和这女人在外的私生子,我说的有错吗?” “你这么做比我还渣,在外偷腥,却在宋清秋面前装深情。什么模范夫妻的典范,我呸!” 孙岩淬了他一脸,何明远抹了一把脸,“几天没刷牙了,味真大。” “少转移话题,你这是骗人家宋清秋的感情,亏她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若不是这对母子不找来,你打算隐瞒一辈子是吧。” 宋清秋淡淡地望着何明远,她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事实摆在面前,她笑了笑,“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见宋清秋误会了,何明远快速伸手将她拉回来,“秋儿,你听我解释。” 何妈妈顿时气爆了,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解释个屁,你背叛了清秋,老何家没你这号人物。” “妈,你听我把话说完。” “有啥好说的,咱老何人的脸都被你丢进了,赶紧给我滚!”何爸爸站在门口厉声呵斥,顺手拿起一根扁担,怒视着儿子,“滚呐!” 看到何明远要被赶出家门,孙岩不仅没有表示同情,反而感到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他趁机落井下石,“叔,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转头看向何明远,“兄弟,这都干得些什么事呢,我想帮你,都无从下手。” 何明远沉下脸怒声大喝,“你给我闭嘴!” “爸,妈,你们听我解释。” “不滚是吧,我打死你这个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何爸爸手里的扁担抡了过来,宋清秋突然跑过来,“爸,你听明远解释完再打也不迟。” 何爸爸怕伤到儿媳,扁担一偏重重砸在地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那个女人急得够呛,一着急呜哩哇啦说的都是方言,在场的人没人听得懂她说得是什么。 自称大成的小伙赶忙解释道,“你们都误会了,我爸跟何叔叔是战友。后来何叔叔复员回来,我爸跟他一直书信来往。八一年,我爸在战场上牺牲,何叔叔主动承担起照顾刚出生的我和我妈。这些年他带头和我爸其他的几个战友凑钱供我读书,在生活上给与了我们家很大帮助。我考上大学后报名参军,他也非常支持。在我心里何叔叔就是我爸,我复员了,很想见一见这个帮助我二十多年的恩人。” 何明远拍拍大成的肩膀,“我和你爸这帮战友约定好了,无论谁牺牲,活着的人都会照顾他的家属。你长大成人,延续了你爸的梦想,报效祖国,我很欣慰。你爸在天之灵,也得到了慰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全家人松了口气。 宋清秋淡然一笑,“解释开就好了,你们大老远的赶来,走,进屋吃饭。” 何明远握住宋清秋的手,向大成和女人介绍,“嫂子,大成,这是我爱人清秋,这些年没有清秋的大力支持,我也做不成这些事。连队牺牲战友的家属,我们都有过资助,我们不求回报,只想兑现诺言。战友们在战场拼杀阵亡,我们在后方照顾好他们的亲人,我残疾了上不了战场,用一种方式让我们连队的精神传递下去。” “谢谢你弟妹啊。” 女人扯着大成走到宋清秋面前,“快谢谢你清秋妈妈。” “不,不,我可不敢当。”宋清秋晃了晃手阻止,但大成还是冲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谢谢妈妈!” 说完,大成打开背来麻袋包,里面全是安徽的土特产,什么臭鳜鱼,烧鸡,酥梨,茶叶,还有上好的宣纸。 “清秋妈妈,这些宣纸你可能用得上,还请您收下。” “好,那我就不客气啦。明远快去炒几个菜。”宋清秋一手拉着大成,另一只手牵着女人进了屋。 没人搭理孙岩,他被晾在院子里。 空欢喜一场,他悻悻地走出何明兰家,坐在车上,自言自语,“何明远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喜欢给毫不相干的人养孩子,宋清秋竟无条件相信他。这两口一对傻子,图啥。” “他们的所作所为,那叫大爱,可惜你没有。你一身铜臭味,穷得只剩钱,蛮可怜的。”被媳妇阴阳讥讽,孙岩很是不爽,“我是商人,不赚钱,你花啥,吃啥,喝啥。光有什么大爱,当个屁用,没我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 小洁冷哼一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手机响起,孙岩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叹了口气,接通,“妈,我们马上到家。” 第282章 捅了马蜂窝 孙乔安家。 饭菜做好,白璐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着。 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驶来,她脸上露出笑容,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儿子回来啦。” 接过孙岩带回来的酒和礼盒,白璐牵着他往院里走。 小洁被扔在后面,孙岩不耐烦地喊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走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小洁柔声应着,快步跟上。她冷冷盯着丈夫的背影,露出阴狠的笑容,饿死鬼托生啊,一会儿吃饭噎死你! 然而进了屋,她又换上一幅和善听话的面孔,帮着婆婆端饭菜,坐在炕边的位置,随时可以给大家添饭。 即便如此还是被婆婆嫌弃,“瞅瞅你,素面朝天的什么样子,陪着我儿子出去,不够丢人的。” 孙乔安咳嗽一声,白璐怒瞪过去,“咳嗽个什么玩意,我说得不对吗?” “哎呀,我这两天上火嗓子不舒服。” “就你事多,吃饭堵不上嘴。”白璐呵斥了孙乔安一句,继续数落儿媳。 可小洁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连连称是,回去立即改正。 孙岩不愿意听,“妈,行了,我就喜欢小洁不化妆,不喷香水。我现在最看不上画得跟个妖精似的女人,还有那香水那股味,我闻到就想吐。” “说谁妖精呢?”白璐抄起鸡毛掸子往儿子身上打去,孙岩赶忙躲闪,“妈,妈,我错了。” 孙乔安倪着白璐,老模咔嚓的一张脸脸,抹得漂白的,像是拍了二斤面粉,通红的嘴唇,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人家化妆为了好看,她化妆是要命啊。 大晚上,她要是出去,不知吓跑多少人,很有可能还会被胖揍一顿。 孙岩跟母亲聊起剪纸店的生意,“妈,你店里生意挺红火的。” “前段时间不错,最近有很多顾客都是你介绍过来的,哎呀,现在基本都是不温不火,盈利不多。” 孙岩本不就同意母亲开剪纸店,因此这会儿又旧话重提,让母亲把剪纸店关了,回屯享福。 “你要是缺钱,我给你,一年二十万够不够?” “这不是钱的事。”白璐摇头叹息,“毛毛跟着宋清秋学剪纸算怎么回事?我白璐的剪纸虽然没有她有名气,毛毛是我大孙子,必须跟我学剪纸。啥时候把我孙子争取过来,啥时候收手。” 在孙岩看来很不能理解,无论毛毛跟谁学剪纸都是他儿子,都是老孙家的孙子,干嘛这么执着呢。 看到母亲苦恼,他也不好说啥,“行行,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饭后,孙岩独自出了门,打电话约毛毛好好谈谈。 然而毛毛带着可馨去了市里逛街去了,这让孙岩很不爽,“毛毛,凭咱家的条件,你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干嘛非认准一棵草呢。我知道你第一次谈恋爱新鲜劲还没过,玩玩可以,要是谈婚论嫁,还是算了吧。” “我郑重的告诉你,我真心喜欢可馨。玩玩,也就是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说出的口。因此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爸妈还有我姑他们都很支持我们在一起。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少应酬,少喝点酒,免得把自己送走了。” “嗨,你这孩子怎么咒自己的亲爹呢?” “我实话实说罢了。” “电影要开演了,我挂了。” “喂?”通话断开,孙岩气得真想摔了手机,高高举起手,终究还是没扔出去。 他收起手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不知不觉又来到何明兰家门口。 屋内传来欢声笑语。 他迟疑了好半晌,迈步进去。 何明兰第一个发现他进门,调侃道,“孙大老板是个大忙人,老往我这跑,怎么地,看上我家养的稻田鱼,要收购啊?” “不是,刚才,我没弄清楚状况,闹了一出误会,我跟明远和清秋道歉。” “你,什么为人,我们太了解。道歉根本没必要,自编自导这出戏,蛮精彩的,都能拍个电影了。孙老板这么有钱,拍一部关于咱屯的电影呗。” 宋清秋接着何明远的话,往下说,“咱屯很大,故事太多,不好拍。就拍他自己一生就好。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粉红纠葛或者叫山屯往事。” 孙岩抚掌大笑,“有点意思啊,清秋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话落,屋内出奇的安静。 孙岩一点也不感觉尴尬,自说自话,“我的酒厂要开业了,我寻思着,借着这个机会,组织一次同学聚会,明远你和清秋一定到场。” “好啊,我们一定。没事,走吧,不送。”何明远摆摆手,继续跟大成聊他当兵那些年的事。 孙岩唇角勾起一丝冷嘲,扭头离开。 何明远哼了一声,“他要是拍他自己的一生,该叫缺德人生。什么同学聚会,没事吃饱了撑的炫富,我才不去呢。” “哎呀,咱们得去。我正好想那些老同学,一起吃顿饭聊聊。他吹他,咱就当没听见。” “好吧,我媳妇想去,我就陪你去。” 傍晚,宋清秋和何明远陪大成母子俩吃了顿饭,安顿他们住下。 第二天,何明远带大成母子去大棚参观的时候,宋清秋接到一个电话,匆忙地离开。 端午假期结束,君豪也要踏上回学校的火车。 何明兰把自制的鱼罐头,家里好东西一个劲儿地往君豪的行李包里塞。 “姑,我是去上学,又不是搬家。装多了,吃不掉坏了可惜。”君豪拿下一些,看到何明兰抹眼泪,他又心疼,默默地装回去。 被姑姑和姑父送到火车站,君豪四处张望着,我爸妈心真大,儿子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来送行。 换做我哥,我爸妈再忙也要来的。 君豪心里有点不平衡,感觉父母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还不如一个外人。 何明兰给他整理了下衣服,“你妈那边工作室刚开起来,有好多事要做,今天开会赶不过来。你爸为了重新规划大棚蔬菜种植,考察去了,我和你姑父送你一样。” “要是我哥去外地上大学,他们肯定会来送行的。”君豪闷声答道。 “跟你哥争风吃醋,争宠?你哥只有你爸妈这两至亲,而你却不但有爸妈疼爱,整个老何家都是你的亲人。你哥心性敏感,你爸妈既然认了你哥当儿子,他们自然多照顾他一些。在外面,你爸妈就是你哥靠山和底气。你不一样,你本来是亲生,底气自带啊。” 何明兰吧啦吧啦一通说之后,君豪是一问一个不知声。 “你想你爸妈来送你,这样吧,改签,改到晚上的火车,怎么样。” “那怎么行,耽误明天工笔画课得不偿失。” “小兔崽涉及到你的利益,又不行了,真双标!” 何明兰给了他后背一巴掌,“你亲口承认把我和你姑父当成你爸妈来养,怎么的你后悔了?” 君豪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用力摇摇头。 何明兰不依不饶地奚落着他,“哼,做人别太贪心,差不多就行。” “姑姑说得对,我错了。”最终,他诚恳认错的态度换来了让何明兰住嘴不再唠叨。 临上火车,何明兰伤感起来,不舍得君豪走,“到了打电话,报声平安。” 万长青也说,“时常打电话回来,能回来看看你姑姑最好不过。” “还有不到一个月暑假了,我们很快见面。” 此话一出,何明兰笑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火车呼啸而来,君豪带着满是关爱的行李踏上回去的归程。 第283章 怼人解气名场面 何明远参观了省内省外多家蔬菜种植大棚,又调查了蔬菜行情。 购买了合适品种的蔬菜种子,让丁可鑫几个技术员进行育种。 当新一波蔬菜苗种下的时候,孙岩那边的酒厂开业,随之周末何明远接到邀请前去参加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设在鹤城一家大酒店,孙岩包下酒店最大包厢。 何明远先一步赶到,宋清秋因为临时有事姗姗来迟。 众人起哄,罚酒三杯。 孙岩示意服务员开酒,“清秋,这是我们厂生产的白酒,咱们同学里你是第一个喝到这酒的人。” “咋滴,喝了这酒能长命百岁啊。”宋清秋拉开椅子坐在何明远身旁,“我不喝酒,跟客户谈生意,也是如此。你们想要长命百岁,赶紧尝尝啊。” “你这就无趣了。”孙岩气闷闷的摇头,对众人招呼道,“算了,来来,大家把酒满上,咱们走一个。” 宋清秋抬眼却看到刘莎坐在对面,瞧刘莎洋洋自得的样子,她轻蔑地笑道:“现在同学聚会都这么广义了吗,什么鸟都往这带?” 孙岩赶忙打圆场,“刘莎是我邀请来的,咱一个屯,也算是同学,对吧。” 谁跟她同学! 刘莎瞪了宋清秋一眼,走到何明远身边敬酒,“我跟何明远才是正了八经的同学。” 孙岩狠厉的目光投向了她,眼中尽是厌恶之色,声音不大但足够屋内所有人听到,“大家岁数慢慢大了,以后啊咱们多沟通交流。” 沟通啥,三言两句,五句都是废话。 跟刘莎这种人嘘寒问暖,还是算了吧。 拒绝内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宋清秋没搭话,与旁边的几人窃窃私语聊着近况。 酒过三巡,孙岩炫富开始,“大家以后有事,尽管说话,我能帮到大家的尽量帮,不能帮的,找人帮。” 何明远蹙眉,笑呵呵地劝他少喝点。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孙岩瞥着何明远,“明远五十不到,有白头发了?”他忽地站起,走进细看,在何明远头上扒拉着,突然用力拽下几根白头发。 何明远斯哈了声,仰头瞪他,“你干嘛呀?” “哟喂,你白头发不少啊。你费心巴力的搞什么农村建设,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无非换来屯里一部分人口头上的一个好,有什么用啊。你,学学我,发财致富了,自己日子过上去了,老婆和家里人跟着享福,那才是正事。我真搞不懂你干嘛执着一个村官,被人举报了好几次了吧,不得人缘,咱得有自知之明趁早让贤。现在大学生当村官的比比皆是,何况你一个连中学都没毕业的人呢······” 孙岩仗着自己的身价,瞧不起何明远种种。 宋清秋不等何明远开口,她则率先慢悠悠地启唇说道:“越喝越年轻,你咋没喝成胎盘呢?” 话音刚落,屋内爆发出一阵笑声,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孙岩借着酒劲儿,嘲讽道,“宋清秋你这人忘本了,出名后有点飘了,我希望你能跟以前一样跟我说话。” “咋滴,不三不四的你,还求别人一心一意地跟你说话,昨晚你家祖坟炸了,冒出你这么个玩意来,哪凉快到哪呆着去!” 刘莎从旁帮腔,“同学聚会图的是一个乐呵,沟通的是感情,你在外面受了气,跑这来撒什么气。” “切,老母鸡上天,你俩都不是啥好鸟。” “我咋的了,以前的事我不也没记仇吗,放下成见,跟你做朋友,哪错了。人要大度,我现在知足常乐,不像某人自命清高,孤芳自赏,浑身带刺,逮谁扎谁。” “我看你啊余额不足,那位是生命额度不足。” “你?” 刘莎被宋清秋怼的哑口无言。 孙岩气得大笑,“宋清秋,我怎么看出我生命额度不足了呢?” 她眯起眼上下打量,“肥头大耳,满肚流油,食人族把你抓去,都咽不下去啊。” 孙岩这会儿有些自闭,不想跟她说话,继续调侃何明远,“兄弟,我对着电灯许个愿,希望咱们大家都能活到九十九。过两年,我稳定下来,建个养老中心,把大家都接过来。兄弟你可得支持我,在屯里批块地。” “到那个年月,说不定咱们得到地下去碰面喽。” “我身体一直倍棒的,我觉得我肯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你咋滴,把自己作没了?” 宋清秋切了声,“哼,等他养老。还他身体好,不到五十岁一身富贵病,咋的,等他写封神榜啊,能活到姜子牙那算数么?” 真够埋汰人的! 何明远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他写封神榜,榜上有爷名。” 孙岩狠瞪着他,“有这么好笑吗?别整那些没用的,等建养老中心的时候,你们吐点金币。” “看你这张嘴,你这么个活法,姐吐金币的速度怕是不赶趟了,估计我得给你吐冥币。面值大,够你花。你建养老中心,我们大家出钱,要不说人家孙岩是大老板呢,就是那熟透的藕,心眼多的不行。” 孙岩顿时心塞,“你们先吃,我去方便一下。” 何明远夹了几个大虾给宋清秋,偏头低声道,“今天你的嘴开了光吗,怼人技术飙升,听得我酣畅淋漓。” “他瞧不起你,我还瞧不起他呢。我的男人容不得他诋毁!” 宋清秋霸气为他出声,何明远心里热乎乎地,甚为感动外带激动。莫名举杯,与众人碰杯喝酒。 气氛一下上来,场面热闹非凡,大家热络地侃大山。 在洗手间冷静了好一会儿的孙岩,回来包厢里,他发现众人都围着何明远转,没人搭理他。 本以为许曾良活着的时候,这帮人围着这个班长转,现在许曾良不在了,以他的身份终于可以对众人发号施令了。熟料,离开三分钟不到,竟是这般景象。 他不甘心何明远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说:“诸位,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我请大家旅游。” “到哪旅游,牛望屯一日游吗。”何明远笑个不停,狂喷他,“费那劲儿干哈,买个地球仪放桌上一转,世界各地都在眼前,想看哪都能看到。” 孙岩这个气啊,从一旁桌上拿来两瓶高度数的白酒,我让你小子拆台,看我怎么治你。 “何明远你不是能喝吗,咱俩今个不醉不归。” “小酌怡情,大酌伤身。我现在喜欢小酌,关键醉酒误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明远才不傻呢,他主动跟自己品酒,肯定又没憋好屁。 “你这是看不起我?”孙岩将他的军,何明远却不上当,“现在健康第一,就是我家秋儿灌我酒,我也跟她翻脸。” 你又算老几啊! 何明远一手掐着一只大螃蟹,另一手拿起一个猪肘子,大快朵颐着,“哎哟,真香啊!喝酒哪有吃肉爽呢。” 孙岩看他,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的嘴角下垂,似乎在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你堂堂的村主任,怎么好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这叫好爽知道不!你吃饭不用手和嘴,趴在盘子上,舔着吃。如果这也叫文明的话,我家大黄早就做到了。” “你拿我跟狗比——”你什么意思我不如狗? 差点被他绕进去,孙岩咬牙气咻咻地端着酒杯去了另一桌。 第284章 青春记忆 酒足饭饱后,孙岩提议去迪厅蹦迪,他包场。 一女同学叹气道,迪厅太吵,我心脏受不了,就不去了。 另一个女同学则说,她还得回去哄孙子呢。 又有几个男同学酒醉坐在酣睡,他们打呼噜的声音就像是深海激战的巨大怪兽,呼噜噜地发射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让周围的人无法抵挡。 何明远推了推几人,“天亮了,醒醒了哥们。” 然而他们无动于衷,呼噜声更响了。 何明远趴在几人的耳边高喊着,“前方到站青少宫,滑旱冰了,走啦!” “去哪滑?” 几人忽地睁开眼,东张西望,“诶,这不还在酒店这疙瘩吗?” “想去,咱们马上就走。”何明远冲众人喊道,“有去旱冰的没有?” 一呼百应,众人跃跃欲试,纷纷举手。 “我,我······” 孙岩怒瞪了何明远一眼,又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这时有人说道,“我们十分感谢孙大老板的招待,听到明远说滑旱冰,我们突然热血沸腾起来,像是回到上那个时代。你跟我们去吧。大家难得聚一次,开开心心的。” 不少人附和着,“是啊,咱们上有老下有小,很难脱身出来,我们应该珍惜每一次聚会,毕竟聚一次,少一次。” 闻言,孙岩不得不做出妥协,“行啊,咱们出发吧。” 众人缓缓起身往外走着,旱冰馆距他们所在的酒店不远,一路走着过去。 何明远紧紧牵着宋清秋的手,低声说道,“一会儿,我带你滑,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宋清秋疑惑地看向他,“啥遗憾?” “上学的那会儿,每次大家约着出去滑冰,你都不肯去。”非要跟那个书呆子在家看书。何明远戏谑道,“当年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切,真把自己当盘醋了,我怕你干嘛?” “那你为啥不肯跟我们出去滑冰?” “一则我不会滑冰,二呢,有你在的地方不想去。” 何明远笑得越发的邪魅,最终还不是到了我碗里来。 “不会不要紧,我带你一块滑,你放松,跟紧我脚步。凭着咱俩的默契度,没问题啊。” 众人见两人如影随形,不由得调侃,“哟哟,都这么大岁数的人啦,还腻腻歪歪的,不嫌烦啊。” “可别人前秀恩爱,私下里相看两相厌,谁也不理谁。”刘莎嫉妒的快发疯了,后悔来参加什么破同学会。她如今在家说一不二,耀武扬威,丈夫跟儿子也都很听话,本以为她过得蛮幸福的。 人比人气死人,看到何明远对宋清秋宠爱,她才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 她心里五味杂陈的不是滋味 其中的心酸无奈只有自己懂。 何明远朗笑着答道:“我们夫妻俩人前人后都一个样,过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鞋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众人边走边议论着,提起才华横溢的班长许曾良,唏嘘不已。 宋清秋的思绪仿佛也回到了青春年少时,想起何明远时常讨揍的情景,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哈哈哈,何明远你那会儿好贱啊。”记得有一次他上课不听课,还打扰她无法专心听讲,把他的文具盒摔坏了,何明远却说正好换个新的。 宋清秋挺感谢他的,然而之后何明远对她的骚扰并没有停止,还变本加厉了,恶作剧不断。 他捉了一条蛇,放进宋清秋那边的桌洞里,把宋清秋吓得不轻,结果被父母合力双打,打得最惨的一次。屁股被打得青紫一片,好几天不敢坐,只能站到教室最后一排听课。 即便那样,也没能引起她注意。 何明远紧握了下她的小手,折磨人的小妖精。 来到旱冰场,一干人鱼贯而入。 何明远让宋清秋等在原地率先去租旱冰鞋。 不大一会儿,拎来一双透粉的旱冰鞋,“秋儿,快试试合不合适。” 在场的女同学投来艳羡的目光,刘莎本想夸赞两句,不知怎的心口不一,话中带刺,“粉粉嫩嫩蛮好看的一双鞋,咱这个年纪不适合穿这个颜色,强行装嫩,装什么小姑娘啊。” “清秋是我的小公主,我喜欢她穿给我看,关你什么事。”何明远拉着宋清秋坐下,给她换上,“怎么样合脚吗?” 她笑着点点头,脸上的酒窝也慢慢的显现出来。 看到何明远换上一双天蓝色旱冰鞋,她眼前一亮,蓝配粉,这两种颜色的碰撞,给人以势均力敌的视觉感受。 她被牵着走上旱冰池,音乐响起,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劈叉。 何明远拉着宋清秋的双手,耐心细致地讲解着注意事项,动作步骤。 刚开始,走路时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样,渐渐地她把手摆动起来,掌握了平衡,可以大步在旱冰池里走动。 几圈下来,宋清秋慢慢地是自己平稳起来,又尽量控制着速度,不让自己有丝毫马虎。 过了一会儿,她滑行也不再颤颤巍巍了,还能够在滑行的时候自由拐弯。 随着音乐节奏,何明远带着她进行交叉滑,后交叉滑,倒着滑等许多花样。 她稀里糊涂地就完成了这些花样,在同学们的大声喝彩中得意洋洋地准备收工。 孙岩滑了过来,“明远,咱们几人一组搞个PK啊。” 既然递来战书,何明远立即应战,喊人组队。 立即分成两拨,每队十人。 孙岩让工作人员换一首激情一点的歌曲,旱冰池上空飘荡着《海阔天空》的音乐,众人跟唱附和着。 曾经青春年少的梦啊,都在。 PK随之开始,何明远带着他队伍领先孙岩他们队,“孙岩你倒是快点,上学那会儿,你就追不上我,现在上了年纪,怎么还不如年轻那会儿呢,胳膊腿都秀逗了吗?” “何明远你别太嚣张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场外观看的同学大声呼喊起哄,“何明远,宋清秋···加油啊!” “孙岩···咱们最帅的团支部书记加油···” 何明远他们率先滑完约定的十圈,孙岩那队紧随其后,就差那么一两秒。 “咱们再比!咱俩单挑!”孙岩不服气,非要比过他。 “没意思,谁跟你单挑。”何明远摆摆手,朝旱冰池边滑去。 孙岩穷追不舍,“一圈总行吧。” “一圈我也不伺候呀。你们输了,你不是跳舞好吗,给大家跳个舞呗。” 跳就跳! 孙岩冲着工作人员喊道,“来段劲爆的舞曲。” “OK!” 孙岩活动活动头和肩膀,随着音乐舞动身体,在旱冰池中,他迅速地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如突然的停顿、快速的转身和大幅度的跳跃。 哇塞,穿着旱冰鞋,也能一会儿左右开弓,一会儿上下翻飞,一会儿左右劈腿,一会儿前后横扫,太佩服他的灵活性! 孙岩出色的身体协调能力,搭配炸裂的舞曲,让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大家跟着扭动身体,旱冰场上一下变成了舞池。 随着时间流逝,不少人跑上去跟孙岩跳一段,将青春记忆抛洒的淋漓尽致。 孙岩从旱冰池里下来,累得直喘,大喊:“痛快!”他真得好久没这么痛快了,整天尔虞我诈,忙于社交,身体累,心更累。 哪像现在人与人之间那样纯粹交流。 他坐在那对何明远说:“我想建养老中心是出自真心的。咱们屯老人越来越多,再有个十来年咱们也老了,不为别人也为自己早做打算。将来儿女都忙,哪有功夫照顾。病了,有人照顾,也算衣食无忧。再不济咱们至少凑到一块,下个棋,扯个闲篇,多好啊。” “好是好,牵扯到用地,我得上报。你真想做养老服务,那就报批手续。”何明远甭管他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想干这一块产业,还是大力支持他。 “行,我回去合计合计。” 众人嬉笑着,拿出自己看家本事,唱歌的,跳舞的,讲笑话的,尽力逗大家开心的一笑。 第285章 旧情复燃 夜幕落下,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何明远拉着宋清秋跟众人依依不舍地道别,“有时间咱们一年聚一次。” “对,咱们就这么说定啦。” 孙岩与众人一一拥抱,“哎呀,等养老中心建起来,咱们天天见面,你们不互相嫌弃就行。” 带着哽咽爆笑的声音在众人炸开,飘荡在旱冰场里久久不散。 宋清秋和何明远回到县城的家里,她坐在炕上,构思着剪纸图案,耳边仍旧回荡同学们嬉笑的声音,曾经的一幕幕就像一场电影。 倦意袭来,她你不由得感慨,真是老了,活动多大一会儿身体就吃不消。 何明远说她缺乏运动,“像我一样,每天早上跑五公里,这些问题都不存在。老了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病。” “我可跑不动。”宋清秋现在不太喜欢跑步,也没时间跑,她娇慎靠在他怀里,坏笑道,“你有本事背着我跑啊。” “小菜一碟,跑个三公里还是没问题的。”他时常也会负重跑哥马拉松,以他的条件,即便不能在特殊情况下召回,但他还是保留在部队时的优良传统,练好身体,若哪天大战来临上不了战场,那就做后方支援。 他低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手指的缺失,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早早离开军营,还是有些遗憾。 “要不,明早咱俩试试。”何明远为了鼓励宋清秋锻炼,开始套路她,“你能坚持一个星期,我以后每个周末都过来给你做鱼,包饺子怎么样?” 宋清秋自然希望天天能看到他,听到这话她眉飞色舞地立即答应明远试试。 清晨五点多,宋清秋换上运动服,跟着何明远出了门。 来到小南河,做完热身运动,何明远带着她慢跑。 猛然间发现走在前面的一人很像孙乔安。 宋清秋和何明远不自觉地慢下脚步。 “乔安,咱们一会儿去吃牛肉粉啊。”他身旁的女人柔声问着。 “你说吃啥咱就吃啥。” “你不愿意看见她,还跟她过个什么劲儿。你到我这来,我养你。” 听到女人豪横的语气,宋清秋惊得一愣,于寡妇胆也太肥了跟孙乔安旧情复燃啦。 白璐知道了还不手撕了她! 她竖耳静听,孙乔安说,“哎呀,我家的经济大权在她手上,只能凑合过呗。”等到她一没,那个家他就说了算,想娶谁就娶谁,儿子干涉也没用。 “咱们这样偷摸的见面,也不是事啊。” 对于孙乔安的回答,于寡妇很不满意。 孙乔安低声下气地哄着,“我们家在屯里地都租出去了,我现在县城住,你想天天见面都行。” “白璐不管你?” “她整天忙她那个破剪纸店,哪有功夫管我。走,咱们吃牛肉粉去。” 何明远脸色沉下,孙乔安这么做太···混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白璐十七岁就嫁给他,这些年在孙家任劳任怨,他不感恩也就罢了,怎么干出这样不道德的事呢。 他喊住孙乔安,“哟,孙叔也来遛弯啊?” “啊,早上空气好,出来走走。” 何明远佯装朝四处看了看,“没带我婶子一块啊?” 他的疑问让孙乔安显得有些心虚,开始结巴起来,回答的语气也变得很紧张。 “你婶子她,她不愿意出来,忙着做早饭呢。这个点饭差不多做好了,我得回去了。” 何明远扫视了于寡妇一眼,“真巧,出来散步也能碰到这位。” “我们也是巧遇,走啦。”孙乔安给于寡妇使眼色,他先走,到最近的牛肉粉店碰面。 “啊,孙大哥再见。”于寡妇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孙乔安直至走远,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何明远冰冷的声音灌入她耳中,“你明知道孙乔安和白璐不会离婚,为什么还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我和孙乔安偶然碰上,打个招呼,不至于惹来这么多猜忌吗?”于寡妇脸色大变,尽管她一直在否认什么,但她眼神闪躲着他的目光不敢正视。 何明远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揭穿,“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听得真切,没有证据,我也不会这么问你!” “何明远你是牛望屯主任不假,你也管得太宽了,屯民私生活也要管,什么人呢。” 何明远透过她的双眼看到的只有惶恐和不安,她似乎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无助和迷茫。 她的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微弱,一副难以自持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孙乔安是牛望屯人,他搞外遇这种事,我自然要管,而且我管定了。我告诉你,孙乔安有妇之夫,不管他怎么承诺的你,劝你离他远点,别玩火自焚。” 于寡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狼狈地逃走。 宋清秋觉得孙乔安跟于寡妇两人再次凑到一块,很难说断就断。 问题就怕出在孙乔安那头,他跟白璐早就生出异心,同床异梦,心心念念着外头人没好。 “过不下去,可以离,至于这样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何明远不能理解,两人过不下去好聚好散。 关键孙乔安因为此事提出离婚,估计一毛钱也拿不到。 孙大富身体大不如以前,还指望白璐伺候他们老两口呢,也不会同意孙乔安跟白璐离婚。 何明远冥思苦想着,怎么才能将这事透露给白璐。 遭到宋清秋的阻止,“从咱口里说出去,白璐不会信,还会反咬一口,说咱们往孙乔安身上泼脏水,污蔑他。” 从生意上,白璐和宋清秋存在竞争。 在屯里,两家关系不好。 因此宋清秋劝何明远放手不管。 凭着女人的知觉,白璐或许已经发现孙乔安的异常,没抓到把柄而已。 宋清秋在何明远陪伴下跑了五里多路,气都喘不匀,看来得减肥了。 “你又不胖,减啥肥啊。好好吃饭,少熬夜,多锻炼,气血足了,身体自然好。”她在剪纸店这边有崔秀颖照顾能按时吃饭还好,现在她独自撑着工作室门面,她本身胃不好,何明远担心她因减肥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哪受得了。 他看了眼腕表,拉着她往回走,找了一家早餐店随意吃了点。 宋清秋拿出给母亲买的金镯子,迟迟见不到母亲的面,因此没有送出去。母亲经常不在屯里,端午假期又跑去看弟弟了,估计快回来了,让何明远捎回去。 临走时,何明远放心不下,再三嘱咐宋清秋好好吃饭。 “我随口就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你比我爸还唠叨,赶紧走吧。” 在宋清秋催促下,坐车离开。 孙乔安和于寡妇就在斜对面的牛肉粉店吃饭,看到宋清秋和何明远离去,孙乔安松了口气,跟于寡妇说,“咱们这几天还是别见面了,等过段时间,我再联系你。” “何明远把这事跟白璐说,她也不会信,你放心吧。” 可听到她笃定的回答,孙乔安自嘲地笑了笑。 何明远最厌恶搞破鞋这种事,他不跟白璐说,保不齐会跟孙岩和孙阳哥俩说啊。 他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啊。 于寡妇勾人的眼神在他身上移动,“一会儿,我出钱请你看电影,走嘛。” 孙乔安觉得很扫面子,主动起身去结账,“咱俩在一起,怎么让你掏钱呢。看个电影,那几十块钱我还是掏的起的。”拉着于寡妇出了门。 等两人看完一场电影出来,已是中午。 孙乔安被于寡妇拉去她那吃饭。 两人吃得正欢的时候,房门轰地一声,被劈开。 第286章 服软 突来的响动,吓得孙乔安和于寡妇魂飞魄散,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 看到站在门口的白璐时,他们俩整个人都是懵的。 “日子都过上了啊?”白璐怒气冲冲地用斧子指着于寡妇,“你咋这么不要脸呢,你抢谁的男人不好,非要强我白璐的男人,找死是吧。” 孙乔安扔下筷子上来抢夺白璐手里的斧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是持械行凶。” “我男人养2+1,我还得庆贺不成?”白璐气得肺都要炸了,大骂孙乔安良心喂了狗,之前那些承诺跟放了一阵臭气一样,随着空气飘散了。 孙乔安一再辩解,谎称于寡妇遇到点难处,借给她二百块钱。今天散步时遇上,于寡妇还钱,顺便请他吃饭。 白璐仰头大笑,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她一路跟了过来,亲眼看到丈夫进了这个门。 她在门外忍气吞声硬是耐着性子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破门而入。 白璐缓缓靠近,指着孙乔安怒吼道,“编,继续编啊!” 孙乔安心一横,索性抵死不认。 白璐气得暴走,扔下手里的斧子扬长而去。 于寡妇开始在孙乔安面前做戏,嚎啕大哭起来,“乔安,她太野蛮了,吓死我了。” 孙乔安抱着她轻声哄了好久,等到于寡妇平静下来,找来工具修门。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孙乔安骂骂咧咧地走向门口,“谁这么缺德,大中午的搞这么大动静。”推门出来,那群人敲得更起劲儿了,边敲边喊,“祝贺孙乔安在外成立第二个家······” 孙乔安急冲冲跑出门,“别敲了,都别瞧了。” 见状,白璐冷笑着吩咐那些人使劲敲,谁喊的声音大,她加钱。 孙乔安拉着白璐到了一旁,“家丑不可外扬,你到底想干啥?” “我来庆贺我男人有外遇啊。” “不可理喻!” 孙乔安回屋拉着于寡妇离开,让她去别的地方躲几天。 白璐铁了心往死搞垮于寡妇,无论她走到,白璐就雇人跟到哪大肆宣扬她的“事迹”。于寡妇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逼不得已,带上儿子远走他乡。 孙乔安指责她做得太绝,心疼于寡妇娘俩孤儿寡母不容易。 白璐的目的达到,再也没有大吵大闹,只字不提离婚的事。她对孙乔安彻底死心,只想过好自己晚年的生活。 这很出乎孙乔安的预料,反倒他整日惴惴不安,找人从中调解,又主动承担起家务活。 不久后,白璐得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剪纸店面临关门。 孙乔安趁机劝她关了剪纸店,被白璐一顿臭骂,气得拔腚走人。 他不愿看到白璐这张脸跑去找于寡妇玩耍。 白璐还没把把孙子争取过来,拖着生病的身体,硬是咬牙坚持每天到剪纸店工作。 一天天下来,没有几个顾客上门购买剪纸,可把她愁坏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找宋清秋好好谈谈。 宋清秋看到白璐的到来,深感意外,“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少说那些没用的,我有事跟你商量。”白璐用命令口吻说道,拉着宋清秋往外走去。 “哎,啥事?” 面对宋清秋的询问,白璐表示到地方再说。 找了一家茶楼坐下。 白璐点了一壶白牡丹,店员送了她们几块小茶点。 宋清秋闻着茶香,细细品尝着,白牡丹的香气足够馥郁,口感清甜、回甘明显。 “茶不错”她扫视着白璐,淡淡笑道,“有啥事直说。” 白璐嘴唇上火上得全都是燎泡,因前段时间生病的原因脸色发黑,整个人没精打采。 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啊。”她做完铺垫,继续往下说,“咱两家斗了这么多年,确切的说,这些年咱俩没少较劲···我服软。” 宋清秋忽地皱眉,白璐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她怎么会服软,准憋着什么坏水呢。 果不然,就听白璐说:“就我这个身体,也干不动了,我那个剪纸店干不下去了,我想让毛毛过来接班。” “啥?” 宋清秋惊诧不已,“你不是不承认毛毛是你的孙子吗?这不合适吗?” 白璐抬手给了自己脸一巴掌,“我以前那是被自信搞昏了头,以为孙岩还能生,谁知道他才是那个不能播种的公鸡。我是拔牙拔到前列腺了,无语至极。其实在知道孙岩没法生育后,我早就承认毛毛是我孙子,但我好面子,一直没找到台阶。今个我主动搭了梯子,找台阶下。” 她又语重心长道,“你一直主张剪纸技艺汲取百家之长,我的满族剪纸也算当地土生土长剪纸一大特色,毛毛跟我学习满族剪纸,也没啥坏处啊。” 是这么个理! 难得白璐低头,宋清秋轻笑着点点头,“我是没啥意见,毛毛是否跟你学,那得问他。” “孩子听你的,你帮忙多美言几句。”白璐垂着头,小声嘟囔着。为了能把孙子争取过来,今个她舍下老脸相求。 宋清秋也不是揪着往事不放的人,立即表示回去给毛毛商量一下,问问孩子的意见。 “茶很好喝,谢谢你的茶。” 宋清秋走出茶楼,不禁笑出了声。 哎,人生啊,就这么戏剧化。 她正好准备回剪纸店一趟,去工作室拿上图纸,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妈你回来了。”毛毛放下手头的活,赶紧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开,“天热,您吃一块解解暑。” “你坐,我有话问你。” 毛毛心里有些发毛,大脑快速反思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没做错啥事啊。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啥事。” 毛毛看到母亲悠闲地喝着西瓜,明显松了口气。 可是在听到母亲斯哈着,“还真有点事,这事挺难办,必须你去才能完成。” 毛毛的心又提起,“妈啥事必须我去啊。”忽地想到了什么,蓦地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不会让我去相亲吧。” “你脑子给你爸一样,我怀疑装的都是些浆糊,你说你,喝了那么多墨水,大脑也应该开窍啊,怎么到现在脑筋还不会转弯。”宋清秋嫌弃地瞅了儿子一眼,忍不住唠叨两句。 毛毛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他心里琢么着,啥事非得我去啊。 想破头,也没想出来。 宋清秋斟酌好字词缓缓道来,“我建议啊,你学习一下满族剪纸,毕竟咱所属地方满族剪纸文化曾经盛行一时,糅杂咱们的剪纸创作中也是非常不错的。” 毛毛主打一个听劝,立即答应,“行,咱们鹤城剪纸学会里有不少满族剪纸艺人,您帮我引荐一下,我跟他们学。” “白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毛毛听到这个名字有点抵触,“妈,咱能不提她吗?” “血浓于水,她是你奶奶,现在病的不成样子,剪纸店干不下去了,咱们作为剪子学会的一员,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希望你考虑一下。” 毛毛抬手揉搓着脑门,思索了良久,“行吧,就是陌生人也要帮一把,你说让我怎么帮她。” “跟她学习满族剪纸。” “就这么简单?” “对啊,提升你的剪纸技艺,就这么简单。” 毛毛摇摇头,“妈,你又给我下套,我咋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呢。” 宋清秋笑了,她只跟外人勾心斗角,对家里人不搞这些的。“白璐这么大岁数了主动上门相求,我看她可怜所以帮忙转达她的诉求,去与不去,你说了算。” 毛毛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这才放下,继而答道:“我去。” 第287章 我们就是她娘家人 宋清秋跟毛毛谈妥后,给白璐回了个电话。白璐高兴得眼泪汹涌而出,“清秋谢谢你,真得太感谢你了。我之前做的那些事···” 宋清秋立马打断,“咱们都往前看,老是活在过去太累。你呀想开点,多注意身体。你身体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帮毛毛带孩子呢。” “对,对,你说得对。可我心里委屈,孙乔安就不是人。” 没想到白璐能对她这个曾经的劲敌吐漏心声,宋清秋不由得笑出声,引得白璐不满,“我满肚子委屈,可让你找到看我笑话的机会了。” “不不,咱们都一个屯的,又都是女人,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呢。” “我看你就是幸灾乐祸!” “哈哈···” “宋清秋,你真损,我伤心成这样,你还能笑得出来。孙乔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无非就是我爸妈都去世了,没有娘家人给我撑腰了。呜呜呜···你也是···” 听到白璐歇斯底里怒吼,宋清秋也没停止笑声,直到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吐槽完心中的怒火,宋清秋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想出出心里恶气吗?” “想!” “那你听我的。” “你不会把孙乔安打死吧。”白璐顿时慌乱了一批,急忙喊道,“那不行啊,打人可是犯法的,你别乱来。” “我打他干嘛呀。动武是最无能的解决问题方法,你要是信得着我,把这事交给我吧。还有啊,孙乔安接二连三的犯错误,你留着他干啥,他不想过,咱就不跟他过,任由他放飞自我便是。一个人能过好日子,犯得着跟他生气上火。” 现在孙乔安越发的嚣张,白璐身体不好,不知道哪会儿把自己气过去,估计正合了他的意。 宋清秋分析利弊,白璐心里豁然许多,是啊,她能赚钱,儿子孝顺,孙子马上回到身边,她的好日子来了,她跟自己叫啥劲儿呢。 “清秋,我谢谢你的开导,有时间到我这喝茶。” “我可不去。” “咋滴怕我下毒啊。” “我不想听那些你的埋怨唠叨,负能量太多,影响心情。” “你不来拉倒,挂了。” 白璐说完挂了电话。 宋清秋撇撇嘴,摇头轻笑了下,给何明远打了一通电话。 “这事交给我,你等消息吧。”何明远早就看不惯孙乔安的作为,想找个机会说道说道。 他放下电话,直接找到刚旅游回来的孙乔安。 “孙叔,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岁数大了,钱也够花,出去看看世界。还别说,五大连池泡温泉真舒服啊。”孙乔安撸起袖子显摆着,“瞅瞅,我的皮肤都白了不少,我寻思得多去几趟。下次,咱们一块呀?” 何明远冷然笑了笑,“孙叔佳人相伴,我可不想当大电灯泡。” 见孙乔安呵呵笑着没否认,他便可以肯定于寡妇跟他一块去的。 何明远倏地变脸,“孙叔是不是觉得我婶子没娘家人了?” “可不是咋滴,她爸妈,她姐还有她弟都过世了,她娘家还有谁啊?” 孙乔安腰杆挺得倍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之前我跟于寡妇吃个饭,白璐小题大做,说三道四,埋汰人家。现在我只是碰巧跟于丽报了同一个旅游团,何况跟着一块去好多老年人,她就宣扬的全屯都知道,真是不可理喻。还是你家清秋好,对你在屯里跟谁相处,从来不管不问。再看看白璐就像个疯狗似的乱咬,我真受不了她。” 看到何明远的脸色沉下,孙乔安还纳闷,我说自己媳妇,他干哈不高兴。 “孙叔,从今天起我和清秋就是我婶子的娘家人,你再欺负她试试。”何明远吐出的每一个字敲击着他的心房,孙乔安怔住,“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她不喜欢出去旅游,不喜欢玩,我找一个愿意跟我一块玩的人,不犯罪吧。” “主任你也管的太宽了,我的家务事,不在你政务范围内吧。” 何明远再次义正严明道,“刚才我跟你说我和清秋是白璐的娘家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那我再重申一次,白璐是毛毛的亲奶奶,她的事就是我和清秋的事。” “这?你,你们这不是吃饱撑的,多管闲事吗?”白璐跟宋清秋不合已久,怎么就和好了呢? 何明远利刃似的眼神剐过孙乔安的脸庞,然后定在他的眼睛上,狠厉地说道,“你和白璐在婚姻存续期间,跟于寡妇同居,于寡妇以你的媳妇自称,那可是重婚罪。白璐找我为她做主,我这个主任管定了。” 孙乔安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于丽只是炫耀罢了,我们没住在一起,别听她胡说。” “与你们同行的人,可以作证。我这有他们的录像为证,要看看吗?”何明远晃了晃手里的光盘,孙乔安刚想伸手来拿,他迅速收起,“你还是到派出所去看吧。” “别呀。” “哎,主任,有话好好说。” “我该说话的已经说完,你好自为之。”何明远迈步离开。 孙乔安双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完喽,完喽,闹大了,真要报警,他真就什么都没了。 他眼神空洞,六神无主,失去了冷静和判断。 良久,他想起小儿子孙岩来,慌乱地掏出手机拨出,结结巴巴的说:“孙岩···我犯了点错误···何明远仗着自己是主任,非要把我送进派出所,这可咋办。” “爸,你也真是的。”孙岩把父亲埋怨了一通,又觉得何明远多管闲事,安慰着父亲,“你也别着急,我去找何明远谈谈。” “那你快点回来啊。” 孙乔安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家走。 傍晚,孙岩回屯后第一时间找到何明远,“明远,我爸他知错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何明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看报纸,“这事在我这过不去!你妈妈都被气成啥样了,你怎么好意思给你爸求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爸喜欢跟于寡妇凑在一块玩,又没干啥,至于上纲上线的吗?”孙岩有些不乐意地拉开椅子刚坐下,被何明远的暴喝声吓了一跳,“站起来,谁让你坐这的!” 他的心开始怦怦跳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仿佛要冲破胸腔。他冷着一张脸,抚着胸口,“喊什么呀,不让坐拉倒。” 见他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何明远义正言辞地讲明,“你爸爸跟于寡妇那是非法同居,涉嫌重婚罪,白璐婶子一告一个准。” 孙岩脸色变了又变,“何明远你是吃饱了撑的管我们家的事,我妈都没说啥,你这么上心,无非想看我爸丢人,变相找我麻烦。你可有想过,我爸爸是毛毛的亲爷爷,算直系亲属,有了案底,影响毛毛将未来的发展。” 少拿毛毛说事! 何明远寸步不让,让孙岩抓狂,“你非要这么做?” “不错!” 行,你真行! 孙岩恨得咬牙切齿,可当他听到是母亲的主意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何明远,“我爸老实人一个,被我妈打压一辈子,还不允许反抗吗?” 听听,说的叫什么话。 何明远嗤之以鼻,夫妻间有矛盾,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打着所谓“被打压要反抗”的旗号,背叛对方,背叛两人的婚姻。 “孙岩,你妈可是最疼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何明远怎么也没想到孙岩能这样编排他自己的母亲。 孙岩却嗤之以鼻,觉得母亲放着好日子不过,瞎胡闹。父亲在外沾花惹草不对,但从没来想过要离婚啊。 何明远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气之下把他轰了出去。 第288章 觉醒 何明远忍无可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孙阳,旁敲侧击地希望他劝劝孙乔安。 孙阳自己再苦再累都能忍受,但让母亲独自面对不幸的遭遇,却最不能忍受。他说自己特别自责,觉得一向争强好胜的母亲遭遇父亲的背叛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愿轻易跟他讲,他忽略了母亲的感受,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母亲,太亏欠母亲了。 得知弟弟站在父亲那一边,跟父亲一块对付母亲时,他暴跳如雷。 与弟弟大吵一架,甚至动手打了弟弟。 孙岩也不甘示弱,动手还击。 霎时间,变成了互殴。 孙乔安拼尽全力将哥俩拉开,埋怨着:“我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老了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你们一个个就跟人生大师似的,对我指手画脚个啥劲儿。” 孙阳听这话就来气,“爸,你想去旅游,吃喝玩乐,我不拦着,但你不能做对不起我妈的事。你跟我妈过不下去,可以离婚啊,什么好处都你都占着,还说我妈不够贤惠。” 孙岩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愤恨地主张父亲离婚。 孙阳冷笑一声,“咱爸是过错方,净身出户。你这么孝顺,咱爸就跟着你生活。你干房地产,也不缺房子,给爸准备一套房子,再把于寡妇接过去,这就圆满了。” 孙岩闻听要往外拿钱买房,当时就不乐意了。父亲七十多了,若把于寡妇娶进门,那房子很快易主。 他才不想当冤大头呢。 留着钱,自个潇洒不好吗。 “哥,我的钱都投在了酒厂上,省城的两套房子都在小洁名下,我说了不算。咱妈生着病,离了婚蛮可怜的,我管咱妈。” “我呢?”孙乔安傻了眼,“孙岩,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肯定养,一个月五百块钱。” 此刻哥俩步调出奇的一致,孙阳也说每个月最多出五百。 孙乔安的心彻底凉了,指责孙岩不孝顺,“你开厂子的大老板,一个月给这点钱,你也太抠门了。” 孙岩轻蔑的笑了笑,“在农村有自己种的粮食蔬菜瓜果,都不用花钱,我们哥俩给你一千块钱生活费不少啦,要什么汽车房子。” “我不得旅游,还想到处转转呢。”孙乔安梗着脖子,极力为自己争取利益。 “想去旅游可以啊,找好旅行社,我出钱。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您啊还是省着点花吧。”孙岩甩出五张票子扔在桌上,“我先把这个月的钱付了,其余的事我哥做主。”说完,撒丫子走人。 “回来···”孙乔安追了出来,拦在孙岩的越野车前,用力拍打着机盖子,“我凭什么净身出户啊,这个家赚的所有钱有我一半,你要是这么坑我,我死给你看。” 孙岩静静地看着父亲的表演,孙乔安见小儿子无动于衷,真往车下钻去。 任凭孙阳怎么喊,就是不出来。 孙岩突然启动车子,猛地轰大油门,往前驶去。 车下的孙乔安直挺挺躺在车轮之间,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从地上坐起,指着远去的车子大骂,“你这是谋杀亲爹,畜生啊!” 熟料,孙岩又把车子倒了回来,落下车窗喊道,“你跟我妈离了婚,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敢威胁我,我偏不吃这一套。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十五! 孙岩觉得父亲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却不曾想父亲对于寡妇上头了,来真的。 于寡妇是个什么东西,他太了解了,想让父亲给她养儿子,买房子,他绝对不会同意。 孙乔安忽地爬起来,想揍小儿子,孙岩迅速加油门扬长而去。 他扑了空,歇斯底里地吼道,“滚,赶紧滚,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孙阳扶额,叹息道,“爸,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孙乔安索性跟儿子撕破脸,要追求自己的第二春。 孙阳不屑地瞅着父亲,“你随便追求,我肯定支持我妈到底。” “好好,你也跟我做对是吧。”孙乔安扬手,巴掌就要落下来,鸡毛掸子从天而降,狠狠敲在他手背上,痛得他缩回了手。 “小兔崽你敢打老子···” “你活该找打!敢打我大孙子,看我不打死你!”孙大富握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孙乔安撒腿就跑。 孙大富紧追不舍,一边跑一遍大骂,“老孙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哪天死了,到下边去都没脸见老祖宗。我让你执迷不悟···” 孙阳追上来,拉住孙大富,“爷爷,您别摔着。我爸已经着了魔,拉不回来的,由他去吧。” “哎,不成器啊。”孙大富跺脚捶胸,摇头叹气,被孙阳扶回了家。 孙阳拨通母亲的电话,聊了好久,最终母亲同意离婚。 几天后,在孙阳主张下,父母去民政部门办了离婚手续。 何明远感到有些意外,孙阳认为父亲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怕母亲气死,于是决定让两人趁早分开。 孙乔安离婚后,彻底放飞了自我,立马拿着这些年攒的私房钱,搬去跟于寡妇同住。 于寡妇还真收留了他。 白璐对于孙乔安的去向毫不感兴趣,把所用精力放在毛毛身上,耐心又细心地教授毛毛满族剪纸。 还带着毛毛回了趟自己的娘家所在满族村,拜访屯里的老人,听他们讲曾经文化传奇。 宋清秋得空去了白璐那,白璐热情地招待了她,“你难得来,一块吃个饭吧。” 她生病还未痊愈,宋清秋不忍心麻烦她,可白璐非要下厨。 宋清秋只能搭手帮忙。 一边包饺子,一边听白璐唠叨,“我太过于执着,老想掌控家里每个人,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输给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太过于盲目自信,狂妄自大,眼高于顶。 也许是因为没有经历太多的失败,只有被绝对悬殊的力量完全压制住了,才能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宋清秋笑道:“咱俩的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对于剪纸的执念太深,这辈子恐是放不下啦。” “你我执念有所不同。你现在觉醒了,已经可以做到斩去执念,将执念融入骨血,埋入心底,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我则学着放下执念,学着坦然面对眼前的一切。” 白璐回想这些年,对大儿媳做的那些事,突然觉得自己真很可恶。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此刻,她也能理解大儿子为何如此恨自己了,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对宋清秋说,“你我之间也没啥深仇大恨,两家相互斗了这么多年,想想,何苦来呢。” “我得感谢你啊!感谢你的鞭策,我才能加快前行的脚步。” 白璐笑得她那双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三十多年来,她第一次跟宋清秋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话。 不知不觉间,心结也终于打开了。 白璐宠爱的目光落在毛毛身上,“这孩子稳住,天赋又不错,学得也很用心,耐得住寂寞,都是你教育的好。” 宋清秋笑笑没说话,盘算着怎么帮白璐推广满族剪纸文化。 饺子包好,有芹菜馅,有酸菜馅,还有野菜猪肉馅的。 白璐胃口不好,吃了几个饺子就吃不下,还直打嗝。宋清秋站起身给她拍后背,“我认识个中医专看疑难杂症,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白璐愧疚难当,瞬间泪流满面:“我以前那样对你,你还对我这么好。”顿时泣不成声。 毛毛心软,温声劝着:“奶,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不说这些。” “不说,对,不说。”白璐给宋清秋夹了一些芹菜馅饺子,劝她多吃点。 第289章 先斩后奏 宋清秋带着白璐看完病,拿了药,又把她送回去,嘱咐她千万不能再生气。 见宋清秋跟着忙碌了一整天,白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把亲手腌的一罐辣白菜给了她。 宋清秋没有推让,客气地收下。 回到剪纸店,她迫不及待地品尝起辣白菜,辣中还带着酸甜口味,咬下一口,满嘴都是辣白菜喷出来的汁液。 这口感绝了! 白璐的手艺不错呀。 有了辣白菜下饭,宋清秋比往常多吃了两个小馒头。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然后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何明远的电话打进来,希望她抽空去看望一下白璐。 当他得知宋清秋刚带白璐去看了病,惊讶之余问道:“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电话里传来宋清秋咯咯笑声,“本来我与白璐之间没啥多大的恩怨,我整天鼓励孩子们多参加志愿服务活动,对待陌生人咱们都能伸手帮一把,何况以白璐现在情况,我更应该搭把手。” 两人算是重归于好了。 何明远想起自己的丈母娘,瞬间头大,宋孙两家的恩怨想要消散不容易啊。 “明远,在家不?” 呵,这人就是经不住念叨,这不来了吗。 “秋儿,你妈来了,我先挂了。” 何明远合上手机,高声答道,“妈,我在家。” 说着迎了出去。 宋妈妈从天宝那刚回来,带回来些青海的土特产,她喜笑颜开塞给何明远。 “这是青海的牦牛肉干,拿给你爸妈尝尝。” “太贵重,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何明远心说天宝当兵这些年,丈母娘去了好几次,还是第一次送土特产给他。 他心知肚明,却装糊涂。 “这是天宝特意买给你的,还有一封信。” “哟,我那可得看看。”何明远拆开信,抿嘴大笑着,天宝从排长提干到副连长啦! 字里行间,倾诉对姐姐的深深思念。 其实,何明远也挺想念天宝的。 好几年没见了,尽管天宝有探亲假,都被这个难缠的母亲主动探望给占用了。 厚厚一沓信纸足足十几页,后面几页信纸里分享的都是部队生活。 何明远看到最后一页,天宝提起自己的女朋友程佳,他和女朋友感情甚好,母亲打着探亲的名义,老找女友的麻烦,阻止他们交往,他很是苦恼。 这次去探亲更是过分,直接当着女友的面,拿出一沓女生相片,让他挑选。 希望姐夫和姐姐帮忙劝劝母亲。 他收起信,就看到丈母娘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天宝在信里都说了些啥?” “想他姐了呗。” 宋妈妈瞥了一眼何明远手里的信纸,忍不住问道,“没说别的?” 看来这封信她没看啊。 啥时候做事这么讲究了。 何明远强忍着笑意,说:“说了一堆部队训练的事。给我写信,当然聊的男人之间的事。” “天宝都当副连长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真愁人。” 宋妈妈看似抱怨,实际炫耀。 何明远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方形盒子递过去,宋妈妈终于等来了日思夜盼的手镯,她掂了掂戴在手上,对着月亮看了又看,“款式不错,份量也足。”下一秒,毫不避讳地咬了一下手镯,能咬得动,是真金。 她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替我谢谢秋儿。” “孝敬您应该的。” 何明远客套着,往屋里让。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你爸做饭呢。”宋妈妈抚摸着大金镯子,脸上的皱纹像绽开的花朵一样,美丽极了。 她颠颠回了家,在宋展坤面前炫耀着,“看咱,闺女给我买的金镯子,好看吧。你再疼你闺女,她也没给你买个啥贵重东西。” 喝酒的宋展坤瞪了她一眼,“你跟强盗没啥区别。但凡体谅孩子辛苦的父母,也不会伸手跟孩子要。这镯子不便宜吧,怎么也得三千块。闺女婿当村主任,儿子在部队当副连长,咱要低调,别跟孩子添麻烦,赶紧摘了放起来。” “啪嗒”宋妈妈把脸落下,锃新的大金镯子刚戴上还没焐热呢,哪舍得往下摘,想了想说,“我只在家戴,不戴出去总行了吧。” 宋妈妈坐在那,思量了许久,突然“诶”了声,“不对啊,咱们一年也不少赚,一个金镯子还是买的起,我干嘛藏着掖着的。” “戴着出门太过于招摇,存在被抢劫的风险,夜路也走不得。”宋展坤也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考虑,好心相劝。 宋妈妈哪听得进去,却说丈夫嫉妒她,她偏不信邪,非要戴着。 平日就很少干活,自从戴上大金镯子后,大棚的活一点也不伸手了,到处串门炫耀。 这天,她跟几个屯里老姐妹去鹤城逛街买衣服,回来时天黑了。刚进屯,从路旁的玉米地窜出来一个男人,拼命地拽着她左手的金镯子,幸亏同行的人反应快,合力把那人打跑。 宋妈妈回到家中,仍旧心有余悸,乖乖地摘下金镯子,找来红布包好放进箱子里。 她口齿牙硬,不承认自身的问题,埋怨宋展坤诅咒的她。 宋展坤干了一天的活,累得腰酸背痛,哪有心思跟她闲扯。 吃完饭,躺下就睡。 宋妈妈突发奇想,要退休养老。 吓得宋展坤登时睁开了眼,“咱们腿脚好好的,养什么老?” “咱屯的刘嫂就不干了,指望儿子儿媳养着。咱也快七十岁的人了,让闺女养老再正常不过。”宋妈妈振振有词向丈夫反驳着。 宋展坤顿时火了,忽地坐起,“正常个屁,你跟人家比个啥。刘嫂老寒腿犯了,你能吃能喝能睡能蹦跶,跳广场舞比谁都跳得欢。只要我能动弹一天,就别跟儿女伸手要钱。” 看把你能耐的,凶什么呀! 宋妈妈嘟囔着,天宝岁数不小了,她等着抱孙子,房子还没买呢。 “你找个时间让天宝回来探亲,把婚事定了。” 天宝的事,宋展坤已经从何明远那听说了。这个时候让天宝回来,她安的啥心,他最清楚。 “行,我明天就跟天宝发信息。”说完,躺在炕上可就睡不着了。 儿子有自己喜欢的人,媳妇想拆散他们,他可不能跟着蹚这个浑水。 闭眼看着像是再睡,实际上一宿失眠到天亮。 早早起来,吃了口饭,去了大棚实验基地。 何明远和丁可鑫他们忙着移栽新培育的红丁萝卜苗,看到老岳父来了,何明远停下手里的活从里面出来。 见老岳父愁眉不展,就知道遇到难事了,“爸,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宋展坤把他拉到无人处,娓娓道来,“···天宝处的女朋友老家广西那边的,也在那边工作,两人处了五六年了。我寻思着找个时间,咱们去一趟,见见女方家里人,让他们在部队完婚,省去了过你妈这一关。” “又玩先斩后奏一手,不好吧。” 当年天宝学武术,当兵,哪样不都是瞒着宋妈妈干的。 后来知道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宋妈妈闹一阵情绪,也就作罢。 这次与以往不同,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天宝四年后若是选择退伍复员,到时候咋办? 宋展坤为此发愁。 “天宝不一定回来就业,很有可能留在青海继续当兵或者跟他女友去广西发展。”何明远前不久刚跟天宝通过电话,天宝表达了自己真实想法,想留在部队当一辈子兵。 听着何明远的认真分析,宋展坤当即决定,以后再说,先让天宝完婚。 第290章 重走广西 傍晚下连后,宋展坤跟天宝取得联系。 天宝当兵这些年,最怕夜里接到家里电话。 他紧张地说不出话,“爸,什么事啊?” “好事,我跟你姐和你姐夫商量好了,同意你和程佳在青海结婚。你约一下程佳的父母见个面,商谈一下婚事。” 天宝闻听高兴得转圈圈,“爸,我这就跟程佳说。” 挂了电话后,天宝迫不及待地打给女友。 两人聊了好久,才挂断。 天宝一早跑去找连长打结婚申请,童连长是一位性情耿直的黄土高原汉子。大高个子,强壮的身体,黝黑的脸庞,骨子里透出信天游的韵味。 他平日事事雷厉风行,整个人看上去很严肃,闻听天宝结婚,莫名地高兴又兴奋,咧嘴笑道:“你和程佳六年爱情长跑终于结束了,恭喜你们啊!” “谢谢老童。”天宝麻利填好表,然后提交给部队有关政治机关审核。 天宝和女友的资料审查很顺利,没多久结婚申请批下来。 两人很快领了结婚证。 宋清秋与何明远和宋展坤商量后,背着宋妈妈动身前往广西。 何明远望着车窗外,时隔三十年他再次踏上去广西的火车,火车所经之处变化极大,早已物是人非。 他依旧努力回忆着那年那月发生的事。 宋清秋单手支着脑袋,望着他侧脸,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跟一他块去广西,一起重温他的军营梦。 其实何明远也没想到,他扭头撞上宋清秋的视线,咧嘴笑着,“全都是满满的回忆,仿佛昨天的事。” 趁这个机会,他想去原来的部队看看。曾经的连长多年前转业回了家乡,如今全是生面孔,谁会认识他呀。 他苦涩地笑了笑,将头又转向车窗外。 火车跑得飞快,比那年的绿皮火车不知快了多少倍呢。 何明远陷入深深回忆中。 火车抵达广西柳州,一出站就看到了前来接站的程佳。 他们在天宝寄回去的照片上见过的,寒暄了几句之后,热络的攀谈着。 程佳身材娇小匀称,五官深邃立体,她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尽管她的容貌可能不算特别精致,但她给人一种大气端庄,比相片上更耐看。 “叔叔,姐姐,姐夫,宾馆我给你们预定好了,咱们先看看宾馆行吗?” “好啊。” 一行人抵达宾馆,放下行李,稍作休息。 时值十一假期,炎热仍是柳州天气主题曲。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让人感觉更为湿热,好在宾馆里开了空调,足够凉快。 宋清秋拉着程佳的手,唠家常。 程佳很喜欢清秋的剪纸,这些年宋清秋没少制作专属她的剪纸作品。 “姐,你的手真巧。” “你的手也巧得很,你寄给我的鞋垫,衣服,我都没舍得穿。”程佳手的确巧,宋清秋收到她亲手绣的云肩,绣裙,绣花鞋,还有一套很有特色的彩绣服装。 “姐姐喜欢,我给姐姐做便是,别不舍得穿啊。”程佳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她在一家知名的服装公司工作,又是土生土长的柳州人,擅长刺绣。 对她来说设计制作一套当地特色衣服信手拈来。 程佳开朗直爽,宋清秋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程佳带他们吃了牛肉牛杂火锅,凉拌牛百叶让他们眼前一亮,入口脆嫩鲜香,牛肉和牛杂也不逊色,好吃的停不下来。 雨终于停了,宋清秋三人又被程佳拉去油画感满满的花园茶馆,喝下午茶。 超大露天的花园,他们被花草包围,感叹此景只应仙境有! 宋清秋掏出手机对着周围咔咔一顿拍照,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灵感源源不断的涌出。 看到她坐在那傻笑,何明远就知道她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她叉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她嘴里,“别想了,专心吃东西。” 宋清秋敛起思绪,询问程佳是否认识当地剪纸老艺人,想让她帮忙引荐。 每到一地,宋清秋肯定会在办完事情后,拜访当地剪纸艺人。这么多年来,她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程佳给同事打了一通电话,同事认识桂林那边的一个技艺非凡的剪纸高手。 “姐,等忙过这两天,我带你去。” “好啊。” 第二天,天气晴好。 何明远提前预定了饭店,程佳带着她父母如约来到包厢里。 大家互相介绍认识开,各自落座。 程佳的父母朴实善良,共同经营一家小吃店。他们虽说没读几天书,但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拼尽所有供孩子读书,家里三孩子全都是大学生。程佳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已经成家,妹妹大学刚毕业,在广东一家外贸公司工作。 程爸爸一脸自豪地讲,三个孩子就属程佳有出息。不过在宋清秋和何明远听来程佳哥哥程鹏却是最牛的一个。他在大学中入伍当了二十年兵,担任营长一职,也在青海当过兵。天宝曾是他带过的兵,他觉得天宝是个不错的潜力股,把妹妹程佳介绍给了天宝。 后来程鹏转业后成为当地副镇长。 聊起彩礼,程爸爸要了三万一千八,博一个三家一起发的好彩头。 当然陪嫁也跟丰厚。 宋展坤爽快答应,又跟程爸爸商谈结婚的细节。 程爸和程妈觉得简单热闹,不必铺张浪费。 这时程佳佳开口,“爸,妈,宋叔,我跟天宝商量了,我们在部队举行婚礼,这样更有意义。天宝已经跟领导沟通好了,现在就差出席婚礼的确切人数。” 最主要在部队结婚,日后宋妈妈知道了也不敢闹事。 “好,我没意见。” 随着婚事商谈完,一顿饭丰富的午餐也随之结束。 宋展坤给媳妇打去电话,告诉他天宝十月四日在部队举行婚礼,“你去参加不?” 今个1号,宋妈妈麻了手脚,“结婚这么大的事,天宝这个天杀的孩子,竟然先斩后奏。”宋妈妈气得脸色煞白,她必须阻止他们结婚。 “你跟你的好女婿去省城学习什么大棚技术,立马滚回来。” “我在省城直接订了火车票,我和明远现在往那赶,咱们在天宝那碰面。” “我跟你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你见到天宝好好劝劝他,听到没有?” 听到冲破手机话筒的嘶声怒吼,宋展坤不慌不忙地说着,“天宝已经跟程佳领了证,何况部队领导主婚,与天宝一起结婚的,还有五对新人,你咋阻止。儿子进了部队后,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咱们说了不算。” “我儿子婚事,我都说了不算,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宋妈妈一时难以接受,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跑去找许妈妈吐槽,许妈妈笑了,“你儿子八成想留在部队发展,找那边的媳妇情理之中。” “那女孩长得黑不溜秋的,个又矮,脾气火爆,根本配不上我家天宝。” “那就是有所图,天宝图人家背后的资源。你要是能让天宝升官发财,兴许他真能听你的。” 宋妈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那,天宝是程佳哥哥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家即便复员了,关系仍在。 许妈妈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苦苦相逼棒打鸳鸯呢。 宋妈妈嚎啕大哭起来,儿子是她命根子,她时时刻刻紧抓不放,可终究她抓了一把散沙,握得越紧,沙子流失的越快,如今再看手里的沙子所剩不多。 她宁愿儿子碌碌无为,至少能陪在她身边。 连最后这点愿望也成了奢望。 许妈妈现在带了几个徒弟一起织毛衣,听到她哭嚎心烦不得不行,把她撵走。 第291章 打靶 宋妈妈愤恨的指着许妈妈要跟她绝交。 许妈妈幸灾乐祸,不疾不徐道,“咱俩绝交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想绝交随你。” 宋妈妈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扭头出来。 回家的路上,她纠结去还是不去。 若是不去,婚礼上,儿子在女方那边没面子。 去吧,又不甘心。 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参加婚礼。 她回家收拾了几件东西带上,赶去火车站,只买到了站票。 路程过半,她才补了一张卧铺票。 拖着浮肿严重的腿脚,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最上面一层床铺,倒头大睡。 火车即将到站,还是下铺的人好心把她喊起来。 宋妈妈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背上东西下了车。 她轻车熟路地拦了计程车赶往驻地,被安排住进招待所。 与宋展坤和何明远相遇,却发现宋清秋也在场。 宋妈妈越想这事越不对劲儿,合着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天宝结婚的人。 碍于场合不便发火,她把宋展坤叫进屋里,压低声音质问着,然而宋展坤矢口否认。 还埋怨天宝这孩子主意太正,气死他了。 这不是我的台词吗···宋妈妈语气凝噎,一个字也说不出。 宋清秋跟何明远站在院子大树下窃窃私语,身穿军装的天宝抱着一大束鲜花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姐!” “天宝!”宋清秋激动得喜极而泣,扭头抹眼泪。 天宝把花塞给姐姐,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默默给她擦泪。 “这些年,也不来看看我···”天宝哽咽道。 “我这不是来了嘛。” 宋清秋望着身材高大的弟弟,皮肤黑了,但体魄更加健硕了。 天宝安慰好姐姐,走向何明远,伸手探向他的腹部,“姐夫,八块腹肌还在不?” “少了两块。” “还不错嘛。走,咱俩比划比划。” “好啊。” “天宝!”宋妈妈眼泪吧嗒的跑出来,“咱娘俩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唠唠。” “不能,我得去看看女方那边亲戚有没有什么需要。”程佳那边来的亲戚不少,他们直接自掏腰包去附近的宾馆住。 天宝知道母亲要说啥,一句话挡了回来,然后看向何明远,“姐夫,等哪天有时间,咱们再过过招。” “好啊,我等你。” 宋妈妈冲着天宝的背影大喊着,“天宝,妈不会害你,你们真不合适。” “我觉得合适便可,这里是部队下属的招待所,还请妈,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天宝扔下这句话,扭头走人。 宋妈妈瞳孔微微一颤眼底盛满愤怒,扫视着宋清秋。 清秋装作没看见, 拉着何明远往招待所外走去。 婚礼当天,天宝身着军装,程家则一袭自己绣的凤冠霞帔,创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浪漫。 宋清秋和何明远纷纷送上祝福。 宋妈妈虽不待见程家,但部队领导和程鹏在场,她又不好发作,强忍着举行完仪式。 婚礼结束后,她独自默默离开。 宋展坤怕她想 不开,急忙追了去。 天宝属于晚婚,有十天的婚假,带着程佳跟随程家父母回了趟村寨摆酒办回门宴,然后去桂林度蜜月。 而宋清秋和何明远在程佳同事的陪同下,拜访桂林那位女剪纸艺人。 见了面,互报家门,竟然都听说过彼此。 这位剪纸艺人就是第六届中国剪纸艺术节银奖的获得者——黄苓,她名气很大,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独创出首屈一指的浮刻剪纸艺术。浮刻,是在BK纸上用刀刻画图案,将薄薄的纸雕刻出不同的层次,颇有浮雕的味道。 她和宋清秋年纪相仿,她很是惜才,拉进宋清秋进了工作室。 不大的工作室房间里摆放着几张小桌,上面堆着剪纸创作需要使用的红纸和剪刀。 谈起自己的经历,黄芩乐呵呵地说,她也曾度过一段艰难岁月,经历了下岗,开了一家花店,但她没有放弃剪纸。 好在有了转机,得以专职搞剪纸创作。 宋清秋遇到良师,绝不错过每一个学习的机会。 她浏览着墙上挂着的剪纸作品,这里的剪纸主要以剪、刻、撕、染、烫等不同手法,用经久不褪色的万年红纸纯手工剪出形象生动且寓意丰富的图案。 黄苓与宋清秋的剪纸理念基本一致,融会贯通,南北剪纸技法融于一身。 两人互学彼此之长,深入探讨交流。 宋清秋提出想跟她学习浮刻,黄苓想都没想脱口答应。 她知道宋清秋悟性好 ,很乐意教她,恨不能倾囊相授。 在进行浮刻的时候一定要掌握好力度,下刀要轻,保留原有的底纸,不能刻透或者刻掉,实际操作难度蛮大的。 刚开始,宋清秋不得手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大半天都在埋头尝试浮刻,勉强雕刻完成一幅简单的剪纸作品。 黄芩赞叹道,“果真有功底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我那会儿经历了无数次前功尽弃才成功,悟性和天赋比我强太多了。” “还是黄老师指点的好。”两人相视一笑过后,宋清秋继续练习浮刻。 第二天宋清秋继续来黄芩这学习浮刻。 闲来无事的何明远,被天宝在程鹏约去一家实弹射击俱乐部。 走进室内靶场,何明远看着各种枪支,比他当兵那会儿可是先进多了。 天宝拍拍他,“姐夫选什么枪?” “半自动步枪。” “那行,我也选这款。”天宝领到枪后,看向何明远,“姐夫多年不摸、枪,还能打中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何明远戴上耳罩,触碰到枪支的那一刻热血在流淌。 他左手握枪,缓缓闭上眼睛,寻找曾经的感觉,忽然他睁开眼睛,眯起眼瞄,拉出枪拴、推上子弹,迅速扣动扳机,“砰”枪响了。 很快的时间,报靶员大声喊了起来了,“命中红色靶心,十环!” 何明远听道了之后兴高采烈的,兴奋无比。 然后继续射击,十发子弹98环。 天 宝跟程鹏鼓起掌来,程鹏赞不绝口:“这枪法···退伍多年,难得呀!” “惭愧,我刚才紧张坏了,跟新兵蛋子似的,努力回忆当时连长教授打靶的要领。” 何明远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哎,多久没摸、枪了,生疏了。” “当时姐夫使用的那是特殊武器,跟步枪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呢,熟悉熟悉就好了。” 天宝宽慰了几句,轮到他打靶,他屏气凝神,目光炯炯,三点一线,箭靶之中,是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瞄准,射击,子弹脱膛,破风而出,瞄准方向。 “十发全中!” 何明远笑着与天宝握手,“好样的!” “姐夫要不要试不试其他枪?” “手枪还可以,其他的我没摸过。” “你喜欢哪款枪,这里的射击教练员可以教你。” “那个竖式双管枪,这回咱们换个玩法,我觉得飞盘移动靶的射击挺刺激的。” “行,咱们就玩这个。” 在教练员讲解示范下,何明远很快上手,投入其中。 整个下午都泡在靶场内。 天宝看了眼腕表,走过去,拍拍何明远的肩膀,何明远摘下耳罩,大声问道,“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去找我姐吧。” “哟,五点多了。”何明远归还了枪,跟天宝和程鹏一前一后走出打靶场。 他抱歉地对程鹏说,“哥,不好意思,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没,这不休假吗。你远道而来,玩得开心最重要。” “姐夫,我 姐夫说得对。” 话落,三人爆笑出声。 第292章 不虚此行 三人接上程佳赶到黄芩的工作室时,宋清秋还在剪纸堆里埋头奋战。 天宝蹑手蹑脚地来到宋清秋身边,俯身在她耳边,突然大声喊道:“姐,天黑了,咱们吃饭去吧。” 宋清秋吓得一哆嗦,扭头恨恨的蹬着天宝,“都多大了,还跟以前喜欢恶作剧,真讨厌!” 说着,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迅速放下手里的剪刀。 见状,天宝拔腿向外跑去。 宋清秋随后追了出来,“你给我站住!” “我才不呢!”站住,肯定挨揍。小时候,他就喜欢捉弄姐姐,每一次被逮住,都是挨一顿揍。 何明远跟在后面嘲笑着,“天宝一身本事,还怕你姐?” “要不是你来试试啊。” 天宝跑得飞快,围着后面的广场不停地转着圈。 宋清秋紧追其后,把何明远都看呆了。 不是不能跑嘛··· “秋儿,别累着。”何明远担心地喊道。 “你给我闭嘴!” 宋清秋厉声喝着,紧追不舍。 “姐夫,救救我···” “媳妇,佳佳,快来救救我···” 程佳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添油加醋,催促天宝:“你就不能跑快点。” 说话间,天宝故意放慢了速度,被姐姐抓住了衣领拽了回来,“姐,姐,我错了。” “哼,跑啊,怎么不跑了?”宋清秋踢了他一脚,天宝嬉皮笑脸,“姐,消消气,我给你买好吃的。” “看在你新婚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宋清秋松开手,冷哼一声,看向程鹏,“不好 意思,让你见笑了。” “哎呀,你们姐弟感情好,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打闹,我羡慕哦。哪像我们家,我要是跟程佳闹,我爸还不得揍我。” “哈哈,都差不多。” 四人走近一家餐馆,等上菜的时间,天宝塞给姐姐一个好看的小包,“姐,先垫垫。” 打开,里面都是她儿时喜欢吃的东西。宋清秋咬一口果丹皮,眼里浮起一层雾气,真被暖到了。 她仰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良久,她倾身,低声道:“天宝你结婚了,以后多想着程佳,你要记得她的喜好。给她买,而不是买给我。” “撇开生我养我的妈之外,你和程佳就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两个女人。老姐比母,给你买东西,程佳特别赞同,我和程佳都会好好孝敬你。” 宋清秋用力捶了弟弟一下:“跟你姐夫一样油嘴滑舌,以后少跟你姐夫凑一块,他都把你教坏了。” 何明远眨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想要说什么。天宝挪动椅子靠向何明远,然后扳着他肩膀,“姐,我就喜欢跟我姐夫一块玩。姐夫小舅子一个德行,这才是一家人标配。” 他又握住程鹏的手,“姐夫,我正经的时候,跟你一样。” “去去!”鹏程拍开他的手,撵他去拿酒。 程鹏突然热情相邀宋清秋和何明远到村寨住两天,要尽地主之谊。 两人不好推脱,便答应。 晚饭过后,几人一块逛夜市,赏夜景。 宋 清秋吃了不少肉串,辣味小吃,吃的时候畅快淋漓,这会儿胃有些不舒服,买了一杯热饮喝下。 天宝默默跑去药店买了胃药,跟店老板要了热水冲药,端着纸杯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递到姐姐面前,“姐,你胃又不舒服了吧,赶紧把药喝了。” “哎哟,结了婚就是不一样,细心体贴多了。”宋清秋喝下药,胃暖暖的。 程佳忍着笑意,挽住天宝的手臂小鸟依人,“我和天宝自从认识,他一直都这样的体贴。二姐和他太久没见面了,二姐有姐夫呵护着,估计早忘了他这号人物了。 “哈哈,说得也对。”宋清秋仰头大笑着,心里却酸酸的,这几年她整日忙着剪纸店生意和剪纸教学,忽略了天宝,也忽略的家人。 天宝和牵着程佳快走几步,与姐姐并肩而行,“以后,咱们多走动。我在部队假期少,免不了麻烦姐姐和姐夫帮忙。” “那都好说。” 入夜细雨蒙蒙,大家各自回到酒店睡下。 清晨,雨驻,雾气迷蒙。 宋清秋和何明远他们出发往柳州村寨而去。 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亲戚朋友凑在一块做了一顿全竹宴招待他们。 砍竹子,用新鲜竹筒蒸米饭、排骨,鱼肉等等,有一种乡村野炊的味道,好吃又美味。 之后,又逛了程阳八寨、风雨桥、鼓楼,龙脊梯田。 错落有致的梯田及远处的青山、绿草、溪流衬托下,如诗如画,宛若仙境。 宋 清秋用相机记录下来,成为日后创作剪纸的素材。 而何明远走到哪也不忘了推销他们屯的特色产品,在程鹏的引荐介绍下,认识了一位山东客商,经过深谈商榷,签下供货合同。 对方首批订单要了三十吨油豆角、香瓜二十吨。 何明远立即给孙阳打电话,让他联系运输车,准备订单上的货。 本来要多呆几天的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 宋清秋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镯子,戴在程佳手上,“这是咱老宋家家传的镯子,奶奶世前传给了我一个,你现在是老宋家的儿媳,这个留给你。有时间,你和天宝回去,我带你们去给奶奶扫墓。” “谢谢姐!来年天宝探亲假,我们一定回去。” 天宝准备了两大行李包东西,“姐,里面都是程佳家里那边自己做广味腊肉、腊鱼什么的,还有些吃的,你和姐夫在火车上吃。” “嗯,你和程佳好好的。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宋清秋拉过程佳的手,放在弟弟的手上,“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让程佳受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哪敢呢。” 何明远的大手重重落在天宝肩上,嘱咐他在部队好好干。 踏上返程的火车,宋清秋打开行李包发现里面除了土特产,吃的,还有三套衣服。 瞧着款式应该买给三个孩子的。 宋清秋唠叨着,天宝和程佳想得真周到··· 何明远静静听着,可他的心还停留在那片曾经 作战训练的热土上。 见他发呆愣神,宋清秋提议,“你跟你那些战友联络一下聚聚。” 何明远与在世的战友一直保持联络,前些年他提出聚聚,战友们回归家庭忙于生计,因这样那样的事没能聚成,成了他心里的一大遗憾。 “行,等回去,我问问大家的意思。” 何明远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宋清秋没有再打扰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他,而是翻看着手机里的相片,脑海里随即构思出一副大型山水剪纸图,这次她要加入浮刻的手法··· 漫长的旅途,贴心的天宝给他们,买了卧铺。 宋清秋坐在下铺上,剪刀在她的手中上下翻飞,技艺纯熟的她剪刻出各种图案。 这一路上她都在埋头剪纸,累了就你闭眼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剪。 火车马上到站,她手中的广西印象剪纸图也在这时完成,起身收拾着床铺上的碎纸屑。 何明远从上铺下来帮忙,“说好出来一趟当放松,你呀一点也不闲,眼睛都累坏了。” “我的视力好着呢,前不久测视力还一点五。”宋清秋不服气地反驳了句,利落地收拾好东西,等待下车。 第293章 病倒 宋清秋和何明远从出站口出来,悦悦从人群里挤过来,抢着拎东西,“干爸干妈,车停在那边。” “你舅妈给你们准备了她们公司自己制作的衣服,也有你的一份。” 宋清秋的话,令悦悦喜不自禁。 上了车,悦悦迫不及待地拉开行李袋,“嚯,还是一套很特色的民族服装”在身上比量了一下,“真好看。” 宋清秋抿嘴笑道:“你喜欢就好,回去给你舅妈通个电话。” 闻言,悦悦点点头,启动车子。 何明远询问孙阳那边准备的车和货怎么样了,悦悦叹了口气说,“我爸得了重感冒,输好几天的水了,把我叫回来就是帮他搞这些事。保鲜保温运输车我已经联系好,豆角已经打包装车,关键香瓜的长途运输有些麻烦,我跟可馨嫂子研究了一下,香瓜专用箱里垫上薄海绵泡沫塑料,香瓜快速入箱后,用气调冷藏车运输,利用车内制氮加湿装置建立事宜的低温,低氧及时排除内部的二氧化碳和相对湿度的理想环境。这样能保证香瓜运输抵达目的地依旧新鲜,保持原有的口感。” 何明远蹙起眉头,“你爸病得严重吗?” “昨天才退烧,打完吊瓶喝着中药,继续盯在出库现场。”悦悦心疼自己的父亲,为了帮父亲多分担一些,查资料,请教了很多专业人士。 对于没啥经验的她来说,已经做得很不错,得到父亲的认可。 但孙阳不放心这 批货,时刻盯在现场不肯离开。 何明远非常了解孙阳,认真负责,是他一贯的作风。 回到屯里,走进合作社出库现场。 看到孙阳脸色通红,何明远快步到跟前,摸了一下他额头,“烧得这么厉害,赶紧去医院。” “我吃了药没事,你回来的正好,看看香瓜这样包装运输可以不。” 何明远没搭话,扭头喊悦悦过来,“带你爸去大医院好生检查一下,有必要住院的话,钱我掏。” “小病下什么火线。” 孙阳不肯走,宋清秋从旁劝道,“高烧不退,是得好好看看。” “爸你就听我干爸的吧,要是没检查出啥毛病,咱就回来,行不?” 何明远冲着几个强壮的包装工人招招手,“把他给我抬上车。” “喂···明远···我就是个感冒···” 工人们不听他嚷嚷,七手八脚地抬起他往外就走。 来到鹤城医院,悦悦给父亲挂了急诊,又是拍片,又是验血,做彩超。 孙阳一侧脖子自从感冒开始就疼,这会儿疼痛难忍,急诊医生把血液科医生喊来,血液科医生摸了摸孙阳疼痛的位置,应该炎症引起的。 一番折腾后,拿到结果一看,一堆加加减减号,悦悦根本看不懂,只好把化验单拿给医生。 确诊为淋巴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需要做病理活检。 悦悦顿时吓蒙了,浑身所有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似的,她无力的靠在墙上。 想起等在外面的父亲,她强打精神跟 医生交谈了一番,缓缓走出诊室,这才发现,父亲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怕父亲不肯住院,跑去办好手续,轻声唤醒父亲,“爸,你脖子一侧淋巴结发炎挺严重的,必须住院治疗,手续办好了,咱们去病房。” “你这孩子···”孙阳扶起椅子缓缓站起,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里。悦悦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搀扶起父亲,去往病房。 安顿好父亲,看到护士给父亲输上水,她默默走出病房,躲到洗手间,拨通宋清秋的电话,喊了一声“干妈···”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悦悦,你爸的病检查得怎么样了?” 宋清秋听到哭声,焦急地询问情况。 “干妈,我爸有可能得了淋巴癌。” “确诊了?” “还没。” “等明天做病理后出结果才知道。” 宋清秋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安慰着,“只要没确诊,就等同于不是真的。调整好心情,先别跟你爸说,免得他乱想。你也别胡思乱想,好好陪在你爸身边,明个我和你干爸就过去。” “好。” 挂了电话,宋清秋进了合作社办公室,随手将门带上。 何明远正在打电话,“徐老板,两车货都已经装车出发,你放心,若到了地方,有问题算我的。” “这么远的路,难免会出现损坏,只要不超出合同上损坏率,我肯定不会找你的。” 何明远看到宋清秋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与徐老板聊 了两句,果断挂断电话。 “怎么了?” “悦悦来电话说,孙阳有可能得了癌。” “什么?” 何明远大脑嗡地一下,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不可能! 孙阳身体一向好得很,才五十多岁怎么就患癌了呢? 一时想不通,坐在那拿起一根烟放在笔端闻了闻又放下。 宋清秋走到他身后,趴在他后背上,轻声说着,“我怕误诊,想着换家医院查一查。” “换家医院倒不必,换主治医生,让医院的专家给看看。” 宋清秋很同意他的观点,“行,咱们明个一早就去鹤城。” 入夜,大雨瓢泼。 宋清秋望着棚顶,瞪大眼睛毫无睡意。 悦悦幼年丧母,若孙阳真患癌,这孩子命也太苦了。 何明远将她拉入怀里,让她别想太多,孙阳真要得了癌症,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他治。 两人聊了很多,一夜无眠。 清晨瓢泼大雨渐渐地转小雨,宋清秋和何明远顾不得吃饭,穿上雨衣,借了一辆摩托往鹤城赶。 孙阳见两人来了,有些意外,“我就是住个院,你俩咋还都来了呢。” “哎,我到市里办点事顺路,明远特意看你的。” 由于孙阳需要空腹做一些检查,不能吃饭,他催促悦悦带他们去吃饭。 宋清秋给悦悦递去眼色,拉着她出了门。 来到小吃摊,要了两屉包子,稀饭和小菜。 悦悦一口也吃不下,宋清秋夹了两个素馅包子放在她眼前的盘子里,“天塌下来 ,有我和你干爸顶着。遇到什么事办什么事,咱们吃饱了饭才有精力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你要是倒下了,你爸咋办。” 悦悦在她宽慰下,勉强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碗稀饭。 回到医院,宋清秋找到科主任提出换主治医生,恰好科主任也很重视这个病人,院里由他接手。 孙阳在宋清秋三人的陪同下做完系列检查,他虚的直冒了冷汗,何明远递给他一份稀饭,“先喝两口暖暖胃。” “我的妈呀,得病太麻烦了,等我好了,一定跟你一块锻炼。”孙阳大口大口喝着稀饭,大幅度的吞咽连带着一侧肿的地方疼得他直皱眉。 “爸,你慢点喝。”悦悦找来吸管给父亲,孙阳喝完稀饭,吃了半个包子,由于脖子疼痛难忍便不想吃了。 他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清秋、明远你们回去吧。过两天脖子里的炎症下去,肿的地方也就消肿了,我就出院回去。” 宋清秋看向悦悦比划了有事打电话手势,“好,我们走了。” 从医院出来,何明远深深吐出一口气,“结果出来还得好几天,你先回去忙你的事,孙阳这边我勤跑着点就是。” “屯里还有一堆事需要你处理,工作室离医院不是很远,我来照顾是了。” “哎呀,咱俩谁有空,谁过来都行啊。”何明远把宋清秋送到工作室,他抱了抱她,嘱咐她好好吃饭。 宋清秋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何明远走在路上,思索了一会儿,坐上去往省城的大巴车。 第294章 血浓于水 孙岩刚接待完客户,秘书跟他汇报行程,中午有一个饭局,酒店已经订好,对方十一点半左右过来。 他看了一眼腕表,准备前往酒店。 何明远的电话突然打进来,他犹豫了下,接通:“啥事?” “你在公司吗,我有急事找你。” “有饭局,我没空。”孙岩慵懒地说道,就要挂电话。 何明远勃然大怒,“都啥时候,你还能吃得下饭。” “快中午了,我陪客户吃饭呢。有屁快放,没有我就挂了。” “你哥得了淋巴癌,你还吃个啥饭。” “你哥才···”孙岩握着手机愣在那,见手机里一时没了声音,何明远大声喊道,“孙岩你在听我说话吗?” 孙岩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难看,回过神,立马答道,“我在,你在哪?” “我在你公司大门外。” “你等会,我立马赶过去。” 这时秘书提醒道,“孙总,秦总到了。” “到了又怎么样,啊?没饭局,没酒局,就谈不成生意了。还是任何一单生意全靠我应酬才能换来?养你们何用啊?” 秘书吓得连连摇头,“我,我们能搞定。” “那就安排人过去,还呆在这干什么?” “是。”秘书连忙拔腿往楼上跑去。 孙岩疾步走出办公大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何明远,“我哥怎么得癌症了呢?” “感冒高烧不退,昨个悦悦带你哥去医院做检查,这不是就检查出来了吗。” 孙岩眼圈一下红了,“在哪个医院, 赶紧带我去看看他。” “我们都瞒着你哥,他还不知道自己患癌的事。我来呢,是想你路子广,能不能找这方面专家,再给你哥进行一个全面检查。” “那是必须的啊。” 孙岩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揉着胸口,开始打电话。 半晌过去,终于联系到肿瘤医院的专家,对方建议等病理结果出来再说。 孙岩紧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看向何明远,“联系好了,现在可以转院,不过呢,我觉得还是等结果出来吧。毕竟转进肿瘤医院,想瞒我哥也瞒不住了。” “也对。” “走,咱们去吃饭。” 孙岩拉着何明远去了就近的一家饭店,点了四个菜坐下。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数次过后,终于拨通悦悦的电话,“我听说你爸住院了,要紧不?” “二叔···” 毕竟血浓于水,听到悦悦哭声,他也跟着流泪,“别怕,你爸不就是病了,多大点事,有二叔呢。” “二叔,我爸今个打了吊瓶一口饭吃不进去,这可咋整啊。” “别急,二叔下午就过去。” 听着侄女吧啦吧啦倾述着,孙岩止不住地流泪,“乖,不哭,你先去找医生把镇痛开了,钱不够二叔出。好啦,我这就往那边赶。” 孙岩抹了一把泪水,这些年他除了进监狱在母亲面前流下悔恨的泪水,还没为哪个人流过泪呢。 他和大哥平常虽然不合,但他们没啥大的矛盾。 他吃了两口饭菜,再也吃 不下去了,扔下了筷子,点燃一颗香烟吸着。 “你还记得咱们隔壁班的大蘑菇吗?” 听他闷声闷气地问着,何明远一时没想这个人。 孙岩继续说着,“就是那个总喜欢剪一个蘑菇头,比咱俩小一岁,长得又高又瘦的男孩。咱们那会儿总喜欢凑一块打拖拉机。他前不久突然联系我,想跟我见一面,我这一忙给忘了。前个,我电话过去,他癌症晚期,已经走了。”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眼圈,又补充了一句,“也是突然发现的。” “他啊,这么年轻就没了?”何明远吃惊地顿住手里的筷子。 “可不是咋地,从发现到过世不到一个月。”孙岩看了他一眼,“吃饱了咱就走。” 何明远心绪不好没啥食欲,放下筷子,跟着孙岩离开。 孙岩开车走在路上,时不时吸一口烟,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何明远打破沉默,“我下个周就去镇上递交养老中心的土地审批手续。” 孙岩点点头,“资金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就这样来到医院。 何明远没有上去,而是孙岩拎着大包小包进了病房。 孙阳见他来了惊得瞪大眼睛,“你来干什么?” “看你啊。”孙岩把买来的补品放在病床上,“这是补气养血的阿胶,这是···” “等等!我感冒不适合吃大补的东西。” “哎呀,你是淋巴发炎,能补,赶紧喝一个口服液。你看看你脸色煞白 的,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孙岩递过来口服液,孙阳怔怔地看着他,“你今个有点反常啊?” “啥反常不反常的啊,我来看自己大哥,不是应该的吗?” “这些年你还是第一次。”孙阳感慨着接过口服液喝着。 孙岩坐在了病床边,唏嘘着,“我这不是被曾经的一个同学过世个刺激到了吗,咱俩是亲哥俩,一个爸妈生的,那些所谓的矛盾该散了。之前,是我不懂事,我给你道歉。哥,咱俩和好吧。” 瞧他低声下气哀求的样子,孙阳笑了,“咱俩本就挺好的,有啥矛盾。哎哟我的头嗡嗡的,以前发生的事早忘了。” 孙岩起身扶着哥哥躺下,然后询问他脖子还疼吗? “用上止痛泵,挺管用的。那啥,你也挺忙的,快去忙吧。” “哦。” “去吧。” 孙阳摆摆手,抬眼喊女儿,“悦悦送送你二叔。” 悦悦跟着孙岩走出病房,坐电梯下来,可能是看到亲人的缘故吧,突然放声大哭。 孙岩安慰着她,“若是确诊了,我和何明远都商量好了,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只要给你爸治好,钱不是问题。”他抬手给侄女擦泪,“现在医学很发达,刚发现,肯定能治好。” “真的?” “二叔骗你干啥。放心吧,我咨询过肿瘤医院的专家了。”他从腋下的皮包里拿出银行卡,塞到侄女手里。 “二叔,我有钱,干妈给我了一些钱。”悦悦推 诿不想要,孙岩拍拍她的手,“你有是你的,这是二叔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谢谢二叔。” 孙岩垂下头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和你干爸干妈都是你的后盾,好啦,笑一个。” 悦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孙岩拍拍自己的胸膛,“瞅你那拧巴的劲儿啊,二叔的肩可以借你靠一下,使劲哭一下场,发泄一下。” 悦悦噗嗤一下笑了,推了二叔一把,“我怕了你行不行,赶紧走吧。” 孙岩走出门诊大楼,朝何明远走去,“谢谢你啊,收获蛮大的。” “哟,看望了一个病人,就开始发表人生感言啦。” 孙岩摇摇头,长吁短叹,然后问他去哪? “坐车回屯啊。” “我跟你一块。” 等待结果的日子最难熬,何明远和孙岩都没心思干其他事,时不时打电话询问一下悦悦情况。 五天后,到了出结果的日子,何明远和宋清秋两口子,还有孙岩全都赶了过去。 悦悦紧张地捏着那一堆单子去找主治主任。 他们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大气不敢喘一下,静静地注视着医生神情。 见医生眉头紧锁不说话,何明远忍不住抢先问出口:“医生,良性还是恶性?” 第295章 拦路虎 医生淡淡地说道:“肿瘤是良性的。”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然而听到医生又缓缓吐出,“只是”两字,他们的心又提起。 何明远、宋清秋和和悦悦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只是什么?” “肿瘤虽然不大,只是紧挨着大血管,剥离时候存在很大风险,换句话说手术中随时会有意外发生,如果发生大出血,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看到何明远和宋清秋他们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汗水渐渐渗出了额头,眉宇间弥漫着忧虑和不安。医生像是司空见惯,继续说道,“我只是说如果,毕竟手术有风险吗,我作为医生有义务告知家属术前的风险。你们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尽早安排手术。” 孙岩夹着包走上前,看着悦悦手里的术前告知单,“若是担心,咱们就转院。” 悦悦考虑到父亲的主治医生算得上院里很厉害的主刀医生,凡是手术就有风险,难道就不手术了吗。 她想尽快结束父亲痛苦,于是做出决定,“谢谢二叔的好意,就在这里手术吧。” 说着,她提笔签字。 虽然手术难度很大,好在顺利完成,结束后安全返回病房。 下午回到病房后,孙阳神志清楚,生命体征平稳。 然而夜间10点左右,孙阳情况急转直下,陷入深昏迷中,心跳呼吸停止,科室医护人员立即进行心肺复苏。 在医护人员长达2个小时紧急抢救,孙阳的状 况略有缓解,转入ICU进一步治疗。 悦悦急得大哭,宋清秋搂住悦悦,安慰道,“你爸肯定没事。” 一向啥也不信的孙岩面对走廊的墙壁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大哥能挺过这一关。 孙乔安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孙岩紧皱双眉,没好气地接通,“又咋地了?” “我感冒了,没钱打吊瓶,给我拿点钱。” 孙乔安故意咳嗽了两声,这都是孙岩玩剩下的把戏,他一眼识破,怒声低吼着,“我哥躺在ICU里快不行了,你还有心装病要钱,我没钱!”啪地,挂断。 很快,孙乔安的电话又打进来。 孙岩直接挂断,把父亲拉黑。 孙乔安连夜赶来,看到悦悦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心疼的不得了。 孙岩不搭理他,孙乔安拉着何明远到了一旁,“孙阳怎么样了?” 何明远摇摇头,“还没脱离危险。” 孙乔安老泪纵横,央求医生无论如何救救儿子。 好在经过精心治疗,孙阳神志病情平稳,撤离呼吸机后转回病房,最后顺利出院。 孙阳大难不死有一肚子话要跟过世的韩菁华说,在悦悦陪同下去扫墓。 “菁华,我刚从死里走了一遭,肯定是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我想你了,借着这次生病,你把我带走多好啊,那样咱俩再也不用分开了。孙阳哭得跟个孩子,在医院里他昏迷那会儿仿佛间看到了韩菁华向他走来,然而当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打 开,她生气的走了。 为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他在坟前答应她好好活着。 悦悦看到父亲情绪波动很大,急忙出声,“爸你身体不能劳累,咱们回去吧。” “菁华,我们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孙阳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哽咽着说完,由悦悦扶着往家走。 何明远提交上去的用地申请,迟迟没有批复,这天傍晚接到县城开会。 隔天早上8点半县里就有会,他起个大早才赶上,10点半散会想走,又接到通知说几个小时后还得开会;还有领导10点突然通知,会议就定在11点。 几个村的村长趁着休息空当闲聊着,何明远跑去找县领导,看到他在打电话,只好退出办公室。 一场会议持续到十二点,主持会议的县领导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打着官腔,关于各村屯安装路灯款式和材质上,让在座的村主任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 轮到何明远发言,他们屯今年春天就安装了路灯,于是趁机说道,“两位领导,我们屯的建设养老中心用地还差什么手续吗?” “何明远你的事待会再说,咱们说的是安装路灯的事,别打岔。”张书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何明远却义正言辞道,“养老问题那是大事,待会儿,待会儿,我还有机会说吗?” “何明远你们建设屯养老中心用地存在争议,暂时不批。” 何明远登时火了,“那是我们屯一片荒芜的沟 洼地,何来的争议。” 邻屯的村主任张爽年纪与他相仿,冷冷出声,两屯分界线从那片地中过,有一部分土地是他们屯的。 何明远指着上报的材料,说:“我们屯要盖的养老中心在我们屯这边,不在界线那边。何况,我们建养老中心不光为了本屯人,周围各村屯的人孤寡老人以及想出资养老的人都可入住。” 张主任不屑地抬了抬眼,“按照以往的惯例,不能在两屯间分界线左右各两百米内进行任何动工建设。” 那意思,反正他不同意。 何明远干笑两声,“养老助老利民的好事,以往惯例都是些旧惯例却成了拦路虎。两位领导,我申请重新丈量两屯土地,划定地界。两屯多出来的土地,进行重新规划。” “我不同意,我们屯用地灌溉水源也从洼地流过。”张爽拿出一份他们屯的土地规划使用图,立即辩驳道,“你想建养老中心,可以另选地方吗。” 那条灌溉的水源早在十几年前干涸,所谓的引水河道也遭到废弃。 这个张爽分明故意找茬。 无非看到养老中心这个项目能赚钱,他也想干,这才百般阻扰。 这时有人说了一嘴孙岩可是坐过牢,让他投资社会福利行业,何明远做事思考的欠稳妥。 张爽接过话来,“可不咋的,咋能让这样的人参与呢。既然是向各村屯开放,何不咱们一块搞开发。” 我呸! 何明远倏地大笑起来,“从 日后管理角度上出发,还是我们屯自己搞开发为好,后期你们想投资入股也是可以的。” 甭管对方怎么反对,何明远寸步不让,坚持己见。 并说明为何选址的原因,那里离公路近,到大马路上那段路的地势相对平坦。出于对老人的考虑,老人有病啥的,车子进出方便。 何明远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国家一再倡导民生工程,我相信领导不会不同意我的提议。” 他转头笑眯眯地盯着张爽,像是再说我吃定这个项目了。 两人的目光,犹如利剑交汇,火花四溅。 “行了,何明远说得对,民生工程咱们大力支持嘛。”坐在那的张书记轻抚着桌面,与主位上男人眼神交流一瞬,意味深长地笑着将视线投向落在何明远那,“何主任你们屯富裕,引进的企业也多,张主任他们屯贫困一些,你们就帮他们建大棚,算是补偿。” 生讹呀! 何明远淡淡地问道,“建一个普通标准型大棚两三万,要建设多少个大棚?” “十五个。” 张爽嘿嘿一笑,“你现在财大气粗,这点钱对你来说犹如毛毛雨。” “合作社盈利的每一分钱不属于我个人的,那是我们社员的分红。让我一下拿出好几十万,困难呐!张书记,我不是不想帮老张,让我一下拿出这么钱这不是为难人嘛。” 张爽为达目的,出损招:“这钱找孙岩出啊。” 第296章 建设养老中心 何明远无奈地撸了一把脸,张了张嘴长吁短叹,“要是孙岩不买账咋办?” 主位上大领导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腕表,“行啦,散会。” 张爽张了张嘴,张书记送了他一记凌厉的眼神,迫使他把嘴闭上。 何明远率先走出会议室,张爽赶忙追了出去,“老何,你是一屯之主,他买不买账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屯太穷了,我有心带领他们致富,可惜搞不来资金,只能让你帮忙了。” “没人投资,贷款呐。农业贷款,张书记出手帮忙,我相信银行方面很痛快的放款。” 何明远瞥了他一眼,这个老小子压根就想讹人,一分钱也不想花吧。 果不其然,张爽厚着脸皮咧着嘴笑道,“我没有东西可以抵押,不想贷款。” “我可帮不了你。” “你想建养老中心,反正你着急。”张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拍他,“我先走了。” 何明远回到屯里,跟孙岩碰面,把情况如实地跟他说了。 孙岩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说:“这笔钱给那个张爽就是了。” “即便你想给,我还不同意呢,没有他张爽这么欺负人的。”何明远原地踱着步子。 孙岩本着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于是表态:“这笔钱他们屯用来建大棚,我无所谓了,只要养老中心能顺利盖起来就可以了。” 然而何明远觉得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就这么给了张爽。何况张爽他们屯 先后搞过不少项目,没一次成功的。他们村委穷得叮当响,欠了不少外债,这笔钱给了,到最后还不知道张爽拿去堵了哪个窟窿。 “那你说咋办?放弃这个地方,另选地?”孙岩叹声道。 何明远看着屯行政地图,思量许久道,“离张爽他们屯界线再留出二百米,往咱那边有个大坑不是吗,咱们填平了。贴出公告免费收取石渣废料,不用花一分钱就填平了。省下这笔钱可以用来购买养老中心设施上。” “这个主意不错。” 说干就干,何明远又给有关部门重新提交了用地申请,这次很快批下来。 张爽得知后不干了,找到张书记评理,“何明远那小子也太不厚道了,宁愿改路填坑,也不愿意帮我们屯搞建设。张书记,我不是不想带我们屯人搞建设,是实在找不到资金。” 张书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机会给你了,你都抓不住,还有脸在我这发牢骚。” “不是,何明远不按套路出牌,我是真没想到啊。还得您出马帮帮忙啊。” “咱们县里好多村屯先后脱贫致富,你们屯也抓点紧,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还是无所作为的话就别占着茅坑了。何明远的媳妇很有经商头脑,大棚建不成,你们屯那些留守妇女可以跟着她干剪纸赚点钱。她们忙起来,也不会天天想着搓麻将打牌,也能改善你们整个屯的风气。” “谢谢您指点。”张爽点头哈 腰应着,然后离开办公室。 宋氏剪纸店。 宋清秋给众人布置新任务,听到有人找她,便让众人先散了。 她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一个圆脸、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处东张西望,“您是?” 张爽呵呵笑着,伸出手,“宋老板您好,我是新富屯村主任张爽。” “张主任您好!”宋清秋听说过他,张爽还是一个蛮有志向的人,九年前竞选他们屯村主任的时候,热情激昂的演讲中表示一定带他们屯里人致富,但他们屯的人比较懒,对此不屑一顾。 张爽为了改变屯里的思想,还把他们屯名字改为新富屯,搞笑的是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 好在经过他苦心经营,总算有了些许变化,但是他们屯还是县里最穷的一个屯。 宋清秋与张爽握了握手,引着他到了进了接待室。 “张主任找我有事?” “哎呀,你的剪纸店越干越大,又开了工作室,了不起啊。”张爽先是赞叹一番,才进入正题,“我这不是想着让我,我们屯的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跟你学剪纸,增加一下他们家庭的收入。” “想学剪纸我热烈欢迎,到我们屯合作点报名参加免费培训,手艺学出来后,可以留在合作点工作,若是剪纸技艺出色也可以来剪纸店工作。” “宋老板,我听说您工作室开办后,订单大增,正在招人。能不能在我们屯也设 一个合作地啊。” “以后说不定会,目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宋清秋直接拒绝了他,张爽想了想,他们屯不分男女老少都是一些懒人,要技术没技术,要啥没啥,让人家跟他们屯合作简直天方夜谭。 “那好,我回去让想学剪纸的人到你们屯合作点报名。” 张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清秋到了一杯茶给他,“张主任喝茶。” “哎。”张爽斯哈着,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宋清秋笑了笑,“张主任有话不妨直说。” “我有个问题向你请教,就是我们屯没有凝聚力,人都太懒,怎么能让让他们动起来。” 宋清秋愣了一瞬,继而笑道:“管理屯子搞政务,我哪懂呢,你应该找何明远啊。” “我觉得吧,管理屯子里,跟你管理剪纸店员工差不多,只是数量上多与少。宋老板能不能传授我一点经验。我现在是有心带他们致富,可他们不带答不理的,可把我愁死了。” 既然他张口了,宋清秋便替他分析其中原因。 他的带头作用发挥方面存在问题,屯里内耗严重。 团队协作方面存在的问题,有些领导可能过于强调个人英雄主义,忽视了整个团队的重要性,得不到众人的支持。有些领导喜欢在工作中独当一面,将成功归功于自己的个人能力,而忽视了团队其他成员的贡献。这样的带头作用会导致团队成员之间的互相竞争,破坏了协作精神 和团队凝聚力。 张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清秋继续分析道,“先把领导团队内部搞好团结,然后齐心协力下团结整个屯里人。其实普通老百姓认知能力并不高,你说得天花乱坠,搞什么致富,可他们觉得吃饱饭就已经很满足了,已经闲散惯了的他们,压根听不进去这些。首先,你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跟着你干就是好处,就是能赚钱。而且,只要付出劳动力,学学种植技术啊,就可以换得来,我想有人愿意干。前提是,你得成为致富的带头人,说白了,你做生意赚钱了,一个人的致富成功带动另一部分人走上致富路。这是我的一点见解,分析不对,还请您别见笑。” “不,不,我觉得一针见血,霸道得很。哎呀,你不愧是何主任的幕后军师。”张爽一个劲儿给宋清秋戴高帽子,现在知道病症所在,但他不知道如何下手,想让宋清秋给她出一剂良药。 可宋清秋是商人,不想参与别屯的政务。 “具体如何操作,你回去跟何明远取取经吧。” 恰好有电话打进来,宋清秋抱以歉意地一笑,“张主任,我接个电话。”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听你的回去请教何主任。”张爽再三道谢后,匆匆离开。 宋清秋接通电话,对方嬉笑道,“秋儿,怎么才接电话,有客户啊?” “张爽来我这了···” 第297章 自救 何明远紧张地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他真想搞实业但不得法,你可以适当的帮帮他。” “给他帮助,不如教会他如何自救。”何明远总结几个字,张爽做事不够果断,能力不够欲望不小。想让他改正还真有点难,毕竟当主任九年中,他都没啥大的改变。 “咱先不说他,君豪的剪纸作品又获奖了,奖杯证书邮寄到村委会了。” 何明远的喜悦溢于言表,高谈阔论,发表自己的看法,“君豪这小子的剪纸技艺进步得很快啊。” “思路打开,格局打开了,自然提升得快。” 似乎君豪的进步都在宋清秋的预料之内,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何明远嚷嚷着为儿子叫屈,“你对儿子也太严格了,进步如此之快,你竟然波澜不惊,夸奖两句怎么了。我和君豪是同类型的,需要你的赞美和夸奖。” 宋清秋忍不住咯咯地笑着,“哟喂,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见到君豪,我肯定会夸奖他。” “男人也需要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肯定和鼓励,女人的崇拜和赞美才是男人前进的动力。” “哦——”她故意娇声拖着长调调,把声音放平缓,夹着嗓子说话,“在被窝里对你进行鼓励,是不是会更好呢。” 何明远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马喊停,“你还是用正常声音说话吧,这销魂的声音,我怕我骨头渣被你给吃咯。” “ 哈哈,瞧你那德行。我忙着呢,不聊了。” 挂了电话,宋清秋看着何明远发来的图片,君豪的《石榴》、《鹤城四季》四扇屏剪纸都是这次获奖的作品。 她长年累月用眼过度,眼睛开始有点花,戴上眼镜,坐在大背头电脑前查询相关信息。 这台电脑是一家网吧淘汰下来,便宜耐用,毛毛掏钱买给她的。 将图片放大,她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着,拿起手机拨出,等对方接通,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剪纸作品有获奖了,妈妈祝贺你!你的剪纸技艺融入新元素,更加具有年轻的生命力,咱们宋氏剪纸传承路上,迎来了新的接棒人。” 君豪握着手机呆掉,或许得到母亲的认可太激动,或许一切来得太快··· “君豪在听吗?君豪···” 他反应过来,急忙答道,“妈我在听,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我没明白。” “等寒假回来行拜师礼吧。” 他激动得像只狂奔的野马,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他语无伦次道,“太好啦!谢谢老妈,不,谢谢师父!” 宋清指出君豪的获奖作品的不足处,并且把这次青海广西之行学到的浮刻细致地讲解给君豪听。 浮刻操作手法在电话里无法具象化,宋清秋把创作好的带有浮刻手法的剪纸,拍照发给君豪,嘱咐他好好研究。 “妈,我爷爷奶奶,我姑他们身体都好吗?”君豪挂念着他们,碎碎念道。 “他们身体都好着呢, 你孙阳大伯前几天大病了一场,得了淋巴肿瘤从死里走一遭,差点没了。现在出院了,在家养着呢。你在外面好好吃饭,一定注意身体。” 君豪唏嘘道,“大伯的病良性还是恶性的啊?” “良性的,已经切除了。” 君豪不禁担心起母亲的身体,“妈,你年纪大了少熬夜,注意休息。” “我身体好着呢,你放心吧。”宋清秋忽然想起邮寄的衣服,问君豪收到没有? “我收到了,舅妈学服装设计出身眼光就是独特,我太喜欢了,穿上这身衣服剪纸呀,雕刻呀,太有范了。” 谈论起舅舅,君豪眼睛放光,“我啥时候也能去看看舅舅,跟他一块打靶。” “明年你舅舅带你舅妈回来探家,到时你就能跟你舅舅快乐玩耍啦。” “宋姐!”刺耳的喊声落入宋清秋的耳中,她握着手机往工作间走去。 只见王佳佳的手被刻刀划破,鲜血涌出。 宋清秋扔下电话,找来纱布缠住王佳佳受伤的手指,用力捏住出血点,“走,赶紧去诊所。” “妈,出什么事了。”君豪急得大喊,可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片嘈杂。 往外跑的于静顺手拿起手机跟了出去,碰到了挂机键,通话断开了。 君豪眉头直跳,忐忑不安的时候,电话回拨过来,“君豪,王佳佳受伤了需要缝针,咱们以后再聊。” 闻听,君豪紧皱的眉头舒展了,温声应着挂电话。 王佳佳右手中指和 无名指伤得都不轻,她扭头不敢看医生缝针,却嘴硬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还说是小伤,差一点伤到筋。”宋清秋挑眉扫了一眼伤口,边给她擦着额头上冷汗,边说,“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 其实王佳佳怕得要命,血流的太多,她脸色煞白,头有点发晕,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两个圈又吞回了肚子里。 两根手指缝了八针,包扎完毕,宋清秋扶着王佳佳往外走,扭头吩咐于静去拿药。 王佳佳耷拉着脑袋,郁郁寡欢。 刚在也是因为她走神,手里的刻刀才划破手指。 宋清秋垂眸看着她,询问原因。 王佳佳潸然泪下道:“我爸妈让我嫁给我们村那个暴发户,那个男人都离过两次婚了,有两孩子,我爸妈为了钱让我给人当后妈。他们为了钱凭什么牺牲我呀,我就是不愿意。” 拿药追来的于静义愤填膺,“婚姻是人生大事,咱不能屈服。” 宋清秋镇定地说道,“你到我住的那个家好好修养,你爸妈若是找来,有我呢。” 王佳佳不想给她添麻烦,刚想婉拒,就被宋清秋拉着去了另外一条街。 想起多年面前许曾良和崔若楠为了她回学校上学被父亲打的画面,王佳佳突然停下脚步,“宋姐,我不能住你那。我爸犯起浑啥事都能干出来,我怕伤到你。” 宋清秋昂首施施然道,“这是城里,你父亲敢来闹,我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当 然和气说话,我也会温声相劝,希望他们别再执迷不悟。” 王佳佳提起父亲就胆战心惊,她那个父亲仗着自己穷走到哪都耍横,母亲胆小怕事,怕父亲家暴她,事事以父亲为主,不敢有半点反驳,父母这辈子估计很难醒悟。 她长叹一声,抽泣道,“我还是去同学家住几天。” “你就别瞎想了,有宋姐在你怕啥。”于静宽慰着她,与宋清秋把她送进屋里。 宋清秋看着她吃了药,嘱咐王佳佳好好休息,甭管谁叫也别开门。 与于静走出院子,随手落锁。 隔天,王佳佳父亲找了来,逢人就问王佳佳的去向,大家守口如瓶都表示不知道。 找不到王佳佳的人,王父恼羞成怒,在店里大喊大叫,“说,是不是你们把王佳佳给藏起来了?” 崔秀颖回家养胎待产去了,接待顾客暂且由于静负责,她厉声呵斥着王父,“她自个不辞而别,我们老板还没找你要损失费呢。走走,别耽误我忙做生意。” 王佳佳父亲堵住门口,顾客只出不进,高声嚷嚷着要见宋清秋。 于静气得跺脚,只好打电话。 宋清秋跟一个客户在附近茶楼喝茶,不紧不慢地走来,心境坦然道:“谁找我?” 王父迅速转身,上下打量着宋清秋,她款款走来,举止从容自信,散发出一种端庄的气质,“你就是宋清秋?” 宋清秋抱着手臂,淡淡扫试着王父,缓缓开口,“对,是我没错 。我听说你非要把王佳佳嫁给一个中年男人,买卖、妇女、可是犯罪!” 第298章 先发制人 宋清秋的先发制人,让王父发觉宋清秋是个不好拿捏的人,他故意用大嗓门喊着掩盖自己心虚。 “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嫁给谁我说了算,你一个外人管不着。” 宋清秋冲屋内高声命令于静搬个凳子来,于静丝毫不敢懈怠,立即拎了一把椅子出来,“老板您坐。” “嗯,你忙你的。”宋清秋说着坐下,见于静站在那一动不动,“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于静瞄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着:“听见了。” “听见还不走?” “我···我这不是怕他对你不利嘛。” 宋清秋揶揄她,“他真动手,你能打得过咋的,赶紧的,干活去!” “哦”于静点点头,低头进了店里。 宋清秋挑眉看向王父,“这事我还很管得着。据我所知,你收了对方三万块钱彩礼,逼迫佳佳嫁给对方,非法买卖事实清楚,帽子叔叔会送给你一副手镯外加一个单间,让你的牢底坐穿。” “你少吓唬我!”王父那年大闹学校被带走,被拘留吃了半个月的牢饭,那滋味不好受。但他被放回去后,消停了一段日子,好景不长又开始欺负家里人,对孩子非打即骂。 这些年,儿女们渐渐长大,全都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只有王佳佳离他最近。 因此筹划着怎么才能捞一笔钱养老。 王父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把女儿养这么大,让她给我钱养老有错吗?从小养到大哪只花了三万呀。 ” 宋清秋起身缓缓朝王父走去,“佳佳上高中,上大学所有费用都是许老师,崔老师还有我供她读完,你一毛不拔,哪里花这么钱。王大坤,你明知道对方是个人渣,还把佳佳往火坑里推,你还是她亲爸吗?” “你要是能替佳佳预支付三万块钱的工资,我把这门婚事退掉便是。”钱已经到手,怎么可能还回去,王父耍起无赖。 没想到宋清秋怒声喝道,“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王父怔住,显然没想到宋清秋会这么干,他难以置信盯着她,“你的命可比我这烂命值钱!” 宋清秋突然大笑起来,把王父搞得一脸懵逼,“你,你笑什么?怎么你们想群殴我不成?” “你收了男方的钱,还不回去,那就拿命还呗。” 合着这么个要命有一条··· 宋清秋一把拽住他衣领,将他从门里拖了出来,“你好自为之吧。在这闹事,我这三十多个女人,她们把你挠成啥样可想而知。你想要试试,我一点也不介意。喝了酒,骚扰我的员工,她们抓流氓合理不?” “你,你耍无赖!” “啧,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行了,收起你那套不入流的玩意吧,回去爱干嘛干嘛去。”宋清秋冲里面喊道,“大家开工啦!” “是。”忽然喊声大震,王父胆战心惊。 围观看热闹的人,纷纷声讨王父,指责他这种人不配人父。见王父又想往店里钻,有人报了警。 王父 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众人随之一哄而散。 王父很不甘心,之后又来找王佳佳,宋清秋以佳佳既是宋氏的员工又是她的徒弟,敢打王佳佳的主意,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王父提出让女儿每个月给她一千块钱养老。 王佳佳想尽快平息此事,但只愿意每个月拿五百块钱给他。 现在的王佳佳是宋清秋新培养的臂膀,每个月最低能拿到一千五左右,王父觉得给的太少,高声嚷嚷着这点钱不够他吃喝。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每一个月给六百块钱成交,王父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事情总可以告一段落,王佳佳的手指刚拆线就卖力的投入到剪纸制作中。 何明远那边,养老中心进行奠基仪式后,暂时搁置下来。 由于天气渐冷马上进入冬季,只能等来年开春后开工建设。 何明远联系到北京有家养老服务中心可以参观学习,他立即跑去取经。 一个星期后结束学习,刚回到村委。 张爽颠颠跑来,舔着一张笑脸,“我来好几趟了,你都不在屯子里···” “有事啊?”何明远突然打断他,然后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着。 “啊,我有点事向你请教。我想跟你学习大棚种植,另外呢我想跟你贷款,市面上多少利息,我出两倍也行。”这些日子他也琢么过来了,准备自己先种两个大棚,掌握了技术后,再在屯里推广。 依何明远之见,他们屯大部分都是山地,应 该按照地势条件发展种植业。例如种植苹果,早苹果、秋苹果和晚熟苹果三种品种,经济效益也不错。还可以种樱桃和杏子,另外可以引进哈密瓜。由于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适宜哈密瓜生长。 也可以种植花木,培育花卉苗木品种。就拿种植牡丹花来说,除了售卖整株花之外,进行深加工提取精油等等增加收入。盆栽和其他很多花,就不一一列举了。 经过何明远的透彻分析,张爽主打一个听劝,决定一部分山地用来种植果树,一部分平坦的荒地用来种花卉苗木大棚。 想搞起来,没钱可不行。 “资金的问题,还得你帮帮忙。” 何明远思索了片刻,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了他,“你自己联系孙岩,他有钱,也认识银行里的人,至于你们怎么谈,我就不管了。” “谢谢何主任啊。”张爽捏着名片看了看,孙岩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未必跟他谈。 “何主任你好人做到底,帮忙牵个线,跟孙老板打电话通通气。” 磨磨唧唧的真不是个爷们! 何明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座机,拨出一串号码,与孙岩直言聊了几句。 孙岩本不想帮忙,听何明远的介绍,从中看到了商机,答应跟张爽见面谈谈。 他扣上话筒,抬眼说道:“行了,情况已经说明,你去找孙岩唠吧。” 打发走张爽,何明远处理手头那堆政务。 傍晚,手机和座机 相继焦灼的响起,他率先接通座机,“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您好,我找何明远,何先生。” “我就是,您是哪位?” “我是哈尔滨第二医院的急诊护士,病人突发脑梗,需要做手术,他手机里有你的号码,您是他的什么人,可以赶过来签字吗?” “我是他的发小,我在鹤城这边赶过去需要时间,你们先救人。你们联系他妻子,她人就在省城。” 何明远把小洁的电话报给护士,挂了电话,着急忙慌地跑出了门,跟老牛婆交代了两句,借了一辆摩托车往火车站赶。 路上,他拨通毛毛的电话,“你那个爸得了脑梗正在抢救,你赶紧到火车站,咱们一块过去看看他。” “我不去。” “有可能抢救不过人就没了,你要是感觉日后不后悔可以不去。”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何明远挂了这边的电话,然后接通,“何先生,病人妻子拒绝签字手术,你有没有病人其他家属的电话,比如他父母,儿女的联系方式。” “有,他儿子的电话···” 毛毛握着手机思考了一瞬,扭头对白璐说,“奶,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 正在做晚饭的白璐探头出来,“饭快好了,你去哪啊?” “我同学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 毛毛一边往外跑,一边接电话。 听到护士说无人签字手术,毛毛 顿时急得语无伦次:“我现在就过去签字,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尽一切想办法抢救他···做手术。” 第299章 爱财如命 何明远到了火车站,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爸——”转身看去,毛毛朝他跑来。 “你不是说不来吗?”何明远瞪了儿子一眼,去买票。 “人命关天,我怎能不来。”毛毛赔着笑脸,跟了上去。 两人赶到医院,孙岩正在做开颅去骨瓣减压手术。 看到小洁等在手术室外,毛毛怒视着她,“你跟他结婚这些年,他对你也不错,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能做出放弃手术的决定。” 小洁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摆弄着手指上的戒指,“手术后也会留下后遗症,和我选择的保守治疗结果相差不大,没法说话,没法走路,一侧瘫痪或者整个瘫痪在床,这对一个商人来说还不如杀了他。” “不做手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其他!” 听到毛毛怒怼,小洁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摇摇头,“做了手术就有命活了,你太天真了。”若跟之前一样胡吃海喝,夜生活丰富没个节制,早晚得把自己送走。 她抬眼看向何明远,“何主任真是关心投资者的身体,大老远的这么快赶到,佩服!话又说回来,你跟孙岩已经签了合同,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我都会把项目执行到底。” 小洁对他们很有敌意,以为他们来分家产似的。 何明远不由得好笑,孙岩生死未卜,他哪有功夫跟她闲扯,眼睛时刻紧盯着手术室大门。 护士突然从里面出来,“病人的儿子来了 没有?” “来了。”毛毛举手示意,护士让他在一堆单子上签字。 毛毛握笔的手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手里的笔如此沉重,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诶,你跟病人不一个姓呀。”护士看着单子上签下的名字产生质疑,“冒充家属可是犯法的。” “我跟我妈姓。” “那就没事了。” 迫切想要知道孙岩情况的何明远凑了过来,“护士,病人怎么样了?” “病人脑部出血点比较多,堵塞严重。还在手术中,你们不要担心。”说完,护士拿着单子又进了手术室。 然而没多久,手术室大门再次开了,这次是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毛毛哪经历过这个,整个人都是蒙的。还好何明远在场,他伸出大手落在毛毛肩上,安慰道,“病危通知书是告诉病人亲属病情危重,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医生仍会对患者进行全力的抢救。你该签字,签字。” 毛毛点点头,拿起笔,然而他的手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握住了笔,哆里哆嗦的签上名字。 好在接下来的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 三天后,孙岩度过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 他睁眼醒来,看到却是何明远守在病床边。 他张了张嘴,话语模糊不清,“你怎么来了?” 看他嘴型,何明远大体猜测到他所说,“我接到医生的电话赶了过来。你喝酒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了呢?” 孙岩越是着急,说 话越不清楚。那天他没喝多少酒,走在路上,一阵眩晕袭来,之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明远怕他急出个好歹,赶忙说道,“行行,不是喝酒喝的,那你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 看到病床小柜子上的手机,何明远拿起来翻看着,出事那天孙岩带在身边的就是这部手机,里面全都是有生意上来往的联系人电话。 看到自己的名字放在第一位,何明远不由得笑了,“真没想到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也幸亏医护人员第一时间联系上我,才救了你一命。等你病好了,可得请我搓一顿。” 孙岩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用力抬起左手,“手···机···” 何明远把手机递到他手里,见他想打字,于是稳稳握住手机,孙岩一个拼音字母一个拼音字母费劲儿地敲着,良久才勉强凑成一句话。 “你让我去你家看看,咋滴,你怕你家被偷啊?”何明远讥笑他,脑子病了,人也变幼稚了。 孙岩用力呼出一口气,显然很生气,何明远急忙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喝点水消消气。” 他脸色突然大变,紧跟着一阵臭气扑面而来。 孙岩手术后,虽然被救活了,但后遗症逐渐显现出来,他大小便失禁了。 何明远笑道,“多大点事儿,我帮你换换尿垫子。” 孙岩有些抗拒,扭动着身体,不让他靠近。何明远淡淡地说,“你再动,味更大。” 他立马停下来一动不动 ,扭过头去,任由何明远擦洗。 “好了,一会儿我给你买一些纸尿裤,听说那玩意方便。”何明远倒掉脏水,好好洗了一把手,重新回到病床前,“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孙岩拍着手机,那意思让何明远去一趟他家。 “行,我去。”何明远拿起桌上的钥匙,匆匆离去。 孙岩离不开人,他打电话给小洁,无人接听。 过了几分钟又打过去,却发现对方关机了。 呵,什么情况? 何明远心里腹诽着,自己男人病成这样,玩消失,真搞笑。 不得已,他摆脱邻床病人家属暂时帮忙照顾。 走进孙岩在省城的家,清一色红木家具,客厅里硕大的水晶吊灯,即便不开灯,阳光透进屋里都闪闪发亮。 真够奢侈的! 屋内装修的豪华程度,让何明远咂舌。 再有钱有啥用,将来死了又带不走。 “家里有人吗?”何明远站在门口冲里面喊了两嗓子,无人回应。 他把楼上楼下两层的房间看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洁不在家,能到哪去呢? 再次回到楼下客厅,看到茶几上有一封信。 何明远拿起来细看着,小洁在信里说她母亲病了,回去照顾母亲去了。 这么巧··· 他立即拨通孙岩的电话,“你老婆回老家了,给你留了一封信,一会儿我给你带回去。” 孙岩这个气啊,呜哩哇啦说了一通,何明远一个字也听不懂,“你有啥话,咱们见面再说。” 可他一 刻也等不了,之前他出事,前任卷钱跑路,他也怕小洁这么做,拼尽力气喊出两字,“打···字。” “好,我等你。” 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孙岩发来的信息,“保险柜存折、钱、房本还在不?” 何明远赶紧回复了一个“好”字,在楼下找了一圈,然后跑上楼,在卧室隐蔽的地方找到保险箱。这时孙岩又要给他发来一串密码,何明远一通操作,保险柜门开了,钱,房本都在,但存折没了。 一个把钱看得比命都重的人,若是知道了又得着急上火,何明远怕他病情加重,斟酌了许久,才回复过去一句话,“小洁拿着存折回去给她母亲看病了。” 孙岩担忧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何明远在医院照顾了孙岩两天,由于村委一堆事需要他处理,打电话让毛毛过来伺候。 而毛毛不想与孙岩有过多牵扯,干脆给他请了保姆。 出院后,孙岩说话清楚了许多,但他右侧偏瘫的严重只能坐轮椅出行。 曾经的帅气形象没了,这时不少生意伙伴又提出散伙另寻下家。 他整日闷闷不乐,饭也吃不下。 消失多天的小洁突然回来,可把孙岩高兴坏了,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可小洁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们离婚吧。”说着拿出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小洁现在所说的话,于他简直是晴天霹雳,孙岩声音颤抖得厉害,“小洁,我待你不薄,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你 也要离我而去。” “我,一早看上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这个人,现在你不够完美了,我忍受不了。你比我大了十四岁,你要是真爱我,就放我走吧。房产,厂子股份我都不要,就要卡里一百多万存款。” 第300章 醒悟 孙岩兀自大笑起来,双手也跟着抖个不停他,保姆吓坏了,拿来一粒药塞进他嘴里,怒声对小洁呵斥道,“明知道他偏瘫了受不得刺激,你还故意这么做,是何居心啊!他手术后出院没几天,你非得离婚,怎么的,年后都等不了吗···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孙岩吃下药缓过劲儿来,缓缓抬起左手晃了晃,“杨姐,别说啦。” 保姆杨姐狠瞪了小洁一眼,坐在了一旁。 孙岩深深叹了口气,“我虽然瘫了,但我的挣钱能力还在,你跟着我后半生照样衣食无忧。咱能不离吗?”他第一次渴望有个伴陪着自己,因此才用低声下气的语气说话。 小洁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的确满足不了你。”孙岩恨自己无用,抬手捶着自己麻木没知觉的右腿,良久吐出两字:“我签。” 小洁把协议书递到他面前,又把笔放在他手里,孙岩握住笔,在协议书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明天我来接你。”说完,小洁夺门离开。 何明远带着毛毛走来与小洁擦肩而过,小洁驻足看了两人一眼,“哟,何主任来了。真看出不来,平日的塑料兄弟,遇事真仗义。” “呵呵,我们毕竟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他不仁但我不能不义啊。” 小洁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何明远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孙岩见毛毛跟在他身后,瞬时愣住 。 “喂,傻了?”何明远在他眼前挥挥手。 孙岩回过神来,咧嘴傻笑着,儿子来看他,他当然高兴了。 “毛毛来了,快坐。”孙岩扭头吩咐杨姐赶紧洗点水果送过来。 何明远环顾四周,屋里冷冷清清,“小洁怎么走了?” “她要跟我离婚,想想这些年,她也过得挺憋屈,离就离吧。往后我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 孙岩坐久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用左手一会儿敲打右胳膊,一会儿拍打脑袋瓜。 杨姐放下水果,冲着毛毛笑了笑,然后拿来一床小被盖在他腿上,“快中午了,先生想吃点啥?” “我吃清淡点的就行,再做四个肉菜招待客人。” 杨姐应着去厨房忙碌。 毛毛默默跟过去帮忙,顺便跟杨姐聊着孙岩的病情。 孙岩伸长脖子注视着厨房里移动的身影,何明远顺着他视线看去,低声说道,“你可知道杨姐是毛毛请来的吗?” 孙岩摇摇头,然后怔怔看向他,“你是说保姆是我儿子请来的?” “对啊。”何明远起身来到他身边,盘腿而坐,压低声音道,“你做手术的时候也是毛毛签的字。” “是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嘴巴喃喃自语,“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儿子,半路搭伙过日子的女人根本不靠谱。” 毛毛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孙岩抢先出声,“哎。” 何明远爽朗的笑道,“儿子啥事?” “我做了一道 清蒸鱼,再炒个蕨菜添彩,爸要不要露一手?” “菜够吃就行。”何明远拒绝,孙岩舔着着笑脸附和,“就咱们三人,这么多菜够吃了。” 饭菜端上桌,何明远推着孙岩来到餐厅,给他夹了一些清蒸鱼,“尝尝毛毛的手艺。” “哎。”孙岩第一次吃到儿子亲手做的饭,他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咋样?”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说着,他的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在灯光下闪烁着,仿佛诉说着他的喜悦。 他慌忙垂下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想起往事,他懊悔不已,“毛毛,当年我没认你,是我不对,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我希望你以后能来看看我,可以吗?” 毛毛也是第一碰到孙岩一个大男人哭咧咧的哀求他,心里一阵酸楚,脱口说道,“我有空会过来瞅瞅。” “好,好,好。”孙岩心里高兴不已,连说了三个好,埋头吃饭。 这是他自从出院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他不禁莞尔,“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爸妈知道我病了吗?” “我谁都没说,包括你哥。等你恢复一点,你自己跟他们说吧。”何明远起身告辞,毛毛跟着一块离开。 孙岩望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哭了,杨姐心软可怜他,“老弟想儿子留下,大可说出来。” “我一天没养他,我不配啊。”他真怕儿子不管他,如果 人生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抛下儿子不管的。 杨姐对孙岩一些事有所耳闻,唏嘘不已,看出他的担心,她轻声安慰着,“那你就想法好好补偿孩子,补偿他养父母啊。我看那孩子性格温和,面善有孝心,他肯定会管你。” 孙岩捶着脑袋,这些年他执着追求名利、金钱,结果换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 他算白活了。 后悔醒悟晚了。 “老弟啊,坐的时间不短了,你还是上床躺着休息会儿。”杨姐的力气大,把孙岩推进屋里,将他抱上床。 拽过被子给他盖上,忙别的去了。 孙岩躺在床上睡不着,给孙阳打去电话,讲起自己的得病的事。 孙阳瞠目结舌,感到难以置信。 恍然想起何明远这段时间老往省城跑,原来是看弟弟去了。 孙阳当即提出把弟弟接到他那住,也好有个照应。 遭到孙岩的拒绝。 “哥,我这有保姆照顾,在省城处理公司的事也方便。等年底你来接我回家过年,咱哥俩再聚。” “也好。”挂了电话,孙阳坐卧不安,立即赶去省城看望弟弟。 鹅毛般的大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何明远带着毛毛去火车站坐车,在车站碰到了宋清娇,她越过何明远问毛毛:“儿子你这是干嘛去了?” “看望一个人。”毛毛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何明远补充道,“孙岩病了,我们去看他。” “他啊。”提到孙岩,宋清娇恨得咬牙切齿 ,冷笑一声扭头走了。 第二天依旧下着大雪,杨姐怕孙岩冻着,劝他改天再去民政局。 他倒是想,可小洁已经来了,在楼下扯着嗓子催促他快点。 在杨姐帮助下,孙岩穿戴整齐,被推出门。 到了民政局,嘁哩喀嚓,很快办完手续。 小洁拿到离婚证笑出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终于自由了。 “孙岩我们夫妻一场,希望你能好好的。”说完,迈步离开。 孙岩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场婚姻终落幕,余生他不会再娶任何人,他想独自过完。 “天冷,赶紧上车。”杨姐跑过来,拍掉他身上的积雪,喊来司机合力把他推上车。 车子缓缓驶离民政局,孙岩低头看着手里的离婚证,他在心中默默承受着无尽的悲伤。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于是默默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雪大路滑,刚见完客户的宋清娇开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看到走在路上的小洁,按下喇叭,落下车窗冲外喊道,“你去哪,我捎一段。” 小洁扭头看向车里,“火车站,你也顺路?” “上来吧。” 小洁也不客气,还真上了她的车。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上,小洁嘲讽道,“化妆品连锁店大老板,就开这破车,你真够节俭的。” 宋清娇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离婚证,“哟喂,妹妹被他踹了?用不用我帮你争气?” 小洁迅速将离婚证收起,“我想你弄 错了,是我把他踹了,他本身不能生育,现在又瘫了,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 第301章 传承人 “妹妹清醒啊。”宋清娇撇撇嘴,失声放肆大笑,显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 车子在道路跑偏,吓得小洁大喊,“看路啊,你能不能专心点开车。” 宋清娇翻了个白眼,佯装好心数落起她,“孙岩两辆车,你离婚怎么也不要一辆,自己开着也方便。” “他肯放我走,我已经谢天谢地。”小洁一心想要离开孙岩,已经不在乎所谓的车子,房子。前几年为了要孩子,做了多次试管,身体遭受了不少的伤害。这两年才养了个差不多,她趁着年轻找个人嫁了。 宋清娇摇头轻叹,“妹妹啊一人过不香吗,非得嫁个男人过上鸡飞狗跳的生活?我劝你趁着年轻搞事业搞钱吧。” 小洁嗤之以鼻,“你儿子那么大了,你却劝我单身,真是坏透了。等我事业,钱都有了,年纪也大了,到那时真就生不出来。一个女人没当过母亲,我觉得不够完整。” 宋清娇又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洁怒声喝道,“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你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没钱一切都玩不转,难道让孩子跟你受苦。醒醒吧,妹子,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也根本不是生活的全部,而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话落,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小洁突然问道,“你爱过他吗?” “荷尔蒙冲动的年纪,没爱过那是假的,但我的功利性比较强,利益大过 爱情,可惜当时我没听我姐的话。”宋清娇也不做作,如实答道。 她现在是全国十几家化妆品连锁店大老板,外表风光,但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倍感孤独。 儿子对她不冷不热,她小心翼翼地与儿子相处,发现关心多了却引得儿子烦感。联系少了,儿子从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这让她很苦恼。 孙岩瘫了,儿子忙前忙后的着急的不行,她有些不舒服。 她突然萌生一个想法,装病看看儿子的反应。 聊到这,小洁给出自己的建议,“你这么爽快的一个人,跟你儿子处成哥们不好吗?” 也对啊。 宋清娇哈哈一笑,“谢谢你妹子,冲这一点,日后想啥解决不了事,给姐打电话。”她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看你气质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店里工作?” “不去。”小洁扫了一眼名片并没有接,宋清娇将名片塞进她兜里,不以为意地说,“别急着拒绝,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以联系我。” 车子抵达车站,小洁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火车站。 小洁自从嫁给孙岩就没再工作过,但这两年她也感到危机感,报班学习。因此她坚信一定找到工作。 然而却被现实打脸。 尽管她大专毕业,但三十五岁的年龄,很难想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她投递出去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到人才市场找中介帮忙,可气的是中介大姐,给 她推荐的不保洁就是服务员。 她嫌工资低,中介大姐挖苦道,“保姆倒是工资高,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啥经验,主家也不会用你。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名牌大学毕业,这里是上海哦,有人肯用你就不错喽,还挑三拣四的。” 气得小洁扭头走出介绍所大门,漫无目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想到了创业,可她没有任何经验。她辗转又去了江浙,只找到了进厂干流线的工作。 她实在不想在厂里蹉跎,思量许久,给宋清娇打去电话。 “那个,你那还缺人不?” 宋清娇呵呵一笑,问她指得哪个店? 浙江杭州这边。 “储备店长,美容师,业务员,都在招聘。我建议你从业务员做起,锻炼一下口才,也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为以后做其他岗位打基础。” 业务员? 她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跑业务,干了三天她就辞了,她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连忙婉转的拒绝:“我能不能跟着学习做美容师,学徒期我不要钱。” “我这没有吃闲饭的,吃不了苦,就别来,我也是从跑业务做起的。一个美容师,店长不熟悉业务,没有业务能力,我断然不会要的。” “等等,我这人嘴笨,大脑反应也不够快,跑不来单怎么办?” “有人会带你。记一下电话,你直接去店里,有人安排你培训,包食宿。一个月五百的底薪,提成百分之二。” 说完,便挂 断了电话。 坐在清姣对面喝茶的宋清秋惊讶的张大嘴巴,“你让孙岩的现任处到你店里工作,你肚子里能撑船啊。” “她跟孙岩离了,也是可怜人。她各方面形象不错,培养一下可以做推广销售工作。她跟孙岩是敌人,那么就是我的朋友。” “你别把自己玩进去就行。”宋清秋淡淡地出声,悠闲地品茶。 君豪背着行李进了店门,东张西望,“我妈人呢?” 于静指了指里面,“老板在接待室。” 他放下行李,悄无声息地走进接待室,“妈,小姨。” “哟,君豪放假回来了,来来,到这来坐。”宋清娇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 君豪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喝着。 “妈,咱啥时候搞拜师仪式?” “选个日子,祭奠你太姥,她是咱宋氏剪纸第三代传人,也是我的师父。祭奠过后,规规矩矩的拜师。拜师后,你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作非为,品行出现问题,我随时都会把你逐出师门。你慎重考虑好了也不迟。” 君豪不假思索道,“妈,这些我都考虑好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宋清秋拿起桌上的台历翻看着,“腊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就这天吧。 “好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面部肌肉仿佛在微笑,那种兴奋之情从心底涌出,几乎无法控制。 宋清秋瞧儿子激动的样子忍俊 不禁,“年底订单多,休息一会儿,赶紧帮忙去。” “好嘞。”君豪放下茶杯快步离去。 宋清娇忍不住问道,“姐,毛毛也跟着你学剪纸,你为啥不让跟着一块拜师。” 其实毛毛早就拜过师,只是清姣不知道罢了。 宋清秋解释道,“这个拜师跟以往收徒拜师不一样,我按照接班人方向培养。” 这下宋清娇不乐意了,怒气冲冲将茶杯砸在桌面上,“就因为毛毛不是你亲生的,区别对待是吧。” 宋清秋蹙眉,淡淡地看着她,作为一个母亲,能理解清姣的心情,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选宋氏传承人,不看是不是我亲生的,看的是人品,创造力等等,经过综合考量后,才选定的。这期间我观察了好几年,所有学员里都是选拔的对象,当然也包括毛毛。君豪的天赋,钻研能力,独自创造力要比毛毛好一些,因此才选定他。传承人只是个带头作用,是否担得起这个名号,我说了不算,需要大家的认可,上面的认可。” “毛毛本就是宋氏的一员,现在跟着白璐学习满族剪纸,我希望他能成为白家满族剪纸传承人,把满族剪纸做大。” “老掉牙的玩意,有啥市场。”清姣不愿意跟白璐打交道,也不想儿子过多跟她亲近,奈何姐姐大力支持。早就心生不满的她,趁此发着牢骚。 宋清秋希望她放下成见,文化融合,才能走的更远。 拉过妹妹 的手,“姐希望你能放下所谓的‘仇恨’,放过自己,有过的无法改变。善待自己,开心过好每一天。” 其实清姣这些年跟孙岩比事业,比赚钱,尽管她比孙岩更成功,可她并不快乐。 活在过去走出不来。 现在要说恨也算不上,只是觉得曾经的事情让她特别难受。 想放过自己,但又因为被孙岩算计而久久不能释怀。 宋清秋晓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最后只能随她去吧,无解。 第302章 拜师 腊月二十七,店里一番忙碌景象。 宋清秋带上提前置办好的东西,领着君豪和毛毛去给奶奶扫墓。 晴朗的天空下,有零星的雪花飘过。 原来的小坟堆,经过长年累月上坟添土,俨然变成一个大土包。 坟前立着一块墓碑,碑文是君豪亲手雕刻的。 宋清秋给奶奶献上一束鲜花,跪在地上,思念的泪水溢出眼角。 君豪和毛毛跟着跪在母亲身后,听着母亲唠叨着今年剪纸的发展和获得的荣誉。 “奶,我来看了。”何明远蹚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赶来,他气喘吁吁地说着跪在了宋清秋身旁,帮着摆贡品。 看到宋清秋哭了,何明远的心狠狠揪痛,抬手给她擦泪,“奶在那边肯定享福呢,你该高兴。看看现在咱们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两孩子都很有出息,获得了不少剪纸大奖。宋家添了人口,天宝娶了程佳进门。用不了多久,宋家又要添丁了。奶奶,好消息太多了,您呀保佑着秋儿身体好好的···” 宋清秋长叹一声,想起奶奶,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 “人之常情嘛,我能理解。”何明远把她拉起来安慰着。 宋清秋让君豪跪在墓碑前,“奶,经过时间的筛选和考察选出了宋氏剪纸第五代传承人,往后您要帮忙监督。” 听着这话,君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立马保证,他会不畏艰难险阻跟随太姥和母亲的脚步前行,此生将致力于宋氏剪纸的传承 和发扬光大上。 话毕,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了沉寂,只剩下寒风在寂静的山林间中呼啸。枯树叶飘落在眼前打着旋,仿佛在诉说着无法言喻开心。 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两只黑白相间的喜鹊,落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树上,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下,喳喳叫两声。 “喳,喳喳,喳,喳喳喳……”一连串喜鹊叫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像是在空寂的山林里点燃一挂炮仗。 刹那间,眼前树上的两只喜鹊也喳喳应和着。 “喳喳”“喳喳”不知疲倦的叫声充满欢乐,似乎告诉他们好事要来临。 君豪抿嘴偷笑,他立马成为新一代传承人可不就是大喜事嘛。 祭拜完,一家四口往山下走。 何明远瞅了儿子一眼,缓缓出声,“你小子行啊,要成为传承人,得到喜鹊的祝贺,不一般啊。但没法跟你妈比啊,那时你妈妈遇到仙鹤,与鹤同行,这不就起飞了。” 君豪已经习惯父亲的先夸后损的模式,不紧不慢道,“我比你强行呗。” “我赞同。”毛毛附和一声,不嫌事大的看向父亲,“爸,这回2比1,你输了。” “毛毛大了,以后称呼你大名嘉诚。”何明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嘉诚啊,你是个稳重的孩子,现在跟你弟一块学坏了。” “爸,你没听说过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要不咱们父子三摔一个。” “我还听说过上战父子兵呢,哪有亲儿子对付 亲爹的,我才不跟你哥俩玩呢。” “你是不敢吧?” 君豪故意激他,但是何明远不上当,“随你们怎么说,你妈不让我玩摔跤。”他扭头牵起宋清秋的手,“是吧,媳妇?” 宋清秋乐不可支,“也不能玩雪,摔着怎办?” “你妈的话就是圣旨,我必须遵旨。要玩,你们自己玩去。” 宋清秋用力攥了下他的大手,“你咋这么贫呢,行了,赶十点钟必须到家,快点走。” “好嘞,没问题。上来,我背你。”下山的路不好走,何明远砍下两块桦树皮绑在交上,强行背起宋清秋,驰骋在山林间。 君豪拉着毛毛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到达山下,君豪看了一眼手表,从山上下来只用了十五分钟。 他暗暗佩服父亲的身手和滑雪的速度,冲着父亲竖起大拇指,“爸,你太牛了。” “那是。”何明远把宋清秋放下来,“秋儿,怎么样,刺激不?” “刺激你个头!”下坡何明远滑的快,趴在他背上的宋清秋时刻躲避着树枝树杈,有几次就差一点刮到脸,吓得够呛。 宋清秋抡起拳头打了他好几下,往家的方向走去。 君豪用肩膀撞了一下父亲,“这回玩大了吧,我妈生气了,看你咋办?” “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事,一顿不行,两顿,配上点酒,再把自己送上去准能解决。你们都学着点,哄女孩子要投其所好。” 何明远还在吧啦吧啦传授经验的时 候,宋清秋抱着双臂站在大门里,正整暇以待地看着他,“咱们的何主任套路蛮多的,继续传授啊。” “不,不,开玩笑的。” 何明远瞪了君豪一眼,又瞅了瞅毛毛,你们看到你妈妈站在门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君豪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进屋烧火。 “爸,我去劈柴。”毛毛见状也溜了。 “喂,上阵父子兵,你们临阵脱逃,以后还怎么快乐玩耍。” 毛毛心说不跑等着一块挨掐啊,默不作声地拿起斧头奋力劈木头。 何明远抖抖肩,缓缓走向宋清秋,他轻快的笑声像清晨的鸟鸣,清脆悠扬,带着一种令人舒畅的自由和无忧无虑的情绪。 让宋清秋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下一秒,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落在他肋下,用力掐住他的衣服,虽然穿的厚实,可掐住一点肉特别疼,“人家疼吗,揉揉——” 何明远嗲嗲的声音入耳,毛毛发出一阵爆笑,喊君豪快拿相机来,他要记录这一特殊的时刻。 宋清秋差点被恶心吐了,用力推了他一把,转头进了屋。 毛毛跺脚自言自语地喊,“可惜喽,刚才搞笑场面没拍下来。” 君豪拿着相机跑出来,“还用不?” “咱爸妈都进屋了,还拍啥,拿回去吧。” 刚才大锅里的水开了,君豪忙着沏茶,没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事,他好奇地问道,“我是不是错过啥搞笑又好玩的事情?” “你可是错过了好几个 亿的场面,自己个脑补去吧。” “切,不说拉倒。”君豪悻悻地进了屋。 此刻宋清秋端在椅子上,君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聆听师父训话。 “我承诺会将我所学、尽我所能教与你,期望你好好学习剪纸技艺,早日接棒,成为宋氏正式一员。” 君豪右手五指并拢,放于胸前,“感谢师父教导,我一定努力学习,早日出师,将你所教授的技能用在实际工作中,谢谢师父。” 然后接过毛毛递来的热茶,他端着茶递上前,“师父请喝茶。” “嗯。”宋清秋结果茶杯象征性喝了两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君豪行完叩拜礼后,拿出一副剪纸新作当做拜师礼送给母亲,“请师父笑纳!” 宋清秋收下,拿出一个事先写好的时间锦囊给了君豪。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就算礼成了。 饭后,宋清秋去了剪纸合作点。 里面一片嘈杂,像是在吵架。 推门进去,便看到不少人指责一个男人,“你哪是来学剪纸,分明来捣乱,滚出去!” “我偏不滚!你们这些女人对我们几个男人有偏见,谁说男人就不能学剪纸了···” “你经常骚扰我们屯的大姑娘,人家还没结婚呢,借着请教剪纸技艺,摸、说荤话,你要脸不?”一人反驳道。 “我单身,她们也没对象,你情我愿的,那叫交流感情。” 宋清秋脸色沉下,冷不丁的挤进人群,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男子 还没反应过来,宋清秋到了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这就要遵守这里规定,把骚扰同事说成理所当然,欠收拾。”“你谁啊,少管闲事。”男子见宋清秋独自一人,又是一个女人,顿时硬气起来,刚要爬起来,就被宋清秋摁在那,便霸气出击,先是用脚踹向了男子的裆部,之后便开始了一轮连环巴掌。 她一边打一边呵斥:“跟谁耍流氓呢?惹谁呢?我今个告诉你,我是谁。大家听好了,对于这种人,咱们不能忍气吞声,决不能姑息。带上他,走!” 第303章 凝聚力 有人问:“去派出所吗?” “给他们屯张主任送去。” 随着宋清秋的一声令下,众人呼啦涌上来,抬起男子往外走去。 男子发出阵阵哀嚎,像极了杀猪的前奏曲。 李子媳妇生了二胎,趁着中午休息的空当回去给孩子喂奶。 老牛婆外出学习去了,由她负责合作点大小事务。 她迎面跑过来,“宋老板,是我失职。” “与你无关。” 宋清秋凛然的看了她一眼,冲众人摆摆手,大家呼啦行动起来。 李子媳妇急忙跟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新富屯村委会,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只有一排老旧平房,外墙大片脱落, 屋顶上疲惫的枯草随风飘摇,呼应着斑驳墙面和黯淡失色的窗户。 张爽从屋内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朝他的办公室走来,惊慌失措地推门跑出来,“宋老板,你们这是?” “此人以骚扰我们合作点的女孩子引以为荣,还败坏她们的名声。本来我们大可送去派出所的,但打狗也得看主人,你的人你自个教育吧。”宋清秋招招手,众人将男子扔在了张爽面前。 “丢人现眼,不成器的玩意!” 张爽气得抬脚踹了男子好几脚,男子发出阵阵哀嚎,“主任,不不··小舅,小舅,我错了,别打了···” “谁是你小舅,啊?你给我闭嘴!”男子越是喊小舅,张爽踹得越狠。 见宋清秋转身要走,张爽快步追上去,“宋老板请留步。” “我们屯过 去的人大多数还是真心想跟着学剪纸的,咱们不能让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您说是吧。”张爽怕学剪纸这事就此黄了,他对待所有人都低声下气,让人感到非常不适。 宋清秋却说,“我挺赞同张主任的话,可是我们也总不能忍受隔三差五的蹦出个耗子来吧。把合作点搞得乌烟瘴气,万一顾客突击视察,我无法向客户交代,这可是我们屯的脸面问题。您作为新富屯的村长,希望您从严管好你们的人。我是个生意人,坏了我的生意,你和你的人谁赔不起!” “是是,我对他们监管不严。宋老板消消气,走,去办公室喝口茶。” 张爽不想就此断送了与宋清秋和何明远的合作,低声央求宋清秋进屋谈。 宋清秋就势说道,“大家先回去吧,该讨回的公道,我自然替你们讨要回来。”她又把李子媳妇喊过来,“回去好生安慰一下那几个女孩,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我明白。”李子媳妇连连点头称是,招呼着众人离开。 宋清秋跟着张爽了进了办公室,坐了下来。 张爽舔着笑脸,倒了一杯茶放在宋清秋面前,“宋老板,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您千万别怪罪其他人身上。你放心,这个祸害,我一定把他送进局子。” 男子连滚带爬的进了屋,跪在地上扇着自己耳光,“主任,宋老板,我错了···求宋老板给我一次改过的 机会,我不想进去啊。” 宋清秋像是没听见似的,端起茶碗吹拂着茶水,慢悠悠地喝茶。 男子打自己耳光打得更响了,“我···我向那些女孩道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张爽默默地在屋内踱步,没有声音,只有深深的叹息和沉重的脚步声。 男子声声哀求忏悔着,张爽被他哭丧似的喊声喊得心烦,怒喝一声,“行啦,光说不做有什么用。受害者又不是我和宋老板,你自个想办法求得受害者原谅去。” “是,是,我这就去。” 男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张爽叹了口气,给宋清秋添茶倒水,“您请。” “张主任,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别别,今天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张爽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坐在了对面,岔开话题,聊起在他新富屯设合作点的事。 “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这个节点谈合作不是时候,您先听听我的打算行吗?” 见宋清秋沉着一张脸没说话,张爽急忙解释,“您派人驻屯教我们屯学习剪纸,我参与管理,绝对不会出现类似问题。” 宋清秋掀起眼皮,扫了张爽一眼,“与宋氏合作,你们的条件达不到。” “诚信、人品、风气,这些的确欠却,可我们屯人一直很努力往这些方面靠拢。改进需要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暴露出问题,其实我个人觉得是好事,及时解决,能更好的成长前进。” 宋清秋要在 其他地方设立合作点,张爽着急啊,一旦宋清秋放弃与他们的合作,恐怕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张爽极力争取下,宋清秋答应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是有时间限制,明年五一前对他们屯学习剪纸的人有一次考核,不仅仅技能考核,包括方方面面。 “谢谢宋老板。” 他们谈论合作的同时,男子买了一些东西,回到合作点。 李子媳妇狠厉的眼神剜了他一眼,“你还回来干嘛,找事吗?” “不不,我来跟大家道歉。” “走,赶紧走,我们这不欢迎你,” 新富屯的人上来推搡着他,“我们不想看到你,赶紧滚!” “我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这是的我一点儿心意,还请大家收下。” 说话间,被同屯人推出了门,他不甘心地高声喊道,“李姐,我错了,你们要是不原谅我,我可真要进去了。” “放下东西,你可以滚了,以后别再来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屯里人心好,见他诚恳的认错,也就算了。 李子媳妇从里面出来,嫌弃地瞪了男子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行了,回去吧。” “咋地,你还想留下来?我告诉你,我绝对不能容忍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赶紧走吧。” 男子灰溜溜地逃走。 张爽见他跑回来,知道事情已经搞定,厉声喝道,“年纪轻轻不上进的玩意,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 份工作,你还给整丢了。你说说你还能干啥···扫街两月好好反思···” 把男子撵走,张爽乐呵呵看向宋清秋,“宋老板这样处理你可满意?” “我满意与否无关紧要,你要问当事人。”宋清秋腕表看了一眼,起身告辞离开。 张爽借着这个机会,召集全屯的人开会,整顿屯里的风气,屯里制定了20多条“屯规民约”,让每个村民都要学法、知法、守法,自觉维护法律尊严;屯民之间应团结发展,和睦相处,不打架斗殴,不酗酒滋事,严禁侮辱、诽谤他人,严禁造谣惑众、搬弄是非…… 党员干部以身作则,积极引导和规范屯里人破除各种铺张浪费、盲目攀比等陈规陋习,提倡文明、健康、科学的生活方式。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不少屯民主动与村委签订门前三包协议,自觉打扫门前屋后的卫生。 张爽看到屯里人比之前有了干劲儿,甭提多高兴了。 他把犯错男子的事当成反面教材,并没有提名提姓,“年轻人到了一定年纪想要处对象,想要女人,我能理解,咱们可以光明正大跟人处。如果用下三滥的手段,不单单是招人烦,那是违法的行为。你们各自管好自己的心和手,有那心思,好好挣钱,还愁找不对象。赚到钱,把你们家的老房子一番新,把媳妇娶进门,想咋滴你说了算,对吧。”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议论开。 张爽又说道,“ 宋老板可说了,五一前有一次大的考核,能不能在咱屯设立合作点,就看大家的表现。还有大家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咱屯,能否招商引资也看咱们大家的。” “哟,我们这些老农民这么重要啊。”有人几个妇女高声提出质疑。 “屯里风气不好,人家谁来投资啊。换做是谁花钱买东西,也要物有所值吧。何况投资呢,你让人家看中咱屯啥?走到哪一片麻将声?还是碰到的都是街溜子?你们不想咱们的儿孙跟咱一样穷苦下去吧。你们看看牛望屯,每年每个社员能分到好几万,你们不眼热啊。” 张爽一番掏心掏肺的话,众人低下头不吱声了,各自思考着自家的情况。 片刻后,人群里有位老者率先表态,“咱们新富屯的人不比他们牛望屯差,只要肯干,一定能超过他们。” 不少人纷纷表态,“对,往后主任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会往西,干就完了。” 张爽激动的热泪盈眶,九年啦,终于见到了一点凝聚力,他的苦心总算没白费。 第304章 缘分让他们相遇 张国英和何立忠忙着蒸粘豆包,君豪帮老两口劈柴,闻着粘豆包的香气,感觉特别幸福。 “君豪,买瓶高度数白酒回来。”见爷爷拿钱出来,君豪没要,扔下斧子,匆忙套上羽绒服往外走。 走进小卖部,选了一瓶奶奶平日喜欢喝的北大仓纯粮食53度白酒,又买了两袋装花生米。 付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哥,槽子糕怎么卖的?” 君豪转头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背着一个双肩包站在那,他扯起一抹笑意,“我也是来买东西的,那位大姐才是老板。” “不好意思啊。”她脸上的红晕透露了她的羞涩和不好意思,拿起一包槽子糕走向小卖部大姐,问了价格后,付了钱拎着出来。 君豪走在前面,一转头又看到那个女孩,“你也是这个屯的?” “我来看我爷爷奶奶。你也这个屯的吗?” “对。”君豪望着女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你爷爷是?” “我爷爷开了家肉铺,我是他孙女。” “你是许海鹏的孙女——许子伊?” 女孩点点头。 “我叫何君豪,我妈是许姥爷的干女儿,从我妈那论,咱们还是干亲呢。你手里东西挺沉的,给我吧。”君豪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并肩而行。 经他这么一说,许子伊突然想起他来,“哦——你就是君豪。” 他们小时候见过几次面,一晃快十年没见了。缘分让他们相遇,她仔细打量着君 豪,“嗯···你长变样了,没小时候可爱。” 可爱是什么鬼? 君豪脑海突然闪出一个画面,他本就长得白净,许子伊摸着他的脸蛋,柔声说着,“君豪弟弟好可爱哦!” 噗! 他被恶心到了,摇摇头,“现在长胡子了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剃了就是。” “啊?”许子伊惊愣了一瞬,继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这样也不错,就是吧,显得不够利索。” “我觉得艺术家都留有胡子,这样不是有艺术范吗。” “宋姨没胡子,往那一站就有艺术大家的风范,你细琢磨去。” 被许子伊堵得没了下文。 君豪忍不住笑出声,这嘴够厉害啊,直接把他干没电了。 许子伊停下脚步,努努嘴,“耨,我到了,进家坐坐吧。” “不了,我奶等着喝酒呢,改日我一定过来。”君豪把东西还给她,刚想离开。 秦桂香跑了出来,“君豪,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来啊?” “姥,我奶等我买酒回去呢,那啥,我晚点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然后冲许子伊挥挥手跑走。 秦桂香接过子伊手里的东西,将她往屋里带,“你爷爷把饭做好了,就等你来了。走,上炕吃饭。” 君豪这边回到家,全家人就等他开饭。 张国英招呼他赶紧开酒,倒上半碗,先喝上几口,“这酒够劲儿,不便宜吧。” “没几个钱。”君豪知道奶奶心疼钱,立即换了话题,“妈,你猜我碰到谁了 ?” 宋清秋瞅着儿子神秘的样子,笑着不禁笃定道:“瞧你笑得这个灿烂,肯定碰到了一个女孩。” “嗯,我碰到了许子伊,跟她聊了两句,才回来迟了点。” 张国英搭话,“听说许子伊考上了哈工大读什么计算机专业,小姑娘模样长得俊俏,学习嘎嘎好,年年获得奖学金。这孩子完全遗传了许曾良和崔若楠身上的所有优点。” “年年能能拿到奖学金,不是一般的优秀,当然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宋清秋点点头,她想许曾良在那边肯定感到特别欣慰。 君豪吃着饭发呆神游,张国英给他夹菜,“你这孩子想啥呢。赶紧吃饭。” “啊,我突然想到一个剪纸构图。”君豪敛起思绪,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菜,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爷爷奶奶慢慢吃,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吃忒儿少了,一个大小伙子减什么肥啊。”张国英不停地唠叨着,被何明远制止,“妈,他还不是不饿,甭管他。” 君豪下地,烧好热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刮胡子。把毛毛看愣了,“喂,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范吗,怎么突然把胡子刮了?你不会失恋了吧?” “我都没对象,到哪失恋去。”君豪刮了胡子,整理好发型,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突然发现留胡子挺油腻的,还是刮了胡子清爽啊。行了,我走了。” 何明远望着儿子出门的背影,在宋清秋耳边低 声道,“这小子突然注意自己的形象,该不会谈恋爱了?” “备不住啊。”宋清秋干笑两声,儿大不由娘,去哪是他的自由。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剪纸构思灵感,想着吃完饭抓紧记录下来。 君豪在街上转了两圈,去屯里新开的一家超市,买了两瓶酒,拎着去了许家。 “姥姥,姥爷,我来看你们了。”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买多西干哈呢。”秦桂香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对于这个大外甥,咋看咋喜欢,让进屋里。 “你和你妈妈一块回来的?” “对,我们回来祭奠太姥。”君豪在屋内搜寻了一圈没看到许子伊,“姥,子伊姐呢?” “后屋看书呢。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找她唠嗑去吧。” 秦桂香把他打发出来,君豪走到小屋门口,举手正要叩响房门。 这时,许子伊恰好拉开门,两人眼神撞在一起,相视笑着。 “忙着呢,我找你闲聊会儿。” “你等我会儿,我去倒杯水。” 许子伊端着一杯热水回来,冲他喊道,“进来吧。” 君豪听话的跟了进去。 屋内虽狭小,但布置得很温馨。 君豪坐在靠门口的凳子上,迎着许子伊的目光,他心跳莫名加快,不知说些什么。 还是许子伊打破沉默,“哟,你刮了胡子蛮帅的哦。你不是找我聊天吗,想聊什么?” 君豪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掩饰耳根发红发烫的尴尬:“哦,对了,听 说你学计算机专业。我有个同学想跨专业考研,想问问你这个专业都学些什么,难不难?” 许子伊道出自己的见解,计算机技术的学习需要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否则很难坚持下去。尤其是程序设计实践中涉及大量的逻辑与推理,要有严谨的逻辑思维做基础。因此,不善于处理逻辑问题或者对逻辑思维欠却的人,不下苦工,难以学好。 君豪笑着用力点了下头,“一个女孩学工科,好厉害啊!那啥,我在这方面不是很懂,能不能留个电话,我让我同学咨询你。” “好啊。”子伊很爽快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君豪暗暗窃喜,没想到如此顺利要到联系方式,他压着心底的兴奋,在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点下保存。 两人聊起各自的大学生活,子伊还有一年半毕业,崔若楠希望读研,以后当老师或者进入一家大型企业做高管,但她想开办计算机培训学校。 “按照你的想法干呗。在我们家特别民主,我和我哥不管在喜好上,还是职业规划上,我爸妈特别支持和尊重我们的选择。” 许子伊苦笑着吐槽:“你爸妈真好。我妈她老人家就特别希望我当一名老师,说什么女孩子干程序员,秃顶还容易猝死。我坚决反对,她还好心的给我指出第二条路,考研读博留校当老师,反正脱离不了老师这个职业,关键那个叔叔也很赞同。我们家二对一,我 处境艰难啊。” 看到许子伊惆怅,君豪心底莫名狠狠疼了下,给她出谋划策,“···有了你爷爷奶奶还有我妈妈的介入,便可扭转乾坤···” 第305章 端倪 许子伊质疑的看着他,“能行吗?” “肯定可以,包在我身上。” 君豪和许子伊聊到很晚才回家,却看到父母那屋的灯还亮着,他放轻脚步,想偷偷溜进去。 熟料隔壁家的狗突然趴在篱笆杖子上,冲他狂叫。君豪怒瞪过去,那只大黄狗叫得更加凶猛。 还好父母那边没啥动静。 他轻轻推门进屋,宋清秋的声音飘了过来,“吃饭的时候,你不是有剪纸灵感吗,过来交流一下。” “来了”君豪应着迈步进屋,看到母亲正埋头剪着一副大型剪纸,父亲在看《战争论》。 他坐在炕边,快速思索了下,在剪纸创作中,创意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创作时可以结合自己的想象和创意,将青花瓷元素与其他元素进行融合,创作出独具个性的剪纸作品。 君豪有自己雕刻的青花瓷元素剪纸模版,去东屋拿来给母亲看,“师父觉得如何?” 宋清秋眼前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很快她给出自己的看法:将青花瓷的花纹和传统的剪纸窗花结合,打造出具有浓厚中国风的窗花装饰;还可以将青花瓷的人物形象和剪纸的戏曲人物相结合,创作出别具一格的戏曲剪纸作品。 “师父的见解独到啊,咱们开干!” “回来!”何明远抬了抬眼皮,喊住他。 “爸,怎么了?” “这么晚去哪了?” “我去许姥爷家了,我有个同学想考研···” 君豪又把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可何明远不信,腾地坐起,把他吓得够呛。 “蒙谁呢,你这些套路,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劝你还是招了吧。” “我真去许姥爷家了,跟许子伊聊大学生活忘了时间,我都成年了出去散散心交个朋友,你们连这也要盘查?”君豪心里腹诽着,我爸跟我爷一个样,审问人上瘾。 何明远笑呵呵地说,“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您这架势叫审问好不好。”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就听父亲又缓缓说道,“你觉得许子伊怎么样?” “挺好啊。”君豪咧嘴笑开,“比我优秀多了。” 何明远瞥了儿子一眼,瞧儿子那德行,他心里有数了,“之前两家大人给你和许子伊订过娃娃亲。” “真的啊?”他的眼睛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融入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可听到父亲说,他出生后不久便取消了,顿时有些失望。 也许就是缘分吧。 兜兜转转,又遇上了。 何明远挑眉扫了儿子一眼,催促他早点去睡。 君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推门出来,顺手带上门。 何明远凑到清秋跟前,故意压低声音说,“我真瞧出点端倪来。” 啥端倪? 宋清秋感到有些疲倦,收起剪刀和未剪完的作品,与他一起躺在枕头上。 “我能看出咱儿子喜欢许子伊。” 多少年没见了,一见面就喜欢上了对方,这效率也忒高了。 宋清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能吧。” 引得何明远失笑,别忘了男人最了解男人,错不了。 这下可把宋清秋难住了,当年是她提出不定娃娃亲的,何况崔若楠因为许曾良过往仍然对她耿耿于怀。 两孩子若是真好上了,崔若楠肯定不会同意。 何明远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低声呢喃,“或许是咱儿子单恋呢,这事交给我,你甭管了。” 宋清秋要成立创作基地,就在工作室的二层,她已经租下来,准备简单装一下,过完年就可以投入使用。同时利用创作基地,开展下岗职工技能培训,也在年后挂牌。 需要做的事太多,哪有精力分身管其他的。 “我得找君豪谈谈,刚收他为徒,希望他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剪纸技艺呢。” 何明远在她耳边说:“处对象也不一定影响学习剪纸,反而君豪更有激情,更有创作动力,找到更多的创作灵感,只要他能把握好这个度就好。”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跟他年轻时处事风格太像了,一旦认准的事,必定要干下去的。 与其堵,不如疏。 “这个尺度哪儿那么容易把握。”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侧,宋清秋屏气凝神,心中开始小鹿乱撞。 北风摇晃着窗户,发出一阵呜咽声。 宋清秋突然推开他的脸,探手关了灯,嘟囔着了句:“行,我知道,赶紧睡吧。” 何明远紧紧抱住她,开始为非作歹。 “本想看你 脸红的样子,没想到你,我先受不了。” 有些烦气的宋清秋哼哼唧唧的推着他,相似跟他撒娇,他的心瞬间就软成一滩水,禁不住开心的笑起来。 “我困了,睡觉好不好?”她趁机说道,他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宋清秋带着君豪回工作室。 走在路上,何明远在身边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你现在不能用眼过度,最主要按时吃饭。君豪你不别光知道学习剪纸技艺,有时间学习一下做饭,照顾好你妈妈。” “你真啰嗦,讨厌死了。”宋清秋腹诽着,闷头向前。 “爸,简单的饭菜我都会做,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我妈。”君豪的回应终于堵住喋喋不休的嘴。 抬眼间,看到许子伊在老许肉铺门口帮着许海鹏卖肉。 他笑着打招呼,“姥爷早,子伊早。” 许海鹏答道:“君豪刚回来,怎么就要走啊?” “我跟我妈去工作室。” 君豪说话时眼睛始终看向许子伊,比划了个打电话手势。 许子伊笑着轻轻点了下头。 好嘛,暗号都对上了。 宋清秋扶额,这两孩子对彼此都有意思啊。 一辆呼啸而来停在肉铺前,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是崔若楠,男人年近五旬,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气宇轩昂,剑眉下有一双有神的眼睛,显得十分干练。 宋清秋猜测男人应该是崔若楠的现任丈夫吴瑞强。 但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等崔若楠介绍。 “妹子 ,妹夫,你们这是?” “我带君豪回去,明远这不是非得送我们娘俩到屯子外坐车。” “明远还是一如既往地疼你,我真羡慕呐。”崔若楠挽住男人的胳膊,笑着介绍,“这位是吴瑞强,我家那位。瑞强,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咱干妹妹,妹夫。” “何主任您好!”吴瑞强笑起来,给人感觉很亲切。 “叫我明远就行。” 崔若楠的目光投向君豪,扫视着,“这是君豪?” 何明远微微颔首,答道:“对啊,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读大二,这不,放寒假回来去工作室帮忙。” 崔若楠笑了笑,没了下文。 反而吴瑞强夸了句,“君豪这孩子一表人才不错啊,读的什么大学?” “你这人怎么跟查户口似的呢。”崔若楠用力拽了下丈夫的衣袖,紧接着跟了他一记白眼。 宋清秋撸起袖子,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嫂子,我们着急赶车先走了,有时间回头再聊。” 何明远牵着她的手,带着君豪朝屯外走去。 崔若楠目光阴冷的瞪了一眼宋清秋的背影,口中喋喋不休,碍于许海鹏在场没有说难听的话,“切,她儿子长得也就那样吧,幸亏当年她不同意结亲。” 吴瑞强呵呵笑着,“儿女亲家风俗要不得,不过君豪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第一次见面表现得有点过了吧。这么喜欢何君豪,干脆让他给你当儿子好啦。” 崔若楠翻脸如翻饼,瞬间变脸,让人猝不及防。吴瑞强不敢再说什么,扎上围裙,帮忙清洗猪下货。 第306章 不疑有他 君豪跟母亲在路边等车的空当,翻开手机编辑好一串文字发出。 “叮咚!”何明远的手机响了,摸出手机看到QQ上的信息是君豪发来的。 这个臭小子有啥话不能当面说吗? 当看到信息中句句离不开许子伊时,他不动声色,认认真真地把全部内容看完。 君豪见父亲没啥反应,有些着急,又发出一条信息,“你想法让我妈帮帮许子伊。” 何明远的手机一直在响,宋清秋以为屯里人有啥急事找他,让他快去回去。 “那好,我先走了,到了给我回个电。” 何明远边往回走,边编辑信息。 “我觉得许子伊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她自己的事她可以做主。若是搞不定,我和你妈肯定会帮她,咱们先静观其变。” “好的,爸。” 宋清秋看到儿子一直忙着回复信息,好奇地问道,“你同学吗?” “啊,对,问我寒假有啥打算。”君豪顺着母亲的意思往下说着,并没有引起怀疑。 车来了,君豪跟随母亲上车。 猛然间,看向车窗外,看到许子伊骑着一辆摩托车飞快地驶来,君豪冲她挥挥手。 子伊停下摩托车高声喊道:“姑姑,爷爷让我把猪肚和猪耳朵给你带上。” 君豪抢着拉开车窗,俯身接过,与她冰凉的手指相碰,微微碰触的瞬间,仿佛时间停滞了,只有他们的联系和共鸣。 在司机的催促下,君豪拿到东西后收回手,缓缓关上窗户。 车子 启动,君豪看到窗外那抹浅蓝色身影用力挥着手,他坐到最后一排,突然拉开窗,冲外面高声喊道,“天冷,赶紧回去吧。” 许子伊笑得格外开心,随后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再见!” “再见。”客车跑得飞快,很快就听不到许子伊说些什么,君豪不得不把窗户关上,低头给许子伊发消息。 “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嗯,我这就往回走。” 宋清秋有点晕车从中间的位置换到了前排座,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没多久越下越大,车速慢了下来。 抵达鹤城市区快到中午,下了车,宋清秋跑到绿化带里哇哇大吐起来。 君豪跑上去陪拍着母亲后背,“师父,你不要紧吧。” 宋清秋将早饭吐了个干净,擦了擦嘴,小声嘟囔着:“我的妈呀,晕死我了,下次我宁可骑摩托挨冻,也不坐客车。” “好好,我尽快赚钱给师父您老人家买辆代步车,你自己开车肯定不晕车。” 君豪这么说,也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也是这么做的。 许子伊冒着风雪回到肉铺,被母亲拽上车,“大冷天,可哪跑什么,多陪陪你奶奶说说话。” “哦。” 许子伊应了声,拍打着身上的积雪。 崔若楠旧事重提,“你要想考研,从现在起就得着手做准备。过完年,去报个班,好好学习。” “妈——我都说了我不想考研,毕业后进入社会工作不好 吗?” “不考研也行,考公考编,有个铁饭碗,这辈子也不用愁了。”崔若楠这份执着劲儿,有点像当年的婆婆。 许子伊逆反情绪顿时爆发,怒吼道,“在你眼里不考研考公考编就找不到好工作似的,你没做成的事,却让我替你完成所谓的梦想。我有我自己的活法,你能不能把你的思想强加给我啊。” “你努努力保研是没问题,有往上走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啊···”崔若楠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好处,可女儿一点也听不要进去,她立马气得暴跳如雷,用力拍了女儿肩膀好几巴掌。 吴瑞强赶忙劝阻,“有话好好跟闺女说,不能动手。” “我跟她好好说,她听了吗。也不知道像谁了,拗死了。”崔若楠不解气又给了女儿一脚,许子伊咬着唇,泪水直打转,她暗暗坚持自己的梦想,不会因为母亲的强加干预而放弃。 车子停在家门口,许子伊从车上下来,看到奶奶,哇地哭出声,“奶,我妈打我。” 秦桂香冷着一张脸怒视着儿媳,“你打孩子干嘛?” “这不是想让她考研···这孩子一点也不听劝,妈,我也是为她好。” 听着这些话尤为熟悉,秦桂香立即叫停,“打住!子伊不想考,那就不考。念完大学学历也够用了,走向社会混得好不好,看得是她自己的能力,还有人情世故等系列因素。” “妈,子伊要是没这个能力,我就不说啥啦,关 键她有这个能力,趁着年轻尝试拼一把不好吗。” 崔若楠极力想要说服婆婆,却遭到拒绝,“若楠啊,我当年也是这么认为的,让良子按照我的意愿生活,结果呢···” 秦桂香泪水涟涟,哽咽道,“结果,他到死也没原谅我啊。不要以我为你好,干涉孩子的人生。” 此刻,崔若楠也不好跟秦桂香翻脸,狠狠地瞪着女儿,等回去再说。 许子伊噘着嘴冷哼一声,挽着奶奶胳膊,换上一副笑脸宽慰着:“奶,咱不伤心。” “奶奶有你陪着,高兴着呢。”秦桂香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扭头对崔若楠说,“今年让子伊留下来陪我过年,你们呢想留下我欢迎,不想留下就回去忙你们自己的年去。” 许子伊毕竟是老两口的孙女,陪着过年无可厚非。 崔若楠也就同意了,但她指着许子伊无声威胁,别以为有爷爷奶奶护着你,我就治不了你。 许子伊撇撇嘴,以同样的方式反驳,我都大了,我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秦桂香不悦地瞪了儿媳一眼,“行了,你们也挺忙的,不用老我这跑,多照顾一下瑞强的父母。” 吴瑞强恰好从车上搬下来年货进屋,听到这番话,抿嘴笑道:“大姨,我们经常跟我父母见面不碍的。” “那也不行啊,过大年是大节日要团圆嘛,你们去瑞强父母那边,听我的。” “好,我们听您的。”吴瑞强送下年货,拉着崔若楠离开 。 许子伊想起自己的将来一脸惆怅,拿起一张红纸,让奶奶教她剪纸。 “我就会个简单的花样,论专业还得是你姑姑,等她过年回来,我让她教你。” “好啊。”许子伊望着窗外想着心事。 宋氏剪纸工作室。 宋清秋跟君豪研究着青花瓷剪纸。 她把鹤元素加入其中,运用浮刻和多层剪纸手法,快速拿出刻刀、剪刀跟纸,按照大脑构思的图,很快双耳青花鹤舞瓶初具雏形。 君豪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经过套刻,细雕,染色,一只双耳青花鹤舞瓶出炉了。 挂在墙上,你若不用手摸,还误以为是个真瓶子呢。 君豪感叹母亲剪纸技艺精湛同时,将自己的灵感和想法运用到实操中。 他打算雕刻一只青花山水诗文四方瓶,他虽然没见过实物,但在有关杂志见过图片。 四方瓶的肩部位四季花卉,腹部四面勾勒出倭角方形,其中分绘苏轼游赤壁人物故事图两幅,及楷书前后赤壁赋全文。 小巧的楷书雕刻,对于学习雕刻的君豪来说恰好用来检验他所学。 由于字不大,采用烫刻工艺。 他坐在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雕刻。前后赤壁赋总共1093个字,每一个字烫刻的小心翼翼,但在宋清秋看来婉转流畅,洒脱中蕴含着深沉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充满着灵动和韵律。 宋清秋露出欣慰的笑容。 烫刻这些字需要心静沉稳,若有 一个字出错,那就得重刻。 在雕刻前,君豪便把手机按成静音,免得被打扰。 宋清秋做了饭端进来,君豪沉浸在雕刻中,并没有吃,甚至忘了睡觉,历时两天终于雕刻完成。 宋清秋真有点被震撼到了,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 也为宋氏剪纸后继有人感到高兴。 第307章 事以密成 到了三十上午,工作室里的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回家过年。 君豪独自贴对联。 宋清秋埋头写着新一年的计划。 何明远找了过来,一进屋就埋怨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今个过年啊?” “啊,今个大年三十啊?”宋清秋掏出手机翻看,被何明远抢走,“行啦,别演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对啊,我等我家何先生来接我。”宋清秋歪着脑袋俏皮地冲他眨眼睛。 何明远抚着她头顶,满眼的宠溺,“收拾一下,走吧。” “好。”宋清秋抱住他劲腰撒娇,“咱们咋回去?” “悦悦开车去省城接孙岩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接上咱们。” 说话间,手机响了。 何明远看了眼QQ上的对话框,孙岩告诉他,路上有点堵,得半个多小时能到。 “不着急,安全第一。”何明远回复完,冷不丁瞥了展览区一眼,“哟,你又有新作啦?我的秋儿辛苦了。” “那个青花瓶是我的作品,那副大一点的是君豪的。” “喊我吗?”君豪从外面跑进屋,父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恩爱,更是让他狠吃了一把狗粮。 “嗨嗨,你们不分场合的撒狗粮,年夜饭我都省得吃了。”君豪嘴上说着嫌弃,但心里却是向往的。 何明远瞪了儿子一眼,“谁允许让你看的,看完了交钱。” “要钱,没有。”君豪煞有介事的坐在两人面前,“我觉得只要没结婚,就还是 个孩子,就需要发压岁钱。” “脸皮真够厚的,谁给你的勇气啊。”何明远挑眉看向儿子,要钱没有,给也给未来儿媳。 “你不给拉倒,我找我奶和我爷要去。你羡慕吧,反正你爷你奶都不在了,想要也没有。” 宋清秋笑得前仰后合,推开何明远起身,给两人腾地方,让他们比拼一下口嗨水平谁更厉害。 何明远一脸嫌弃懒得理君豪,踱步走向衣架,拿来大衣给媳妇套上,拉上拉链,牵着往外走。 “等等我。”君豪拿上东西紧跟出来。 车子来了,何明远抢先拉开副驾这边的门,让宋清秋坐进去。 他和君豪坐在后排座,看向旁边的孙岩,“孙总现在这么敬业了吗?” “最近忙,我想歇着,条件不允许啊,刚建立起的新客户需要维护。”孙岩无奈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何明远乐不可支继续调侃,“挣那么多钱干啥,够用就行。你这么拼命,咋地,为了将来投胎个好人家想活着的时候多做点贡献。” “算是吧。下一步我想加入防沙治沙公益行动,捐种林木。”到如今鹤城的一些县依旧是防沙治沙重点县,他想尽一点微薄之力。 “行啊,算我一个。” “拉倒吧,咱屯里合作社的余钱,你恨不能劈成八瓣来花。出差考察你都得自掏腰包,咋往里投?” 面对孙岩的质问,宋清秋高声答道,“我们怎么就不能投了,没多还没少吗?” “行行,你何明远牛!”谁让人家有个好媳妇呢。 孙岩这个气啊,杀人诛心啊,欺负他一个单身狗呗。 他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何明远的大手落在他肩上,故意问道,“生气了?” 他肚量还没那么小,烦气地扯开他的手,“何明远你现在挺招人讨厌的知道吗?” “嗯,从你表情上,我看出来了。” 何明远不以为意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孙岩还了他一个白眼。 他笑着靠在椅子上,慵懒地出声,“你说你以前在背后算计我,让邱华诬告我,你现在成这样,算不算报应呢?” 孙岩毫不避讳地摊牌,“你明知道是我,迟迟没对我动手,还不是没有啥证据。”停顿了下,问出心中疑惑,“我这么对你,你干嘛还要救我?” 何明远轻叹一声,“看在你是毛毛亲爹的份上呗,你活着最起码还能为社会做点贡献,若是一蹬腿过去,那点骨灰扔在地里啥也不顶用。” 孙岩冷哼一声,“若是我好好的,来年的换届大选我还是会参加。” “年龄太大了,你该为新生力量让路了。我已经向全屯发起倡议,希望村干部中多一些年轻人,也许上面会下派大学生村官。” 孙岩一愣,“咋滴,你这个村主任保不住了?你的实力大家和上面领导有目共睹,不能因为年龄把你卡下去吧。不对啊,你年龄也没超过有关规定。” “上面领导和大家抬举我,让 我继续干,我就继续发光发热,若是当不上,有了自己时间,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挺好的。” “养老中心还没建成呢,必须再干一届。”孙岩不依不饶地批评他有消极情绪,屯里好多目标还没实现呢。 “咱们只是随口一说,年后再议。”何明远结束了话题,垂眸翻看着手机。 专心开车的悦悦突然说道,“二叔,干爸,我准备参加换届。” “你?你竞选什么?”孙岩的嘴张成了一个小圆圈,眼睛瞪得像个碟子,那惊讶的神情令人忍俊不禁。 何明远笑着同问。 悦悦不疾不徐地道来:“事以密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 “呵,卖起关子来了,不说拉倒。”孙岩闭目养神。 何明远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在孙岩耳边说着什么。 烦得孙岩想揍他,“少骚扰我,滚一边去!” “你得感谢我,让你多说话,免得你的语言功能退化了,到最后跟我家的大黄一样只会嚎叫。” “我要是狗,你就是狗的哥们,你也好不到哪去。”一路上两人都没闲着,打着嘴仗回来。 刚进屯,孙岩就让悦悦停车,赶何明远下车。 何明远把手垫在脑后,故意气着他,“我偏不下去,你能把我咋滴,你有本事把我拽下去。” “你等着,等我身体恢复了的。”孙岩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康复,让自己身体回到以前的状态。 车子重新启动,在何明远家大门口停下 。 何明远下了车冲孙岩挥挥手,“你侄女参加换届,别搞暗箱操作。” “凭我侄女的实力根本不需要。” “我好心提醒你,你激动个啥呀。”何明远吐槽了句,用力将门关上,车子嗖地开走。 年初三,宋清秋一家去许海鹏家里走动,崔若楠和吴瑞强恰好也来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凑一块吃饭,大家寒暄几句,先后进屋。 吃过饭,许子伊拉着宋清秋到一旁,缠着要跟她学习剪纸,“你教我图案复杂一点的剪纸呗,我朋友很喜欢仙鹤,我想剪一幅送给他,您就教教我吗?” 宋清秋不经意问了句,“你朋友男的?” 许子伊看了君豪一眼,点点头。 宋清秋瞅着子伊的脸突然红了,顿时笑道,“行啊,走,咱们去那屋。” 一大家人闲唠着,崔若楠没看到自己宝贝女儿,大声喊道,“子伊,子伊?” 秦桂香不耐烦地打断她,“别叫魂了,孩子多大了,出去走走又丢不了。” “啊,我就想问问她跟我一块回去不?”崔若楠下地,四处寻找女儿的身影,推门进了东屋,看到子伊跟宋清秋剪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倚着门框,不咸不淡地说:“宋清秋你把我女儿拐到这屋来干哈?” “拿剪纸技艺互换,我不会计算机,不能学吗?”宋清秋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指导子伊,“这个地方不能剪断,剪子拐弯的时候尽量圆滑一些。” 见她站在 那不走,子伊回应道,“妈我住到十六再走。” 崔若楠气咻咻夺门而去。 第308章 人事调整 许子伊为了缓解尴尬,轻松自嘲:“我妈这几年更年期,遇上我这个处在青春期的人,我们经常硬扛,姑姑别介意,习惯就好了。” “多大的事,说不定哪天,我突然就更年期了。”话锋一转,“你思维空间特别好,很适合学剪纸。”宋清秋惜才,遇见聪慧的子伊,免不了多介绍一下宋氏剪纸。 从四到初七,子伊每天都去找宋清秋聊天,学习剪纸。 熟络了,自然跟君豪聊得最多。 一般君豪上午时段温习功课,下午创作剪纸。 子伊在他学习的时候,默默地拿出一本计算机书背代码。 在君豪创作剪纸时,她虚心请教,安静地剪纸。 一晃到了初八,剪纸店和工作室那边开门营业,宋清秋在工作室二楼请员工们吃饭。 “承蒙诸各位一直以来的鼎力支持,咱们宋氏的业绩才能蒸蒸日上。为此,特向各位致以真诚的感谢!”宋清秋举起举杯示意,“为咱们新的一年里再创佳绩,干一杯。” 众人纷纷与她碰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聚餐临结束时,宋清秋宣布收君豪为徒的消息。 众人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纷纷送出祝贺,“祝贺咱们宋氏又得了一个人才啊。” “恭喜师父喜收高徒!”王佳佳凑了过来,敬酒。 君豪立即向她喊了声,“师姐,往后还请师姐多多照拂。” “师弟才华横溢,咱们彼此学习,互相成就。”王佳佳又与君豪碰杯 ,两人闲聊着。 聚餐结束后,宋清秋为了工作室的发展,进行了人事调整,把王佳佳调到工作室这边当助理。 顿时众人议论声四起,“徒弟和员工待遇就是不一样。” 林海月回怼道:“王佳佳能力在那放着呢,你眼热,你上啊。” 宋清秋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大家静一静!” 霎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宋清秋继续说道,“在工作室这边工作,我不是看谁是我徒弟,而是更看重她自身的能力,能独立搞培训,谈单,以及对外宣传。如果哪位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自告奋勇举下手。” “我!”一个男生把手高高举起,众人的目光唰地吸引过去落在他身上。 男子名叫王大鹏,四十岁左右,也是一名剪纸爱好者,去年秋天入职剪纸店。他很有悟性,很多复杂的剪纸图案上手也快,短短两月便可以独立完成大幅作品。 宋清秋对他印象很深,他当时来应聘就是因为下岗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宋姐,我可以跑单,对外宣传对外宣传都没问题,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都能干。”王大鹏诚恳地说道。 “冲着你这份勇气,给你这个机会。”宋清秋收回赞许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还有哪位?” 众人低下头不再说话。 “那好,今个聚餐到此结束。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安全到家,给我回个消息。”宋清秋把林海月喊过来,“安排剪纸店那边的 人回去。” 宋清秋为了让众人聚餐能喝得高兴,于是给他们包车回去。 大家三三两两往外走。 宋佳佳突然跑到宋清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师父赏识。”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我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情,好好干!”宋清秋拍拍她,“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九点过来报道。” “是。”王佳佳开开心心地跑走。 宋清秋下楼,冲着大巴车内的剪纸店那些员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她转身吩咐君豪几人上楼打扫卫生,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她疾步走进去接起,“喂,您好,我是宋清秋,您是哪位?” “清秋。” “蔡哥,过年好啊!”宋清秋笑着寒暄了几句,又道,“让君豪跟你说话啊。” “不用,我想跟你聊聊。”蔡东喝了不少酒,靠在沙发上慵懒地叹了口气。 “啥事,你说。” “你们屯养老中心建成了,我先预交五年的钱,等我干不动了,就搬去养老。” “养老中心的操作,你还是跟明远沟通,我从不过问的。”宋清秋发觉蔡东的异常,于是问道,“蔡哥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没啥,就是突然感觉一年比一年老了,感慨,纯粹的感慨。” “喝酒了?” “嗯,跟几个朋友喝了点。我寻思啊,搬到养老中心能经常看到我儿子。” 宋清秋毫不客气地泼来一盆冷水,“君豪毕业后,要在工作室这边工作,离家远着 呢,你想见一面不太容易。” 蔡东立马改口,“那我在龙沙区找家养老院总行了吧。” “老来伴,老来伴,你抓紧找个伴吧。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咋能跟自己老伴细心呢···” 听到宋清秋的提议,蔡东立即打断,“这把年纪了,我没了那份冲动。再说,我这人做生意是把好手,但男女相处上情商不够,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爱别人的能力。” “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完美的爱情与婚姻,你先学会爱自己,然后慢慢培养爱别人能力。”宋清秋突然说道,“我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做做心理疏导。” “哈哈,我心里没病。”他这辈子不结婚专注于事业,如果有心事想诉说,那就和朋友诉说,一个人无忧无虑的多好啊。等老了,他有儿子,给他养老送终,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只要你过得快乐,舒服就好。”既然很难改变,宋清秋没再劝他,听蔡东聊着工作上的琐事。 躺在桌上的手机适时的响起,“蔡哥,咱们先聊到这,我接个电话。” 蔡东很不情愿地挂断。 宋清秋赶忙拿起手机接通,“啥事?” “我打座机一直占线,你业务挺忙啊。”何明远不满的嚷嚷着,宋清秋怕他吃醋没说跟蔡东煲电话粥的事。 “啊,一位老客户,喝多了,发牢骚诉苦。” “哼,这位老客户是蔡东吧。” 宋清秋惊诧地眨着眼睛,“你咋知道? ” “就是老客户,你哪有这个耐心听他诉苦至一个半小时啊,除了蔡东还能有谁。” 何明远握着手机蹲在大棚外,在地上画着圈圈,里面写都是蔡东的名字。 宋清秋笑道,“我不告诉你,这不是怕你吃醋吗。” “我有啥好吃醋的,他是君豪的干爹,咱们不能失了礼数,找个时间打发君豪去看看他。” “行,还有啥事吗?” “咱俩通电话没说几句话,你就着急挂啊。”他闷闷地说道,“再聊五块钱的。” 还说不吃醋呢,都快要泡在醋缸里了。 “行,聊什么。” 何明远却跟她聊起屯里工作计划。 宋清秋乐不可支,“村委的政务不用跟我一一汇报,我不想屯里人说你何明远怕老婆,事事请示我过后才能做决定。” “我可不是怕媳妇,我是尊重媳妇。毕竟,媳妇可是我的领导,尊敬领导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关于工作上的事,我能独立处理,跟媳妇说,那是相互交流,相互调解。咱家日子过得很,全靠交流。” 宋清秋赞同地回应了句,“嗯,你说的也对。” “正月十五回来,大家吃顿团圆饭。我打算叫上干爸干妈,韩叔,还有孙阳他们。” “这么多人啊?” “难得聚一次,对吧。” “你看着安排。” 宋清秋开了扩音器,一边剪纸一边聊天,惹得何明远抗议,“秋儿,跟我聊天这么枯燥无聊吗?” 宋清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屯里 那么事,你都处理完了吗?” “这是下班时间,还不容我打会酱油啊,跟我聊天专心点。” 听着他沉稳而又霸道的语气,宋清秋大笑起来,敢威胁我,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第309章 人间清醒 正月十五,宋清秋一大早带着君豪赶回屯里。 婆家十分热闹,屋里坐满了人。 明兰两口子,还有何明香一家四口也都在。 在人群里看到父亲,她微微一愣,“爸你咋来了?” “我和你公公还有韩叔约着一起喝酒。” 宋清秋没看到母亲的身影,不用想,母亲肯定以不喜欢热闹为由拒绝过来。 母亲不来也好,至少大家这顿饭吃得开心。 孙阳和何明远,君豪负责烧火做饭。 孙岩在一旁时不时指挥一下,“我说,大锅的火太旺了,慢点烧。” 何明远把他推到一旁,“要不你干,干不了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许海鹏和秦桂香姗姗来迟,许子伊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君豪失落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笑呵呵地打招呼,“姥姥姥爷、子伊来了。”放下手里的洗菜盆,跑上去接过子伊手里的东西,往屋里让。 子伊进屋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后跟了出来,挽起袖子帮忙。 跟君豪小声聊着什么。 孙阳用手臂碰了下何明远,努努嘴,“喂,有情况啊。” “年轻人的事,少打听。” 何明远反问他,“悦悦还没对象吗?” “没呢。啥时候找那是她的事,咱跟着瞎着急个啥劲儿。” “悦悦到了三十还不找,你也不着急。” “遇不到合适的人,又何必勉强在一起。你我都是过来人,个中滋味都经历过。所以啊,婚姻大事顺其自然。” “你过得人间清醒。 ”何明远呵呵一笑,继续炒菜。 夜幕降临,一口大铁锅爆炒出人间烟火气,屋里南北炕上分成三大桌,一小桌。 何妈妈端起酒杯活跃气氛。 孙岩不能喝酒,大鱼大肉也不能吃,这个气啊。 何明远给他盛了一些炒素菜,孙岩抗议道,“连点荤腥都没有,早知道不来了。” “鸡蛋不是荤腥吗?”何明远吐槽了句,给他盛了一碗爆炒血肠。 孙岩又吆五喝六道,“你们喝酒,高低给我拿瓶饮料啊。” “你真难伺候。”何明远转身拿来一板娃哈哈,“真该把你安排到小孩桌。” 孙岩狠瞪了何明远一眼,启开一瓶奶,用力吸着。 过完元宵节,大家都要各奔东西忙自己的事情。 因此,他们聊到很晚才散去。 第二天,孙岩被司机接回省城工作。 君豪收拾东西准备返校,去拜访那位烙画师父学习烙画。 “妈,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坐火车就行,您赶紧去合作点忙吧。” “行,你路上注意安全,贵重的东西贴身放,免得丢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宋清秋千叮咛万嘱咐着。 张国英把家里好吃恨不能全放上,君豪哭笑不得,“奶,留下一些给我哥。” “对对。”张国英这才拿下一半,何立忠从里屋拎出来两个黄花鱼罐头塞进他行李包。 这个可以有。 君豪不敢再说话,怕无法收场。 宋清秋和公婆将君豪送出门,悦悦开车已经等在那。 君豪把行李放 进后备箱,拉开车门的瞬间,看到子伊坐在后车座上,眼里满是惊喜,“你这么早返校吗?” 子伊心里的惊喜是无以言表的,它就像一颗掉进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她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啊,我回去提前准备考试内容。你呢?” 君豪坐在了子伊身边,眉眼含笑道,“我也是。” 然后对车外送行的人挥手,“爷、奶,妈你们回去吧。” “姑姑再见。” 宋清秋恍然间明白君豪为什么不让送了。 其实君豪压根不知情,是秦桂香让悦悦帮忙送子伊去省城的。 子伊也没想到会遇见君豪。 宋清秋笑得意味深长,冲车内的人挥挥手,“一路顺风!悦悦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顺路去省城办点事,我们走了。” 车子发动,驶离熟悉的街道,与家的温暖渐行渐远。 路上,君豪与子伊有说不完的话,悦悦忍不住打趣两人,“你们你侬我侬的,跟热恋的小情侣似的。你们俩都没对象,可以试着处处。” “可以啊。”君豪大大方方地答应。 子伊面色一红,羞答答的点点头。 等红灯的时候,悦悦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不过上学期间还是以学业为主,恋爱嘛就是生活的调剂品。君豪,姐说的对吧?” 见君豪用力点了下头,悦悦继续逗着他,“命里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缘分来了,你可要抓住。”说完,按下轿车CD开关,缓 缓流淌着音乐。 天定的缘分,君豪耳根发红,拿出两颗,一颗糖给了子伊,另外一颗他吃下。 “嗯,橘子软糖,好好吃哦。” “我奶自己熬的,你要喜欢吃,下次回来,我让我奶做给你吃。” “还是不要麻烦奶奶了。” 君豪把身上带着的橘子糖一股脑全给了子伊,“这些你留着吃。” 悦悦出声搭腔,“还真是有了恋人,忘了我这个姐姐。” “你经常回屯,想吃,咱奶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你做。子伊不一样,在省城读大学,难得回来一趟,对吧。” “你这嘴叭叭的,冒出来的话都是理。” 悦悦揶揄了一句,专心开车。 君豪攥起拳头用力在玻璃窗蹭了蹭,看着外面的路,突然说道,“姐,那啥我去省城坐火车。” “行行,我就是个司机,去哪你说了算。”悦悦立即改路往省城方向驶去。 车子抵达哈工大校门口,哈工大校名石立即映入眼帘,极具视觉冲击力。 君豪帮着子伊搬行李,望着沐浴在阳光下大学校园,宏伟的建筑,充满激情的地方,每一个角落让人心怀憧憬。 “你能在这上上学好幸福啊。” “我要是能进去参观一下该多好啊。” 君豪感慨的时候,子伊跑到门卫岗处跟门卫大哥嘀咕了几句,然后颠颠跑回来,“走吧,门卫同意你送我进去。” “姐,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君豪拎着行李,拉着子伊阔步走进校园。 他好奇 地问道,“你跟保安说了啥,他们就同意了。”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帮我拿行李。” 君豪愣了一瞬,继而咧嘴笑开,悄悄地把右手伸向子伊,轻轻牵起她的手。 这一刻开始,他往后余生便多了一丝牵挂。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子伊让君豪等在外,她背上大包小包,拿着超大号的行李袋,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 “一趟少拿点,再回来一趟。” “咬咬牙,一趟就上去了。”她说着双手用力提起行李袋,缓缓迈步进了宿舍楼。 君豪等了好一会儿,子伊终于下来。 她带着他去主楼附近转了一圈,“等暑假有时间,你过来,我带你好好逛逛。” “好啊,咱们拉钩。”子伊抿嘴笑着,心里腹诽着,跟个小孩似的。但还是摘下手套,伸出小手指,与他拉钩。 末了,君豪还不忘了盖个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走了。” “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有时间会的,但是创作忙起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时间。你发消息,我看到第一时间就给你回,没及时回复你,那肯定在雕刻室做东西,你别生气拿怪。” “我知道了。” 子伊目送君豪上车离开后,默默转身往回走。 悦悦瞅了眼坐在副驾上的君豪,“陪着进去逛一圈,神清气爽了。” “可不咋地,心情爽喽,都能多吃两馍。”君豪洋洋自得了一番,突然央求悦悦别把今出去。 悦悦一副 故作不知的模样,“你说哪一出呀,是你跟子伊一同来省城,还是牵手呢?” “哪个都不能往外说,我们俩人的情况还不明朗,等子伊点头同意了再公开。” “说起追女孩子,你得跟你爸学学。”悦悦加大油门往火车站驶去。 第310章 下岗职工技能培训开班 宋氏剪纸工作室。 第一期下岗职工技能培训正式开班,二楼宽敞的教学大厅里座无虚席。 宋清秋亲自授课,从剪纸基础讲起循序渐进地深入。 为了避免教学形式单一枯燥,她选用了一些学员感兴趣的图案,由她给学员进行示范,把这些图案的造型描绘出来,变成白描稿。然后把剪纸稿和画的白描稿进行对比,归纳出两者的不同,教给学员怎样把白描稿创作成剪纸作品的。 她鼓励学员们大胆想象,运用夸张变形手法把自己的图案变成白描稿,进行作品创作。 在创作过程中,既锻炼了学员的动手能力,还发散了学员的思维。 在她指导下,很多学员能够做到举一反三,利用课上所学到的知识去创作其他作品。 辅助她上课的宋佳佳站在一旁用相机拍摄,偶尔也会提笔做记录。 两小时的课程很快结束,宋清秋给学员们布置作业,让他们结合所学回家勤加练习,把最好的一副作品带回来。 学员们意犹未尽,不少人围在宋清秋身边问东问西。 宋清秋耐心地为他们答疑解惑。 送走学员们已过十二点。 宋清秋和宋佳佳找了家小餐馆各点了盘饺子坐下,宋佳佳低头摆弄着相机,看着里面的相片,“宋姐,今个教学与以往大有不同啊,这样讲进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他们大多数根本没接触过剪纸,讲得太快,他们就是听天书。第一堂课很关 键,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让零基础的他们能听得懂,很快上手,他们找到自信,有点小成就,这样他们才能乐意继续学习下去。” 第一期培训人员是于静负责招募接待的,宋清秋又说道,“一会儿回去后,你去于静那把这些学员报名表要过来好好看看。我上课的时候,你也要注意听讲,希望你能尽快独挑大梁,下岗职工剪纸技能培训这块由你来负责招募培训。” “明白,我一定会努力的。” 此刻的宋佳佳发觉自己有错话了,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低下头。 但宋清秋并没有怪她,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回到工作室,宋佳佳跑去跟于静要来资料,一页一页细细翻看着。 坐在旁边的宋清秋瞥了一眼上面的资料,“这人手灵巧,脑袋活泛,虽没有什么基础,但学东西快,仅仅一堂课剪出的东西有模有样。你在旁边记录下。” “是。”王佳佳连忙提笔做好记录,然后,继续往下看。 宋清秋突然不说话,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这样缓缓翻页。 这时,宋清秋出声说道,“这个男学员以前学过美术,有美术功底,比别人学习东西要快不少。” 王佳佳再次提笔记录。 宋清秋在四五十号学员里,一共点出五个出色的学员。 “我建议下节课,分成五个互帮小组,让这几人做组长。在课堂上动手实践操作的时候,让他们这几个组长带着小组成员进行 精准帮扶学习,效果会事半功倍。” “宋姐这个主意不错啊。” 王佳佳的话音刚落,宋清秋又补充道,“下节课你来上。” “我?”王佳佳有些懵了。 “你给剪纸爱好者上了二十七节课,算是有经验的,我想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上好每一堂课。” “宋姐的意思,往后,这边培训课都由我来上?”王佳佳不安地紧紧攥着那摞纸。 “对的。这些学员都知道你是我的助理,又是我的徒弟,你给他们上课,一样受欢迎。” “关键今天第一堂课您给上的,先入为主,我怕他们不认可我。” “若有足够的教学能力,你怕什么。与其在这担心,还不赶紧去备课。” “哦,是是。”王佳佳拿着资料走出办公室。 在走廊里,她碰到于静,打了声招呼要走。 于静瞧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被宋姐训了?” “没,让我备课,第二节培训课由我来讲,我有点打怵。”王佳佳压低声音说着,与于静往里走去。 “宋姐想锻炼你,那是好事啊,像我嘴笨,脑袋又不聪明,想去讲课也没机会。抓住每一次宋姐给你的机会,加油!” “谢谢于姐。” “谢我干啥,赶紧备课吧。” 王佳佳去了教学功能厅,写教案,备课,对着空旷的功能厅进行讲课。 宋清秋埋头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于静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宋清秋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宋姐, 佳佳备课磨课不错啊,您要不要移步去看看啊。” “嗯。”宋清秋起身往外,于静紧跟其后。 到了多功厅外,宋清秋轻轻拉开虚掩的大门,王佳佳不同于平日的安静乖巧,她一旦投入到讲课中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声音极具感染力。 宋清秋看了一会儿,慢慢地退了出来,转身离开。 傍晚下班的时候,王佳佳过来跟宋清秋汇报备课结果,“宋姐,这是教案,我已经磨完课了。” “很不错哦,课堂上别那么拘谨会更好一些。”王佳佳惊得一愣,老板去看过备课啦,她连忙点头称是,“我一定主意。” 宋清秋轻笑道,“你啊,你讲课要有自己的特色,我只是给你提个小建议,把你自己搞得这么紧张干嘛。你要相信你的能力,你是有实力的,在咱们宋氏剪纸所有人中,我不看家庭出身,只看能力和人品,工作中,抛下原生态家庭背负的一些东西,你才能走得更远。” 她要的不是听话的员工而是富有创作力的剪纸匠人。 这番话不知道王佳佳是否听懂。 王佳佳或许是听懂话中的深意,“宋姐,我努力,努力放下心里的自卑。” “那就好,回去休息吧。” 但王佳佳没打算离开。 作为宋清秋的徒弟,她想替师父多分担一些。 简单吃完晚饭后,她默默加入大幅剪纸作品创作中。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时,牛望屯的养老中心开工建设。 何明远 除了忙大棚的事之外,每天都要来工地巡视。 孙岩每个星期也会让司机送他回来一趟,何明远还打趣他偏瘫了还这么敬业。 “这工程不能有半点闪失,我可不想在你这落下口实。” 何明远从车上把他推下来,围着工地外围走着,“用的真材实料,你怕啥呀。” 孙岩佝偻着右手,歪头冷笑一声道,“我啥也不怕,开玩笑而已。” “你啊,做一个有良知、诚信、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不好吗?”何明远自问自答道,“你眼里只有利益,心中阴暗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孙岩脸色沉下,用力吐出一个字,“滚!” “好好,这可你说的。”何明远说完撒手,轮椅突然自己向前缓缓走起。 “喂,前面是下坡,你想害死我呀。”孙岩惊恐地大喊。 “瞧你那怂样,刚才可是你让我离开的。”何明远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轮椅来到一段陡坡路,越走越快,孙岩急得恨不能跳下来,可是他的右腿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何明远,别玩了,这样会玩死人的。我错了,还不行吗。” “哟,孙大老板主动认错,太难得了。”何明远轻哼了声,急速奔跑过去,一把将轮椅拉住,原地调转方向,推着他往回走。 “刚才体验了一把生死急速,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 “我说个嘚呀。”他舌头还在打结,话都说不利索。孙岩喘息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何明远 你真损!我若病情因此加重了,你要养我一辈子。” “落在我手里,你可要想好喽。” 何明远笑得异常灿烂,让孙岩听得毛骨悚然,但他依旧镇定自如,“反正你不会我搞死,往死里搞我,我儿子也不会同意啊。” “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直接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多好。” “你小子够狠,不跟你玩了。”孙岩信誓旦旦地说着,给司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