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超会撩,禁欲王爷魂在飘》 第1章 睡错了人 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顾晚虞揪着披风的手不由紧了紧, 就这一步了,只要进去就能达成所愿, 但同样,只要进去,她就再也悔不得了。 顾晚虞有片刻的恍惚, 但念及自己的仇人,又迅速挂上个微笑,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拉开床帐,就见她的目标—“永安侯”正仰面躺着,手捏着额头,似乎是喝多了。 顾晚虞脱下披风,露出家主特意准备的薄纱透衣, 经过特制的迷人心智熏香的熏染,在她体温的催发下, 在退去披风的那一刻,沁人心脾的香味瞬间侵染了整个屋子。 顾晚虞抬起脚上床跪坐在他的旁边,身下的这位青年面色犹如青玉染了鸽子血,睫毛犹如仙鹤的翅羽,薄唇微抿,着一袭青色长袍,骨节分明的手一只放在额头一只仰放在身侧。 还不待她轻轻地褪去他的衣衫, 突然, 一只手掐住了顾晚虞的脖子, “你是谁?”男人微闭的眸缓缓睁开,眼神如刀刃般冰冷骇人。 “奴、奴家是来、伺候、贵人的。” 顾晚虞呼吸困难,感觉只要他掐住自己的手再微微使力,她的脖子顷刻间便能扭断。 “谁派你来的?” “是……”顾晚虞求生的本能,用双手使劲掰着他的手,但奈何力量悬殊。 见她不能说话,男人的手松了松力气。 脖颈一松,顾晚虞顾不上喘匀气,便连忙跪在他的身侧, “是家主让奴家来伺候您的。” 男人的眼忽然飘过顾晚虞的胸前, 家主给的衣服称不上是衣服,因为根本就不能蔽体,春光都乍泄在眼前。 受香薰的作用,男人本就微醉的脑子更加失去了神志,眼神逐渐迷离。 见他眼眸微微漏出猩红的血色,顾晚虞就知道,他中招了! 床帐缓缓落下,二人做着阅文不允许记录的动作。 翌日一早, 顾晚虞被叩门声惊醒, 旁边的男人还在熟睡, 顾晚虞便随手拽了披风裹住自己,忍着浑身不适的酸痛,下床去开门, 来人是她的丫鬟小环,带着一脸焦急凄苦, “小姐,听闻昨夜侯爷宴上喝多了,被传去跳舞的月娘小姐勾去了她的院子,至今未醒呢!” “你说什么?” 顾晚虞难以置信的抬眸紧盯着小环, 侯爷去了月娘的院子,那她床上的是谁? 小环被吓了一跳,“侯爷、侯爷去了月娘小姐的院子……小姐您,您怎么了?” 注意到她视线落在自己颈间红痕处,顾晚虞紧了紧披风,“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忽略掉小环疑惑探究的眼神与欲言又止,随口两句打发走了她, 沉重关上房门,顾晚虞感觉自己全身力气泄了个尽, 转身却对上双黝黑的眸, 不知何时,那男人已经醒了过来,如今正紧盯着她。 顾晚虞打了个激灵,瞬间支撑起想要顺着房门滑下去的身子,扯了扯嘴角, “贵人您醒了。” 男人的视线从她身上绕了一圈,“去梳洗、收拾行李。” 顾晚虞站着没动, “怎么,不是你求爷带你上京?”男人起身来到她身前,视线再次打量, 顾晚虞微微抬眸,男人胸前脖颈多处都是昨夜情动时留下的抓痕,和她身上的不遑多让, 她垂下头,“敢问贵人是?” 一声嗤笑从头顶传来,“你不知爷是谁,就上赶着来伺候?” 顾晚虞无力地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下一瞬又一句话轻飘飘的传来, “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男人说完便转身又回了床榻,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来, 顾晚虞盯着他的动作,紧攥着披风带子的手放松又收紧, 反复几次,才下了决心, 也罢,左右能上京,便先上京吧,后续再作谋划。 伏身一礼,简单快速穿上衣服,便出了屋门, 在顾晚虞离开后,屋子内悄无声息的从房梁飘下来个暗卫模样的人,跪倒在男人身前, “爷,昨晚永安侯确实是喝多了,直接去了舞娘的院子,您,您是自己走来的这屋子。” “查查那个女人。” “是。” 暗卫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顾晚虞回了自己院子。 说是院子,实际不过是间在两条巷子中间的屋子,隔了道小门,充作院子, 没办法,家主养的扬州瘦马太多了, 就这,还是她一番争斗后赢来的。 除了她之外,这么些女人,也就一直和她作对的杜月娘有个独立的院子。 二人院子紧挨着,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女人都过来看热闹,是以纵使杜月娘和侯爷还未醒,院子外也围了好些前来打探情况的人,一直延伸到她院门前。 “哟,虞娘回来了。” 不知是哪个瞧见了她,立即吆喝了一声, 众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她身上,左右打量。 “平日里再出挑又如何,这关键时候,还不是不如人家。” 此话一出,四周讥笑声此起彼伏, 顾晚虞看过去,正巧对上林婉娘嘲讽挑衅的双目, 小环听到声响,匆匆从院子中出来,瞧见这副场景,不由缩了缩脖,来到她身前,“小姐。” “小环,你家小姐没有做好事,此番受罚是肯定的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倒不如想法子巴结巴结其他人。” 林婉娘说着上前几步,伸手要扯顾晚虞的披风, “都白费工夫了,还做什么千金小姐的姿态。” 小环连忙挡在她身前, 顾晚虞盯着林婉娘的动作,莞尔一笑,拍了拍小环的手,示意她退后, 自己上前一步,“不是说侯爷还未醒,婉娘你不在里面伺候,怎么出来了?” “什么?”林婉娘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她。 小环凑近,压低声音,“小姐,昨夜伺候贵人的是月娘小姐,不是婉娘小姐。” “哦,原来伺候贵人的是月娘,不是婉娘你啊,”顾晚虞作夸张惊讶状,看向林婉娘, “那婉娘你这般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是你去伺候的呢!” “哦~我知道了,婉娘你定然是为自己的好姐妹开心吧,毕竟平日里你二人同进同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此番月娘得了贵人心,若是能就此跟着贵人去享受荣华富贵,定然也会带上婉娘你了。”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林婉娘神色一慌,疾声厉色。 顾晚虞似笑非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左右咱们这些人不像你同月娘交好,是沾不上光的。” 第2章 这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众人视线瞬间转移到林婉娘身上,若有所思。 林婉娘被看的有些心虚,声势也不由弱了下去。 顾晚虞暗嗤一声, 见林婉娘被众人拉着不放,便直接脱身而出,带着小环回了院子。 “小环收拾行李。”交代一声后,便去了内室换衣服。 结果换完出来,小环还是没动作,反而凑到她跟前, “小姐,不过仅仅是办砸这一次罢了,家主素来喜爱您,应当不会重罚的,哪里就到了要离府的程度呢!” 顾晚虞瞧着她这副作态,突然很想笑, “况且,况且就算您出了府,又能做些什么呢?” 见她不言语,小环咬了咬牙,把话直接说开了, “您素日学的这些工夫,哪怕是出了府,也不过是伺候人罢了,在扬州,没有家主引荐,又能攀上什么样的权贵?” “这么说,你不想跟我走?”顾晚虞甩着裙上的压襟,看向小环的眼神晦暗不明。 小环垂头,“非是奴婢不想跟小姐走,实在是奴婢的卖身契在家主手中,想走也走不了。” 那就是不想了! 顾晚虞淡淡收回视线, “既你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好歹主仆一场,离去前我会向家主求情,放了你的身契。” “小姐慈悲,奴婢感激不尽。”小环不以为意, 看样子是压根不信她有这个脸面能为她求情。 顾晚虞也混不在意,只自己动手,简单快速收拾行礼, 刚收拾完,外面家主的长随便来传话,让她去前厅。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包袱,在小环诧异的眼神中缓步去往厅。 杜月娘也在, 看到她来,眉梢微动,露出个挑衅的笑来, “虞娘你也来了,真是对不住,没想到侯爷喝醉后那般急性,直接拉着我去……哎呀瞧我这嘴,说这些做什么,” 杜月娘佯装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娇笑着调转了话锋, “总之这事是我对不住妹妹了,待会儿我会帮着劝劝家主,轻饶你的。” 顾晚虞不动声色躲过她伸来的手, “我知妹妹是在怪我,但这实在非我本意,你也知道的,这都是侯爷的吩咐,我又怎敢违抗。” 杜月娘假惺惺的作态实在让人恶心,顾晚虞眼神淡淡飘过去,“这儿没旁人。” 紧跟着就收到个白眼, 杜月娘嫌恶的甩了甩帕子,“都这工夫了,顾晚虞你还清高给谁看?” “怎么,你就这么肯定那盛京来的侯爷,会让你跟随他?”看杜月娘不装了,顾晚虞嘴角泄出抹讥笑, 杜月娘扶了扶鬓角,一脸的胜券在握,“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哈哈哈……” 门外浑厚的笑声传来,顾晚虞、杜月娘二人不约而同的正了正神色, 下一瞬家主圆润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哈哈哈好好好,月娘你做的不错。” “不敢担家主夸赞,为家主效力是月娘应当做的。” “欸不必谦虚,此番侯爷甚是满意,说要带你上京,留在身边伺候,这匣子里有五百两银票,你且拿去,算作本家主给你的添妆。” 杜月娘眼一下就亮了,得意的看了眼顾晚虞,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家主,昨夜虽是侯爷坚持让月娘伺候,但到底您最先安排的是虞娘,如今又是这般结果,月娘到底心中有愧,还想求您,莫要重罚虞娘妹妹。” 家主摆了摆手, “哎,怎会,虞娘昨夜虽未能伺候侯爷,但侯爷下令,亦传虞娘与你一同随他上京。” “啊?这怎么可能?” 杜月娘失控惊叫出声, 顾晚虞眼神轻飘飘的看过去,家主也皱眉盯着她, 杜月娘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咳,家主,月娘没旁的意思,只是侯爷从未见过虞娘,怎么会突然带上虞娘一起上京,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这你就不必管了,侯爷自有侯爷的考量,” 家主对杜月娘语气中的期盼置若罔闻,转头又拿出了一个匣子,看向她, “虞娘,这里同样是五百两,是家主的一番心意。” 顾晚虞也没推辞,顺从的伸手接过,“多谢家主。” 看她接过,家主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你二人此番随侯爷上京,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家主真为你们高兴啊。” “姐妹们自幼得家主收留,吃穿皆是上乘,住行有奴仆伺候,如今又能享受荣华富贵,实属家主之劳,家主对我们恩同再造。” “是啊,没有家主,就没有奴等今日,家主大恩,奴等没齿难忘。” “好好好,果然没看错你们,不求旁的,能看到你们有个好归宿,家主就满足了。” 顾晚虞静静看着他从最初的不易,说到这些年富贵背后的心力交瘁, 说到动情之处,不禁潸然泪下, 然后微微抬手抹了把眼角,默默跟着一起流泪, “故家主特准备了两粒丹药,为你二人调养身体。” 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杜月娘瞧着桌上红褐色的药丸,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家主,这,这是……” “怎么,你们信不过本家主?” “不、不是,只是……”杜月娘还欲要再说些什么, 顾晚虞却直接上前一步,拿起其中一枚药丸,塞到口中吞下, 杜月娘瞪大双眸,“你!” 顾晚虞却看也未看她,吃完就默默站在一旁, 家主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面无表情的看向杜月娘, 杜月娘无法,咬了咬牙,也拿起药丸吞了下去。 家主这才恢复往日和煦模样,又嘱咐了她们两句,才命她们下去收拾行李, 杜月娘面色苍白的退下,顾晚虞却站着没动, “怎么,虞娘你还有事?” “奴有一事想求家主。” “但说无妨。” “奴此番离府,远上盛京,身边无人,想请家主开恩,放奴身边伺候的小环与奴家同去。” “此乃小事,路三!” 家主话音刚落,外面长随便进来, “你去找出小环的卖身契,交给虞娘。” “是。” “多谢家主,”顾晚虞又是盈盈一拜,“家主大恩,虞娘铭记于心。” 见家主满不在意的摆摆手,便随着路三去了府上管事处。 第3章 那你把这个吃了吧 府上下人不在少数,但在路三以及管事殷切的态度下,很快就找出了小环的身契, 顾晚虞拿着这薄薄的一张纸缓步回了院子。 把卖身契拿出,还不待她说什么, 小环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姐,是奴婢短视,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顾晚虞玩味的盯着她的头顶,看来她要上京的消息传的挺快。 “无妨,不过小事,这是你的身契,家主已经同意放你出府了。” 小环却没站起身,“小姐,奴婢、奴婢不想出府,想跟随您。” “哦?”顾晚虞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你不是不想跟我走?” 许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讽意,小环面色有些难看,而后猛地伏跪在她脚边哭诉, “小姐,小姐奴婢不是真的想要冒犯您的,奴婢只是以为您要出府,奴婢自幼在市井长大,知晓那种日子有多苦,奴婢真的不想再颠沛流离了,这才……” “奴婢如今已经想好了,这几年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无论小姐如何选择,奴婢都愿意追随小姐,只求小姐开恩,饶恕奴婢这一遭吧!” “你可想好了,盛京不比扬州,更不似府里小打小闹,来日哪怕是我自己,是富贵还是惨淡都说准,更有甚者,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就算如此,你也愿跟我走?” “是,奴婢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追随小姐。”小环说的信誓旦旦, “那你把这个吃了吧。” 顾晚虞语气淡淡,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放于桌上。 若杜月娘在此,定能惊诧的发现这药丸赫然就是方才家主让她们服下的那颗。 小环瞬间面色大变,“小姐,这是?” “毒药,”顾晚虞吐出这两个字,而后紧盯着她,“不过你放心,主仆这几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小环愣住了, 意料之中,顾晚虞也没催促,只静静等着她做决定,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虞娘小姐,盛京贵人身边来人传话,说马上就要出发了,家主让奴才来问问您收拾好行李没有?” “还请稍候片刻,我即刻就来。” 简单回了一句,顾晚虞便没再看小环,而是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堆放在一起, 小环见状,明显有些急了,起身抓住桌上的药丸,咬了咬牙,一口吞了下去, 随后到她身边帮着拿包袱, 顾晚虞看了她一眼,“旁的不必带了,只需拿上妆匣和衣物就好,身契你自己拿着。” “是。” 再次来到厅,家主正在和一位长随装扮的高瘦男人闲话, “虞娘来了,来,这是侯爷身边的高管事。” “见过高管事。”顾晚虞伏身一礼, “哎哟,可不敢承小姐的礼。” 嘴上说着不敢,这位高管事却连身子都未动, 顾晚虞笑了笑,只当没看到, 二人又客套寒暄了两句,直到杜月娘也匆匆赶来,才住了话头, “陆家主,既然两位小姐都已经到了,在下还要去给侯爷复命,这便告辞了。” “复命要紧,复命要紧,”家主一边堆笑附和着,一边不动声色往他手中塞银票, 顾晚虞在后面直直跟着往外走,小环突然凑近, “小姐,月娘小姐身后跟着的,似乎是婉娘小姐。” 顾晚虞微微侧头,果然看到了装扮成丫鬟模样的林婉娘, 再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往日在杜月娘身边伺候的儿,就知道林婉娘是顶了她的位置, 就是不知,这是杜月娘的意思,还是林婉娘求来的…… “不必理会,谨言慎行。”低声嘱咐了句,就转回了视线。 时间确实有些赶了,这个高管事直接领着她们去了码头, 码头前人头攒动,各色小厮丫鬟、官员公子都站一处, 顾晚虞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预料中的那个人却并没有出现,心头正疑惑, 高管事径直领着她们去了旁边, 那儿正站着一位身穿朱砂色锦缎的中年男子,山羊胡,眉眼狭长,气势矜贵, 想来这便是那永安侯了, 果然, “奴才给侯爷请安,两位小姐已经接过来了。”高管事躬身行礼, 下一刻,杜月娘就奔了过去,“侯爷~” “哎哟,月娘,快让爷瞧瞧,这别看分别工夫不大,但爷这心里可想着你呢。” 永安侯伸出手揽住杜月娘的细腰,顺势拧了一把, 惹来一阵娇笑,“哎呀侯爷~旁人还在呢!” 声音听着让人腻味得很,顾晚虞忍着不适,听二人调笑了两句,才等到永安侯的问话, “这位就是虞娘小姐了吧。” “见过侯爷。”顾晚虞微微俯身, “果然倾国倾城,”话音一顿,似乎被杜月娘扯了下袖子,永安侯立时转口,“啊月娘也倾国倾城。” “禀侯爷,行李物件都收拾好,请您登船。”码头处奔来一个小厮, 永安侯也不再闲话,“先上船吧。” 说完便率先一步,揽着杜月娘往甲板上走, 一众人顺从的跟在后面,顾晚虞微微抬眸,就看到杜月娘回首投来个得意的眼神, 呵! 视线偏移,不再去看她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永安侯身份贵重,画舫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气派, 统共三层,其内犹如平地屋舍,窗纱摆件无一不精巧, 行礼也早早被丫鬟婆子们运上房间内摆好,她被安排在二层最里侧的房间,杜月娘却在三层,挨着永安侯的房间。 “小姐,奴婢刚去取饭盒,遇上了婉娘小姐。” 顾晚虞收回临窗眺望的视线,转头看小环把饭菜一一摆上,“可是她说了什么?” “哼凭她是谁,不过也是过来做丫鬟罢了,竟还敢仗着月娘小姐得宠,对小姐大放厥词,以小姐的本事,来日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简直不知所谓。” 素日在府里,顾晚虞一直是最耀眼的那个,连带着身边伺候的小环也水涨船高,出去也被所有下人尊称一声“姐姐”, 如今杜月娘得势,婉娘又是一直被伺候惯的,自然不会把小环放在眼里。 小环说的也不错,若她跟了永安侯,来日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可偏偏…… 第4章 怎么?忘了当日你身上的是谁? 顾晚虞静静听完小环的抱怨,神色淡淡,“你也下去用饭吧。” “小、小姐?”小环神色一慌,“可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小姐别往心里去。” “无事,时辰也不早了,下去用饭吧。” 小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她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下,福身告退。 房门“吱呀”一声被彻底关上, 桌上的饭菜比府里的要好太多,寻常的鱼虾也被做的色香味俱全,但顾晚虞却无甚胃口, 她费尽心思等候几年,满心打算借陆府之势进入永安侯府,让永安侯及其夫人为自己惨死的姐姐付出代价, 可从那日找错人后,事态便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如今虽依旧是上京,但与她所预想的相差何止一点, 顾晚虞握着姐姐遗留的玉佩,彻夜未眠, 直到天际微微发白,才捋清思绪,做好日后打算。 一连两日,都快出了江都郡地界,她都没能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心中隐隐不安,满腹的疑问无处去问, 但碍于身份、形势,又不敢随便去问他人,就连永安侯,除了上船那日,就再也没见过了。 顾晚虞换了身浅绯色的绣罗裙,出了屋子, 可巧,永安侯同杜月娘在一层甲板上摆了茶点,正赏景闲话, 二人坐于一处,杜月娘整个人都快窝进了永安侯的怀里,取了桌上的葡萄一颗颗送进他口中,永安侯的手从她脸上游离至腰间。 说是闲话,不如说调情还差不多, 顾晚虞立于原地看了一会,才迈步而出, “哟妹妹来了?”杜月娘装作才发现她的模样, “虞娘见过侯爷。” 永安侯撤回揽着杜月娘的手,随意摆了摆,“不必多礼。” 立时有小丫鬟搬来绣凳,顾晚虞款款落座,“侯爷和月娘姐姐倒是好兴致。” “今日天色晴好,本想命人传妹妹一道出来赏景,但思及妹妹一向喜静,在府中也不大同姐妹们一块玩笑,况这两日也没见妹妹出来,便歇了心思,没承想,妹妹竟也出来走动了,如此,倒是月娘的不是了。” “是虞娘打扰侯爷和姐姐了。”顾晚虞微微侧头,露出姣好的侧颜, 永安侯的视线果然投了过来,“哎,谈何打扰,船上无甚旁的,能出来一起闲话,也热闹些。” “侯爷不怪罪奴家不懂规矩就好。” “这有什么的,不必如此小心,”永安侯露出了两分殷勤,又转头吩咐:“李贵,去把各色鲜果、点心都呈上来。”说完又看向她, “如今虽走水路,但本侯让下面早早备好了各色果子鲜蔬,想吃什么随时吩咐厨房便可,莫要拘谨。” 顾晚虞微微抬眸,飞快看了眼永安侯,垂头羞涩一笑,“奴家多谢侯爷。” “侯爷待妹妹可真好,妾瞧着,都有些艳羡了呢!”杜月娘站起身,挡在了二人之间, “怎么?吃味儿了?”永安侯拉过杜月娘的手,“本侯难道待你便不好了?” “侯爷待妾自然也是好的,却是没有比待妹妹好呢!” 永安侯哈哈一笑,手伸向杜月娘的腰臀处,伸到一半仿佛才想起来顾晚虞还在旁边看着,手上动作转了个弯,拍了拍她的手,“你个促狭的。” “侯爷~” “好了好了,正巧本侯那儿新得了个双羊脂玉镯,便给你赏玩吧。” “多谢侯爷!” 杜月娘这才露出微笑,拉着永安侯的袖口撒娇,顺带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递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顾晚虞静静瞧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同侯爷、姐姐交谈十分欢心,但说了这会子,奴家也有些乏累,这便告退回房了。” “方才侯爷正同我说,要单乘了小船去赏荷采藕,妹妹既然来了,何必急着回房,不如一同前往?” 杜月娘这话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望着她的眼中也充满了气愤和警告, 顾晚虞微微勾动唇角,“姐姐相邀,妹妹本不该推辞,但身子实在乏累,便不打扰侯爷同姐姐的雅兴了。” 杜月娘投了个“算你识趣”的表情,脸上的笑也真诚了几分,动了动唇欲开口说些什么, 不想下一瞬就听到永安侯道: “身子为重,身子为重,船上也备了大夫,若觉实在不适,便让丫鬟喊来给你瞧瞧。” 杜月娘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多谢侯爷好意,奴家省得。”顾晚虞抿唇微笑,眼角微挑,怯生生的瞧了永安侯一眼, 永安侯挑眉,有些呆愣。 顾晚虞当作没看到,又柔声一句“告退”,便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就是现在, 顾晚虞数着步子,适时回眸, 果然看到永安侯还在原地,没顾杜月娘的殷勤小意,望着她的背影, 迎上他的视线,她微微一笑,又快速转回头,再无流连的快步上了楼。 在无人注意到的三层隐蔽角落中,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静静注视着底下发生的这一切,看到顾晚虞那回眸一笑,嘴角瞬间挑起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呵!” 顾晚虞回了房,细细反复思量,确保方才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均无甚问题,才照常用了晚膳歇下, 半夜模模糊糊醒来,有些口渴想要下床倒杯茶, 借着月光却看到桌前坐着个人影, 顾晚虞猛地醒神,五指收拢,屏息凝神,悄悄往床里缩了缩, 许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那人转过头来,“醒了?” 这道声音极轻,她有些没听清,心中愈发紧张了, 来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惊魂不定,声音加重了两分,“怎么,忘了当日你身上的是谁?”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让她原本紧张的心情不由一松,慌忙拽了件外衣,下床行礼, “见过贵人。” 男人没理会,又抿了口茶,才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起身来到她身前,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大力掰过她的下巴,迫使自己同他对视, “爷知你的身份,伺候人的活儿是做惯了的,但你既已跟了爷,就该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往后若再对旁的男人献殷勤,爷就亲手了结了你这条小命。” 第5章 爷叫宋京章 记牢了! 昏暗中,男人的眼眸如同冬夜的刀剑,透着逼人的寒光,“可明白?” 她知晓这人说的是白日里,她故意勾引永安侯的事, 也不知他何时上的船,到底瞧见了多少, 心中那点子侥幸顷刻化为虚无, 她丝毫不怀疑,若她有何异动,这箍着自己下巴的手,下一瞬就会扭断自己的脖颈。 “奴家、明白,日后必定,安分守己、恪守妇道。”断断续续的说完,那只手才移开, 下巴处传来隐隐的痛感,想来定是红了, 没容她多想,那男人便一把扯过她到了床榻上,手顺势拉上了她的寝衣, “奴家还不知道爷的名讳呢。”顾晚虞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男人却未理会,只动作略有些粗暴的扯她的衣裳, 后面的事就不由她掌控了, 床帐摇曳,比起先前那回,这次男人的动作明显更激烈些,透着股子凶狠的味道,让她压根顾不上其他。 完事后,她累极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将要睡下时,一道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爷名唤宋京章,记牢了。” 隔日一早, 顾晚虞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宋京章的身影, 若不是浑身的酸痛提醒她,她差点都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是场梦。 “小姐可是醒了?”外面小环的声音适时传来, “进来吧。”顾晚虞念头转了一圈,也不打算瞒她了。 “吱呀”两声,房门开启又被关上,小环端着水盆进来,打算伺候她洗漱, 不承想看到她身上的红痕,面色瞬间一喜, “小姐,这可是侯爷?” “不是。” “不是?!”小环瞪大双眸,“那,这这这……” 顾晚虞淡淡瞥她一眼,便自顾自的去洗漱, 小环呆呆的瞧着,直到她对着铜镜上完面脂,回首望过来,才将将回神, “小姐眼光独到,瞧上的定然是好的,”说着上前为她梳妆,“况且能同侯爷一道来,定亦是京中的达官显贵,若是还未娶妻的青年才俊,日后……总比妻妾成群的侯府要好。” 话中的打探之意,再明显不过, 顾晚虞敛眉, 她也只知晓个名字罢了, 不过宋京章既特意说了,那应当不会用个假名哄她, “宋”是国姓,又是跟着永安侯来的,没准是哪家的皇亲国戚也未可知, 左右是要上京的,届时再悄悄打听也无妨, 只不过这些倒不必对小环解释, 只道:“日后你再瞧见杜月娘那边的人,该避让些,便避让,莫要在明面上起冲突。” “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几近同一时刻,画舫三层永安侯房内, 本尊贵无比的永安侯如今却正垂手赔笑,小心的偷看了眼上首宋京章的神色,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账本确实都在这儿了。” 宋京章又翻了两页手中的账本,后随手丢回桌上,手指在上点了点, “爷自然是信永安侯的,不过……” 永安侯听到前一句本是一喜,结果宋京章话锋又转,这刚稍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不过盐政上的那点儿事,众人皆知,扬州又是富庶之地,单这账本上的账目,可没什么说服力,父皇信不信的就难说了。” 宋京章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爷提醒永安侯一句,凡事,莫太过了。” 永安侯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臣……微臣突然想到这账簿还有一本,在麾下奴才那,当时事态紧急,便命他先拿着,一时不察,竟是忘了,” 说着给身后立着的心腹使了个眼色,“李贵,去,叫高管事把账本送过来。” 转头又赔上笑脸,“还要多谢三殿下提醒。” “些许小事,永安侯不必客套。” 房内一时无话, 不多时,李贵捧着账簿回来, 永安侯接过,亲手奉上, 宋京章接过随手翻了翻,确认这本没太大问题后,便放下不提, 见他神色没什么异常,永安侯才松了一口气, “此番多亏殿下决胜千里,微服私访,才能顺利找到这些账目和证据,回京后微臣定上折子,详明阐述殿下之功。” 宋京章神色淡然,“若是没永安侯去迷惑这些贪官,也不一定能这般顺利,此番,永安侯亦是功不可没。” “哎,都是殿下计策好,微臣才能跟着立功。” “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倒不必再互相客套了。” “哈哈哈殿下说的是。” “对了,还有一事要请示殿下,”眼看屋内气氛再次和缓下来,永安侯佯装突然想到什么, “殿下的身份可要继续瞒着?臣是想着,这如今都要回京了,船上又都是自己人,再者说虞娘小姐……” 正笑呵呵的说着,不承想一个抬头见宋京章冷着一张脸正盯着他,顿时像被掐住了嗓子,不敢再说下去, “一如既往。” “是是是。”永安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目送宋京章大步离去, 随后便仿佛泄了全部气力,瘫坐在椅子上, “侯爷,这位三殿下也太苛责了些,官场上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怎么还……” 李贵瞧了全程,忍不住开口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但话还未说完,便被永安侯呵责打断,“你懂什么?” 永安侯转头狠狠瞪着他, “此次扬州之行,是陛下极为看重的,与往日并不同,殿下愿意提醒,是好意,” “看来咱们这位三殿下虽出身并不显贵,但胸中自有丘壑,是个有能耐的,” “且瞧着吧,此次回京,没准凭此之功,便可封……” 永安侯露出两分深思,似乎心中盘算着什么,转头又吩咐: “那个瘦马那儿,你让下面多照看些,也嘱咐月娘多加避让,但不要做的太过显眼,” “是是,奴才明白了。” 李贵转身欲要下去安排, 又被永安侯喊住, “对了,该处理的,赶紧清理干净了,莫要留下什么把柄。” 望着永安侯眼中的凶光, 纵使主仆多年,李贵仍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至脊背,连忙垂下头,“是!” 顾晚虞身子乏累,又因着宋京章的警告,整日皆未出屋子, 这刚用完晚膳,小环便着急忙慌的前来禀报, “小姐,小姐,高管事死了!” 第6章 奴家都怕死了,爷还这么凶 顾晚虞挑眉,“是接引咱们过来的那个高管事?” 小环点头,“是,听闻不知是患了什么急症,人突然就去了,担心会传染,侯爷身边的李贵吩咐让直接丢下船了。” “船上是备着大夫的吧?” 小环不明所以,“确实是备有大夫的,许是大夫诊过后,发现是什么恶疾也说不准,现如今大家伙都去跟大夫要药喝,就担心也染上这恶疾呢!” “嗯,那你也去求些回来吧,人多杂乱,咱们也要小心些才是。” “是。” 小环匆匆离去,房间再度安静下去, 顾晚虞盯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才泄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讽笑, 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还偏偏刚死,便被扔下船喂鱼, 其中若是说没什么猫腻,谁信呢? 若是旁的缘由也便罢了, 可若是因着这高管事与家主私下有来往,才被暗害, 那恐怕会影响永安侯对她们这些陆家出来的人的看法, 进而影响她的计划, 可惜人在屋檐下,轻易动不得,又有宋京章警告在先,否则定要好好查上一查, 这些达官显贵,根本不把她们这些低贱之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如今也只能先抱紧宋京章了。 顾晚虞思索的工夫,小环已经去而复返, “小姐,药来了。” 她端着碗药汁进来,干苦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屋子, “放那儿吧,待凉会再喝。” 顾晚虞拿手帕掩了下鼻尖, “时辰也不早了,你放下便回去歇息吧。” “多谢小姐体恤,奴婢告退。” 房门再次紧闭,顾晚虞上前端起药碗,行至窗前,想要倒掉, 悄声推开窗,瞧见昏暗的夜色,手上动作转了个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并未按往日的习惯睡下,而是坐在桌前等候, 子时二刻,一如昨夜的时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爷来了!”见到宋京章的身影,顾晚虞佯装愣了一下, 展开笑颜,上前拉住他的手, “奴家晨起未看到爷,差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场梦呢!” 宋京章甩开她的手,皱眉呵斥,“规矩些。” 顾晚虞愣了一下,眸中划过道暗光,站在原地没有立时动作, 宋京章坐在桌前,见她还愣在原地,投过来个疑惑的眼神, “爷好凶,奴家远离扬州,心中本就不安,还好有爷作为依靠,” “今日丫鬟来报,说船上去了个人,恐有什么传染,奴家可怕死了,爷还对奴家这般凶。” 顾晚虞揪着帕子,望向他的眼中泫然欲泣, 宋京章瞥了眼她不断搅动的双手, 是不是自己对她太过苛责了?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 “罢了,你自幼在扬州,学的又是些……难免不懂,待回京后,爷寻个嬷嬷,再好好教教你的规矩。” “奴家都听爷的。” 顾晚虞上前,再次小心翼翼的触碰宋京章的手,这次他并未甩开,由着她拉住, 她面上染上两分窃喜,轻轻摇动了下他的手, “你也喝过药了?” “呀,爷提醒到奴家了,丫鬟端来的药还未喝,”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药碗, “原本是想放凉些再喝的,可奴家一时没注意,如今都凉透了,看来要叫小环再熬一碗才行,” 转头又看向宋京章,“爷喝过没有,若还没,奴家叫丫鬟多熬一碗来,多防护下也是好的。” 说着就要出去,却被宋京章伸手拦下, “那下人得的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症,不必喝药,” 说着看向那药碗,“正巧你也未喝,不必再熬了。” “奴家听爷的。” 顾晚虞顺从的收回脚步,放下药碗。 该说的不藏着,不该问的不开口,又听话, 还算乖巧! 宋京章满意的点点头, 原本那点子因意外产生的迁怒,如今也消失殆尽,开始正视这个女人。 “时辰不早了。”宋京章依旧表情淡淡的。 她却会意到了,素手上前为他更衣, 宋京章岿然不动, 他平日从未自己更过衣,都是有丫鬟、太监伺候, 如今这点小事,想来她也能做好, 可衣领处的扣子却仿佛在故意作对,解了几次,都未能解开, 她的指尖却几次不经意划过自己的喉结, 那股痒意,让本就有些躁动的心,更加火起, “你故意的?”宋京章一把抓住她的手, 顾晚虞眨着无辜的双眼抬眸,“爷说什么……啊!” 身子悬空,被宋京章横抱而起,扔在了榻上, 她面上是那副无辜、惊讶的神情,呆呆的瞧着宋京章快速给自己解了衣裳, 正欲说些什么,双目被他用手掌盖住, 漆黑一片,宋京章低沉的嗓音格外明显, “莫要这般看着爷。” 顾晚虞眨了眨眼,卷长的睫毛扫动他的掌心, 瞬间,贴在她耳边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宋京章也顾不上旁的了, 撤回手掌,却是为她翻了个身,就要直接做正事。 顾晚虞并未像前两次那般主动,反而由着他的动作, 紧要关头, “转过来,看着爷!”一声低呵响起, 紧跟着,顾晚虞感觉一双大柔,按住自己的头,强硬的扭过, 直面宋京章黝黑的眸,面色羞红,视线不由向一侧偏移, 方才不让看,这会儿又让看, 就不看! “看着爷!” 仿佛为了惩罚她,宋京章狠狠用了下力, 她身子忍不住一颤,不得不看着他。 是呢,这就是盛京勋贵高门里教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自诩规矩知礼,却在她床上有着使不完的把戏;自诩君子端方,却一口一个淫词滥调;自诩洁身自好,却还是沉沦在她这个扬州瘦马的温柔乡里。 她该骄傲了,引出了这男人深埋的本性,成功掌握了不被女人知道的弱点, 从她身上尝到了甜头,日后,可就轻易弃不得了! 天色渐晚,顾晚虞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接下来的几日,均未再见到他, 让顾晚虞原本想要趁热打铁,多打探下宋京章的喜好,加深他对自己印象的心思,也不得不搁置, 同时没了宋京章的盯视,她心中打探永安侯的想法又起, 这一日,顾晚虞又踏出了房门,来透口气, 正巧听到杜月娘和林婉娘在闲逛耳语,“虞娘这个贱人,” 第7章 终到盛京 顾晚虞正听到二人骂自己,脚步微顿,按住小环,继续默不作声的听着, “惯爱做出个装模作样的清高劲儿来,偏偏不知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引侯爷,让李贵特地来警告我……” “姐姐也太好性了些,往日那虞娘仗着家主喜爱,处处争强好胜,姐姐不同她计较就算了,” 林婉娘扶着杜月娘,做足了伏低做小之姿, “如今姐姐深受侯爷宠爱,她一个后来的,难道还要姐姐避让她不成?” “你说的很是,不过到底同出一府,顾念往日情谊,我总不忍心同她姐妹相争,唉!” 小环愤愤不平,“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些,往日在府里,是月娘小姐技不如人,才被您压下去,如今她们一唱一和的,这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那就要多谢姐姐‘好性’了,” 顾晚虞一步迈出,望着二人惊慌失色的神情,挑唇一笑, “毕竟往日在府里,谁不知姐姐和善,故意表现的不那么优秀,让妹妹能独占鳌头,还要多谢姐姐,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可姐姐在临上京前,还特意让素日好姐妹顶了丫鬟的位置,陪伴在身侧,恐怕也是想着日后提拔婉娘,同享福贵,继续做好姐妹,” “姐姐可真是深谋远虑,对身边姐妹极好,这点,妹妹是远远不及的,” “看样子姐姐和婉娘还有话要说,妹妹还有其他事,便不打扰二位了,小环,走。” 忽略掉二人愈发难看的脸色, 顾晚虞说完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迈步离去。 “小姐方才的气势可真足,奴婢瞧着月娘和婉娘二位小姐的脸,都快气绿了呢!” 顾晚虞淡然一笑,“虽往日吩咐你该避让便避让些,但如今都被欺辱到了头上,自然也该杀一杀她们的威风,免得把咱们当软柿子捏。” “小姐说的是,奴婢明白了,” 小环点头,随后指着岸边话风调转, “小姐快瞧,岸边好大一片桃林,真美啊!” 她应声望过去, 正巧一阵风吹过,盛放的桃林随风摇曳,桃纷扬,美景如画, 其中几瓣瓣随风飘扬至画舫,直至她身前, 伸手接过一瓣,面上不由勾起淡淡的微笑, “小姐貌比洛神,就连这桃,也您倾倒呢!”小环笑着打趣。 “你这妮子,惯会打趣我。” “奴婢说的是实话呢!” 同小环说说笑笑,透了一个时辰的风,顾晚虞才回了房间, 本以为杜月娘今日在她手上受了气,会忍不住暗中找她麻烦, 没承想一连三日,那边倒是连个动静都没有, 顾晚虞虽不解,但也存了个小心,多加防备, 后见她们真的没生旁的事,才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到底被杜月娘扫了兴致, 再加上下面人来人往的,永安侯也不知忙些什么,甚少出来了, 顾晚虞便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兴趣,整日待在屋子里,不是看些话本,便是练舞练字,一心等待到盛京, 水路走了半个多月,才将将进了盛京地界, 上下众人不由都欢喜起来,连她也多吃了半碗饭, 可晚上就被告知,只是进了盛京而已,要到目的地,还有两日工夫呢,不免有些失望, “你说你是爷身边的长随?” “是,奴才徐令。” 面前躬身站立的人垂首应声,比之当日的高管事,不知恭敬了多少, 她等了几日,没等来宋京章,反倒等来了这位, “可是爷有什么吩咐?” “到底是小姐和爷心意相通,一猜就猜到了,” 徐令客套了两句,这才如实禀报,“爷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担心小姐,特让奴才前来知会,并护送小姐回京中宅子。” “爷如今是已然先行了吗?” “回小姐,是。” “好,我知晓了,这几日便有劳你了,待再见到爷,必会多为你美言几句。” 徐令只口称“不敢。” 顾晚虞不知这人地位如何,也没过多客套, 只交代了两句“有事会喊他”后,便让小环送他出去, 小环还是头一次看到宋京章身边的人,不免有些好奇, 送徐令出去时,便闲话打探了几句, 她在屋内听着,没问什么不该问的,那徐令也老老实实的答了, 一副规矩却疏离的模样, 顾晚虞只能按下心中所想,只能等先靠岸,再做打算。 两日后,摇晃了将近一月的画舫终是停了, “到码头了?”小环惊喜喊出声,忙推开窗子往外瞧,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徐令的声音传来, “启禀小姐,已经到了,还请小姐移步下船。” “好,还请稍候,我即刻便来。” 说完子转头看向小环,“小环,拿上咱们的包袱行李,莫要落了什么东西。” “是!” 她的东西不多,小环和徐令二人也能拿得了,便没动用永安侯的人, 一路避开众多下人丫鬟,来到了甲板, 顾晚虞首先便看到永安侯和杜月娘等人,正往岸边走, 徐令适时出声,“小姐,哪位是爷身边的林嬷嬷,想来是奉爷之命,来接您的。” 顺着徐令指着的方向望去, 远远瞧着那边一顶粉色小轿,旁边有位身材微胖,穿灰墨色衣裳嬷嬷和轿夫等候, “那咱们快些吧,莫让嬷嬷等急了。” “是。”小环、徐令异口同声。 快行几步,便到了岸边,不止林嬷嬷见到徐令,迎了上来, 永安侯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虞娘参见侯爷。”顾晚虞福身一拜, 永安侯随意摆摆手,“不必多礼。” 见永安侯一副早已知情的模样,她便没再多言,只道: “多谢侯爷这几日的照顾,虞娘感激不尽。” “哎不过些许小事罢了,不值一提,码头人多眼杂,不宜多留,虞娘小姐自便便是。” “多谢侯爷。” 再次道谢,顾晚虞才与林嬷嬷见了礼, 永安侯说的不错,码头人多眼杂,实在不宜多留,故她也没多言,直接上了小轿, 眼瞧顾晚虞乘轿,跟着一个嬷嬷走了,杜月娘不由疑惑, “侯爷,这是?” 第8章 夫人?是外室才对吧! 永安侯瞥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杜月娘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但碍于永安侯往日之威,不敢再多问,只能先咬牙按下不提, 娇笑着同他调笑了两句,气氛恢复如常,才跟着回了永安侯府。 盛京果然与扬州不同,哪怕是坐在轿子里, 顾晚虞依旧能感受到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头走夫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心掀开窗帘一角, 便能看到宽敞的道路,与诸多装饰华丽的各色铺子, 比之扬州更添华盛之色, 小环看起来也十分好奇,也在四处打量, 又瞧了两眼,欲要放下帘子,无意间瞥见林嬷嬷看过来的目光, 便清了清嗓,“小环!” 小环收回视线,凑了过来,“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把家主给的匣子拿过来。” 为凸显她念及旧情,这匣子一向当作贵重物,未放进包袱里,只单独拿着, 是以小环直接就递了过来, 顾晚虞伸手接过,顺势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压低声音, “规矩些,别让人小瞧了咱们。” 她记得宋京章提过到京城后,会请个教养嬷嬷来教她规矩,想来便是这位林嬷嬷了, 初次见面留下好印象什么的,她并不看重,但也不想被这些下人婆子轻视。 小环被她的眼神吓到,忙点了点头,恭顺的站在一旁,不再左顾右盼, 顾晚虞也放下了帘子。 一路无话,不知转了几条街,轿子才停下, “小姐,到了。”轿帘挑开, 顾晚虞缓缓下了轿,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低调的宅院,大门高大厚实,由红木制成,两侧是寻常的石狮镇门, 林嬷嬷伸手示意,“您这边请!” 余光瞥见小环面露轻视,似乎不以为意, 她按下心思不提,面色如常跟着林嬷嬷进了门, 只是, 走的正门? 顾不得细想,绕过影壁便发现别有洞天, 只见走过二门的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廊,眼前便豁然开朗,处处皆是雕梁画栋,珍异草, 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从木深处泻入一方奇石环绕的小池,池边飘着碧绿的荷叶。 四周是精巧的厢房,青砖砌成的墙壁,黑色的琉璃瓦, 虽身在盛京,她却觉得如同回了扬州一般。 她微愣,一旁的小环也惊讶的微张嘴巴, “爷知晓您自幼长于扬州,为让您住的舒心些,特地选了这处宅子,您瞧可还能入眼?” 特地选了这处?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但神情上并未显出,只满眼感动,面色羞红, “爷待我好,自然是欢喜的。” 林嬷嬷笑笑,继续领着她往前走至正房, “夫人来了。” 正房前跪了一地的人,听到这声传报,忙伏地高呼,“奴婢/奴才参见夫人。” 夫人? 没名没份,一顶粉色小轿抬进来的,算哪门子的夫人? 怪道方才让走正门,说特地选的这处宅子呢! 呵,夫人?是外室才对吧! 顾晚虞心中不屑,面上也冷了几分 小环见状,小心问道:“林嬷嬷,别是弄错了吧,哪怕是个妾,也比这做外……” “小环姑娘有所不知,爷家中规矩甚是严苛,纵使爷十分想要纳夫人回去,但夫人这身份实在是……” 话中之意,无外乎瞧不上她这扬州瘦马的身份罢了, 小环气愤的涨红了脸颊, 顾晚虞倒是预料到这种情况, 毕竟扬州瘦马对于这些高门阔户中的人来说,与勾栏院里的妓子也没什么两样, 故心中还算平静, 倒是下面跪着的这一众,个个面色平静,垂头敛眉,仿若什么都没听到,规矩真真极好! 林嬷嬷笑得和煦,语气却十分刚硬,转头又看向她, “唉,爷也别无他法,只能先委屈您了,但爷心中还是念着您的,若不然也不会特地选宅子,选下人了,您不知道,这几位厨子,都是特地选的南边来的,就是担心您吃不惯,” “再者说了,您在这儿,除了爷,就您一个主子,岂不是比那边更自在些?” 自在不自在的,左右已成定局了,她还能闹不成! 顾晚虞心中明镜,见小环还欲再争辩,直接伸手拉住她,对林嬷嬷笑笑, “嬷嬷说的是,只要爷心中有我,在哪儿都是好的,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不是有意要顶撞嬷嬷的,还请嬷嬷莫同她一般计较。” 她不在意, 妾室也好,外室也罢, 她都不在意这些虚名, 她在意的,唯有能否查明当年真相,为姐姐顺利报仇而已。 “夫人看的明白,自然不用奴婢多言,” 林嬷嬷微微欠身,“小环姑娘护主心切,这样忠心为主的丫鬟实属难得,奴婢喜爱还来不得及,又怎会怪罪。” “我刚来,都还不认得,还要劳烦嬷嬷为我介绍一番了。”说着,她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众人, “这是自然,夫人请上座。” 林嬷嬷亲自把她扶到主位坐下,一一为她介绍起来, “这二位,是担心小环姑娘一人照顾不过来,特地安排过来的丫鬟,竹儿、和果儿,竹儿擅长女工,果儿擅长梳妆。” 立时最前面那两位瘦溜齐整的丫鬟站了出来,“奴婢竹儿、奴婢果儿参见夫人。” 顾晚虞点点头,挥手示意她们去一边站着, 林嬷嬷继续介绍, “这二位是负责洒扫的小红、小荷,旁边是负责跑腿、传话的小赵、小钱。” 同样见礼后,让他们也找到了一边, “这二位,是厨上的孙嬷嬷和李大厨,李大厨是南边来的,做得一手极好的淮扬菜,是爷特意为您备下的,孙嬷嬷则最擅长京中菜色和糕点。” 二人俯身见礼, 顾晚虞笑着点头,“日后就有劳二位了。” 孙嬷嬷/李大厨面带喜色,连称“不敢”, 林嬷嬷继续道:“至于徐令,爷的意思是就留在这儿,给您做个管家,有管制下人,跑腿采买等一应事务,也好替您操办,您看呢?” “爷思虑的周全,我自然是欢喜的,就是,徐令你的意思呢?” 徐令随即跪下嗑了个头, “小的能跟着夫人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夫人不嫌弃小的笨手笨脚就好。” 顾晚虞盯着他的后脑勺,温婉柔声笑道: “你乐意便好,这两日在船上,用你用的颇为顺手,本就是想同爷讨要的,但忧心阻了你更好的前程,便并未肆意开口。” 徐令脸色瞬间一白, 第9章 宋京章 过来! 在船上那两日,顾晚虞那边没传,他也不会过去眼前点卯, 觉得她身份低微,见识短浅,应当看不出什么来,就算看出来了,一句“避嫌”也能解释的通, 故态度一直是恭敬却疏离, 这些徐令自己都是清楚的, 可谁又能想到,爷会直接把自己安排到这儿了呢! 方才林嬷嬷说完爷的吩咐,他就暗道不好, 还在心存侥幸,私下安慰自己, 如今见她点出来,深觉自己已经惹了主子不高兴, 若只是这位夫人也便罢了,怕只怕吹个枕头风,让爷对他不喜,可就遭了, 徐令动了动唇,想要请罪, 但余光瞥见周遭的众多下人,想到自己刚被了总管, 若是就此失了面子,日后恐难服众,瞬间便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道:“夫人言重了,皆是奴才分内之事。” “哪里言重了,徐管家恪尽职守,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顾晚虞瞧已经达到了警醒的意思,便没再揪着不放,话锋一转, “按理说,有功当赏才是,如今爷不在,我便托大做回主,” “小环,取二十两银子赏给徐管家,以做嘉奖。” 没被责罚,反倒赏了? 徐令一愣,不由大喜, 至于银子多少,已经是次要的了,顿时欢天喜地的接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小的日后定更加尽心竭力,伺候好爷和夫人。” 眼瞧周遭众多下人面带两分艳羡,顾晚虞便知晓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没再多言, 又作态嘱咐了两句后,直接让众人散去做自己的事,只留下小环和林嬷嬷二人。 “方才多谢嬷嬷提点了,我刚至盛京,还有诸多不清楚的事,日后难免还需嬷嬷多照应几分。” 她从匣子中取出一支琉璃钗,亲自递到林嬷嬷手中, 林嬷嬷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 “夫人何必如此客套,此乃奴婢分内之事,况奴婢来前,爷就吩咐过,要把京中的规矩教给夫人,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果然,这人就是宋京章送来的教养嬷嬷。 顾晚虞勾唇一笑,“既如此,那更要讨好些嬷嬷了,我天生愚笨,恐学规矩时惹您生气,这啊,就当提前给您赔罪的了。” “夫人何必自谦,奴婢见您方才那番恩威并施,用的很是不错。” “嬷嬷快别说了,方才面对那一屋子下人,我这心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学着往日家主的做派,才糊弄过去呢!” 林嬷嬷脸色瞬间有些难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夫人莫怪老奴多嘴,如今您已入了爷的府,这些外男,还是莫要再提及的。” 小环立时跳了出来,“嬷嬷莫要误会,家主不是外人,我们小姐在府中长大,家主就如同父亲一般。” “奴婢知晓,可毕竟不是夫人生父,盛京不比外面,若是传出一言半语,不止夫人声名受损,恐怕也会让爷不喜。” “嬷嬷说的是,是我多言了,日后定当谨记,” 顾晚虞又转头看向小环, “小环,你也要多和嬷嬷学学才是,不求你能同嬷嬷一般,但凡学那么一星半点儿,不再这么莽撞,我就阿弥陀佛了。” “是,奴婢明白了,”小环应声,对林嬷嬷俯身一礼,“求嬷嬷提点。” 林嬷嬷本就是来教规矩的,她身边的丫鬟,自然也算在内,自然也未推辞, 受了小环一礼,嘴上又说了两句“尽心竭力”,便揭过此话不提。 “夫人一路劳累了,今日不如早些歇息,明日再谈学规矩之事?” 又闲话片刻,林嬷嬷突然提议,她也未推辞,“多谢嬷嬷体恤。” 虽说永安侯的画舫一路上什么都不缺,但到底人多眼杂, 她又存着打探之心,再加上也不是正式的主子, 行走坐卧到底不够舒心,尤其洗澡便是大事,不能日日前去要水,自然觉得身上灰尘扑扑的, 此番,顾晚虞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又敷上素日养颜美白的膏子,便准备就寝了, “夫人早些安息。” 小环也跟着转变了称呼, 按照她往日的习惯,熄了烛火,便退了出去, 独留她一人,躺在床榻上,盯着床顶上的帐子, 今日是她来盛京 小环下去不久,那人果真来了, “别装了,你没睡。” 宋京章一如在船上那次,坐于桌前,一手搭在膝盖处,一手轻点桌面,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一身白色的银丝镶边长袍, 往日发冠之上的玉簪换成了一根暗纹白娟,今日他更显斯文气息,不似以往的冷冽骇人。 顾晚虞听话地下床,站在他面前,真就恰如一只听话的小猫。 卸下钗环的发丝垂到小腿处,额前的碎发随意地飘荡在胸前,一条红色发带将杂乱无序的青丝在头上挽作一簇, 无所雕饰的女人,才更显楚楚可怜。 “过来。”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晚虞听话的走近他, 距离不断缩进,宋京章伸手一揽腰将她箍在他的腿上侧身坐着, 她也就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经过一场亲密地交流过后, 他将揽在怀里,把玩着她的发丝, 见他似乎心情不错,顾晚虞犹豫片刻,试探问道:“爷为何不告诉我您的身份,是不相信奴家吗?”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宋京章顿住在胸前把玩发丝的手,将她的脸掐住,随后轻啄了一下她的嘴, “在这府里待的可惯?” 才住了小半日的工夫,又何谈惯不惯的。 “爷安排的一切都是好的,” 她微微垂眸,呐呐说着, “尤其这宅子里一草一木,都能看出爷的心意,下人也十分尽心,” 再抬头时,已经濡湿了眼眶,盯着他的眼神中尽是感动之色, “叫奴家、叫奴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喜欢就好。”赵有正那个狗奴才还算尽心。 宋京章又吻了上来, 她眼角那滴泪适时滑落,滴到了二人唇齿间, 咸咸的, 宋京章动作一顿,随即动作愈发凶狠起来。 第10章 倒不如死了干净 事毕, 顾晚虞已经累的说不出话,靠在他胸膛间,手无意识的绕来绕去, “怎么,还不知足?”宋京章把她抱到榻上,捉住她作乱的手, 她满面羞红,直接一头躲进了被子中, 刚蒙过头,便听到头上响起了低沉的笑声, 她又翻出了被子,嗔怪的瞪着他。 “倒不似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处升腾而起,顾晚虞面色一白, “奴家就知晓爷还是怪奴家的,可家主命令实在不敢不从,” 泪如断了的珠子般滚落,她不住的哽咽啜泣, “奴家自幼孤苦一人,若不是家主赏口吃的,早不知被何处的豺狼虎豹给吃了,家主对奴家大恩,只能听命家主之令,” “奴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会上赶着去给人做妾,如今倒好,成了这连妾都不如的外室,爷还怀疑奴家,” “奴家何苦千里迢迢来这盛京,倒不如就此了结干净,也免得被旁人轻视看低。” 说罢,拿起床头一支簪子,抵住脖颈, 她丝毫没收力气,霎时就见了血, “你做什么?”宋京章用力夺过她的簪子, 血迹滴落,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侧着脸,看也不看他, 瞧着她那通红的双眼,以及布满红痕的身子, 一声轻叹,宋京章揽过她的双肩,“爷不过是闲话一句罢了,何至于此?” “爷不过是一句闲话,可知这闲话是能够要了奴家的命的。” 顾晚虞捂脸哭诉, “是爷说的过了,不该随意谈论此事,你是爷带回来的,爷自然把你放在心上。” 他不知那双手掩盖下的人神色平静,毫无委屈悲愤之色, 她亦不知说这安慰之语的人,神色同样平静,毫无心疼温柔之姿。 沉默,寂静良久,她闷闷的声音传出, “只要爷心中有奴家,奴家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 宋京章抬起她的脸,为她擦掉泪痕,又查看了下颈间的伤势,见血已经止住,才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 见他想叫下人来帮她处理伤口,连忙将人拉住, “奴家无事,爷莫传人来了,这夜色沉沉的,又是这般清形,叫下人瞧见了,岂不笑话,” “奴家记得白日里小环往箱笼塞了些药膏的,奴家自己涂上些便好。” 自然不会是她自己涂的, 天色这般沉,铜镜照不清,她又瞧不见, 药膏涂不对位置也是理所应当, 几次过后,仍旧没抹好, 她又坚持不让下人来, 最后只能是劳烦他了, 宋京章僵着手,不甚熟练的缓慢抹着药膏, 好在伤口浅显,不多会儿就涂好了, “好了。” 顾晚虞自然的移开,拿起手帕,细细擦拭他手上沾染上的药膏, 宋京章静静瞧着,没有出声,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脖颈处, 不得不说这女人养得一身好皮囊, 方才退去瞬间,他心头莫名有些流连手上滑嫩的触感,遗憾撤去的突然, 这种感觉是在情事,和日常相处中不曾有过的, 也是在情事上无法补足的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手指擦拭好了, 顾晚虞似乎没发觉这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抬眸微微一笑, “多谢爷了。” 他嘴角泄出一丝笑意,“下次莫再这般便是谢爷了。” 气氛和缓,仿佛刚才的剑张跋扈不曾发生过, 她这下是真有些累了,面上也带出了两分, 宋京章见状,掏出了一个匣子,放在她床头, “这个你拿着,用作平日里置办东西、穿戴,不必节省。” “今日还有要事在身,爷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他便动作利索地抽身而出。 房间又变得空荡寂静起来, 她眼皮一睁一闭,渐渐体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 顾晚虞是在小环的惊呼中,吵醒的,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的还受了伤?” 睁开双眼,就看到小环那紧张急切的眼,旁边站立的林嬷嬷也一脸的不解, “无事,昨夜爷来了,服侍爷用茶时,不当心划了一下,已经涂过药膏了,不必担忧。” 她动了动身子, 这才想起昨夜睡得突然,什么也没收拾,如今倒是难受的紧, 不由动了动唇,吩咐道, 第11章 你莫不是以为是我 “备水,沐浴!” 下面人的动作真的很快,不过她起身的工夫,热水就已经准备好了, 与在陆府的待遇相比不知要好上多少, 让她头一次有种自己真的是主子的感觉。 在林嬷嬷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踏入浴桶,顾晚虞发出声舒服的喟叹, 小环并竹儿、果儿拿着干净的布条,避开伤口,为她轻轻擦洗身子, 林嬷嬷目光在她布满红痕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身出了耳房, 她眼睛挑开一条缝隙,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快速阖上。 一切收拾妥当回正房后,已然辰时过半, “夫人,早膳已经在正厅摆好了,请您移步。” “无甚胃口,时辰也不早了,还要同嬷嬷学规矩,我就不用了,小环、果儿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夫人多少还是用些吧,规矩不急的,老奴命徐管家请了医女,待早膳后,给您处理下伤口,” 林嬷嬷语气一如既往和煦, “说来也是老奴思虑不周,竟忘了府里要备下医女、大夫,还请夫人责罚。” “哪里是嬷嬷思虑不周,是我太过不小心了些,亏得嬷嬷还顾念我的身子,也罢,看在嬷嬷的面子上,便用碗清粥吧。” “谢夫人肯赏光。” 她说无甚胃口是真的, 扬州瘦马最基本的标准就是身轻如燕,肤如凝脂, 旁的还有各色美白养颜的膏子,唯独这身轻如燕,便只能靠饿了, 在陆府多年,每日只食正午一餐已然成了习惯, 如今乍一用早膳,胃口还有几分不适, 最终那小小一碗清粥也未用完, 索性医女已经到了,便放下回了里屋。 不知林嬷嬷从哪里寻来的,这医女倒也本事,一眼就看出她脖颈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不止处理得极快极好,还看出了她身子如今亏的厉害, “气血两虚,内有寒症。” 林嬷嬷:“可是子嗣上有些妨碍?” “还是需要好生养上一样的。” 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晚虞垂着头,旁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林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 “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您还年轻,只要好好将养一番,还是无甚干系的。” 医女收起药箱,语气轻柔。 “多谢了,还请您开方子吧。”收回手臂,给了小环一个眼神, 小环立即会意,“吴医女,您这边请。” 医女退了下去,林嬷嬷的脸色也早已恢复如常,“夫人不必担忧,子嗣缘这事,也说不准,只要好好养着,总会来的。” “嬷嬷说的是。”她温顺点头,没点明是林嬷嬷更忧心些,“这日的规矩?” “夫人昨夜伺候爷辛劳,如今有伤,身子还需将养,学规矩一事,还是等夫人的伤好后,再提吧,左右也不急于一时。” 她等的就是这句, 这老货从昨日初见起,就仗着是宋京章送过来教导她规矩的人,三番五次出言不逊,摆弄姿态, 规矩是要学的,但主动权该在她手上, 她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倚老卖老、甚至有可能会干扰她计划的奴才, 昨夜情急之下用簪子刺破脖颈时,没想太多, 今早看到林嬷嬷那张老脸,才想出这个主意,早点暴露自己子嗣艰难,也好让她知晓跟着自己无甚前途,届时是想法子回到宋京章身边,另谋出路,还是留下就看她自己的了, 不过倘或真的留下来,日后可就容不得她再这样做主子的主了。 顾晚虞敛眉,“如此,也好,多谢嬷嬷体恤。” 林嬷嬷口称“不敢”,紧跟着便退了出去,看样子是寻那医女去了。 一整日,林嬷嬷均未出现, 她也乐得清静,想起昨夜宋京章留下来的匣子, 打开一瞧, 整整一沓厚厚的银票,并各色小金银锞子, 细数之下,竟有整整十万两。 出手这般阔绰,想来在扬州是吃了不少贿赂的, 那些富商一见这些盛京勋贵子弟,就宛如见了祖宗,莫说银子女人,就算是夫人孩子,若有一丝机会能巴结得上,也是极情愿送的。 “小环,把家主给的那个匣子取来。”她记得那里面还有五百两, “夫人。”小环递上匣子, 果然,那五百两好好的躺在匣子里, 其中四百两是银票,余下一百两分成了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四散在最下面, 手指轻轻拂过,在这陌生的地界,竟莫名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不由暗笑一声,“钱是人的胆”,这句话说的果然不错。 把银票单独拿出,又把碎银子归拢到一起,再次放回家主给的匣子中, “这些碎银子放在你那儿,用作平日里的赏赐、打点。” 刚要合上盖子,递给小环,余光却发觉些不对劲之处,动作不由一顿, “夫人?”小环手伸到一半,疑惑不解。 “你且等等。” 顾晚虞收回匣子,把银子又全部拿了出来,手指在底部摸了摸,果然那块板子松动了下, “这?”小环也十分惊讶,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她眉头一挑,小环立即会意把屋子里的竹儿、果儿打发了出去, 这才放心把隔板取了下来, 里面放着一药瓶并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三行字:一月一粒;城西汇丰酒楼陆管事;尽早有孕。 顾晚虞视线又落在药瓶上, 想来这便是那解药了! 伸手打开药瓶,却只倒出了三粒褐色药丸, 合着仅够三个月的,再加上赶路那将近一月的时间,实际上只给了两个月的解药, 吃完就要去那什么汇丰酒楼,靠信息和任务拿解药了。 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小环不解其意,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这是?” “还能是什么?” 她轻笑一声,把匣子随手丢在了一旁,“你服下的那毒药的解药。” 望着小环那震惊的眼神,顾晚虞换了个姿势,手肘支住软枕,倚靠在上面, “你莫不是以为那毒药是我单给你的?” 小环瞪圆了眼,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晚虞盯着她的双眸,“那药,我、杜月娘、林婉娘均是服了的,同是出府上京,你以为,家主会单漏下你吗?” 她与杜月娘是一起在家主眼皮子底下服的, 至于林婉娘,她并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服, 不过同样被家主培养多年,若只是作为丫鬟出来,想来也不可能,故大概率也是服了那毒药的。 小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12章 缘来由果,宋京章封王 “是奴婢错会了主子的意,奴婢该死!” “可后悔?若是当初你选择拿了身契出府,虽或不比如今富贵,但到底没性命之危。” 小环摇头,“主子当时已经坦言风险与机遇,这是奴婢自己选的,又怎会后悔。” 顾晚虞闭目假寐听着, 头一次对自己这个丫鬟产生些许钦佩之心, “不悔便好,你先下去吧。” “是。”小环又看了眼那装着解药的药瓶一眼,这才咬牙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紧闭,她这才睁开双眼, 她当然是骗小环的, 一个普通小丫鬟而已,家主又怎会在意, 小环吃的那颗毒药,就是她的那颗, 而她当时在家主面前吃的,不过就是早就备好调换的普通强身药丸罢了。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身侧的玉佩,喃喃道:“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 她自幼父母双亡,只剩个姐姐顾晚笙与她相依为命,为保生计,姐姐自荐入了陆府,被家主培养, 她那时还不知什么是所谓的“扬州瘦马”,只知姐姐一日比一日美,一日比一日会的多,时常悄悄回来给她讲述在陆府的所见所学, 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直至她十一岁生辰, 姐姐双目通红,抱着大大一个包袱回来,讲说有个盛京来的大官看上了她,要去盛京了。 她看出姐姐不愿,提出不如悄悄离开,远离扬州,寻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这些日子攒下的银子也足够她们后半生的费了, 可姐姐却说已经服下了毒药, 在她再三追问下,姐姐也只形容出那毒药的模样,让她悄悄寻找解药,莫要声张,如能找到,便可上京,届时姐妹相聚,自可远离一切,逍遥快活, 临走前,给了她这个玉佩, 她万般不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离开,暗下决心要早日寻到解药,上京同姐姐团聚, 结果日日寻找,却没能有丝毫进展, 最终却等来了,姐姐身亡的消息,连个尸首都没能留下。 悲痛万分,耗费无数家财,却只打听到——姐姐上京后先给那个詹事府少詹事做妾, 不想一次宴会被永安侯江陵看上要了去,哪知那永安侯夫人方絮却是个极善妒的,看不得姐姐得江陵宠爱,日日打骂磨蹉, 更是在姐姐怀有身孕后,用计谋害一尸两命,可恨姐姐作为扬州瘦马,身份低微,那江陵丝毫不在意,只道了声“可惜”便罢。 她满心仇恨,立誓要为姐姐报仇, 于是化名虞娘,辗转将自己卖入陆府,也成为了一个扬州瘦马,并靠着姐姐当初讲述的所见所学,一步步成了最得家主心的那个, 等候多年,终于等到了盛京来人, 许是老天也在帮她,来的竟然就是永安侯, 她在家主的安排下趁夜寻上门,把往日学的惑人工夫用了个遍,终得了个带她上京的承诺, 可谁承想却找错了人, “没关系的,左右能上京。”她安慰自己,上京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早在进入陆府之前,她就准备好了与姐姐所形容的毒药一般的强身健体药丸, 果然,临行前,家主也让她们服下毒药, 她幼时长于市井,酷爱看些杂耍,日日瞧着,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小的奇淫技巧,偷换个药丸而已,轻巧的很, 至于小环, 她需要一个人真的服下毒药迷惑家主,也不想留下任何露出痕迹把柄的机会, 多年相处,对小环的本性早就一清二楚,故先是言语误导,后又引诱,果然让她心甘情愿的服下那枚毒药, 哪怕小环一反常态选择拿了身契出府,也没关系, 她一早就安排好了人,待小环出府,便会暗中解决了她,以绝后患。 结果事情的发展果如她所料,小环宁愿吃下毒药,也不愿舍了能得到荣华富贵的机会。 “姐姐,你放心吧,” 顾晚虞站起身,遥望远处湛蓝的天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陆家家主、那个詹事府少詹事、永安侯江陵、永安侯夫人方絮, 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同一片湛蓝的天空下的皇城中, 早朝之上,经过一个时辰的议事, 气氛却并非往日的死气沉沉,反而一反常态的时不时传出耳语之声, 待经一众大臣讨论过后,景泰帝一挥手,身旁内侍取出明黄的圣旨,上前一步,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之三子,在调查扬州盐政一案,谋略得当、居功甚伟……” 下面的人跪了一地,面色各异, 宋京章却是早有预料,神情平静,面对不同党派投过来的各种探究视线,丝毫不露喜怒, “……擢封亲王之位,此号雍,钦此。” 内侍念完,合上圣旨,来到宋京章身前,“雍王殿下,请接旨吧。” 宋京章双手举起,恭敬接过圣旨,“儿臣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午后, 顾晚虞照旧练完琴后,回了卧房小憩,结果一觉醒来,便看到林嬷嬷那和煦万分的脸, 眉梢微动,“嬷嬷不必亲自守着我的,此等小事,让小环她们来做便可。” “这不过是老奴分内之事罢了,又岂敢仗着夫人宠爱便没了规矩,” 林嬷嬷端来一汤盅,“这是老奴按照吴医女给的养身方子,特意命孙嬷嬷熬制的红枣燕窝银耳羹,您尝尝可还能入口?” 汤盅的盖子被取下,香气四溢,立刻便占据了整个屋子, 一向没什么胃口的肚子,此时也微微有些意动, 不动声色看了眼小环, 小环暗暗摇了摇头, 她勾唇一笑,伸手接过林嬷嬷递上来的汤匙,一勺一勺的喝着,直至喝完。 顾晚虞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果真味道极好,多谢嬷嬷为我费心了。” 林嬷嬷笑着收起盅碗,“哪里当得夫人一句谢,都是老奴分内之事罢了。” 她回以一笑, 视线在林嬷嬷身上绕了个圈, 虽不知这几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但观这林嬷嬷言行举止恭敬了许多, 到底不能闹的太过,便垂眸道: “我歇了这一日,觉得身子好了不少,更何况这伤口浅显,又不是什么要害,想着不如明日就开始学规矩,也好早日学好,让爷放心,嬷嬷说呢?” 第13章 夫人不等爷了吗? 照例以养身为由,被众人盯着喝了盅燕窝,便开始了学规矩, 同往日在府中跟着教习嬷嬷学言行举止的方式大差不差, 她一向学东西快, 林嬷嬷说,她听,每一句都落到了心上, 直到说要“言”上,越听越不对劲, “避尊者、长者讳,便不必提了,皆是众所周知的,夫人想必也清楚,另外需要注意的则是一些不吉利的字,像‘死’、‘厄’,与不雅低劣的字眼,如‘丑’、‘衰’……” 春日的风穿过纱窗,撩动发丝, 她不自然的动了动手指,眼皮向下,盯着林嬷嬷鞋尖上的福纹, “至于行,夫人走动间的姿态自然极好,但咱们高门大户中最注重的是‘端庄’二字,讲究步履轻捷优雅,步伐适中,不疾不徐,双目平视,收颌,神情自然平和,举止最忌轻浮。” 说着拿出支步摇,示意小环给她戴上, “这几日,夫人便戴着这步摇,直至行走间步摇上的流苏不会晃动为止。” 步摇上了头,犹如上了道刑具, 她忍不住晃了晃,地上流苏的影子也跟着摇曳, 举止轻浮、言语冲撞, 难怪宋京章说她不懂规矩, 一抹难以言明的自嘲在脸上浮现,她回神,“嬷嬷说的,我记下了。” “爷既吩咐让老奴来,老奴自然是遵照爷的意思,势必要教好夫人的,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您莫怪。” “这是自然,嬷嬷不必忧心,爷和嬷嬷的好意我自是明白的。” 林嬷嬷欠身,“多谢夫人体恤,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到先到这吧,夫人觉得可好?” “可,”她点头,“未至盛京时便对盛京风光倾慕已久,如今来了,却是被规矩绊住了脚,无法出府赏京城风貌。” “夫人何必抱憾,左右来日还长。”林嬷嬷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嬷嬷说的是。” 看来学好规矩前是没办法出府了, 顾晚虞淡淡收回目光,“摆饭吧,就在房内用。” “是。” 用过晚膳,快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药,她就准备歇下了, 规矩并不难学,但总归单调枯燥,耗费心神, 早点歇息,也好养足精神,以待明日。 “夫人不再等等?若爷过来了,看到夫人已经歇下岂不是不美?”小环见她的动作,不由发问。 “今儿是十五。” 像宋京章那般重规矩的,自然会去正妻房里,就算不喜正妻,也会到素日宠爱的侧室那儿去, 她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哪里有这个脸面,让他在今天这种日子过来。 小环恍然,“是奴婢多嘴了。” “无妨,天色不早了,你也下去早些歇息吧。” “是,奴婢告退。” 恰如顾晚虞所想,宋京章处理完事务,便去了后院正房, 一如往常的见礼问安, 同嫡妻素来的默契,也没过多客套,遣了下人,便自在的说着话, “爷如今封了雍王,陛下可在外给圈了府邸的地方?” 宋京章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你想出宫住?” “爷知道妾身的,只要跟着爷,在哪里住都好,”林氏面色平静,仿佛闲话起了一桩小事, “妾身自然想要住在宫中,给母妃请安也便宜,但皇子所地方太小,旁边又住着几位弟弟,女眷出行不便,” “后面几个院子也都住满了,沈妹妹有孕,如今却还要同王妹妹挤在一个院子中,难免不方便,” “若爷再得几位佳人,没地方住,难道要把人放在宫外吗,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前两句,他还静静听着,直到这句,宋京章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盯着她看, 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就像平日里闲谈打趣,这才收起心中的怀疑, 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辛苦你了,不仅要替爷孝敬母妃,照顾几个兄弟,还要操劳后院的事务。” 林氏温婉一笑,“妾身是爷的正妻,夫妻一体,这本就是妾身分内的事,谈何辛苦。” “父皇是让殿中省选址修建王府的,但如今国库紧张,少不得进度缓慢,想要住上,估摸着也要两三年的光景。” 其实若真论起来,他私心是不想出宫的,老大、老二如今在宫外斗的正凶,皇上有所察觉,已经不喜, 出了宫,难免被牵扯其中, 他二人一个长子,一个嫡子,真要闹出了什么事,皇上念着往日情分,也不会多加怪罪, 唯独他,非嫡非长,母妃也不得宠,届时定会成了那个替罪羊。 在宫里能隔绝这些事不说,也离得皇上更近些,能及时体察圣意, 所以本是想着去殿中省嘱咐一声,不必着急赶工, 不过林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左右修建好,也不必急着搬,只需把一些不用的部件挪过去,也就宽敞了。” “嗯。”宋京章淡淡应了一声,站起身,“不早了,安置吧。” 林氏脸上瞬间浮现一抹娇羞的绯色,“是。”,上前一步为他宽衣, 动作利落,举手投足间如行云流水般雅致, 到底是世代清流家教养出来的嫡女,规矩极好, 比之那个女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宋京章微微低头,顺着林氏的手,想起的却是另一只柔嫩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似乎应和着他突然飘远的心绪,桌边的烛火轻轻晃动, “爷?”林氏惊喜又羞怯的轻喊声响起, 宋京章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 “咳,爷自己来。” “这等小事,哪里用劳动爷,还是妾身来吧。” 林氏继续帮他解下衣裳, 他也没坚持, 衣衫双双除尽,抱着林氏步入床榻, 窗帐被放下, 逐渐进入正题, 林氏一如既往,一举一动就像尺子量出来的般, 他面色平静,默契的主导着一切,可内心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往日只觉得她刻板了些,但凡是大家出身的闺秀,皆是如此, 也习惯了每月初一、十五宛如公事般的敷衍, 可扬州一行,带回来那个女人后, 如今再看林氏,只觉得无趣, 第14章 我有一素日交好的姐妹,姓杜,如今在 尤其是看林氏明明意动,不适,却仍旧强咬着牙不出声,更觉索然无味, 宋京章晃了晃头, 或许他不该这般想, 她是他的嫡妻,是百年后唯一能久伴长眠的女人, 素日替他孝敬母妃,处理后院一应事务,让他能安心忙于自己的大计, 他不能,至少不应该用这种事,去贬低她。 宋京章试图说服自己, 手抚上林氏的腰间,便于让自己更沉浸于这场并无期待的情事, 可身体的反应欺骗不得, 手下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期望的是另一段更加柔嫩雪滑的肌肤, 夜色寒凉, 正房外寂静一片, 那些奴才都知晓今日是主子的好日子,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窗外只传来几声画眉鸟的轻鸣,映衬着房内的寂静, 那个女人此时会在做什么? 宋京章思绪再度飘远, 学规矩? 不对,这般晚了,许是已经歇下了, 若身下的是那个女人, 恐怕早就忍不住一边娇声婉转求饶,一边伸出爪子,肆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了, 这样一想,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终是忍不住草草了事,拽过一旁的锦被,包裹住林氏的身体, 翻身躺到一侧, 林氏微睁开双目,“爷?” “睡吧。” 林氏咬了咬唇, 夫妻多年,她当然能察觉出宋京章有些不高兴了,但并不清楚是何处出了问题, 难道是方才露出些许想搬出宫的想法,惹爷不喜了? 不,不对! 按照爷的性子,若真的对此不喜,也不会同她解释两三年才能搬进府邸。 难道是不顾沈氏有孕的身子,依旧让她和爱折腾的王氏同住一个院子,惹爷心疼了? 林氏自觉猜到了真相,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都怪这些狐媚子, 若不是有这些的狐媚子, 她和爷,也不至于从刚成婚时的柔情蜜意,走到如今的相敬如宾, “娘娘,可要叫水?”外面询问声响起, 林氏收敛心神,望了眼似乎已经安睡了的宋京章,低声喊道:“不必。” 外面的人退去, 林氏略动了动,忍着不适,翻了个身子,微微贴近宋京章, 脑子里不断闪现二人刚成婚时的光景, 直至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声响起,她才挂着微笑逐渐进入梦乡。 ———————————— “给夫人请安,听小环姑娘说,您找小的?” 徐令行礼后,垂手等在中央, 顾晚虞点头,把搅动着燕窝的汤匙放下,“我有一事托你,不知你可能办?” “夫人言重了,有何事您吩咐就是。” “我有一素日交好的姐妹,姓杜,同出自扬州,一同上京,后进了永安侯府,想来你在来京的画舫上也见过,” “如今我还要跟着林嬷嬷学规矩,无暇出府,同她相聚,” “故想托你帮着打探下她如今的情况,特别是在永安侯府过的如何,不知你可能办到?” 徐令思索一番,似乎想到了是何人,点头笑道: “此乃小事,小的正巧认识永安侯府上的一管事,虽交情不深,但也能说的上话,打探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那便好,有劳你了,小环,” 小环会意,立即给徐令递上一方素色荷包, “总归是我托你的事,不好叫你拿人情,这点子东西你拿着,用作打点,” 顾晚虞挑动唇角,用轻柔的嗓音继续嘱咐道: “也不必省着,我与我那姐妹素日交好,骤然分离,十分不舍,日后还是想定时知晓她的消息的。” “是,那杜娘子真是好福气,有您这般时刻惦念她的姐妹。” 小环在一旁捂嘴直笑, 顾晚虞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徐令,“嘴贫,还不快些去。” “是是是,夫人稍候,小的去去就回。” 说完,徐令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环知晓自己方才差点露了差错,十分殷勤的上前为她布菜, “奴婢这两日和竹儿、果儿闲聊,打听到永安侯府上妻妾众多,那永安侯夫人更是个善妒的,想来月娘和婉娘小姐的日子过的也不甚如意呢!” “杜月娘素日心气高,哪怕过得不甚如意,约摸着也不会轻易叫旁人知晓,况且她到底也有几分能耐,不过才进府几日罢了,想来还是得永安侯的宠的。” 淡声说完,夹起一块豆腐,缓缓放入口中, 是南方熟悉的甜辣口,叫她吃着舒心, “夫人看得分明,是奴婢短视了,” “奴婢听闻这燕窝今日特地加了阿胶同煮,夫人再多用几口吧。” 说着,小环奉上汤匙, 她接过,却并未喝,而是缓缓搅动着,心绪飘往别处, “夫人,林嬷嬷来了。” 外间守门的果儿突然出声禀报, 她亦无心再用那燕窝,直接撩开了手,“传。” 眨眼的工夫,林嬷嬷就进了屋内, 昨日还是口头讲,今日便是要开始训练行走了, 整整一日的练习后, 她头上还戴着昨日的步摇,行走间虽不能说到不让其晃动的程度,却倒也晃动的没那么明显了, 林嬷嬷不由露出个赞赏的微笑,“夫人聪慧。” “是嬷嬷教的好。” 任由小环揉着肩颈,顾晚虞走了一天,此时也松了几分力气, “听厨房说今日有新鲜的鱼汤,嬷嬷不如一道用些,左右我一人也孤单了些。” 暗中掐算着时辰,估摸着徐令也该回来禀报探查结果了, 她自然要寻个借口打发了林嬷嬷, 果然, “夫人好意,老奴心领了,但老奴身份低微,哪里敢同夫人一道用膳,” 林嬷嬷微微欠身,“今日的教习便到此吧,老奴明日再来。” “既如此,小环你去厨房,让李厨单给嬷嬷盛一碗鱼汤送去。” 小环应声下去, “多谢夫人,老奴告退。” 瞧着林嬷嬷退下,顾晚虞伸手揉了揉膝盖, 这一整日绷着劲不断的走,倒比她练舞还要累些, 竹儿极有眼色的上前帮忙按捏, 手艺倒还不错,她放松了身子,闭目假寐, 徒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猛的睁开双眼, “可是徐管家回来了?果儿,让他直接进来便是。” “徐管家?” 无比熟悉的低沉嗓音, 只见挑帘子进来的,并非徐令,而是几日未见的宋京章。 第15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宋京章的出现,对于顾晚虞来说是个意外, 昨日是十五,她原想着,这人怎么也要待个两三日才会再过来,没想到今日就来了, “爷来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妾也好前去迎接您。” 她迎上前,接过竹儿手中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拭双手, 宋京章由着她动作,“叫徐令去做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有些思念同妾一同来京的姐妹,就托徐管家去打听下她如今的情况罢了。” “一同来京的?” “爷忘了?就是永安侯身边的那个妾室,她与妾同出一府,在宴会上被侯爷看中,收做了妾室。” 她视线落在宋京章的衣摆上,那里沾着些许尘土和草屑,看起来是在办完什么事后,未更衣便直接来了她这儿, 人瞧着有些不大高兴,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连跟她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索性也没再多言,转头看向竹儿, “竹儿,你去外面盯着,若徐总管回来了,告知他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来回话便可。” “是。” 竹儿快步出去,并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那厢宋京章已经丢下帕子,坐到了主位座椅上, 她亦步亦趋,亲手倒了杯热茶,“爷喝茶。” “爷倒是没注意,你与永安侯的妾室还有这层联系。”宋京章接过茶,并未喝,只拿在手上把玩, “不过是个妾室罢了,爷身份何等尊贵,哪里需要注意这些。” “既同出一府,多走动些也好,不过到底只是个妾室,莫要太惹眼。” 宋京章想到方才永安侯言语示好,欲要投靠之意,不由嘱咐了句。 “是,妾省得。” 她试探过宋京章的身份,虽没得出结果, 但她也不是真的在意, 只需证明宋京章身份确实显贵便可, 如此只要依附于他,若能在他心上留下片刻位置,那倘或有朝一日她哪步踏错,暴露了对永安侯府的谋划,也能凭借宋京章保住自己。 她神思微顿,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对面宋京章揉了揉眉心,脑子里还在思量对于永安侯的投靠该怎样安排, 茶壶里一缕被热汤洗去绿意的茶叶轻飘飘的落于杯底, 房内又安静下来, 二人此时的心思,竟高度默契的落到了同一人身上。 “爷可有用过晚膳了?”顾晚虞先回了神, “用过了。” 宋京章一抬眸,就看到她那温顺乖巧的模样,心头不由一动, “过来。” 她听话的上前,被宋京章一个伸手拉到了腿上, “看来让林嬷嬷过来是再正确不过的。” 话中对她如今行为举止是再满意不过, 她挑起笑,双手就势攀上他的脖颈,贴近他的耳窝, “嬷嬷只教了奴家在外的行走坐卧,却没说面对爷该如何,奴家心中疑惑,正巧想问问爷,奴家面对爷是一如既往,还是如同待外人一般,端庄沉稳?” “你说呢?”宋京章微微扬了扬下巴, “奴家是想着爷是奴家的夫,并不是外人,自然不必同待外人一般,但,” “但爷又十分重规矩,让奴家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微微侧头,对他羞怯一笑, 眼神真挚,语气沉稳,看样子是真的不懂,想要询问于他, 宋京章莫名想起昨夜之事,扶着她腰的五指逐渐收拢, “不必,规矩都是给外人看的,在爷面前,你尽可一如往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如同得了什么金令,她抬眸对上宋京章的视线,眸中升起点点星光,“奴家,都听爷的。” 说完,收起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满是依赖之姿。 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宋京章抬手,轻轻拂过她细软的发丝,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夜风吹动,唯有墙壁上的影子,映照着有情人的依偎。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不识趣的响起, 外面随之传来徐令的声音, “爷,赵总管来了。” 赵有正来了? 宋京章深知定是宫中有事,若不然赵有正也不会有这个胆子敢在这时候烦他, 伸手拍了拍她的臂膀示意,随后便推开顾晚虞起身。 她虽不知这赵总管是何人,但观宋京章的神态也知是有要事,于是妥帖开口: “爷有事,便先去忙吧。” “你早些歇息,爷改日再来看你。” 宋京章离去的干净利落, 正巧徐令在这儿,她也没再让他回去等明日再回话,直接问了所托之事探听如何, “回夫人,杜姨娘进了侯府后,因出身惹了侯夫人的眼,份例被克扣了些,但有侯爷护着,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 果然如此, “这位侯夫人是何人物,永安侯都容许月娘进府了,说句不当说的,她作为正妻,怎的如此容不得人?” 顾晚虞做出担忧之色, “还是说,我们这样的人,果真身份卑贱,被这些朱门秀户出身的世家女看不起?” 徐令面色一慌,语气带了几分急切,“夫人千万莫这般说,” “说来,这位永安侯夫人,小的也是知晓几分,原是大理寺卿方大人之嫡女,” “这位方大人,为人公正刚阿,对待嫡妻也甚好,夫妻和睦,后院仅有一房不受宠的妾室,永安侯夫人许是自幼深受熏陶,认为天下男子皆当如此,可夫人也知,这样的男子,天下本就少有, “而那永安侯年少时便十分风流,永安侯夫人嫁入永安侯府后,自然难以忍受,苛责妾室,动辄打骂,” “这些年在盛京闹出了不少笑话,京中但凡勋贵女眷,消息灵通的,鲜少有不知道的,便是普通百姓也多有耳闻。” 顾晚虞恍然般点点头,“原是如此,我还当是这些正房夫人个个如此呢。” 徐令讪笑,“所以夫人您也不必太过担忧,杜姨娘有永安侯护着,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晓了,日后还要劳动你多多打探消息。” 顾晚虞扯出笑颜, “方才同爷闲聊,提及此事,爷知晓我二人一同入京,情分不同别个,便说走动下也无妨,只是身份有碍,莫要摆在明处才是。” 徐令因着这两次的事,心中略认定了她这个主子, 如今听闻宋京章也松了口, 自然更愿意替她办事了,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 顾晚虞满意的点点头,“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徐令刚转身, 一道呼喊由远及近,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竹儿满目惊慌的跑了进来,“夫人,小环姐姐不好了!” 第16章 小环毒发 小环不好了? 顾晚虞皱眉,“怎么回事?” “回夫人,方才小红做完洒扫回屋,不妨听到小环姐姐的屋子里似有异动,忧心之下前去查看,结果发现小环姐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面色似苦痛至极,” “小红被吓了一跳,便来告知奴婢,奴婢前去查看,果如小红所言,” 竹儿面露惊惧之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小心翼翼问道: “夫人,可要传吴医女过去给小环姐姐瞧瞧?” “带我先过去瞧瞧。”她拢了拢衣袖中的药瓶,心中一片平静, “是,夫人这边请。” 小环是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为方便随时听候吩咐,住的屋子亦是离她最近的一间, 在竹儿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 “啊!救……救命……救我!啊!” 小环还在屋内哀嚎, “把门打开。”顾晚虞淡声吩咐。 “是。”徐令上前一步,欲要开门, 未承想被闻讯匆匆赶来的林嬷嬷拦住,“且慢,” 顾晚虞回头,“怎的还惊动了嬷嬷?” 林嬷嬷俯身给她行了礼, “老奴本已打算歇下,却听到外面嘈杂声,便出来查看一番,不承想是小环姑娘出了事,” “老奴知晓夫人与小环姑娘主仆情深,但小环姑娘如今这般,瞧着实在不好,为保夫人无愈,还请夫人回房歇息,” “小环姑娘这儿,老奴会请吴医女过来诊脉,夫人放心。” 这老货委实有些烦人, 但又句句是为她着想之语,容不得她反驳半分,否则就变成了不识好歹之人。 顾晚虞眸光渐冷, 这是 徐令机灵,看出了气氛的胶着,徐徐开口,“嬷嬷不必担忧,这儿这么多人在,哪里会伤着夫人?” “况且嬷嬷您也说了,夫人与小环姑娘主仆情深,小环姑娘现如此,夫人又怎能安心回房呢?” “你懂什么?” 林嬷嬷被打了嘴,心中自然不喜,转头瞪着徐令, “夫人万一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爷担心?届时爷发了怒,是你能担的起,还是我能担的起?” 此话确实不错, 徐令被骂的没了声响, “好了!”顾晚虞轻声打断二人,对林嬷嬷温柔一笑,“我知嬷嬷是为我好,可小环如此,我心确也难安,” “嬷嬷不如代我去请吴医女,我就站在门外等候,不会进去。” 跑腿这等小事,随便支个人不就能做?何必让她这个嬷嬷去? 看出林嬷嬷想要反驳,顾晚虞立即拿话堵了她的嘴, “若出了什么事,爷问下来,我自己担着便是,必不会连累你们半分。” 此话一出,林嬷嬷也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妥,让她不喜了, 但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对她这个扬州瘦马认错,伤了她被爷托以教养重任的嬷嬷脸面,只呐呐解释道: “夫人多虑了,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嬷嬷对我的心意,我自是清楚的。”她勾唇一笑,“嬷嬷去吧,旁人去请,我还不放心呢。” 林嬷嬷抬起头,紧盯着她,动了动唇, 最终还是在她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是,老奴这就去请吴医女。” 林嬷嬷一步步走远, 顾晚虞才收回注视她的视线,转头扫过在场众人, 众人无由来感觉一股寒气从脊背处升起,纷纷垂下头, “开门!”她再次吩咐。 “是。”徐令麻利的上前打开小环的房门, 顾晚虞缓步踏了进去, 在徐令跟上来前,一个反手,关上了房门。 徐令、竹儿几人面面相觑, 竹儿:“徐总管,这?” 徐令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想到方才顾晚虞对林嬷嬷的态度,对她默默摇了摇头。 竹儿紧抿着唇,把肚子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房内, 顾晚虞一步步靠近还在地上挣扎的小环, 许是注意到她的身影,小环忙不迭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小姐、小姐……求您……求小姐……” “很痛吗?” 她蹲下身子,注视着小环, 小环却无暇顾及她,紧咬着唇,双手无意识的向上抓挠,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紧跟着嘴角有血迹渗出,腿脚依旧还在抽搐, 她避开小环的手,抚上她的发丝, 姐姐,原来你当年这样痛。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从袖口拿出装着解药的药瓶,翻出一粒,掰开小环的嘴,塞了进去。 不过片刻,小环的手臂就垂了下去,亦不再抽搐, 又半刻钟,终是恢复如常, 顾不得嘴角的血迹,小环翻身跪倒在地,嗑了个头, “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小姐也服了毒药,解药统共就三粒,就算不给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小姐还是救她了! 这个情分,她承了, 日后必定不会再同以往一般,会真正奉小姐为主。 顾晚虞盯着小环的头,神色平静的擦掉眼角的泪迹, “你我主仆多年,不必如此。是我来晚了,才让你白白受这苦楚,应当早就给你服下这月的解药才是。” “主子能愿给奴婢解药,已是奴婢之幸,又怎敢奢求其他。” “你不怨我就好。” “奴婢能来盛京,能活着全都依仗主子,主子实在言重了。” 见小环确实没怪她当日未及时给她解药之事,也不就不再客套, “你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给你放两日的假,好好修养一番。” 小环知晓她的脾性,也没客气,“谢主子。” “早些歇息。” 说完,顾晚虞便又如来时,把药瓶收拢到衣袖中,转身推开房门。 出来后,便看到徐令、竹儿二人带着下面粗使、跑腿,静静站立在房门前等候, 顾晚虞不由满意一笑,“徐管家,小环自幼起就有的急症发作,如今已经缓过来无甚大事了,待林嬷嬷带着吴医女回来,记得跟林嬷嬷知会一声。” 徐令恭敬点头,“夫人放心。”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 意味深长的一笑,转头看向竹儿,“回正房。” ———————————— 匆匆赶回宫中的宋京章,马不停蹄的直奔钟粹宫, 掠过一众行礼的奴才,直接看向里面, “母妃,您如何了?” 亲们不要觉得小虞心狠,她自从姐姐死后就有些疯魔了, 对小环这么狠也是为了真正收服她而已啦~ 第17章 唯有那把龙椅,才能平 宋京章的脚步有些急切, 方才赵有正匆匆过来禀报母妃宣了太医,他便焦急赶回了宫, 许是走的急了,胸口处有些灌风,喉咙里止不住的痒意,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大步往殿内走。 瞧见宋京章的身影,一旁侍立的平嬷嬷连忙凑近禀报,“娘娘,雍王殿下来了。” 床榻上单手捂着额头的贤妃听到声响,费力睁开双目,“章儿来了。” “母妃。”他连忙上前拉住了贤妃的手,“您感觉如何?” 转头又看向身边的平嬷嬷,“太医呢?怎不见太医守着?” 平嬷嬷呐呐不敢言, 贤妃见他抬步要出去亲自请太医的架势,不由开口拦住,“章儿莫急,不过一些老毛病罢了,方才吴太医来瞧过了,无甚大事。” 态度十分坚持,宋京章不得不收住脚步, 沉默坐回床边,紧紧握着贤妃的手。 平嬷嬷见此,不由心中暗叹一口气, 贤妃娘娘容貌绮丽,但出身委实不高,当年仅是个浣衣局的宫女,能成为妃嫔全靠贵妃提携, 这些年谨小慎微,从不妄图用计争宠, 怀上三殿下后更是除了请安,不再踏出房门半步, 亏得贵妃一开始便是想借肚生子,肯护着她,若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雍王殿下, 可世事就是这般巧,在贤妃产下三殿下不满一个月,贵妃便有了喜, 自己能生,谁还会想替旁人养儿子? 好在贵妃也不是什么心肠歹毒之人,留下了娘娘和三殿下, 二人虽过的不好,但也有口吃的,有一避身之所, 三殿下一天天长大,皇上这才想起后宫有娘娘这号人,顾及着三殿下的脸面,这才把娘娘的位份慢慢提到贤妃, 但依旧不得宠, 这么些年,娘娘也谨小慎微惯了的,胆子愈发小,更是担心自己的出身会拖累到三殿下,平日里更是能低调便低调, 也就是前两年,三殿下成了婚,有个出身清贵的三皇子妃照应着,才好了些, 如今三殿下封了雍王,娘娘除了 三殿下对此不是不清楚,也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了, 可娘娘就仿佛听不到,一心执拗如此,殿下也无可奈何,只尽力顺着, 作为贤妃身边的贴身奴婢,她十分能理解她的想法,也不免为她为人母的奉献精神所动容, 可眼看着三殿下从小长到大,见他因母妃如此为他着想,却无能力改变母子处境而焦躁自责,亦是十分疼惜, 平嬷嬷夹在二人中间,不知看了多少次这番沉默的场景,心中也不由为两位主子心酸。 许是察觉到儿子心绪不宁,贤妃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 “母妃的身子,母妃自己清楚,章儿你不必太过担忧,倒是你,虽然顾着差事,但也要注意身子,莫太过劳累了。” “母妃放心,儿子省得。”宋京章牵动嘴角,尽力不去想其他, “唉,昨日去请安,听淑妃报喜,老五家侧妃生了个皇孙,算起来,已经有三子一女了,你比老五年纪还要大上三岁,如今后院却只有一个侍妾有孕。” “儿子成婚才不到两年,况且子嗣一事又哪里说的准,母妃何必这般着急,只要您养好身子,还愁抱不上孙儿吗?” “怕只怕儿子日后子嗣太多,都围着您欢闹,您还吃不消呢!” 贤妃想象到那副场景,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好,母妃就等着那一天!” 气氛变得融洽, 平嬷嬷在一旁瞧着,也不由跟着笑了。 又闲话几句,亲眼看着贤妃睡下,宋京章才放心离开, “娘娘身子还好,不过都是些小毛病,这才也仅仅是贪恋院中那些茉莉,多赏了会,才吹了凉风,引起头风发作,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平嬷嬷相送,一边引路,一边低声说着, 宋京章点点头,在殿门前停住脚步,“母妃身边还要嬷嬷费心,平日里多劝慰些,身子要紧。” “奴婢明白,定多多宽慰娘娘。” “陛下虽已给本王选了王府的位置,但等殿中省修建好,也还需两三年的光景,一时半刻是搬不得的,还请嬷嬷告知母妃宽心,有何事,及时来皇子所通传一声。” “是,奴婢省得。” 宋京章思量一番,见该嘱咐的已经尽数嘱咐完,便作势离去, “嬷嬷留步。” 平嬷嬷福身,“恭送殿下。” 出了钟粹宫, 宋京章心情还是十分沉重,仿佛有块大石堵在胸口,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沉寂在五脏六腑,恨不得搅碎他整个身心,拳头不由狠狠握紧, 不够,还是不够, 一个雍王之位,压根算不得什么,这无比华贵的围墙之下,隐藏的是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魑魅魍魉, 他必须要拥有更多的权势,才能让母妃过得舒心,才能让外面那些人不敢再提及他的出身, 宋京章的目光遥遥望向皇城中的最高处, 只要爬到那个位置, 他们母子才彻底不需要看旁人的脸色, 也唯有那把龙椅,才能抵过他心中燃烧多年的屈辱愤恨。 步子漫无目的的走着,绕过了一条条的青石板路,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细小的雨丝, “爷,可是还要出宫去那边?”瞧着他的方向不像是回皇子所,赵有正小心翼翼的问道。 宋京章脚步微顿,回神冷冷瞥了赵有正一眼,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再次响起贤妃的话, 老五比你年纪还小三岁呢,如今已经三子一女了…… 脚下步子转了个弯,“去沈氏处。” ————分割线———— 天边的毛毛细雨,丝毫没影响顾晚虞就寝, 甚至因为雨声淅沥,更似身处扬州, 她这一晚,睡得格外好些。 林嬷嬷早早便过来,跟竹儿果儿一同伺候她用过早膳,才开始练规矩, 态度是愈发恭敬了,除却教导规矩,旁的轻易不开口, “手臂摆动幅度莫要太大,夫人腰肢再挺直些……对,就是如此,夫人聪慧……手帕,行礼,哎对……” 服了我自己了,刚才码着码着给睡着了,幸亏醒了,要不然今天更新日历0 第18章 那小乞丐,你怀中藏的什么 春风轻拂柳叶,画眉鸟成双成对的低吟, 顾晚虞一身月白襦裙,从院中走过,目光平视,神情自然平和, 轻移莲步,步入房门,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微微俯身行礼, 随后上前一步,素手煮茶,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 捧起茶杯,却是行至一旁矮凳处,递给一直在默默注视着的林嬷嬷,“嬷嬷喝茶。” 林嬷嬷道了声“不敢”,双手恭敬接过,放到了桌上, “夫人做的极好,老奴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夫人的了。” “嬷嬷的意思是?”身侧小环迫不及待的发问, “不用再日日学规矩了。” 顾晚虞勾起嘴角, “多亏林嬷嬷费心教导多日,可算是出师了。” “哪里是老奴的功劳,是夫人天资过人,不过短短几日便掌握其中要领,能教导夫人一场,是老奴的福气。” “你我主仆,何须再如此客套,嬷嬷的尽心,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待爷来了,我必定会向爷给你请功,” 坐到桌边,端起方才自己亲手煮的茶,抿了一口,继续道: “不过爷是爷的,嬷嬷教导的好,我也要赏的,小环,” 小环应声而出,捧了个匣子,递到林嬷嬷身前, “这点金银锞子当不得什么东西,但好在样式精巧,听闻嬷嬷家中还有年幼孙儿,可拿着赏玩。” “多谢夫人。”林嬷嬷不卑不亢道。 顾晚虞偏头看着屋内眼神巴巴瞧着她的几人,不由一笑, “好了,莫做这等小儿作态,都有赏,府中上下各赏一月份例,算做庆贺我出师。” 小环、竹儿、果儿几个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夫人!” 赏银传下去,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徐令等人还专门来给她磕了个头,嘴上说着各色吉祥话, 其实银子对他们倒不当什么,但得了赏,代表的是主子的看重,自然欣喜。 顾晚虞瞧着他们个个喜笑颜开的,心中也不由欢喜, 目光移向窗外,又悠悠的落到了分完赏银的小环身上, “今日天色倒是晴好。” 小环福至心灵,“听闻近日长安街也热闹,主子在府里也闷了这许多时日了,又碰巧今日天色好,不若出去逛逛?” 顾晚虞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看了眼林嬷嬷,默不作声, 林嬷嬷深知其中含义,自然也识趣,“小环姑娘说的是,出去逛逛倒也无妨,不过夫人身份贵重,还是要遮掩一番才好。” 她这才点头,“既然嬷嬷也开口了,左右也无事,便出去逛逛吧,竹儿去取个帷帽来。” 竹儿的动作很快, 帷帽这种东西又是常备着的,眨眼工夫便取了来, 另一边徐令得知她要出门,立即亲自带了个小厮,等候跟随。 一步迈,八步抬, 顾晚虞身侧是小环、竹儿,身后跟着徐令和那小厮, 一行人,周全又不惹眼的出了府。 长安街上人影攒动,往来交谈,夹杂着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举目望过去,胭脂水粉、首饰布匹,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儿数不胜数, 随意寻了个首饰摊子,漫不经心瞧着摆着的各色珠钗, 佯装随口询问,“对了,永安侯府在哪个位置,离咱们府上可近?” “回夫人,永安侯显贵,府邸在城东的朱雀街,离得倒是远了些。”徐令答道。 也对,她是外室, 宋京章自然不想让人知晓,选的宅子也是在深巷子里的不显眼位置,哪里能比得上身份尊贵的永安侯府地段优渥, 看来这次出来,应当不会有什么消息收获了! 不过,来日方长,她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素银钗子,缓步到了下一个摊位, 小环连忙取银钱买下那只素银钗,跟上她的步伐。 没了能打探消息的时机,她倒也没了什么兴致,只随意的逛着, “夫人,那边似有杂耍意戏!” 许久未出府,竹儿等人对街上的一切都十分新奇,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处,不由说了句。 顾晚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看到许多人远远围了个圈,不时有火光闪出,确实是做杂耍的样子,便微微颔首, “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被徐令几人精心护着,挤到了观看杂耍的人群中,占据了个视野极佳的前排位置, 正巧换了下一位表演, 只见三五人手中拿着竹竿,先是叠站而起, 后又换了样式老旧的大碗顶在头上,做着各色危险至极的动作, 那碗和手中的竹竿,却仍旧好好的停留在原处, 顿时引起周遭众人的喝彩鼓掌声, 有杂耍中的人,拿了木盘,挨个寻了众人过去, “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大家伙儿了!” 小环、竹儿二人看的十分入神,惊呼连连, 顾晚虞帷帽下的神色却十分平静, 这些东西,她自幼看的太多,早就没了那股子新奇感, 故视线更多的,是落在圈子外的人群上。 看的多,也让她发现了些许异样, 只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周身污遭,不过七八岁数的小乞丐,在人群中不断穿梭, 尤其盯着那些给了杂耍戏人赏银的阔绰户,悄悄上前,佯装不小心撞到, 赔礼道歉得了几句骂后,又快速转向下一个, 怀里灰色麻衣下,倒是愈发丰厚起来。 顾晚虞不由一阵好笑,可又感叹这孩子行动利落,人又机灵胆大, 虽然没用在正道上,但也是生活所迫,可以理解, 心思流转间,倒是起了些收服的想法, 眼看这小乞丐快要到了自己身边,便给同样注意到他的徐令使了个手势, 徐令会意,瞅准时机,趁那小乞丐贴上来时,闪身避过,顺带伸手推了他一下, 小乞丐身手矫健,一个闪身,倒是没被推到, 但怀中的东西可就藏不住了, 瞬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身边人看到其中一个两个,不由觉得眼熟, 纷纷往自己袖口、怀里一模, 嘿,可不就是自己的荷包! “这小乞丐是个扒手!”不知哪个率先叫嚷了一声, 众人瞬间围攻而上, “好你个小乞丐,成天骗吃骗喝就算了,还敢做贼!” “皇城脚下,端是胆大包天!” “报官,必须报官,不能纵容了他!” 第19章 你说你要当牛做马报答我? 群情激奋,就连杂耍戏人们也停下了手中动作,纷纷看向这边, “对,报官,这群乞丐不仅污秽不堪,如今还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来,真该叫官府好好整治一下。” “叫我说还是先打断他的手,也好长长记性。” “小小年纪不学好。” …… 指责的谩骂声越来越多, 小乞丐虽常混于市井,但面对这种局面,也不由面色惊慌,梗着脖子,嘴硬道: “我、我没偷。” “没偷?没偷我这荷包是自己长腿了跑到你怀里的?” “不仅手脚不干净,还说谎,果然低贱。” 小乞丐心中害怕,转头欲跑,“反正不是我偷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不下去了,上前用力推搡了他下, 小乞丐瞬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壮汉手指着他,“小畜生,偷东西还嘴硬,爷今儿就教训教训你,好给你长长记性!” 顾晚虞原在一旁,远远注视着,直到看到这,才让徐令去解救, “好了,各位,这孩子年纪还小,生活所迫,一时想左了,也是难免,各位到底没真丢了银子,不如就这么算了?” “算了,凭什么算了?就因他没偷成?哼,看其模样,以往不知偷过多少次了,这次轻巧饶过了他,下次岂不是再去偷?” “就是,你算老几,莫要多管闲事!” 显然, 这群人并不想轻易放过小乞丐,纷纷指责徐令多管闲事,让他赶紧哪儿凉快那儿待着去。 小乞丐见此,心中原本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落了下去, 垂着头看准众人指责徐令的工夫,飞快起身扭头便跑, 结果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壮汉一脚踢了出去, 他生的瘦弱,又常年吃不饱饭,壮汉又没收着力气,当下就咳出一口血来, “小畜生,你还想跑?” 壮汉冷呵一声,步步逼近, 小乞丐视线模糊的望了眼那沙包大的拳头,深深觉得自己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心中绝望下,也不再挣扎,正等死之际,却突然见方才为他说话的人拦下了那壮汉的拳头, 徐令:“我家夫人心善,见不得这孩子被欺负,不如这样,各位方才被他拿去了多少,徐某愿出双倍补偿,只求各位莫在为难于他。” 还有这样的好事? 周遭人一听有银子拿,不由喜笑颜开,纷纷拦下壮汉, “这位大哥家的夫人心善,不如成全了她。” “是啊大壮,既然人家愿意补偿,也别揪着他一个小乞丐不放了。” 壮汉被劝,又念着多出一倍的银子,当下也收了拳脚, 徐令在顾晚虞的示意下,也没拖沓,和小环几人把相应的银钱分了下去。 那些没被偷荷包的见此,当下便十分后悔,恨不得立即拉起小乞丐,把自己的荷包塞过去,好再去徐令那讨多一倍的银钱, 被偷了荷包的不仅拿回了荷包,还得了多一倍银钱,纷纷高赞顾晚虞良善,是活菩萨, 顾晚虞没理会他们, 众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四下散开。 见周遭清净了,顾晚虞才开口,“把他扶起来,看看身子可有大碍?” 徐令依言扶起小乞丐, 小乞丐此时也缓了过来,学着不知从哪看过的行礼模样,拱了拱手, “多谢夫人,小的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报答夫人救命之恩。” 帷帽下,顾晚虞勾了勾唇, 还算聪明,明白靠自己也吃不饱饭,觉得她心善,又大方,就知道贴上来。 扶着他的徐令却皱眉,“我家夫人愿意救你,是心善,你莫要不识抬举。” “我、我只是想报答夫人。” 小乞丐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面色一红,低声辩解道。 徐令不屑一笑,还欲开口, 顾晚虞直接摆了摆手,拦下了他,“带上他,回府。” “夫人?”徐令难以置信。 她却没再理会,直接搭着小环的手,转身往府里方向走。 小乞丐面色一喜,十分激动, 徐令瞧着他的模样,冷哼一声,“算你走运。” 这才让身边的小钱拉着他跟上顾晚虞一同回府。 一路无话,顾晚虞也没再看那小乞丐, 到了府里,去了帷帽,就面色如常的走向正房, 小乞丐跟在后面,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 原来大户人家的宅子是这样的, 凉亭,池塘,假山,树,无一不缺,无一不精美, 就连脚下走着的画廊,也要比他睡得破庙要好, 老天爷真不公平! 他们吃顿饭都艰难, 可有些人生下来就有富贵命, 就连住的房子的摆件,随便拿出去一个,都够他们这样的人嚼用一年的, 纵使已经见过太多的富贵人,此时望着这座精致的大宅子,小乞丐心中仍是愤愤不平。 进入正房,徐令就带着小钱告退, 身边没了那看起来明显对自己不满的人,小乞丐也放松了许多,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有钱人的屋子都是香的! 地上铺的毯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十分精巧好看,比他身上穿的打满补丁的麻衣好了不知多少倍, 小乞丐拽了拽破破烂烂的衣角,左顾右盼了下,见无人阻止,才十分不安的站在了地毯上, 垂头盯着自己那双沾满尘土,破旧不堪,还隐隐露出两个脚指头的草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顾晚虞净了手,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亦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吩咐竹儿:“带他下去梳洗一番,再带过来。” 一刻钟后,小乞丐清清爽爽的站在了她面前, 去除那一身污遭的粗布麻衣,这小乞丐还有几分俊秀,尤其那一双墨瞳,透着股机灵劲儿,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什么,多大了?” “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乞丐和臭要饭的。” 许是头一次被人问到名字,小乞丐窘迫的低下头, 比起方才偷东西被发现,显然被这样的贵夫人注视,才觉得更加难堪, “具体多大我也不清楚,约摸十一了吧。” 此话一出,顾晚虞和小环还面色平静,竹儿、果儿两个却面露不忍, “你方才说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我的恩情?” 第20章 急切的宋京章 小乞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小的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夫人,还请夫人吩咐。” “你可还有旁的亲人在世?” “并无。”小乞丐神色黯然,老老实实的答道。 “嗯。”跟她料想的一般, 顾晚虞思量着该把他用于何处, 房间内一时沉寂下来, 小乞丐悄悄抬头瞥了眼,内心忐忑的等候着。 “既如此,那便写个身契吧,” 顾晚虞决定好,回神端起茶盏,吹了吹升腾起的热气, “我瞧你在外风餐露宿的也不忍,也不要你当牛做马,只需做些平常的小事,每月也有工钱拿。” 小乞丐顿时更激动了,连连磕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小环取来卖身契,他立即就利落的画了押。 端详了眼那鲜红的手印,顾晚虞摆摆手,示意小环收好,再次看向小乞丐, “你都会些什么?” “小的、小的也不知能做些什么,但只要夫人吩咐,小的都能做。” “我对盛京的风貌十分喜爱,但不好日日出府,你便每日出去多逛逛,把外面一些趣事,传进来听,” “如何,此事可能办好?” 打探消息? 小乞丐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自然,这对小的来说实在小菜一碟,交给小的去办,夫人尽可放心。” “那好,你日后便专做此事,每月两吊钱。” “多谢夫人。”小乞丐又是一磕头,“小的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给小的赐个名。” “你小子倒是机灵,也罢,你既然无名无姓,便随我姓顾,往岁过得不好,来日希望你有福气眷顾,便叫顾留福吧。” 小乞丐,不,顾留福默念了两声这个名字,越念越欣喜, “顾留福,谢夫人赐名。” 顾晚虞抿唇一笑, “去找徐管家给你安排个住处,再去吴医女那里看看身上的伤,别留下什么内伤,差事不急。” 顾留福又磕头谢恩后,才告退而出, 他一走,竹儿几个也打开了话匣, “夫人真是心善,不仅愿意耗费银子救他一命,还把他留在府里。” 这打探市井趣事的活计, 对于他个常年混迹在外的小乞丐,可不就相当于每日闲逛,就有饭吃,有工钱拿, 这清闲的,连她们都有些艳羡了。 “不过是见他可怜。” “是,奴婢瞧着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谁知竟是已经十一了,比奴婢家中的弟弟还大一岁着,却还没奴婢弟弟胸口高。” 顾晚虞也轻叹一声,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没见过真正的民间疾苦, 盛京这样天子脚下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小乞丐,更遑论其他, 扬州也算富庶,但常年饿死的也不在少数,否则当初姐姐也不会为了她们的生计,选择入陆府…… 想到姐姐,顾晚虞神情顿时低沉下来, 竹儿几个见了,还当她是在心疼顾留福,连忙又宽慰了几句, 顾晚虞原本悲伤的心,被她们这不明所以的安慰,也冲散了许多,淡淡一笑后,便着人安排晚膳。 林嬷嬷教养完规矩,便只成了普通的嬷嬷,也是要过来贴身伺候的, 结果突然得知她收留了个乞丐,心道这不合规矩,但事已落定,也没法多做更改, 何况她上回被下了脸面,如今也不敢明面上和顾晚虞辩驳, 只悄悄跟徐令知会了一声,让他多盯着那小乞丐,若出了什么错,便赶紧打发出府。 这想法和徐令不谋而合, 他觉得这小乞丐实在是不知好歹,见夫人心善就一位味贴上来, 自觉自己如今算是顾晚虞的心腹,要为她排忧解难, 又得了林嬷嬷的嘱托, 愈发紧盯着顾留福,只待早日寻到他的错处,好说服顾晚虞赶他出府。 顾晚虞不知二人心思,用完晚膳,照旧做了每日需练习的功课,便打算歇下, 当然,就算知晓了,也会置之不理, 她虽看中了顾留福的机灵,但若他连应付这二人的本事都没有,自然也不值得她多费心。 ————分割线———— 接连好几日不见宋京章了, 他突然出现,顾晚虞还有两分生疏, “怎的,不识得了?” “怎会,不过几日未见到爷,如今一见,发现爷又俊逸了几分,妾一时看呆罢了。” 毕竟是专门被培养做伺候人的扬州瘦马, 这种话,她信手捏来, 宋京章却极少能听到这种明目张胆的话,顿时面色有些不自然,一时间没言语, 不同于其他寻常权贵的反应,让顾晚虞有些惊诧, 回过神来才想起他最重规矩不过,还当是这样的话,让他不喜,连忙着补道:“妾失言,还请爷恕罪。” 宋京章轻咳一声,没再纠结这个,而是话风一转, “听闻你收了个乞丐在府里?” 怪不得今日会过来, 他果然在让人盯着自己, 顾晚虞未有丝毫停顿的回道:“是,不过是见他可怜,一时起了善心罢了,爷若觉得不妥,妾这便让徐总管赶他出府。” 宋京章摆了摆手,“既已收留,便不必再赶了。” 顾晚虞温顺点头,没再言语, 不妨一只手抚上腰际,“心善是好的,但京城关系错综复杂,一着不慎,便容易落入旁人的陷阱,你可明白?” “妾明白,下次必不会再如此。”再次温顺点头,扮好一个乖巧懂事的形象, 宋京章的手逐渐向上,把玩着她的青丝,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常年练舞,对孕育子嗣可有妨碍?” ? 话题转的如此之快, 让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心思急转, 说是练舞,实则不过是问她做扬州瘦马,可有服些有碍子嗣的药罢了, 不过,林嬷嬷竟然没告诉他,自己身子的情况吗? “上次吴医女诊平安脉,说是气血有些亏,嬷嬷便安排厨房日日做些燕窝,阿胶为妾补身子,近些日子,妾倒觉得身子好上许多,” 她微微侧头,面色染上几分羞红,手指似无意的轻触他撑在一侧的手, “不过子嗣缘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 能生便好, 宋京章拉过她的手,放于胸膛,缓缓向下, 第21章 果然男人都喜欢被夸勇猛 宋京章并不重欲, 后院算上正妃林氏,满打满算统共也才四个女人, 是所有皇子中最“洁身自好”的一位, 又兼之时常板着一张脸,平日里没少被其他兄弟取笑是冷面阎王,不近女色, 他十分不以为意,内心觉得不过情事而已, 女人在床上,不都一个样吗? 呆板的像块木头,再好点的,也不过身段更软些,有什么好沉迷的? 可自从遇到身下这个女人,他才深知他们所说的“情色”为何, 也头一次在这事上,能有一个女人能与自己这般契合, 明明已经有过多次,可一旦到了榻上,还是犹如 原本是想依母妃所言,为子嗣考虑,如今却在床帐纠缠中,渐渐也失了理智, 一场过后,宋京章餍足的揽着她的腰肢, 手下的肌肤柔嫩异常,稍微用些力气,便能落下一个红痕, 看的心头再度火起, 手不禁渐渐往下…… “爷,奴家……实在没力气了。”顾晚虞半推半就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 娇娇弱弱的声音当然不能让宋京章停下动作,反倒动作愈发激烈,便又是一番激荡, 顾晚虞攀附着宋京章的脖颈,眯着眼婉转低吟,内心却是想, 果然男人都喜欢女人夸其勇猛! 房外几个丫鬟纷纷垂头敛眉, 小环还好,在陆府见惯了的,不觉有什么, 但竹儿、果儿两个还未经人事的,不由面色羞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去, 林嬷嬷在旁瞧着,淡定的示意二人去准备热水、浴桶等沐浴物什,好待一会主子二人清洗。 房内动静渐渐停歇, 宋京章看了眼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女人,心情甚好的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外间早已经准备好的浴桶里,瞧着那冰肌玉骨上留下的点点红痕,嘴角不由上扬, “爷,腰酸呢。” 浴桶中的人慵懒的动了动身子,把他的手掌往自己腰肢处拉, 迷迷糊糊的样子,显然是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指挥着她的爷, 宋京章微微一愣,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女人指使着伺候。 “爷?”许是见他没动作,顾晚虞迷迷糊糊又喊了一声, 宋京章回神,随即勾动唇角,手掌顺着她的意,轻轻按摩, 顾晚虞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隙,嘴角微不可察的勾动了瞬息,转眼又恢复如常,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公子爷的伺候, 可渐渐的她就发觉不对了, “爷,奴家那处可不酸!” 顾晚虞彻底醒了神,睁开双眼,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宋京章沉浸在她一眼的风情中,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俯身贴近她的耳边, “爷好心伺候你,你倒还不乐意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顾晚虞轻哼一声,还不待说什么,就被迫又运动了一番, 她这才真的体力不支,彻底昏睡过去。 夜色幕沉, 只剩柳树尖的柳叶随风轻摆,一夜好眠, 果然身边又早已没了宋京章的身影, 顾晚虞揉着发酸的腰,感叹自己这外室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倒是宋京章每每如同偷情一般,叫人好笑, 或许这样更让他沉迷欢喜? 想起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老话, 她不由自嘲一笑。 “夫人可是醒了,可要奴婢等人进去伺候?” 门外等候的小环几人,听到房内的动静,立即询问。 “进来吧。”顾晚虞收起心思,轻唤一声。 “爷待您可真好,晨起走前,还特意嘱咐让奴婢等人莫要吵醒您呢!” 小环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打趣道。 竹儿和果儿在一旁,也跟着点点头, 她们还没见过神色那般温柔的爷。 顾晚虞抿了抿唇,脸颊适时浮现一抹羞意,“莫要胡说。” “奴婢哪里敢胡说,竹儿、果儿也在旁,可是亲眼瞧见了呢。” “好啊,可见我是惯坏你们了,如今都敢来打趣我了。” 几人见她并不是真恼,也不惧怕,只如常笑道:“奴婢等知错,还请夫人您高抬贵手。” 说笑玩闹一阵,便洗漱完用了早膳。 如今她不必再学规矩,倒是空闲了许多,但以前在陆府学过的琴棋书画等技艺,她也不想放下, 便特意制定了时刻表,日日练习,倒也不觉得无聊。 晚膳过后, 突然想起顾留福那小子, 也不知他差事做的如何了, 心中好奇下,便让竹儿寻了他过来。 “给夫人请安!”顾留福微微躬身, 他如今也学会了正式的行礼方式, 顾晚虞放下茶杯,随意摆了摆手,“坐。” 小环立即搬来个绣墩给他, 顾留福也没过多客套,上前就坐了, “说说吧,这一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留福点头,“说来,也无甚大事,只永安侯府上,听闻有个姓杜的小妾不知为何失了宠,偏偏得宠时行事张扬,得罪了当家主母,如今骤然失宠,那永安侯夫人随便捏了个错处,打算送她去庄子呢。” 哦? 顾晚虞挑眉, 杜月娘这么快就斗败了? 还真是无能! 好在,她也没对她抱太大希望,不过, “这等侯门后院里的事,你是如何这般轻巧打听到的?” 顾留福嘻嘻一笑,“小的常混于市井,虽时常吃不饱饭,但好歹也有几个患难好友,” “如今又有夫人给的用来打探消息的银钱,自然能和那些做采买、跑腿的小厮说上几句话,” “更何况那永安侯夫人治下不严,又不是头一遭,此事外面如今已传的沸沸扬扬,小的稍微打听了下,便知晓了。” 说着顾留福挠了挠后脑勺,似有些不好意思, 实际上,他仗着年纪小嘴甜又身世可怜,和竹儿、果儿打探到顾晚虞和那永安侯府上的杜姨娘有旧,之前还特地着人打听了那边的消息,猜测她定是想时时关注的, 为了能证明自己有用,特地费尽心思打探来的这消息, 说是“稍微打听便得来了”,也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本事。 说完见她果然满意欣赏的点头,心中不由愈发欢喜。 “继续说。” 顾晚虞瞥了他一眼,立即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暗叹这小子果然机灵,不免又喜他几分, 打定日后要好好培养,好为自己添一有力的臂膀。 “是,旁的倒也没什么了,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说出来也怕污了夫人的耳,倒是那醉春楼,如今出了件大事,” 元旦快乐~ 评论评论好不好,感觉大家都好高冷,没有评论也没有票票,我就像在单机,快随便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你们在!! 第22章 独具一格的醉春楼头牌 顾留福说到这,面色有些犹豫,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见他如此作态,顾晚虞不由更加好奇,“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是。”顾留福得了令,自然也放了心,继续说起来, “醉春楼有位头牌,名唤玉蕊姑娘,这位姑娘长得十分漂亮,人们都说她是什么鱼什么的,” …… 小环几个捂嘴偷笑, 顾晚虞:“沉鱼落雁,闭月羞。” 顾留福:“是是是,还是夫人见识广,就是这句。” 小环、竹儿几个还在笑, 顾晚虞瞥了眼她们,摆摆手示意,“你继续说。” “这位玉蕊姑娘虽是醉春楼头牌,却一直卖艺不卖身,发话要嫁就一定嫁心上人,身子也要留给心上人,让很多大人老爷们都时常惦记,” “镇国公府上的二公子更是倾心已久,送了不少珍藏古玩,可那玉蕊姑娘就是不动心,送了多少就退回了多少,更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 “二公子本也是个风流的,可如今却一心往玉蕊姑娘身上使,不甘心,几乎日日往醉春楼跑,不知为何,今日与那老鸨商议一番,抬着彩礼物什,为她交银子赎了身,就要强娶。” “可玉蕊姑娘就是铁了心不从,更是直言若是强逼便一头碰死在这。那二公子大庭广众之下被落了面子,恼羞成怒,拿着她的卖身契直言碰死便碰死,死了也是他的人。” “嘿,您猜怎么着?” 顾留福说的声情并茂,几近要从绣凳上蹦了起来, 顾晚虞看得也不由好笑, 顺着他的话问:“怎么着?” “那玉蕊姑娘真就拼了全力,往那石柱上撞,在场的众人原本没人认为她真的有胆子撞,也没预备去拦,结果真就让她撞了上去,当即就见了血,人昏死过去,至今生死未知。” 小环、竹儿几人纷纷面露惊讶,“真的撞死了?” 顾留福摇了摇头,“还不清楚,不过估摸着是吧,人都那样了。” 顾晚虞挑眉,“你还去醉春楼瞧了?” “那倒没,”顾留福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小的这身量,哪儿进得去,也是听旁人说的罢了。” 小环、竹儿几人瞧了眼他的小身板,不由又捂嘴偷笑。 直笑的顾留福脸上挂不住,浮现些许红晕,忙转移话题, “夫人您说可不可笑,她一个青楼女子,却还做这等贞洁烈妇模样。” 顾晚虞沉默不语, 在她看来,没什么可笑不可笑的,这玉蕊不过是蠢人一个罢了。 女子本就身不由己, 身处青楼,却看不清自己处境,流连情爱,公然得罪镇国府公子,就是打了镇国公府的脸, 还要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此番就算没撞死,那镇国公府估计也不会再让她平安活下去。 “这些权贵惯会杖势逼人,奴婢倒觉得这玉蕊姑娘是个难得的烈妇,值得敬佩。” 突兀的一声响起, 顾晚虞抬头看去, 她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果儿会说出这等话来, 小环持相反意见, 见她没阻拦果儿说话,便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话不是这么说的,她性子烈,却也愚蠢,不懂看形势,脑子里只有情爱,需知天下男子无一不是三心二意,若真寻得了那什么劳什子的心上人,估摸下场也不会有多好,还不如跟了镇国公家的公子,好歹吃穿不愁,有富贵可享。” 前半部分想法倒与她不谋而合,想来也是在陆府时,见惯了三心二意的男子,看清了, 不过到底还是注重荣华富贵,不清楚高门大户里的后院隐私有多残酷, 顾晚虞暗中摇了摇头,却是看向竹儿, “她们两个都说了,竹儿你呢,你觉得如何?”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觉得左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再如何也不管咱们府的事,只听听便罢了,没什么看法。” 这是个谨慎的。 “好了,咱们如何在这猜想,还不如看看后面这玉蕊姑娘到底如何,” 顾晚虞止住了她们的话头, “小环,给留福再取一吊钱,”转头又对顾留福道:“你且拿着,再多打听打听后续事宜,打听好了,即刻来回。” 她总觉得,在这玉蕊姑娘身上能运作一番, 正巧,她也缺个这样的一心只有情爱的人! “小的省得,夫人请放心,一定把事办好。” 顾留福拿了银钱,转身欲要告退离去, 顾晚虞又喊住了他,“你且站一站。” 顾留福停住脚步,垂首等候她的吩咐, “永安侯府上那个杜姨娘与我是同乡,见她如今被主母苛责,我也不太放心,” “你既有门路,便想托你替我给她身边丫鬟带个话,不知可能办到?” “夫人请吩咐。” 顾晚虞沉吟片刻,一时未答, 小环见此担心她是顾忌竹儿、果儿在场,便率先一步踏出,带着她们避了出去, 她看在眼里,也没多说, 只望向顾留福,继续道: “如今到底是人家家事,我也不好太过插手,” “你只需告诉那个叫婉娘的丫鬟,大户人家送小妾到庄子上,打的就是再也不让回来的心思,” “况且庄子一般地处偏僻,夜间常有豺狼虎豹出没,一着不慎,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告诉她要多加小心。” 顾留福一句一句的记着,觉得她这话大有深意, 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却不妨对上顾晚虞望过来的视线, 那双深邃平静的眸中,似乎翻涌着什么, 他看不真切,却惊的一愣, 这位素来平和善良的夫人,好似并不像是平日那般真的温柔…… “可记下了?”顾晚虞淡淡开口, 他猛然回神,快速低下头去,“是,小的记下了。” 顾晚虞看出了他的异样,但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便下去吧。” “小的告退。” 她瞧着顾留福一步步离去,直至走出房门,才缓缓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小子机灵,又孤身一人在市井中混迹多年,不像表面那般稚气, 从他故意去打听永安侯府上的事就能看出,心中是有丘壑的, 所以她故意露出了些痕迹,也好, 上一章进小黑屋了,我先修下,不知道还能不能被放出来——! 第23章 又是三粒 也好以待来日。 顾晚虞放下茶杯起身,本想传小环、竹儿几个进来伺候梳洗, 但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思量片刻,扬声一句,“小环!” 小环立即快步进来,“夫人。” 顾晚虞瞧她身后并无旁人,才招了招手, 小环凑上前, “你当初也是看到了的,那解药统共就三粒,而每月一人需服一粒,上月你我二人用了两粒,如今,也就剩一粒了,” 小环面色顿时一变,抬眸小心看了眼, “夫人您的意思是?” “倒也不必太过担忧,家主留了字条,可以去城西汇丰酒楼寻那陆管事,我轻易不好出府,就算出府也有人盯着。” “奴婢明白,此事何须主子亲自过去,奴婢去捎探下便可。” 顾晚虞点点头,“你明日便去吧,对外就说是我给你放了一日的假,瞧瞧什么情况,先打探下,” “若那陆管事问起,便说我被侯爷送给了交好的勋贵公子,看他是何反应。” “奴婢省得。” 隔日, 本以为只少个小环的顾晚虞,突然发现身边只剩了个竹儿, 果儿则是一向在门前守着传话,轻易不进来, “怎的不见林嬷嬷?” “回夫人,林嬷嬷好似是家中出了些事故,昨日午后便急匆匆的出府了。” “林嬷嬷家就在京中啊。” “是,不过是在城西,至于详细的,奴婢便不清楚了。” 顾晚虞点了点头,眸间敛去深思,“是我想的不周全了,本以为林嬷嬷和你都在身边,才放了小环一日的假,没承想,林嬷嬷家中有事,倒是让你多番操劳了。” 竹儿眨了眨眼, 原来林嬷嬷出府的事,竟是没事先同夫人知会吗? 林嬷嬷委实也太大胆了些, 就算夫人仅仅是外室,那也是爷亲口吩咐要伺候的主子,怎可…… 随后回过神猛的摇了摇头,“奴婢没什么的,这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何谈操劳。” “唉,我这院里,也就唯有你和果儿最是踏实可靠,待会去我妆奁里取两块金生,你和果儿一人一块,拿去玩儿吧。” 顾晚虞轻叹一声,转头去寻棋谱看, 竹儿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只道:“多谢夫人。” 待小环回来时,便发现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平静, 默默俯身行了礼,还未开口, 便听到自家主子迎面来了句, “在外头野完了,可开怀了?” 小环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待余光瞥见竹儿探过来的视线,再看屋内并无林嬷嬷的影子,瞬间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顿时小心赔着笑上前,“夫人莫恼,奴婢一时被盛京的风光所迷,这才回来晚了,还请夫人恕罪。” “唉,我竟不知林嬷嬷家中有事,你出去后才发现房内只剩竹儿一人,我恼不恼的没甚关系,只今日可苦了她,”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食指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素日便是被我惯坏了,还不快去给竹儿陪个罪?” 小环羞怯一笑,上前拉住竹儿的手,“好妹妹,都怪姐姐是个没见识的,自从上次出府见了盛京的风光,便一直记着,这求夫人放了一日的假,出去瞧瞧,今日劳累你了,还请妹妹原谅。” 说着对竹儿一福身, 竹儿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薄,被她在顾晚虞面前这般作态,面上哪里挂的住, “小环姐姐何至于此,不过小事罢了,奴婢本就是丫鬟,伺候主子是应当的事。” “只要妹妹不恼我便好,改日我给妹妹绣个荷包玩。” 小环一张巧嘴,三两句便哄得竹儿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直喊姐姐,同时心中也隐隐升起了对林嬷嬷的一丝不满。 顾晚虞见差不多了,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好了,既然竹儿大度,不同你计较,便饶过了你,” “竹儿今日也辛苦了,便先下去歇息吧,还有果儿,你也告知她一声,一起回房吧,这里有小环伺候便好。” 竹儿又客套了两句,见她是真想让自己下去歇着,这才叫上果儿,千恩万谢的告退了。 房内恢复平静,外面只远远传来一两声夜莺鸣叫, 顾晚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淡声开口, “如何?” 林嬷嬷和竹儿、果儿的事,仅仅是小插曲, 主仆二人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做给旁人、甚至是宋京章看罢了。 小环当下也捋了捋思绪,禀报道:“真叫主子您猜着了,奴婢到汇丰酒楼寻了那陆管事,他头一件事便是问您怎么没去永安侯府,” 顾晚虞轻蔑一笑,没说旁的, “继续。”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说,那陆管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尤其是听到爷的身份仅仅是勋贵家的公子时,那神情,瞧着恨不得把奴婢赶出去。” “按照家主吩咐,本是传递消息来换取解药,结果您这做了,” 小环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道:“那陆管事也知您这儿无法探听永安侯府什么消息,便随手塞给了奴婢一个药瓶,” “让奴婢告知您尽快想办法打听出爷的身份,或者、或者想办法攀附个有实权的贵人。” 说完,小环从袖中取出一药瓶呈上, 顾晚虞接过打开一瞧, 还是三粒。 随手扣下了一粒,剩余两粒又倒回了瓶子里,递回给小环, “你自己拿着吧,早些服下当月的,免得再受毒发苦楚。” “多谢夫人,”小环面露感激,紧紧握住那药瓶, 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的问:“夫人,陆管事所说的?” 顾晚虞嗤笑一声,扶了扶额头,“我再想办法,你先下去吧。” 小环悄声离开, 顾晚虞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把玩着那粒解药,渐渐出了神。 是夜, 京郊一处别院中, 宋京章带着幕僚们,和追随自己的几位朝中大臣,相聚于此,正喝茶谈话, “殿下恕罪,微臣来晚了。”永安侯步履匆匆赶来,拱手致意, 宋京章随意摆了摆手,“小事,坐。” 永安侯落座,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 瞧着真就像是无意迟到,匆匆赶来一般, 几位幕僚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户部侍郎李大人哈哈一笑,率先道: 第24章 所以你救了她? “哈哈哈不愧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永安侯看起来红光满面,又俊朗几分啊!” “怎么,永安侯有喜事?”宋京章抿了一口茶水,诧异问道。 李侍郎:“殿下还不知?侯爷新纳一房美妾,听闻还是扬州来的那……哈哈哈!”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明悟他话中之意,顿时打趣的大笑起来, “侯爷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哈哈哈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 扬州来的? 莫非是自己那外室所说的姐妹交? 宋京章思量片刻,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顾晚虞说的那姐妹早已经做了永安侯的妾室,而李侍郎也说了,是新纳的,看来应当不是, 不过一个妾室而已,宋京章也未上心,随着众人调笑永安侯两句,便进入了正题, “尔等均是本王麾下肱股,本王也不多绕弯子了,” “如今大皇兄在军中颇有威望,二皇兄乃中宫嫡出,受尽天下崇尚儒道的清流追捧,” “依各位所言,本王该从何处入手啊?” …… “哈哈哈果然和几位大人交谈收益良多,真是相见恨晚啊,若是早有几位大人相助,本王这爵位何至于近日才得!” “殿下过誉了,微臣等万万不敢当。” “殿下何必自谦,殿下的本事微臣在扬州之行中就见识过了。” “哈哈哈好了,咱们也不必互相客套了,就依各位大人所言,在户部上多下点力,” 宋京章看了眼李侍郎,“日后还要李大人多多相照了。” “哎微臣为殿下效力是应当的。” “好好好,有诸位大人在本王身侧,又何愁谋不得大事,天色已晚,今日便到这吧。” 宋京章一声令下,议事结束,李侍郎、永安侯等人陆续离去,直至房内只剩他一人, 宋京章又坐回座椅,对着烛火,把玩着手上的茶杯, 不过一刻钟, 幕僚们并方才几个一直跟随众人应声的官员去而复返, “如何,可看出了什么?” 宋京章放下茶杯,看向几人, “回爷,那永安侯瞧着倒像是真心跟随,就是为人太过风流。” “是啊,其夫人虽出身世代清流方家,但方大人早已年迈,恐怕不日便上折告老还乡。” “倒是那李侍郎……” “油腔滑调,奸滑无比,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 众说纷纭, 宋京章也暗中点头, “不瞒各位,永安侯此人虽好色了些,但经过扬州一行共事,本王看,他也算有些能耐,至于方大人,虽即将告老还乡,但在清流中的影响力,还是十分可观。” “爷的意思是,这永安侯可用?” “不错,虽刚投靠过来,还不知深浅,但可先用用看,” “至于那李侍郎,”宋京章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是父皇暗中授意要本王去户部历练后,才过来示好的。” “竟是皇上的意思吗?”几人瞬间面色一喜, “看来皇上还是十分看重殿下的。” “是啊,殿下走的这条路,果然不错。” 听着众人夸赞,宋京章也露出几分志得意满, 历来皇子争储,不过“钱权名”三字, 老大选了军权,老二仗着出身选了名声, 按理来说,他应当就如方才议事般,往钱上下工夫, 但经过百般思量后,他选定的路子却是“忠”, 在老大老二明目张胆的露出争位的想法后,他这等忠心皇父的儿子,才能在皇上心中脱颖而出, 忠心、蛰伏,先让皇上看到他这个儿子,才能以待日后, 这不,皇上就主动提出让他去户部历练了吗, 虽然还未明着下旨,但李侍郎的投靠就是一个讯号。 “不过,爷,既然李侍郎可能是陛下的人,那咱们这?” 一位幕僚担心暴露这处议事别院和他麾下这些人,开口询问。 宋京章回神,摆摆手,“无妨,这李侍郎也不是蠢货。” 几人看其笃定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看重爷,着实是喜事,微臣以茶代酒,敬爷一杯。” “对啊,此事非同一般,实在是做了好的开端,微臣也敬爷一杯。” “微臣也敬爷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 宋京章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同他们碰了碰, 喝完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这才道:“虽是个好的开端,但也不可心生懈怠,还要谨慎前行。” “爷说的很是。” “那咱们下一步……” 别院的烛火亮了几近乎一夜,直至清晨,众人才各自散去。 ————分割线———— “你是说,杜姨娘把身边的丫鬟送到了永安侯床上?” “是,听说已经成了林姨娘了,杜姨娘去庄子上的事,也不了了之了。”顾留福恭敬道。 顾晚虞嘴角抿起笑, 虽面上说是杜月娘送上去的, 但凭借她对二人的了解, 这其中定是林婉娘趁杜月娘不备,悄悄做下的, 就是没想到林婉娘动作还挺快的, 她这刚让顾留福去挑拨了两句,就激得她爬了床。 “这事你做的不错,小环,赏他十两银子。” 小环立即取出一个荷包,塞到顾留福手上, “谢夫人。” “不必谢我,你事做的好,自然有赏。” 顾留福捏着荷包,喜笑颜开, 突然面色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 “夫人,还有一事,那玉蕊姑娘没有死,听闻还留着一口气,不过被那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带回了镇国公府。” “哦?这位二公子倒真是专情。” 顾晚虞嘴角的讽笑一闪而过, 也真是有够狠心。 “小的要回的,不止是这件事。”顾留福左右看了看, 顾晚虞不由心生好奇,随意挥了挥手,让小环把人都带了下去, “好了,说吧。” “那玉蕊姑娘刚进镇国公府没半日,就被从角门里拖去了乱葬岗,” “小的路过,正巧碰到,却不妨注意到玉蕊的手动了动,像是,还活着的模样,小的心生好奇,便悄悄跟了过去,” “便看到拖她过去的小厮们,正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野狗啃食,” “小的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看错,那玉蕊姑娘绝对还活着的……小的,小的便在那儿蹲守了一夜……” “所以你救了她?”顾晚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的,小的只是在那镇国公府的小厮走后,驱赶了那群野狗,” 第25章 怎么,难道你也想尝尝这醉春楼头牌的 顾留福说到最后没了声音, 顾晚虞啧啧称奇, 当日还十分瞧不起的问“一个青楼女子做这等贞洁烈妇模样可不可笑”,如今却甘愿冒着被镇国公府发现的的风险,救下这玉蕊, “怎么,难道你也想尝尝这醉春楼头牌的滋味?” 顾留福的脸瞬间涨红, “怎么可能,小的,小的才多大,怎么会想那些事,小的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 顾留福垂下头, “夫人您是没瞧见,她在那儿躺着,头上汩汩流着血,周身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即便还留有一口气,但那镇国公府小厮盯视下,只能任由野狗啃食自己的血肉,不能发出一丝声音,一点异样,” “小的瞧着她,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这群权贵,也太不是人了些。” 顾晚虞沉默了。 顾留福又急忙说:“夫人您放心,我虽救下了她,但只把她带去了曾经待过破庙后面,没人注意到,想的也是请个外面的大夫,不会牵连到府里,只是不敢隐瞒您。” “让吴医女去瞧瞧吧。” 虽然吴医女是林嬷嬷带回来的人,信任度还有待考据,但起码比被外面来路不明的大夫泄露出去消息强。 顾晚虞揉了揉额头,“治好了再带回来给我看看,”说着起身,从妆奁里取出几张银票, “安置在破庙终归不像样子,也容易暴露,这是三千两银子,让小环陪你去悄悄置办个小院子,先安置在那儿,对外就说是家中出事,过来投奔的亲戚,留神莫让人瞧见她的样貌。”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玉蕊, 虽然她的遭遇确实让她想到姐姐,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但更多的还是一直想在暗处置办个宅子,如今不过刚好有这个时机。 三千两她给的坦然, 顾留福却几乎吓倒在地, “夫人,这、这也太多了些,小的不值得您拿出这么多银子的。” 顾晚虞一瞧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多了, “想什么呢?” 在他幻想更多前,顾晚虞及时出声打算了他的感动, “不过是凑巧置办个宅子,收留她只是顺带的,记得把地契悄悄拿回来。” 顾留福脸上的感动并没减退多少,接过银票,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谢夫人,夫人的恩情小的铭记五内,待玉蕊姑娘醒后,定会如实告知,让她来给真正的救命恩人磕头。” 顾晚虞不在意的挥挥手,让他退下。 她对顾留福所说的玉蕊的惨状没什么概念, 毕竟在扬州,这种被调教得极好,又转眼被权贵玩的丧失生命的女人不在少数,已经让人屡见不鲜, 直到小环拿着宅子的地契回来复命,神情透着难以名状的恍惚, “怎么了?” 小环面有戚戚,“主子您没看到,那玉蕊姑娘腿上被野狗啃食的几近只剩白骨,就这,她还能忍住痛,不吭一声,吴医女救治时,更是半点疼没喊,让奴婢觉得她可怜的同时,也有几分敬佩。” “生死之际,若是忍不得,如今也不会活着了,” 顾晚虞唇角勾起一抹笑, “倒也算个坚韧不屈的。” 就是不知是否还那般单纯,一心认定了情爱之事? 小环很快给她解了惑, “奴婢在旁瞧着,这玉蕊姑娘如今很有几分脱胎换骨之意,神情间清醒不少,问及此事,只满眼都是对那镇国公府的仇恨。” 顾晚虞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没有颓然,反而会想着求生报仇,还算有可取之处。 就是不知这前后以及在镇国公府经历了什么,让她蜕变的这般彻底, 这不可避免的让她对这位曾经的醉春楼头牌产生了几分好奇, 好在吴医女医术精湛,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很快就见到了这位成为近期无数京城众多权贵百姓饭后闲谈的正主。 “奴家拜谢恩人。” 玉蕊本带着厚厚的帷帽,直到进入她房内才摘下,露出头上刺目的伤口, 一见到她,便不顾还伤残的腿,重重跪了下去。 “快起来,你身上还有伤,何必行此大礼。”顾晚虞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立即上前扶起她坐下, 玉蕊脸上还挂着遭受重伤后的苍白,但仍不可让人忽视掉她的绝色容貌, 明珠生晕,美玉盼兮,秀眉之间,隐有一股风流妩媚之色, 虽身着样式再普通不过的麻素衣,却衬的肌肤愈发白璧无瑕, 娇美的五官,眸中却是格外的清明,有股让人情不自禁的怜惜之感。 “夫人之恩,如同再造,本该早早来拜见的,可身子着实撑不住,只能等到能下地才来,还请夫人莫怪。” 玉蕊语调柔和,虽不似南方的吴侬软语,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顾晚虞摆摆手,示意小环等人退下, “你有伤在身,我本意是等你养好身子再见不迟,哪承想你刚能下地便过来了,在那边住的可还习惯?若有缺的东西,说一声,让留福置办便是。” 玉蕊欲再次起身,被她挥手按住后,只垂头表示恭敬, “已经承了夫人如此大恩,哪里还敢过分奢求其他,再者那边事物一应俱全,比之在醉春楼的日子,好上岂止百倍,奴家自然住的十分舒心。” …… 顾晚虞在观察玉蕊的同时,玉蕊也在观察她, 二人在一来一往的客套中,迅速熟悉, 初步有了简单的了解后,顾晚虞便进入了正题, “不怕你笑话,初次听到你的事时,还是留福出去不小心捎探到的,当时觉你不同于其他青楼女子,便留了心,” “谁知留福再来回消息时,却说你愤而自戕,被那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强硬带回了府,” “又见你被随意丢弃乱葬岗,这其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玉蕊神色带上些许伤悲,张了张口,却好似不知从何说起,转而落了几滴泪, “倒是我的不是,好好的,提起这事做什么,” 顾晚虞做暗恼状,起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安慰,“你身上还未好全,切莫再伤心了。” 玉蕊摇了摇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夫人不问,我本也是要说的,不过一时情难自制,夫人不必忧心,” 说完抚了下胸口,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后,继续道: “当日,那周郁……” 第26章 姓周,官职是詹事府少詹事 “当日,那周郁带着仆从来到醉春楼……” 玉蕊说的在醉春楼的整个过程,与顾留福禀报的大差不差, 不过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更添一分对那镇国公二公子仗势逼人的气愤,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居然姓周, 这个姓…… 顾晚虞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却也没打断她,只静静听着。 “待我再次有意识时,便到了镇国公府,头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了下,” “见我醒来,那周郁立即便凑了上来,得意大笑说什么,就算是死,也要让他快活一场,才算不辜负他这多日来的工夫,” “说着便不顾奴家的伤,就要强来,奴家自然不愿,挣扎间,摸到了一支头上掉落的簪子,直接扎进了那周郁的肩膀,” “镇国公府的老太君得知他玩女人受了伤,直接下命除去奴家衣物,在大庭广众下杖责,” “后奴家挨不住昏死过去,那群仆从只以为奴家死了,便拖去了乱葬岗,路上几经颠簸,奴家倒是又醒了过来,” “本想着趁他们丢下奴家,便逃走,没承想他们那般严谨,眼睁睁的看着野狗啃食奴家的血肉,” 玉蕊说的声具泪下,眸中的怨恨几近化为实质, 顾晚虞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 玉蕊死死压住心中不断涌现的愤恨,转头看向她,目光中闪过波动, “好在,好在奴家强忍了过来,被留福弟弟捡了回来,遇到夫人这样的善心人,才得以保住一命,” “否则哪怕就算侥幸逃脱,凭着这一双近乎仅剩白骨的腿,也无法支撑多久。” 顾晚虞瞧着她空无一物的发髻,微叹了口气, 她委实也不容易。 “不必谢我,是先有你自己的坚持,才有的活命的机会。” 说完见玉蕊又有再次道谢感激表心之意,便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此话说出来有些冒犯,但你平日里的追捧着也不在少数,镇国公府在京中虽显贵,但更显贵的也不是没有,难道就没人拦他?” 玉蕊嘴角微挑,露出个嘲讽的笑意, “夫人以为我为何这么久,还是执意不肯应他?” 难道不是因为发誓要嫁只嫁心上人? 许是看出她眼神中的含义, 玉蕊面色一红,“不止是因着少不经事的心思,” “更多的是因为周郁此人就是个混不吝的,不止爱收集美人,更喜把玩弄过的美人送人,” “那些达官显贵见是他强逼我,不想得罪镇国公府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知晓,只要周郁腻了,还有他们能得的那一天,” 玉蕊说到这儿,自嘲一笑,继续道: “再加上奴家本就是身处青楼,他们哪里又在乎奴家是否清白一事,故而无人阻拦,甚至竞相起哄劝说。” 顾晚虞的面色沉了下来, 不是因为玉蕊的遭遇,也不是因为周郁的混不吝,更不是因为这群权贵呕人的心思, 而是因为,周郁这个脾性,让她想起了从扬州带走姐姐的那个四品官员, 而那人,刚好,也姓周! “夫人不必觉得奴家可怜,这些不过是身处青楼,都会经历的罢了,身为妓,本就让世人不耻。” 玉蕊还以为她在同情自己,不由出声安慰了句, 顾晚虞回神,对她温柔笑笑, “这周郁身上可有甚官职?” 玉蕊虽疑惑她为何突然这般询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 “镇国公府自从老国公过世后,已经没有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了,如今更是已经没落,听闻仅是捐了个官的,好似叫什么詹事,什么府……” 顾晚虞瞳孔骤缩,几乎瞬间脱口而出,“詹事府少詹事?” 声线不受控制的轻抖, 但玉蕊恍似没听出来, “夫人也知道吗?就是这个,听闻还是个有实权的官职,” “但那周郁从小被惯坏了的,是个贪好色的纨绔,对衙门的事也从未上心过,” “故而自打捐了这官,也丝毫没动过……” 玉蕊的声音还在继续, 顾晚虞却恍若未闻,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是他,就是他! 就是这周郁从扬州把姐姐带到盛京,也是他玩腻了姐姐,把她送到了永安侯府那个深窟, 若是没有他,姐姐就不会上京,也就不会…… 怪道她打听了朝中所有官员都没找出他, 原是灯下黑, 没有想到他竟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 这官是捐来的,不必上朝,也不必去衙门, 只需要做好他的公子爷,便可随随心所欲的玩弄女人, 顾晚虞只觉自己浑身的血在逆流而上,愤怒像是一把尖刀,凌迟着她的理智, 恨不得立即便冲出府门,揪出周郁,让他给姐姐偿命! “夫人,夫人?” 玉蕊的声音传来, 顾晚虞蓦然回神,牵动嘴角,想像往常扯出一抹微笑, 但终是徒劳,只好平静道:“怎么了?” “您的手,无事吗?” 顺着玉蕊的视线,垂头一瞧, 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狠狠嵌进了掌心。 “可要命人去传大夫?”玉蕊继续问道。 顾晚虞松了松手掌,用手帕擦掉渗出的血迹, “无妨。” 被玉蕊狐疑的目光扫过,她也醒过了神,清了清嗓,语气染上关怀, “你今日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恐对身子有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玉蕊适时垂头,“多谢夫人关怀,奴家这便告退了,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去吧,好好修养。” 招进小环等人,令顾留福扶着玉蕊回去, 顾晚虞又借着和玉蕊谈话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为由,把人都赶了出去, 独自在房中,盯着手中的玉佩愣起了神。 时间如春日的轻风,缓缓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连天色都暗了下来,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外面传来小环的声音,“夫人,爷来了。” 顾晚虞的视线从玉佩上挪开, “来了。”扯动干涩的嗓子,亲自去开了房门, 迎面便是宋京章冰冷的黑脸, “爷来了,妾还……啊!” 第27章 只要你听话,你的小命就不会有事 话还未说完,手腕便被宋京章暴力扯住,她难以自抑的惊呼一声, 宋京章闪身进入屋内,回首一脚踹上房门, “咣当”一声,房门紧闭, 门外小环几人吓得心头一颤,纷纷担心焦急的望着屋内。 房内, 一片骇人的寂静后, 宋京章一把把她推到一旁,步步逼近, 直至她退无可退倒在床榻前的脚踏上, 屋内并没有点灯,昏暗的夜色之下,看不清他的脸,更不知他是何神情, “你们胆子很大。” 你们? 宋京章大掌一挥,轻而易举的掐住她的脖颈, 下巴不可抑制的抬起,对上他的视线, 好似又回到了二人 这个男人,真的很喜欢掐人脖子。 顾晚虞双手攀附上他的大掌,用力掰动,才勉强找回自己声音, “奴家、不清楚爷、在说什么。”她哑着声音说。 “不清楚?” 宋京章蓦然撤回手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那在永安侯府做妾室的闺中姐妹,私下和扬州陆家派过来的内应接触你清不清楚?” “她私底下给陆家传递永安侯府的消息,你清不清楚?”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阴狠凶戾,“那么你呢,作为她好姐妹的你,是否也跟她一样,在暗中传递爷身边的消息,给你们那好家主?” 听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成就是杜月娘去汇丰酒楼寻陆管事拿解药时,被发现了, “爷,求您救救奴家。”她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向他跪爬过去,两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膝盖上。 宋京章若是来取她这条小命的,想必是不会跟她有这么多的废话。 “奴家是被家主逼迫的,哪里会有人甘愿冒着生命之危,来做这等事呢?” 宋京章似乎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戏谑的声音传来, 顾晚虞假装自己没听到他语气中的嘲讽,她开始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离府前,家主给奴家等人服下了毒药,若不每月定时服用解药,便会如万蛇穿心,七窍流血而亡,” “爷您信奴家,奴家真的都没有出卖您的消息,奴家仅仅是个外室,连您具体身份都不知晓,如何得知其他什么信息,去传给家主呢?” “哪怕是去拿这个月的解药时,奴家也仅仅让小环说的是永安侯把奴家送给了个勋贵家的公子,旁的一概不知,陆管事得知后,本不想给解药的,还是小环万般苦求得来的,” “如今奴家对家主失了作用,想必不会再管奴家死活,原就想着吃完仅剩的解药后,便听天由命的。” 宋京章任凭她肆无忌惮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正当顾晚虞以为他无动于衷,终于死心要收起搭在他膝盖上的手时,她的手忽然被他的大掌抓住。 “想让爷救你?” “求爷救救奴家。”她哽咽道。 “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模样,你拿什么求爷?”宋京章松开手,压身逼近。 “任凭爷吩咐。”顾晚虞没有后退,一双红肿无辜大眼望向他, 若是又激怒他,怕是难以收场。 宋京章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略带薄茧的拇指擦去她的眼泪,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骗爷,” “只要你听话,你的小命就不会有事。”手从她的耳窝绕到后脖颈,他倾身附耳道。 外面廊上点了灯,橙黄的光绕过窗户的缝隙,点亮宋京章黝黑的眸, 顾晚虞怔怔地点点头, 颈后的力道随之一松, 宋京章站起身,转头迈步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忽地停住, 他那独有的清冷低沉嗓音传来,“对了,忘了告诉你,你那姐妹和她的丫鬟已经被永安侯秘密处死了。” 顾晚虞松了力气,一下跪坐在地上, 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大步消失在黑夜中。 紧跟着小环几人快步冲进来,看到她双目红肿,不顾身份跪坐在地上,纷纷慌了神,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她垂着头,任凭小环等人如何焦急的呼喊,都是一副呆呆失神的表情, 直到——“快,快去传吴医女来。”小环等人忍不住要请大夫, “出去。”她回神,低呵一声。 “小姐/夫人!” “出去,”她再次冷声呵道,“怎么,我说的话都不中用了是吗?” 终是坳不过她,“小姐莫气,奴婢等这就出去。”小环说着给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 竹儿/果儿跟着福身,“奴婢告退。” 房门“吱呀”一声,再度阖上。 顾晚虞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良久,久到外面的人都差点以为房内出了什么事时, 一道低沉却畅快的笑声从她口中泄出, 在空荡的屋子内,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但万幸,这里现在除了她自己外再无任何人。 她轻拨了下腰间玉佩的穗儿,面容逐渐恢复平静, 宣泄了下情绪过后,起身自己更衣、铺床, 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彻夜难眠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当然睡得香, 从出府时便谋划的事,终于在此刻落定, 陆家,不,不止陆家,扬州许多专门培养扬州瘦马的富商, 为保生计,不被上面查抄,一直在给盛京至扬州上下各个官员送女人、钱财贿赂, 她们不是头一批,但盛京中,扬州瘦马还是不多见, 这是为的什么? 抛却有怪癖,喜欢玩弄凌辱女人的,那群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想来从接手的那一刻起,就有所防备了, 一旦有所异动,便直接处死, 虽不清楚家主背后站的是哪个大官,但家主竟然还想让她们暗中递消息,简直就是在作死, 她从陆府时,便言语挑拨,怂恿林婉娘使计跟随上京, 凭杜月娘那点本事,定斗不过永安侯夫人那个毒妇, 届时走投无路,势必会推林婉娘到永安侯的床上, 但二人又不是真的情同姐妹,杜月娘心中肯定会纠结一番, 她就趁杜月娘还没说服她自己前,怂恿林婉娘爬床, 二人反目,必会为解药互下黑手,失去信任, 那样为二人去寻陆管事要解药的,只能是进永安侯后买通的仆从, 但这仆从真就被收买了吗? 昏暗中,顾晚虞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我这可悲的词汇量,真是该死的稀少。 第28章 上赶着来做奴婢的,她岂有不允之礼 一切皆如她所料, 此番不仅顺利把陆家暴露人前,还辗转摘出了自己, 一箭双雕不过如此, 至于宋京章会不会饶过她? 她一直没刻意去打听有关于宋京章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日? 果然,宋京章还是留下了她, 小环的解药想来也不必担心了。 顾晚虞带着笑意入睡, 自从姐姐去后,没有哪一夜比此刻更让她能安心入睡, 复仇之路的正式开启,让她焦躁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一夜好眠, 几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也不敢再提昨夜的事, 只一如往常般伺候时,多了几分小心。 午后, 顾晚虞正在和自己手谈, 竹儿前来禀报: “夫人,林嬷嬷回来了。” 顾晚虞神情淡淡,略点了点头,就把心思又放在了桌上的棋盘上, 结果发现竹儿还是站在身侧,没动, “怎么,还有事?” 她一边犹豫黑子的下一步该下到何处,一边问道。 竹儿犹豫了下,抬头小心瞧了下她的脸色,这才说:“林嬷嬷,还带回了一个姑娘,” 顾晚虞眉梢微动, 竹儿还在继续,“现下正等在正房外,说想要给您请安。” 随手丢下手心的棋子,“既如此,那咱们便见见吧,传。” 转眼的工夫,林嬷嬷带着一位娇俏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给夫人请安。” “多日未见,林嬷嬷还是这般和我客套。”她弯了弯唇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林嬷嬷倒是惊了一瞬,立时跪倒在地, “夫人容禀,前些日子老奴家中兄嫂出了事,老奴一时慌了神,未来得及向夫人禀报,便回到家中处理兄嫂后事,还请夫人责罚。” “嬷嬷这话可就折煞我了,谁家没有点急事,况且还是亲兄嫂的身后事,我自然能理解嬷嬷当时急切的心,” 顾晚虞接过小环递上的茶盏,轻吹了吹其上升腾而起的热气, “逝者已矣,身子为重,嬷嬷还是莫要太伤心。” 林嬷嬷做感动状,“夫人菩萨心肠,不仅不与老奴计较擅离职守之事,还这般安慰老奴,老奴实在、实在是……” 实在是懒得看她惺惺作态,顾晚虞直接打断了她, “不过小事,嬷嬷快休要如此,不知这位是?” 她的视线望向一直跟在林嬷嬷身后,低首敛眉的少女身上,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少女微微抬了下头,不想正与她对视上, 少女瞬间面色一红,飞快的低下头去, 林嬷嬷这时也开始介绍, “这是老奴兄嫂的独女,名唤素兰,”说着拉出她,“素兰,快,还不给夫人见礼?” 林素兰极为乖巧的向前一步迈出,微微俯身, “奴婢参见夫人。” 奴婢? 她又不是这府里签了身契的人,自称哪门子的奴婢? 顾晚虞一眼就看出了这姑母俩的打算,心中不屑, 面上却佯装不知,看向林嬷嬷,“原来嬷嬷兄嫂也为爷效力啊,我竟不知嬷嬷家中也是这般,怪不得得爷信任,托以重任。” 林嬷嬷脸色一僵, “夫人误会了,老奴兄嫂愚笨,哪里能得爷看中,不过独自在家中做些小生意,出门运送时,才出了事,留下素兰孤苦一人。” “哦那是我误会了,听素兰姑娘自称奴婢,还以为她是家生子,” 她喝了口茶,又用手帕擦了擦唇角,这才不慌不忙的看向二人, “还请嬷嬷和素兰姑娘勿怪。” 林嬷嬷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林素兰见此立即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是草民不对,不懂规矩,还请夫人莫怪姑母。” “是老奴的错,没给这孩子交代清楚,” 林嬷嬷慈爱的看了林素兰一眼,接过话茬, “此番也是老奴想求夫人的,老奴兄嫂已逝,只剩素兰一人在外,孤苦无依,老奴实在不忍心,想求夫人给个机会,容她来府里伺候。” 说着,结结实实给她磕了个头,“求夫人应允。” 允,怎么不允, 这都爹娘双亡,上赶着来为奴了, 她再不应允,岂不是显得不通人情? 再者左右也是宋京章出工钱, 她毫无损失不说,还平白得了个丫鬟,哪里有不允的, 当下便让小环扶起她二人, “嬷嬷这话可就外道了,素兰是你嫡亲的侄女,又没了爹娘,” “如今求到了这儿,我又怎会有不收留之礼,” “哪怕是爷怪罪下来,为着往日嬷嬷待我的情分,我也是要担一担的。” “老奴谢夫人。” 林素兰也行礼道:“谢夫人。” 顾晚虞抿唇一笑,拉过林素兰,左右细细端详了下, “乖孩子,我一看你,便觉得投缘,本就想让你姑母放人,来同我做个伴儿,” “如今可好,嬷嬷倒先开了口,可见是咱们投缘,” “让小环带你去寻徐管家,写了身契,便来我身边伺候吧。” 说完收回手,不待林素兰说些什么,便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会意,手一伸就挡在了二人之间,对林素兰道: “素兰妹妹,这边请。” 林素兰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柔柔弱弱的看了林嬷嬷一眼, 见她点头后,才跟着小环迈步出了房门。 二人走后,林嬷嬷又行了个大礼,“多谢夫人善心收留。” “嬷嬷快起来,咱们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林嬷嬷又夸了几句她菩萨心肠,才缓缓起了身, “嬷嬷刚操办完亲兄嫂的事,想必也累的很,这几日嬷嬷便先回房歇歇吧,总归我身边有小环她们,不怕没人的,” 顾晚虞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惺惺作态,不免有两分膈应,直接开口打发了她, “哦对了,素兰也是,她刚刚丧父丧母,也不急着让她做事,你二人亲厚,让她与嬷嬷同住一屋,也先歇息几日。” “夫人体恤,老奴感激不尽,这就给夫人立长生牌,日夜供奉。”林嬷嬷感动道。 二人又客套了一番,林嬷嬷这才行礼告退。 小环这时也带着林素兰去而复返, 没说两句,顾晚虞又把林素兰打发去寻她姑母了。 “主子,这新来的,瞧着可不像是个本分的,您?” 第29章 自然是要乘胜追击 “林嬷嬷劳苦功高,深得爷的信重,如今为自己丧父丧母的侄女求到我头上,还只是一个丫鬟的位置,不是副小姐,我岂有不应的道理,况且,在这档口,也不好再多生事端……” 顾晚虞扯出一抹笑, “往后本不本分的,你们多看着些不就好了。” 至于是什么档口,几人也再清楚不过, 房内安静下来, 小环几个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不止是为林素兰可能是个麻烦这件事,更多的是为她八成被爷不喜而忧心。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盯好这林素兰,必不让她生事。”小环咬牙切齿道。 竹儿、果儿亦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们我自是放心的。” 顾晚虞温柔一笑,“好了,你们退下吧,说了这会子话,有些累了,我歇一歇。” 小环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只道:“奴婢等就候在门外,随时等主子吩咐。” “嗯,去吧。” 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后,房内只余下她一人, 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歇息,反而继续盯着方才未下完的棋盘, 白子一开始便是大开大合的下法,势如破竹般的强攻,已然在棋盘上形成狰狞的巨龙, 黑子除却开始的掌握先机,被攻之下,节节败溃,简直损失惨重, 不过经过她费尽心力的扭转下, 白子虽强势,却已显疲态; 黑子虽一直被动守卫,但却狡猾的布了个大局, 宛如一条隐在阴暗处的毒蛇,计划并围堵住敌人的所有逃跑路线, 只待白龙稍露出一丝破绽,便会从黑暗中蹿出,一击毙命。 下一步该下哪儿呢? 顾晚虞捏着黑子,脑海中想的却是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片刻工夫, 一枚黑子被她稳稳当当的落在棋盘上—— 自然是乘胜追击。 只有解决掉最难的部分,剩下的就简单对付多了。 京郊别院, 不同于上次乌泱泱的一群人,这次唯有宋京章和躬身在侧的永安侯, “咚咚咚。” 宋京章修长的手指无规律的轻敲着桌面,“这不是 虽是疑问,用的却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永安侯保持的原本躬身的动作,面色平静道: “是,南方富商多攀附盐官,为保不被发现什么纰漏,一直都有打点上下的惯例,除却银子,其余多为扬州盛名的瘦马,” “朝中上下也都知晓这其中的事,虽收了,也不过当个玩意儿,一旦发现异动,便直接秘密处死了,故这惯例兴盛至今,” “不过,圣上之前一直没动盐政。” 宋京章瞥了他一眼, “你说的不错,父皇如今重视盐政上的清明,咱们也该警醒着些,” “况且爷如今到户部历练,也合该管一管这些出了格的富商们了。” 永安侯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就迅速垂下头去, “爷说的是,既然碰巧这几家露了痕迹,不如便从他们身上下手,也好杀鸡儆猴,威慑一番。” “可。”宋京章满意的点点头。 结束议事,屋内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倒是苦了你,平白失了两房美妾。”宋京章重新倒了杯茶,示意永安侯坐, 永安侯虚坐下,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茶盏,看样子极为感动, “爷这话可就折煞微臣了,不过两个妾室,本身就不安分,纵使没爷的意思,微臣断断也不会容的。” 宋京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调笑了两句, 才道:“对了,查抄出来那药,给爷一份。” 永安侯看着他平静,似乎只是不经意间随口提起的样子, 脑海中不禁闪现当初在回京画舫上,看到的那张娇弱妩媚的脸, 好似是叫,虞娘? 应当说果然不愧是特意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吗? 连这位出了名冷面无情的爷,都动了俗心。 永安侯扯动嘴角,想笑, 但在宋京章看过来时,就迅速压制住, “是,微臣这便吩咐下去。” ————分割线———— 顾晚虞最终还是好好睡了个午觉,并减少了晚膳后练琴的时间,以修养连日消耗的精神,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心焦,便越是克制, 事缓则圆,她不急,但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许是刚来,也或许是顾晚虞命她们歇几日的吩咐,让她们有所警觉, 林嬷嬷和她侄女林素兰,很是平静本分了几日,除非必要,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 这让小环几人不由都松了一口, 但让顾晚虞愈发肯定,这姑侄俩肯定是谋划什么大的, 还不待她试探些什么, 顾留福过来禀报说玉蕊头上和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这么快?”她诧异道。 “是,托夫人您的福,再加上吴医女祖上传下来的紫金生肌药膏,不影响正常走动了。” 顾留福为她解惑的同时,小小拍了下马屁, 她对此无动于衷,“正巧我有事想要寻她,你带她过来。” 顾晚虞发了话,二人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顾留福得了令,立即就去了那处隐秘的宅子里,把玉蕊接了过来。 屏退一众闲杂人等,顾晚虞视线落在玉蕊身上, 不同上一次的怜惜和欣赏,这次她的打量中带了几分审视, 玉蕊的容貌自是不必多说, 看了一圈,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 没有人再比眼前这个人更符合她心中所想的了, 而最巧的是,她们有共同的一个仇人! “想报仇吗?”她突然开口, “想。”玉蕊脱口而出, “哪怕代价是让你委身他人,放弃心心念念的寻一心上人终老的想法?” 顾晚虞挑眉看向她, 玉蕊虽不明所以,但没有丝毫退却,迎上她的目光, “是,奴家经此一遭,早已放下当初稚言,这周郁如此凌辱残害奴家,此仇不报,枉为人。” 顾晚虞嘴角微微上扬,亲手倒了一杯茶,放于她面前, 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有一事,需你帮我去做。” 玉蕊对上她的视线,起身跪倒在地,俯身叩首, “请,主子,吩咐!” 第30章 日后再无醉春楼玉蕊,只有陈慎贞 玉蕊低着头, 她只能看到她散落在肩膀四周的青丝, 乖巧温顺的不像话, 无端端的,她想起了十一岁那年的自己, 顾留福说的对, 玉蕊身世凄惨,半生飘零,却还要受权贵的欺压,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往日的自己, 或许是这世道的错, 她们仅仅是想活着而已。 “我要你去勾引一个人,帮我斗倒他的正妻,你可愿?” “还请主子告知那人身份。” “不急,你先学规矩吧,”顾晚虞正视她,“一个月,我要你彻底除去这身风尘气。” 玉蕊以来投奔小环姐姐的身份住进了府里, 已经学过一次规矩的顾晚虞,极有耐心的亲自教导她, 这让原本就想好好学的玉蕊,更加认真了。 原本还顾及她未好全的身子,不忍太过苛责, 但从正式开始后,顾晚虞便再也顾不上其他, “手打开,腰肢不要摆!” “注意你的眼神,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就不要去看。” 她简直想搬个铜镜过来,让玉蕊好好看看自己眼神, 简直是下意识的看人时带钩子, 应该说不愧是醉春楼头牌吗? 行走坐卧还好教,这勾人的眼神却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到最后真就让玉蕊对着铜镜,一遍一遍的练习控制自己的眼神, 不是让她有多规矩,毕竟后面还要去勾引人, 但也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出身勾栏院,旁人又不是傻子,尤其还是经常去那地方的人,哪里会看不出。 有她这个严师,再加上勤奋好学的玉蕊, 一月时间,足以让一个青楼女子脱胎换骨, “草民见过夫人,”玉蕊微微俯身行礼,又奉了茶水上前,“夫人请喝茶。” 顾晚虞端起茶抿了一口,“在家中常做什么?” “描红女工、浣衣煮食、照看弟妹。” 又问了几个寻常闺阁女子常做的事的问题,得到无甚纰漏的答复后,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 难得的一句夸赞, 不止玉蕊,就连小环也露出些欢欣的笑容, 给小环使了个眼色,见她去门口守着, 顾晚虞才放下茶杯,肃了肃神情,“众所周知,醉春楼的头牌姑娘已逝,你这以往的名是不能用了的。” 玉蕊会意,俯身行礼,“请主子赐名。” “慎贞,你日后便叫慎贞吧,可知自己的姓氏?” 玉蕊摇了摇头, 她是醉春楼的妓女所生,从出生起便没有姓名, 直到能出来接客时,才被妈妈赐了这个名儿。 “那便姓陈吧,小环的姓,也合了你作她姐姐的缘。” “谢主子。” 顾晚虞瞧着她一如既往的温顺,心中的话,绕了一圈,只道: “你我之间原无关系,全仗那点子恩情,我心中实怜惜你这番遭遇,那些身契、毒药什么的,就不弄了,希望你莫辜负我这信任。” 玉蕊跪下,“民女能有能活到今日,全仗主子之恩,若无主子,民女早就去了,况且主子还会帮民女报仇,此等大恩,民女唯这条贱命可报。” 顾晚虞无声的笑了, 玉蕊在表忠心的同时,不无在提醒她答应要帮她报仇之事, 不过,有所图才好,若真的无所图,她也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既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玉蕊叩首,“谢主子。” 顾晚虞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闲闲拨弄了下腰间玉佩的穗儿,掠过窗,眺望远处空中飞过的大雁, “你且记住,日后再无醉春楼的头牌玉蕊姑娘,只有你这清白人家的女儿陈慎贞。” “民女陈慎贞,谨记。” “好了,起来吧,叫留福送你回宅子,先歇息几日。” 陈慎贞点头称“是”,毫无犹豫的跟着顾留福回去了。 顾晚虞瞧着她端庄谨慎的背影,默默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这一月里,宋京章再没来过一次, 不知是有事在忙,还是依旧在为她与陆家暗中联系生气, 亦或是,在找寻解药? 想到这,她轻笑了一声, 为自己突如其来,且不知分寸的想法, 须知,这位爷可不像是能为她这外室尽心的人。 顾晚虞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想法甩至脑后, 叫来小环,取了些应季的枝,自己动手修剪, 空静的房内,剪刀“咔嚓”的声音不时响起, 直至她看着手中的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这寻的不错。”放下剪刀,赞了一句。 “是素兰费心寻的,奴婢不过是递过来而已。” 顾晚虞微微挑眉, “夫人,午膳好了,您看?”竹儿前来问询。 方下方才的事不提,她只淡淡吩咐道:“摆在外间吧。” 她本身身份不高,饭桌上也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尝着一道鲜蘑菜心好吃,便直接夸道:“今日这菌子倒是新鲜。” “是素兰一大早专门去山上采的呢,就想夫人用的舒心。”竹儿一边又给她布了筷,一边笑呵呵道。 又是林素兰? 顾晚虞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竹儿和另一侧的小环,见她二人没发觉有何不对, 便先按下心中疑问不提, 后面便是安静的用膳,她没再问起,竹儿也没再多说什么。 午后, 如往日小憩了一会后,才佯装漫不经心的在院子中闲逛, 瞧见正房门前摆放的盆,不是素日的海棠,视线绕了一圈,随口道: “今日这不错,素雅又不失芬芳,倒为这正房添了一分雅致,可见果儿你的尽心。” 果儿羞涩笑了笑,“禀夫人,奴婢不敢居功,这都是素兰的心思。” 顾晚虞眸光微沉,面上倒一如既往的挂着温柔的笑意, “哦?我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巧思。” “她这样尽心,合该要赏一赏,传她过来。”说着,便利落转身,迈步回了正房。 许是真心为林素兰能得主子赏识高兴,果儿动作很快, 眨眼工夫,顾晚虞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林素兰, “奴婢给夫人请安。” “不必多礼。”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绕了一圈, 这人似乎恭敬的过了头? 第31章 有一瞬间的触动 “不必紧张,叫你过来不过是因为你这几日活儿做的好,想要嘉奖一番。” 顾晚虞瞥她一眼,手中把玩着半日前修剪好的枝, 林素兰咧了下嘴,似乎是想笑,紧跟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捂了下嘴,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劳动夫人夸赞。” “有功就要奖,这是咱们府一直的规矩,不必自谦,小环,取我妆奁里那支素银钗,给素兰。” 那支素钗还是上次出府买的,不值当什么, 但这种嘉奖这种事,本身就不看银子,看的是得了主子看重的体面, 林素兰眉眼间尽是喜色,手紧紧握着那支钗,“谢夫人。” 眼波流转,屋内小环、竹儿面上也带着笑,好似同样在为她高兴, 她眸色愈发冷了,但笑得依旧温柔,“无妨,下去吧,只要好好做事,日后有的是奖赏。” “是,奴婢告退。” 林素兰的脚步声远去,在门口还和果儿闲聊了两句, 她在房中听的一清二楚, 端起茶盏,暗嗤一声, 这月只忙着调教陈慎贞,倒是忽略了身边这个心思活泛的。 小环到底是伺候她多年的,许是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不喜,神色收敛不少,直至就寝前也没再提起林素兰的名字, 唯独竹儿,还在时不时的说着林素兰的好话, 再又一次竹儿提起她后, 顾晚虞直接挑唇笑道:“难得你这样为她说话,可见她真是个好的,未承想,当日小环竟是看错了。” 小环看着她瞥过来的笑眼,心没由来的一紧,略僵硬的笑了笑,没吱声。 竹儿浑然不觉此时有几分诡异的气氛,听她这样说,还当她是真心夸赞,忙点了点头, “奴婢也是没想到,却是这几日冷眼瞧着她手脚勤快,一心为主,人又和善恭谨,才同她多深交了些。” 顾晚虞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竹儿,“原是如此。” 本还以为竹儿是个谨慎的,原是她看错了, 到底是一同过来的林嬷嬷更知晓她们这群人的底细, 想必如今这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不赞林素兰的了吧。 她倒要看看这姑侄俩到底想干什么。 面上没显露出半分不满,甚至还顺着竹儿,又夸了两句,才让她们退下, 临走前特意给小环使了眼神,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才安然入睡。 半夜昏昏沉沉间,忽地感受到一股凉风从床帐和锦被的缝隙处钻进来, 奇怪,她记得临睡前让小环把门窗都关紧了的, 怎么? 她猛然惊醒, 果不其然,床帐外宋京章隐隐绰绰的身影映入眼帘, “爷。”她麻利的起身,就要下床行礼, 被宋京章制住,“不必了。” 顺从的停住动作,就势拉开床帐,跪坐在床边, 宋京章斜了她一眼, 从怀里掏出一方素青色玉瓶,丢了过来, 她连忙接住, 这是? “你的解药。”宋京章淡声道。 顾晚虞微怔,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奴家、妾多谢爷费心,妾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愿……” “愿以身相许?还是做牛做马?” 宋京章突如其来的风趣,噎的她一愣,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这样看着爷?” 又是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传来,她瞬间回神, 面色不变,对着他弯了弯眉眼,“没想到爷会说出这话来。” 宋京章笑了一声, 这种话,他实在听过太多太多,不过下意识回了一句罢了。 桌椅与青石板发出一声摩擦, 宋京章迈步来到她身前, “爷?”她顺着他的动作抬头,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 透过月光,她主动环抱住他的腰, 许是刚从外面行走的缘故,他身上透过些许的凉意, 借着依偎的动作,二人的体温纠缠, 他的手轻划过她的脸庞, “不必如此,你既跟着爷,又乖巧听话,爷自然不忍心见你因这这些腌臜东西平白去了。” 她眼里的泪水突然决堤, “爷对妾,恩同再造。”语气哽咽中,带着满满的真挚, 让宋京章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 狠狠纠缠一番后,顾晚虞松了一直紧绷的精神,沉沉睡去, 几乎是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 宋京章原本紧闭的双眼,徒然睁开, 他没有动,只静静盯着床帐上方的纹, 对于这个外室,他心中十分明了自己留下她的原因, 往日床 但今日,他又猛然发现了这个外室不同的另一面, 热情、主动、不顾一切,却又充盈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供奉之意,与满满的依赖, 仿佛信徒见到了他的神明,不求眷顾,却把自己能掏出的一切,都奉献了上来,只为他能有片刻的欢愉, 唇齿相依间,她滑落的泪,仿佛烙印般刻在他的骨骼间, 因为他给她寻到了解药? 救了她的命? 宋京章从不是个善心的人,往日礼贤下士也好,谨慎知礼也好, 皆是为了让那些人能更好的为他做事, 他的身份,注定下属会心怀敬畏,注定妻妾会为了身后各式各样的目的讨好于他, 皇家哪里有什么真情, 这是头一次在女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感动,和满心依赖的情愫, 但他当初仅仅是想着,不愿见难得听话又合心意的女人就这么平白去了, 况且寻个解药,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 没承想,她带给他的,远比他为她做的,要比他想的,多太多, 或许, 偶尔顺着、让女人欢心下,也无不可? 这是宋京章临睡前突如其的最后一个想法。 顾晚虞才从床上缓缓爬起, 昨晚耗费的心神,比以往那些时日都要多, 无意间睡得就沉了些。 嗅着周身清新的香,就知道事后宋京章给她清洗过了, 她微微勾动唇角,随手把玩着枕边那个素青色玉瓶, 半响后,突然扬声道:“小环,” 掌握了一项随时随地睡觉的技能, 今天上班摸鱼写了一千字,下班回来玩了会游戏,九点打算开始码字了,想的还挺好呢,今天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结果睡过去了,一睁眼,快11点了…… 果然,我就逃脱不开每天生死时速的命运…… 第32章 成了 小环听到声响,立即推门进来, “主子,可是要起了?” 顾晚虞微微点头,顺手又把手中的玉瓶塞回了枕边, 那厢小环招呼一声,外面捧着水盆等洗漱用具的竹儿就快步走了进来, 林素兰跟在其身后,低眉顺眼,恭谨的捧着一方干净的手帕,和熏香, 眉头一挑,她看向小环, 小环也惊了一瞬,抿唇对她摇了摇头, 她淡然收回视线,佯装才看到林素兰的模样, “素兰这是?” “禀夫人,姑母今晨起不适,便让奴婢代她前来伺候。” 林素兰一如既往的恭敬万分, 她却突然福至心灵, 或许,她知晓这姑侄二人是想做什么了! 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一边擦了脸,一边道: “昨日同竹儿闲聊,正想让你跟着她学学,可巧你就来了,” 视线落在林素兰身上,“你日后便跟着她吧。”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林素兰喜的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是,奴婢定跟着竹儿姐姐好好的学。” “奴婢定不负夫人所托,亦会好好教导素兰妹妹。”竹儿也道。 顾晚虞忽略二人的眉眼官司,随意点了点头, “林嬷嬷如何了?若实在不好,也不必顾忌,传吴医女过去瞧瞧,也好叫我放心。” “夫人不必担忧,姑母不过是素日的老毛病了,只需修养几日便好了。” 林素兰刚得了便宜,如今语气也是满满的乖巧讨好之意, 顾晚虞听着,随手在妆奁里捡了对耳坠子,也没用小环,直接自己对着铜镜戴上, “唉,我竟不知嬷嬷身上还有旧疾,嬷嬷劳苦功高,哪里就用得着日日来这点卯,也叫我实在不忍,” “素兰你下值回去同嬷嬷说一声,就说我吩咐的,日后不必她来我身边做伺候人的小事,” “只需和徐管家一般,做个大管事,清闲些,也好叫她修养身子。” 不是要把林素兰塞过来吗,那就用自己的位置换, 看看这老货是更舍得自己,还是更舍得这个亲侄女。 “这……”林素兰到底年纪还小,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 虽在林嬷嬷耳濡目染的教导下,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小环适时插嘴配合她,“主子对林嬷嬷可真好,奴婢瞧了都眼热了呢!” “你呀,我平日里待你还不够好?”顾晚虞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小环的额角, “你也别眼热,待何时有了林嬷嬷那样的本事,也安排个大管事的位置给你。” 小环嘻嘻一笑,“那奴婢可就等着了。” 她主仆二人在这亲热说笑,就势把此事揭过, 林素兰失了最佳时机,只能默默听令。 借着铜镜的映照,她瞧着林素兰那暗暗懊悔的神情,不禁一乐,转眼又恢复如常, 快速洗漱完,那边早膳也准备好了, 静静用过早膳,借着散步的由头,只由小环陪着,绕去了后院湖心的凉亭。 远远眺望,欣赏了下这如扬州府邸布局的美景, “杜月娘和林婉娘死了。” “啊?” 她这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从小环耳边炸开,小环下意识惊呼了声, 随后便迫不及待的追问,“主子,您说什么?” 她转头,回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杜月娘失宠,林婉娘爬床,二人内斗,去寻陆管事时,漏了痕迹,被永安侯知晓私下传递消息给家主,被处死了。” 小环腿一抖,差点跌坐到地上,“主子,您是说?” 顾晚虞点头,“已经是一月前的事了。” “一月前,爷那天对您发火,就是,就是知晓了家主吩咐的事?那您?” “无事,爷已经气消了。” 念及昨夜爷还来此过夜,小环这才放下心来,不禁面带两分崇敬的看向她, “主子,那咱们日后可该如何是好?”小环想了想又道。 “还能如何,被永安侯知晓私下探听消息的事,估摸着家主要有大麻烦了,听闻陆管事也被暗害了,” 顾晚虞转回头,望着湖面下隐隐晃动的鱼影,轻叹一声, “咱们身处这深宅,又能如何,能捡回条性命,便已是上天垂怜,日后只能当做什么均未发生了。” “可……”小环哑口无言, 她是想挣脱家主的控制的, 但主子是不是忘了,她们身上还有家主赐的毒,没了解药,可是会死的! 顾晚虞淡淡扫她一眼,“莫担心,我已经求爷,去寻解药了。”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这瓶里有两粒解药,是爷昨日给的,你先拿去,撑过这两月。” 小环瞬间想起方才替她整理床铺时,看到的那个素青色玉瓶, 想来就是主子自己那份解药了, 也对,主子现在有爷为之考虑,想来弄个解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环瞬间把一直提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双手恭敬接过这药瓶,“多谢主子。” “回吧。” ————分割线———— 晚膳后, 顾留福如寻常一般,过来禀报些外面的趣事儿, “嘿,您没瞧见,那庄稼汉了五文钱给媳妇儿买了个火烧,就好似是多了不得的事……” 许是听不过不少说书人的书,顾留福一说这些事,便活像那些说书的做派, 直看得她忍俊不禁, 小环几个也在一旁捂嘴偷笑。 “好了,莫笑了,素兰去煮壶新茶,留福说了这许多,想必也渴了,竹儿去瞧瞧厨房,可还有什么点心,拿上来些。” 打发走这二人,顾晚虞又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立即会意去门口守着, 顾留福一看,屋内人都下去了,便知晓定是她有事要吩咐了,立即竖起耳朵,做认真听候状, “你回去告诉慎贞,她的目标是永安侯,” “然后这几日,你想法子,让永安侯瞧见慎贞的容貌,切记,必须是永安侯一人瞧见,余下的,慎贞会知晓该如何做。” 顾留福点头应是, 他虽不解其中之意,但也隐约知晓她同慎贞二人在谋划什么, 左右他只需听安排便是,得了令便回了府外的院子。 顾晚虞吩咐完,也不确定这一下二人能否做成, 面上虽不显,但心中也有些焦虑的等着, 直至七日后,慎贞托顾留福过来禀了一句, “成了。” 第33章 确定是死了的? 却说那日陈慎贞得了令,瞬间便明悟了顾晚虞想要她做的, 美人计, 这种手段,于她不过手到擒来, 再加上又被顾晚虞精心教导一月,端是集了妓子与扬州瘦马之大成, 不过转眼间的工夫,就打算好了几个主意。 和顾留福细细商议了下, 这春儿,还是顾晚虞命顾留福特意买来给她充样子的小丫鬟, 年纪小,单纯好糊弄, 一直都认为陈慎贞是家里遭了难,前来盛京投奔亲戚的小姐, 此番出门,还当是真的散散心,只精心陪着。 陈慎贞脚下虽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但目标一直很明确的往永安侯府不远前的街上位置走着, “突然想起我那胭脂快用完了,这次出来总要好好选选。” “小姐,这家瞧着倒是个热闹的,不如进去瞧瞧?” 春儿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胭脂水粉铺子道。 陈慎贞帷帽下的脸露出一丝笑,“可。” “小姐看点什么?” 普一入门,便有婆子小二迎上了前, 她也没多客套,拉了拉春儿扶着她的手, 春儿会意,张口道:“近日时兴的胭脂膏子,取出些来看。” “哎小姐这边请!” “若说胭脂,您来咱们香雪坊可算是来对了,整个盛京提起最时兴的胭脂,头一个提起的必是咱们多年老字号香雪坊,” “您瞧这个,是前几日采集了新鲜桃,又掺了晨时枝叶上凝结的雨露制成的,这颜色最是鲜亮,味道也好闻的很呢!您可试试……” 这婆子说话利落,一连介绍了好几个, 陈慎贞一一瞧过去, 这香雪坊确实是京中的老字号了,当初她在醉春楼时也用过他家的东西, 摸着身上顾晚虞给的银票, 也没多说什么,只给春儿示意,把看过的这几盒都包上了, “小姐下回再来啊!” 由那婆子送出了门, 陈慎贞脚步未停,带着春儿, 把这条街上几个银楼、布庄、胭脂水粉、糕点铺子都逛了个遍,这才打道回府, 每回也不一定都买东西,但隔三差五的,便每个铺子去上一回, 直至混熟了脸, 这几家铺子,无论掌柜的,还是小二、婆子,皆知晓了附近有这么一位陈小姐。 陈慎贞这才叫顾留福动起手, 不过顾留福到底人脉没那么广,也不好太过刻意引导, 只一直寻着时机, 陈慎贞知晓这不是一日之功,便也不着急,闲来无事便随意逛逛, 直至这日十五,她照常在香雪坊看胭脂水粉, “几日没见陈小姐来逛了,小姐今日看着什么?” 最初那位接待她的婆子,一看到她便迎了上来, 陈慎贞来了几次,也不必再用春儿替她说话,直接道: “沐浴用的玫瑰露刚巧用尽了,底下人粗手笨脚的,只能我亲自过来挑了。” 那婆子赔着笑, 一面取了各色装有香精露的瓶子过来, 一面道:“到底还是小姐眼光好,那些下人没用过什么好东西,纵使说给他们听,也不见得能买对,” “都在这儿了,您瞧瞧,不只有玫瑰的,还有栀子、茉莉……” 陈慎贞不慌不忙的选着, 看了一个遍,正要伸手指其中一瓶茉莉的,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道声音, “是这家?” “回侯爷,就是这家,府里几位姨奶奶,甚至夫人都常用这家的胭脂水粉。” 帷帽下,陈慎贞的双目微眯, 可算是等到了! 心思急转间,永安侯带着李贵也进了铺子内, 永安侯嘛, 偌大个盛京,就没几个不认识, 况且还是这种开在离永安侯府比较近的位置的铺子,身后大部分都是有个权贵东家的,对永安侯更是熟识了, 几近是他刚踏入铺子内,那掌柜的便立即迎了上去, “侯爷大驾,小的有失远迎,您看点什么?” 永安侯不想过多废话,使了个眼神给身旁的李贵, 李贵会意,大手一挥,直接便道:“把当下最时兴的胭脂水粉都包起来。” 话音刚落,陈慎贞也作刚选好了状,柔声道: “就这两瓶吧,用惯了的,闻着也舒心。” 永安侯原本百无聊赖的视线瞬间飘了过去,左右打量一番, 倒是没注意到这角落里还有个身段飘逸,嗓音如珠玉泣的女人。 不过美人他也见得多了, 如今这个带着厚重的帷帽,看不清脸, 只感叹一句嗓音动听便罢了。 陈慎贞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动作却依旧不慌不忙, 待春儿拿了那婆子包好的精露,便作离开状, 不过到底那掌柜的喊出了永安侯的身份,她便就势对永安侯福了福身, 永安侯没理会, 陈慎贞也不慌, 本就没打算一蹴而就。 自然的转头就要迈步而出, 恰巧此时门外吹来了一股清风,陈慎贞心中一动,微微侧头,那风便似不经意撩开了她帷帽的的一角, 永安侯不经意间的偏头,瞳孔猛的一缩, 待欲再仔细看,却发现陈慎贞已经出了铺子,往远处去了。 这会儿的工夫,那些胭脂水粉已经包齐全了, 李贵指挥着身后的家丁小厮抱好,便跟永安侯回话说“好了”。 一行人出了铺子, 永安侯突然问道: “听闻那醉春楼的头牌玉蕊姑娘被周二纳进府,死了?” “是,听闻是那玉蕊姑娘坚决不从,周二公子偏要强上,结果被刺伤了身子,老太君心疼孙子,直接命下人打死她拖去了乱葬岗。” 李贵不知永安侯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言简意赅的解释了遍。 “确定死了?” “是,听闻拖出去时,已经没了气息,” 李贵抬头看了眼,又道:“纵使当时没死,乱葬岗那种地方,野狗豺狼众多,也必是活不成了的,爷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永安侯摩挲了两下手指, “你去查查方才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 李贵不明所以, 方才只顾着包胭脂水粉,香雪坊里人又多,他压根没注意其他, 难道只这会子工夫,他的爷就已经瞧上了个女人? 美人计,攻的是心,重点在计,美人只是工具 第34章 一步步的来 李贵在永安侯的冷脸下,迅速弄明白了是哪个女人, 但上下左右,邻里林间,是顾晚虞等人早就打点好了的, 都知晓这位陈小姐,是家里遭了难,才来的盛京, 除了陈慎贞、顾留福二人,哪怕是春儿,都不知道她投奔的亲戚是顾晚虞身边的小环, 李贵打听了一圈,就只打听到了最最明面上的那些, “你可询问了那女人的样貌?”永安侯眯着眼,心中起了疑心, “并无,这样的小姐,出门都是戴着帷帽,并不在外人面前显露真容。”李贵摇了摇头, “侯爷可是觉得有何不对?” 李贵是他的心腹,永安侯自然也没瞒着, 把偶然瞧见这女人的样貌,和死了的醉春楼头牌玉蕊相像说了出来。 李贵难以置信的抬头, “应当不能吧,小的打听了,那陈小姐行为举止皆是大家闺秀做派,怎么会是醉春楼的……” “况且若真是那位玉蕊姑娘,那周二公子难道不会再把人掳回镇国公府?” “侯爷您是不是?” 他想问是不是看错了,但碍于身份到底没敢问出口。 永安侯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想说他还不至于老眼昏到看错了人的地步, 但转念一想,那日瞧着那女人的举止,的确不像什么风尘之地出来的, 况且李贵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想来想去,还真觉得是自己一时看错了也未可知,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便随口说了两句,按下不提此事, 随意摆手让李贵下去, 李贵转头欲要退下,突然想起一事,又转回头禀报道: “方才小的回来时,正巧碰见夫人身边的腊梅,说是已经备好了晚膳,请爷过去呢。” 永安侯这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好在午后给那几房爱妾买胭脂水粉时多买了些,便令李贵把剩下的都带上,去了正院。 ————分割线———— 顾晚虞这边得了消息,心下立时转了几个念头, 忙给陈慎贞传了些话,包括下一步的动作和需要注意的 又让顾留福过去传话时避着人,多加些小心,以备万全。 陈慎贞得了她的嘱咐,觉得要做就要做全一些, 一面用簪子给自己眉心狠戳了下,一面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不提。 只顾晚虞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这女人还是有几分手段, 便给全了银子, 只暗中把控着大方向,其余的皆由着陈慎贞自己思量。 她知晓这事急不得,只把大部分精神又转回了自己身边, 林嬷嬷被她三言两语赶出了正房,却又只能作感激不尽状, 此番吃了哑巴亏,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巧,不知宋京章是不是被那日夜间她的动作和“真情流露”触动到了,多来了两日,也肯多和她闲聊两句了。 她也除了头一回那十万两银子外,又收到了宋京章送的东西, “这是?” 说实话,她瞧着这满桌的绫罗绸缎是真的有些惊讶的, “下面奉上的,见颜色配你,便着人带了来。” 宋京章一边瞧着她摆的棋局,一边淡淡道, “你棋艺不错。” “多谢爷念着妾,妾很是喜欢,” 顾晚虞露出笑来,见他还盯着棋盘看,便带了两分羞怯道: “不过瞧着棋谱随意摆弄的,倒是在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宋京章摆摆手,“不必自谦。” 他还看得出来,的确是不错。 看了半响,也来了几分兴致,便坐到棋盘边, “和爷手谈一局。” 顾晚虞自然无有不应, 坐下收拾干净棋盘,便开始同他下起了棋。 宋京章君子六艺也是十分精通,在棋艺上也是一贯的高超, 如今遇到顾晚虞这种同样棋艺精湛,又不按寻常路数走的, 不由正色了两分,没有说让些什么的, 只见宋京章手持黑子,她执白子,有来有往,一时之间都奈何不得对方, 小环、竹儿见此,默默退了出去,不打扰二人。 “爷,夫人,茶来了。” 片刻后, 外间突然响起林素兰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先是给宋京章奉上了一盏茶,又给顾晚虞手边放上。 宋京章顺手端起,抿了一口,抬眸视线在林素兰身上顿了顿, “你这丫鬟倒是有些眼生。” “禀爷,奴婢是新入府伺候不久的。”林素兰低头柔声道。 顾晚虞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落下一子, “爷竟不知么,素兰是林嬷嬷的侄女。” 宋京章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随之落下一子, 没再出声,只摆摆手,示意林素兰退下。 林素兰咬了咬唇,垂着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桌上的棋局还在继续, 二人都没再说话,房内只有不时棋子落于棋盘的声音, …… “是妾输了。”顾晚虞突然丢了棋子,坦然认输, 宋京章亦是随手丢下棋子,抬眸看她,“已经很不错了。”对于她来说, 起码比他后院那些强些。 顾晚虞瞧着他面上带着两分赞赏,悠然一笑, 刚想说些什么, 余光却瞥见外间门缝处露出的衣裳一角, 心中微动,到了嘴边的话,也换成了——“爷稍歇歇,妾去厨房瞧瞧汤如何了。” 宋京章浑不在意的点点头, 顾晚虞悄声退下, 瞧着正房门口那两盆素雅的,心中暗念一声, 可别说她不给林素兰机会, 这样大好的时机,希望她能把握得住。 随后便正了正神色,带着小环真的去了厨房,瞧他们补汤做的如何了, 宋京章以往只偶尔来这过夜, 如今猛然留饭,让府里上下都十分惊喜, 厨房如今也恨不得把全身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好在主子前露露脸, 若能得一句夸,不止得脸面,也能让夫人更加看重他们, 抱着这样的心思,厨房如今是干的热火朝天, 几乎手头没事的丫鬟、小厮都过来帮忙了,就连方才退下的竹儿也在, 顾晚虞过来时,就瞧见这样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 “夫人怎的来了?”孙嬷嬷眼尖,率先看到了她, “厨房脏乱,岂能让夫人亲自过来。” “无妨,不过过来瞧瞧……” 顾晚虞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正房隐隐传来一声打碎茶杯的脆响, 第35章 拖出去,乱棍打死 顾晚虞眨了眨眼, 小环适时道:“主子,听着像是正房那边的动静,可要回去瞧瞧?” 她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和孙嬷嬷交谈,抿唇转身快步向正房走去, 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冷呵——“滚。” 抬起的步子微顿,转瞬又十分自然的踏进房内, 待看清房内的情形不由挑了挑眉,“爷这是怎么了?” 棋盘被打翻在地,棋子洒落, 林素兰跪在正中央,前方是四散的瓷杯碎片混着茶叶溅了一地, 宋京章还坐在原地,不过袖口处湿了半截,看到她的身影,冷着一张脸瞧过来, 顾晚虞面色挂上两分担忧, 先让小环取了干净的帕子,后上前为他擦手,低声问: “可是素兰哪儿做错了?” 宋京章看她小意温柔的模样,也不忍牵连,只依旧冷着脸运气, 顾晚虞心中暗笑一声, 面上一副战战兢兢的胆怯模样,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若是素兰有何不对之处,妾替她给爷赔个不是,还请爷莫要生气。” 许是被她的温柔细语安抚到,宋京章抬了抬眼皮, “你竟能容忍这样别有二心的丫鬟在身边伺候?”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她也不好再装傻,只面带震惊的看了眼林素兰,咬了咬唇,又看回宋京章, “妾、妾也没承想……” 说着,微微侧头, 做足了被丫鬟背叛的黯然姿态, 宋京章暗叹一口气, 他喜欢她的乖巧听话, 可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立不起来,都由着这群奴才爬到了头上, 顿深觉自己应该帮这个女人立立威,免得这些个奴才看低了她, 想着便眸色深沉的看向跪着的林素兰,也没废话,直言道: “拖去个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 林素兰瞬间面色一白,“梆梆梆”的磕起头, 不过片刻,脑门就红肿了起来,但依旧边磕边哭诉道: “爷,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奴婢一命,” 见宋京章无动于衷,又转头对着她磕头,“夫人求您,奴婢知错了,看在姑母的份上……” 顾晚虞张了张口, 还不待她说什么, 宋京章身边的长随便手脚利落的把人捂住嘴,拖了出去, “怎么,你想求情?”宋京章注意到了她的神情, 顾晚虞抿唇,期期艾艾道:“到底是林嬷嬷的亲侄女,她爹娘又在不久前亡故了,看在林嬷嬷劳苦功高的面子上,爷不若留她一条性命?” “林嬷嬷?” 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有些不大好, 说曹操曹操到, 那边林嬷嬷得到林素兰触怒主子,即将被打死的消息, 立即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 “爷,夫人,林嬷嬷在外求见。”小环禀报道。 顾晚虞看了眼宋京章,垂头默不作声, “传。”宋京章冷笑一声。 转眼,林嬷嬷弓着身子进来, 瞧见她二人的衣服下摆,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求爷、夫人恕罪,奴婢没教好素兰,这孩子眼皮子浅,行事失了规矩,怎样责罚都不为过的,” “但她父母刚过世不久,老奴身边也就只她一个亲人了,还请爷看在老奴忠心奉主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求爷开恩,求夫人开恩……” 上首宋京章、顾晚虞一时都未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小环收拾好了桌上的棋盘,又给二人奉上一盏热茶, 顾晚虞默不作声的亲手递给他, 宋京章看了她一眼,倒是很给面子的接了, 抿了一口后,才悠悠道:“身上带着重孝还送进府里?” 林嬷嬷磕头的动作一顿,哭诉声愈发大了, “是老奴的错,看她在外孤苦一身,实在不忍,便求了夫人让她进府,爷恕罪,爷恕罪!” “主子心善,你们一个个的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 宋京章的声音依旧平静淡然, 但屋内众人硬是从中听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尤其林嬷嬷,低垂着头下,面上难掩慌乱, 她知晓爷的秉性,如今这般,已然是动了真火, 瞬间连求情讨饶都不敢了,只一味磕头认罪,请求责罚, “呵。”宋京章轻笑一声, 一甩手,手上那茶盏便砸了下去, 正巧砸在林嬷嬷的头上,瞬间就渗出了血迹, 林嬷嬷擦都不敢擦一下,重重嗑下头去,“爷饶命!” “饶命?爷叫你来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如今却瞧着主子心善好欺负,便爬到了主子头上,” “还随意带些腌臜东西进府,污了主子的眼不说,身上还带着孝,就敢勾引爷,” “林嬷嬷,你也是老人了,也清楚爷这儿的规矩,你说,该不该饶?” “老奴、老奴……”林嬷嬷一时语塞, 她的确清楚, 但心中却是不忿, 她在宫里伺候了爷半辈子,临到即将荣养天年时,却被指到了这府里, 一开始见顾晚虞容貌倾城,虽看不起她的身世, 但也是抱着好好伺候,帮她搏一搏进宫正式做主子的机会, 但谁知晓这夫人表面温顺善良,内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半点不受她的控制, 也并不像她初时想的那般受看重,连徐令那个小子,都比她更得青眼, 她自然气不过,心中愈发不屑,也不再尽心,只冷眼瞧着, 瞧爷对这外室的样子,就不像是个有前程的, 她自然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素兰样貌不俗,又是个活泛懂事的, 身份虽低微,但难道不比这扬州瘦马强? 凭什么这瘦马能做主子,素兰就不能? 抱着一丝侥幸和对万一素兰成了主子,她也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想法, 安排了素兰进府, 在宫里不敢怎么样,但在外面用计勾引一番还是轻巧, 刚做好打算,却没承想爷突然发了火,接连一月都没来府里, 她惶惶不安,这外室不会是要失宠了吧? 好在一月后爷又来了, 可素兰年纪小,到底沉不住气,即便有她千叮咛万嘱咐在前,还是冒险在今日便有了动作, 方才听到素兰被爷下令要乱棍打死的消息,她差点一个踉跄昏过去, “爷,可否听妾一言?” 第36章 日后落她手里,还不是 顾晚虞突然出了声, 宋京章和林嬷嬷都是没想到的,不由偏头看她, 她缓缓露出个微笑, “林嬷嬷作为妾教养嬷嬷入府,自然与一般下人不同,平日里愿多提点着些妾,妾心中也是极为悦意的,” “素兰此番进府,是妾点了头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存了这般心思,说来也不全怨她,” 宋京章一挑眉, “爷龙章凤姿,俊逸非凡,是个人都能觉察爷的好,她小小年纪,春心萌动,一时想左了,” 顾晚虞讨好的笑笑, “只不过却不该行至轻浮,做勾引下作之事,合该受罚的,” “不过林嬷嬷想来也是不清楚此事,若是让林嬷嬷一同受罚,岂不显得爷严苛,” “林嬷嬷伺候您多年,想来您也清楚她禀性如何,不若饶她这一回,日后做事精心些便是了。” 顾晚虞说的诚恳, 却也不是真心为林嬷嬷求情, 不过是看宋京章一开始就没打算重罚她,便顺着他的意思,给了个台阶, 左右经此一遭,宋京章应当也不会再把这老货当做心腹看待, 日后落她手里,届时还不是想怎样便怎样, 再者还能落个宅心仁厚的名声,岂不两全其美? 这般想着,她面上的笑愈发温柔。 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扳指, “你说的也有两分道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日后也不必再以你教养嬷嬷自居,府中之事也不许插手,只充做粗使便罢了。” “爷英明。”顾晚虞弯了弯眉眼,赞了一声, 林嬷嬷眼前却一黑, 她不是来为素兰求情的吗? 怎么这外室三两句,便定了她的罪? 可爷已经定下了,便再也改不得了, 她只能叩首,“谢爷开恩。” 这时宋京章的长随也回来了,拱手复命道: “爷,已经做好了。” 做好什么了,显而易见, 顾晚虞嘴角抿着笑,微不可察的瞥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求情不成反被贬为粗使,亲侄女又去了,悲惧之下,一仰头,就昏了过去, 顾晚虞暗嗤一声,给小环使了眼色, 小环便立即带着人,把她给抬了出去。 “爷消消气。” 房内下人都退了出去, 顾晚虞起身,跪坐到宋京章身前,头轻轻枕于他膝上,拉住他的手晃了晃, “龙章凤姿,俊逸非凡,是个人都知晓爷的好?” 宋京章感受着手心的温热,一字一句道, 语气中带着两分戏谑, 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妾无心之言,爷、爷怎的还记下了。” 宋京章手一捞,把她带进了怀里,“爷只是没想到爷在虞儿心里,是这样的好。” 虞、虞儿? 顾晚虞睫毛不受控制的微颤了下, 不过是夸了他几句,她就成虞儿了? 心中实在震惊,她一时无言,只温顺坐在他怀里,头侧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 直至依偎着的胸膛传来一阵震动,她猛然回神, 是宋京章在笑。 “爷讨~厌~故意逗奴家。”她嗔怪看了他一眼, 宋京章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许,语气却沉沉道: “心善是好的,只是在那些奴才面前无需好性儿,该罚便罚,免得奴大欺主。” “奴家记下了,多谢爷今日替奴家做主。” 顾晚虞眸光微动, 虽是她故意纵容林嬷嬷和林素兰姑侄俩,使得二人一日日轻狂起来,今日也是故意给了林素兰机会, 但宋京章毫不犹豫的下令仗杀,还是让她对他的狠,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这个男人,倒是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多情, 或许家中妻妾也并没有很多, 她尽力在分析着宋京章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 宋京章不知她心中所想,就算知晓了,也不甚在意, 今日他本就兴致不高,又被一个丫鬟扰了心情,本不想再留, 但这女人无意间透露出心中对他的看法,倒是取悦了他, 情绪也不复方才烦躁, 如今感受着怀中娇软的身段,兴致又起, 恍惚间闻到一股香味传来, “用了何香?” “是下面人从外面香雪坊买来的茉莉精露,奴家闻着好闻,便用了,爷觉得可好?” 顾晚虞手抚上他的胸膛,指尖轻点, 下一瞬就被他用力握住,唇滑至她耳边,轻咬了下,语气低沉, “极好。” 荒唐一番过后, 宋京章抽身而出, 她只当没注意到,依旧闭着眼养蓄睡意, 今日一连收拾了两个碍眼的, 心情好,早睡会儿! 旁的不说,就连竹儿、果儿也没了往日松散的模样,处处捏着一把小心, 尤其是竹儿, 想起自己之前三番五次为林素兰说好话,心中就忍不住颤抖, 生怕连累到自己,在顾晚虞眼前做起事愈发小心, 纠结了半日后,还是对着她呐呐道: “唉,未曾想,这林素兰暗地里竟有着这般险恶的心思,简直枉费夫人平日里对她那般好,” “平日里惯会装出个勤快为主的模样,就连奴婢等人也被她骗了过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晚虞瞥了她一眼,暗笑一声,“你也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既有那心思,自然不会显露给旁人知,” “多亏爷英明果断,否则若真被她成了事,就连我,恐怕也要受牵连。” “夫人说的是,这样人实在不配在夫人身边伺候,奴婢想起之前受她蒙骗,在夫人面前多嘴了几句,心中便实在难安。” “这有什么的,你们也不过被她蒙骗了罢了,不必如此。” 顾晚虞心中虽觉好笑,但仍摆了摆手, 刚处理两个,其余的也不好再动,也该好好安抚一下人心才是。 竹儿面带激动,当即笑道: “夫人宅心仁厚,天下实在再难找出夫人这样好的明主,奴婢能过来伺候夫人,实在是奴婢之福,” “日后定然跟着小环姐姐,好好多学学,不再见人面上和善,便一味痴傻的亲近。” 顾晚虞微微勾动唇角,与小环对视一眼, 小环瞬间明白了她意思, 拉着竹儿一起说了两句“掏心窝子”的姐妹情深的话,算是初步把人握在了手里。 顾晚虞瞧着二人但笑不语,心中想的却是—— 第37章 这小子,怎么瞧着比她二人还上劲? 心中想的却是—— 果然还是宋京章这个爷好使。 “主子,这林素兰已死,林嬷嬷虽被贬,但到底没赶出去,她会不会把这账算到您头上,然后暗地里下黑手报复咱们?” 把竹儿打发出去拿糕点,小环忍不住询问道。 “报复更好,怕只怕她不动手。” 顾晚虞随手摘下头上的步摇,丢在一旁,对着铜镜冷笑一声, “你平日里多盯着她些。” 小环看着她嘴角的笑,脊背处徒然升起一股凉意,立即垂头,“是。” 竹儿这时也端着一盘枣糕回来了, 二人便住口不提此事,只说些些衣裳首饰之类的闲话。 本以为陈慎贞那边还有筹谋一番,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消息, 没承想,当天晚上,顾留福照例做样子禀报完外面的趣事,就没走,暗示性的扫了四周一眼, 顾晚虞给小环使眼色让她带人下去后, 顾留福才解释道: “陈姐姐那边听完主子的吩咐,对下一步做了几个打算,但一时有些拿不准,特让小的来问问主子的意见。” 顾晚虞摆摆手,示意他说, “陈姐姐说现在最难得是不知那位的行踪,虽引起了他的注意,但还是担忧万一他并不上心,或者选择去和周二公子求证,” “故想的一还是由小的使计引出人来,制造多次巧遇,从而……” “二则是趁着春光还好,可去寺中踏春出游,巧设计谋使那位英雄救美,过后自然顺理成章。” 顾留福说完,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说实话,知晓主子要和玉、陈姐姐要对付永安侯时,他差点被吓死, 那可是永安侯,勋贵中的勋贵,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人物! 他战战兢兢好多天, 但见二人均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豪情壮志的激动来, 不就是个侯爷,有何好怕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王什么相什么, 哦对,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若是真的事成,他顾留福也算是能名流青史的人物了! 左右自己是烂命一条,当初若没有主子,他也不能活下来,又有何好怕的! 于是他为此奔走的更勤谨了,见陈姐姐拿不准主意,便自告奋勇的提出来问主子, 本以为这两个计划都是极好的, 但没承想主子在他的注视中摇了摇头, “都不好,太过刻意了。” 顾晚虞揉了揉眉心, 且不说这计划太过浅显,让人一看就是有意为之, 其次谁家好人家的女儿会在三番五次遇见一个外男后不知避让,反而夭夭乔乔的行勾引之事, 假装英雄救美也不好, 运作起来难度大不说,还容易暴露。 “要的是让永安侯主动,起码要让他认为是自己主动,而慎贞是被迫的,” “我知这也不好运作,但这是最好的法子,起码能延长永安侯的新鲜感,且愿意在它入府后护着她,如后期运作的好,还能谋得永安侯的心,” “让慎贞再想想,不必着急,事缓则圆,不出纰漏便可。” “是,小的必把主子的意思带给陈姐姐。”顾留福应了一声,告退后转身走了。 顾晚虞望着他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挑了挑眉, 这小子, 怎么瞧着比她二人还上劲? 陈慎贞那边如何琢磨的暂且不提, 林嬷嬷醒来后又一副打击过深,整个人都木楞楞的模样, 她好心的给她放了两日假,只等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再做事, 让一众下人纷纷夸她不计前嫌,仁心厚德。 身边无碍眼生事的,让她可是好生安生了两日,还拾起了每日午后吊嗓子的功课。 相比于她,宋京章那边却没这样舒坦了, 一下了早朝,宋京章就阴着张脸回了皇子所, 赶走所有奴才,独自在书房站了一整日, 若不是宫内眼线众多,他恨不得把书房内能砸的都砸了出出气。 春来万物复苏,边境交界处,别国屡屡来犯, 消息传来盛京,皇上发了大火,今儿早朝便是商议此事该如何解决, 老大依托兵权主战,老二为声名着想主和, 本来没他什么事,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结果老大直接请战,跟他要粮草, 粮草? 国库如今就仅剩二百八十万两白银,连宫中一省的冰例都不够,上哪儿给他弄粮草? 说再多,他和户部尚书就俩字:没钱! 老大气的脸红脖子粗, 就差没揪着他的脖子喊,你整治盐政,抄出来的银子呢? 谁不知道你雍王殿下扬州一行,查抄了好几位盐官,带回来了上千万两白银,如今哭穷谁信啊? 宋京章冷着一张脸,恨不得同样揪着他的脖领子喊回去, 是,当初确实带回来了将近千万两白银, 但,春闱不要钱?选秀不要钱?外面修缮府邸不要钱? 更别说还有大部分进了皇上的私库了, 可这些他能说吗? 他能说什么? 最后还是任由老大气急败坏的怀疑他和永安侯贪墨了银子, 除了喊冤,不能吭一声, 关键老二这时候也不说和了,开始和老大一唱一和的说起了他的不是, 合着他俩斗了半天,就为了联起手整治他? 皇上却当什么都没看到,老神在在的听着, 最终还是在老大、老二两党派的不停上谏下,决定出兵! 不过考虑到国库确实空虚,粮草一事由兵部和户部一同凑出, 呵! 真快给他气笑了! 宋京章想起老大那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就恨不得抄起手边的佩剑跟他去打上一架, 还兵部和户部一同凑出? 就凭借老大那副德行,他掌管的兵部会出? 到最后还不是全都由户部,由他来想办法凑出这笔军资? “叩叩叩。” 正运着气,敲门声突然传来, 宋京章皱眉望去, 赵有正的声音从外传来,“爷,王妃请您过去正院一趟。” “进来说。” 赵有正低垂着头,小心翼翼进来,躬身禀报道: “王妃派身边的腊梅来报,说有要事想同您商议,看看您可得空?” “何事?”声音愈发冷了, 赵有正头埋的更低了些, “王妃未明说。” 顾留福:嘿,燃起来了嘿! 宋京章:没钱! 大皇兄:我不信,你抄出来的银子呢? 宋京章:没钱! 大皇兄:我不信,肯定是贪了! 宋京章掏耳朵,吹:没、钱! 第38章 还是你这里清净些 宋京章最终还是板着脸,去了正院, 林氏见他来了,不由面色一喜, 虽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但处于深宫,不清楚朝堂发生的事,只当他是平常的冷脸, 直到听到他问何事,这才发觉出不对来, 一时原本打算好的说辞,又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宋京章心中本就压着一团火, 若不是看在林氏往日贤良淑德,极重规矩,不会拿小事来玩笑,压根就不会来, 如今看她欲言又止,原本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到底何事?” 林氏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其他,直言道: “是母妃,几位妹妹的事。” “母妃?”宋京章挑眉,正色看向她, “是,爷您也清楚的,母妃对于子嗣一事极为上心,如今沈妹妹有孕,母妃自然爱护了些,平日里念着,多有赏赐,” 听到母妃身体没事,宋京章不由放松了些, 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椅背,端起茶喝了一口, 默不作声,示意林氏继续, 林氏:“沈妹妹又怀着身子,奴才们也都精心,有了好东西先紧着她那处,” “而许妹妹身为侧妃,出身高贵,平日里又最是精致的,什么好东西,也都有她一份,” “可巧殿中省近日送来了些许血燕、阿胶等补身子的好物,东西不多,按妾身的意思,便是每处都送些,也算公正,” “可两位妹妹不知是何作想,竟背着妾身,暗里争斗起来,” “今日请安前遇到了,言语不合,吵了起来,一时不查,冲突间王妹妹不慎落了水,” “本以为是小事,结果王妹妹在湖中挣扎间,头磕到了顽石,当即便见了血,” “兹事体大,又牵扯甚多,妾身也不好独断,特请爷过来,主持公道。” 许氏和沈氏争斗,反而把王氏牵扯其中,让王氏落水受了伤, 宋京章听着,眼眸忍不住微眯, “王氏如今如何了?” “请了太医来看诊,说只是不妨撞下,没什么大碍,只需好好养上段时日便可。”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问,林氏半点没犹豫,脱口而出。 宋京章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吟片刻道:“王氏无妄受灾,合该安抚一番,养伤这段时日,份例便提到侧妃的规格,” “至于许氏和沈氏,不安于内,争斗生事,理性受罚,但考虑到沈氏有孕在身,便不降份例,只许氏份例降至侍妾,另二人各禁足三月,罚抄女德百遍。” 林氏望着他犹豫开口,“王妹妹确实该安抚,许妹妹素日娇纵了些,也该敲打一番,只是,” “沈妹妹到底有孕在身,母妃也是时常关怀她身子如何,虽此事她亦有不妥,但此番责罚,是不是过重了些?” 宋京章淡淡扫了她一眼, “若皆因有孕便可忘了规矩,娇纵生事,日后后院之事该如何管理,又有何公正可言?” “就这般定了,赵有正,你亲自去传令。” 说完,便一甩袖子,转身大迈步离去。 赵有正见此连忙给林氏行了一礼,下去传令。 独剩林氏盯着宋京章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言。 方才夫妻二人议事前,打发出去的奶嬷嬷进来,“爷好不容易来趟,娘娘您怎的不留下爷?” 林氏苦笑一声,“哪里是我不想留,爷的心思也要在这儿才行。” 奶嬷嬷闻言叹了口气,上前安慰,“娘娘您也莫要太伤怀,好歹您是正妃,爷再如何,心里都是有您的,” “老奴方才打听到爷下了朝便在书房,想来是有政事要忙也说不准。” “原是如此,也对,爷平日就一心落在朝政上,若不是有事要忙,想来也不会如此。” 林氏默念一声,不知是在回应奶嬷嬷,还是在说服自己, “罢了,嬷嬷你待会儿带上些药材,亲自去王氏那里安抚一番,瞧着爷对王氏,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是。” 宋京章出了正院,一路没停,也没回书房,直接出了宫。 顾晚虞正跟着竹儿学京中时兴的络子打法, 学了一后午,来了兴致,直至晚间也没放下, 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了宋京章那张冷峻的脸, 嗯? 她还以为他近些日子都不会再来了, 脚下却没犹豫,上前行礼, “给爷请安。” 一面亲自帮他净了手,一面又道:“爷来的巧了,妾刚让厨房炖了川贝枇杷雪梨汤,想来已经好了。” 旁边小环会意,立即去厨房端来。 “川贝枇杷雪梨汤?怎么,是有咳疾?” 她摇了摇头,“不过听吴医女说这时节喝些能温补身子罢了,膳补总归比药补好些。” 宋京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随着她来到桌前,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的各色络子。 瞧见他似乎有些疑惑,顾晚虞开口解释,“午后瞧着竹儿腰间带着的络子精巧,便拿过来瞧了瞧,看着倒是和扬州的样式不同,左右也闲着无事,便学着打来玩玩。” 宋京章本就是随意一看,听她说完,也不再多注意, 顾晚虞敛眉,眸光微动, 这男人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爷,夫人,川贝枇杷雪梨汤来了。”小环用托盘呈上两盅刚炖好的汤, 顾晚虞亲手接过,奉到宋京章面前,“爷尝尝,可还能入口?” 宋京章神色淡淡,不过到底给面子的顺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尚可。” “能得爷这一句,孙嬷嬷的工夫便没白费。” 她不甚在意的收回了手,自顾自的坐到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 小环几个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汤匙不时搅动汤羹,偶尔与盅碗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宋京章原本还在心中想着朝堂,和后院发生的烦心事, 回过神来,发现眼前这女人倒是自在的很, 瞧瞧,喝口汤,眼都舒服的眯起来了。 “这么好喝?” 顾晚虞暗笑一声,侧身抬眸,“爷刚不是尝过了?” “不过一口没尝出什么滋味来。”宋京章眸色深深的望着她沾染了些许汤水后,愈发柔润的唇, 随手扔下手中的汤匙,顾晚虞干脆的起身, 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来到他面前,快速俯身贴上他的唇, 宋京章:呵,倒是巧了,王氏和他的遭遇差不多! 看他狠狠罚下那两个找事的,出口气! 第39章 难道爷不喜欢? 宋京章愣了一瞬,转而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加深这个吻, 直至她气喘吁吁,忍不住抬手推却时才松开, 双唇红肿,眼角闪着泪光,却恍似不觉的抬眸望进他眼底, 那双澄澈如月的眸中唯有自己的倒影, 宋京章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心跳情不自禁的漏了一拍, 抬手盖住这双闪烁的眸,再次附身凑近, 却不妨落了个空, 顾晚虞避开他灼灼的眸光,拉住他的手,嗓音娇柔,“爷,妾近日身子不爽利。” 若次次想,便次次如愿,那哪里还会把她当回事儿呢。 话音刚落,面前这人不自觉的眉头微皱, 在他抽身而出前,她攀附在他脖颈上的手,顺着胸膛缓缓向下,直至…… “哼?”一道难以自抑的低沉鼻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不用抬头,她都能想象到宋京章惊讶又犹疑的眼神, “你做什么?”低沉带有两分压抑的嘶哑声音响起,锐利的视线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扫过。 顾晚虞红唇翕动,轻笑一声,却没回答,只微微抬头,再次贴上他的双唇, 同时手上动作未停。 比方才更浅显的一个吻, 不过这一次,掌控者却换了个对象。 听着宋京章几次难以压制、差点宣泄而出的闷哼声, 顾晚虞睫毛微动,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成就感, 到底是勋贵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连这样的事,都未经历过。 良久, 宋京章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沉沦的意志, 望着淡定抽身而出擦净手的女人,忽地觉得耳后传来一股热意, “你?” 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他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又不想失了作为爷的威严。 望着神色复杂的宋京章,顾晚虞抬眸,无辜的眨了眨眼, “嬷嬷教的,说是好在身子不方便时能伺候好爷,” “怎么了,难道爷不喜如此?”她恍若刚想起这些,面露几分惶恐,福身请罪, “是妾自作主张了,还请爷恕罪。” 宋京章默, 半响才丢下一句,“不必如此”便大迈步离开。 顾晚虞神色平静的起身,望了望被大力关上的房门, 卷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倏尔泄出一丝笑意。 “主子,爷方才离开时,瞧着面色有些不大好,可是?” 小环从外面进来,凑近她身边,担忧问道。 她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无事,爷不过是有事要忙罢了,”转头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转眼熄了蜡烛, 一夜好眠。 将醒未醒时,听到了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竟是个难得的雨天。 顾晚虞睁开双眼,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一动未动, 雨滴滴落在青石板、树枝、盆让发出各色的声响,竟让这片天地显得愈发空寂而平和, 不仅抚平了她难以言明的焦躁,也让她一直困顿的地方,有了些许的头绪, 又静静听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唤小环进来, 没承想小环进来,没先伺候洗漱,反而笑呵呵的道: “夫人,爷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您可要现在瞧瞧?” “呈上来看看。” 见她点头, 小环立即拍了拍手,外面捧着托盘、匣子的几个小厮快步进来, 那一个个托盘和匣子里,不是放着头面、锦缎,就是盛着胭脂水粉,金银摆件, 她斜倚靠在软枕上,微微向后一探头, 就瞧见后方还有两盆精贵品种的十八学士, 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相比于一开始那阔绰的银票,这次倒是更用心了些。 顾晚虞略招了招手, 那捧着十八学士的小厮便立即凑上前, “这瞧着倒是鲜亮,也芬芳,香气四溢,让这房内都添了两分雅致,便放在那柜子旁吧。” 抬手轻抚了下瓣,她随口吩咐道。 两个小厮闻言,立即把盆搬到指定位置, “可见夫人是得爷看重的,这样名贵的都特意寻了来。” 小环看了眼那,笑着凑趣,再不似昨夜那般苦大仇深,忧心忡忡。 “你又知道了!” 她回以一笑, 脑海中却浮现出昨夜宋京章那低沉的嗓音,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抬手虚指了指小环,对身侧竹儿道: “瞧她这个机灵的,看我得了爷的赏,这便来凑趣儿了,还怕我不赏她不成?” 小环知晓她是在玩笑,又说了两句逗趣儿的话, 这才在她授意下,把这些东西能摆的摆上,余下的登记造册入库。 她不觉得了这些略微算得上用心的赏赐有什么, 依旧用过膳食后,便如往常般练舞、抚琴,下棋。 府中上下倒是很觉她受宠,一整日面上都挂着笑。 ————分割线———— 晚膳后, 顾留福一如既往的过来禀报外头的趣事儿, 这个差事,本就是她为了方便探听永安侯府安排的, 如今有了陈慎贞帮着谋算,倒是也不需日日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但想着顾留福也需要件能遮掩耳目的差事做给旁人看,便也没叫他停了, 如今来报,她也就只当个打发时间的趣事儿,闲闲的听着, “……那小娘子,头戴白,身穿素服,自己往头上插了根稻草,便要卖身葬父,跪在长安大街正中央,吸引了不少人过去看,就连一些贵人都过去凑热闹了呢!” 这时,小环跨过房门进来,递上来一盘藕粉桂糕, 听着他说的有趣,也开口问道:“那可有人愿意收留?” 顾晚虞半卧在贵妃榻上,嘴角噙起笑, 这一看小环就是不怎么在外行走, 外面这样的事实在屡见不鲜, 她都能猜到后面的发展, 接下来无非就是有哪家富贵公子,善心大发,慷慨解囊, 然后那小娘子说些承蒙大恩,愿以身相许的话云云, 可顾留福在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并无。” 顾晚虞眉梢微动,也不由自主的认真听起来, “那小娘子样貌实在一言难尽,又兼之生的魁梧,一时之间无人问津。” 顾留福说着,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自己先笑了笑, “夫人您不知道,” 第40章 你说的对 “夫人您是不知道,当时那周围围了好些人,其中不乏穿着光鲜亮丽的富家公子爷,却愣是没一个站出来说要买她的,” “然后人群散了又聚,反复几次,就连平日那些难得一见的王公大臣家的人都有所耳闻,过去瞧了个热闹。” “那么些人,竟没有一个愿意解难的?”顾晚虞挑眉问道。 然后就见顾留福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有一个秀才公,许是心善,实在看不过去,说要替她安葬父亲,也不必要她卖身什么的,” “结果一听她说要以身相许报答此恩,那秀才公吓得又退回去了。” “噗呲!”小环、竹儿两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环:“那姑娘也是,若不说要以身相许,许是已经能借此安葬老父了。” 顾晚虞也摇头失笑,“许是真的心焦过了,没想到这些罢了。” “唉,左右经此一遭,那小娘子更无人问津了,许多人还私下设盘打赌,看她明日能不能遇到好心人呢。”顾留福叹了一口气, “那些人也忒坏了些,竟然拿这事做赌注。”竹儿跺了跺脚,为此打抱不平。 顾留福想起自己也投了一两银子,不由讪讪笑道: “毕竟此事过程实在好笑了些,又难得引来了众多贵人看热闹,都想借此捞一笔罢了。” 众多贵人? 顾晚虞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点,“永安侯可也过去瞧了?” “那倒没有,不过小的看到有个永安侯府的采买小厮也在当场,”顾留福思索了一番,回禀道, 后想了想,又言:“不过想来回去定会禀报上去的,毕竟京城中难得出了件这样的趣事儿。” 说的也是, 顾晚虞盯着桌上的糕点,眸光微动, 难得出了件这样的趣事儿不说,永安侯什么德行,她也再清楚不过, 听到有女子卖身葬父,还卖不出去,怎会不过瞧瞧, 估摸着明日便会亲自过去瞧热闹了, 这倒是个好时机,难得有更显眼的顶在前头, 若能巧妙运作一番,何愁不能让永安侯上心…… 脑海中思绪翻转不停, 顾留福和小环、竹儿三个还在说着那小娘子卖身葬父的事, 顾晚虞却恍若未闻,只快速思量谋划着其中关窍, 直至三人察觉到她出了神,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语声,小心翼翼的望着她。 “你说得对。”她猛然直起身子, 顾留福吓了一跳,“啊?” 他说什么了? 小环见状,立即带着竹儿退了出去,并把门关好,守在门前。 顾晚虞沉浸在灵光乍现中,捋清了思绪才回过神, 对还不明所以的顾留福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顾留福立即上前一步,凑近凝神细听, “既然不能显得刻意,那只要有更杂乱的事率先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便能遮掩些,你告知慎贞,如此……” 顾留福听着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眸,直至听完,再也忍不住赞了一声, “还是主子您聪慧,这主意,简直是……呃……是极好的。” 顾晚虞瞧着他绞尽脑汁,却仍旧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准确表达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对他摆摆手,“得了,快去传话,待这事清算完了,给你请个先生读书,免得平日里说句话,也听得人着急。” 顾留福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多谢主子,小的、小的这就去传话给陈姐姐。” 顾晚虞点点头,瞧着他快步离去, 随手捏了块糕点,送入口中, 香甜软糯之气瞬间盈满整个口舌,让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身子, 如此这般,想来便可成事了。 风吹雨歇, 春日这样舒爽的时日总归是过得极快, 自那日传过话去,已经过去了五日, 却还是没陈慎贞那边的消息, 顾留福倒还是日日出去打探消息,但她未防暴露,勒令这段时日不可去寻陈慎贞, 故而到如今,还不清楚那边到底是如何情况, 直至这日, 顾留福在照常禀报完打探的消息后,告退离去, 却又在她即将就寝前,悄悄的回来了, 顾晚虞便知晓定然是事态有了进展, “传他进来。” 随手披了件披风,打发守夜的小环去把人带进来。 转眼间,顾留福缓步进来, 却也知礼,未敢进内室,只跪在外间禀报: “陈姐姐按照您的意思,那日后的 “让管家送了银子给那小娘子,解了她的围后,也没多做纠缠,便脱身而出,却‘凑巧’让永安侯看到了全过程,” “后永安侯果如主子您所料,开始打听陈姐姐,在陈姐姐的刻意引导下,二人已经说上话了。” “这么快就说上话了,可是刻意为之?”她抚了抚鬓角,声音拉长。 顾留福摇了摇头, “并未,陈姐姐记着您的嘱咐,前几日没出门,后借故去寺庙上香,那位是主动凑上来的。” “方才陈姐姐差人过来,就是想问问主子,下一步可要顺着那位的意,直接进府?” “不急,吊一吊他的胃口。” 见顾留福有些不明所以,她也未解释,只道:“你过去跟你陈姐姐一说,她便清楚。” “是。” “这个交予你陈姐姐,”随手扔给他一个药瓶, “外面买来的丫鬟到底不清楚是何底细,以防传话时暴露,或被侯府富贵所迷生出二心,多做层防备也是好的。”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留福深知这瓶中装的是何物,不由握着药瓶的手紧了两分, 结果迎面又砸下来个药瓶, “解药,一月一服,让慎贞看着用。” “是,小的定把话带到。” “嗯,去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顾留福悄然退出正房。 房内又恢复平静,唯有外面不时传来一两声夜莺啼叫, 顾晚虞站在原地, 却是在脑海中仔细反复思量,这其中细节之处,是否有所遗漏或暴露风险, 直至觉得无甚纰漏,这才转身欲回榻上就寝, 结果一转头, 瞳孔猛的缩紧, “爷?” 第41章 大半夜杵在那儿做甚?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 昏暗的烛火在半开窗柩不时透过的微风下摇曳晃动, 忽明忽暗的暖光映照在宋京章棱角分明的侧颜上, 他坐于桌前,修长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左手手指轻点桌面,正看着她, 明明还是春日夜晚,在被香充盈、暖意舒畅的闺房里, 顾晚虞却感受到了一股从脚底往上蹿的寒意, 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不自觉收拢,她张了张口,只觉喉咙发紧, “爷是何时来的?怎么爷不让人通报一声?”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翻窗进来。 宋京章淡淡收回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想来看看你,一时没注意时辰,担心你已睡下,便没惊动。” “爷是府里上下的天,在外又辛劳,便是惊动又有何妨,妾理应服侍爷才是。” 再者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会担忧吵醒她的性子。 宋京章扯了下嘴角,对此不置可否,话锋调转,“倒是你,好端端的半夜在那儿杵着做甚?” 话中并无任何异样, 顾晚虞眨了眨眼,攥紧的手指不由一松, “方才正要睡下,厨房说做了点珍珠玫瑰圆子,妾想用些,但又担心临睡前吃了会积食,正在那儿纠结呢。” 说着,面上适时浮现一抹羞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倒不想被爷瞧见了。” “这有何的?让下面做点好克化的送过来。”宋京章皱眉抿了口茶水, “若实在想吃那珍珠玫瑰圆子,明日再命人重新做来便是。” 底下这群奴才也真是不识眼色,这个时辰了做什么圆子, 赵有正到底怎么选的人? “爷说的是,”顾晚虞柔柔一笑,缓步上前,帮他轻捏肩膀,“到底还是爷有主意。” “爷可有何想用的,妾传话下去,让厨房一并做了送过来。” 脖颈间按压的手指,纤细又不缺乏力道, 宋京章下意识的伸手握住,果一如往日的柔弱无骨, 恰时一缕青丝飘落眼前,身后隐隐有淡淡茉莉清香传来, 香味牵动思绪,脑海中猛然浮现前几日她为自己……的情形。 顾晚虞由着左手手掌被握住,另一只手依旧放在他肩处,似乎没注意到自己飘落的青丝与他猛然紧绷的脊背。 宋京章略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不必了,天色已晚,爷还有事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说完,便迅速起身,大迈步向外走去。 守在门外的小环,见顾留福带笑离开后,本欲进去伺候, 结果不想转眼就见宋京章冷着一张脸大步而出,顿时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 直至宋京章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才起身快步进入内室, “主子,爷怎么会?”突然从房内出来,她明明没见有人进去啊。 说到一半,注意到她的神情,声音不由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消失闭嘴。 顾晚虞端坐于桌前,正冷着脸,端着茶盏喝茶,听到声响,眼皮微掀, 偏头对一侧略抬了抬下巴,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环这才注意到半开的窗, “这……” “你们站在外面就没听到任何动静吗?”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 不得不承认,她迁怒了, 若不是宋京章来的时机巧了些,没看到她吩咐留福的情形, 否则这多日在他面子做的样子,岂不就是功亏一篑了。 顾晚虞对外素来平和温柔, 除了毒药一事上,哪怕是在她们面前谋划永安侯,也是和声细语的样子,像这般冷脸发火还是头一次, 小环吓了一跳,迅速垂下头,“奴婢、奴婢想着您和留福要说些要紧事,便没留神细听,未曾想,爷会突然来此……” 气氛实在凝滞,小环心头慌张,说到一半,便在她眼神逼视下没了声音, 而后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是奴婢疏漏,请主子责罚。” 顾晚虞盯着她的头顶,半响,微叹一声, “罢了,起来吧,也怨不得你,谁又能想到爷会、突然如此行事。” “好在,无甚大事,下次多注意些便是了。” 说着俯身对小环伸出手, 小环一愣,抬眸小心又略带触动的看了她一眼,才搭上自己的手,微借力,站了起来, “多谢主子宽宥。” 轻风拂过,掀起一阵凉意,顾晚虞收回手,“去关上窗。” 小环应了一声,立即过去关好,转头又恭敬凑近, “天色不早了,主子可要歇下?” “折腾这会子,有些饿了,让厨房做点好克化的送过来,你也跟着一道用些。” “是。” 往日在陆府,规矩没这么多,主仆二人也常常一同用膳, 如今小环也知,顾晚虞这是在变相安抚,故也未推辞, 应了一声,便去厨房吩咐下去,还顺道要了自己想吃的桃酥。 厨房动作也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快速备好了一碗鸡丝馄饨、一盅百合银耳莲子汤,并两三个拇指大小的饽饽,一碟子小菜,还有小环点的桃酥。 “烦扰孙嬷嬷你们了。”小环客气道谢。 府中上下谁不知晓眼前的小环姑娘是夫人身边的心腹, 莫说是夫人要膳食了,就算是小环伺候完夫人饿了,她们也极乐意给做些吃食, 如今听到她客气道谢,孙嬷嬷自然不会应承,只推说是应该做的。 小环又客套了两句,塞了个荷包才转身欲回正房, 不想一转眼,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角落, 心中诧异,眼波流转,凝神细细打量了旁边还对她笑着的孙嬷嬷两眼, 并未挑明,依旧笑着道了声别,便拿着食盒回了正房。 一道道精致汤食摆上桌, 顾晚虞端了那鸡丝馄饨,挥手让小环坐下,才用勺子慢慢搅动, “主子,方才奴婢去取吃食,却不妨看到林嬷嬷在厨房帮忙做事。” 小环道了声谢坐下,倒没急着和她一起吃,而是立即禀报起方才看到的事。 “贬的是粗使,正院有小红小荷二人已够用,况且林嬷嬷失了脸面,如今必然不愿再待在正院,徒增笑柄,去厨房也在情理之中。” 第42章 必用周郁首级祭你此番辛劳 这几个一起过来的奴才当初均是受林嬷嬷管辖, 念着往日情分,孙嬷嬷容她在厨房做事,也在她意料之中, 故而对此可以说是毫不意外。 浑不在意的往口中又送进一勺馄饨,缓缓咽下后,才又看向小环, “无妨,让她先待在那儿吧,也好瞧瞧,府里到底有多少真心和她交好的。” “奴婢是担心她借着便利,会对您吃食上动手脚。”小环担忧的神色丝毫未褪, “她不敢。”顾晚虞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笃定道。 小环张了张口,似是还欲再说些什么, 她见此直接摆了摆手,“留着她还有用。” 小环这才温顺点头,但心中却想着平日里更要多注意着林嬷嬷。 二人一同用完宵夜, 又在小环的服侍下安置就寝,再无旁的事发生,她沉沉睡去。 许是宋京章在她暗中逗拨下,再次想起当日之事,接连几日没再过来, 顾晚虞十分清楚他此时心中作何想法,故也不甚在意,只一心关注陈慎贞这边。 对于永安侯来说,只要能让他产生兴趣的女人便要纳进府, 哪怕这个兴趣仅仅丁点儿而已,左右他养的起, 更何况, 不过因为那惊鸿一瞥,误以为她同镇国公府牵扯甚大的醉春楼头牌有什么干系,才按捺住了这点子心思, 在探明二者不是一人后,那点子心思自然又浮出水面, 尤其还在无颜女卖身葬父之事上,看到这女人秉性, 永安侯自然不愿再轻易放过, 让李贵查明这女人家中情况后,又逗弄了一番,让她知晓自己是谁,见她亦是情愿, 便直接挑了个吉日吉时,正式纳陈慎贞入府。 故而自顾留福传话又拿了药丸过去后没几日, 便又到顾晚虞这边传话说,陈慎贞即将入永安侯府,想要见她一面,拜别辞谢。 顾晚虞自然无有不应,且不说十分清楚这对她的意义所在, 再者为了日后安排,也是极愿意和她见一面,亲自交代。 时间选在了今日子时三刻, 在府后的角门处, 这门本是平日里采买下人走的,开在了不显眼的僻静角落,正巧也不打眼, 顾晚虞明面如常歇下, 在府里其余众人都睡下后,才只带了小环,悄悄地来到了角门前, 一盏茶的工夫不到,不远处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夫人。”陈慎贞在顾留福的护持下快步走来,刚瞥见她的衣摆,便俯身下拜, “快起来,”顾晚虞亲手扶起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小环和顾留福对视一眼,连忙一个去了角门里探风,一个去了旁边甬道上望风。 陈慎贞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民女不过做些寻常小事,主子坐镇后方,出谋划策,掌控全局,才是真的辛劳。” 顾晚虞拍了拍她的手,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了。” 闻言陈慎贞羞怯一笑,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人与往日有了些不同之处, 眉间多了一颗红痣,嗓音也比之以往要嘶哑几分, 搭上这端庄的仪态,倒真像是另一个人, 想必就算那周郁来此见到她,也并不会把陈慎贞与头牌玉蕊混为一谈,不过觉得二人有些相像罢了, “你这是?” 陈慎贞展颜一笑, “听了主子吩咐要小心行事,莫让旁人瞧见我的样貌,便想着要做不如便做绝些,免得日后再被旁人发现什么端倪。” 顾晚虞听的一愣, 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 这么些年, 她为报仇耗费全部心血,几乎抛弃身为顾晚虞这个人去奔走谋划, 无数百转千回的深夜,也曾孤独、彷徨、迷茫, 未曾想,如今却在这仇人所在的盛京,寻到了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肯为自己的目标下如此狠心, 顾晚虞抬手轻抚上她眉间的红痣,“很疼吧?” 陈慎贞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左右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疼算得什么。” “你放心,我必用周郁首级祭你此番辛劳。” 新仇加旧恨,也唯有周郁的头颅,才能安抚她二人的心。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紧迫,陈慎贞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急忙开口道: “奴家此番前来求见,一是两日后便要入永安侯府,奴家一向孑然一身,能算作亲人的唯有留福和主子了,便想最后作为闺阁女儿,拜别主子,” “二是入永安府后,不知府中深浅,一时片刻恐怕不能同您暗中联络,便想着临行前,和您商议下进永安侯府后的安排。” 顾晚虞点点头, “我也猜到了,正巧也有些永安侯府的事要嘱咐你。” 陈慎贞立即做洗耳恭听状, “你入府后,首先要注意的便是永安侯夫人方絮,此人极其善妒,且手段狠辣……” …… 从永安侯夫人,到当初杜月娘的事,再到观察来的永安侯此人秉性, 事无巨细,她一项一项都说了个清楚, 直至把收集到的所有信息说完,才住了嘴。 陈慎贞默默认真听着,恨不得把这些刻进心里。 “怎么了?有话说便是。”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顾晚虞眼神示意。 陈慎贞犹豫半响,还是道:“主子您,似乎与永安侯有些仇怨。” 她听顾留福说过, 主子与永安侯府的两位姨娘是同出自扬州一府,还探听过二人的消息,甚至在失宠时帮忙想办法, 后来那两个姨娘就不明不白的去了, 起初主子让她勾引永安侯,她还只当是想探查那两个姨娘真正死因或是报仇, 但如今看来,却不像她相象的那般简单。 顾晚虞瞧着她犹豫小心的神情,坦然一笑, “你想的不错,我确实同永安侯上下有旧恨,实不相瞒,你从留福那听来的两个姨娘之死,也是我故意为之,” 瞥见陈慎贞惊讶瞪大的双眸,她浑不在意的抚了抚鬓角, “不过这其中牵扯甚大,倒不好同你细说,待日后,日后有机会吧,或者……” 顾晚虞微微抬头,遥遥望向永安侯府所在的方向,再次响起嗓音透出些许怆然, 第43章 既如此,我少不得要帮帮她 “或者事成后,自然会让你知晓其中一切缘由。”顾晚虞转回头,笑望着她。 陈慎贞识趣不再多问, “好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你进永安侯府后,最紧要的不是其他,而是要活下去,” 陈慎贞猛然抬头, 顾晚虞对她一笑,“唯有成功在侯府活下去,才用想日后的安排,” “届时想必也不必再忌讳其他,咱们可如往日暗中联系了。” 陈慎贞自然明悟了她的意思,敛眉低声道:“民女清楚了。” 顾晚虞看她, 月影余晖倾洒,沉重的气氛弥漫开,二人一时无言,周边只间或从角落草丛传来三两声虫鸣, 最终,还是陈慎贞反应过来,笑了一声, “民女辗转污糟之地数年,那些腌臜事见了不知凡几,想来也不一定会比那些高门阔户中的妇人差上多少,主子只管等民女的好消息便是。” 顾晚虞看着她,忽地垂首眨了下眼,再次抬头时嘴角漾开笑,“静候佳期。” 说完叫来小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匣子, “这里面有一万两,一来算作给你添妆,二来好在侯府上下打点,不必省着,早日立稳脚跟才好。” 陈慎贞点点头,“民女省得。” “慎贞拜别主子。”说着,俯身重重一拜, 她没拦,就这样看着她拜下去, 直至行完这一礼,才道:“不早了,回吧。” 陈慎贞又福了福身,转头在顾留福的小心护持下返回。 顾晚虞就这样目送她快步离去,直至她纤瘦的身影彻底遁入夜色,连最后一丝衣角也消失在巷尾,才微微侧头转身,搭上小环递上来的手, “回吧。” 夜风习习,后半夜无眠。 好在她也无须给旁人请安,宋京章又几乎只在晚上过来, 即便她再多懒散的多躺会儿,也无人敢置喙。 起身洗漱后,顾晚虞用玉轮按摩着眼下皮肤,招手让小环传来顾留福,询问当日在街上卖身葬父那女人的去向。 “主子怎忽地问起这人?”顾留福十分不解, “我这儿有一桩要紧事,可叹手头无人可用,思来想去,这人或许能用,便招你来问问。” “自那日陈姐姐命陈管家送了银子给她,却未收留,那女人便默默离去了,主子要寻的话,还需容小的去打探一番。” “嗯,不急,慢慢寻,莫要漏了痕迹便好。”嘱咐完一挥手,让他下去了。 顾留福动作不慢,晚膳后便过来禀报说寻到人了, “许是当初事闹得太大,这人倒也好打听,”解释了句,又详细说道: “此人名唤柳莲儿,其父还是个秀才公,奈何爹娘早逝,她一孤女卖身葬父,” “自她拿了陈姐姐给的银子安葬老父后,也没去别处,而是靠着仅存的银两在那条街上赁了个小院子,” “每日里不是上街乱逛,就是打听些高门大户的小道消息,听闻最近还在想法子去勋贵人家做丫鬟呢。” “哦?”顾晚虞挑眉,“这样看,她倒是个有上进心。” 顾留福不屑的笑了笑,“主子心善,自然只把人往好处想,可依照小的看,她这实在是不安于内,费尽心思想往上爬呢!” 他自幼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整日就是绞尽脑汁往上攀附, 不过是想借此,攀附个权贵做靠,享受荣华富贵。 连老父安葬之事都能用来作筏子,尤其在得了银钱后,还整日想着进勋贵之家,可见是个真自私虚荣的性子, “可惜,她不仅貌若无盐,还生的五大三粗,莫说那穷秀才瞧不上她,那些大户人家寻丫鬟都不会找这样的。” 顾留福眼角下瞥,显然对此等行为十分不屑。 “既如此,我少不得要帮帮她。” “啊?”顾留福抬头,惊讶望向她, 顾晚虞勾唇一笑,眸光捻月色,端起茶盏抿了口,才幽幽道: “你去找几个人,在她身边多念叨些,镇国公府二公子最是温柔怜爱弱女,” “有闺秀出门逛街偶遇镇国公府二公子,被他看上纳进了府;也有丫鬟做事周全,被纳为姨娘;连那醉春楼的姑娘,周公子也不嫌低微,引为知己,更为其赎身收入府中关爱。” “主子您是想?” 顾留福隐约猜测到了她的目的,不由抬头小心看了眼, 在对上她眼中闪烁着的那晦暗不明的光后,猛的垂下头, 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晚虞唇角轻扯,眸光微深, 这柳莲儿既卖身葬父,慎贞又给了银子,那她这条命自然就是慎贞的了,替慎贞做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攀附权贵不正是她心中所期盼的, 如今她想法子成全她,柳莲儿想来也是极为愿意,心怀感激的。 “可主子,您也知晓这柳莲儿貌若无盐,就算她愿,那国公府的公子想来也不会愿的。” 顾留福回过神,小心翼翼提醒道。 她摆摆手,“无妨,你去做便是,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 “是,小的这就去。”顾留福应了一声,告退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转了转手上的茶杯,敛眉垂首微微一笑, 希望这位柳莲儿是真的有上进心啊! 顾留福出去如何寻人,安排此事暂且不提, 另一边,陈慎贞已然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了永安侯府, 普一进去,便被永安侯夫人使了个下马威, “这就是我的院子?” 陈慎贞望着眼前在一湖荷池后的偏僻清冷小院,挑眉问道。 “回陈姨娘,咱们侯府姨娘妾室多,这院子空置的也少,这还是夫人特地为您选出来的单独院落呢。” 领她过来的正院丫鬟一脸倨傲,不屑笑道。 果然, 这永安侯夫人如主子所说是个善妒的, 刚进府便使这等手段,真是没得恶心人, 不过此乃阳谋,她若敢表现出有半分不喜, 第44章 妾小心眼的很 恐怕一个爱慕虚荣,不尊主母的帽子就会扣下来, 永安侯夫人再借此挑拨几句,吹吹风,说她进府也只是看重侯府的富贵,一看这等院子才露了痕迹, 那日后,她估摸着就只能空守这处小院, 届时,是生是死,也就在这夫人一句话里的事了。 若她就此忍了,那也就只能在这等偏僻小院里熬日子, 好算计! 陈慎贞微微垂首,暗叹一声,扬首却露出个温柔的笑, “夫人如此好意,实在叫妾心生感动,不过妾刚入府,不敢贸然前去冲撞打扰夫人,可否请姑娘通传一声,明日一早焚香沐浴后,妾再亲自前去正院谢夫人大恩。” 这丫鬟更不屑了,轻哼一声, “夫人是主母,姨娘您只是妾室,侍奉主母,给夫人请安是本分,自然应当每日都去的,至于夫人见不见的,可就要看您的运气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去通传。” “你!”身侧春儿见她行事实在嚣张,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为其主打抱不平, 陈慎贞右手微抬,及时一把拉住了她,微微一笑, “姑娘说的是,”顺手给那丫鬟塞了一个荷包, “初来乍到,多谢姑娘提点,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到底还是姨娘明事理。” 捏了捏袖口的荷包,丫鬟面色终是和缓了几分, “奴婢名唤玉翠,管正房传话、送东西的活计,日后陈姨娘若有事寻夫人,率先命人告知奴婢便是。” “原来玉翠姑娘如此得夫人重用,我记下了,有劳玉翠姑娘带我过来,这点子心意,请姑娘喝茶。”说话间,又塞过去一个荷包。 玉翠这才露出两分笑模样, “陈姨娘刚入府,想来还有的忙,奴婢便不打扰姨娘了。” “姑娘慢走。” 目送玉翠拧着腰肢,逐渐远去,陈慎贞这才转身踏入这小院子, 入目便是等待已久的两个小丫鬟,简单认识一番,又赏了点东西,便随口让二人退下, “小姐,这玉翠也太嚣张了些,您是侯爷进口迎进来的正经主子,她还敢这样对您,实在大胆,” 春儿见两人退下,不由出声讨伐方才玉翠的不敬,愤愤不平, “不若您告知侯爷,让侯爷好好治下她的罪,也好让这些人再也不敢小瞧您!” 陈慎贞斜了她一眼,“好了,咱们毕竟刚入府,该避让的便避让些,等站稳脚跟,还怕没有来日吗?” “小姐说的是,是奴婢短视了。”春儿见她语气不对,急忙认错。 “好了,这是你这月的药,记得服下。” 陈慎贞知晓她此番为何,也不愿多言,直接从随身荷包取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春儿笑着接过,“多谢小姐。”说完,也用茶水,直接一口把药丸吞了下去。 “如今该改口叫姨娘了。” “是,姨娘。”春儿吐了吐舌,应承道。 “陈姨娘可在?”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陈慎贞直接使了个眼色,让春儿把人带了进来, 是李贵。 “李总管亲自过来,可是侯爷有何事吩咐?”陈慎贞挂上笑, “小的给陈姨娘贺喜,侯爷吩咐晚膳来您这用,还请您好生准备。” 陈慎贞面露惊喜,“妾身知晓了,劳动李总管亲自跑这一趟。” 又给春儿使眼色,塞了个荷包给他,“这点心意,请李总管喝茶。” 李贵连道“客气”,随后便告退离去。 “小、姨娘大喜,看来侯爷心中是有您的,否则也不会在您刚入府,便过来陪您用晚膳了。”春儿打趣贺喜。 陈慎贞无言,随意摆了摆手,让她带人,拿荷包去打点厨房早做准备, 后缓步行至窗前,眼神掠过前方不远处的荷池,逐渐飘远, 她已经顺利进了永安侯府, 不知主子如今可有应承她的话,为她筹谋周郁之事? 城东, 几条街后的僻静宅子里, 顾晚虞同样立于窗前,眺望着府中荷池, 想来慎贞此时,已经进入永安侯府, 周郁那边也已埋下了钩子,只待慢慢推进了。 念及此,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不自觉的拨动腰间玉佩的穗儿, 两桩大事落定实行,让她焦躁的心愈发安定。 窗外微风拂过,空中忽得开始飘起了细雨, 点点雨滴落于荷池,激起阵阵涟漪, 宋京章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雨幕中, 宽大的白色滚边长袍,笼在他的身上,卓然飘逸, 敞开的斜开领口露出里面紫色的衣襟,紫白交映,尽显矜贵之气, 恰时,他望过来,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 她神色顿了一下,转身奔出正房,前去迎接, “出来做什么,左右有赵有正打着伞,爷不过片刻便到了。” 宋京章步子迈快了几步,转眼就到了正房前,一把扯过她的手腕,阻止她往前行的步子,拉她进了房内。 顾晚虞由着他的动作,抿唇一笑,边接过竹儿递上的手帕,为他擦洗,边关怀道: “雨日寒凉,爷怎的也不披件披风?” 身后光顾着给主子打伞而淋了一身雨水的赵有正闻言,立即请罪, “是奴才的不是,没能及时注意到这些。” “爷一男子,身子哪里就有这般娇弱。” 宋京章擦洗干净,丢下帕子,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赵有正下去梳洗, 顾晚虞亲手端了小环奉上的热茶,递给他, “到底还是赵总管得爷的心,妾不过说上一句,爷就心疼了!” 宋京章接过茶抿了一口,含笑望着她,“竟吃一个奴才的醋?” 她嗔怪瞥了一眼,顺着他的话直道: “妾可小心眼的很,可看不得爷在妾身前袒护旁人呢!” 宋京章嘴角微微上扬,戏谑的笑了一声,伸手揽过她的腰, “倒是个乖觉小气的。” “爷来的倒是巧了,妾看这天色合适,正琢磨着午膳让厨房上个锅子来。” 顾晚虞窝在他怀里,难得没动手动脚,而是转移了话题,调笑一句, “哦?那确是来的巧了,爷正想着这口呢,让她们动作快些。” “小环,让林嬷嬷那边捡些新鲜的青菜菌子,并着之前吩咐过的鹿肉锅子,呈上来。” 说着,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第45章 让妾来! 小环会意,闪身出去。 房内,二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宋京章闲闲地把玩着她的一只手,面色平静无波, 顾晚虞微微抬眸, 二人视线相接,本以为他会避开, 但,并没有, 他就这样直白的望着她,视线在眉眼间流连, 气氛霎时胶着,周身的气息沉寂下来,连窗外的雨声皆仿佛消饵于无形, 她面色兀地浮现一抹红晕,视线游移开, 手指舒展又收回,想从他手掌中撤出,却被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爷~”顾晚虞嗔怪一眼,垂下头去, 头顶前侧方泄出一丝低沉的轻笑, 她面色愈发红了,起身欲逃,“奴家去看看那锅子准备的如何了。” 转身迈步,但手腕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 甚至还加重了两分,就势一拉,就把她扯进了怀里, “呀!”她低声惊呼,不自觉的抬头, 再次撞进他深沉如夜却带着灼灼星光的眸, 神色一愣, 而后红唇微勾,抬手,却不是退却的动作,而是顺着他的胸膛缓缓向上,指尖微动,绕了个圈, 可还不待她继续动作,作乱的手便被再次一把握住, “想做什么?”宋京章眸色愈发深了,喉结滚动,视线不停的在她眉眼间与红唇处游离, 她嘴角轻扯,声音拉长,“自然的尽奴家的本分,伺候爷呀~” “呵!”一声轻笑,“如那日般伺候?” 不待她言语, 宋京章便俯身凑近,二人的距离不断缩进,气息交织…… “爷、夫人,锅子备好了。” 林嬷嬷的声音忽地传了进来。 顾晚虞瞬间回神,快速抽身而出,站定,理了下纷乱的衣袖,扬声道:“进来。” 外面林嬷嬷端着铜锅进来,嘴上说着讨巧的话, “今儿这鹿肉是晨起刚从京郊庄子上进来的,新鲜的很,爷必定喜欢,另外老奴记得夫人尤爱新鲜菌子,特意去挑拣了一番,保管,呃……” 还未说完,抬头就看到了宋京章板着的冷脸, 嘴中未尽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爷、爷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 深知缘由的顾晚虞垂首抿唇一笑, 见宋京章还是冷着张脸,便出言周全,“爷许是在想旁的事,林嬷嬷不必多想,把铜锅放那桌上吧。” 林嬷嬷此时深怕又惹了宋京章不高兴,会挨罚, 于是也不再想原本打算好的露头讨好之意了, 直接依照她所言,把铜锅放于桌上, 随后便顶着宋京章的冷冷的视线,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后面小环跟着进来, 指挥着身后竹儿、小红等人跟着把手中托着的各色肉卷、鲜菜心,野菌子一一放下, 才挥退众人,自己到了顾晚虞身边,准备伺候她用膳。 “爷?”顾晚虞请示一声, 宋京章面色依旧有两分不好看,但好在没发火,净了手,同样坐于桌前, 无需开口,只随便一个眼神,身后赵有正便立即夹菜到他面前, 这份眼力见儿与对他的喜好了解程度,绝非一日之功, 顾晚虞暗暗瞧着,心中又把对赵有正的重视提高了几分,眼神也不受抑制的带出了两分欣赏之意, 身后小环见此,不由自主地也绷紧了身子,照着赵有正的模样,时刻关注着她的神情动向, 不由让她一阵好笑, 宋京章看出了她眼底的笑意,挑眉询问:“你在高兴什么?” 莫不是在暗笑他方才被林嬷嬷打断的事? “能同爷一道用膳,妾自然开怀。”顾晚虞弯了弯眉眼,光明正大的含笑看过去。 房内赵有正等人闻言,立即垂下头去。 宋京章哑然, 猛然想起,这么久了,他确实是头一次同她一道用膳, 偏头望着她依旧温顺隐含欣喜的眉眼,略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来日方才,一同用膳的机会还多。” 她面色丝毫未变,依旧含笑道:“爷说的是,是妾短视了,只想着能同爷多待一会儿,如寻常百姓家夫侍就是好的。” 赵有正的头顿时垂的更低了。 宋京章面色依旧平静,发后的耳尖却悄悄红了, “咳,大庭广众,莫……” 说到一半,看到她那隐含期盼,真挚无比的眼眸, 又莫名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用膳吧。” “是。”顾晚虞唇角勾笑应了一声,便又安静的用起膳食。 午膳毕, 小环上了茶给二人漱口, 林嬷嬷等人默默撤去桌上的铜锅、碗碟, 顾晚虞端着茶盅静静瞧着,忽得似想起了什么,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林嬷嬷是在正院做洒扫的吧,怎的去了厨房,做这等传饭送膳的活计?” 淡淡的声音,似乎在问着一件小事, 但房内的几人都清楚,主子口里的没有小事! 宋京章也顺势看了过来, “老奴、老奴……”林嬷嬷见此,不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去厨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府里这么些人,何况还有这外室的心腹小环时常去厨房要些吃食,她就不信这外室不清楚此事, 本以为这外室是就此默认了她去孙嬷嬷手下做事的事,正好她二人彼此都不碍眼, 可谁承想,竟然今日在爷面前又提了起来, 端的奸滑, 到底是哪个说这外室良善无争的? 她结结巴巴不回话的样子,到底惹了宋京章的不喜, “主子问你话,为何不答?” 一句话丢过去,就让林嬷嬷额角冒出了汗, “爷恕罪,老奴是看正院已有小红、小荷两个做洒扫的,想着人多也无用,不如另寻活计,便、便去了孙嬷嬷手下做事。”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除却顾晚虞自己,与小环这等知情的, 其余不知情的,诸如赵有正、竹儿等人闻言不由纷纷惊讶的望向林嬷嬷,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没有主子的吩咐,便敢擅离职守。 林嬷嬷此时也觉察出自己的不对来,立即磕头欲要求饶, 还不待张开口,宋京章又一句落了下来, “你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吓得林嬷嬷面色一白,“老奴知错,还请爷责罚。” 宋京章紧紧皱起眉,眼中的不喜似乎化为实质,盯着她就要怒骂起来, 不想衣袖忽得被扯了一下, 顾晚虞看着他,柔声问道: “爷,这林嬷嬷如今到底是妾的下人,可否让妾来?” 宋京章:前两次落荒而逃略显底气不足,这次爷男人的面子要挣回来。 小虞:我的人设就是纯情小白,爷你说啥是啥,我都照做,害羞低头.ipg (背后冷笑,这些权贵的心拿捏的死死的。) 第46章 梯子已经给搭好了,能不能成就看她自 宋京章挑眉,随后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随意, 得了令,她也没再拘着,直接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你私自擅离职守,目无尊卑,实在胆大包天,便罚你半年月钱,你可认?” 林嬷嬷被前几次的事已经吓到了,如今又在宋京章面前被捏住错,自然更加担忧小命不保, 听到她这责罚, 不过一点子月钱,她还不看在眼里,顿时恭敬回道: “老奴认,多谢夫人开恩。” “不过你虽未事先请示主子有错,但到底资历深厚,想的也不无道理,便随你的愿,继续留在灶房做事吧。”顾晚虞话锋一转,又道。 林嬷嬷惊讶的抬头看了眼, 似乎是没想到她还会夸她, 回过神来后,立即谢恩,“多谢夫人。” “好了起来吧。”顾晚虞面色平静的瞧着她的动作, 心中默念一声:最后一次了。 转头又看向房内其余人, “你们亦是如此,莫要仗着自己资历,就失了应有的恭谨。” 连一向备受看重,初时充做教养嬷嬷的林嬷嬷,如今怎么罚都看夫人一句话的事儿, 她们自然不会再拎不清的小瞧这位夫人,顿时纷纷恭敬应道: “是,奴婢等谨遵夫人意。” 顾晚虞这才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退下。 待房内只剩她与宋京章后,便动了动唇,带有期盼的望向他, “爷,妾做的如何?” 瞧着这双亮晶晶的瞳,他无端想起了幼时养过的一条小京巴, 在他扔出布骨头后,它飞快的冲跑过去叼回来,歪头看他等待夸赞时的圆眼睛,也是如此一般的闪烁着亮晶晶光芒…… 宋京章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扫清自己心中的杂念, “做的还算不错。”虽然依旧手软了些。 顾晚虞顿时笑弯了眉眼,略扬了扬下巴,“是爷教的好!” 终是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宋京章抬手抚上她的发,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赵有正的声音从外传来, “爷,那边有事寻您。” 宋京章收回手掌,起身欲走, “爷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 她自然不会拦着,乖巧道:“妾明白,爷去忙便是。” 下一瞬,宋京章毫无留恋的转身大迈步而去。 “奴婢起初还觉得林嬷嬷此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不想主子用她在爷面前立威,敲打府内众人,” 小环重新回到正房内,帮她重新换了盏热茶,笑着奉承道: “到底还是主子高明,是奴婢短视了!” 接过茶杯,顾晚虞含笑瞥她一眼,“不止。” “嗯?”小环惊讶了,“主子可是还有其他想法?” “看日后吧,若是她就此学会老实本分,饶她一命也无不可。” 轻抿了一口茶,她淡淡道。 小环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微扯了扯, 合着主子一开始是想要林嬷嬷的命的吗? 她为何这么多年会觉得主子性子软,好拿捏呢? 顾晚虞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视线轻飘飘的望了过去, 小环身子猛然绷紧,垂下头,僵硬的笑了笑,“主子心善。” “放心,你是我身边最信重的人,旁人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你我二人多年的主仆情谊。” 意味深长的话,并没有让她觉得放松,反而心中更是敲响了警钟, 同时暗暗下定决心,日后纵使再得主子看重,也不可忘了为奴的本分。 小环的神情转变,顾晚虞看的一清二楚, 嘴角噙起笑, 丝毫不在意她发现自己的本性, 毕竟她准备把真正的解药给她了, 不敲打敲打,还真怕小环日后飘起来,泄露了她的事。 几日后, 晚膳过后, 顾留福照旧前来禀报外面的趣事, 借口拿糕点打发走竹儿后,她问起之前吩咐他的事, “如何了?” “回主子,柳莲儿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当真掏空钱财去寻了人伢子,要主动去镇国公府上做丫鬟,不过此事没做成。” “可是那人伢子不敢应承?”小环好奇的问。 顾留福笑了一声,“这有何敢不敢应承的,那些人,只要有银子,莫说是镇国公府,就是那皇宫里,也有胆子塞进人去。” 那为何没做成呢? 小环眼中明晃晃的疑惑, 还没待她问出来, 顾留福就强忍着笑道:“是镇国府上的管事没瞧上她,使银子也不行,” “说是府上主子,尤其这位周二爷,喜爱颜色齐整的丫头,就算是灶房烧火的,也没见过有这样容貌身段的,死活不应,” “柳莲儿白白耗费钱财,依旧无可奈何。” 说着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感染到了房内所有人,小环捂嘴偷笑不说, 就连顾晚虞也用手帕掩唇,笑了笑, “听你这般说,我倒真还对这柳莲儿的样貌有了几分好奇。” 顾留福顺着她的话,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柳莲儿那张扁平好似被马车碾过的长脸, 颧骨高耸,兼之面上如云的雀斑,猪鼻,偏又长了张厚厚的嘴唇, 配上五大三粗矮小的身量,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 不由打了个激灵,“主子,您还是,莫要好奇的好。”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顾晚虞二人看他这副模样,互相对视一眼,更觉好笑了, 又说笑了几句, “小环,去把我书桌上左手边 小环动作利落的依言取了过来,“主子,可是这张。” 淡淡瞥了一眼,见未拿错,便示意她递给顾留福, “这是一个药方,你想个不漏痕迹的法子,让柳莲儿得到。” 顾留福不识字,也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当然就算看的懂,也不会有旁的心思, 于是只应了一声,便仔细收好这张药方,告退离开。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顾晚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幽远, 那纸上写的,是一个叫四物鸢头散的方子, 服用之人如同见鬼一般,迷了心智,就是外头的大夫也瞧不出来, 她往里面额外加了二分药量的防葵,又多加了一味臣药, 如此研成粉末,用时毫无病状,也不用见酒,只需混在饭菜里使人服下,便有事半功倍之效。 只要这柳莲儿能有那本事,把这药用到周郁身上,还怕成不了事儿? 梯子她都已经给搭好了, 就看柳莲儿自己,抓不抓的住这次机会了! 第47章 出门直奔醉春楼 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这柳莲儿的能力, 方子给出了去了几日, 顾留福来报,柳莲儿还依旧在外徘徊无法可接触到周郁此人, 她现如今手头又没了银钱,又实在想不到办法,似乎有放弃了意思了。 听得顾晚虞直皱眉, 放弃? 放弃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找到柳莲儿这样合适的人, 柳莲儿若放弃了,她这一时半刻的,去哪里寻人。 也罢,总归是她要做的事,再帮她一帮也无不可! 连夜想了好几个主意,最终才敲定了个最谨慎的, 不过, 顾晚虞盯着窗外的荷池,秀眉微蹙, 这个法子在运作前,还有一桩事要安排好才行。 这日,天色晴好, 顾晚虞合上手中端看的棋谱,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 竹儿极有眼色的上前一步,帮她按捏肩颈, “小环呢?”她舒服的闭上双眼,淡声问道。 “回夫人,孙嬷嬷说今日要炖参汤,小环姐姐想起库里还有支老参,便去找了。” “嗯。”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任由竹儿为她按捏, 直至肩颈处再无不适,才挥手让她退开, 缓缓睁开双目,借着窗半开的缝隙处眺望远处,在清理荷池的徐令等人。 “徐总管说临这莲盛开前清理一番,再养上几尾大些的锦鲤,也好让夫人夏日赏荷游玩。” 竹儿注意到她的视线,忙出声解释,“故而这几日都在带着小钱、小赵几个在清理。” “他有心了。”赞了一声,顾晚虞起身, 在竹儿的搀扶下,缓步行至房门前,又猛然停住了脚,复而折返,叹了一口气, 在竹儿出声询问前,开口道: “许久未出门了,在府里待的也无甚意思,正巧今日天儿好,准备一下,午膳后出去逛逛。”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徐总管准备着。” 顾晚虞摆摆手, “这几日不仅要收拾那荷池,还要修缮后院的树,事务繁杂,各处都需他盯着,” “我不过出门逛逛,这样的小事,不必劳他了,叫上留福,再加上小环陪着,也尽够了。” “是,奴婢省的了。” 午后, 简单收拾了一番,戴上帷帽,便只带了小环、顾留福二人出门。 “去那布庄。” 绕出了府一条街后,隔着厚厚的帷帽,顾晚虞吩咐一声, 顾留福立即会意,忙领着转了个弯,去了新开门没几日的福盛斋布庄, 这福盛斋开在东西城交接处了一条繁街, 普一进店,那掌柜的见到顾留福的身影,就想要迎上前, 顾留福看了眼店内的其余客人,忙眼神制止了他, 主仆三人便如寻常客人,慢慢的挑拣着衣裳布料, “这个颜色倒是瞧着雅致。”顾晚虞挑起一件襦裙, 一旁的小二立即道:“夫人好眼力,这是京中正时兴的靛蓝,许多富贵夫人、小姐来了,都专门要这个颜色呢。” “这颜色清雅却不显厚重,瞧着极衬夫人的雪肤,这几日穿也正合适呢。” 小环见她似乎有几分喜欢,跟着凑巧趣道。 “还是你这张嘴会讨巧,” 顾晚虞伸手虚点了点小环的眉心,又垂头看了眼手上的衣裙, “好是好,只不过,府里的衣物均是小红几个裁剪,从未在外买过成衣,倒是不知是否合尺寸。” 小二立即躬身解释道:“夫人放心,小店设有干净隐蔽的屋子,可供夫人试穿,亦是有同样颜色的锦缎与云纱,可供夫人挑选。” 他说的真诚,顾晚虞环视一周,似乎在观察店的装潢和规模是否可信, 在看到一衣着打扮亦是光鲜富丽的夫人也去试了成衣, 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左右无事,便试试吧。” 说完又看向身后小环二人, “你们二人也不常随我出门,衣裳又是几月前做的,今日便也挑上两件,算作近几日做事谨慎的嘉奖。” 小环和顾留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谢主子。” 随后二人便也简单挑了两件合身份的衣裳。 店内客人也不在少数, 这番动静自然被人看到眼里,但都不以为意, 不过又是哪家的夫人出来买东西罢了, 这福盛斋虽新开,但服务周到,各类布匹齐全,成衣样式精美,吸引了一大批贵夫人小姐,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日里上演了不知凡几,故而对此都不放在心上。 恰巧店内又进来了几位的夫人,人手有些支应不开, 掌柜的便过来,对那小二道: “狗儿,你去服侍那几位新进的贵客,这边贵人我来伺候便是。” “是。”叫做狗儿的小二立即转而去服侍那几位新进来的夫人, 掌柜的则对着顾晚虞一伸手, “夫人您这边请。” 顾晚虞微微点头,命小环拿着选出来的几件衣裙,跟随他迈步进入了后堂, 后堂一间雅致隐蔽的空屋, 进去关紧房门后,掌柜的立即拘礼, “东家今日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 小环瞳孔微张,惊讶看向她,“主子,这?” 顾晚虞淡淡一笑, 这布庄是她早早就命顾留福置办下的,一直挂在他名下, 慢慢挑了家世清白,又谨慎嘴严的人在明面支应,才正式开业, 原是预备着到时候好和陈慎贞暗里联络,也方便在外有个接应的地方, 没想到今日先用上了。 “后门在何处?” “出了这屋子直走,右转再左转就是后门,出了后门就是荣华街。”掌柜的忙说明位置。 “一会儿我换了衣裳带留福出去有事要办,小环你先守在这,还需掌柜的里外照应下,莫让旁人发现有不对之处。”顾晚虞嘱咐道。 小环和那掌柜的忙点头应下。 而后,顾晚虞便在小环的服侍下,快速换了一身顾留福挑好的男子长衫, 又把面容化的刚硬黝黑了几分,掩饰了耳洞,添了假喉结,拿了柄折扇, 才叫上同样换了一身新短打褐衣的留福过来,“走吧。” 主仆二人避开耳目,悄悄出了后门,故意绕了几圈,确定无漏痕迹之后, 便直奔京中最出名的烟之地——醉春楼而去。 第48章 就是她? “大爷,进来玩呀大爷~” “爷~快来瞧瞧~” “这位爷,里面请!” “哟~何大人,许久未见您了,可还是要红蕊姑娘陪?” …… 醉春楼不愧为盛京最出名的青楼,莫说进去, 就是普一进了这条街,便立即有几个衣着光鲜,风流妩媚的妓子迎上前,边调笑说话边拉着人往醉春楼里去, 楼上还有几位容貌姣好的女人,挥着手帕招迎, “这位爷倒是眼生的很,可是头一次来?需不需要妈妈给介绍个姑娘作陪?” 顾晚虞也不例外, 尤其在看她身上衣料富丽,面容俊郎,身后还有小厮跟随, 那老鸨便迅速围了上来,扯着油腻的笑,就要上手。 顾留福立即面色一肃,挡在她身前, “哟~爷这小厮可真尽心呢!”老鸨无奈停了动作,直抛媚眼给她, 顾晚虞拿扇柄拍了拍留福, “妈妈莫恼,我这小厮也是忠心为主。”说着随手丢了个银元宝到那老鸨手里, “我随便逛逛,就不劳动妈妈了。” 老鸨接了银元宝,自然没有拦她,直挥手让她自便。 “走。” 顾晚虞一挥扇子,带着留福踏入醉春楼, 一进门,便有诸多没接上客的姑娘围上来, “这位爷面生的很,可是头一次来么?奴家可以帮爷介绍介绍呢~” “爷,奴家最懂伺候人了,带奴家去吧~” 一个个说着就要往她怀里钻, 顾留福见此还要替她去挡, 结果没想到她几个闪身,不仅避开了她们,还就势在这几人身上和脸蛋上揩了把油, 这下几个女人都知道她不是个青瓜蛋了,脸上的笑容更妩媚了几分,纷纷抛着媚眼,嗔怪:“讨厌~爷真坏呢~” 顾晚虞笑了一声,随手掏出几块元宝丢给她们,“爷还有事,下回来再找你们!” 这几个女人接了银子,更是不愿放开她了, 又打趣了几句,见她好似真有些不喜了,才略带不甘的退开。 主仆二人继续往里面走, 身侧顾留福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顾晚虞无意偏头瞥见,不由觉得好笑,“怎么这般看着爷?” “主子您看起来,还真熟练啊!”顾留福挠了挠头,“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常客呢!” “想什么呢你?”拿扇子轻敲了敲他的头, “扬州这样的地方多的是,不过是见的多了,知道一些罢了。” 其实她也去过青楼的, 不过那时是在家主的安排下,去扬州青楼跟着那里的嬷嬷学习伺候男人的技巧,同时亲眼看看那里的姑娘们是如何同男人相处的罢了。 念及此,又不由想到家主, 倒是不知陆家如今情形如何了,回去也该着人打听打听。 “你知晓她样貌如何吧?”顾晚虞心思急转,又回归眼前,边走边问道。 “是,陈姐姐同小的形容过的。”顾留福点头。 那便好。 避开各色搂抱调笑灌酒的众人,来到了后院, 在各色声响中,角落里“啪!”一道清脆的耳光声传来, 顾晚虞挑眉,和留福对视一眼,悄悄往那边去, “你这贱婢,是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撞的?我这衣裳可是了大价钱新做的,若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哟,怎么,还不服?” “明明是明蕊姑娘您自己撞上来的。” “还敢顶嘴?” 又一个清脆的巴掌,和推到人的声响传来, 紧跟着就是高声的怒骂, “你这贱婢还当是玉蕊那贱人在的时候呢?你主子死了,倒是留的你还在这张狂,呸什么东西,给我打!” 二人过来后,便看到一个女人满脸得意的站在旁,想来就是方才话中的明蕊姑娘, 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压着另一个丫鬟狠打, “主子,就是她。”顾留福仔细看了两眼,低声提醒道。 顾晚虞皱了皱眉,给他使了个眼色, 顾留福立即会意,向前两步,扬声道:“住手!” 明蕊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回首就看到俊逸非凡的顾晚虞,忙勾了笑,上前就要拉她, “哟,大爷怎的来这后院了?这都是些丫鬟龟公做事的地儿,可承不得贵客,不如让奴家带您去前边玩乐?” 顾晚虞避开她的动作,冷声不耐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明蕊面色一僵,而后复又笑道:“不过这丫鬟不懂事,奴家教训教训她罢了。” 说着还要上前挽她的手臂, “滚开。”顾晚虞直接甩袖,踹了她一脚, 常年练舞,她还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虽对付不了那些精壮的男人,但对付这种只做伺候人的妓,还是轻而易举。 明蕊面色瞬间扭曲,十分不解,“大爷您?” 顾晚虞不耐烦的丢了个银元宝过去,“这人我保了,拿了银子滚。” 明蕊咬唇,紧紧握住那银元宝,不甘道:“这不过是个丫鬟,容貌也不算……” 说到一半,便在她眼神压迫下渐渐无了声音, 纵使再不甘心,最终只能叫上自己的丫鬟离开,临走前还狠狠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 四周只剩下顾晚虞主仆,和地上躺着的丫鬟, 她这才看清这丫鬟,面上鲜红的巴掌印,嘴角挂着血迹, 周身露出的皮肤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还混着许多针眼和鞭打结痂的痕迹。 就这,方才竟也没痛呼出声, 也是个能忍的! 顾晚虞挥手示意留福把人扶起来,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奴婢、奴婢愿、愿听您吩咐。” 那丫鬟费力站直身子,抬眸看了眼她,咬牙道。 “哦?” 顾晚虞挑眉,手上一动,扇子“唰”的展开, 随之挂上邪邪的笑,一步步逼近她,“什么吩咐都可以?” 顾留福瞪大双眸, 那丫鬟嘴上动作更用力了,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用力攥紧了衣角, 面容透着两分纠结,最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是,随您吩咐。” 顾晚虞抬手抚上她被扇红肿的脸,丝毫没收力气, 那丫鬟吃痛,不由低呼一声,却没避开, 顾晚虞一笑,“我这确实有件事,要吩咐红袖你。” 丫鬟猛的抬头, “你是何人?” 第49章 求您怜奴婢一片心意! 红袖这个名字,早在她主子被镇国公府丢去乱葬岗后,便无人再叫了的, 她相貌不出众,又因主子被其他姑娘欺压, 她们不是喊她“喂”、“破打压的”,就是“贱婢”、“臭虫”, 妈妈也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压根不记得她叫什么, “红袖”这个得主子赐下的名字,她自己都快淡忘掉, 更别提这种眼生的客人了。 “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个名字?”红袖不顾嘴角的伤,紧紧盯着她问。 顾晚虞没回答她,反而转着手中的扇子,扬了扬眉示意, “寻个僻静点的地方。” 红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道:“二位随我来。” 说完,便率先一步迈出, 转了两个弯,却并没有如顾晚虞所想带她们去自己的房间, 她从前是有单独房间的,主子去后,被贬为粗使,就只能睡大通铺了, 故而只带着顾晚虞二人来到了一间柴房。 “此地是我负责,轻易不会有旁人来,可以说了吧?” 顾晚虞点点头,让顾留福出去守着,这才敛眉凝神缓缓道: “我同玉蕊是幼时的手帕交,后来辗转去了扬州,得了时机再回到盛京,几月前才同她取得联系,” “当初她被镇国公府二公子纠缠,自知恐无法轻易脱身,故手书一封,言若有万一,托我照应你一二。” 红袖自从她说出玉蕊的名字,便呆愣住, 一字一句听完,眼眶早已通红,张了张口,半响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 “主子、主子竟这般为我着想打算的吗?我、我怎么配呢?” 顾晚虞没理会她的喃喃自语,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到她面前, 红袖红着眼接过, 她虽不识字,但也能看出这是玉蕊的笔迹, 当下便信了十分,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珠也如掉了线,飘转而下。 顾晚虞适时递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她身边这么些年,只你一个陪着,早已经把你看做了亲人一般,为你着想也是一片心意。” 红袖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又仔细叠好书信,递还给她, “您,您可知晓,主子她已经,已经……”下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呜咽出声。 顾晚虞垂眸哀叹一声,“我怎能不知,”握紧双拳,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可恨我也只是给人做外室,并无权势能力,当初无法保下她!” 红袖泪眼朦胧的抬头, 二人视线相接,情绪交织下,不免抱头痛哭。 片刻后,她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红袖,擦了下眼角,拍了拍她的肩, “逝者已矣,你我还需保重自身,想来玉蕊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们为她如此。” “您说的是,只是主子生前待我极好,不瞒您说,我也是把主子当做至亲看待的,她此番不明不白的去了,奴婢心中实在难安,只想拼尽这条命,为她报仇雪恨,才不算辜负主子爱护一场!” 说完,又恶狠狠的道:“那周二公子,实在可恨!” 瞧那模样,只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转瞬又带有希冀的看向她, “这周二还依旧时常来醉春楼,奴婢想着寻时机,便……” “可到底人微言轻,又被众多当初嫉妒主子的姑娘打压,连前面都不能去,故,还请您助奴婢一臂之力。” “不,玉蕊为你谋划一场,还特意嘱咐了我,就是不想你再为其丢了性命。” 伸手握住她的手,顾晚虞言语真挚劝阻, “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带你去我府上,虽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也可保你后半辈子无虞。” 意料之中,红袖拒绝了, “您和主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主子为奴婢谋划一番,又、又那般凄惨的去了,奴婢若是苟且偷生,后半辈子也无法心安,” “求您帮奴婢,给主子报仇雪恨!”说着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边嗑头边道:“求您了!” 她没阻拦,就看着她一个接一个的磕下去, 良久,直至额头处一片红肿,才轻叹一声,用扇柄制止, “你当我不想吗?自玉蕊去后,我想了不下数十种法子,恨不得以身做饵,可镇国公府的势力,你也清楚的,我也,实在无法啊!” 红袖咬唇,眼角泪珠滚落, 转眼却又攀附上她的腿,抬头期许道: “若是奴婢以身做饵呢?您觉得是否可行?” 顾晚虞摇了摇头,“不妥,玉蕊把你托给我,我怎能让你去以身涉险?” “您同主子情同姐妹,主子也是极为信重才托您以后事,求您怜奴婢一片心意!” “也罢,但不能由你去,人选我再想法子,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顾晚虞凝眸认真嘱咐道。 红袖又恳求了几句,但见她神色坚定,坚决不肯,这才作罢, “那奴婢一切听您吩咐。” “外面守门那人是我的心腹,时常出来跑腿,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便让他传于你。” “奴婢记下了。”红袖送她往门外走去, “你且留步吧,我回去还要筹谋一番,只是……” 顾晚虞看了眼她脸上的伤,“你如今的处境,实在让我担忧。” 红袖顺着她的视线抚了抚自己依旧肿胀的脸颊,瞬间吃痛的抽了下嘴角,不过依旧笑道: “奴婢无事的,这些人不过是嫉妒主子当初在时,掩盖住了她们的光华,如今发泄到奴婢身上罢了,” “日后咱们还需另做谋划,奴婢现如今的处境更好掩人耳目,至于这一点小伤,实在无需记挂。” 听她说的轻描淡写,顾晚虞这才是真有了几分不忍, 顿时把身上带的碎银子,并一张银票都塞到了红袖手中, “你留作打点,保重自己,莫让玉蕊和我担忧。” 红袖实在动容,“这么多,奴婢卑贱之身,您实在不必……” “拿着!”她不容拒绝道。 红袖这才勉强收下,红着眼眶目送她和顾留福离去。 “大爷这就走了?玩的可还尽兴?” “大爷下回还来啊~” 一如来时,好不容易逃脱了这些姑娘们的问候, 出了醉春楼,又辗转绕了两条街,确认无人注意到她二人后,顾晚虞才带着顾留福返回福盛斋, 第50章 成是成了,不过 福盛斋, 小环眼看着天色渐晚,焦急的不停踱步,间或双手合十祷告, 许是上天有应,终于房门“吱呀”一声响起, 一身满是脂粉气的顾晚虞,带着顾留福出现, “主子,您们可回来!”小环迎上前, “方才府里见您这么长时间未归,徐管家还着小钱过来寻了。” 顾留福极有眼力的去旁边屋子里换回衣裳, 顾晚虞同样一边迅速换衣服,一边问:“可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小环摇了摇头,帮她卸下假喉结,重梳妆发, “奴婢说您,一时内急,传了官房……留福则去另买了糕点。” “小钱不疑有他,后待了会儿,奴婢便打发他先回去了。” 顾晚虞笑瞥了她一眼,“亏你想得出来,也罢,左右掩盖过去便好,动作再快些。” 小环应了一声,动作更麻利了两分, 片刻后,她恢复出府前的装扮,重新戴上厚厚的帷帽, 带着一堆的衣裙、布料往府里赶。 临进府里前, 顾晚虞迈步踏上台阶,微不可见的一声轻喃泄出, “可以把人弄进去了!” 顾留福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道:“主子放心,小的一定安排好。” 她脚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直接仰面进了府门, 到了正房后,才吩咐小环把命福盛斋掌柜去买的些小玩意儿分了下去, 府里众人得了赏,自然欢天喜地,也觉察出有何不对。 顾晚虞奔走了半日,着实有些劳累,晚膳只简略用了两口,便歇下了。 小厨房, 孙嬷嬷瞧着这退回的大部分菜,不由心有惴惴,慌张询问, “小环姑娘,可是夫人对今日的膳食有何处不满意?” “嬷嬷您莫担心,主子不过是午后逛的有些乏了,便早早歇下了,您的手艺如此好,主子也是时常夸赞的,哪里会有不满意,” 小环拉着孙嬷嬷的手,一面解释,一边嘱咐: “不过主子晚膳未用多少,想来夜间会饿,还请您早预备着些好克化的宵夜。” 孙嬷嬷安了心,忙笑道:“那便好,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劳环姑娘提点,记得姑娘爱吃这桃酥,刚巧新做出来一盘,还热着,您和主子逛了半日也辛苦了,拿去吃。” 小环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桃酥,心下欢喜,也没推辞,跟她道了谢,便转头端着那桃酥离开。 小环刚离去,林嬷嬷从一不起眼的角落里迈步而出, 默默注视着小环轻快离去的步子,眸底深沉一片,隐透出猩红之色, 孙嬷嬷一转头,便瞧见了她这副模样,吓得连忙咳嗽一声,以做提醒, “林姐姐,不要怪妹妹没提醒,夫人如今瞧着甚得爷喜欢,您,可莫要走错了路。” 林嬷嬷回神。嘴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 “我自是知晓,妹妹多虑了。” 孙嬷嬷张了张口,欲要再劝说开导一番, 结果林嬷嬷丝毫不领情,“这边也忙完了,我便先下去了,有事随时唤我便可。” 说完便转身离开。 孙嬷嬷瞧着她的背影,皱眉暗叹一声, 不由有些后悔当时念着林氏的恩情,收留她来到自己手下做事, 但愿, 她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吧! 可她真的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吗? 林嬷嬷趁着夜色,走在蜿蜒的小路上,脑海中尽是这几日明里暗里受到的讽刺、嘲笑与白眼, 她在宫中操劳多年,还从未落到过这般田地,受如此大辱, 兄嫂走了,唯一留下的侄女,也被打死, 她如今真就孑然一身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遥遥望着正院所在的方向,林嬷嬷冷笑一声, 夫人,您不仁可莫怪老奴不义了! 话分两头, 却说顾留福得了令, 没过两日便暗中把柳莲儿蒙眼套麻袋绑了,送去了醉春楼, 醉春楼人来人往的,那老鸨早已经忘却了他的样貌,只当是来卖人寻钱的, 原本对袋中的女人还抱有一丝希望, 自从玉蕊去后,她这儿再也没能捧出响盛盛京的头牌了, 对面那家丽春院虎视眈眈,简直快抢走了她一半儿的生意,如今正愁没人可用呢! 焦急之下,只要姿色尚可的她都推出去大力宣传, 若再有个容貌倾国倾城的新美人,那她盛京 想的正好呢, 结果打开麻袋一瞧,好险没一闭眼厥过去, 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这不行、这不行,可不行!” 她醉春楼是什么地儿? 那都是靠脸吃饭的, 这个……属实一言难尽,纵使她手段再好,也无法让这样的人出去接客啊! “妈妈此言差矣,”顾留福一本正经的劝说起来, “这姑娘虽生的不尽如人意,到身强体壮,接客虽不行,但留在柴房等地,也是一把好手,” 说着,拉开了全部的麻袋,让这老鸨看她身段, “您瞧,这身段,做起事来,一个顶俩,不,能顶仨!” 老鸨狐疑的看了两眼, 抛却容貌不谈,这身段,确实瞧着是个能干的, 正巧后院柴房还缺个人…… “你这又是麻袋,又是堵嘴的,别是绑来的人吧?若是来路不明,我可不敢收!” 打定主意,老鸨便开始问起详细的来路, “来路肯定干净,您放心,此人原本卖身葬父,被我家小姐买了回来,结果人却不安分的很,还想勾引我家姑爷,小姐一怒之下,便让小的绑了出来!” 老鸨点点头,放下了心,又开始讲价钱, 顾留福装作市侩的模样,和她争论了一番,终于敲定了价钱,这才放下人打算离开, 走前看了眼呜咽出声的柳莲儿,凑到她耳边说了句, “别忘了你已经把自己卖了,我家小姐心善,但夫人可不是个白白浪费钱财的人,好自为之。” 见柳莲儿瞬间安静下来,他这才转身离开。 没过几日,京中就传出一条足以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镇国公府二公子,在醉春楼睡了一丑婢,醒后观其容貌,竟当场呕吐,恼怒不已,丑婢察觉不对,慌乱而逃,周二公子扬言要杀了这个亵渎他的丑婢,把醉春楼闹得鸡飞狗跳。 大街小巷都知晓了这侧消息,茶余饭后,纷纷讨论猜测: 这丑婢到底是有多不堪入目, 才让周二公子一个风流浪荡子如此悔恨,言称自己被亵渎! 第51章 宋京章 过来扶爷! “呵!” 一声轻笑从顾晚虞口中溢出, 随即便像得了什么号令,房内几人纷纷垂头低笑了起来, “现在还闹着呢?” 顾留福忍笑道:“是,周二公子扬言不找出那个丑婢誓不罢休,醉春楼如今对外都宣称不接客了,好方便周二公子找人。” “这镇国公府的二公子真是荒唐,他身份尊贵,那丑婢又是什么人,他当时若不愿,岂会真和那丑婢有首尾?如今又闹出这等事,实在是……” 小环嗤笑一声,显然对周郁此人瞧不上眼。 顾晚虞微抬手肘,放在桌上,支住下巴,和顾留福交换了个眼神,又笑了一声。 “不过这丑婢也是个妙人,都这样搜查了,还是没能找到。”小环继续道。 “没被找到还好,若是一旦被寻到,那下场可想而知,” 竹儿摇头微叹,“若奴婢是她,定会在发现不对后 面上是满满的担忧,像是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话中丑婢的处境, 顾晚虞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意味深长道:“也未必要逃,镇国公府子嗣单薄,尤其这周二公子膝下还无一儿半女承继,若是侥幸有了身孕,就算周二公子再不愿,那镇国公府的老太君为子嗣着想,也会保下她的。” 竹儿:“还是夫人看的清楚,不过那丑婢出身青楼那样的腌臜地界,想来也不知这高门大院里的事,自然想不到这处。” 纵使想到这层,也真就怀了身子,被老太君保下,但生了孩子后呢? 届时还不是生死由命了! 竹儿脑海中思绪万千,却是没敢说出口。 下方顾留福垂着头,反复咂摸了下其中的深意,愈发觉得主子话中似有弦外之音, 不由微微侧头小心看向顾晚虞, 视线有一瞬间的相接, 见她微不见的点了下头,顿时懂了。 顾晚虞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放下遮挡视线的茶杯,勾唇微微一笑, 法子她已经替柳莲儿想好了, 真孕也好,用药假孕掩藏也罢,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若是有红袖在侧帮忙她都没能成事,也证明着实不中用, 就算她再想法子助了她,估摸日后进了镇国公府,也立不住, 若是她此番谋成进了镇国公府,日后便只需再稍加挑拨,便可…… 如此就更不值得她再费心了, 念及此,便彻底放下此事,淡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备水沐浴。” 本以为是一夜好眠, 结果半夜窗“吱呀”一声徒然开启, 一个人影抹黑滚了进来,发出一声闷响, 顾晚虞猛然睁开双目,身子未动, 隔着重重床帐,只恍惚看到个半支着身子在地的人影, “是谁?”犹豫了半响,还是压低声音出声问道。 寂静一片 几近让她觉得半开的窗,和方才的声响是错觉时, 地上的人影才轻声道:“来扶爷。” 原来是宋京章! 她松了一口气,撩开床帐,快速下床, 鼻尖微动,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浓重的血腥气! 再观宋京章的姿势,她这才发觉他是受了伤过来的。 不疑有他,快步上前,借着透进来的月光, 果然看到宋京章肩上插着根半截的羽箭,长衫的胸口处也浸染了大片的血迹, “爷!”她低呼一声,连忙扶住宋京章, 边费力把他往床榻上拉,边低声询问,“可要传府医过来?” “不必,莫要、惊动人。”宋京章垂着头,气若游丝, 说完这句,便再也支撑不住,闭眼昏了过去。 顾晚虞一惊, 上前试探了下他的鼻息,确认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摸着他还在不断淌下鲜血的衣摆, 思量片刻, 披了件披风,端着烛台推开房门,伸手推醒在门外守夜的果儿, “夫、夫人?” 果儿惊醒,连忙起身,“奴婢该死,竟不小心睡了过去,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轻摇了摇头,“更深露重,你回去睡吧,莫着凉了。” “啊?”果儿惊讶抬头,又迅速垂下去,“夫人,奴婢不应该在守夜时偷懒,奴婢知错,还请您恕罪。” “无事,”摆了摆手,语气真挚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是担忧你身子罢了,况且你也知道的,我一向也不需要人守夜,在门外和在你们的房间也无甚区别,有事会再叫你。” “这……”果儿还在犹豫, “去吧,没事的,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好好做事便好。” “多谢夫人体恤,夫人宅心仁厚,是奴婢等的福气。” 果儿念着谢恩赞她品格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回了下人房, 瞧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顾晚虞又看了眼四周,这才端着烛台转身回了房, 先一步关好窗, 宋京章还昏着, 简单看了下他的伤口,悄声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绷带和金疮药, 复来到床榻前,放下烛台,伸手想要帮他褪去衣物, 结果刚刚凑近,便被猛然惊起的宋京章死死握住手腕, “爷?”她吃痛,却担心触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挣扎,只轻声提醒道。 宋京章回神,想到自己如今所在,才松了力气, “你做什么?” “妾想帮爷处理伤口,”她晃了晃手中的金疮药,“爷您不许惊动旁人,但妾瞧着您这身上的伤,实在拖不得了。” “嗯,你想的周到。”语气明显的和缓起来, 末了还破天荒的解释一句,“爷忘了已经进了府,方才不是有意的。” “妾明白的。”她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帮他轻轻褪下上衣, 这次宋京章没有阻止,由着她动作,甚至还极为配合的忍痛偏了偏身子。 衣衫褪尽,伤口彻底暴露于她眼前, 那支羽箭从他后肩胛骨斜穿进胸口,距离心脏处,不过四五分的距离,瞧着着实吓人, 许是衣衫褪去时,有轻微的擦碰到,伤口处的鲜血流的更多了, 顾晚虞眨了眨眼, 控制自己微抖的手,轻轻帮他撒上金疮药, “嗯哼!”宋京章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 第52章 夫人暗地里养男人了? “你没……” 宋京章忽略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一把拉住她的手,想问她是不是没帮人处理过伤口, 但转念一想,她一介妇人,肯定是没有的,便住了口, 话锋一转,吩咐道:“算了,帮爷先把箭拔出来。” 顾晚虞手一抖,好险又撒下一大片药粉, “妾来拔?可妾从未试过,您这伤口又在要害处,妾担心……” “无妨。” 左右现如今身边能信的唯有她了, 宋京章伸手拿过床榻边的手帕,咬在嘴里,“来!” 语气不容拒绝, 她依旧有两分犹豫, “若不然还是让府医来,或者让徐总管出去寻个靠谱可信的大夫?妾笨手笨脚的,怕再让爷伤上加伤。” 宋京章瞥了她一眼,“你若再不快些,爷的血便要流尽了。” 顾晚虞默, 看了眼还在流血的伤口,无法只能听从命令, 放下药瓶,双手握住他肩上的羽箭,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与面上的担忧、纠结不同,她双手稳的很, 下一瞬,便干净利落地快速抽出了羽箭, 宋京章闷哼一声,头无力的垂下,嘴里叼着的手帕也摔落在她的手上, “爷?” 眼看他再一次昏了过去, 顾晚虞左手扔掉羽箭,右手一把抓过纱布,死死按压在他的伤口处, 待喷涌的血迹有所减缓,才松了松力气,快速撒上止血散和金疮药,手脚利落的帮他缠上绷带, 又用帕子擦净了从窗一路绵延到床榻的血迹, 收拾好剪刀、绷带、药瓶一应物什, 确认如往常一般,任谁来都看不出不对劲来, 才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和衣倒在宋京章身边睡下。 一夜无梦, 晨起,还是被外面小环的声音惊醒的, “主子,您可还好?” 听着不像是问 顾晚虞看了眼身边还昏睡着的宋京章,连忙扬声道: “无事,不过昨夜睡得晚些,刚醒来。” 说着拉过锦被遮过宋京章的身躯,又起身下了床,拉好床帐, 才又开口让小环一人进来。 小环一边缓步进来,一边请罪,“奴婢看您未如往日时辰起,担心之下,才问了两声,不想惊醒了您,还请主子……” 说到这儿,突然注意到床榻的不对劲, “……您莫怪,主子,这是?” 顾晚虞早就知瞒不过她, 毕竟她不可能不出屋,也不可能不找人进来伺候, 但想到宋京章说的莫要惊动旁人,又有两分犹豫, 她是信任小环,但宋京章可不信, 若醒来后发现她将他让隐瞒的事告知了贴身丫鬟,恐怕不会高兴。 故面对小环的询问,也没解释,只道:“近两日不必收拾床榻,也莫靠近,屋里只有你来伺候,旁人,包括竹儿几个都不许进正房。” 小环不解,但也知她的秉性,不会无的放矢, 便垂头应下,不敢再多瞧一眼,只一心伺候她洗漱。 早膳也是端过来放下,便被她打发出了屋子, 正院这么大的动静,府中上下都看在眼里, 明面上都是温顺听令,实际背地里都在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好好的,夫人怎么会不让人进房内伺候呢?就连小环姐姐也被赶了出来,连膳食都是放在门口呢!” 假山后,小红一边清扫地砖,一边和小荷闲谈耳语, 小荷:“谁知道呢,瞧着其中大有蹊跷,你说会不会是……” “你是说?不能吧?夫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等不顾伦常的事吧!若让爷知晓,岂不?” “咳我也只是猜猜而已,不过也不一定啦,毕竟徐总管和小钱他们守门的,也没瞧见人进来不是。” “对啊,你还是莫要胡乱猜测了,你这张嘴啊,哪天惹了事端都不知道!” “是是是,荷姐姐说的是,我不过一时迷了心智,胡言乱语罢了,还请姐姐莫要同旁人说。” “你我情同姐妹,我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放心好了。” “多谢姐姐,诶,快到用饭的时辰了,听闻今日有肉菜,咱们快些过去吧。” “对对对,快,走!” 二人说笑间,拿着扫帚,快步往下人用饭的伙房去,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褐色麻衣的衣角隐在角落里。 待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后, 一脸难以置信,又隐隐透着几分惊喜的林嬷嬷才从假山后走出,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小红方才的话,脚下来回踱步,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好好的,为什么不让人进正房,谁知道那外室在里面搞什么勾当, 毕竟是扬州瘦马出身,本就有些风流, 偏爷又不是个重欲的,三五日不来也是常事, 如今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那外室忍受不住寂寞,暗地里找人寻欢作乐也未可知…… 林嬷嬷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这个外室实在作死, 不过也好,这样她就有机会再回宫里了! 不,不对,她应当谨慎些, 还需探查一番,待确定了,再谋划其他。 林嬷嬷思来想去,确认了接下来的动作,做好打算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假山,面色如常的回了厨房做事。 正房里, 顾晚虞本欲叫醒宋京章,喂他喝些粥, 结果普一碰他,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周身温度异于常人的滚烫,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竟是发起了热。 虽早有准备,她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一时也真有两分担忧, 忙唤来小环,“去拿一壶烧酒来,快些。” 小环看出她神色中的焦急,也不敢耽误,立即快步去厨房要了壶烧酒,呈了上来, 接过满满一壶烧酒,又打发小环下去, 她这才亲自拿帕子浸满酒液,帮宋京章擦拭身子, 一遍又一遍, 直至满头大汗,宋京章那滚烫的温度才略降下来,面色恢复如常, 见他再无异色,顾晚虞松了口气,欲要收回手, 不想宋京章此时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你、在做什么?”嗓音透着低沉的嘶哑, “爷终于醒了!”她面色透出惊喜, “您方才发了热,妾给您擦擦身子好降温。” 宋京章略动了动四肢,感受着裸露的身子, 第53章 若有万一,护好她! 瞧着宋京章僵滞了片刻的神情, 顾晚虞唇角微动了动,压下了升腾而起的笑意, 总不好把人惹的太过了, 伸手扯过锦被盖住他的身子,便神色自然的转身去清洗手中的帕子。 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烧酒的味道,宋京章鼻尖微动,抬手抚上自己胸口,直至感受到隐隐的痛意,才收回手, “爷从昨夜起便没用过东西了,先喝口粥吧。” 顾晚虞忽略他似深思的模样,端来特意让小环要来的青菜粥, 见宋京章无异议,便轻扶起他,往背后塞了个软枕,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 咸香润滑的粥米,贴唇而来,嗅着这股香气,宋京章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蚀骨的饿意, 顺着她的力道张开口,那热气腾腾的香气便顺着喉咙一路滑到了肚子里, 宋京章深吸了一口气, “味道不错。” “不过寻常的青菜粥罢了,爷想来是饿了,才觉得可口,”顾晚虞抿唇笑了笑,“爷可还有何想用的,妾吩咐下去,让他们做来,不过爷有伤在身,还是要清淡些好。” “你看着安排吧。”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是自己突然遇刺一事, 昨夜情形实在凶险,那伙人明晃晃就是冲着他来的, 赵有正并身边几个暗卫合力掩护他,依旧难以脱身, 最终费力厮杀下,中了一箭才勉强得以逃脱, 为揪出幕后之人,他没回宫,直接转道来了这谁人也不知的府里, 以待静观后续发展, 不过,那伙人瞧着训练有素,生死不忌,发现一时为难他不得,便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倒像是特意培养出死士的模样, 又敢在京城中堂而皇之的刺杀皇子,想来背后主子,无非他那好大哥、好二哥其中一个, 就是不知到底是他俩谁,或者说是暗中联手? 想到这,宋京章眸色渐深, 不论是谁,都证明如今他的存在让那些人感受到了威胁, 这次不成,恐怕日后还会再来! 回过神来,就发现顾晚虞正神色温柔的帮他擦拭嘴角, 几乎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这女人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自己一夜,又处理伤口,又擦拭身子, 甚至为了遮掩,不被旁人知晓他在这儿,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他心中微微一动,只觉一股暖意从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中漾到心间, 抬手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顾晚虞一愣,随即弯了弯眉眼,“爷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您是妾的夫,妾能照顾您,心中也是欢喜的。” 不同于后院女人的故作姿态,也不同于下面奴才的讨好谄媚, 宋京章对上了一瞬顾晚虞的眼睛,最寻常不过的墨瞳, 在这他并不在意的小宅子里,在寂静狭小的内室中,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却泛着春日阳光折射下的点点金光。 如此平静寻常的情形,宋京章却感受到了一种激荡, 如同站于一片汪洋的海礁中央,四面不断冲击而起的波浪,几近把他溺死其中, “爷还要在这儿待上很长一段时日。”他轻轻的说。 “这府里,爷才是真正的主子,莫说一段时日,便是一直待下去,又有何不可,” 顾晚虞起身,端起粥碗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又仿佛想起什么,回首眨眼一笑, “爷放心,妾会安排好的,必不会让旁人知晓您在这儿。” 房门“吱呀”一声紧闭,屋内只余他一人, 良久,良久的沉默过后,宋京章也不知晓自己在思量些什么, 他抬头,看对面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的暗卫, “情况如何了?” “回爷,那伙人是死士,见您逃脱后,便纷纷咬碎嘴中的毒药,自尽身亡,还不清楚幕后是何人,” 暗三跪在地上,垂着头,低声禀报道, “首领以及赵公公等人身受重伤,现如今宫中和五城兵马司上下都在寻找您的踪迹。” 宋京章点头,摩挲了两下手指,“隐瞒爷在这边的消息,着人重点观察老大和老二那边。” “是。” 暗三应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想又听宋京章吩咐道: “安排些人手,在暗处护住这座府邸,若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幕后之人再下杀手,率先保护好她。” “她”指的是何人,不言而喻, 暗三垂头,“是。” 宋京章随意摆摆手, 正如悄然而至的来,暗三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又思量了片刻,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后,才仰面躺倒在床上,继续闭目养神。 如宋京章所料想,如今皇城之中,正乱作一团, 宣政殿内,景泰帝面色黑的几近能滴下水来, 在盛京中居然有人胆敢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子,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今日敢刺杀皇子,明日是不是就敢刺杀他这个皇帝了? 景泰帝气极,手一挥就把桌上的茶盏摔到地上, 茶水混着茶叶溅了一地, 下面跪着的一众大臣和几位皇子见此纷纷跪了下去,垂头不敢言语。 “老三呢?还没找到?” “回皇上,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已经在全力搜寻,但至今还未寻到雍王殿下的下落。”兵马司指挥使低声禀报道。 大皇子拱了拱手,“从现场打斗痕迹来看,三弟是受了重伤的,这些跟着的奴才也是不中用,那么些人竟连个主子也护不住。” 景泰帝的脸色更黑了,瞥了眼身边的内侍大总管, 大总管立即磕头低声道:“雍王殿下身边跟着的那些奴才也死的死残的残,殿下贴身太监赵有正也中了两刀,如今正在太医院救治,若能醒转,想来能得到一点线索。”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朕要看到老三本人好好的站在朕面前。”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是。” 众大臣也同样应了一声后,在景泰帝的示意下,告退离去。 皇子所, “什么叫昨夜受刺,下落不明?” 林氏得了消息,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身边有奶嬷嬷及时扶住,差点就昏厥过去, 第55章 妾,说错什么了吗? 宋京章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侧头低垂就看到了她圆润光滑的下巴,喉结微微滚动, 门外, 林嬷嬷端着一盘玉带糕,张望了左右四周,见附近无人,眸中划过一抹喜色, 悄悄放缓了脚步,凑近门缝处,踮起脚尖往里探去, 门缝狭窄,实在看不清什么, 房内, 气氛莫名有些旖旎, 忽略掉头顶那道灼灼的视线,在宋京章即将控制不住自己前,顾晚虞利落的帮他换好了药, 再次仔细缠好纱布, 她望着他的后背不由一愣, 上次缠纱布是夜间,故并未看清,如今光线明朗,不期然却看到他后背横亘错落的疤痕, “爷这是?”顾晚虞的手指轻轻抚上宋京章的后背, 疤痕并不奇怪, 就连她脚踝内测都有一道小小的月牙疤,是幼年练舞时遭了算计,磕在青石台阶所致,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豪门公子身上, 这些富家公子,从小不都是前呼后拥、娇生惯养的吗?哪里会让这好好的爷,挨了伤打? 宋京章刚平复好的心绪,被她微凉的指尖一碰,差点又泄了气, 好在下一瞬她撤回了手指, 宋京章望着她那复杂的眼神,不由有些好笑, 一把拉过她的手,贴近自己,目光交汇,“怎么,心疼爷?”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诱导, 本以为这女人会同后院那些女人一样故作情深的落泪,再不济也会同林氏一般说上两句安慰,心疼之语, 没想到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妾只是没想到爷这样的大家公子身上还会留下疤。” 眼神清明,满是好奇,除此之外别无异色, 宋京章忽然觉得没意思,放开她的手,退回靠到软枕上, “你当豪门大户那些公子哥真就娇生惯养了?”他嗤笑一声, “大胤马背上得天下,盛京城中哪个世家豪门不从幼时就注重家中儿女的骑射,纵使是世代清流家中不走武将路子,也会格外着重培养好君子六艺中的骑射,” “你想的,都是那些寅吃卯粮,靠祖上荫蔽勉强活着,且老妇人当家的世家,才会娇惯幼子。” 寅吃卯粮、靠祖上荫蔽勉强活着、老妇人当家、幼子, 说的不就是镇国公府, 就像那周郁? 顾晚虞笑了一声, 宋京章疑惑看过来, 她抿了抿唇,把周郁在醉春楼那档事说了一遍, 宋京章面色一愣,眉头深深蹙起,显然对这周郁的教养十分看不上, “镇国公府真是没落了,想当年镇国公也是国之重臣,勇武无双,如今这孙儿,却这般纨绔的不成样子,实在丢镇国公的脸。” 顾晚虞暗中冷笑一声, 如周郁这般品行,至今还能活着就算是祖上积德了,还巴望他做出什么功绩不成? “不过,爷也没及时涂抹祛痕膏吗?” 世家大族总不会连这些东西都没有,若是早早抹上,岂还会留下这许多印记。 “是爷没让他们给涂,”宋京章浑不在意的轻笑一声, “只有记住这些伤疤,告诫自身往日之艰难,才更会拼尽全力去夺取想要的东西。” 见她不解,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手指,破天荒的解释道: “爷行三,老大是长子,老二是嫡子,爷的母、母亲是婢女出身,幼时过得实在艰难,若不争,不在父那儿露脸,衣食待遇更会艰难。” 这是宋京章 也是 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不懂自己为何毫无防备的,对一个外室说这些, 不过既已经说出口,左右她也不清楚宫中情形,他也没再多纠结。 手臂微抬,捞起她的手指闲闲把玩。 手指间传来温热的触感,顾晚虞顺着他的力道摇晃了下手, “原来爷幼时也这般努力,不过如爷这般聪敏伶俐,想来老爷定也十分喜爱爷吧?” 喜爱吗? 宋京章凝神回想了片刻,没有言语, 父皇国事繁忙,能亲自来上书房教导看望皇子的机会并不多, 他幼时吃不好,穿不好,是所有皇子中身子最差的一个, 所以若想达到其他皇子同样的功课进度,需耗费更多的精力时间,下十足的苦功夫, 这一身伤就是那时来的, 可印象里,他单独被考校功课,也仅两次罢了, 得到夸奖,也就鲜有的一次,那次还是无意间帮了老二,打压下了老大…… 宫中的皇子太多了,父皇只能看到长子、嫡子,眼中何时有过他的影子,更别提“喜爱”一词了, 他对父皇而言,更多的是“臣”,而非“儿”, 所以后来他也学会了,把他只看做“皇”,而非“父”。 顾晚虞看出他沉默中的含义,又轻轻拉动了下他的手, “是妾说错话了,所谓严父慈母,作为父,总要在儿子面前,维持自己的威严,何况爷这般优于常人,老爷也许对爷也要求高些,就算心中再疼爱爷,想来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宋京章回神, 手指间传来的温热之感,只觉心中那股愤懑也好似被暂时抚平, “你倒是了解为人父的心思。” 顾晚虞眨了眨眼,“爷不比妾更懂吗?男子无论在外如何,回到家中,作为父亲,自然也都希望儿子孺慕崇拜敬重自己。” 宋京章神色一顿,猛的偏头望进她眼底, “妾,说错什么了吗?”为何这般看着她? “不,你没说错。” 宋京章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徒然有种恍然大悟、被点醒之感, 确实没错, 他一直都想着皇上是君,却忽略他也是父, 他也不再是幼时稚嫩的自己,更懂得父皇的宠爱代表着什么, 或许,在做好一个臣子之前,他更应该学会做好一个儿子。 “真好啊。”一道十足的艳羡声响起, 宋京章不禁抬眸看她, 好什么? 顾晚虞眸光微动,对他展颜一笑,“妾爹娘早逝,记事起便没有他们的印象了,想如爷这般有父亲期许要求的苦恼,却是从未感受过。” 那双眸中艳羡太过于明显,让宋京章想忽略都难, 可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第56章 老奴要禀报那外室与人私通 二人都没注意到门外细微的动静, 细碎的说话声传出,林嬷嬷把耳朵贴到房门上,仔细分辨着其内的声响, 直至听到一声低沉的男人声音,顿时屏住呼吸, 后面再也听不到什么, 但只凭借这一句,她便能确定,这外室确实在背地里偷着养男人了! 林嬷嬷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露出什么声响惊扰了二人, 退后几步,复又加重脚步,重新来到门前,抬手敲门, “禀夫人,糕点做好了。” 顾晚虞回神,抽身从宋京章身侧起来, 对他眼神示意后,拉好了床帐,这才去开门, 看到来人是林嬷嬷,不由眉头一挑,转瞬又恢复如常, “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林嬷嬷赔笑,“是老奴的本分,不敢当夫人一句‘劳烦’,这玉带糕是孙嬷嬷亲手做的,夫人尝尝可还能入口?” “孙嬷嬷的手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你先退下吧,有事会再传你。”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后,毫不犹豫的走了。 顾晚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响, 在宋京章开口催促前,关了房门,嘴角挂着笑意,呈上玉带糕, “爷尝尝可还能入口?” 宋京章随手捡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咽下,“尚可。” 嘴上说着尚可,手下动作却没停,接连吃了三五块,才收了手,端起桌边的茶,轻抿着。 顾晚虞似并未察觉,也捏起一块玉带糕,小口吃着。 低垂的眼眸下,闪过一道微光, 果然,这男人就是嗜甜。 另一边林嬷嬷匆匆离开正院,却并未回膳房, 反而让路上碰到的小红帮自己跟孙嬷嬷告个假,转道出了府, 去了宫门口,寻人请求帮忙联络赵有正, 可惜,左等右等,只得了个“赵公公重伤昏迷,至今未醒”的消息。 林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这位侍卫大人,不知赵公公因何受了重伤?” “你竟不知?雍王殿下前夜遇刺失踪,赵公公为掩护殿下,被刺客在要害处砍了两刀……” 后面的话,她却是再也听不清了,满脑子只有“雍王殿下遇刺失踪”几个字, “嘿,你这个老婆子发什么愣?”那侍卫对她摆了摆手,“左右你是见不到赵公公了,赶紧离开,莫妨碍公务。” 林嬷嬷回过神,胡乱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徒然停下, 随后又回到宫门口,请那侍卫再帮忙递给消息,给雍王妃身边的腊梅, 那侍卫一脸不耐烦,最终还是看在一只翡翠镯子的份上,叫了个人帮忙去传话, 林嬷嬷站在角落里,焦急的等待着, 她之前还顾忌爷,不敢胡乱说出那外室的消息,早上去寻林氏也仅仅是想先探探她的口风, 可爷如今遇刺失踪,生死难料,她少不得要多思量些, 何况在这档口,那外室还在私底下偷男人,实在罪大恶极, 事急从权,她就算告知了林氏此事,想来日后爷平安回宫,也仅仅是追究这外室的罪过,不会再过多怪罪她泄密之事, 此外若能就此巴上林氏,有此传递消息的功劳, 就算日后爷归来发火怪罪,届时林氏也会看在她这功劳上,保她一二, 心思急转,想通全部事态走向过后,林嬷嬷不由心中大定, 就连腊梅出来后,一脸鄙夷的神色,她均未在意, 只 腊梅惊的张目结舌, “林、林嬷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是,老奴敢以全家性命起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弄虚作假,老奴全家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腊梅狠狠拧了一把自己腿上的肉,强打起精神, “你随我来。” 率先一步踏出,走了两步后,又转头死死盯着她,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告知旁人?” 林嬷嬷恨不得指天发誓,“老奴深知其中干系,发现后 腊梅这才定了定心,“好,快走吧。” 这个消息实在惊人,腊梅也顾不上再问其他,只带着她飞快往皇子所而去, 若不是顾及着宫中不能轻易奔跑,只恨不得飞起来才好。 好在宣武门离得皇子所不远,片刻工夫便抵达。 腊梅让林嬷嬷在外等候,先去通传,想的也是给林氏一个接受的时间, 可见到林氏后,却又生出几分害怕, 她深知娘娘如今为爷之事,心焦万分,若是再听闻此事,难保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腊梅咬了咬牙,挥退殿内其他小宫女后,凑上前,低声禀报了此事。 林氏本在写信,给旧日的手帕交,想请她在外帮忙打探消息, 结果不妨听到腊梅说的事,手下一个用力,墨汁浸满整面宣纸, “你说的消息可真?”林氏死死瞪着她, 腊梅瑟缩了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是宫外的林嬷嬷前来禀报,据她所言,她出宫后并未到庄子上,而是奉爷之命,前去伺候那外室!” 林氏只觉浑身气血翻涌,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腊梅连忙上前扶住,“娘娘,娘娘,来人传……” “莫要声张,传林嬷嬷进来。”林氏缓了过来,挥手制止住腊梅的叫喊声, “可您的身子?” 林氏偏头冷冷瞥她一眼, 腊梅连忙垂头,“是。”转身迅速传了林嬷嬷进来, 随后便在林氏的示意下,退出殿内,并关好房门。 净水胡同中的宅子里, 顾晚虞服侍宋京章用完晚膳,换药睡下,便接到了小环前来说有要事禀报的消息, 悄声退出房门,拉小环到了旁边耳房内, 关好房门,确认无人后,才开口询问,“如何?” “回主子,林嬷嬷确如您所料,整整一日,除了给您送糕点,其余时间都未在府里。” 第57章 还请夫人,打开房门 顾晚虞嘴角挑起一抹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主子,她真的会去禀报给那边奶奶吗?”小环小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十分不解, “呵!”顾晚虞嗤笑一声,“等着瞧吧。” 估摸着过不了一日,便会来她这儿“捉奸”来了, “不说这个,那边情况怎么样?” 自从宋京章带伤过来后,为防止他发现什么端倪, 她便让小环和顾留福先看管着柳莲儿那边的事,只需有重大决策不了事再来禀报, 故而这两日都没什么消息,她还有些担心,才有此一问, “主子放心,那边没出什么岔子,柳莲儿还在红袖姑娘的掩护下,悄悄躲着,没让人寻出来,打算再等半月,便去找上那镇国公府,不过……” 小环看了她一看,“听留福说红袖姑娘似乎对这柳莲儿,略有微词。” “哦?”顾晚虞看她, 二人视线相接,小环笑了一声,“听留福讲,红袖姑娘似乎觉得这柳莲儿容色实在不堪,十分担忧,觉得她无法完成主子所托之事,” 顾晚虞嘴角噙起笑, 小环继续道:“不过您的吩咐,她还是有好好做的。” “无妨,她出身那种地界,见过的女人不是千姿百媚的美人,就是手腕心计俱佳的狠辣之辈,看不上柳莲儿这种人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若是让这种貌若无盐,又胸无城府、眼皮子浅显的人搅和的镇国公府不宁,岂不是更有趣些? 顾晚虞垂头浅笑,轻拨了下腰间玉佩的穗儿, “不过她看不上归看不上的,对柳莲儿面上一定要尽心竭力,务必让她把红袖当作心腹信任才行,可懂?” 小环忙不迭的点头,“奴婢定把此话原封不动的让留福传过去。” “好了,回吧。” 说着便转身往门外迈步而去,小环顺从的跟在她身后, 踏出门槛的瞬间,她又想到了件要紧事,忙偏头吩咐一声, “对了,届时事发,旁的你不必管,只需盯好府里这群人便好,看可她们有异样之处。” 小环自是明白她所指的是何事,忙垂头应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余下的就只有静静等待了, 顾晚虞抬头望了眼繁星点点、幕色如水的天,随意摆摆手,让她退下。 小环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又欣赏了片刻景色,这才收敛了心神回了正房。 隔日一大早, 她醒来后便去院子里逛了一圈, 林嬷嬷还未回来,也未等到要等的人, 不禁兴致缺缺的回了正房, 宋京章已经醒了,正半倚靠在床边,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轻点,似在深思, 看到她进来,正了正神色,招手示意她过去, 顾晚虞嘴角挂上一抹温和的笑,顺从的快步到了他身前, 先亲手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才坐下关切道:“爷现在感觉如何?可有想吃想用想玩的东西?若不然妾去取些游记话本来解闷?” 宋京章喝了口清水,拉住她起身的动作, “无事,不必。”放下茶杯,拉了她的手, 张口想聊些什么,却发现他对自己这个外室除却她的身世外,一无所知, 一时词穷,只干瘪瘪的问了句,“去做什么了?” 顾晚虞垂了下眼皮,敛去眸间的讽意,复又带着温和的笑回望他, “不过是去瞧了瞧膳房煨着的人参鹿茸鸡汤,爷受了这么重的伤,总要好好补补才是。” 宋京章面色更不好看了, 这样精心的照料关怀,让他莫名想到他幼年时偷看到的母妃与父皇相处之景, 心口处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又酸又胀, 他扯动嘴角,想对她许些在后院女人讨他欢心后,给的同样的奖赏, 可他此时还只是个悄悄在外养伤的爷,身边并无什么东西能赏, 而“待日后”、或“等爷回去”等类似这样提前许诺这种事,实在太丢脸面,他也说不出口。 顾晚虞瞧出了他平静神色下掩藏着的愧疚之意,心头一笑, 为保不弄巧成拙,先一步扯开了话题, “爷重伤在这边修养,可要私下传个消息回家中,毕竟……” 这可是大事,宋京章瞬间就把方才的想法抛之脑后, “不必。”他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莫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是。” 本就不是真心的问询,得到此等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她点了点头,便如平常帮他擦拭了身子,换药,伺候用膳, 这两日为让宋京章睡的舒心,她均是睡软榻, 而今想着即将到来的事,在宋京章睡下后,悄悄爬上了床榻,在他身边睡下, 可惜,她还是高估了那边的正房奶奶, 直至再次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都未能等到有人来府里, 半夜半梦半醒间,倒是感受到宋京章似乎醒来,盯着她看了半响,后又无言沉沉睡去。 不过隔日,她便被外面细碎的声响惊醒,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宋京章那冷峻的脸, 他面上带着些许的不耐之色, 凝神细听了片刻,顾晚虞眸色微深, “爷,容妾去看看。”她起身快速换了衣服,推开房门, 一眼就看到了消失两日的林嬷嬷,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正房的房门, 瞧见她出来,摆了个意味深长的笑,“老奴给夫人请安。” “林嬷嬷!”她看了眼四周被叫来的一众下人,挑眉笑道:“我不是吩咐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正房吗?” “夫人还请莫见怪,您多日未让人靠近正房,老奴也不过担忧您身子,特意前来察看一番罢了。” 林嬷嬷十分不客气直奔正题, “还请夫人,打开房门,让奴婢等为您清扫一番。” 她嗤笑一声,“你一介贬为粗使的嬷嬷,竟敢同我这般说话,是谁给你的胆子?” “老奴何须他人给胆,您还不知道吧,爷遇刺失踪,您却在这儿做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怕爷知晓后,怪罪吗?” “偷偷摸摸,见不得人?”顾晚虞好整以暇的回望,“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偷偷摸摸,又如何见不得人?” 感谢“聆听、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58章 去,把那奸夫给搜出来! “呵,如何,您自己心里清楚,大庭广众之下,您不要脸面,老奴总归要顾及些爷的脸面。” 林嬷嬷理直气壮, 四周徐令、竹儿等人纷纷垂头, 顾晚虞扫视一眼,隔着人群同小环的视线相接,又转瞬分开, “林嬷嬷留下,其余人先下去吧。” 众人站着没动, 看来是全都听林嬷嬷说了什么,并且相信了。 她冷笑一声,语调上扬, “怎么,如今为着林嬷嬷这两句猜忌,我的话也不中用了?” “您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林嬷嬷丝毫不惧,依旧一马当先,挡在众人面前,直视她, “老奴等人食爷之俸禄,自然要为爷分忧,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低贱背德之事,还想着遮掩过去吗?” 顾晚虞没理会她,而是又环视一圈,“你们还不退下?” 依旧无人动作, 四周寂静一片, 几个好奇抬起头来偷偷看她的,在触碰到她的视线后,又立即垂下头去, “呵!”自嘲一笑,她转头看向得意洋洋的林嬷嬷,眸底闪烁着微光, “林嬷嬷如此义正言辞,倒不如坦白说说,我到底在心虚什么?” 林嬷嬷终于绷不住了,张口便要说出, 结果刚吐露一个“你”字,便被人打断, “林嬷嬷不必同她废话了,” 后方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一位头戴厚重帷帽的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穿过人群,缓步而来, 步子虽缓,却气势十足,周身矜贵之气尽显, 想来,这便是宋京章那正房夫人了, 心里揣着明白,顾晚虞面上丝毫不显,“您是?” 林氏掀开帷帽,一双极具气势的凤眼淡淡扫过顾晚虞, “确实貌美,怪不得勾得爷养在外面。” 霎时,四周众多下人跪了一地, 林氏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徐令等人见此,立即利落的退了下去, 小环夹在其中,目带请示的看了顾晚虞一眼, 在得到回应后,留了下来,退到她身后。 正院房门前,只余下顾晚虞、小环、林氏、林嬷嬷、腊梅五人, 林氏挑了挑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夫人?你也配这个称呼?” 因得知爷并未告知这外室他的身份,故她也没让林嬷嬷给她介绍自己, 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 林氏又淡漠的瞥了眼顾晚虞, “你的事,本、夫人,原是不愿过问的,但你实在不知抬举,在私下做出此等丑事,实在有辱门楣,爷不在,作为当家主母,总要替爷清扫干净污秽腌臜的事和,人。” 自持身份,冠冕堂皇,虚伪至极, 若真像表面这般不在意她,何必亲自过来? 只一个照面,她便看出了这正房夫人的性子, 顾晚虞垂着头,在探听到房内细微的一声轻响后,心中微定, 面上却似受到惊吓般,福了福身,期期艾艾道:“妾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所言为何,妾实在不懂。” 到了现在这境地,还在这装模作样? 林氏蹙眉,心中十分不喜, 也没彰显自己正室之威的心思,偏头挥了挥手, “勿需多言,腊梅和林嬷嬷去把那奸夫搜出来。” “是。”腊梅应声而出, 林嬷嬷也狞笑一声,撸了两下袖子,就要往房内冲, 顾晚虞瞬间大惊失色,惊慌上前一步,挡在房门前, 小环也跟着去堵住腊梅的动作, “不能进去!”顾晚虞语调高扬,死死瞪着林嬷嬷, 在林氏看来,这便是心绪惊慌的表现, 不由心中大定, 看来这外室是真的在偷养男人了, 也好,趁着爷还未回来前,把这女人解决了, 到时爷平安归来,得知此事,涉及脸面,想必也不会再多加过问。 念及此,林氏挑唇一笑, 若不是突然出了这事, 她还不清楚一向冷清、不近女色的爷,居然还在外面养了这样一个外室, 听闻还是南边过来的扬州瘦马, 纵使再不愿承认,她看到顾晚虞那张脸后,心中就是不可抑制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低贱的人,能拥有这样的样貌,得爷的宠爱, 而她,对外娘家一心支持爷,对内操持内务、打理后院,上孝顺长辈,下照顾幼弟, 仅仅因为一张脸,却不甚得爷的宠爱, 尤其在看到这座宅子,特意为这外室所布置,摆件装饰无一不精巧, 而她前前后后,明里暗里提了无数次, 却还依旧要挤在皇子所,看殿中省的脸色过活, 心中那股嫉妒怒过便不可抑制的疯狂肆意升腾, 林氏垂在身侧的手,狠掐了把掌心,强压下所有心绪,冷笑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这等丑事,难道还要等爷回来,再为此费心吗?” 林嬷嬷、腊梅二人得了令,手下立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开始用力推搡。 小环自幼粗活做惯了,哪里是腊梅这等皮薄嫩肉的宫女能撼动得了的,一时动作不得, 反倒顾晚虞在林嬷嬷下狠手后,被推倒在地, 瞬间发髻散乱,头上仅有的两支珠钗落了一地,模样十分狼狈不堪, 林氏好整以暇的看着,不屑的嗤笑一声, 果然上不得台面。 林嬷嬷也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只觉无比的畅意, 口中却还故作姿态道:“得罪了。” 说着就要推开房门, 顾晚虞不顾凌乱的妆发,扑过去缠住林嬷嬷的腿,不让她再往前动作, “不行,不能进去。” “主子!”小环见她模样凄惨,忍不住心疼的唤了一声, 可一向身子“娇弱”的她又怎能拦住身强体壮的林嬷嬷, 林嬷嬷垂头狞笑一声,一脚踢开她,大力推开房门,发出“咣当”一声, 顾晚虞面色惨白的闭了闭眼,掩住眸底的笑意, 转头又面向林氏磕起头, “夫人,求您开恩,莫要再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的。” 事已至此,已经非常肯定她藏了奸夫的林氏如何会听? 她巴不得赶紧找出那奸夫,然后用私通的名头,赐死眼前这个女人, 是以,林氏丝毫未理会,率先一步进了正房内, 顾晚虞看了一眼,跌跌撞撞的跟上, 屋内,床帐还落着,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 林氏嫌恶的瞥了一眼, 跟着她身后的林嬷嬷却是一喜, “林嬷嬷,去撩开床帐!” 第59章 爷,怎么是您? 林嬷嬷应了一声,步步逼近床榻, 顾晚虞一个飞扑过去,再次抓住林嬷嬷的腿, 面带恳求的看向林氏,“夫人,里面当真没什么,您虽是主母,但这样强闯一个妾室的闺房也于理不合吧,您就不怕爷知情后怪罪吗?” 林氏看了眼腊梅特意搬来的绣墩,拿帕子嫌弃的掩了下鼻,对她讥笑一声, “你,还算不得个妾室,” 说完话锋一转,透出几分不耐之色,“你与其在这嘴硬威胁,不如想想待揪出你那奸夫后,爷会不会怪罪吧,” “林嬷嬷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拉开床帐!”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就要甩开她的手, 顾晚虞依旧死死抱住她不撒手,仰头恶狠狠道: “林嬷嬷你自来这府之后,我可有薄待于你,就连犯了错,我也在爷面前为你求情,你如今就是这样报答于我的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林嬷嬷瞬间气血上涌, “您说的是害老奴侄女被乱棍打死、老奴从教养嬷嬷被贬至粗使的事吗?老奴一刻都不敢忘怀您的‘恩情’,日夜辗转,谋求报答时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 “您放心,此次您虽犯下大错,老奴念着往日情分,一定会替您在爷面前求情,给您寻个风水宝地作后日安身之所。” “你竟是把错都怪在了我头上?”顾晚虞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 “你纵容你那侄女趁爷不备,行勾引之事,爷下令赐死,竟是我的错吗?难不成要我亲自助她成事,或者在她败露后,把错全揽在身上才行?” 旁边林氏闻言眉头一皱,面色不善的望向林嬷嬷, 林嬷嬷余光注意到林氏的目光,吓得一抖,心中满腔的愤懑顿时去了个七七八八, 忙不迭遮掩道:“总归素兰已经去了,您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还请快让开,莫要为难老奴。” 顾晚虞冷笑一声,默不作声,手上力道半点没有放松, 林嬷嬷在得了林氏点头示意后,脚下微抬,欲要踢开她, 在踢下的瞬间,她却先一步往旁边倒了下去, 看上去就像被狠狠踢了一脚, “主子!”小环惊呼一声,扑到她身边,“主子,您怎么样?” 说着抬头死死瞪向林嬷嬷, “纵使主子有万般不对之处,好歹主仆一场,林嬷嬷你不是不知主子身子一向娇弱,怎可下如此狠手?” 林嬷嬷眉头微皱,她有用力吗? 不过来不及细想,就在林氏的催促下往床帐走去, 顾晚虞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刚刚仿佛被踢到的腹部,面上带着两份痛意,眼神却还在紧紧盯着林嬷嬷的动作, 林氏见此不屑地嗤笑一声, 还真是情深啊! 林嬷嬷在几人的注视下,拉上床帐的一角, 似乎已经幻想到顾晚虞被下令五马分尸的场景,她嘴角噙起笑,手上一个用力, “唰”的一声,床帐被拉开, 露出一张众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还不快出……爷!?” 林嬷嬷原本快意的呵斥声卡在了喉咙里,替换成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下一瞬,她就被宋京章一脚踹飞出去,生生吐出一口血, 却连擦也不敢擦,忍痛爬起,颤抖着身子,跪伏在地,不住的磕头。 顾晚虞仿若没感受到房内气氛的凝滞,和宋京章周身的冷意, 匍匐跪行上前,靠近床边,哭诉啜泣道:“爷,都是妾做事不利,不知何时漏了消息,辜负了爷的信任,还请爷责罚。” 宋京章垂头,瞧着她凌乱的妆发和腹部衣摆处明晃晃的脚印,周身气息冷的好似冬日的坚冰, 转头看向一旁愣住的嫡妻,“林、氏。” 林氏吓得几近昏厥,勉强撑着仪态,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颤着声音道:“爷,您、您怎会在此?” 宋京章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头扶起顾晚虞, 抬手帮她把垂到面前的碎发轻挽到耳后,“无事了,你且先下去歇歇,” 又对旁边的小环嘱咐一声,“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 林氏在一旁看的眼热, 与他成婚两年,自问夫妻相敬如宾,虽不得宠爱,但也知道他对自己有一分敬重在, 从来没被落过脸面, 如今在这外室和几个奴才面前被宋京章这样忽视,心中不免委屈, 再加方才被他那一眼冷厉的眼神吓到,当下便红了眼眶, 但大庭广众下,不想丢了自己身为嫡妻的威仪, 垂下眼皮,略眨了眨眼,又把那股泪意给逼了回去, 尤其看到顾晚虞被丫鬟扶着往外走,视线似无意的飘落过来时,立即扬了扬下巴,神色一如来时的倨傲, 顾晚虞心头好笑,面上却是恭敬的对她福了福身, “事急从权,妾并非故意隐瞒,还请夫人您莫怪。” 林氏气结,“是我听信谗言,错怪妹妹了,还请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身后宋京章的视线如芒在背,顾晚虞羞涩垂眸摇了摇头,又行了一礼,在小环的搀扶下缓步退了出去, 林氏本以为宋京章接下来会看自己了,没想到他还是没理会她, 目送顾晚虞出去后,转而看向跪倒在地的腊梅和林嬷嬷, “滚出去跪着。” 二人忙不迭的应声,动作麻利的悄声退出房内。 宋京章这才看向林氏, 锐利的眸子一眯,黑渗渗的冷光一发不可收拾地外泄而出,薄凉的嗓音压制着一股怒气, 若不是昨日暗三已经来禀报找出了幕后之人,不必再隐瞒他的所在, 否则误了他的事,就算是他的嫡妻,也不可免罚, 衣衫下的伤口处传来隐隐的痛意,想来是方才动作幅度大了些,又扯开了伤口, 宋京章单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不甚在意般的问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氏眼圈又是一热,抬眸望了他一眼,抿唇把前因后果说了番, 末了,在宋京章还未回应前,拧着帕子啜泣道: “都怪妾身没有查明真相,只一心想着不能让爷声名受辱,情急之下,便直接过来……求爷责罚。” 顾晚虞:乖巧、委屈、自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超大声) 宋京章:冷脸、阴沉、愤怒,big胆,敢当着爷的面欺负爷的女人(一通乱杀) 第60章 宋京章 委屈你了! 以退为进还是很好用的, 尤其在素日从未犯过错,以贤良淑德着称的正妻身上, 宋京章瞧着她左一口一个“听信小人谗言”,右一口一个“实在为爷的声名着想,才并未多思量,直接过来‘捉赃’”,不耐得揉了揉眉心,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心中对她的怒气减缓了几分。 “总之,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误会了妹妹,还误了爷的事,” 林氏当然不傻, 从方才顾晚虞的话中,便分析出了他应当是在谋划着什么事,遇刺后才没有立即回宫,而是隐藏踪迹,来了这府里, 这也是她现如今着急忙慌、甚至很有几分推卸责任的解释缘由, 深知宋京章秉性的她,十分明白,若是后院争风吃醋还算事小, 若是耽误了朝堂差事,他这个铁面无私的爷绝对不会留一丝情面, “请爷责罚。”林氏又念了一声,福身下去, “你来这的事,还有何人知晓?” 听出语气中的和缓之意,林氏心头一喜, “事关重大,妾身不敢妄语,除了林嬷嬷、腊梅,再无旁人知晓了,就连跟随的轿夫皆是不知来的是何处,” “妾身听林嬷嬷讲您并在告知顾氏身份,故而在顾氏面前也并未暴露。” 沉默, 房内一片寂静, 林氏垂着眸, 余光却集中在宋京章的衣袖口处,等待他的最终裁决, 房门外, 顾晚虞由着小环搀扶着手臂,安静的立于一侧,默默等候, 小环看了眼前面跪着的林嬷嬷、腊梅二人,又看了眼她, 抹了把从方才起,便没断过的眼泪,声调略扬, “主子您去旁边耳房歇歇吧,方才那样耗费心力,又被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踹伤,奴婢真怕您的身子撑不住。” 顾晚虞挑眉,和她对视一眼, 敏锐的发觉到了此言一出,房内骤然停顿了一瞬的声响,以及跪在地上的林嬷嬷小幅度抖着的身子,不由勾唇一笑, 近朱者赤,这丫头终是有几分她的模样了! “无妨,”她摇了摇头,“爷还有伤在身,我实在放心不下,在这儿多等候些吧。” 为避免显得刻意,她的声音压的低了些, 但再低,离得近的林嬷嬷和腊梅二人,也听得一清二楚,瞬间面如死灰, 尤其是林嬷嬷, 方才在拉开床帐看到的却是宋京章的脸后,便知晓自己恐怕活不过今日了, 如今又听到这话,何尝不知她是得了宋京章的授意,才对外隐瞒, 只暗恨自己丢了谨慎,太过于急切的抓这外室的错处,才一时不察,造成今日之果…… 林嬷嬷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衣摆,脑海中不停的思虑着活命的办法。 房门外也再次恢复平静, 很快,房门打开, 林氏缓步而出,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直接叫上腊梅欲要离去, 林嬷嬷瞅准时机,跪倒在她身前,拦住去路, “主子,求您看在老奴一心为主的份上,收留奴婢。” 林氏冷冷瞥她一眼, 若不是这个老货,探不清情况就来胡乱禀报,她也不会贸然亲自过来,惹得爷不高兴, 连累她在爷心中的印象不说,如今竟然还有脸来求她,真是不知所谓, 但并未直言,只语气淡淡丢下句“你留在这,与跟我离开都没什么分别。” 毕竟,除了她,知情人都要私下处理掉, 不止林嬷嬷,她身后跟来的腊梅亦是如此, 林氏说完,便收回视线,随意掠过伏跪的林嬷嬷,便迈步离去。 “恭送夫人!”顾晚虞望着她的背影,俯身行礼。 林氏的脚步一顿,回首,视线在她周身转了一圈, 最终抚了抚鬓角,才在腊梅的搀扶下离开。 顾晚虞起身,遥望林氏的远去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一瞬, 随即恢复如常,看也未看僵在地上的林嬷嬷,转身回了正房, “爷?” 坐于床榻边的宋京章注意到声响,抬眸招手示意, 顾晚虞给小环使了个眼神,见她退下后,才温顺的过去, 手被宋京章拉住,轻轻一扯,便坐到了他身边, “委屈你了。” 眼眶微红,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顾晚虞轻摇了摇头,“辜负了爷所托,请罪还来不及,妾又谈何委屈。” 宋京章的视线从她依旧凌乱的妆发和脏乱的衣摆处扫过, 手掌微动,拍了拍她的手,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听到这话,仿佛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 终是落下了一滴泪,而后是两滴、三滴…… 顾晚虞错开他的伤口位置,扑进他怀里, “爷~” 宋京章身子一僵, 他极少安慰女人, 往日不是赏些东西,便是随口关心两句,后院那些女人便会自己安抚好了自己, 纵使安抚不好,那些女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以免惹他不喜, 可如今这女人为他受了莫大委屈,又险些伤了名声, 他自然不能像对待那些女人一般待她, 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中带着两分生硬的柔意, “爷知你受了委屈,这就下令仗杀那刁奴,给你出气,身上可还痛?” “有些,但并无大碍,爷才是,方才替妾出气,动作幅度大了些,伤口可有碍?” 说着,就去扯他的衣领,查看伤口是否撕裂, 宋京章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 “爷?”顾晚虞不解的抬头, 却不妨直直撞进他那黝黑深沉的双眸,其间流光闪过,似有难以言明的万千心语, “唔……”宋京章徒然吻了下来,唇齿相交间, 一声带着无限动容,却低沉近乎不可闻的“虞儿”淹没在耳厮鬓摩中, 阳光透过窗缝隙,映照在二人身上,投射出亲密无间的影子。 小环得了顾晚虞的授意,退下后便来到下人房, 把是房内是爷的消息,状似无意的传给了府内众多下人, “私通”、“奸夫”、“不知廉耻”等言不攻自破, 同时林氏吃了挂落,以及林嬷嬷搬弄是非,至今还在正房门口跪着的消息漫散开, 本来为自己担着小心的徐令等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61章 呵! 但做事时看到小环面对他们眼皮微抬,不欲多言的模样, 瞬间又想起方才林氏来时,他们在顾晚虞身前的反应,顿时暗暗叫苦, 一个个忙不迭在小环面前示好,只为她能帮他们在顾晚虞面前说上一言半句的好话, 小环如今对她主子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直给顾晚虞磕头,赞她心机手腕精秒绝伦, 私下里更是打算好了, 此番事后,就凭爷对主子那份儿愧疚心疼之姿,恐怕也会迎她们到真正的府上, 届时就真成了主子,哪里还用对看这群奴才的脸色, 是以,面对众人的示好,哪怕是徐令亲自送了个精巧的鼻烟壶,这样的稀罕物, 也不假辞色,只言辞淡淡,微笑着应了一声,便别无他话。 徐令等人自己理亏,也不敢多做他想,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心里比小环盘算的更好, 纷纷猜想不日顾晚虞便会被接进宫,届时身份水涨船高, 他们这群往日伺候的亲近奴才,自然也能落个好去处, 是以更是一门心思讨好小环这个心腹,为日后做打算。 可小环和众人各怀心思盘算了数日,也不见正房有何动静, 反而暴露于人前的爷,又修养了几日后,便施施然离去了。 “爷竟也没提迎您去家中吗?” 小环抱着托盘,立于一侧,语气颇有些愤愤不平。 顾晚虞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瞥她一眼, “怎么,你很想去那边府里?” 听出她语气不大对,小环立即收敛了神色,对她讪讪笑道: “奴婢不过是想着,到底去了那边才更名正言顺些,在这外面,终归对主子声名不大好。” “不是面上瞧着好看些罢了,私下的冷暖还是自个知,” 何况她故意激那林氏过来,可不是为了要进府, 需知去了那高门大户里,哪里有在外面做事方便。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掠过窗,望了眼外面郁郁葱葱的木, “不过早晚的事罢了,很不必急。” 小环似懂非懂的轻点了点头,“主子就是主子,比奴婢思量周全何止百倍,奴婢到底眼皮子浅了些,不比主子聪慧。” 顾晚虞勾唇一笑, 这丫头自从这次事后,不知是不是被她露出的那点手段谋算吓到, 仿若真的敬佩上了她,时不时就拍她几句马屁, “不说此事了,林嬷嬷那边可清扫干净了?”她挥了挥手帕,问起了林嬷嬷。 “岂止清扫干净了,此番还震慑了下咱们府里一众下人,您是没瞧见那日的情形,” 小环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面带戚戚然, “那日爷下令在院子里堵住林嬷嬷的嘴仗杀,特让所有人都去观了刑,莫说竹儿、果儿等女儿家,就是徐总管都被那副惨状吓得面色煞白,” “自那日后,徐总管等人瞧着愈发安分谨慎了,为让奴婢在您面前多美言几句,好让主子不同他们计较当日不尊之事,可是煞费了苦心,给了奴婢许多稀罕物。” 说着便掏出徐令给了鼻烟壶,并竹儿给的一个赤金镯子给她看, 顾晚虞扫了一眼,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给你了你拿着便是,好歹跟了我这么久,也合该让你捞点好东西了。” 小环见她面色不似作伪,嘻嘻一笑,又把东西收了起来, “爷到底是大家出身,这手段真是……” 想起宋京章一直以来的做事态度,尤其对待下人就如同些死物,说打死就打死了的样子, 小环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后怕, 近来行事上无形中也恭谨了许多,生怕哪日就步上了这些人的后尘。 回过神来注意到她神色间似有不悦,这才想起要谨言慎行,忙住了口,话锋调转,说起旁的, “不过爷待您是极好的,那林嬷嬷仗着资历,多次犯上作乱,爷心疼您,不仅下令仗杀了她,还特地给您做威,好生警醒了这些老人一番,想来日后,他们必定对您言听计从。” 顾晚虞点点头,赞同了小环的说法, 毕竟哪怕再敲打说教,哪里比得上这样的威慑直接和深入人心, 宋京章此次终于算做了件真对她有利的事。 又瞧了眼小环,吩咐道:“差不多也该让竹儿、果儿回房伺候了,敲打一番也就罢了,莫太过了。” 小环本有些飘飘然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地,垂头连应, 午后便让竹儿、果儿二人重回正房,各司其职。 话分两头, 宋京章自从林氏过来后,便知瞒不住多久了, 嘱咐了顾晚虞几句后,由暗卫悄悄送他去了京郊的别院, 而后没过两日, 醒来的赵有正便“透露”了消息,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找上别院,将他请回了宫。 好在,已经得知了刺杀他的幕后之人是他那好二哥宋景行, 回去后和景泰帝十分关切好好的,交流了番父子亲情, 言称生死之际突然明悟锦衣玉食皆为外物,唯亲人好友之间的情谊,更让人惦念,故反省自身,没能好好尽孝,愧对父皇母妃云云, 直把景泰帝说的双目通红,抚着他的头夸赞懂事,各种赏赐关怀他的身子才作罢, 后又安抚了贤妃一番,才着手报复宋景行这一箭之仇。 而林氏, 那日回皇子所后, 便命不明所以的乃嬷嬷捂了腊梅的嘴,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随后进了内室,关紧房门,一挥袖,把各色精贵的瓷器砸落在地, 眼底猩红,盯着桌上从大婚留到至今的龙凤喜烛回想着宋京章的话, “此事牵扯甚多,为查明幕后之人,才没让人往宫里传信,你贸然前来,实在有失分寸……” 以及言语间暗示,顾氏身份上不得台面,让皇上知晓后,恐不喜,甚至牵连到他身上,误了他的大事。 呵! 既知晓顾氏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为何还要偷偷养在外面? 林氏头一次对这一直冷情,以不好女色的夫君有了新的认知, 即便她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宋京章对这个外室是不同的, 起码比对后院那些个女人,要上心的多, 第62章 柳莲儿将入镇国公府 这个认知,让林氏愈发的不喜, 尤其在想到顾氏那张惊艳绝色的脸,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个外室,绝不能留!”林氏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但眼下还不成,如今爷还对她新鲜着,贸然动手,容易败露, 何况刚差点误了爷的事,爷对她正不喜,一旦发现她私底下暗算那顾氏, 恐怕她这两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均会毁于一旦, 此时不仅不能下手,面上还要帮着那个外室遮掩痕迹, 念及此,林氏心中愈发憋气了,偏偏还不能同旁人讲, 便手下更用了十足的力气,去砸一切能砸的东西出气。 镇国公府正房内, 近日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主角——周郁正跪在地上, “老祖宗,那女人实在丑陋不堪,人也粗鄙,您为何还要把她接进府?” 上首, 镇国公府老太君周王氏头戴精巧抹额,斜卧于软榻之上,闭目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面对周郁的问话置之不理, 周郁心中焦急,见此忍不住又喊了句,“老祖宗!” 周王氏猛然睁开双目, “你个混不吝的还敢问,如今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漫说是你,就是整个镇国公府,都成了平头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 “若不是我拦着,你老子恨不能打死你个没出息的。” 周郁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 跪行过去,抱住周王氏的腿,把头放于她膝上, “多谢老祖宗肯护持孙儿,拖累了府中上下的名声,是孙儿的错,不过此事孙儿也着实委屈,那丑婢算计孙儿,才让孙儿出了这般的丑,” “故孙儿实在不懂,您为何还下令,让人把那丑婢接进府中?” 周王氏感受着膝上传来的暖意,听一向宠爱的孙子如此撒娇,本就作伪的怒气,更是消散殆尽, 垂头抚上周郁的头,叹息一声,“你可知,那婢女有孕了。” 周郁惊讶的抬头,“怎会?”转眼又咬牙道:“纵使如此,也实在不必接进府里,随意打发到哪个庄子上,待她生产后,直接去母……” “胡闹!”听出他要说什么的周王氏忙呵斥一声,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若再传出一言半语,府中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郁顿时泄了气,“可是老祖宗,孙儿实在不想看到她那张貌若无盐的脸,一看到她,孙儿就作呕,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周王氏也早就让人打听到了柳莲儿的容貌和品格, 如今自然能理解孙子的想法,又摸了下他的头,安抚道: “不过是个女人,接进来随意寻个僻静无人的地儿安置便好了,此事,我派人去做,用不着你费心,” “知你受了委屈,正巧我房里的春红年岁差不多了,容色又出众,便让她去伺候你吧。” “还是老祖宗疼孙儿。” 周郁见把一直想着的春红给了他,顿时喜不自胜,把那柳莲儿也抛之脑后, “你呀!”周王氏戳了戳他的脑门, “也该对子嗣上上心了,你后院女人也不少,偏还没个香火,” “此番老祖宗命人接那柳莲儿入府,不仅仅是为着你的声名,更是不忍心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脉流落在外,可明白?” 周郁嘻嘻一笑,“孙儿明白,这就努力,争取明年就让老祖宗抱上三五个重孙子,届时孙儿让他们都围着您,逗您开心!” 想到那副场景,周王氏直乐得合不拢嘴,“你这猴儿!” “好,老祖宗等着。” 周郁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把周王氏哄得喜乐开怀,直至午歇的时辰,才告退离去, 出了这院子, 他脸上那嬉笑轻松的模样,便瞬间落了下去, 眉眼间尽是阴沉,直把旁边的小厮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他家爷正死死盯着自己,瞬间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爷、爷?” 周郁一脚踹了过去,扯出腰上缠着的鞭子就打,边打边骂, “爷让你寻了这么多日,连个人都寻不到,还被她悄悄私底下联系上了老祖宗,你是吃干饭的不成?废物!” 那小厮前几日刚为这事挨了一顿鞭子,如今又添新伤,当下身上便见了血, 却又不敢躲,只忍痛不停磕头求饶, “是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请爷息怒。” “息怒?你叫爷如何息怒?这丑贱人马上就要入府了,你叫爷如何息怒?” 周郁嘴上恶狠狠的骂着,手下鞭子挥得更狠了, 那小厮很快就没了声息,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周郁似没看到,继续狠狠抽着,直至鞭子被抽断,他没了力气,才停止, 随手把手中的鞭子,丢给前来接应的另一个贴身小厮, “去把消息传到后院各处,谁若是有本事弄死这个丑贱人,和她腹中那块肉,爷就去她那儿待一个月。” 想起那丑贱人怀上自己的骨肉,他就恶心, 丝毫不顾周王氏的嘱托,直接下了此令, 随后便阴沉着一张脸,脚步未停的出了府,去寻自己素日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 那后来的小厮,瞧着地上血肉模糊、身上几近没一块好肉的兄弟,心下戚戚, 抖着手上前,帮他阖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然后才按照周郁的吩咐去传了令, 得了令的周郁一众妻妾,也深知她们爷的心思,顿时摩拳擦掌, 只等那柳莲儿进府,便要给她尝尝她们的手段。 另一边, 被众人念着的柳莲儿听了镇国公府来人的意思, 推说要收拾行李,忙进了内室, 普一进去,便拉了红袖的手,面含感念道:“好妹妹,多亏了你为我出谋划策,这镇国公府果然命人来迎我入府。” 红袖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也是你运道好,只那一次,便怀上了周二公子的骨肉,镇国公府的老太君自然不忍让亲重孙流露在外。” 话说的恳切,但心中却是十分鄙夷, 她也是没想到,这柳莲儿虽然大聪明没有,阴险的损招却是有些, 这些日子, 为了真的有孕,却是连随意寻个男人过来交合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第63章 好姐妹! 红袖一时不知该为她的大胆赞叹,还是该为她的无知嗤笑, 好在镇国公府也想不到她这般胆大包天,真以为她怀的是周郁的孩子,如今真的派人来迎接, 至于日后,会不会查出来, 借用顾夫人的一句话——“就看她个人造化了!” 对面柳莲儿却是喜极而泣,压根没发觉她的心思,再次握上她的双手, “不,多亏有你,不仅帮我躲避了周、” 提起周郁,柳莲儿面上闪过一抹羞红,顿了一下,转口继续道: “帮我躲避了夫君的寻找,还帮出主意,你真是我这世上最好的姐妹,不,就是我的亲人!” 红袖不欲同她多言这些煽情感人的腻歪话,假意笑一声, “你我之间谈这些做甚,岂不显得生分了,放心,我待你的心,同你待我的心,是一样的,” “若不是你为我驱赶醉春楼那些人,为我撑腰帮我做活,我又岂能活到今日,若说谢,应当我谢你才是。” 后又装作为她着想,催促道:“快别谈这些了,镇国公府的人还在外面等着,为免让人久等,日后再为难于你,还是快些收拾吧。” 柳莲儿闻言,更加动容,“你说的是。” 说着便连忙收拾起了行李, 她统共也没多少家当,很快就收拾好了, 却是未立即出去,而是坐在原地,对着红袖欲言又止, 红袖只当没发觉,还在催促,“怎么了?可是有何东西没拿上?” “不、不是!”柳莲儿轻咬了下唇, 这个动作看的红袖一阵恶心,忙侧了侧头,把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柜子把手上, “到底怎么了?你我姐妹,又有何不好开口的?” 柳莲儿听着她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咬了咬牙,还是把心里的打算,先委婉的问出了口,“我去镇国公府后,你打算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依旧待在醉春楼呗,你知道的,我幼时被卖入醉春楼了,虽然主子不在了,但一时也没旁的好去处,醉春楼好歹还熟悉几分。” 红袖记着顾晚虞的嘱托,佯装没发现她的算计,自然道。 “你愿不愿意跟随我去镇国公府?醉春楼毕竟是……” 似乎察觉到自己话不对,柳莲儿连忙摆手解释, “不是,我没旁的意思,不过醉春楼确实毕竟是青楼,里面的女人本就被人瞧不起,在那儿做婢女更是低贱,” “如今有这机会,不如你也随我同去?做镇国公府的奴婢,总比做青楼的奴婢要好些不是吗?” “再者,你我二人情同姐妹,若能一同进入镇国公府,有你在我身侧帮着,何愁没有个好前程?” “你放心,若你跟随我一同去,我也不会把你真当做奴婢,有我一口吃的,就必不会忘了你,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算盘珠子都快蹦她脸上了, 偏柳莲儿还觉得自己十分真诚,一心为她着想,望向她的眼中更是满满的真挚动容之色, 红袖垂眸,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复又快速挂上动容的笑回望, “没想到富贵在眼前,你却还一心为我打算,莲儿,除却主子,你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柳莲儿闻言勾唇一笑,满心以为下一句她就会答应自己,没想到—— “你既开口,我自是想与你一同前往,可是,”红袖瞧着她志得意满的笑,话锋一转,面带为难, “可是我的身契还在妈妈那儿,如何能随你去镇国公府呢?” 柳莲儿脸上的笑瞬间凝滞,“是,我、我竟忘了这茬!” 瞧着她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甘,红袖装作黯然,上前拉住她的手, “唉!到底是我命贱,比不上你,不配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罢了,你也不必太担忧我,只要能看到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转头又催促道:“我送你出去吧,便当做给你送嫁了,待亲眼看到你进镇国公府,我再回醉春楼。” 说着,就拉着她往门外走。 一时不察,被红袖拽着走了两步,柳莲儿瞬间回神,及时止住步子, “红袖,我实在舍不得你,况且你也知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夫君又不喜我,我实在害怕,若有你相伴,心中也安定些,” “况且,咱们不过是醉春楼的丫鬟罢了,妈妈她们想必也不会再过在意咱们这样的人的。” 柳莲儿也知晓镇国公府不会为了她,特地给一个丫鬟赎身, 故而直接建议她跟自己先去镇国公府, 想必,那醉春楼也不会为了个丫鬟大费周章的寻找, 等进了镇国公府,一切还不是她说了算, 红袖是个有才智的,这几日她已经见识过了,自然不愿放过这样的好帮手。 “这……”红袖面带犹豫,“可是我的身契?” 见她面上已经松动,柳莲儿连忙又添了一把火, “放心吧,你想想,镇国公府是什么地界,妈妈就算报了官,也不能寻到镇国公府上的,” “啊~好红袖~就应了我吧,我实在不敢自己去那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地方,红袖~” 红袖嘴角一抽,闭了闭眼,强压下喉咙中的呕意, 睁眼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制止了她继续做这等令人作呕之姿, “那好吧,我们是好姐妹,为了你,我愿意冒一冒这个险。” 柳莲儿嘻嘻一笑,自以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谁与你是好姐妹! 如今也便罢了,到了府里,若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她可就不客气了! 红袖把她的作态尽数看在眼里,不由磨了下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一声,暗道:等着到镇国公府的! 转瞬,二人又十分亲昵的互相笑了笑, 而后红袖主动抱着包袱,跟在柳莲儿身后出了门,跟随前来接她的嬷嬷去了镇国公府。 消息传到净水胡同的宅子里, 顾晚虞唇角弧度扬了扬,隔着窗遥遥望向镇国公府, “告诉红袖,周郁此番被落了脸面,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柳莲儿,让她一切小心行事,必要时,可另投他主,保全自身。” 第64章 果不负她所托! 顾留福得令而去, 晚间又去而复返, 顾晚虞还以为是没能把消息递进去,“若是一时传不了消息也无妨,待过几日想来红袖便能解决了。” 顾留福摇了摇头,“不是。” 那镇国公府漏的就跟个筛子似的,连个平民百姓都能对他家府里后院争斗的事说出个一二三来,哪里会互通不了消息, “那是?” 顾留福未答,只双手向上,呈上一方字条, 顾晚虞挑眉,接过展开一瞧, 还未看内容,只观字迹便是一喜, 陈慎贞果然不负她所托! 待一字不落的看完她所写之事,眉眼间的喜色更是抑制不住的倾泄而出, “好好好!” 小环也是难得见她这般喜形于色,不免好奇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歪头面带询问的看了顾留福, 顾留福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二人不由纷纷看向她, 可顾晚虞却丝毫没有想给二人解惑的意思, 取下扣着蜡烛的罩子,把手中的字条放于其上, 火苗触碰到纸,噌的一下蹿起, 不过片刻,那张字条便成了灰烬, 顾晚虞轻轻一吹,便再无痕迹, 转头看向二人,不禁被他俩那干瞪眼的模样逗笑, 看她笑了, 二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两声, 一时之间房内气氛十分融洽欢乐。 门外, 暂时和果儿同样沦为守门婢女的竹儿,听到房内的声响,不由轻叹一声, 引得果儿抬头看她, 注意到果儿的视线,竹儿踌躇了片刻,还是低声道: “唉,若不是那日,惹恼了夫人,如今也不至于被如此防备。” 往日听顾留福传消息,顾晚虞都是让小环借口其余事,不漏痕迹的打发了竹儿, 如今经那一事后,心知这些人也不会再敢不把她当主子瞧, 便也懒得装样子,打发也不打发,直接让她出去等着了, 竹儿不知内情,还当是她对自己有了防备,故有此一叹, 她还沉浸在自己懊恼不已的情绪之中, 没注意到对面果儿轻翻了个白眼, 让你出来守门就是防备了?那她从夫人来后,便一直做守门打帘子的活计算什么? 果儿心里着实不舒服, 但竹儿能进屋伺候,地位就是比她高一头,此时她如此作态,她也不能冷眼旁观,便扯出笑轻声假意安慰了她两句, 竹儿看了眼她,觉得同果儿对比起来,自己还算好的, 便也歇了懊悔的心思, 只打算着日后多多尽心,让夫人看到自己悔过忠心之意, 二人说话间,顾留福已经得了新令出来, 竹儿和果儿见此立即凑上前, “留福是要回去了?” “虽时日渐暖,但总归夜间寒凉,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顾留福念着二人往日照顾的情谊,也没托大,对二人拱了拱手, “多谢二位姐姐关怀,今日回的匆忙,改日给两位姐姐带街上有趣的小玩意儿玩。” 又闲话了两句,才转身出了正院,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竹儿、果儿二人心中是难以抑制的羡慕, 谁能想到,当初谁也没放在眼里,在街上讨饭的小乞丐,如今却成了夫人的心腹呢! 如今眼看,除了环姑娘,就他得脸了, 恐怕就连徐总管私下里,都是羡慕这个从前看不上眼的小乞丐吧。 “竹儿!” 房内传来小环的喊声,竹儿立即整理了下衣裳,笑着进去, 本以为是如常的端茶倒水的小活儿,没想到夫人的视线却在她身上不住的打量, “夫人?”竹儿挨不住,终是好奇的问出声, 顾晚虞收回视线,对她安抚的笑了笑, “无事,不过许久未认真瞧你,如今在这烛火下,猛然发现你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明明是夸赞的话,竹儿却猛的往地上一跪, “夫人、夫人明察,奴婢丝毫不敢有旁的心思。” 如今府里上下,谁不知道那林嬷嬷姑侄俩是为何走上死路的, 面对她这类似试探的话,竹儿吓得直磕头, 倒是把顾晚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 一边挥手让小环扶她起来,一边解释道:“我哪里有旁的意思,不过是白赞你一句罢了。” 小环也跟着笑,快速拉起竹儿,“妹妹放心,你往日尽心做事的样子我是记在心里的,就算主子说完降罪,我也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 见她似乎真无旁的意思,小环又这般调笑, 竹儿才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忙赔笑说自己会错了意,该打云云。 “你也真是的,可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顾晚虞瞥了眼她额头多出了块红印子,摇了摇头,“小环,去取哪黑金断玉膏来。” 小环利落的从箱笼里找出, 顾晚虞接过亲手递给竹儿, “这是药膏是个老方,对消肿止痛祛痕都是极好的,此番是我的错,没说明白,让你误会了,你且拿去用,女儿家的脸极为重要,莫留了疤痕才好。” 竹儿受宠若惊的张大了瞳孔,却是没敢接, “奴婢、奴婢不过一点小伤罢了,怎值得夫人拿出这等罕物?” 顾晚虞挥了挥帕子,“再稀罕的物件,若不是给人用,还有什么稀罕的,你安心拿去用便是,库里还多着。” 竹儿这才受宠若惊的接了,连连道谢。 施了恩,顾晚虞也有些乏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退下歇着吧。” “是。”竹儿悄声退去, 望着她的背影,顾晚虞沉吟片刻,嘴角微微上扬。 而后又迅速恢复如常,直接在小环的伺候下,上了床榻安眠, 隔日, 徐令来报说荷池的藕已经成熟, 顾晚虞便换了身衣裳,带上小环,亲自乘船,去荷池深处去采藕, 初寻不到法,溅了不少的泥,好不容易寻到关窍,正玩的尽兴, 果儿来报说宋京章来了, 来不及更衣,便匆匆赶往正院, 宋京章便看到作类似民间采珠女打扮,全身上下不过蓝白两色,不着粉黛,甚至带了一身泥点子的外室, “这是做什么去了?”宋京章挑眉, 视线在她那依旧姝色无双, 甚至在这素衣映衬下,比着锦缎更加能突显美貌的脸上转了一圈, 第65章 真没意思 “听闻后院荷池的藕熟了,徐总管正带着人采,妾闲的发慌,便去凑了个热闹,正巧爷来了,一会儿让吴厨做了南边的蜜藕来给爷尝尝。” 顾晚虞福身对他笑笑,“爷稍后,容妾去换身衣裳。” 说着脚下步子转了弯去了内室,快速换了身藕色绣罗裙,又重新盘了个朝云近香鬓, 出来时看到宋京章正斜倚在软榻边,捧着本棋谱看, “小环去换壶热茶来。” 嘱咐了一声,顾晚虞便走到宋京章身边坐下, 也没开口打扰,只是拿了边上的未绣完的荷包做针线, 宋京章随意扫了她一眼,脑海中还想着方才她那仿若采珠娘的装扮, 房内此时只他二人, 一人拿书,一人做针线,安静闲适, 午后阳光透着无尽的暖意,直照进人心里, 无端的,这副场景让他有种他和顾氏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在寻常的午后打发时间的感觉, 宋京章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嘴角浅浅勾了下, 真是糊涂了。 不过,这种感觉, 好像也还不错…… 小环站在门外,遥遥望着这一幕,忽地有些不忍心去打扰, 还是顾晚虞无意间一抬头瞥见了她的身影,“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那股静静流淌的难以言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宋京章也就势放下手中从她过来后便再也没翻过一页的棋谱, 小环嘴角僵硬的扯了扯,端着茶水过来,悄声给二人倒上茶, “这茶还是爷上次命人送过来的雨前龙井,爷尝尝。” 上次送过来的? 宋京章挑眉,纵使未亲眼看过,也知这种茶并不会多装, 如今却还有剩余的,可见这女人平日里有多省, 脑海中心思急转,但并未言明, “嗯。”淡淡应了声,便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态度温和的有些过头, 顾晚虞借着茶杯敛去眉间的深思, 似乎自从上次她帮着隐瞒他受伤的消息后,这人待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空前的转变。 桌上茶盏里袅袅的水汽缓缓上升,蒸腾起轻薄的白雾,水雾后,他的眉眼有些朦胧。 顾晚虞忽得轻笑一声, 宋京章疑惑的视线投来,“怎么了?” 顾晚虞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常听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妾却是不解其意,如今在这雾气下看爷,却是明了。” 宋京章神色凝滞了一瞬, 小环忙垂下头,悄声退了出去。 “咳!”宋京章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来一局?”他指着桌上棋盘, 顾晚虞笑了笑,点头温顺的同他来到桌前对坐, 宋京章执黑子, 她执白子, 棋局一开,房内只剩时不时皱眉深思,与茶杯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外面小环匆匆退下,还以为二人会发生些什么, 特地命人烧了水侯着, 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声不咸不淡的“换茶”, 换茶? 小环 偏头看了眼竹儿和果儿,却发现好像吩咐的好像真是“换茶”, 忙回过神来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去换上热茶, 进去发现二人在对弈,不由为自己的猜测而脸红, 重新上好茶,便没再下去,而是侍立在一侧角落等候差遣。 棋盘上,二人有来有往, 顾晚虞手中捏着一枚白子, 眼睁睁瞧着宋京章把一枚黑子,放在了意料之中的位置, 与上次相同的路数, 虽只与他下过一次棋,但顾晚虞仍旧发现了宋京章此人惯用的方式—— 面上大开大合,实则套着局中局,暗地里不动声色一点点蚕食对方所有阵地,待发现时,已然退无可退,无半点后路, 顾晚虞凝神片刻,依旧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他的陷阱中, 对于宋京章这样的男人来说,偶尔的出格是情趣, 但更喜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不会想要看到她揣测出他性子的局面的, 而她需要做的,便是在把自己想要做的事,隐在细枝末节, 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潜移默化、和风细雨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也是上次她为何要引林氏过来捉奸的原因, 宋京章长居高位,那些奴才从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以为吩咐她瞒住府里,便无人敢探查, 却不知那些奴才本就看不起她,林嬷嬷又因前事一心要找她麻烦, 从宋京章开口让瞒时,她便知晓定瞒不住,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宋京章发现消息泄露,就算知晓她已经尽力,也难免会迁怒, 所以她便将计就计,引导林嬷嬷误会她藏人, 按照林嬷嬷那恨不得她死的性子,必定会叫人来捉奸, 届时无论是谁,只要闹大,那之后再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既摘出了自己,又能趁机得了宋京章的愧疚与怜惜, 可谓一箭双雕, 至于宋京章会不会借机让自己进那边府里? 顾晚虞又放下一枚白子, 暗嗤一声, 就凭他一直未说出自己的身份,便可清楚,他是不会让自己轻易进府的, 既如此,就算那林氏知晓自己的存在近期也无可奈何,顶多暗地里做点事, 如此,她亦是不惧,还能多探探这位夫人的手段,又有何可担心的, 果不其然,一路步步皆在预料之中, 宋京章待她的态度,也比她料想的,要转变许多…… 垂眸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光,顾晚虞重整心神,不再胡思乱想,专心落于棋盘之上, 又几次来回, 顾晚虞盯着棋盘上的变化,已经寻到破局之法, 手腕翻转,伸向棋盘, 却在即将落子时,错落了两格, 罢了,还是莫要太显眼了! 微叹一声,紧紧盯着棋盘, 宋京章望着她严肃的脸色,暗笑一声,随手又抛下一子, 很快, 黑子如乌云盖顶, 顾晚虞欲再落子,腕悬半空, 却发现,已为死局。 “真没意思,只要同爷下,妾便没赢过。” 随手丢下手中的白子,顾晚虞支着下巴,叹了口气, 宋京章轻笑一声,“胆子愈发大了。”都学会给他使脸子了。 从前莫说此,便是一句重话,都不曾敢的, “爷不喜妾如此?”她没解释,只偏头眉眼弯弯带笑问了句, 第66章 不对劲 “这样才好。”宋京章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只觉纤细的一捏便碎, 顾晚虞抿唇一笑,也拉上他的手,顺着臂膊攀上前, 掠过桌上的棋盘,在他下颌线落下一吻, 宋京章沉沉的黑眸压下来, 右手顺着她的手腕向下,一把揽过她的腰, 左手一挥,桌上的棋盘棋子落了一地, 手臂翻转间, 她的后背便贴在了桌面上, 宋京章欺身而上, 小环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不过瞬息间,方才丢下的那枚白子跌落在她的颊侧,稍稍偏动眼眸,便能看到, 顾晚虞抿了抿唇,伸手看似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实则却是勾勾撩撩, “爷,白日呢!” “白日不行么?”几近贴着她的耳廓传来的低沉嗓音, 她屏息,面上飞现两抹红晕, “啊?”见她不答,宋京章又问了一遍, 莫说白日,便是在院中又有何的? 可惜她不能说, “可已经被你点出火了怎么办?” 顾晚虞挑眉,轻咬了咬唇,“爷、爷乱讲,妾什么也没做,怎能攀扯到妾身上。” 是她点的又如何,左右她必不可能认, “还是说,你要向上次一般帮爷?”宋京章黝黑的眸中尽是她的倒影,其内似有流光闪过, 顾晚虞望着自己的倒影,瞳孔微缩,猛然垂首埋进了他怀中, “爷笑奴家!” 胸膛上传来一阵震动, 是他在笑, 顾晚虞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深思,宋京章莫不是跟着她学坏了了吧? 很快,她便没心思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了, ……(自行想象一下) 许是碍于身上着伤,素了将近一月, 即将伤还没好全,宋京章此次也格外的激烈些, 昏昏沉沉几次,半梦半醒间,依旧感受到宋京章纷乱的呼吸,混着汗水四散, 隔日意识回笼,本以为宋京章一如往日,不见人影, 闭着眼动了动身子,意料之中感受到了一阵酸痛, 懒散的抬了抬手,扯开嘶哑的嗓子,“小环,端杯温水来。” 说完轻咳了一声,打算继续睡, 没承想,一道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响起,“醒了?” 顾晚虞猛然睁开双眼, 便见宋京章端了杯水凑到她唇边,“爷?” “不是渴了?” 顾晚虞点头,撑起身子,接过茶杯自己小口小口的喝着, “爷今日不忙?” “怎么,不想爷在?” 他确实没急事,不过一会要去京郊别院议事, 念着她上次所说的只同他用过一次膳,便打算用个早膳再过去。 “只是惊喜罢了。”顾晚虞摇摇头, 既然宋京章在,她也只能打消睡回笼觉的想法, 快速唤来小环,伺候她起了身,便同宋京章一道用起早膳。 皇宫内, “爷还未回皇子所?” 林氏想着后院的事,打算命下面奴才把宋京章叫过来, 刚问了一句,还未说旁的, 便听下面小宫女道:“回娘娘,听前边说,爷一下了朝,便出宫了,说是去外面衙门。” 林氏气结, 好啊! 从前还顾忌些,只悄悄去那边, 如今被她知晓了,倒是连顾忌也不顾忌了, 接连两日去那府里,还打着劳什子的忙差事的名字, 林氏胸口起伏了两下,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 可她知晓宋京章的性子,丝毫不敢吐露半字,只能憋在心中, 忍了又忍才压下这股火气,挥手让那小宫女退下, 刚拿着一方请帖进来的乃嬷嬷瞧见此情形,有些不解, 怎么感觉娘娘有些生气? 这边,一顿早膳用的再平静不过, 宋京章用完,丢下句“还有事”便离开了, 顾晚虞还未说什么, 小环等人先纷纷松了一口, 平日这府里只她一个主子,又是素有仁善名的,她们也松散惯了, 猛然爷这个更大的主子,不同往日忽得待了这么长时间, 尤其这大主子还是个冷脸,轻易看不出喜怒的,伺候起来还真有几分战战兢兢, 见他走了,几人才敢放松大口喘气, “主子,爷那一身气势真是吓人。”小环悄悄看了眼她的脸色,低声道。 竹儿跟着点头, 虽然她也是宋京章麾下的人, 但从前都是在庄子上,很少看到爷,更别提去跟前伺候了, 如今这么近距离伺候,心中也是十分紧张。 顾晚虞摇头失笑,“好了,撤了盘子,各自去忙吧。” 她猜宋京章也不过一时兴起,没旁的意思, 果不其然,自宋京章这日晨起走了后,一接连几日又不见人影, 顾晚虞只一心忙着自己的事, 现如今把所有传递消息的活计,都归结到了福盛斋, 由顾留福于往日禀报趣事儿的时辰,再传过来, 免得他到处跑了,也大大减低了暴露了风险。 这日午后, 顾晚虞正逛院子,喂锦鲤, 正院突然寻来,说顾留福过来了, “奴婢瞧着似乎是有急事儿。”竹儿想起顾留福的模样,又添了一句, 顾晚虞也知平白无故的,他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便紧忙丢了鱼食,快步赶回正院, 普一进去,打发了其他人,关好房门, 顾留福便忙通禀道:“主子,陈姐姐那儿有消息传来!” 说着抹了把额角的汗,从怀里小心掏出一方字条递了过来, 顾晚虞接过展开快速看完, 指尖轻点桌面,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陈慎贞自上次来信说已经为永安侯府站稳脚跟,并拉拢了几个姨娘一同对抗方氏后, 她便以为后面的事,不过水到渠成, 就算遇到困难,也只是永安侯夫妻俩硬骨头难啃, 没承想,今日这字条却是说侯府内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来路不明人,暗地里针对方氏, 陈慎贞表示之前,这人还无意间帮过她一次, 询问是否是她又派去的人。 可若是她送进去的,哪里会不同慎贞言明,还用的着她来问, 顾晚虞眉头紧锁, 这对她们可不是个好消息, 可那人到底帮过她们,哪怕是无意,何况又不知此人深浅,也不好轻易查探, 念及此,不由轻叹了口气,闭目思虑, 顾留福依旧垂首静静等着, 良久, 顾晚虞终于下定决心,绣口吐出几个字, 第67章 矫情陈姨娘 “联手打探,珍重自身。” 顾晚虞揉了揉眉心,“去吧,把这句话传给慎贞。” 顾留福点头,转身欲走, “等下。” 他立即又转了回来,垂手听令, 顾晚虞凝神又思量片刻,终是摆了摆手,“罢了,没什么,去传话吧。” “是。”顾留福又等了片刻,见她真没旁的吩咐后,才转身离去。 如今已进入初夏时节, 亘长的白昼混着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映投下来的光晕在顾留福的背影上一张一合, 顾晚虞望着那些光晕,眼眸中一片眩晕, 她掐了掐手心,抚上腰间的玉佩, 但愿,此人是友非敌,一切顺利! 顾留福知晓事情的紧要性,一点都不敢耽误, 还未到晚膳前,陈慎贞就收到了消息, “联手打探,珍重自身?” 陈慎贞咀嚼着这句话,初时还以为意思是主子会帮着打探消息, 招手叫来春儿,就想让她赶紧去追上顾留福,让他传消息给主子说不必了, 毕竟人在永安候府,她在府里都还未能查出来, 主子人却在外面纵使手眼通天,恐怕也难,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她能想到的,顾晚虞就想不到吗? 不对,不对…… 陈慎贞忽略掉春儿的喊声,又琢磨起那几个字来, 后一句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这前一句, 若不是帮忙打探,难不成是联手、打探?要她和那隐在幕后之人联手,再打探消息? 这反而更像主子会吩咐的话, 陈慎贞暗自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主子?”春儿还在旁提醒, “无事,不必去了,下去吧。”陈慎贞摆摆手, 春儿不解,但被调教的一向温顺,轻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又小跑进来禀报,“姨娘,侯爷来了。” 陈慎贞立即放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向外迎去, 刚踏出门槛,就见永安侯大笑而来,手里还拎着一方鸟笼, “妾请侯爷安。” 刚俯下身去就被永安侯大手托起,就势揽上她的腰肢, “贞儿来瞧,看爷给你带来了什么好玩意。” 陈慎贞顺着看向他手中的鸟笼,佯装惊喜道:“侯爷说的可是这鸟?真是漂亮。” “哈哈哈这是个鹦哥儿,来,给美人问个安。” 话音刚落,笼子中的鹦鹉立时就喊出声,“吉祥、吉祥。” “哇,真的会说话呢!” 纵使之前有许多男人为了讨她欢心送过这些鸟物什,但陈慎贞依旧装作 立即接过笼子,自己亲手逗弄呢,一副喜爱的不行的模样, 结果逗了两句,这鹦鹉还只是一句“吉祥、吉祥!” 陈慎贞挑眉,偏头看向身侧的永安侯, 永安侯轻咳一声,“这鹦哥儿是刚训练的,会的话还不全,爷瞧见觉得色好,便直接买来送你了,” “不过你放心,这训练的师傅,爷也一并带回来了,日后再慢慢教便是。” 语气中掺杂着几分心虚,陈慎贞嘴角的弧度却加深了几分, 凑近永安侯,拉上他的手轻晃了晃,真挚道: “没想到爷想的这般周到,妾也想体验下如何教这鹦哥儿说话呢,多谢爷!” “哈哈哈喜欢就好。” 永安侯捋了下胡子,大笑两声,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陈慎贞温顺的跟在后面,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瞌睡来了递枕头, 她正思量着该如何引出那人,就恰好来了个好工具, 心思急转间,拎起鸟笼,对那鹦哥儿笑了笑,惹得它直喊“吉祥”。 自这日后,一连数日, 永安侯府上下都发现,后院陈姨娘日日拎着她那鹦哥儿到处显摆, 这顿时就引得众多姨娘不喜, 董姨娘:“呸,不就是个畜生,有什么好显摆的?” 林姨娘:“侯爷当真偏心,有什么好东西全往那榴香院送了!” 就连主母方氏得知后,也不屑的嗤笑一声,“小门小户的,果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翠玉踌躇片刻,还是道:“夫人说的是,不过东西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侯爷的心意,毕竟这满后院,就唯独这陈姨娘……” “啪!”没等翠玉说完,方氏一掌拍在了桌上, “陈氏这个贱人,浑身的狐媚劲儿,偏爷爱的不行,” “哼,她不是爱显摆这畜生吗,显摆多了出了点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方氏哼笑一声,给了心腹翠芝一个眼神,翠芝立即会意,转身下去安排, 房内只剩方氏和翠玉二人, 方氏瞥了眼翠玉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话都不会说,还不快滚下去!” “是、是,奴婢告退。”翠玉抖着声音,快步退下, 没过几日,就传出一道消息, 陈姨娘的鹦哥儿死了! 陈慎贞哭的梨带雨,直接亲自带着装走鹦鹉尸体的鸟笼,去了前院书房去寻永安侯, 没过多久,永安侯便下令严查鹦哥儿遇害一事! 董姨娘:“真是的,这么些人,偏她矫情,为了个畜生,还没完没了了,搜搜搜,有本事把正院也搜了,只搜我们这儿又算何本事?” 王姨娘:“爷就纵容着她这么闹?夫人也不管?” “当真严查了?”方氏接到消息,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盏,挑眉问。 翠芝垂头,“是,听闻后院各处都开始搜查了。” “不过就是一畜生,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方氏皱眉,眉眼间尽是不满,“陈氏呢?还在爷的书房?” “是,听闻爷留陈姨娘在书房侍墨呢。”翠芝小心抬头看了眼她的神色,低声道。 方氏紧紧盯着她,眸中浮现抹愠怒,手一挥便把那茶盏扫到了地上, “不懂规矩的狐媚子,书房重地,也是她个妾室能去的?” 说着起身,甩袖往房门外走去,“去书房。” 前院书房内, 陈慎贞在书桌前研着墨,眼神却不老实的往永安侯身上四处乱飘, 配着她方才哭红的双眼,别有一番风情, 永安侯被撩拨的受不住,索性也不看公务了, 直接手一挥,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坐下,拍了拍她的臀, “研墨也老实,还勾引爷,嗯?” 第68章 闹吧,闹起来才好 “妾冤枉,磨墨手疼呢,爷也不说停,妾又怎敢私自停下,只能悄悄看爷,” 陈慎贞指尖从他鼻、唇处缓缓划过,柔声道:“爷也不知心疼妾,还怪罪冤枉妾,真是让人家这心里委屈~” 永安侯直接一把捉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怎么能不心疼,爷的贞儿这般可人,这柔夷,若是磨墨磨的红肿了,爷的心可都疼了。” “爷~”陈慎贞推搡他两下,欲抽身从他怀中出来, 却被永安侯手上一个用力,牢牢锁住, “这磨墨的事儿不适合贞儿,不过,倒是有更合适贞儿的事可做呢!” 说着,便垂头贴近她颈窝, 陈慎贞偏不让他如意,双手用力推了他一下, “爷,这青天白日的,还在书房这儿,若被夫人知道了,妾可是活不成了!” “哎方氏一向大度体贴,怎会过问这样的小事,何况纳你们进来就是给爷开枝散叶的,不行周公之礼,如何开枝散叶,” 永安侯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贞儿莫害羞。” 陈慎贞佯装违抗不得,顺着他的意思靠近, 却又在进行下一步时,及时躲开, 永安侯也不恼,又开始各种言说动手动脚, 陈慎贞见他快要忍不住就顺着给点甜头,后又借口推却, 总之就是故意吊着他, 眼神时不时的飘过房门处, 想来,方氏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此番借助那鹦哥儿之事闹开,再被撞见方氏撞见她二人在书房…… 想来此事定不会善了,按照方氏的性子,定会开始暗中对她下手, 若是那隐在幕后之人真的同方氏有旧怨,必定不会放过如此拿捏她把柄的好机会, 必定要闹大, 届时,就不怕她露不出马脚! 陈慎贞自信一笑, 听着门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直接一个无力支撑,倒在永安侯怀里, 永安侯本就在几次周旋间,快没了耐心,见此,直接上了手, 衣衫渐褪,眼看马上要进行下一步, 外面突然响起了方氏的喊声, “爷可在里面,妾身有要事相商,还请爷容妾身进去。” 永安侯充耳不闻, 方氏见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几近贴近了房门, 仿佛下一瞬,便要冲进来, 陈慎贞抿了抿唇提醒道:“爷,夫人喊您呢!” 永安侯兴致被扰,手上动作微顿,暗骂一声,“晦气!” 随后起身,也没整理自己半敞的衣襟,就大喇喇坐在桌前, 陈慎贞起身,慢吞吞的整理衣物, 门外方氏却是等不得,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二人衣衫不整,陈慎贞面色羞红,妆发凌乱,口脂晕散, 哪里还不懂二人是发生了什么,当下胸口狠狠起伏了两下, 也不顾往日形象,直言,“爷要宠幸妾侍,妾身无话可说,可也要挑一挑地方,免得让些不干不净的人,污了书房这等圣洁之地。” 不干不净? 这是说陈氏,还是在说他? 永安侯当下就黑了脸, 陈慎贞暗笑一声, 这方氏真是酸的口不择言了, 转头便捏了帕子,掩在眼角,装作羞愧难堪的模样,对二人福了福身, “爷和夫人想来还有话说,容妾,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顾二人允不允,直接拢了衣裳,掩面小跑出了书房, 待远了前院地界,才拿下帕子,回首冷冷看了眼身后书房的方向, 方氏,可莫要让她失望啊! 永安侯府上演着各色争奇斗艳,镇国公府也不例外, 自从柳莲儿进府后,周二后院各色姨娘侍妾齐齐下手, 人数众多,各色阴私手段也层出不穷, 哪怕在青楼历练多年、见识不俗的红袖,面对这五八门的路数,依旧没能完全抵挡的住, 柳莲儿终究还是中招了, 好在发现及时,仅仅是见了点红,胎儿到底保住了。 送走周王氏派来的府医,红袖回了屋,便看到柳莲儿倚靠在床榻上,满脸的愤恨之色, 看她关紧了房门,也不再装了,直接恶狠狠道:“红袖,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与其等着防备旁人的算计,不如主动出击,只有彰显了咱们的手腕,才不会叫旁人觉得好欺负。” 红袖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有见识的话来, “姨娘说的是,奴婢一切听候姨娘差遣。” 面上恭敬的应了, 心中确实十分不以为意,就算柳莲儿明白自己的处境又如何, 她如今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那一后院的妻妾,还有周郁, 只要周郁厌恶她一天,她就一天不能安生, 没有这群女人,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柳莲儿是看的清,不过看的还不够清, 或者说是当局者迷,压根不会想到孩子明面上的父亲,才是最想要他死的那一个人! 红袖微微抬眸,又看了眼床榻上沉浸在自己世界,满心想要大施拳脚的柳莲儿,暗暗挑动唇角, 不过, 这样才好,唯独这样才能闹起来,才能按照顾夫人的意思,搅动整个镇国公府! 亏她之前还质疑顾夫人的选择,如今看来,还是顾夫人深谋远虑, 果然,这柳莲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净水胡同的宅子里, 顾晚虞还不知晓红袖已经开始暗中佩服起她了, 她正盯着手下的几支枝,琢磨着该如何插瓶, 手中剪刀微动,又剪下几枝枝叶,才把一只百合放入瓶中, 半响,终于完成这一瓶的, 放下剪刀,左右环顾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竹儿端着点心进来,正巧看了满眼,忙凑趣儿道: “夫人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样一插,委实好看,连这屋子都仿若增添了些许亮色。” 顾晚虞放下瓶,坐到椅子上,挑了块荷酥放入口中, “你这丫头,愈发会说话了。” “奴婢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顾晚虞笑了笑, 竹儿见她不欲多言的样子,也忙识趣的退到角落, 却忽得听得一声: “小环,你前几日不说手头事太多,库房还要整理,一人忙不过来,想寻个帮手,我看竹儿就不错,也是身边伺候,知根知底,能够放心。” 第69章 替林氏培养个钉子 竹儿猛地抬头, 顾晚虞却没看她,只对小环说着,“如今不似在扬州了,总归有这么些人在,你也要学着放放权,多个人做帮手,你也好专心伺候你家主子我。” 小环对上她的视线,瞬间会意,弯唇笑道: “可是呢,到底还是主子思虑周全,这样竹儿妹妹管着库房,奴婢也能轻省些了。” 说着拉上竹儿的手, “一会下值,妹妹来我房里一趟,把库房的钥匙、册子和常备的荷包都一并交予你。” 竹儿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抬眸,眼中是十足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待看到她二人神情不似作伪, 忙对小环轻应了一声,转身跪下去嗑了个头,“夫人,奴婢定不负您此番信重。” 微微垂眸,便能看到竹儿伏跪下去的头顶, 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只斜插了支素银簪子, 看上去再老实本分不过, 谁又能想到,她是上次捉奸事件中最先得到消息的呢。 顾晚虞扯开嘴角,“起来吧,旁的也不必多说了,好好做事就成。” “是。”竹儿重重点了下头, 随意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小憩会儿。” 二人应声退下, 小环缀在竹儿身后,转身离去前,似不经意的抬头, 顾晚虞眼皮微抬,视线与她相接,几近微不可察的偏了偏头, 小环明悟,垂头敛眉跟上竹儿的步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紧紧关上,只余下缝隙处透进来斑驳的光影,透着空荡的寂静, 顾晚虞面色恢复平静,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忽地嗤笑出声, 她也没想到竹儿还有个在林氏身边做事的管事叔父, 当日,林氏还未来府里,门房就传竹儿说有人找她, 后她让小环仔细盯着,果然发现了不对, 不过看起来她那管事叔父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是得了竹儿什么吩咐,瞅见林氏往这边来,便来报了信, 传完消息又快速顺着墙根,悄悄摸了回去, 若不是小环觉得有异,让顾留福悄悄跟了上去,还发现不了他…… 虽然和林氏只接触过一回,但她知晓林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日后被她暗里再安插个不知深浅的钉子, 不如她亲手给她培养个“钉子”, 左右那库房里,不是宋京章赏的东西,就是在下面采买上来的一些药材,布料并些提前预备出来赏人用的碎银子, 其余大额银票、方子等贵重物什不是在她妆奁里,就是在榻边柜中柜中…… 放下手中的茶杯,顾晚虞唇角勾笑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 回首望了眼再明媚不过的阳光,抬步向贵妃榻走去, 阳光正好,不睡午觉可不好! 竹儿得了重用,掌管库房的消息,从她接了钥匙后,便飞一般传遍了整个府, 这可是个好兆头, 不仅代表着竹儿得了看重,也代表着府里的下人,开始真正入了主子的眼,也揭过了那日围观不言之事, 是以府里上下,包括徐令都十分高兴, 纷纷送了竹儿点贺礼,表示心意, “奴婢一早就看出竹儿姐姐是有造化的,此番得了夫人看重,想来日后必定是同小环姐姐一般,成为夫人的左膀右臂,日后还需竹儿姐姐多关照关照咱们。” “小红说的对,咱们日后啊,可等着竹儿姐姐提拔了呢!这是我和小红备的一点小玩意儿,不当什么东西,送予姐姐闲时把玩。” 小荷奉上两方手帕、荷包并一串珠珞, 竹儿没开口,只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小荷嘴角的笑容一僵,转瞬又恢复如常,顺从的把东西放到了那张桌子上, 竹儿这才挂着浅浅的笑道:“二位妹妹的心意我领了,都是一道服侍夫人的,不过是管个库房,哪里值当妹妹们如此费工夫。” “竹儿姐姐自谦了,既然心意已送到,奴婢们便先回去做事了。” “去吧,谨记本分,好好做事,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小红、小荷恭敬点头应了,转身相携离去, 竹儿立在原地瞧着,直至二人身影彻底消失, 这才才来到桌前,挑了桌上的手帕、珠珞仔细瞧了瞧, 哼,这两个小蹄子,还算懂事! 垂头随意拨着那粉色的珠珞,面上泄出几分笑意, 此时这些还是小的,待日后爷出宫建府,夫人入了王府,那才是大的…… 正幻想着日后的风光,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竹儿瞬间回神,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府中上下除了小环,不是已经都来过了吗?就连吴医女也来送过贺礼了, 还有谁会来?难不成她有漏过谁了? 抬头望去,却发现是果儿下值回来了, 面上立即挂上了笑,对果儿示意, “果儿你回来啦,这是方才小红、小荷专门送过来的,你瞧瞧可有喜欢的,拿去玩,多了我也用不上。” 果儿摆摆手,“都是送给竹儿姐姐的,奴婢算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哪里敢呢。” 竹儿脸上的笑愈发真挚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你怎的还同我这般客气,咱们一道来这府里,一道被指给夫人,情同姐妹,我的不就是你的?” 果儿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的手, “姐姐说的是,那奴婢便客气了,便挑这……” 观察着竹儿的脸色,最终只挑了个素色荷包,收了起来, “多谢竹儿姐姐。” “和我还客套什么,这串珠珞也送你,我记得你最喜这樱粉色。” 竹儿一派大方,把手中捏着的珠珞直接塞到了她手上, “好了,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伺候夫人起身,我先去打水洗漱了。” 说完便没再理会果儿,端起木盆、巾子出了房门。 果儿捏着那珠珞立在原地,手越捏越紧, 最后终是忍不住,一挥手,把那珠珞狠狠扔到了地上, “贱人!” 果儿胸口不停起伏,眸中闪过一片阴沉之色, 许是犹觉不够,几步到了自己床边取了针线篮里的剪子,用力剪着刚拿的那荷包, 不过眨眼间,那素色荷包便破碎不堪,手上动作却依旧没停, 直至一个不慎,剪到了自己的手指, 第70章 石榴多子 “啊!”果儿惊呼一声, 剪的伤口不算太大,但手上也立即见了血, 猩红的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目,也唤醒了她的理智, 瞧着床边一片的碎布,和角落里沾染上尘土的珠珞, 果儿瑟缩了下脖子, 房门外仿佛传来些许零碎的脚步声, 果儿瞬间一个激灵,忙飞快的捡起珠珞,收拾好荷包的碎布片, 伪装成一切均未发生的模样,躺到了床上假寐, 一息两息…… 半响,房门依旧没被推开, 果儿再度睁开双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身子也未动,只干瞪着双眼,紧盯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竟真睡了过去。 竹儿回来后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望着已经熟睡过去的果儿,暗嗤一声,“还真是心大。” 随后便也没再多理会,也去睡了。 正房内, “主子,确实如您所料,府里上下心都浮起来了,果儿瞧着,也是十分愤懑嫉妒。” 小环望向她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敬佩, 顾晚虞面色平静的点点头,“让小红小荷两个再挑动挑动,让她二人斗起来,莫露出痕迹。” “是,主子放心,她二人还算机灵。” “嗯。”顾晚虞嘴角挑起一抹笑, 有的争,才有的看, 争的狠了,才会更显示自己的本事不是吗?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下去吧。” 小环应声转身欲退下,结果却突然捂住肚子,脚下一软,滑了下去, 顾晚虞一惊, “怎么了?” 莫不是宋京章寻来的解药有何不对? 小环咬唇摇了摇头,“方才,晚膳后孙嬷嬷塞了盏,冰碗,奴婢一时高兴,便用了几口,没承想,正逢上小日子……” 她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奴婢缓一下便好了。” 顾晚虞松了一口气,“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贪嘴,如何,可还能动?” 说着起身,迈步出去想去寻人传吴医女过来, 被小环喊住,“不必劳烦主子,奴婢已经缓过来些,回去喝碗红水便可好。” 瞧着她面色确实没了方才苍白之状,顾晚虞也就没再坚持, “你快下去歇息吧,这几日也不用你过来伺候了,明日让吴医女给你瞧瞧,有需要的药材,从库房里取便是。” 小环嘻嘻一笑,“还是主子对奴婢好。”说完便利落的告退离去。 小环歇了两日,身子稍好后再回来时, 便发现竹儿已经隐隐有正院夫人下 往日本本分分的样子再也不见,呵斥起小红、小荷,乃至门口的果儿来,都气势十足。 不过小环是谁, 那可是陪着顾晚虞从扬州府里杀到盛京的人, 自问是主子真正的心腹,哪里看得上她这般作态, 回来后便一如往日,该做什么做什么,使唤起竹儿来,丝毫不手软, 竹儿也知晓她在顾晚虞心里确实与旁人不同,一时半刻压根不敢试其锋芒, 一见她回来,便主动退涉一地,如往日般听命行事。 果儿暗暗看在眼里,半点没显露自己的心思。 感受着正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顾晚虞研究着手中的棋谱,勾唇一笑, 随后便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小环,我瞧院子里开的色正好,你去让小红捡些好的,来染指甲,” “膳房晨起是不是进了些新鲜的果子,竹儿去挑些来。” 二人应声而去, 各自抱着东西回来, 顾晚虞伸出手指由着小环动作, 竹儿则在一侧,时不时插块切好的果子送入她口中, “奴婢瞧着这石榴也是极新鲜的,便也取了几个来。” 顾晚虞垂眸瞥了眼盘中仅剩了几块的果子,随意应了一声, 竹儿会意立即在旁剥起石榴, 浆染指甲是个极耗工夫的活计, 染完指甲,抬头一瞧,暮色四合,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但在橙黄的烛火下,刚刚染好的指甲倒格外的漂亮夺目些, 顾晚虞正端详欣赏着,外面就来报说宋京章来了, 忙放下,起身出去迎接, 一番见礼后, 宋京章抬步进了房内,一眼就瞧见了桌中央摆放着的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子, “石榴多子,多食些也好。” 意有所指,房内的气氛缓缓升腾,几个丫鬟纷纷垂下头去, 顾晚虞挥手让她们下去, 待房内只剩她二人后,才拉了宋京章坐下, “爷,这石榴可甜了,爷可要尝尝?” 纤细葱白的手指,在红色丹蔻的映衬下愈发妖娆,递过来同样红中透粉的石榴, 宋京章瞥了一眼,“不必。” 石榴多籽,实在麻烦。 顾晚虞看出了他所想,嘴角微微上扬, 手上的动作转了个弯,把那一颗石榴放入自己口中, 起身抬步,到他身前,俯身,把口中碾碎的石榴汁液,贴唇送了过去, 宋京章喉结微微滚动,抬手抚上她的后颈,想要加深这个吻, 她却直接起身, “爷,可甜?” 宋京章盯着她的双目,眸中似闪烁着点点星光, “一颗尝不出来。” 抬手一扯,便把她拉进怀里,“可有更甜的?” 在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的空气里, 不知是谁的声音先起了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碾成甜腻汁液的石榴子,时远时近的蝉鸣, 以及盛放石榴的白瓷盘时而朦胧摇曳的身影, 无一不再喧嚣着夏日夜晚黏糊糊的热…… 顾晚虞起身,便发现房外堆放着一筐一筐的石榴, 看出了她的惊讶,小环笑呵呵道:“爷见您喜食石榴,晨起临走前,特地吩咐让人送来的呢!” 竹儿也凑上前,“石榴多子,可见爷心中是盼望着夫人能……” “好了。”顾晚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这么多我一人也用不完,拿下去给府中上下都分一分吧。” “这是爷专门送来给夫人的,奴婢等人身份低贱,怎可贸然享用?”竹儿劝说道。 “无妨,去吧。”顾晚虞摆了摆手,转身回了房内, 竹儿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小环可没理会她,直接按照顾晚虞的吩咐,让人把这几筐石榴抬了下去。 “你看清楚了?爷真的让人给那府里送了几筐的石榴?” 第71章 爷喜欢哪个,就捧哪个 林氏一双美眸死死盯着身前跪在地上的小厮林二。 吓得他身子一抖,“许是、许是奴才看错了也未可知。” 林二垂头,暗暗叫苦, 他是林家的家生子,爹娘老子都随着林氏陪嫁过来,从前都在庄子上做事, 这次被传召,还以为是要得主子重用了,满心欢喜, 没承想重用是重用,却是被安排去盯着爷养在外的外室, 关键还不能泄露丁点儿消息, 这他哪里还不知这其中干系重大, 可一家子性命都在林氏手中,纵使心中再不愿,也不敢不做, 结果刚过去盯梢,就发现了这事, 就算再不懂这深宫里的阴私,却也明白,这家中正妻还没诞下子嗣,爷便给外室送石榴代表了什么, 当时就十分担忧主子发怒,可却也不能不报, 结果果如他所料,成了如今的局面。 林二死死垂着头, 心中十分害怕林氏会迁怒之下,下令砍了他的头。 林氏不知他心中所想, 面上神情还能维持着平静,双手手指却不断撕扯着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锦帕, 石榴寓意多子, 爷这是觉得宫中的这些女人都生不出,要让那个扬州瘦马生? 原她们这些女人都是不中用的, 她这个正妻更不中用,连个子嗣都未能养育出来,还要爷亲自操心? 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懑, “去查那宅子里的所有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家世底细务必都翻干净了。” 林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立即磕头欲应, 又听到林氏道:“只一件,悄悄地办,否则——” 林氏拉长声音,垂眸轻蔑看了他一眼,“否则就连我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林二心一下子又悬了上来,“是、是,奴才定然不敢漏半点消息。” “嗯。”林氏微不可察的淡应了一声,阖上起双目养神, 林二许久未再得到命令,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抬头瞟了一眼, 瞬间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宋京章不知后院已然起火, 下了朝,处理完针对宋景行报复一事收尾的细节, 看着户部的折子,忽地开口,“她看到那石榴反应如何?” 刚刚修养好来上值的赵有正一愣,虽知晓爷问的是净水胡同里的顾氏, 但从前爷从未过问过那边的事,他也没刻意留心,故而还真不知那顾氏反应如何, “奴才这就去叫过去送东西的人过来回话。” 赵有正到底做了宋京章身边多年的总管太监,反应能力十分迅速, 快步出去,几乎下一刻便带了个小厮进来, 那小厮从未被传召过,猛地听闻爷要让他回话,颇为诚惶诚恐, 进门口,垂头余光瞧见宋京章的长衫下摆,直接跪下行了个大礼,“奴才金……” “免了,直接说吧。”宋京章头也没抬,随口道。 “是是是,奴才按照爷的吩咐,把那几筐新鲜的石榴,送到了净水胡同的宅子里,夫人……” 听到她辰时末才出正房门,看赏, 宋京章眉梢微动,嘴角浅浅勾勒出一抹笑意, “……夫人瞧着极为欢喜,当下便亲手拿了一个把玩着,还赏了奴才个金生呢!” 那小厮说着从腰间取出个拇指大小的金生,欲要奉上, 宋京章毫不在意的一挥手, “行了,既然她赏了你拿着便是,爷再赏你个金元宝。” “多谢爷,多谢爷。” 小厮欢喜的直磕头,然后才在赵有正的示意下,悄声退了出去。 “爷记得库房里还有个琉璃做的石榴摆件,她既喜欢,便给她送去吧。” 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手指,随口吩咐道,末了又似是想起什么, “还有各色新得茶叶,也一并包了送过去。” 说完便又继续垂头看着底下的折子,时不时拿湖笔写些什么, 仿佛仅仅是一时兴起,随口赏赐的模样。 “是。”赵有正应声点头,转身去办。 出了书房的门,就瞧见方才被喊进去回话的金二在外侯着, “赵公公!”瞧见他出来,忙行礼,而后奉上了方才得的金元宝, “此番能被爷赏,多亏了公公派奴才过去,一点子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赵有正斜他一眼,“爷赏你的,你就拿着,杂家还不至于贪墨你这点东西,日后仔细做事便可。” “是是是,奴才定当尽心竭力,办好差事。”金二脸上堆着笑,“不过倒是极少见爷过问那边的事,可是?” “爷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赵有正一甩拂尘,翻了个白眼,“莫怪杂家多嘴,宫中行事,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计。” 金二忙打了下嘴巴,“是是是,多谢公公提点,是奴才不懂事,还请您莫跟奴才一般计较。” 赵有正轻哼一声,随意摆了摆手,“滚下去做事吧。” 金二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告退转身下去了, 赵有正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这管不住嘴、贪得无厌的小兔崽子, 若不是看爷刚赏了他,非得要狠狠治治。 不过,这顾氏也该多留心些了! 瞧着爷待这位,可比后院那几位上心多了, 日后待爷出宫建府,想必也是要把人接进王府的, 届时顾氏身份水涨船高, 若有福气再诞下一男半女,估摸着就是王妃下 赵有正嘴角微挑, 提前示示好,不亏! 他这大总管当了这么多年, 面对后院女人,早已经练就出了一套应对方式, 那就是——唯爷的喜好马首是瞻, 爷喜欢哪个,他就捧着哪个,至今未出过任何差错, 如今面对那外室自然也是如此, 赵有正咂摸好了主意,忙去库房让人取了东西,安排自己的亲信送去了净水胡同。 晨起刚得了赏,结果晚膳前又来了一波赏, 顾晚虞瞧着这一个个托盘和匣子,不禁挑了挑眉, 最醒目的,还是中间盒子里那由晶莹剔透的琉璃制作而成的半开石榴, 其上石榴皮半开,里面的石榴粒粒分明,瞧着就仿佛是真的, 甚至还有栩栩如生的水滴,遥遥缀在石榴皮的一角, 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影, 第72章 柳莲儿落胎 这琉璃石榴着实耀眼夺目, 房内小环、竹儿二人都一时顾不上规矩,眼也不眨的直直瞧着, 就连顾晚虞也没忍住,抬手抚了下那摇摇欲坠的水珠, 温润如玉的触感,透着点点的凉意, 在这夏日闷热的夜里,格外的沁人心脾, 顾晚虞又轻点了下, 这是她从宋京章那儿,收过的最贵重的一个赏了。 “主子,爷待您可真好啊!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精雕细琢的琉璃摆件呢!” 一旁竹儿也跟着点头,“这琉璃本就是稀罕物,轻易寻不得这样大的,如今却还雕成了这栩栩如生的石榴,更是千载难逢了。” 顾晚虞嘴角浮现道浅显,却比往日真切的笑意, 纵使她并不喜石榴,也并没有怀胎的打算, 如今瞧着这精致的摆件,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就摆在外间棋盘旁的桌子上吧,瞧着也喜庆。” 宋京章来了看到,估计也高兴。 小环应了声,立即精心捧了过去, “来送东西的人可给了赏?” “是,都是按往日的惯例,爷身边送赏的都是最丰厚的荷包。”竹儿连忙答道,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今日过来送赏的,不是往日常来的金二,瞧着十分面生。” “许是有事,临时换了人吧。”顾晚虞没放在心上, 宋京章不喜她打听他身边的事,是以这些人,她也懒得多过问, 左右知晓不是来害她的就行。 “主子说的是。”竹儿应了一声,也并未上心, 这时,果儿挑帘子进来了, “禀夫人,膳房来人说晚膳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传吗?” “传吧。” 顾晚虞起身,往外间走去,净手准备用膳, 这几日,正院下人的争斗十分激烈, 果儿也被她提到了房内,补上了当初林嬷嬷的缺儿, 而守门挑帘子、传话的,则换成了小荷、小红,不过依旧还是兼着做的洒扫, 不过她已经让顾留福在外留意人伢子那儿的行情了,打算再买些机灵的丫鬟回来,好补足这些缺口, 左右是宋京章出工钱,她用起来丝毫不心疼。 本以为留出了空子,林氏很快便会见缝插针, 结果半月过去,一直都没个动静, 顾晚虞轻叹一声, 也对,竹儿隐藏的这般周秘, 若不是机缘巧合,她都发现不了,更遑论是对这府里一无所知的林氏了, 估摸着真要依她所想成事的话,也还要些许时日,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推一把, 结果还没想好法子,几日后,小环便悄悄禀报, 说竹儿暗地里,又和那个管事叔父见了一面, 回来后便有些精神恍惚,和果儿的争斗也没那么上心了。 顾晚虞暗笑一声,知晓这事便是成了, “奴婢悄悄盯着,必不叫她们发现端倪。”小环自告奋勇, 顾晚虞却摆摆手,“不用你,寻个时机,让果儿发现此事。” 小环同她对视一眼,瞬间明悟了她的意思,垂头笑应道:“是。” 顾晚虞也是一笑, 虽耗费的时日多了些,但好在在她的计划之中,没有偏差。 其实,也不怪林氏一直没发现竹儿和自己手下管事的关系, 竹儿叔父虽一直在林氏陪嫁铺子上做事,却连林氏的面都正经见过几次, 说来,那日也是碰巧了, 正送了大主顾从铺子出去,一回头却瞧见了林氏身边的腊梅,跟在顶轿子侧,急匆匆去往净水胡同的方向去, 他虽没怎么见过林氏,但对林氏身边的宫女,可是十分熟悉, 再加上那轿子用料虽素雅,却能看出布料用都是好东西, 顿时发觉不对,又想到侄女就在净水胡同的宅子里做事,愈发感觉不妙,便悄悄知会了一声, 这才有顾晚虞发现此事的因, 那林二得她林氏的命令,初时并未搜查出来, 在反复搜查下,才终是寻到了这层关系, 紧跟着竹儿叔父便被林氏叫去了问话,然后又联络了竹儿, 至此,应了这个果。 顾晚虞把竹儿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在眼里,只等着看她如何取舍了, 另一边陈慎贞也传来消息,说那隐在幕后之人有了点眉目, 她对那人身份有了些猜想, 但还是不确定,还需要再仔细查探一番,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不是敌人。 这可是个好消息, 顾晚虞得知后, 可俗话说,物极必反, 有时候太顺了,反而下一瞬就该出事了。 这日,晚膳后, 照例听完顾留福禀报的京中趣事儿,便欲打发人下去, 结果一抬头,便看到顾留福那犹豫着要不要张口的模样, 摆摆手让房内其余几人都下去,这才问道:“怎么了?” “是镇国公府,”顾留福也没再藏着掖着,“柳莲儿小产了。” “哦?”顾晚虞剥着莲子,瞥了他一眼, 虽在她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红袖传来的消息吗?” 顾留福摇了摇头,“不是,从镇国公府传出的消息,外面都知晓了。” “也对,那柳莲儿小产,想来一刻也离不得红袖。” “那主子,下一步?” “莫急,先等等。” 顾晚虞揉了揉眉心, 按照她的打算,是想着激起柳莲儿对周郁后院的怨恨,挑动后院争斗,从而搅动周郁身边所有人, 暗地里再由红袖挑动,给那些妻妾虎狼之药,另外再给周郁毒, 可人心难测, 她如今对柳莲儿那儿的实际情况也一无所知,不好贸然行动, 只能先等等,等红袖传来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镇国公府, 僻静荒凉的小院中, 柳莲儿惨白着一张脸,闭目如枯木般躺在床榻上, 若不是胸膛还有些微弱的起伏,红袖差点以为她已经去了, 暗嗤一声, 这孩子来的不干不净,她如今倒做上这等爱子模样了, 想起顾夫人的吩咐,红袖也不好再冷眼瞧着, 上前一步,拉了柳莲儿的手,柔声安慰道: “莲儿你可要争些气啊,如今老太君都不再给咱们撑腰,你若再就此一蹶不振,那咱们岂不是要等死不成?” “我……能入府本就是因为这块肉,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得的,如今却没了,” 柳莲儿睁开双眼,盯着房梁, “没了这块肉,谁还会在意我的死活?纵使想要靠自己立起来,可又有什么用?想想罢了!” “可若是……” 红袖欲再劝,话还未说完, 柳莲儿却突然转头看着她,“我知你瞧不起我。” 红袖心猛的一突,“你?” 她知道了什么? 第73章 这药,可以停了! 屋内没有点灯, 外面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本就昏暗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纱, 让室内愈发不见光, 红袖紧了紧被汗水浸湿的手心,盯着床榻上柳莲儿的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视线轻移,从她的脸,逐渐滑动到床边针线篮中的剪刀上, 脚下动了动,向前逼近一步, 柳莲儿忽地转头看她, 虽看不太清,红袖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在和自己对视, 瞬间,就连呼吸声都仿佛弱了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但隐隐翻涌着莫名的暗流, 忽地,外面传来些许细碎的声响,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击打树叶和青石板的声音清晰传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柳莲儿复又转回了头,继续盯着结了蜘蛛网的房梁, 红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床边,手悄悄按上那把剪刀, “姨娘许是误会了吧,您是主子,奴婢是丫鬟,又怎么敢对您不敬。” 话音刚落,床榻里传来一道轻轻嗤笑,“我都知道。” “奴婢不懂您的意思。”握着剪刀的手悄无声息的抬起,红袖紧紧盯着她,视线从她脖颈到心口处反复流连而过, 柳莲儿却丝毫未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无缘无故被卖入醉春楼,却不好好做事,一心只想攀附权贵,偏又生的丑陋,被人嫌弃,” “好不容易攀上夫君,却恨不得我去死,还是靠着你躲藏掩护才得以保全小命,” “能够进府还是靠使了不入流的下贱手段,得了势却不知收敛,才被人害的小产,” “你瞧不上我,觉得我虚荣愚蠢,狠毒下贱,” 柳莲儿忽地笑了一声, 在这静谧的房间内,伴着钻进来的凉风,透出几分阴恻恻的冷意, 红袖却收起了拿着剪刀的手,又无声无息的放回针线筐里, 下一瞬,头发却被柳莲儿猛地一把攥住, 红袖吃痛皱眉,但强忍着没喊出声, 柳莲儿犹觉不够,手上用力一扯, 二人距离骤然缩进,几近贴着她的脸,柳莲儿粗糙冷厉的声音响起, “你一个青楼出声的低贱丫鬟凭什么瞧不起我,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红袖抬头,终于看清她眼中那几近滴出水的怨毒, 呵,终于不装了吗? 红袖眨了眨眼,佯装被吓到,垂下眼皮, 柳莲儿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头一偏,凑到她耳边恶狠狠道: “你且记着,无论往昔再如何,如今我才是主子,你是丫鬟,记好你的本分,我再落魄,也用不着你的怜悯,也无需你爬到我头上,指手画脚。” 说完,手上力道一松,放开了她, 红袖踉跄着后退两步,没理会散落的发髻, “是,奴婢谨记。” 声音透着柔顺乖巧,似乎真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中, 可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却闪烁着满满的讥讽, 柳莲儿瞥了一眼, 没有喊痛,没有质问,没有指责,更没有解释, 红袖就静静站在那里,温顺无比,明明是十分恭敬的姿态, 却无端端让她觉得她在讽刺自己,讽刺当日她说的那些姐妹情深的话, 这个念头一起,便带着烽火燎原的架势,燃烧了她整个心肺, 柳莲儿眸中闪过一抹猩红,随手把手边能碰到的一切物什都打翻在地, 红袖面对这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各色东西,丝毫没有动, 只依旧静静垂头站着, 簪子、虎头鞋、虎头帽, 然后是,针线筐, 那把仿佛还带有她手上余温的剪刀,跌落在脚边, 红袖垂眸,莫名想笑, 不为别的, 只为自己居然高估了柳莲儿, 竟然方才真觉得她猜到这一切背后,被操控的真相。 她没笑出来, 柳莲儿却仿佛更生气了,高呵出声,“滚、滚出去。” 红袖利落地又一福身,悄声退了下去, 柳莲儿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良久,猛的掀起手边的软枕砸了过去, “贱人,都是贱人,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终是撑不住,柳莲儿垂头用双手捂住脸,奔溃大哭, 嘴里不断怒骂着—— “我不过是想要荣华富贵又有什么错,都与我作对,都要逼我,” “这该死的世道,凭什么不能给我张绝色的脸,该死的镇国公府,那个老不死的,接我进来,却连护也不护,眼睁睁看着我被那群贱女人害的落了胎!” 半响,止了哭声, 柳莲儿抬起头,挂着泪痕的脸上有一瞬的扭曲, 从嘶哑的嗓音中挤出几个字, “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门外,红袖没有走,只静静站在门前听她一句一句咒骂着, 从老天到世道,从镇国公府老太君到下面各个下人, 最后就是周郁, 直至骂的没了力气,才渐渐歇了声音, 红袖垂着头,嘴角泄出一丝笑, 确实,柳莲儿自从入这镇国公府,受了太多苦楚,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针对她的, 就连派人接她进来的老太君,都把她当做透明人, 她该恨的, 但最该恨的,应该是周郁不是吗? 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被逼很了,手段才会狠! 红袖抬起头望了眼淅淅沥沥落下来的雨丝, 手指微动,轻抚了下装有四物鸢头散方子的荷包, 随后面色平静的转身,去把廊下放着的药碗收走, 这药,可以停了。 隔日, 顾晚虞便收到了红袖递过来的,“一切按计划进行”的消息, “这不是好消息嘛,主子您怎么瞧着不大放心的样子?” 小环奉上一盏新鲜的石榴汁,疑惑问道。 顾晚虞随手端起,却并未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那盖子, “自然是好消息,不过柳莲儿被逼狠了,日后作起乱,红袖的安危实在令人担忧。” 她承认自己利用了红袖对陈慎贞的忠心,但从未想过要让红袖送命, 纵使她心再冷硬,再为报仇不择手段, 可若是因此次计划,红袖有个三长两短,心也实在难安。 小环张了张口,不知做何安慰, 她是丫鬟,所以更能共情到红袖的处境, 不过自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丫鬟嘛,贱命一条,因主子生,为主子死,谁又会真的在意她们这些人的命? 第74章 她要见您一面 “担忧什么?” 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响起,随后便是宋京章迈步而来的身影, 顾晚虞猛地抬眸,与小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随后便快速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 “免了。”宋京章掠过她,一撩下袍,坐到了对面座椅上, 余光瞥见她茶盏里鲜红一片,不禁挑眉, 这是,石榴榨成的汁? 几乎瞬间,脑海中便浮现起那日夜间,唇齿相依间碾碎的汁液…… 顾晚虞瞧见,只当他是在疑惑这茶碗里是何物,也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忙吩咐道: “小环,去给爷也上一碗新鲜的石榴汁,” 转头又对他解释,“还是爷送来的石榴太多了,妾一时也吃不完,便叫厨房做了这新鲜的石榴汁。” 宋京章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你喜欢就好。” “自是喜爱的,爷对妾真好,事事都想着妾。” 顾晚虞羞涩一笑,绝口不提当日主动勾引之事, 只把一切,都说成是宋京章对她好,连个果子都巴巴的送。 宋京章不置可否, 不经意的一偏头,余光便瞧见了柜子上摆了琉璃石榴, 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近日在做些什么?” 他倒是难得问起这些, 顾晚虞瞧着小环动作轻缓的又奉上一盏石榴汁,唇角微弯, “不过是闲打发时间罢了,就如往日一般做做功课,或是下下棋,看看游记话本。” 她还要做功课? “什么功课?”宋京章眉梢微动,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练舞、弹琴、吊嗓子,琴棋书画,是妾这样的人,必须要学的,爷难道不知?” 这样的事,哪个女子不需要学? 顾晚虞瞧出了他心中所想,抿唇默不作声, 那些大家女子,学琴棋书画多是陶冶情操, 扬州瘦马可不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学来讨好男人的罢了,自然与那些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学的不同, 不过心里存着事,她应付起宋京章来,倒没往日的尽心, 随口又说了几句,便揭过了此事,丝毫没多作解释的意思, 但宋京章却也没发现不对, 依旧饶有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着, 末了,还吩咐膳房做了清爽些的吃食,晚膳会在这里用。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宋京章今日心情似乎极好。 宋京章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愉悦, 他当然心情好, 老二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十天半月下不得床, 这一箭之仇报了,心中自然舒畅的很, 可恨在外面不能露出半分,还要装作忧心的模样去探望老二, 他便来了这里, 起码在这宅子里,不必掩饰自己心中所喜, (老规矩,2点替换,实在对不起,我又生死时速了) 屋内没有点灯, 外面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本就昏暗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纱, 让室内愈发不见光, 红袖紧了紧被汗水浸湿的手心,盯着床榻上柳莲儿的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视线轻移,从她的脸,逐渐滑动到床边针线篮中的剪刀上, 脚下动了动,向前逼近一步, 柳莲儿忽地转头看她, 虽看不太清,红袖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在和自己对视, 瞬间,就连呼吸声都仿佛弱了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但隐隐翻涌着莫名的暗流, 忽地,外面传来些许细碎的声响,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击打树叶和青石板的声音清晰传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柳莲儿复又转回了头,继续盯着结了蜘蛛网的房梁, 红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床边,手悄悄按上那把剪刀, “姨娘许是误会了吧,您是主子,奴婢是丫鬟,又怎么敢对您不敬。” 话音刚落,床榻里传来一道轻轻嗤笑,“我都知道。” “奴婢不懂您的意思。”握着剪刀的手悄无声息的抬起,红袖紧紧盯着她,视线从她脖颈到心口处反复流连而过, 柳莲儿却丝毫未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无缘无故被卖入醉春楼,却不好好做事,一心只想攀附权贵,偏又生的丑陋,被人嫌弃,” “好不容易攀上夫君,却恨不得我去死,还是靠着你躲藏掩护才得以保全小命,” “能够进府还是靠使了不入流的下贱手段,得了势却不知收敛,才被人害的小产,” “你瞧不上我,觉得我虚荣愚蠢,狠毒下贱,” 柳莲儿忽地笑了一声, 在这静谧的房间内,伴着钻进来的凉风,透出几分阴恻恻的冷意, 红袖却收起了拿着剪刀的手,又无声无息的放回针线筐里, 下一瞬,头发却被柳莲儿猛地一把攥住, 红袖吃痛皱眉,但强忍着没喊出声, 柳莲儿犹觉不够,手上用力一扯, 二人距离骤然缩进,几近贴着她的脸,柳莲儿粗糙冷厉的声音响起, “你一个青楼出声的低贱丫鬟凭什么瞧不起我,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红袖抬头,终于看清她眼中那几近滴出水的怨毒, 呵,终于不装了吗? 红袖眨了眨眼,佯装被吓到,垂下眼皮, 柳莲儿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头一偏,凑到她耳边恶狠狠道: “你且记着,无论往昔再如何,如今我才是主子,你是丫鬟,记好你的本分,我再落魄,也用不着你的怜悯,也无需你爬到我头上,指手画脚。” 说完,手上力道一松,放开了她, 红袖踉跄着后退两步,没理会散落的发髻, “是,奴婢谨记。” 声音透着柔顺乖巧,似乎真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中, 可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却闪烁着满满的讥讽, 柳莲儿瞥了一眼, 没有喊痛,没有质问,没有指责,更没有解释, 红袖就静静站在那里,温顺无比,明明是十分恭敬的姿态, 却无端端让她觉得她在讽刺自己,讽刺当日她说的那些姐妹情深的话, 这个念头一起,便带着烽火燎原的架势,燃烧了她整个心肺, 柳莲儿眸中闪过一抹猩红,随手把手边能碰到的一切物什都打翻在地, 红袖面对这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各色东西,丝毫没有动, 只依旧静静垂头站着, 簪子、虎头鞋、虎头帽, 然后是,针线筐, 那把仿佛还带有她手上余温的剪刀,跌落在脚边, 第75章 见 窗外漆黑一片,间或传来两声蝉鸣,透着股惊人的空荡的气息, 房内, 气氛逐渐凝滞, 顾留福垂着,声音急切, 似乎生怕顾晚虞一个好奇,真就选择去见那人, “无事,” 顾晚虞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抚的对他笑了笑, “就算不相信那人,总该信慎贞才是。” 顾留福微抬了抬头,还欲再劝,下一瞬,却被顾晚虞不容拒绝的话堵住, “就安排在后日午后吧,在福盛斋,你提前知会好。” “可是主子……” 顾晚虞摆摆手,“按我说的去办吧。” “是。” 顾留福终是拗不过,只能轻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 房门“吱呀”一声紧闭, 顾晚虞面色平静,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留福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她更相信她的布置,不会轻易叫人发现端倪,从而冒充陈慎贞去留消息,引她出现,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此消息真的是陈慎贞留的, 那么,也就说明她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她早就与陈慎贞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相信她也不会害她, 那去见见也无妨, 同时她对这人也十分好奇, 能隐藏在永安侯府多年, 不被方絮那心狠手辣的毒妇发现,想来也是个能人,说不定还能试着招揽下, 若能招揽到手,日后行事岂不是更便宜, 所以她实际也有几分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况且就算是猜测有误, 她一个外室,出门闲逛罢了, 什么福盛斋,什么永安侯府,什么陈姨娘,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顾晚虞眼帘微微下垂,隐去眸中深思,唇畔轻扬,“来人!” 小环等人重新进来,服侍她安歇下。 一日的工夫眨眼而过, 在双方都期盼的情况下,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顾晚虞依旧装作出门散心的模样,只带了小环、顾留福二人出门, 出了净水胡同,顾晚虞仿佛真就像是寻常逛街的模样, 这个摊子瞧瞧,那个店铺看看,丝毫没有半分急切的模样, 一连逛了大半个时辰,顾留福手里都抱满了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儿, 才佯装漫不经心的迈入福盛斋的大门, “哟,贵客临门,夫人,您想看点什么?” 一如面对普通客人,店小二熟练的招揽着, 顾晚虞挑了几件襦裙,自然的被带进了后面单独的房间, 虽约定的是午后,但想着做些防备安排,她用完午膳便出来了, 是以纵使在外面逛了许久,那人依旧还未到, 顾晚虞眼睁睁瞧着小环细细检查了一番房内摆件,又把带来的迷药悄悄准备好,这才重新站回她身后, “你倒想得周全。” “主子,不可大意,此人尚不知深浅,多做些准备,若是万一陈姐姐是被蒙骗的,不仅可保护主子,也可悄悄留下这人……” 小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看了眼旁边的顾留福, 顾留福重重点了点头,也摸了摸袖口中备好的匕首, “小环姐姐说的是。” 顾晚虞一笑,“有你们在,我自然放心。”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道敲门声, 第76章 翠玉?小青? “叩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虽轻,却在寂静的房间内,尤为清晰, 是约定好的敲门方式, 三人对视一眼, 小环和顾留福立即严阵以待, 顾晚虞正了正神色,“进。” “吱呀!”房门打开, 隔着厚厚的帷帽,她看到一个做丫鬟打扮的人悄声迈步进来,转手关上了房门, 她并未遮掩面容, 那略显寻常寡淡的样貌,就这样暴露在三人面前, 静静立在原地,并未上前, 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顾晚虞清晰的感觉到,来人的视线从自己全身上下划过, 小环和顾留福互相对视一眼,手悄悄按上了袖子里的东西,齐齐向前迈了一步, 可下一瞬, 来人却猛的“噗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小主子!” ? 小环和顾留福瞪大双眸,惊疑不定的视线,从她和顾晚虞的身上反复划过, 顾晚虞也十分惊讶, 她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在永安侯府有了这样一个丫鬟, 莫不是…… 思绪翻转间,顾晚虞想到了一个猜想,忙起身欲问, 还不待她开口,那人便哽咽着解释道: “奴婢,曾受过晚笙小姐的恩。” 晚笙,顾晚笙, 这刻在心中,无比熟悉,无数次在午夜梦回间想起的三个字, 已经太久、太久没在别人口中听到过姐姐的名字了, 一瞬间,竟让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顾晚虞闭了闭目,压下心底涌现的酸涩, 睁开双眼,挥手示意小环、顾留福二人退下。 “主子?”顾留福不解,看向底下跪着的女人,依旧有所防备, 小环却敏感的发觉出了什么,伸手拦住了他的话,拉着他直接快步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紧闭,门口多了两个人看守, 顾晚虞这才抬手摘了帷帽,起身亲手扶起她,递上一方手帕, “你是?” “奴婢原名小青,现如今叫翠玉,在永安侯夫人方氏身边伺候。” 翠玉恭敬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强压下泪意,解释道, “机缘巧合,在陈姨娘处听闻您的消息,便求着前来见您一面,看是否真的是小主子,” “好在老天眷顾,竟真的是您!” 顾晚虞见她说的情真意切,不免也有两分动容, 不过被她一席话惊到,如今正满腹疑问,张了张口,还是挑了个最重要的问, “你知晓我姐姐?” 翠玉点点头, “五年前,奴婢还在永安侯府做粗使,做错了事,被上面姨娘下令要乱棍打死,晚笙小姐瞧见不忍心,救下了奴婢,” 提起往事,翠玉面露悲色, 方才强压下去的泪意,又瞬间涌上,抽泣着继续道: “奴婢感念晚笙小姐恩情,追随左右,后晚笙小姐遇难,奴婢为报仇,隐藏自身,兢兢业业做事,不久前才接近到方氏身边。” “你……”顾晚虞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 她也没想到,竟还有人同她一般,背地里一直在为姐姐的事奔走,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姐姐那般温柔善良,能结下如此善缘也不无可能, 不过……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第77章 她必定要生不如死! 【先别买这章】 顾晚虞眼眸微眯,紧紧盯着眼前自称翠玉之人, 虽此人说的情真意切,时间以及姐姐一向的行事作风对得上,让她心中十分动容,对她的话已然信了八分, 但一向的谨慎,还在强拉着她的理智, 她此前从未来过盛京,何况五年过去,容貌变化何等之大, 怎的这人就这般笃定她就是顾晚笙的妹妹,上来就喊她小主子? 翠玉泪眼朦胧,见她起疑,顾不得擦拭泪水,忙指着她腰间的玉佩, “晚笙小姐在世前,十分思念您,和奴婢不止一次说过您的事,这玉佩也形容过许多次,” “说是待将来小主子您上京,她出不得府,还要奴婢带您去寻个地方安顿,” “甚至还特意画出过这玉佩的模样,好方便奴婢辨认,” “是以,奴婢方才进来后,先是看您身上,果不其然看到这块玉佩,又联想到陈姨娘所言您姓氏,以及对方氏的筹谋,自然能肯定您的身份。” “担忧什么?” 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响起,随后便是宋京章迈步而来的身影, 顾晚虞猛地抬眸,与小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随后便快速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 “免了。”宋京章掠过她,一撩下袍,坐到了对面座椅上, 余光瞥见她茶盏里鲜红一片,不禁挑眉, 这是,石榴榨成的汁? 几乎瞬间,脑海中便浮现起那日夜间,唇齿相依间碾碎的汁液…… 顾晚虞瞧见,只当他是在疑惑这茶碗里是何物,也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忙吩咐道: “小环,去给爷也上一碗新鲜的石榴汁,” 转头又对他解释,“还是爷送来的石榴太多了,妾一时也吃不完,便叫厨房做了这新鲜的石榴汁。” 宋京章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你喜欢就好。” “自是喜爱的,爷对妾真好,事事都想着妾。” 顾晚虞羞涩一笑,绝口不提当日主动勾引之事, 只把一切,都说成是宋京章对她好,连个果子都巴巴的送。 宋京章不置可否, 不经意的一偏头,余光便瞧见了柜子上摆了琉璃石榴, 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近日在做些什么?” 他倒是难得问起这些, 顾晚虞瞧着小环动作轻缓的又奉上一盏石榴汁,唇角微弯, “不过是闲打发时间罢了,就如往日一般做做功课,或是下下棋,看看游记话本。” 她还要做功课? “什么功课?”宋京章眉梢微动,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练舞、弹琴、吊嗓子,琴棋书画,是妾这样的人,必须要学的,爷难道不知?” 这样的事,哪个女子不需要学? 顾晚虞瞧出了他心中所想,抿唇默不作声, 那些大家女子,学琴棋书画多是陶冶情操, 扬州瘦马可不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学来讨好男人的罢了,自然与那些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学的不同, 不过心里存着事,她应付起宋京章来,倒没往日的尽心, 随口又说了几句,便揭过了此事,丝毫没多作解释的意思, 但宋京章却也没发现不对, 依旧饶有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着, 末了,还吩咐膳房做了清爽些的吃食,晚膳会在这里用。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宋京章今日心情似乎极好。 宋京章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愉悦, 他当然心情好, 老二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十天半月下不得床, 这一箭之仇报了,心中自然舒畅的很, 可恨在外面不能露出半分,还要装作忧心的模样去探望老二, 他便来了这里, 起码在这宅子里,不必掩饰自己心中所喜, “你方才不是说会跳舞?” 顾晚虞回神,偏头看他,“爷要看?妾这便下去换衣裳。” “嗯。” 得到答复,她也没多言,直接下去换做舞娘的装扮, 再次回正房时却是罩了件披风过来, 宋京章还坐于桌前,修长的左腿搭在右腿上,指关节轻扣桌面, 显然等着有些不耐烦了, 顾晚虞勾了勾唇, 摆手让房内众人下去,便几步到了宋京章身前, 宋京章瞧着她身上的披风,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怎么” 刚问了两个字便顿住, 却是眼前的披风滑落,露出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 香肩、腰肢、脚踝, 比之初见那次更是暴露, “爷~” 顾晚虞的手轻轻划过他的脸庞,在他看过来时,又转到一旁, 随后开始扭动腰肢,合着门外小环击鼓的拍子舞动起来, 宋京章如今这才明悟,她方才所言的功课为何, 顾晚虞转着身,余光瞧见他逐渐深沉的眼神, 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了, 方才不是还瞧不上她所说的四艺,如今看的错不开眼的又是哪个? 陆府经受过多个权贵验证过的舞蹈,并非浪得虚名, 何况就连着这舞裙,都是精心制作的,处处隐藏着心机, 只见她衣袖、裙摆、腰间都缀着晶莹的珠子, 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轻轻晃动,直晃进了他的心, 最后一个旋转的动作后, 顾晚虞直接落进了他怀中,顺手端过她那盏未喝完的石榴汁, 贝齿轻咬着,送到了他的唇边, 宋京章凝视着的她的眼眸,张口, 顾晚虞一笑,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喂他, 可惜那石榴汁不太懂事,顺着杯壁与唇齿间未贴合处,缓缓流了下来, 划过他的下颌线,落进衣襟里,滚落到胸膛上, 宋京章一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茶杯摔落在地, “你还真是……”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芙蓉帐暖度春宵, 特意吩咐下去的清爽晚膳,终是没吃到, 二人玩闹了一个时辰, 叫水沐浴时也没忍住,又嬉闹一番才作罢。 直至头宵禁前,宋京章才带着一身战果,趁着夜色,回了宫。 隔日,顾晚虞便收到几箱笼的布料首饰, 挑起一方名贵的软烟罗, 顾晚虞暗嗤一声, 这时倒不说她不守规矩了! “正巧,带下去,叫人都都做了夏衣来。” “是。”小环果儿两个纷纷面露喜色, 眼看爷越来越喜欢主子/夫人,她们可不是都跟着高兴, 第78章 此次,没有败的理由 暮色四合,绯色的夕阳撒下点滴暖黄色光芒, 闪烁的微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爬进来,倾落在二人身上, 让翠玉的怀抱也仿佛透着无尽坚韧的暖意, 顾晚虞心中长压着的巨石,在这一瞬间,消融殆尽, 她许久未感受到这样的关心了, 许是因有着共同的目标,许是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姐姐, 许是她二人都因姐姐结识、互相信任,并愿托付后背,毫无保留的一心为对方着想, 让她有种姐姐在冥冥中帮助自己, 她,并不孤单, 顾晚虞任由自己放松下全部心神,贪恋的又停留了半响,才抽身而出, “我知说服不了你,但,你也说服不了我,” 她直接对翠玉建议道,“不如一起吧,胜算还大些。” 温润的嗓音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听从, 她在永安侯府隐忍筹谋了五年,小主子又何尝不是奔走谋划了五年, 翠玉望着那双隐有流光闪过的黑眸,把来之前准备好的满腹劝阻,默不作声地压了回去, 垂首,福身一礼,“谨遵小主子令。” 顾晚虞垂眸,视线从她头顶,滑落到眉心, 她知晓,翠玉这是十足的投诚, 微抬手亲自扶起她,到桌边坐下,“如今永安侯府情况如何?” “之前不明身份,陈姨娘为逼出奴婢,已经狠狠惹了方氏的眼,如今方氏盯得极紧,” 翠玉为她斟了杯茶,双手恭敬奉上,嘴上继续道: “方氏背地里使了好些阴私手段,不过陈姨娘如今得宠,靠着永安侯,方氏一时半刻,还奈何不得,” “况且有奴婢在,陈姨娘必定不会再中了她的计。” 翠玉语调透着些许的畅意,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来日的成功, 顾晚虞和对她对视一眼,展颜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你的位置尤为重要,回去后,不必多做其他,只一件,务必要让方氏视你为心腹,” 虽翠玉说她已经成了方氏身边的贴身侍女, 但她何尝看不出来,仅仅是贴身罢了, 离被信任重要,还差得远。 “必要时,可让慎贞协助你,比如进献的计谋,成功打压下她这个受宠的姨娘。” 顾晚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噙起淡淡笑意, “至于慎贞那里,我还有个好法子……” 她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坚韧不拔、运筹帷幄的顾晚虞, 一字一句的计谋,让翠玉都为之惊叹, 一连又说了大半个时辰, 把其中各处安排,需要注意的细节,如何动作,甚至就连方氏与永安侯对应的反应,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近乎是掰开揉碎了,一点点讲给了她听, 直至见她真的懂了其中关窍,再没了问题, 顾晚虞才停下,喝口茶,润了润唇。 “若奴婢有小主子这番手腕,也不至于过去五年,还仅仅是个不受重视的丫鬟,” 翠玉面带两分愧色,颇为自责,“这么久过去,方氏还是生龙活虎的嚣张活着,是奴婢太不中用了。” “无需如此,你为姐姐已经做的够多了,”顾晚虞伸手拉住她的手,安抚的笑了笑, “事缓则圆,隐忍了这么久,很不必着急,一击即中不是本事,打的她夫妻俩再也爬不起来,才是胜。” 翠玉重重点头,“是,小主子放心,奴婢定把您的话带到,与陈姨娘配合好。”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晚虞又把身上带出来的钱财都塞给了她,趁她还未开口前,不容拒绝道: “这不仅仅是给你的,还有给慎贞,如今上下打点都需要银钱,你们手头想必也不宽裕,一切以咱们的计划为重,放心收着吧。” 见她顺从收了,才起身拍了拍她的手,拿帕子一点点擦净她额头上的血迹, “好了,时候不早了,为避免起疑,还是尽早回去吧,只可惜出来未带着药膏……” “您还担忧奴婢,您手上这伤才是真的吓人,” 方才只顾着讨论计划,压根没顾上这些, 如今一切疏理完毕,翠玉这才猛然注意到她手上的伤, 轻轻抬起她的手,“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都怪奴婢,方才未能及时注意到,拦下您。” “我回去敷药便是,倒是你,回去后,定要记得问慎贞拿着活血化瘀的药膏涂上,至于方氏哪里,还需你自己像个借口瞒过去了。” “小主子放心。”翠玉满口应了, 虽仅仅聊了这一会,但二人心中已经把对方放在了极重的位置, 如今别离,亦有两分不舍, 又说了两句,话别后, 顾晚虞亲自送她出了门, 目送翠玉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没了踪迹, 顾晚虞才深吸一口气,放下心中的不舍与担忧, 转身由小环轻扶着,缓步回了净水胡同的宅子, 虽同样心存重担,但却不复往日沉重, 天时地利人和,其中最重要的人和都顺了, 此次,她没理由败的。 “主子,您的手?” 直至回了府,更衣时,小环才发现她手上的伤, 血迹虽已凝固,牙印依旧明显,一眼就知晓这是人为咬上去的, 她一直跟着主子左右,若是外人所致,恐怕早就发现不对, 而她却未能发现, 那就说明,是主子自己咬伤的, 那个丫鬟到底和主子说了什么,让主子失控成这样? 小环心中不免疑惑, 事实上,自从那个自称翠玉的永安侯丫鬟和主子交谈过后, 她便发现主子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不过主子不主动提及,她做奴婢的,也不好询问,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急步去柜子里拿金疮药。 顾晚虞垂头瞧了一眼, 她一向隐忍惯了的,这点小伤也不觉得疼, 只不过看起来有些丑, 若是宋京章这几日过来了,也不好解释,便淡声吩咐道:“罢了,传吴医女过来。” 小环忙应了一声,命外面侍立着竹儿去传吴医女, 吴医女还没请来,果儿倒是先给她禀报了个大消息, “主子,奴婢有事禀报。” 几乎是竹儿出去一瞬间,果儿“噗通”一声跪下,垂头对她道。 第79章 呵,就这? 果儿头埋得很低,但语气中压抑着满满的激动, 顾晚虞挑眉,与小环对视一眼,唇畔微扬,端起茶盏吹了吹浮起的热气, “哦?你有何事要禀?” 果儿微微抬头,故作姿态的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 “回夫人,奴婢要禀,竹儿私自与那边接触,受正、正房夫人的指使,欲对夫人您下黑手。” 没有上面的允许,她是不能轻易说出爷和王妃的身份, 但不代表,她看到竹儿的背叛要默不作声, 她们都是爷送给夫人的, 明面上主子是夫人,实际上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爷。 竹儿竟然敢背地里投靠王妃,还欲给夫人下毒,简直是找死, 想起当日竹儿被提拔后,对她耀武扬威,百般显摆的模样, 果儿不由暗笑一声, 竹儿,你自己拎不清,可就莫要怪我了! “什么?”小环佯装气愤,“好个竹儿,主子待她那般好,那般信重她,让她管着库房,她竟然还敢和外人联合,谋害主子?” 说着就要迈步出去,“主子,让奴婢抓她回来,严刑拷打。” 顾晚虞借着茶杯的遮挡,浅浅勾了勾唇角, 及时摆手拦住小环,看向果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果儿当即把她出府散心后,无意间瞧见竹儿鬼鬼祟祟往库房放东西的事说了出来, “那怎的就能确定是要谋害我呢?而且还是受那边夫人的指使?” “奴婢,奴婢,”果儿咬了咬唇,“夫人不知,竹儿有一在那边夫人铺子中做管事的叔父。” “哦?” 见她似乎信了两分,果儿立即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都吐露出来, “奴婢也是无意中得知的,当初未来府里前,奴婢便同竹儿一同在庄子上做事,情分比旁人要好些,了解的也多些,” “知晓竹儿有一位亲戚在铺子中做管事,不过不知具体是哪个,” “来了府里后,奴婢更是与竹儿同为二等,同吃同住,上次那边夫人来府里前,奴婢就瞧见竹儿与一中年男子私下见过面,但当时并未多想,只当她亲戚有事来寻她,” “没承想,紧跟着那边的夫人便来了府里,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谁信?” 果儿语气家重了两分,且抬头快速看了眼她和小环,似乎是想寻求认同,也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惜,顾晚虞脸上依旧那副淡淡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 果儿咽了口唾沫,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已至此,也不可能再反悔不说了,是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不过奴婢仅仅是猜测,没敢禀报给夫人,而后前几日,奴婢凑巧看到那中年男子又来寻了竹儿,” “言语间泄露出了两分,叫奴婢发现了端倪,然后那中年男子给了竹儿一包东西,便匆匆离去,” “随后,便有了今日之事。” 果儿说完便垂头,盯着她的裙角等候发落, 本以为夫人会愤怒竹儿的背叛,再不济也会疑惑,或是绑来竹儿询问, 可,什么都没有等到, 房内一片寂静, 就如方才她悄悄看的那一眼,古井无波, 本十拿九稳的事,果儿又忽得没了底, 气氛微微凝滞, 她不自觉的攥紧衣角,呼吸也压得极低, 半响,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上面传来淡淡一声—— “我知晓了,” 顾晚虞微点了头,放下茶杯,身子向后一靠,倚在软枕上, “不过事关重大,却也不可听信你一面之词。” 果儿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夫人尽可查证。” 言语恭敬且迫不及待, 顾晚虞轻笑了一声, 看来这二人近些日子私底下,争斗的是真的狠, 随后给小环使了个眼神,“去查查库房。” 小环点头应声出了房门, 顾晚虞没有叫起,闲闲把玩着手上戴的十八子,眼神饶有兴趣的盯着果儿, “不过,照你所说,你与竹儿情同姐妹,又怎会选择告发她呢?” “何况那边夫人还是爷的正妻,比我这个外室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借着同竹儿的情分,一同追随那位夫人不好吗?” 果儿心中一颤,忙垂头表忠心,“夫人性子仁厚,平日里如何待奴婢等人的,有目共睹,” “奴婢虽是低贱之身,却也知晓‘忠’之一字,竹儿卖主求荣,奴婢不屑与之为伍,” “纵使前情甚佳,但她做了此等事,想必早就把亲朋之情抛之脑后,奴婢自然不能容她谋害夫人。” 顾晚虞唇角微微上扬,挥手让她起来,“你做的很好。” “多谢夫人。”果儿顺势起身,抹了把额角的汗,静静站在一旁, 顾晚虞依旧把玩着手上的十八子,没再言语,只等人回来, 小环手脚利落,况且又早有防备,是以稍加探查,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立即回来禀报, “主子,确如果儿所言,库房的布料,已经几方玉镯,瞧着都像是被东西侵染过一般。” 小环心中不屑, 就连顾晚虞也嗤笑一声, 就这? 她还以为林氏能有多大的能耐, 小环说的隐晦, 但都是在陆府沉浸多年,见过不知多少阴私的人,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无非就是把那些布料浸泡过由红、麝香等物制成的水中,来达到避孕的目的, 这种手段真的屡见不鲜, 不过这也绝非一日之功,想必那些东西是悄悄调换过的了, “仅仅是库房?”顾晚虞掀了下眼皮, 不能吧, 那库房里的东西,她许久想不起动一次, 衣裳也是最近才新做的, 若要下药,应当不会是在那上面做手脚吧? “旁的地方还需查探。”小环摇了摇头, 果儿也跟着说不知, 顾晚虞沉吟片刻,欲再吩咐,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声响, “夫人,吴医女带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可巧竹儿回来了, “进来。”顾晚虞收起纷乱的思绪,正了正身,扬声道。 竹儿还不知仅仅出去了一趟,自己小心筹谋做了几日的事,就被抖了干净, 依旧挂着担心不已的神情,匆匆进来, 第80章 竹儿:难不成露了马脚? 吴医女看见她的伤也惊了一瞬, 不过碍于她是主子,丝毫没敢多问,只手脚利落的快速处理, 伤口虽看着狰狞,但到底仅是咬伤, 是以眨眼工夫,便上药包扎好了, “夫人这几日还需注意不要碰水,膳食上也请莫要用辛辣刺激或是牛羊肉等发物。” “是,奴婢记下了。”果儿连忙应下, 她如今管着传膳的活儿,此事自然由她来做。 “劳烦吴医女跑这一趟了。” 顾晚虞收回手,淡淡看了眼身侧的竹儿,忽得话锋一转, “不必喝药吗?” 吴医女一愣,“此乃外伤,且伤口不大,却是不必服药,仅需外敷和注意膳食即可。” “好我知道了,有劳你了。” 吴医女当即口称“应该的”,悄声退出了正房。 房内,只余下顾晚虞、小环、竹儿、果儿主仆四人, “夫人带回来的首饰摆件、吃食布料,奴婢方才已经带着小红归置好了,吃食送去了膳房,其余的,都登记造册入了库房,您可瞧瞧?” 自吴医女出去后,房内气氛便沉寂下来, 小环凑到顾晚虞身边,帮她轻捏着腿, 果儿侍立在一侧,垂头默不作声, 似如往日, 竹儿没察觉出异常,转身取了方才放在门口的册子,递到顾晚虞身前, 她瞥了一眼,摆摆手,“些许小事,你看着办便是。” “是。”竹儿顺从的收起册子,又似想起了什么继续禀报, “禀夫人,这月的月钱,奴婢已经和徐总管商量着,一并发了下去。” “嗯。” “诶对了,方才吴医女说夫人伤口好些了,要用到祛痕膏,奴婢这便去找出来备下。” 小环手上动作一顿, 果儿的视线也随之探了过去, 竹儿心头一慌, 暗自斟酌自己方才的话,却没发觉有何不对之处, 可偏偏这二人的反应,让她心中没了底气,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不成? 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竹儿动了动唇,欲要解释, 下一瞬顾晚虞冷淡的嗓音传来,“不急,” 她勾了勾唇角,阖上双眸,语调拉长,带着股意味深长的语气,“时日还长,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夫人说的是。” 竹儿讪笑一声,带着小心的视线,悄悄掠过几人,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往日就算再安静,也会时不时的有小环逗趣解闷的声音,她和果儿也会跟着附和,逗夫人开心, 可今日,什么都没有, 夫人闭目养神,小环默不作声的捶腿, 果儿虽垂着头,但就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竹儿眸中闪过狐疑,心中愈发发虚, 念及那边吩咐的事,不由猜测,难不成是自己漏了马脚? 思及此,几近顷刻间,便觉汗毛倒立,细密的冷汗漫步全身, 再次小心翼翼的快速抬头看了眼,竹儿终是按捺不住, “禀夫人,奴婢、奴婢想起库房还有个箱笼没整理,奴婢这便去归置好。” 呵,这就慌了? “去吧。”顾晚虞眼都未张开,随口吩咐道。 竹儿转身就想快步离去, 但无意间又瞥见果儿看过来的眼神,忙端正了步子,不敢露出半分急躁。 第81章 是的,她不想生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快速紧闭, 室内气氛为之一松, “主子,可要命人通禀给爷知晓此事?”小环问道。 顾晚虞挑眉,“不必。”声音依旧淡淡的。 “夫人难不成是想将计就计,待爷来时,再一举揭发?”果儿眼眸一亮,试探问道。 顾晚虞睁开双目,扫了二人一眼,“为何一定要告知爷?” 果儿瞪大双眸, 小环脑子也空白了一瞬,结结巴巴道:“那、那主、主子您、您的意思是?” 顾晚虞长舒一口气,摆手让果儿下去,随后才看向小环, “她不知其中深浅也便罢了,你怎得也这副模样?” 小环的反应,真是她今日最吃惊的事了, 亏她还以为她主仆二人早已心有灵犀,她一个眼神,小环便能明悟她的意思, 合着之前她都没明白,仅仅是误打误撞的做好了她想让她做的事? 顾晚虞指节轻叩桌面, 这可是大事, 要赶紧给她掰过来。 小环也明白自己之前可能会错了意,连忙把之前的领悟到的说了出来, “奴婢还以为您故意让那林氏收买了竹儿,是想趁机用苦肉计,从而借爷的手解决了她……” ? 顾晚虞瞳孔微张,觉得荒谬的有些可笑, “你当你主子我有多大的能耐,能让爷不顾发妻的颜面,也要为我撑腰?” 真当她算无遗漏,说处理了谁,就能处理了谁不成? 还是真觉得她如今在宋京章那儿,有了些脸面,便能跟正妻过过招了? 若是叫宋京章知晓,莫说那些脏东西了,就是林氏真要了她的命, 宋京章估摸也仅仅是不喜,最多日后不再宠幸林氏,也不会真对她怎么样。 廊下点了灯,点点暖光隔着窗纱透了进来, 照红了顾晚虞的脸, 一时无言, 小环面色通红,“奴婢只是……是奴婢想左了,差点误了大事,还请主子责罚。” 说着垂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顾晚虞揉了揉眉心,压下升腾起的羞耻感, “你且记着,高门大户里对待正妻和妾室天差地别,更遑论你家主子我仅仅是一外室,暂时,还没有能力明面对上她,更不要说想着让爷站在我这边了。” 尤其是对宋京章这样重规矩的男人来说, 不一定会爱妻,但一定会敬重,里外都会给足林氏面子的。 “是,奴婢记下了。”小环连忙应下,也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仅仅是暂时而已, 也仅仅是明面上不能而已, 同样也仅仅是不能指望爷而已。 这一岔开话题,顾晚虞也没了再多言的兴致, “你出去后告知果儿,莫要露出痕迹来。” 竹儿这条线,还有大用, 一时半刻,可要留好了! 见小环点头,才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一夜好眠, 她手上伤口到底小, 不过五日便已经结了痂,吴医女连忙让开始敷用祛痕膏, “此时用效用最佳,若是等结的痂脱落后再用,便需更长的时日才能做到祛痕的效果,且不如这时用恢复的好。” 我丢,章节名搞错了,这是下一章的章节名…… 但我现在改不了 第82章 欢喜吗 “夫人,奴婢给您上药。” 听了吴医女的话,竹儿立即拿出了早早就备好的祛痕膏, 打开上面天青的盖子,绛红色的药膏体显露无余, 小环和果儿对视一眼,直直看了过来, “主子。”小环轻呼一声,脚步微抬,欲要阻拦, 顾晚虞使了个眼神,制止住她的动作, 随后坦然伸出手臂,带伤的手指微微翘起示意, 竹儿便用干净的手帕沾了药膏,往她手上涂去, 顾晚虞瞧着她的动作,忽得垂眸似漫不经心般无意道: “这药膏倒是与旁的不同,我记得寻常药膏不是发白就是褐色,这绛红的,还是头一回见。” 竹儿手一抖,差点摔了装有药膏的瓶子, 回过神来,忙强装镇定解释, “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是早先爷命人送来的,想来、想来是什么古方也说不准。” 呵! 顾晚虞笑了下,视线从她身上转了一圈, 直看的竹儿心里发虚,脸上的平静即将破功时, 才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竹儿瞬间心头一松,却不敢露出半分,只佯装镇定的笑了笑,继续涂药膏, “夫人,好了。” 顾晚虞收回手,放在眼下仔细端详, 只见她右手食指上已经涂满绛红的药膏,瞧着有些吓人, “这般样子,行走坐卧都碍事,且不知何时便蹭下去了。” 竹儿的手有两分微颤,“那,夫人您的意思是?” 见她似乎有些不喜,貌似欲要擦除这药膏,忙又赔笑道: “虽碍眼些,但吴医女特意嘱咐要这段时日要日日涂抹的,为了日后好恢复如初,还请夫人暂且忍耐一番呢?” 这是什么话? 还不待她说什么,小环眉头一皱,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主子如何,还需你一个丫鬟指手画脚吗?” 果儿紧随其后,“竹儿姐姐许是忧心您的伤势,才一时嘴快,想来并无旁的意思,还请夫人宽宥。” 虽说是求情,但话里话外,却是盖死了她犯上的意思, 竹儿一下慌了神,忙跪下请罪,“夫人明鉴,奴婢并无他想,一时失言,还请夫人责罚。” “好了,”欣赏够了她慌乱的神情,顾晚虞大手一挥, “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个的倒是紧张起来了,” “竹儿你也真是的,还跪下去了,快起来吧。” 竹儿微微抬头,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敢起身, “奴婢自知方才情急失言,夫人仁厚,不同奴婢一般计较。” 顾晚虞摆摆手, “缠上些纱布吧,免得无意间蹭掉了。” “是。”语气带着些许轻松,竹儿上前一步,欲取纱布, 却被小环拦下, “这有我,过几日便要准备新的夏裳了,你去把库房里的布料都整理一番吧。” “这……”竹儿偏头小心看了眼上首的顾晚虞, 她垂眸,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为避免被瞧出端倪,竹儿自然不敢多言,只应了一声,出了正房。 一直瞧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小环才取出另一盒祛痕胶, “主子,奴婢帮您换药。” “嗯。” 小环手脚利落,把那绛红的药膏仔细擦去后,又快速抹上新的,缠好纱布。 顾晚虞瞧着肿了一圈的食指,淡笑一声,“好了,盯紧她。” “是。”小环和果儿异口同声道。 许是被上药时的插曲惊到了, 竹儿这两日也没再有任何动作, 就连取出的布料锦缎,都是正常的,做事也一如既往的勤谨, 她没动作,顾晚虞也没理会她,左右只是要盯着,不至于真中了林氏的招便好。 府里难得清净了几天, 是夜, 刚睡下不久,一股带着寒凉之气的人影闯入被衾, 顾晚虞顿时惊醒,却并未睁开双眼, 这个时辰,这股冷淡松墨的香, 不必猜,也能知晓是谁。 她没睁眼,宋京章也未开口, 室内寂静一片,间或能听到外面传来一两声的蝉鸣, 若不是多了一道呼吸声,她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枕头凹陷了一瞬,宋京章躺了下来, 然后便没了旁的动静,房内依旧静谧, 本就在睡梦中惊醒,如今身侧这人又毫无动静,顾晚虞松了心神, 就在她半梦半醒,渐欲睡下时, 宋京章动了, 湿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她能感受到宋京章灼热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的肌肤, “手怎么了?” 瞬时,睡意尽消, “不过是抚琴时没留心,刮伤了个小口子,无甚大事。”动了动包裹着纱布的手,她翻了下身,低语似轻喃, 心中不免庆幸睡前为了避免药膏乱蹭,缠上了纱布。 宋京章皱了下眉, “不是稚子了,还这么不经心,” “若是想听曲儿,随便招个戏子乐妓子来不就是了?” “爷也不看重这些,何必日日辛劳,伤着自己。” …… 从日常行事到心性品格, 她 “爷在面对家中的妻妾姐妹时,也是如此吗?”顾晚虞一字一句的听完,没忍住问了一句。 就连在床上也要如此啰嗦的讲规矩? 她睁开双眼,就看到了宋京章沉沉的眸子,视线从她的手上落到脸上, 眉眼间的不喜仿佛化为实质,紧盯着她, 而后手肘一撑,欲要起身, 顾晚虞暗笑一声,微微抬脚,勾住他的腿, 垂首拉住他袖口的一角,“从未有人同妾说过如此关怀的话,妾,”抬头,十分真挚的望向宋京章, “妾也没想到,不过一点小伤,爷便这般在意,就如父亲一般管教,妾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夜沉如水,室内唯有月色倾落下的点滴朦胧光芒, 宋京章对上她的眸,发现里面尽是自己的倒影,似闪烁着点点星光, “妾心中欢喜。” 喉结微微颤动, 欢喜吗? 他出身低,纵使序齿靠前,那些弟弟们也不会听他的话, 可偏偏皇上觉得他是长兄, 在老大老二出了上书房后,便交代他多看顾几个弟弟的功课, 是以早些年他很爱管教那些弟弟们,尤其在课业上说教多了些, 但都是皇子,谁又会服气他这个出身低微的兄长, 私下说得极为难听, 第83章 柳莲儿疯了 什么“老学究”、“仗着序齿摆兄长架子”、“假惺惺”、“拿着鸡毛当令箭”都骂出来了, 他听到时怒极,想着“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不乐意听,爷还不稀罕说了。” 渐渐的也便收了心思, 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或者极为看不过眼时,才会说上两句, 例如林氏,到底是发妻,在他心中与别个不同,也愿意多说两句, 可即便是林氏,面对他偶尔的说教,也因这个“爷”的身份,面上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罢了! 这还是 欢喜啊…… 耳后似有热意传来,宋京章掩饰性轻咳一声, “有些口渴,叫下面人送茶过来。”说完便转身出去喊人, 顾晚虞适时收回腿,瞧着他的背影, 许是他也是欢喜的吧。 宋京章几步到了门口,随口吩咐了一声守在门外的赵有正,便又转回房内, 这番一折腾, 下面几个丫鬟也都知晓大主子过来了,纷纷过来伺候。 顾晚虞也就势起身,命厨房做些好克化的宵夜过来, 随后便只留下小环一人,把其余几人又打发了下去, 厨房听闻宋京章过来了,自然用了十分的心, 手脚利落快速的送过来一碗芥菜馄饨、一碗鸡丝凉面, 四五个拇指大小的奶香饽饽,并一小碟咸菜, 又听了顾晚虞的吩咐,添了道荷酥。 夜宵摆好,二人便到了桌前, 宋京章虽依旧板着张脸,但眉眼间却是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爷尝尝这荷酥,孙嬷嬷手艺不错,又正合时节,妾平日里尝着,别有一番滋味。” “嗯。”宋京章极给面子的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尚可。” 视线从她手上到碗中的鸡丝凉面转了一圈, “那面虽用着舒心,但不易克化,且为寒物,不可贪凉。” 顾晚虞遗憾的看了眼手中刚吃了没两口的鸡丝凉面,对宋京章笑笑, “妾听爷的。”随后便把碗一推,不再吃, 那湿漉漉的眸,无端让他觉得她有些委屈, “用这个吧。”宋京章抬手把自己面前的小馄饨替换到了她身前, “谢爷。”顾晚虞瞬时眸子一亮,扬眉对他笑, 迎上那亮晶晶的双目,宋京章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勾了勾嘴角, 回过神来后,又轻咳一声遮掩过去,“吃吧。” 暖黄的烛火下, 她低垂着头,小口小口的用着馄饨, 纤瘦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温顺又乖巧,偶尔看向他的眼中,是满满的笑意,和依赖, 宋京章摆摆手让小环、赵有正二人退下, 随意夹着荷酥吃着,间或看她一眼, 心头微暖,就连这几日为沈氏生了个病弱女儿而烦躁的心,都平静了许多。 “禀夫人,柳莲儿,疯了!” 顾晚虞挑眉,瞥他一眼, 顾留福笑了笑,低头继续道:“红袖姐姐按照您的意思,暗中把那四物鸢头散,用在了她身上,” “柳莲儿在小产和镇国公府众人欺压下,又被此药刺激,如今已然疯魔,” “下了狠手,要同那周二公子后院斗法呢!” 顾晚虞抿唇一笑,看准位置,把手中的白子放于棋盘之上,堵死了黑子的路, 没过几日,顾留福又来报,说柳莲儿给周郁下药, 哪知周郁即便中了药,死也不从, “柳莲儿求不得,一怒之下,将其命根子给剪了。” 说着顾留福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顾晚虞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丝丝快意,嘴角牵起笑, “不错,这柳莲儿也是个能下狠手的。” 她果然没看错人! 小环亦是一脸惊叹之色,连连追问,“然后呢?” “那周郁身还中着药,却没了那物,双重打击下,直接昏死过去,如今镇国公上下都乱着,” “柳莲儿见势头不对,跑出镇国公府,躲了起来,红袖姐姐也按照您的意思,躲去了醉春楼。” “好,你立即拿了银钱,安排人去醉春楼给红袖赎身,让红袖暂且先躲去慎贞住过的小宅子里。” 虽说没了那腌臜东西,周郁日后也无法再祸害女人, 但仅仅是这样,又算的了什么呢? 姐姐可是因他丢了性命,她一开始就没想要周郁活下去, 顾晚虞冷笑一声,手指关节轻叩桌面,思量片刻,看向顾留福, “可看清了柳莲儿去的方向?” “是,似乎是顿去了之前在的破庙里。” “悄悄安排人过去,让她以‘周郁强占民女’罪名去告官。” “啊?”顾留福愣了,感觉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且去便是。”罪名不重要,告官才重要, “告诉她,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镇国公府的查抄下,活下来。” 小环抿唇一笑,“主子说的极是。” 顾留福也恍然大悟,忙领命出去安排。 “夫人,奴婢给您上药。” 听了吴医女的话,竹儿立即拿出了早早就备好的祛痕膏, 打开上面天青的盖子,绛红色的药膏体显露无余, 小环和果儿对视一眼,直直看了过来, “主子。”小环轻呼一声,脚步微抬,欲要阻拦, 顾晚虞使了个眼神,制止住她的动作, 随后坦然伸出手臂,带伤的手指微微翘起示意, 竹儿便用干净的手帕沾了药膏,往她手上涂去, 顾晚虞瞧着她的动作,忽得垂眸似漫不经心般无意道: “这药膏倒是与旁的不同,我记得寻常药膏不是发白就是褐色,这绛红的,还是头一回见。” 竹儿手一抖,差点摔了装有药膏的瓶子, 回过神来,忙强装镇定解释, “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是早先爷命人送来的,想来、想来是什么古方也说不准。” 呵! 顾晚虞笑了下,视线从她身上转了一圈, 直看的竹儿心里发虚,脸上的平静即将破功时, 才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竹儿瞬间心头一松,却不敢露出半分,只佯装镇定的笑了笑,继续涂药膏, “夫人,好了。” 顾晚虞收回手,放在眼下仔细端详, 只见她右手食指上已经涂满绛红的药膏,瞧着有些吓人, 第84章 主子算无遗漏 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 顾留福深知她性子,做事一向利落, 隔日便来禀报红袖已经安置妥当,柳莲儿趁夜去大理寺,状告镇国公府二公子周郁强占民女,奸/污成性,草芥人命。 “不错。”顾晚虞嘴角噙着笑,隔着窗遥望镇国公府的方向, “主子,要不要小的去打点一下衙门?”顾留福站在她身后,低声询问, “你打点的了大理寺?”顾晚虞回眸,挑眉看他, 她怎么不知,手底下的人还有这等本事? 顾留福挠了挠后脑勺,带着两分不好意思道:“小的哪里有那本事,不过是想着上下疏通一番,不让周郁能轻易躲过去罢了。” “快歇了心思吧。”顾晚虞笑着瞥他一眼,“咱们人微言轻的,打点不打点的,都无甚作用。” 若是真能跟大理寺衙门说的上话,复仇之事,哪里还用得着绕这么一大圈子, 直接暗中打点让衙门拿了人,下毒毒死周郁岂不是更便宜? 那既然没有这层关系人脉,还不如省省钱财,按照她自己的法子来。 “那主子您……?”顾留福有些不解,“不是想靠大理寺惩治周郁吗?” 顾晚虞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带着狐疑玩味的目光,扫视了他周身两圈, 直把人看的发虚,才幽幽问道:“你竟是相信官府的吗?” “啊?” 顾晚虞嗤笑一声,“大理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把镇国公府嫡孙收押下狱。” “那主子您,您怎么还命柳莲儿去状告周郁呢?”顾留福小心抬头看了眼,忍不住追问。 “你平常那般机灵,怎的在这事上却转不过来?” 顾留福被说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挠了挠头嘻嘻一笑, “小的面对平日里那些小事,还能看出一二,可如今这种涉及官府勋贵之间的弯弯绕绕,小的那点小聪明,就着实不够用了。” 顾晚虞弯了弯唇,也没理会他这自贬,耐心的解释: “大理寺虽不会真的把周郁下狱,但这样好的敛财机会,他们岂会放过?” 她迈步行至桌前坐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润唇, “若给的银钱足够多,莫说周郁半点事没有,大理寺甚至都有可能会帮着把柳莲儿处理了,” 顾晚虞再次嗤笑一声, “但红袖之前借着身份便利暗中查探过,镇国公府这么些年都是在吃祖宗的老本,” “如今早已经坐吃山空,只剩下外面这副光鲜亮丽的空架子,” “一下需拿出十几二十万两,只为救一个没了根的二房嫡次子,你觉得镇国公府袭爵的大房会情愿?” 犀利的一针见血, 直击要害, 顾留福到底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了其中寓意, 借着她的话试探性地继续说道:“所以主子您才会让柳莲儿报官,既借他人之手解决这个隐患,” “又挑起了镇国公府的内斗,甚至那周郁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顾晚虞含笑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瞬间,心头微缩,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来, 顾留福僵硬扯开笑脸,用袖子抹了下额角的汗, “主子算无遗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第85章 且瞧着吧 顾留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把自己学来的有限的几个文雅词夸出, 模样实在滑稽, 顾晚虞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做什么这般慌张,你家主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是是,”顾留福赔着笑,又抹了把汗,“小的只不过是……呃……” 所有文雅的词仿佛已经在方才的夸赞中说完,如今不由词穷, 顾留福讪讪笑了笑,换了一句,“主子聪慧,小的拜服。” “好了,莫要说这些空话了。”顾晚虞摆摆手让他起身, 又喝了口茶,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偏头隔着窗,又遥望了眼永安侯府的方向, 才暗念一声:不止。 不止如此, 陈慎贞去永安侯府,可不仅仅是专注后院争斗那么简单的, 根据暗中搜查来的消息, 上面对镇国公府可是早已不满了, 镇国公府再动用钱财解决了此事, 玩女人算不得大罪,那再加上结党营私、买通官员呢? 岂不就是现成的把柄? 内忧外患,就不怕整治不了镇国公府, 况且, 她还需要个让周郁出来的理由, 否则人日日躲在府里,她也伸不进去手。 顾晚虞轻甩了甩手帕,语调拉长,“咱们就且等着看吧。” 另一边, 还乱糟糟的镇国公府,几个主子正为周郁的事齐齐聚在他的卧房, 正巧此时收到了衙门的传召,纷纷气的差点厥过去, “郁儿被那个贱婢弄成这副惨状,咱们还没去找她的事,她竟然还敢去衙门告郁儿?” 周二老爷——周郁的亲爹听了下人的传报,当下便摔了个茶碗,难以置信的怒骂着。 二太太也拧着帕子,顾不上哭了,直接骂道: “不知死活的贱人,老爷可不能轻放了那个贱婢,还要抓回来,好好炮制,为郁儿解气才是。” 周大老爷捋了捋胡子,把暗升而起的笑意压了回去,安抚一句: “二弟、弟妹也莫急,咱家到底和大理寺的方大人还有些交情,只需上下打点一番,郁儿必不会有事。” 夫妻一体,大太太默契的紧随丈夫其后, “老爷说的是,不过一张不真切的诉状,咱家这样的家境,还怕那个贱婢不成,何况,如今知晓那贱婢在何处,日后惩治起来,还不便宜?” “只可惜侄儿的身子……唉!” 周大老爷与老妻对视一眼,跟着叹了一声, “唉!” 提到周郁的身子,二老爷是真的郁了, 拧眉看了眼床上的周郁,拍了下大腿,仰头无言。 见此二太太暗骂一声,面色扭曲,又哭喊起来。 周郁如今还未醒,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呼吸低到微不可闻, 老太君周王氏扑在一侧,捏着帕子泪如雨下, “我的郁儿,我可怜的郁儿,都是我这个老婆子惹来的祸端,只想着尽早为郁儿留下个子嗣,没承想,这贱婢却包藏祸心,害了我的郁儿!” 老太太哭的伤心, 两对老爷太太生怕她把错揽在自己身上,郁结于心再出了事,忙上前安慰, …… 在四人合力安抚下,周王氏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众人这才开始想应对策略, “为今之计,只能先去大理寺,暗地里与方大人上下打点一番,解决了这桩案子,再把那贱婢带回府中!” 第86章 呸,活该! 大老爷捋着胡子,依旧坚持要去找方大人走门路, “那就拜托给大哥了,弟这便带葱儿去交好的几家勋贵府上请人帮忙说和。” 周二老爷叹了一口气,拱手对大老爷道谢, 又转身招来周郁的兄长周葱,亲自带他立即去唐平公、永安侯、威武将军等各老牌勋贵处找人疏通关系。 嘱咐完一切,镇国公府几位爷,便立即兵分两路, 周大老爷跟随传话衙役来到大理寺公堂之上,与大理寺卿互相见礼后便说明来意, “我那周郁侄儿如今却是无法下床,希望陈大人能开恩,将此案延后几日,待内侄身子好些,再来对账公堂。” 此话一出,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疑惑, 虽然早就习惯了官官相护,明知道周郁不会有事, 但衙门传召,你人来都不来,让个伯父来就算了, 还以这种一听就假的理由做借口,就有点过分了吧? 是不是有点过于看不起大理寺了? “前几日我还瞧见那周、周公子去乐坊听曲儿呢,今日就病的下不来床了?” “我也瞧见了,出来还去了梨园呢!” 顿时,“我也瞧见了”四字此起彼伏, 隐藏在人群中的顾留福瞅准时机,立即带着早就安排好的人,开始四处低声喊话拱火, “这等拙劣的借口也说得出口,根本就是藐视公堂啊!” “噤声,镇国公府何等显贵,又岂会怕这丑女和大理寺?” “就是,镇国公府能有人出面就是给大理寺脸面了,且瞧着吧,没准过会下了公堂,就会昭告是这丑女胡乱攀咬了。” “我看也是,大理寺如何敢得罪的起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不过这周二爷也真够不挑的,连这种女人都下得去嘴啧啧啧。” “嘿你没听说,这可不是那周二爷下不下得去嘴,是……” 眼看堂下窃窃私语不断,大理寺卿脸上也觉得挂不住, “周世兄,非是下官不通人情,不过您也听到了,这众人都看到了前几日贤侄还四处寻欢作乐,偏偏今日大理寺传召就病的下不来床了,” “若是下官不问缘由直接宣示延后处理,恐难服众啊!不知周贤侄是何重病,世兄说出一二,也好堵住这悠悠之口。” 大理寺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说出的话却十分严肃周密, 俨然就是若真病,就说是什么病, 若没病,在寻借口不想露面,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公堂一侧,陪审的大理寺少卿,即方才周大老爷口言要托其打点的方大人,忙给周大老爷使眼色, 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让他随口想个重疾,先躲这次堂审,过后再谋其他, 周大老爷却浑不在意,被女人剪了根的又不是他儿子, 况且二房这几年抢占正房,仗着老太太偏心,欺压他大房的事做的还少吗? 尤其周郁,本身就是个阴郁性子,平日里欺男霸女就算了,还总盯着大房的爵位, 如今被女人剪掉那物,失了男性尊严,也失了继承权, 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真的想办法替他遮掩? 只见周大老爷叹息一身,“非是本将军不悦意提及,实在是……唉!也罢,左右本也是要告知大人的,” 佯装纠结犹豫一番过后,周大老拿手指着旁边地上跪着的柳莲儿,怒斥道: “这贱婢忒是无耻,两日前,她下药勾引不成,恼怒之下,把内侄子孙根剪掉,逃出府外,” “我镇国公府上下顾不得捉拿,没承想,她却是先来衙门倒打一耙,实在该死!” 周大老爷三言两语,就将背后真相抖了个干净, 众多百姓震惊的瞪大了双眸, 尤其是一些男子,听到周郁中着药,那物就被她硬生生剪掉,忍不住胯下一凉, 再次看向柳莲儿的眼中纷纷闪过一丝后怕, “这这这……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丑婢确实无耻,勾引不成居然胆敢行如此腌臜手段,实在……唉!” 一阵唏嘘声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忍笑, “真的剪掉了?太医院的太医也没办法接回去了?” “堂堂镇国公府正派嫡孙,居然被一丑婢给剪了子孙根?哈哈……呃!” 议论声此起彼伏,其中几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大老爷听到后,一个狠厉的眼神杀过去,就令其如被扼住喉咙,连忙止了声音, 反倒一些妇人,眼中闪过畅意,纷纷小声嘀咕, “呸,小畜生没少祸害好人家的清白女儿,如今被阉,实属活该!” “就是,做得好啊,这下盛京又少了一祸害!” …… “聒噪!”周大老爷皱眉呵斥一声, 他虽见不得二房好,但想毁的仅仅是周郁的名声, 这些平头百姓,居然胆敢如此在他面前议论镇国公府,简直是不知死活! “陈大人,本官已经言明缘由,还请大人明鉴,把这倒打一耙、不知死活的贱婢施以绞刑。” 大理寺卿本也十分惊讶,后听下面众人说的有理有据, 不由听得入了神,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扬, 如今看到周大老爷看过来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哈,咳,世兄莫急,突然如此厄讯,实在令人心痛,不知贤侄如今情况如何?” “下官与太医院的张太医颇有几分交情,亦可帮忙请来为贤侄诊治一番。” 周大老爷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不劳陈大人费心,内侄出事后,府上老太君已请王太医前来看过。” 王太医看过还没办法,想来那周郁是真不行了! 大理寺卿和众多看热闹的百姓,已然听出了周大老爷的话外之音,心中所想默契的达到一致, 顿时,忍笑憋气声此起彼伏。 周大老爷见此,也有几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此等隐秘之事, 让这些人白白看了镇国公府的笑话, 不由黑脸看向大理寺卿,冷呵一声,“陈大人!” “咳,”大理寺卿回神,“依周世兄所言……” “还请大人明鉴!”似是听出了他话中松动、欲定罪之意, 一直在旁装死的柳莲儿惊呼一声,扑到公堂中央便开始哭诉,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87章 各执一词,周郁失踪 柳莲儿当初下手也是一时没能克制住情绪,动手后就害怕起来,若不然也不会跑, 方才看到镇国公府来人,还吓得发抖, 如今冷静下来,发现周家在大庭广众下的公堂上,确实不会对她如何,胆子就又长回来了, 在听到周大老爷欲联合大理寺卿要给自己定罪,自然不再装死, “大人明鉴,奴家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父亲还是秀才之身,可恨天不遂人愿,父亲亡故,奴家身无分文,卖身葬父,” “后辗转又被卖于醉春楼做婢女,向来本本分分做事,那周郁素来寻问柳,醉酒之后强要了奴家,还不肯认下,要打杀了奴家,” “好在奴家有了身孕,才免逃一死,谁知镇国公府老太君打上了去母留子的主意,奴家被强硬接入府,” “可周郁并不愿,命人下药暗害奴家,致使奴家落胎,奴家悲愤欲绝,前去与周郁争论,” “谁知周郁对奴家百般折辱,且欲要打杀奴家,奴家挣扎间,慌乱跑出了府,这才前来报官。” “至于什么剪掉子孙根,奴家一概不知,怕不是镇国公府想出来想要洗脱罪名的说辞罢。” 柳莲儿也是打定了主意, 左右她当时下手时,并无旁人在侧, 没有人证,她就一口咬定不知、没做、是污蔑, 大理寺还会当着天下众人的面,就跟镇国公府串联,治她的罪不成? 事实上,还真就让她误打误撞谋到了一时的生路, 镇国公府名声算不得好,那周郁更是臭名昭着, 别说,柳莲儿此话一出,还真就有许多人信了, 就连上首大理寺卿也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周大老爷, “咳,周世兄,这位柳姑娘所言亦是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你们彼此双方各执一词,未经查证,下官实在不好下定论。” 周大老爷瞧着众人怀疑的眼神,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指着柳莲儿的手直抖, “你这贱婢,简直胡言乱语!” 说着对上拱了拱手, “陈大人,内侄如今还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当日就他和这贱婢在房内,不是她,难道会是内侄自己下的手不成?” “这贱婢胡言乱语,还请陈大人立即治罪。” 柳莲儿压根不理会他,只依旧对着上首大理寺卿哭诉, “奴家真的不知,还望大人明察。” 戏剧性的转折,惊掉了一众看热闹百姓的眼睛, 游离在人群中的顾留福见状,忙低呼了一声, “也说不准,毕竟谁人不知周二爷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样多得是,万一是在这丑婢跑了后,又叫来了侍妾,玩闹间闹出了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顿时,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又起, “是啊!周二公子连面都没露,谁知他到底是怎么伤着的?” “我看就是镇国公府想把错全推到这丑婢身上,毕竟镇国公府草芥人命也不是 “是啊,我记得几月前醉春楼那玉蕊姑娘,不也是被周二强撸到了府上,没过几天就玩死了吗?” …… 在顾留福的言语挑拨下, 周围的百姓,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说话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周郁平日做的混账事抖露了个干净,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柳莲儿的话,就连大理寺卿听完,心中也偏向了柳莲儿这边, 大理寺卿陈大人:就算这女人丑陋粗壮,但没准那周郁玩够了美人,就想尝尝这口呢? 想着周郁平日里的作为, 大理寺卿越猜测越觉得顾留福说的有道理,摸着胡子,一时也没理会周大老爷, 由着底下百姓胡乱猜测, 不过,虽然质疑声很多,但也没人质疑周郁是装病, 毕竟想来也有人会用失了子孙根这样丢脸面的事来躲避,本就不会有多大事的堂审。 周大老爷听到众人的低语,差点被周郁做的混账事给气晕过去, 暗悔自己不应该接下此事,过来给周郁出头, 如今面对大理寺卿的拖拉,也没了心思再强逼他治罪柳莲儿, 直接一甩袖,冷声道: “既如此,内侄如今还昏着,实在无法亲至公堂,还请大人下令延后判案。” 大理寺卿回神,望着周大老爷阴沉的脸,暗笑了一声, “自该如此,来人啊,” 当即有两名衙役站了出来, 大理寺卿一挥手,“将这柳莲儿收押,待周二公子醒后,再行判处此案。” “是。” 柳莲儿头也未抬,顺从的由着衙役拖了自己下去。 紧跟着,大理寺卿一拍醒木, “退堂!” 案件暂且搁置,顾留福忙一溜烟绕圈跑回了府,给顾晚虞禀报, 其余百姓也怕周大老爷计较方才他们耳语之事,也忙四处散了。 大理寺卿对周大老爷拱了拱手,欲说什么, 结果周大老爷理也没理,直接甩手走了, 大理寺卿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暗啐一口, “呸,什么东西!” 周大老爷出了衙门,也回首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随后便无视周围暗暗打量的众多目光,直直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 周郁终究还是醒了, 醒来就看到房内哭红了眼的亲娘和亲祖母, “母亲、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孙儿……” 话说到一半,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下身传来火辣又空虚撕裂的痛意,想起昏迷前之清形, 周郁心中隐隐觉得不好,顾不得疼痛,抬手就要掀自己的被子, 周王氏见此忙含泪制住他的手,“好孩子,刚醒了饿了吧,厨房备了些补粥……” 周郁此时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执拗的要看个确切答案, 不管这拦住自己的是素来疼爱他的祖母,双目猩红的挥开她的手,大力扯开锦被, 下一瞬, 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没再次昏死过去, 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怒吼一声,“啊,贱人!” “郁儿,你莫担忧,母亲问了王太医……” 张目欲裂的周郁如今压根听不见这许多,不理会周王氏和亲娘的阻拦, 起身一把抽出床边的剑,拿上鞭子就直直往外跑, “快、快追!” 周王氏只觉眼前发黑,被贴身侍女扶着,蹒跚着往外走,口中还不停的吩咐着。 可惜,周郁身上仿佛生出无限力气,速度奇快,几步就蹿出了府,消失在了人群中, 府里瞬间又乱作一团, 混乱中,只有镇国公府小厮在大喊, “二爷不见了!二爷不见了!” 第88章 丐帮帮主顾留福 大理寺堂审之上对峙的消息,传到了净水胡同的宅子里, 顾晚虞笑过后,又吩咐了顾留福后续事的安排, 刚让他下去, 结果喝盏茶的工夫, 顾留福又回来了,禀报说外头沸沸扬扬的, 都在传周郁因为失了男性尊严,悲愤羞耻下得了失心疯,跑出府失踪了。 “失踪了?”顾晚虞放下茶杯,身子后倾,靠在了椅背的软枕上, 一双美眸紧盯着顾留福,声音中透出点滴厉色, 顾留福心中颤了一记,忙垂头继续道: “外面和镇国公府是认为失踪了的,实际他只是去了柳莲儿当初葬父的京郊空地,” “想来是想要寻柳莲儿报仇的,小的已经命从前丐帮的兄弟盯紧他了,万万不会真叫他失了踪迹。” 顾晚虞收回目光,“那便好,” 随着她淡淡点头,房内凝滞的氛围也随之一松, 弓着身的顾留福松了口气,抹了下额角的汗,心刚稍稍放回肚子, 下一瞬,就听到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你们居然还有帮派?” 顾晚虞手臂微抬,搭在软枕上,把玩着手中的丝帕, 半掀眼皮,语调拉长,带着丝丝玩味,“你设立的?” 她可记得当初刚来盛京时,不曾有什么丐帮。 那股莫名骇人的气氛,又四散开来, 刚落下的心又瞬间提起,顾留福腰身又弯下去了些许,讪讪笑道: “都是托主子的福,不过是小打小闹,” “当初主子给了许多银钱去做事,小的也需帮手,想着找谁不是找,便拉了几个从前要好的小乞丐,一来二去便……目前也仅仅只有交好的十几个人,办事都悄悄的,不敢给主子惹麻烦。” 顾晚虞抬眸含笑望了他一眼, “主子若觉得不好,小的这便打发了他们,只求主子给他们留条生路。”顾留福顿时心头一跳,忙垂头恳切道。 “十几个人……” 顾晚虞伸手端详了两眼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吹了口气, “让他们去那边小宅子处挂个名,不拘是小厮还是跑腿,莫露出这什么丐帮的名头了,免得让官府的人听见,先把你这个头子斩首示众。” “是是是,”提及官府,顾留福后背当即渗出冷汗, 他能被拥簇着创立丐帮,完全就是看在他跟了个好主子,吃穿不愁,又是做些四处传递收集消息的活儿, 若是被官府盯上,想来主子也不可能再护他的, “小的定立即办妥,必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嗯,”见已经起了敲打作用,顾晚虞也没抓着不放, 随口嘱咐了几句后,又吩咐道:“顺便让你的这些弟兄们,再在周郁面前刺激几句。” 她忽得改变主意了, 死多容易, 失去一切,丢失尊严,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更加泄她心头之恨! “小的明白。” “行了,去吧。”顾晚虞挥挥手。 “是。” “慢着!” “主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顾留福快要跨出房门,被她叫住,疑惑地回头。 “记得把这个消息传给慎贞知晓,毕竟这是她一直惦念的。” “是。” 顾留福应声后,又略停留了片刻, 见她似乎真的再没旁的吩咐后,这才转身快速离去。 顾晚虞闭了闭目,没有叫人进来伺候,反而瞧着隔窗眺望, 第89章 一个永安侯,她还阻拦不了? 夕阳西下,天际染上绯色, 似是天河晕染开的血迹, 染红了她的双目, “不急。” 她抬手抚上胸口处,轻喃出声,似在安抚自己, “不急,事缓则圆。” 念了几句,感觉心中平静下来后, 顾晚虞便恢复如常平静的神情,点着桌面,凝神细思后面布局。 “叩叩叩!” 外面敲门声徒然响起,打破一室静谧, “主子,”外面传来小环的声音,“补汤好了,可要端进去?” 手上动作一顿, 顾晚虞睁开双目,“进来。” 小环立时带着竹儿、果儿进内, 悄悄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见并无不喜,这才放下心,奉上补汤, “主子快尝尝,这可是奴婢亲自盯着孙嬷嬷熬煮了几个时辰的当归鹿茸补身汤。” 顾晚虞含笑瞥她一眼,玩笑道:“孙嬷嬷还未说什么,你倒是先来讨上功劳了,” “这般殷勤,说吧,可是又惦记上我妆奁里什么东西了?” “哎呀,您怎得知晓奴婢盯着您上次在街上新买的那瓶玫瑰露许久了呢?” 小环顺着她的话,佯装被猜到心思,惊呼一声,扭捏道, “主子快尝尝这汤,若是可口,可千万要遂了奴婢的愿!” 此话一出,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顾晚虞也就顺势抬手拿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主子,如何?”小环期盼看向她。 顾晚虞半眯着眼,似在回味,半响,摇了摇头,就是不发一言, “哎呀,主子!”小环跺了跺脚,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瞬间逗的几人再次笑出声, “好了好了,竹儿还不快把拿玫瑰露取出来给她,再不应她,怕是连汤不让喝了!” “是,还是主子待小环姐姐好。”竹儿应了一声,忙去取来了那玫瑰露。 小环笑呵呵的接了,又凑趣的说上几句讨喜的吉祥话, 直逗的顾晚虞笑不拢嘴,才作罢。 竹儿、果儿二人见此,也纷纷凑趣逗她开心, 谈笑声充盈着整个房间,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 顾晚虞虽笑着,余光却瞥向了一旁的竹儿, 竹儿自从上次药膏事件后,便再无异动,想来是已经取得了林氏的信任。 顾晚虞搅动着盅里的热汤,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色。 另一边,永安侯府, 陈慎贞得了顾晚虞命人传来了消息,先是一喜, 尤其听闻周郁连子孙根都没了,心中积压许久的郁气,也消散了大半, 后忽得想起前一日,她在书房伺候永安侯时, 有下人传报,说镇国公府的二老爷登门, 不由握拳,“原来那就是来请永安侯一道去为周郁疏通关系的。” 可恨当时她怕被镇国公府的人瞧见,担忧惹出什么事端,急急退下避开了,没有阻挠。 “不行!”陈慎贞掐着手心猛地站了起来, 不能让人帮助镇国公府, 外面其他地方有主子在,用不着她担忧, 可近水楼台, 一个永安侯,她还能阻拦得了的。 “姨娘?”春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忙疑惑询问。 陈慎贞自然不会解释给她听,直接呵命一声,“去前院!” 第90章 这人,是主子夫君身边的长随? 【先别买】 随后便看也不看,迈步直接出了房门, 春儿见此立即快步很上。 陈慎贞正得宠,前些日子又借着永安侯的手,打压了方氏, 如今声威正大,前院诸多奴才都见过她, 是以面对她直奔书房的步子,却是拦也未拦, 陈慎贞一路畅通,直到书房门前,正巧瞧见李贵守在门外。 李贵亦是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忙迎上前来, “奴才给陈姨娘请安。” “免了,”陈慎贞挥了挥手,勾出笑容,“李总管怎么在外面侯着?可是来了什么贵客?” “确是有贵客在,侯爷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姨娘来此是?” 李贵打着哈哈,转而试探起她的来意。 陈慎贞也知晓此人性子,忙悄悄塞了个厚厚的荷包过去, “妾是有一桩要事,想同侯爷商议,既是有贵客在,那妾便在外稍候会儿,不知可行?” 又不是立时要求求见, 李贵也不想惹得这位宠妾不喜,当即便应道: “自然自然,姨娘请自便。” 陈慎贞也没坐一旁小厮搬来的绣凳,只伫立在书房门外,静静等候, 余光四散,忽觉得对面同样静立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 这人不是永安侯府的人, 柳莲儿当初下手也是一时没能克制住情绪,动手后就害怕起来,若不然也不会跑, 方才看到镇国公府来人,还吓得发抖, 如今冷静下来,发现周家在大庭广众下的公堂上,确实不会对她如何,胆子就又长回来了, 在听到周大老爷欲联合大理寺卿要给自己定罪,自然不再装死, “大人明鉴,奴家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父亲还是秀才之身,可恨天不遂人愿,父亲亡故,奴家身无分文,卖身葬父,” “后辗转又被卖于醉春楼做婢女,向来本本分分做事,那周郁素来寻问柳,醉酒之后强要了奴家,还不肯认下,要打杀了奴家,” “好在奴家有了身孕,才免逃一死,谁知镇国公府老太君打上了去母留子的主意,奴家被强硬接入府,” “可周郁并不愿,命人下药暗害奴家,致使奴家落胎,奴家悲愤欲绝,前去与周郁争论,” “谁知周郁对奴家百般折辱,且欲要打杀奴家,奴家挣扎间,慌乱跑出了府,这才前来报官。” “至于什么剪掉子孙根,奴家一概不知,怕不是镇国公府想出来想要洗脱罪名的说辞罢。” 柳莲儿也是打定了主意, 左右她当时下手时,并无旁人在侧, 没有人证,她就一口咬定不知、没做、是污蔑, 大理寺还会当着天下众人的面,就跟镇国公府串联,治她的罪不成? 事实上,还真就让她误打误撞谋到了一时的生路, 镇国公府名声算不得好,那周郁更是臭名昭着, 别说,柳莲儿此话一出,还真就有许多人信了, 就连上首大理寺卿也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周大老爷, “咳,周世兄,这位柳姑娘所言亦是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你们彼此双方各执一词,未经查证,下官实在不好下定论。” 周大老爷瞧着众人怀疑的眼神,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指着柳莲儿的手直抖, “你这贱婢,简直胡言乱语!” 说着对上拱了拱手, “陈大人,内侄如今还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当日就他和这贱婢在房内,不是她,难道会是内侄自己下的手不成?” “这贱婢胡言乱语,还请陈大人立即治罪。” 柳莲儿压根不理会他,只依旧对着上首大理寺卿哭诉, “奴家真的不知,还望大人明察。” 戏剧性的转折,惊掉了一众看热闹百姓的眼睛, 游离在人群中的顾留福见状,忙低呼了一声, “也说不准,毕竟谁人不知周二爷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样多得是,万一是在这丑婢跑了后,又叫来了侍妾,玩闹间闹出了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顿时,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又起, “是啊!周二公子连面都没露,谁知他到底是怎么伤着的?” “我看就是镇国公府想把错全推到这丑婢身上,毕竟镇国公府草芥人命也不是 “是啊,我记得几月前醉春楼那玉蕊姑娘,不也是被周二强撸到了府上,没过几天就玩死了吗?” …… 在顾留福的言语挑拨下, 周围的百姓,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说话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周郁平日做的混账事抖露了个干净,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柳莲儿的话,就连大理寺卿听完,心中也偏向了柳莲儿这边, 大理寺卿陈大人:就算这女人丑陋粗壮,但没准那周郁玩够了美人,就想尝尝这口呢? 想着周郁平日里的作为, 大理寺卿越猜测越觉得顾留福说的有道理,摸着胡子,一时也没理会周大老爷, 由着底下百姓胡乱猜测, 不过,虽然质疑声很多,但也没人质疑周郁是装病, 毕竟想来也有人会用失了子孙根这样丢脸面的事来躲避,本就不会有多大事的堂审。 周大老爷听到众人的低语,差点被周郁做的混账事给气晕过去, 暗悔自己不应该接下此事,过来给周郁出头, 如今面对大理寺卿的拖拉,也没了心思再强逼他治罪柳莲儿, 直接一甩袖,冷声道: “既如此,内侄如今还昏着,实在无法亲至公堂,还请大人下令延后判案。” 大理寺卿回神,望着周大老爷阴沉的脸,暗笑了一声, “自该如此,来人啊,” 当即有两名衙役站了出来, 大理寺卿一挥手,“将这柳莲儿收押,待周二公子醒后,再行判处此案。” “是。” 柳莲儿头也未抬,顺从的由着衙役拖了自己下去。 紧跟着,大理寺卿一拍醒木, “退堂!” 案件暂且搁置,顾留福忙一溜烟绕圈跑回了府,给顾晚虞禀报, 其余百姓也怕周大老爷计较方才他们耳语之事,也忙四处散了。 大理寺卿对周大老爷拱了拱手,欲说什么, 第91章 宋京章 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周郁在京郊柳父坟前没能找到柳莲儿,提着剑又回了城中, 一到了城内,便有人注意到了这只着亵衣,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人, 路过百姓指指点点,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哎哎哎瞧那人,是不是镇国公府的周二爷?” “好像是,听闻他被个丑婢剪了那物,如今啊,是太监啦哈哈哈。” “嘿嘿嘿听闻他还未留下子嗣,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日后怕不是连个香火都没有。” “要我说,真够活该的,谁让他祸害了那么些清白女儿,这啊,就是报应!” ……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指指点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可抑制的横冲直撞进周郁的耳中, “太监”、“那还算个男人?”、“被那丑婢”、“还活着做什么,要是我,直接一根绳子吊死了算了”…… 一字一句,仿佛那淬了毒的尖刀生生剜着他的心, 本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愈发猩红一片, 周郁再也忍不下去,大吼一声,抬剑冲入人群,不断乱砍, “啊!一群下贱的刁民,竟然敢取笑爷,都给爷去死,都去死!” 众人吓得连忙四散开,嘴里还胡乱喊着, “哎哟快躲开快躲开,看来确实如传闻一般,这周二爷失了那物什,得失心疯啦!” “啊杀人啦!” “救命啊,他没了那物,就看不得旁人有,快躲开!” 生死危难间,众多百姓也没顾及上声音高低, 几句鲜明的羞辱之言,瞬间脱口而出,响彻整条街, 瞬间, 周郁气血上涌,不止眼眸,整张脸都气红了, 仅存的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 手脚动作更加快了起来,横冲直撞,见人就砍, 几个在边上摆摊,腿脚慢些的老妇一个不慎,便被他砍中, 周郁如今哪里还管其他,只一心发泄心中的怒火, 见砍到了人,便也不再寻旁的,直接对着这几个老妇,一顿乱砍, 边砍边咆哮着,“一群贱民,该死的东西,砍死你们,死吧,都去死。” 都来不及呼喊,不过片刻,那几个老妇身上连中数剑, 手脚都没砍了下来,血肉模糊一片,瞪着大眼,没了气息。 周郁被刺激的已经没了神智,也不管人死没死,只继续胡乱砍着,一剑比一剑重, “贱民,都是贱民,都该死,都该死!” 本就慌乱四散跑开的百姓见此,不由更加恐惧尖叫, “杀人啦!” “快,快去请五城兵马司的大人们!” “救命,杀人啦!” 声音传了很远,四处逃散的百姓乱成一锅粥。 正巧被赶回城中的宋京章看到, “前面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 宋京章骑在高头大马上,皱眉盯着前方喧闹乱跑的人群, 赵有正忙过去查看, 须臾回转,面色有些难看,拱手禀报道: “回爷,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在拿剑砍人,瞧着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几个百姓都被砍杀了。” 宋京章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他本就不喜这些纨绔子弟, 再加上如今镇国公府的事,牵扯甚大,就更加不想看到这周郁了, “真是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就敢胡乱杀人,简直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还不速速把人绑了,送去大理寺。” “是。”赵有正也十分看不惯这种被家中宠的无法无天的纨绔, 得了令,便赶忙过去,欲要拿人, 没承想,正巧和急忙赶来五城兵马司的人撞上, 一见五城兵马司的人,赵有正的脸直接就落了下来, “原是雍王殿下身边的赵公公,见过赵公公。” 自知当初刺杀一事,是他们五城兵马司的疏漏, 是以一见到赵有正,那领头的首领便连忙问好, 随后挥手指派了几个人,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拿下?” 吩咐完又转头看向赵有正,讨好笑道: “此等小事,让属下等人来便是,哪里用得着脏了赵公公的手。” “哼,”赵有正冷笑一声,“不敢劳动石将军大驾,爷吩咐让奴才办,奴才自然要做好。” 被称作石将军的首领一听宋京章也在,顾不得计较他这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雍王殿下大驾竟是也在吗?” 说着便四处张望,在身后侍卫的提醒下, 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坐于马上的宋京章, “下官这便去给雍王殿下请安告罪。”说完,便匆匆向宋京章所在方向而去, 赵有正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跟上前去。 宋京章看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是心烦的很,压根就没给好脸色, 听完已经把那周郁绑去了大理寺, 便再看也未看,直接一扬马鞭,驾马奔向宫门方向。 赵有正看出他脸色不好,也不敢问还去不去顾氏那里,忙追上前,跟着回了宫。 留下一众愁眉苦脸的五城兵马司的将卫面面相觑, “石将军,可要派人去镇国公府上告知一声?”有侍卫询问道。 石将军啐了一口,“将死的东西,理他做什么,走。” 净水胡同宅子里, 顾晚虞也得了周郁被绑进大理寺的消息, “真的杀了人?” “是,不过是几个腿脚不利落的老妇,”顾留福眸中还闪过一丝惧怕, 他虽没在现场,却是专门命底下弟兄过去,用言语激那周郁的, 幸亏没有兄弟受伤,否则日后恐怕也再难命他们做事,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最担心是—— “主子,大理寺审查,会不会发现是咱们?” 顾留福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只要一想到被发现的后果,便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晚虞斜他一眼,“怕什么?当时在场的那么些百姓,纵使是大理寺要审查,也不可能个个能查到,” “况且,那周郁是大庭广众之下杀的人,不去查他和受害人,反而查旁观的百姓又是何道理?” “把心放回肚子里,就算事情真的败露,还有你主子我,必不会让你出去顶罪。” “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顾留福被安抚好了情绪,忙讨好笑笑,“只不过是担忧罢了。” 顾晚虞含笑看了他一眼,欲再是说些什么, 可还不待开口,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92章 爷,就是当今雍王 “主子,福盛斋的人来报,有消息,十万火急。” 小环匆匆进了门,低声禀报。 顾晚虞一惊,直接站起了身, 当初已经和福盛斋的掌柜约定好,轻易不要过来,免得暴露, 这回竟直接寻到了府上,可见事态紧急, 难不成是陈慎贞那儿出了什么事? 顾晚虞忍不住心中担忧,忙看向顾留福,吩咐一声, “你快去瞧瞧。” 顾留福也晓得其中利害,一溜烟就快步跑了出去。 她以为不过是传个话的工夫,顾留福出去一趟眨眼便能回来, 结果等了又等,人一直未归, 直至两个时辰后,顾留福才满头大汗回来, “免了,”见他还要行礼,顾晚虞直接挥手制止,“如何,可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放心,应无大事,”顾留福安抚一句,擦了擦手上的汗,从怀中掏出张字条,奉上, “是陈姐姐有紧要消息要传给主子,” 末了又解释一句,“担忧福盛斋不小心露了痕迹,才让人通知小的,去那边亲自取来,这才迟了些。” 顾晚虞点头接过,展开一看, 瞳孔骤缩, 只见字条上写着, “今见永安侯会客雍王,雍王身边太监为您夫之仆。” 仅仅两句话,囊括的信息却是让人看的目眩, 顾留福也不知陈慎贞所说的紧要事到底为何,只看着她面目表情的脸,心中有些不安, “主子?” 顾晚虞摆了摆手,“与吩咐你们的事无关,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 顾留福悄声退下, 房内,只余她一人, 沉默静坐良久, 抬手取下灯罩,把手中那小小的字条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舌在她眼瞳中跳动,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陈慎贞传递的消息很明确,宋京章就是当今三皇子雍王殿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谈不上多惊讶,甚至早就隐隐猜测他身份高出常人, 曾经那些偶尔觉得异样之处,在这一瞬间有了明确的解释, 比如来京时在画舫上,永安侯格外的照料, 比如宋京章那一身矜贵气质, 一直,无论是谈及永安侯还是镇国公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甚至看不上眼的态度, 再比如林氏、乃至底下下人都瞧不上她的出身, 也确实,这样一看,她能依附上宋京章,哪怕是个外室,也算是高攀了。 忽地,敲门声响起, 小环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主子可是要歇下了?” 顾晚虞一偏头, 这才发现点燃了那字条后,一时忘记放回灯罩, 窗还开着,夏风吹过,熄了烛火, 不过屋内不止这一盏灯,她又想的出神,便没发觉到, 小环她们这些在外守着的,倒是发现了,才有这一问。 “进来。” 倒也没说旁的,只挥手打散残留的些许字条灰烬,让人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小环为首,后面跟着端着水盆,捧着手巾的竹儿与果儿, “主子。” 顾晚虞顺势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由着几人伺候洗漱, 伸手接过浸湿的帕子,闭目擦了擦脸与双手,递回给小环, 视线偏移,似漫不经心地看向了一旁的竹儿, 她如今可是攀上了个好主子, 堂堂雍王妃,不论日后宋京章是夺位成功登基,还是出宫建府, 林氏的地位,都是她拍马也追不上的高贵。 顾晚虞忽觉有些可笑, 从前未知林氏真正身份,算计她还觉得稀松平常, 甚至从下手那一刻,就有了放弃竹儿的想法, 如今发觉林氏乃是王妃,潜意识都觉得竹儿寻了“好主子”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敛去一概纷乱的思绪, 取面脂匀面后,起身伸展了下四肢,迈步向床榻走去, “今夜竹儿守夜,小环你二人退下吧。” “是。”小环、果儿二人应声告退离去。 竹儿也抱了被,守在正房门外。 是夜,清冷的月辉洒落一地, 她一时有些难以入眠, 宋京章不喜她探查他身边的事,她也不甚在意,从未仔细查过, 也不是没想过,万一这人是皇子王公之类的身份,自己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若讨得他欢心,报仇之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以往理智拉着,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如今却猛然告诉她,这人的确就是贵不可言的龙子, 她却有些担忧, 相处这么长时间,宋京章的秉性她是清楚的, 莫说她想靠宋京章去报仇了, 哪怕就算她身处林氏的位置, 算计永安侯和镇国公两府的消息败露,恐怕宋京章也不能容得下她, 更何况她仅仅是个外室…… 从前打算好的“事情败露,宋京章也算条后路”的主意,想来是有些难了! 脑海思绪万千, 突然,一股熟悉的松墨香侵入鼻间, 本就无甚了了的睡意,更是顷刻消散了干净, 下一瞬,床帐被一修长的手指掀开, 顾晚虞睁开双目,果然是宋京章来了, 他这次没有翻窗, 床帐落下的瞬间,还能瞧见来不及关上的房门外,竹儿、赵有正垂首恭敬的守着。 她张了张口, 从前疲于应付便懒得开口,便装睡,或是故意等他开口, 如今,却是下意识会想,不开口,是不是有些不恭敬了。 思量片刻,顾晚虞终究是没出声,倒也没刻意去装睡, 只静静注视,看他自顾自的脱掉外衣,躺到她身侧位置, 不过, 他一堂堂王爷,当今圣上亲子, 想睡个女人,却还要半夜偷偷摸摸过来, 难道她的身份就这样上不得台面?以至于连个妾侍身份都不能许。 还是说,他为了夺那个位置,而不能在这上面出差错? 毕竟,从前传闻中的三皇子,是个冷面冷心、不近女色的人不是吗? “怎么了?” 宋京章阖上双眼, 锦被下的手,却是抚上了她的腰肢, 许是察觉到了她有些不同以往的态度,淡淡开口询问。 “想爷了。” 一如往日的撩拨,双手攀附上他的脖颈,身子贴了过去, 宋京章猛地睁开双目,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床帐内的气氛瞬间升温, 第93章 要解决永安侯,就要先解决宋京章 不知谁的声音先起了头,霎时点亮室内一片旖旎, 涂着红色丹蔻的尖锐指甲,轻划过后背,留下一道道暗痕, 抬首咬上他的那个,甚至用尖锐的虎牙磨了磨, 头上方瞬间传来宋京章的吸气声,紧随而来的便是愈发激烈的动作…… 感受着身上更加失控的宋京章,顾晚虞无声无息的勾了后唇角。 不同于这边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外面已然乱成一团,镇国公府本还在到处搜查周郁的消息, 结果很快就收到了“周郁当街杀人,被关进大理寺大牢”的消息, 这下就算一直心中不甚在意的周大老爷都慌了神, 生怕周郁一事会牵连到整个镇国公府,影响自己及儿孙在皇上心中所剩无几的好印象, 也顾不上再计较其他,被老太君周王氏叫着,连夜和周二老爷商议对策, 趁着天不亮,便带着大量银钱珠宝,活动各方, 别说,靠着在老牌勋贵中的人脉,以及大理寺方大人的交情,还真就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隔日顾晚虞醒来时,就得到了“刁民老妇公然在街上讹人,不想讹到了镇国公府二公子身上,二公子一怒之下,把人就地处决”的消息, “大理寺放出话来,虽周二公子下手过了些,但到底是刁民惹事,周二公子也算为民除害,” 顾留福咬着牙,一字一句把打听到的后续说了出来。 “呵!”顾晚虞揉着后腰,嗤笑一声,“亏他们能想的出来,” “柳莲儿状告一事呢?没了这当街杀人,还有强占民女之事呢,难不成大理寺直接就将人给放了?” 顾留福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不过大理寺说要三日后公开审理此案,而那周郁被镇国公府以身子未好的名义,带回了府。” 顾晚虞闭目长舒一口气,“看来那镇国公府下的力气还不够啊!” 否则传出的消息便不会是“三日后审理此案”, 而是“原告柳莲儿畏罪自戕,周郁无罪释放”了。 念及此,顾晚虞又笑了一声,点着桌面的手指都轻快了几分, 剩下的想必就不用她操心了, 镇国公府想来会自己走上死路的。 “此事做的不错,后面只需盯紧那边即可,” 顾晚虞含笑赞了顾留福一声, 随手从手上撸下来个羊脂玉镯子扔给他,“赏你了,” “待此事结束,你和你那些弟兄们个个都还有大赏。” 顾留福瞬间喜笑颜开,双手捧着玉镯,点头哈腰道:“多谢主子。” “好了,去,”正欲让他退下,顾晚虞又想起了另一个复仇,目标,到嘴边的话,又换了口风, “你再给慎贞那边传个消息,让她尽快探查清楚永安侯与雍王之间的关系。” 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前,她需确定宋京章与永安侯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 若是普通交好,也便罢了,可若是…… 顾晚虞深吸了一口气, 目送顾留福快步离去, 希望还不是最糟的情况! 镇国公府, “大理寺这群贪得无厌的蛀虫,整整十万两竟然还喂不饱他们?” 周大老爷一回来,顾不得更衣,便大力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谴责大理寺, 周二老爷面色也十分不好看, “此番多谢兄长出手相助,用于打点的银子,弟弟自会一力承担。” 周大老爷脸上这才好看了些许,“二弟不必如此,咱们一家子骨肉,出了这样的事,做兄长的岂能视之不理,” “只是——”周大老爷瞥了眼一侧吊儿郎当,衣裳上沾染血迹,却还丝毫不当回事的周郁,难免语气又重了几分, “郁儿到底年岁不小了,平日里玩女人惹出的乱子,就算作不提,如今被人告之公堂,当街杀人,需要长辈出手相助,也过去了不提,” “可经此一事,日后总归要学会谨言慎行了。” 虽嘴上说着不提,实际却是一句没落, 都不是蠢人,周二老爷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便臊红了脸, “是是是,兄长说的是,”周二老爷弓着身,做足了低姿态, “待此事过去,弟弟日后一定严加管教郁儿,若不脱胎换骨,成个人样,便不再放他出府门半步。” 说完瞥见周郁那披头散发,还未反应过来是在说他,甚至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的茶碗就扔了过去,指着他鼻子就开骂, “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伯父老子都为了你的事,耗费钱财,去外面百般周旋,你倒好,如今还这副德行!” 周二老爷被周大老爷的似笑非笑,夹枪带棍的话刺激到,手上是半点没收着力气, 那茶杯好巧不巧就打在周郁腿间,虽未正中那处,却也仅差一两分的距离, 周郁顿时被点燃了心中隐藏的难堪,一下跳起,也顾不上尊卑,红着眼死死瞪向亲爹, 周二老爷原本对于自己手打偏还有些愧疚, 结果看到周郁的眼神,方才被羞辱的心又瞬间涌动,当即又骂出了声, “该死的畜生,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老子!” 周大老爷暗笑一声,见周二老爷又要动手,连忙劝道: “哎二弟,郁儿到底刚失了根本,心性一时左些也属人之常情,管教也不急于一时。” 周二老爷一听,瞬间更憋气了, 看看周郁,又看看亲兄,闭眼直接厥了过去, 镇国公府瞬间又乱作一团。 另一边陈慎贞得了令,连忙去暗中捎探, 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了个清楚, 毕竟永安侯追随雍王的事,也算不得什么隐秘, 她如今又算侯府里半个主子,还尤其受宠, 问前院些不算秘密的事,还是能问到的。 打探清楚了,也没做停留,当即便把消息给顾晚虞递了过去。 顾晚虞接到消息,忍不住闭目揉了揉眉心, 亏她之前还想着, 若万一背后复仇之事败露,可靠着宋京章留条生路, 纵使难以运作,但一旦做成,依照宋京章的身份地位,她的小命必是无忧, 结果如今告诉她,永安侯就是宋京章派下的人, 这下可好, 若是复仇之事一旦败露,不仅永安侯饶不了她, 就是宋京章,想必亦是会要了她这条贱命, 第94章 送他去见阎王 葱白的指尖挑起随身玉佩的一角,拎至眼前, 窗外暖色霞光为之铺上一层红晕, 手腕微动,碧青的穗儿随之摇晃, “传话过去,十日内我要看到方氏被厌弃。” 顾晚虞的语调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眸中却闪过一丝疯狂的喋血之色, 既没了后路,那便破釜沉舟。 身后顾留福似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一凛,垂头应是。 “红袖之前不是说,周郁身边有个小厮吗?激一激,镇国公府先放一边,这人却是不该留了。” 顾晚虞收回手,把玉佩紧握于掌心, 她改变主意了, 从前只想着要让他生不如死, 却忽略了这些勋贵背后,是否各有其主, 永安侯和宋京章之事给她提了个醒, 为免再生枝节,不如早早把这个祸害送去见阎王。 “小的明白。” 顾晚虞回头,“不必再有所顾及,但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顾留福一愣,“是。” “去做事吧。”顾晚虞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这还未至堂审之日,大理寺便传出一则消息: 原告柳莲儿在狱中,血书上谏言自己猪油蒙心,诬告镇国公府二房次子周郁,随后畏罪自戕。 原告都死了,此案自然也不了了之。 告示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的,还以为真的能告倒这个畜,富家公子呢!” “想什么呢?当街行凶,都没事,不过强占民女,草芥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嗐我就知道,这群……哼!” “不过我听说,那周二爷被其父用家法打的下不来床呢!” “你如何得知?别不是骗人的吧?谁不知镇国公府对这位小爷的宠溺?” “嘿,我姑母堂弟的伯父的儿子的朋友的亲弟就在镇国公府做事,还能骗你不成?” “真的?那你还有什么消息,快说说,自从出了这档子事,镇国公府上下口风都紧了不少,都传不出什么消息了!” 眼看周围人都围了上来,大大激发了方才说话之人的虚荣心, 得意的笑了一声,当即又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那周二爷自从没了那物件,后院一众妻妾,纷纷哭天喊地,犹如死了亲父一般,” “可那镇国公府是什么地儿,从来不理什么三纲五常的,这不,其中一个美妾,实在寂寞,便……” 继上回醉酒睡丑婢事件后, 周郁凭借这两桩案件,再一次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镇国公府里,被亲爹一顿板子打的浑身是伤痕,并且还要养跨下之伤的周郁, 如今躺也不是,趴也不是,侧着身都能感觉到前后的疼痛, 脾气愈发暴躁了。 “爷,厨房新熬了补汤,您尝尝?”新升上来的贴身小厮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奉上盅汤, “不喝,这几日不是汤就是水,喝的人倒胃口。” “这是太太特地让人熬的,特意叮嘱奴才等伺候您喝……” “啪!”周郁一挥手打翻盅碗,脸色阴沉厉声道:“滚,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多嘴?” 滚烫的汤水撒了全身,手上瞬间就起了燎泡, 但那小厮依旧不敢擦,只忙跪下请罪,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一侧原本就在周郁身边伺候的小厮王升,眸中闪过抹微光, 小虞:没后路了?好,更疯了! 感谢“书友20231129191_dd”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267***653”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95章 肢再生?活活折磨而死! 王升抬手给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连忙悄悄退了下去, 上首周郁还在胡乱扔着东西,发泄心中怒火, 王升默不作声的等他发泄完,才凑上前, “二爷消消气,不过一个奴才,二爷不喜,打杀了又何妨,只是您身子重要,莫气坏了身子。” 周郁冷冷瞥他一眼, “说的好听,不是你一身的伤,你自然无法感受到爷的痛。” 王升垂眸,抬手摸了下被他反复鞭打过,还未好全的伤口, 又瞥了自己下身, 暗笑一声,他确实感受不到周郁的痛! 不过面上依旧十分诚惶诚恐,“奴才不过是担心爷罢了。” “呵,担心爷?那还不赶紧想办法免除爷身上的痛楚?” 周郁抄过桌边的茶杯砸了过去,“若是想不出办法,爷就也让你受受爷的痛。” 说着视线阴狠的扫过他的下身, 茶杯正中额头,顷刻便冒出了血迹, 王升早已习惯,也没用手擦, 虽然还是被他那视线看的心中发抖, 但知晓周郁如今怕牵扯伤口,不能大幅度动作,便也没太过惧怕, “二爷,奴才有位表亲家是开药铺的,在南边新进了些药材,其中有一味名唤五石散,是极好的伤药,” 王升凑上前,从怀中掏出个药包,打开给周郁看, “这药极其贵重,奴才银钱简薄,但想着爷如今身子情况,东拼西凑下,借着亲戚之情,才弄了这么些,特来孝敬爷。” 周郁鄙夷的瞥了眼那药粉, “什么腌臜东西,你一个奴才表亲开的药铺,又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王升深吸了一口气,“奴才哪里有哪胆子敢用些低贱物什污了爷的眼?不过是想着替爷减轻苦楚罢了!” 说着便先用手捻了一点吸食下去,“爷若不信,奴才先试试。” 他得这五石散也是偶然, 不过是凑巧听见外面小乞丐在闲话, 又碰到了个显摆自己在南边靠这个发了迹的富商,才得了一些, 他也确实没骗周郁,仅仅这几包,便让他几近耗光了多年积攒下的全部银钱, 甚至还倒卖了周郁库房里的几件贵重东西, 这五石散在京中鲜有人知,但在南边却是十分盛行, 少吸食有壮阳,活血安神之效, 而大量吸食会让人产生幻觉,浑身燥热,同时也极易成瘾, 上瘾后,却是再也离不得了。 如传言一般,吸食下去不过片刻,顿感神台清明,身上的旧伤痛感也散了几分, 压制住想要溢出口的喟叹, 跟在周郁身边多年,他十分清楚到底如何,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 果然, 周郁皱眉盯着他一副享受的模样,将信将疑的夺过那药包, “谅你也不会骗爷!” 说完,便学着王升的模样,吸食了一大口, 瞬间,沉重的身子仿若飘飘欲仙,一股莫名躁意席卷全身,身上伤口同时散发清凉舒畅之感, 周郁忍不住舒服的闭上眼睛, 正因为没了那物,才更能敏锐发觉身下突如其来的微弱反应, 半响,周郁猛然惊喜睁开双目,“好东西,果然好东西!” “你表亲那还有多少这药散,快去都给爷弄来!” 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把那细微的感受说出口, 而他又不知服这药真正的后果, 只当是这药有治愈那处效用,寻到了千古良方, 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迭声催促着。 其实按照周郁原本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再如何也会叫太夫过来瞧瞧, 可自从伤了根本后,连日被那些碎嘴的闲话打击,又被其父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打板子, 早就没了往日的谨慎, 病急乱投医,同时更是想着, 若万一能悄悄治好自己,令节肢再生,也能好好打一打那群人的脸, 似乎已经身处美好幻想之中,周郁近日阴沉的脸都难得挂上了笑意, “你放心,待爷痊愈,你,乃至你的家人亲友,爷俱有重赏。” 呵,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亲友? 爹娘均是为镇国公府卖命而死, 仅剩的亲兄弟早在月前,就被周郁这畜生因办事不力活活打死, 王升压下心中恨意,面上一副忠心模样, “是,奴才这就去办。” 随后便快速取来一早藏好的,从那富商那买来的全部的五石散, “就这些?”周郁颠了颠手上的药包,显然十分不满意, “禀爷,此药十分贵重,奴才表亲家也没能得太多,如今有的,已经全部在这儿了,” “不过爷放心,奴才已经让他们尽快去南边寻了,不会耽误爷的事。” “还算你尽心。”周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吸食。 净水胡同的宅子里, “主子,那边上钩了。”顾留福得了消息,立马前来禀报, “嗯。” 淡淡应了一声,顾晚虞头也没抬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那主子,可要小的再给那小厮卖些五石散?” “不必。” 顾晚虞手下微动,缓缓写出个“佛”字来, “日后也不必再寻他,只当做此事没发生过便可。” “是。”顾留福如今是愈发佩服她了, 一个个计谋,几乎是把所有人的心性、选择,都算在了其中, 偏偏那些人还觉得是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的手腕谋略,实在强的让人觉得可怕,无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那几个兄弟,和去买药材的医馆,可都要擦净了痕迹。” “主子放心,那几类药材小的都是分了几个医馆去买的,几个弟兄也不知这药真正名字是何。” “嗯,做的不错,午后收拾东西时,寻出了一斛金豆子,你拿去玩吧。” “多谢主子。” 顾留福忙谢恩,取了那金豆子后,又识趣的告退离去。 顾晚虞看也未看,手中的笔依旧不紧不慢的写着佛经, 直至填满这一页纸,才放了笔,拿起端详了两眼, 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翻出之前写的五石散的方子,一并放于烛火上烧尽, 火光跳动,映衬着她晦暗不明的双眸。 一日,两日, 五日过去,周郁愈发离不得这五石散了, 短短七日, 王升惊恐的看着他吸食的越来越多,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身体虽表面看去越来越壮硕,却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十分烦躁, 稍微不如意便要打骂摔打, 院中的小厮刚换上一批,没过几日,便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抬了下去, 若不是他对周郁还有用,恐怕也早就被周郁发起疯来活活打死, 关键镇国公府老太君、老爷太太们还只当他是因伤了根本,才把怒气发泄在这些下人身上,压根没当回事儿, 人死了,便再补上, 并勒令任何妾侍丫鬟不得出现在这院中, 是以压根没人发现端倪, 王升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可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眼看剩余的五石散越来越少, 没办法,他只能竭尽全力去暗中寻找那富商, 可找来找去,却再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王升不由更加惧怕了, 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时刻劝慰周郁多吸食, 战战兢兢的开始劝他少用些, 周郁已然上瘾,又岂会听, 听烦了,直接赏了他一顿鞭子, 王升哪里还敢再开口,只能愈发加速寻找五石散, 可除了当日凑巧碰上的富商处,丝毫没再得到一点关于五石散的消息, 可偏偏此时,周郁的五石散用光了, “五石散呢?” “回爷,已经、已经用尽了。” “去寻。”周郁吐出一口浊气,按着太阳穴, 王升站着没动,“奴才如今也没五石散的……” “啪!”桌椅被周郁踢翻在地,“爷的话你没听见?” “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日若拿不来,你便提头来见。” 王升无法,只能象征性去寻, 可找了多日都未能找到,这一时片刻,又岂能找到? 晚上,周郁阴沉的盯着他空落落的手, “爷恕罪,奴才实在……” 王升话还未说完,“唰”的一声,鞭子声响起,狠狠抽在了他身上, “你是不是以为爷在说笑?” 周郁下了死手,不过片刻,王升身上便见了血, 可周郁却还觉不够,抄起一侧的配剑,直接砍向王升下身, “啊!”一声惨叫, 王升捂着鲜血淋漓的下半身,险些没昏死过去, 心中恨意滔天,早已盘算好的计划冲破牢笼, “二爷,不若奴才再去那表亲家中再看看,可有遗漏的,先解了爷的燃眉之急?” 周郁如今瘾已经上来,身上如万蚁钻心,却是片刻也忍不得了, “爷一同去。” 王升疼的几乎站不起来,但念及自己所计划之事,强忍着痛意, 带周郁趁夜色,悄悄出了镇国公府,去往自己家中, “什么破地?”周郁皱眉,“你确定这是你表亲家中?算了,算了,找五石散要紧,还不快找?” “是是是。”王升应着,转手却从袖子中摸出把匕首, 随后猛的上前捂住周郁的嘴,一刀捅了进去, 周郁瞪大双眸,“唔……你?” “二爷,奴才也不想的,都是您逼奴才的。” 嘴上怯懦,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狠, 一刀又一刀, 哪怕周郁已经没了声息,他也没停下,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奴才也是不得已啊!” 第96章 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夫人可听到了消息?” 果儿端着盛满各色新鲜果子的银盘过来,放于桌上, “奴婢方才去厨房,听采买的小钱他们正说镇国公府的事呢。” “哦?”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拿小银叉扎了个葡萄放入口中, 神色淡淡,“说镇国公府什么?” 果儿抿唇一笑, 旁边竹儿也跟着笑起来,“果儿妹妹说的可是那周二爷亡故之事?” “可不就是那边的事,奴婢不出去也听见传言,还是听了小钱几人闲话,才知晓此事,” 果儿点头笑笑,又似是疑惑,“怎得竹儿姐姐也知么?” 竹儿顿时心中一惊,暗恨自己一时嘴快, 忙拿余光偷偷斜看顾晚虞,嘴上还解释着, “我也是听他二人说了一嘴罢了,也不知全貌。” 顾晚虞神色依旧淡淡的, 手中银叉翻转,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盘中的瓜果, “你且详细说说。” 果儿暗笑一声,立即把听来的消息说出, “听闻原是镇国公府晨起,又发现二房周二爷和其小厮不见了,派人去寻,” “寻了几日,结果却是在那小厮家中发现了二人的尸首,周二爷浑身被匕首刺的全是血洞,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了,” “而那小厮却是手持匕首,也躺在一旁没了声息,” “消息传出,外面百姓纷纷都在猜测是那小厮被虐打狠了,半夜把周二爷哄骗出去弑了主。” 小环默不作声的听完全程,挑眉无声无息的看向顾晚虞, 这比顾留福禀报的详细程度可差远了,那小厮明明还被…… 顾晚虞似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眼皮一掀,视线就投了过来, 小环忙收敛了心绪,装作是头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样子, “听着不像虚言,谁家的奴才,好端端的会三更半夜的将主子带出去呢?想必是真起了歹心,才做下这等恶事来。” “小环姐姐说的是,自从那周二爷没了、呃,出了那事后,便愈发喜怒不定,听闻稍不顺意,便打杀底下伺候的人,” 果儿本想说没了命根子, 但一想到夫人还在,不好言语冲撞,便换了个说辞, 说完又感叹一声, “想必那小厮也是被打骂的实在忍受不住,才起了这样的歹心。” 顾晚虞微不可见的勾动了下嘴角,“那镇国公如今如何了?” “听闻几位老爷太太大怒,可人既已亡故,又能如何,自是一阵哭丧下葬, “那素来疼爱周二爷的镇国公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都哭晕了过,” “也幸而那小厮早就没了亲朋好友,否则也要跟着受牵连。” 竹儿、果儿面上尽是一片唏嘘之色, 都是做下人的,自然更能共情那小厮, 虽起因是那周二爷喜怒无常、责打过重, 但那小厮敢做下弑主这样的事,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合该永生永世魂飞魄散。 “好了,这样高门中的事,听了也便罢了,过后再不可提及。” 顾晚虞摆摆手,嘱咐一番。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应道:“是,奴婢等省得。” 房内重新平静下来, 顾晚虞也吃腻了果子,伸手把面前的银盘一推, 捡起旁边的手帕,琢磨着样, 果儿见状立即把瓜果撤下去,竹儿也奉来热茶, 小环欲下去传令让众人不可再议论镇国公府之事,突然却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向顾晚虞, “对了,不日便是主子寿辰,主子看,可要提前预备下了?” 此话一出, 竹儿、果儿二人顿时一惊,反应过来后不由作势自打嘴巴, “都是奴婢等粗心大意,竟忘却了夫人的寿辰大喜。” 顾晚虞摆摆手,“自来寿辰也未大办过,也没叫你们知晓,哪里能怪你们。” 说完又看向小环,“就按照往年惯例,摆一桌席面,咱们自己乐上一日便罢了,外面让徐总管和留福他们也开一桌。” 小环欲应, 竹儿、果儿却连忙出言劝说, “这样大的喜事,怎能如此草草了事,夫人已非昔日之景,如今有爷看顾,不如热闹一番?” “是啊,府里也许久没什么喜事,难得是夫人寿辰,也求夫人疼疼咱们,让咱们也能跟着热闹高乐一回。” 二人为一直未能关注询问她生辰一事,而感受羞愧, 如今亦是铁了心的劝说要大办, 顾晚虞见二人说的真切, 且又不用她自己动手,便由着她们和徐令商议着去做了, 三日后, 七月二十, 顾晚虞十八岁寿辰, 一大清早,由着小环几个伺候洗漱,穿戴整齐后, 先来了红鸡蛋,又吃了碗长寿面, 府里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正院,齐齐给她拜寿, 俏皮吉祥话,说的一个比一个讨喜动听, 顾晚虞也没扫兴,喜笑颜颜的听完,各自赏了一吊钱, 而后才出了房门,被众人簇拥着赏景玩闹, 只见府内上下,都被徐令带人好生修整了一番, 房梁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由于到底身份特殊,不好张扬,却是没叫戏班来, 只徐令、小环几个带人各自弄了些才艺,演给她瞧, 这个投壶,那个唱戏, 就连顾留福都学着戏文里的打扮,弄了出剑舞, 只是到底没学过,舞的不伦不类的, 虽看不上差点样子, 不过倒是逗的顾晚虞几人齐齐笑出了声, 玩闹够了,晚膳时分又在院中摆了三桌酒, 顾晚虞独自一桌,小环陪侍在侧, 竹儿、果儿领着几个女儿家一桌, 徐令、顾留福领着几个小厮一桌, “多谢你们这几日紧锣密鼓的为我张罗,今日这个寿辰,倒是我这几年中,过得最盛大开怀的了。” 顾晚虞端着酒杯,微笑望着众人, “旁的话,也不多说了,个个有赏,竹儿记下,一会下了值,每人赏一个金元宝。” “是。” 一时之间,喜气洋洋,众人均欢喜的谢恩,“多谢主子。” “好了,不必多礼了,开席吧。” 一声令下,便立即开始轮番敬起她酒来, 正热闹着,外面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紧随其后的,便是宋京章那独有的清冷沉稳嗓音—— “倒是难得见府里这么热闹?” 第97章 妾没醉,爷,莫晃 顾晚虞连忙率领一众下人,起身行礼, “免了。”宋京章摆摆手,顺势坐到了主位上,又拉了她坐下, “可是有何喜事?” 顾晚虞踌躇了片刻,给身旁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会意,开口解释道: “回爷,今是主子寿辰,主子开恩,让奴婢等人也借着大喜之日,一同高乐呢!” 话音刚落,宋京章瞬间黑了脸,冷眼瞥向身后, 后面赵有正暗道不好,不用宋京章开口,便“噗通”跪了下去, “爷恕罪、夫人恕罪,奴才该死,粗心大意下,竟把爷给夫人预备的寿礼,落在了库房。” 心中暗骂府里这群下人不会做事, 主子寿辰这样的事,也不知提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这下可好, 还要连累他吃挂落。 这般想着,就拿眼斜一旁的徐令, 徐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天老爷,他原是打算知会一声过去的, 谁知着人寻了三日,依旧没寻着人, 距离夫人生辰日子又紧,自然没能及时禀报到。 顾晚虞瞧着几人的眉眼官司,不由心觉好笑,忙伸手拉了拉宋京章的衣袖, “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劳师动众的,爷能来,便是给妾最好的生辰礼了。” 眼神中饱含孺慕与依赖,甚至伴着些许的欢愉动容, 宋京章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乌发,转头吩咐赵有正, “还不快回去把寿礼取来,还有爷私库那红珊瑚佛手与铃兰白玉头面也一并取来。” 赵有正忙不迭的应了,快马加鞭去取。 瞧着宋京章面色依旧有些不好看,她忙又拉了下他的手,亲手斟上一杯酒, “多谢爷,爷莫瞧着了,今日算是妾做东道,爷快尝尝酒菜可还合胃口?若觉得不好,妾便打发他们再去做好的。” “话倒说的阔气,也不怕爷真要求起来,把你手里那点子银钱,全都给你耗尽了。” 顾晚虞抿唇一笑,“那敢情好,都耗尽了,爷再赐新的。” “你个促狭的,”宋京章难得没在大庭广众下面前端着, 不轻不重的调笑一句,便净手取了银箸, 先是夹了一筷子鲜蘑菜心到她碗里,这才吃喝起来, 今日因是她的寿辰,菜色皆是按照她的喜好, 虽非是什么珍馐美味,龙肝凤胆等珍贵食材,却大多都是挑了当下最时令新鲜的做的, 宋京章宫里大鱼大肉吃腻了,如今尝着这菜色,倒是觉得异常可口, 赵有正没在,便由小环代为布菜,间或顾晚虞也帮着夹上一两筷子, 都十分给面子的吃了, 这在徐令、竹儿等众人面前,便是在给她做脸了, 当下对顾晚虞的恭谨之心,不由更上一个台阶。 “你们也别愣着了,还不坐下用,省得一会菜都要凉了。” 眼瞧着众人顾及宋京章在此,不敢继续玩乐,顾晚虞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句,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均不敢在宋京章面前放肆, 徐令率先开口,“奴才等方才已经用好了,还是伺候主子要紧。” 竹儿、果儿几人也跟着应和, “好了,不必顾及,今儿是我的好日子,我说了才算。” “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惊骇的悄悄看了眼主位的宋京章, 夫人不知爷的身份,只做寻常公子爷看待, 可他们却对爷的身份一清二楚, 夫人这话若在宫里,那便是大大的不敬, 不由愈发不敢落座了,只战战兢兢的站着。 顾晚虞暗笑一声,面上却抿了抿唇,佯装含怒带怨的瞪了宋京章一眼, “爷,瞧您,都把他们吓坏了。” 宋京章不期然听闻这话,微微挑眉,含笑瞥了她一眼, 随后转头看向众人,不轻不重的呵斥一句, “没听见主子的话?” 众人这才纷纷应下,“是是是,多谢夫人,多谢爷恩赏。” 而后才战战兢兢的落座, 却是不敢再如方才般大声玩闹,连话都不敢多说,只默默吃着桌上的酒菜, 气氛有些凝滞,顾晚虞佯装不满,又拉了下宋京章的手, 宋京章轻咳一声, 众人身子一抖,忙又装了笑闹的模样出来, 顾晚虞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抬手又为他布了筷菜。 徐令等人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念佛, 天老爷! 这可是古往今来头一遭,能和主子爷在同地用膳,还能说笑, 说出去都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众人心情激动下,又是新一轮的敬酒, 方才宋京章还未来时,她就已经被众人轮番敬过几回酒了, 如今又陪着宋京章喝了一壶,脑子便有些泛昏, “醉了?” 顾晚虞眼睛盯着他的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努力辨认他说的是什么, 半响,才摇摇头, “妾没醉,爷,莫晃。” 明明是自己在晃头,还偏偏说是他在晃, 可见是真醉了的, 水润的明眸与红唇,眼眸流转间透着不经意的妩媚, 语气却是带着呆呆的稚气,显得分外娇俏, 宋京章不由一哂,语气也软了下来, “好,你没醉,是爷醉了,快随爷回房歇着吧。” 顾晚虞迟缓了片刻,才似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小环欲去扶,却被她似不经意间微不可察的一个眼神止住, 随后便快速垂头,退至角落。 宋京章没注意到她主仆二人那一瞬的眉眼官司, 瞧见她摇摇晃晃的模样,便也跟着起身, 往她身前去了一步,却没伸手扶她,只等着她自己攀上来。 顾晚虞对他这样的小心思,了然于心,也不往他怀里去, 甚至扶着桌角,往后退了一步,又晃了两下,才站稳了脚跟, 宋京章眉梢微动,一股形容不出的莫名空落感渐渐蔓延, 转瞬又被他忽略过去,只转头欲走, 顾晚虞却瞅准时机,上前一步,却不妨脚下不稳, 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下去, 宋京章眼疾手快大掌一捞,便把人揽进怀里, “爷~” 媚眼如丝,那双水润晶莹的眸子愈发迷离,瞳孔中唯独只有他的倒影, 宋京章喉结微微滚动, 随后手微抬,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走向正房内, 身后众多奴才纷纷起身垂头,躬身行礼。 感谢“豌豆苗儿”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潇洒自在快乐知足”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98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还没写完,等会我,写章大的 醉酒的女人,好似与往日大不相同, 宫里那群女人, 不论是宫妃,还是他后院,不论是地位是尊还是卑,从来都是一副恪谨知礼的模样, 不会容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喝醉,这在她们看来,是极不端庄的, 哪怕是大宴,觉得稍微有些醉意,也会告罪出去醒醒酒,再四平八稳的回来, 是以,宋京章还从未见过女人在自己眼前醉过, 女人自从被他放下后,便乖巧呆愣的坐于床榻上, 不言语,只眼神随他的动作,周周转转,盯着他痴痴的笑, 宋京章颇有兴致的看了半响,而后莫名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爷笑什么?”顾晚虞动作迟缓的歪头, 宋京章未答,只轻轻扶正她的头,以防她不慎摔下去, “那你笑什么?” “我?”顾晚虞眨了眨眼,而后微微垂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宋京章又笑了一声,抬手把她散落的碎发撩至耳后, 近在咫尺的脸庞,不期然交织起的气息, 顾晚虞猛然抬头,莞尔一笑,“爷好看。” 丝毫不吝啬夸赞, 事实上,宋京章的确也十分俊逸, 集后宫 平心而论,他是那么些皇子中,样貌最出众的一位, 不过是素日爱板着张脸,再加上出身、宠爱都比不上前面两位皇子,才让人忽略了过去。 顾晚虞眼眸微眯,又弯唇笑起来。 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 宋京章眉眼都和缓下来,故意逗弄,“爷哪儿好看?” 问出口,自己先想的便是一些寻常的夸赞, 气势不同常人、眉眼矜贵, 脸庞棱角分明、挺拔的鼻梁,配上薄唇更显俊郎、 有书生气,却不刻板…… 脑海中把自小到大,偶然听来的夸赞过了个遍, 却不期然被近在咫尺的女人抚上眉眼, 微凉的指尖,从眉眼,滑到鼻梁,又落至唇畔,轻点了点, 在他渐深的眸色中,顾晚虞却是收敛起脸上的笑,倒向他的颈侧, “哪儿都好看……喜欢……爷……” 微不可闻又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带着些许凉意的唇瓣擦过颈侧皮肤, 让他又想起方才那双水润晶莹的红唇, 抬手,把人压向床榻,又顺手拉下床帐…… 宋京章只以为这女人醉酒后,仅仅比往日更有趣了些, 没承想,直至到了床榻上,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醉酒后的她, 晃动的腰肢,娇软的嗓音,丝毫没有顾忌的动作, 比之以往那么多次,都更加让人沉沦其中, 险些叫他受不住,随之去了。 顾晚虞一开始仅仅是三分醉意,甚至还十分有精神的引导着他的情绪, 可到了床榻上,却渐渐失控起来,最后也不管不顾,直接随之彻底沉沦。 一夜荒唐, 顾晚虞将近快到了午膳时分,才揉着酸痛的腰肢起身洗漱, 这个生辰过得,倒是比她从前那许多年,都要疯了些。 “主子,那边事成了,永安侯府夫人,已经被永安侯禁足。” 王升抬手给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连忙悄悄退了下去, 上首周郁还在胡乱扔着东西,发泄心中怒火, 王升默不作声的等他发泄完,才凑上前, “二爷消消气,不过一个奴才,二爷不喜,打杀了又何妨,只是您身子重要,莫气坏了身子。” 周郁冷冷瞥他一眼, “说的好听,不是你一身的伤,你自然无法感受到爷的痛。” 王升垂眸,抬手摸了下被他反复鞭打过,还未好全的伤口, 又瞥了自己下身, 暗笑一声,他确实感受不到周郁的痛! 不过面上依旧十分诚惶诚恐,“奴才不过是担心爷罢了。” “呵,担心爷?那还不赶紧想办法免除爷身上的痛楚?” 周郁抄过桌边的茶杯砸了过去,“若是想不出办法,爷就也让你受受爷的痛。” 说着视线阴狠的扫过他的下身, 茶杯正中额头,顷刻便冒出了血迹, 王升早已习惯,也没用手擦, 虽然还是被他那视线看的心中发抖, 但知晓周郁如今怕牵扯伤口,不能大幅度动作,便也没太过惧怕, “二爷,奴才有位表亲家是开药铺的,在南边新进了些药材,其中有一味名唤五石散,是极好的伤药,” 王升凑上前,从怀中掏出个药包,打开给周郁看, “这药极其贵重,奴才银钱简薄,但想着爷如今身子情况,东拼西凑下,借着亲戚之情,才弄了这么些,特来孝敬爷。” 周郁鄙夷的瞥了眼那药粉, “什么腌臜东西,你一个奴才表亲开的药铺,又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王升深吸了一口气,“奴才哪里有哪胆子敢用些低贱物什污了爷的眼?不过是想着替爷减轻苦楚罢了!” 说着便先用手捻了一点吸食下去,“爷若不信,奴才先试试。” 他得这五石散也是偶然, 不过是凑巧听见外面小乞丐在闲话, 又碰到了个显摆自己在南边靠这个发了迹的富商,才得了一些, 他也确实没骗周郁,仅仅这几包,便让他几近耗光了多年积攒下的全部银钱, 甚至还倒卖了周郁库房里的几件贵重东西, 这五石散在京中鲜有人知,但在南边却是十分盛行, 少吸食有壮阳,活血安神之效, 而大量吸食会让人产生幻觉,浑身燥热,同时也极易成瘾, 上瘾后,却是再也离不得了。 如传言一般,吸食下去不过片刻,顿感神台清明,身上的旧伤痛感也散了几分, 压制住想要溢出口的喟叹, 跟在周郁身边多年,他十分清楚到底如何,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 果然, 周郁皱眉盯着他一副享受的模样,将信将疑的夺过那药包, “谅你也不会骗爷!” 说完,便学着王升的模样,吸食了一大口, 瞬间,沉重的身子仿若飘飘欲仙,一股莫名躁意席卷全身,身上伤口同时散发清凉舒畅之感, 周郁忍不住舒服的闭上眼睛, 正因为没了那物,才更能敏锐发觉身下突如其来的微弱反应, 半响,周郁猛然惊喜睁开双目,“好东西,果然好东西!” “你表亲那还有多少这药散,快去都给爷弄来!” 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把那细微的感受说出口, 而他又不知服这药真正的后果, 只当是这药有治愈那处效用,寻到了千古良方, 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迭声催促着。 其实按照周郁原本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再如何也会叫太夫过来瞧瞧, 可自从伤了根本后,连日被那些碎嘴的闲话打击,又被其父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打板子, 早就没了往日的谨慎, 病急乱投医,同时更是想着, 若万一能悄悄治好自己,令节肢再生,也能好好打一打那群人的脸, 似乎已经身处美好幻想之中,周郁近日阴沉的脸都难得挂上了笑意, “你放心,待爷痊愈,你,乃至你的家人亲友,爷俱有重赏。” 呵,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亲友? 爹娘均是为镇国公府卖命而死, 仅剩的亲兄弟早在月前,就被周郁这畜生因办事不力活活打死, 王升压下心中恨意,面上一副忠心模样, “是,奴才这就去办。” 随后便快速取来一早藏好的,从那富商那买来的全部的五石散, “就这些?”周郁颠了颠手上的药包,显然十分不满意, “禀爷,此药十分贵重,奴才表亲家也没能得太多,如今有的,已经全部在这儿了,” “不过爷放心,奴才已经让他们尽快去南边寻了,不会耽误爷的事。” “还算你尽心。”周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吸食。 净水胡同的宅子里, “主子,那边上钩了。”顾留福得了消息,立马前来禀报, “嗯。” 淡淡应了一声,顾晚虞头也没抬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那主子,可要小的再给那小厮卖些五石散?” “不必。” 顾晚虞手下微动,缓缓写出个“佛”字来, “日后也不必再寻他,只当做此事没发生过便可。” “是。”顾留福如今是愈发佩服她了, 一个个计谋,几乎是把所有人的心性、选择,都算在了其中, 偏偏那些人还觉得是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的手腕谋略,实在强的让人觉得可怕,无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那几个兄弟,和去买药材的医馆,可都要擦净了痕迹。” “主子放心,那几类药材小的都是分了几个医馆去买的,几个弟兄也不知这药真正名字是何。” “嗯,做的不错,午后收拾东西时,寻出了一斛金豆子,你拿去玩吧。” “多谢主子。” 顾留福忙谢恩,取了那金豆子后,又识趣的告退离去。 顾晚虞看也未看,手中的笔依旧不紧不慢的写着佛经, 直至填满这一页纸,才放了笔,拿起端详了两眼, 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翻出之前写的五石散的方子,一并放于烛火上烧尽, 火光跳动,映衬着她晦暗不明的双眸。 一日,两日, 五日过去,周郁愈发离不得这五石散了, 短短七日, 王升惊恐的看着他吸食的越来越多,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身体虽表面看去越来越壮硕,却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十分烦躁, 稍微不如意便要打骂摔打, 院中的小厮刚换上一批,没过几日,便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抬了下去, 若不是他对周郁还有用,恐怕也早就被周郁发起疯来活活打死, 关键镇国公府老太君、老爷太太们还只当他是因伤了根本,才把怒气发泄在这些下人身上,压根没当回事儿, 人死了,便再补上, 并勒令任何妾侍丫鬟不得出现在这院中, 是以压根没人发现端倪, 王升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可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眼看剩余的五石散越来越少, 没办法,他只能竭尽全力去暗中寻找那富商, 可找来找去,却再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王升不由更加惧怕了, 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时刻劝慰周郁多吸食, 战战兢兢的开始劝他少用些, 周郁已然上瘾,又岂会听, 听烦了,直接赏了他一顿鞭子, 王升哪里还敢再开口,只能愈发加速寻找五石散, 可除了当日凑巧碰上的富商处,丝毫没再得到一点关于五石散的消息, 可偏偏此时,周郁的五石散用光了, “五石散呢?” “回爷,已经、已经用尽了。” “去寻。”周郁吐出一口浊气,按着太阳穴, 王升站着没动,“奴才如今也没五石散的……” “啪!”桌椅被周郁踢翻在地,“爷的话你没听见?” “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日若拿不来,你便提头来见。” 王升无法,只能象征性去寻, 可找了多日都未能找到,这一时片刻,又岂能找到? 晚上,周郁阴沉的盯着他空落落的手, “爷恕罪,奴才实在……” 王升话还未说完,“唰”的一声,鞭子声响起,狠狠抽在了他身上, “你是不是以为爷在说笑?” 周郁下了死手,不过片刻,王升身上便见了血, 可周郁却还觉不够,抄起一侧的配剑,直接砍向王升下身, “啊!”一声惨叫, 王升捂着鲜血淋漓的下半身,险些没昏死过去, 心中恨意滔天,早已盘算好的计划冲破牢笼, “二爷,不若奴才再去那表亲家中再看看,可有遗漏的,先解了爷的燃眉之急?” 周郁如今瘾已经上来,身上如万蚁钻心,却是片刻也忍不得了, “爷一同去。” 王升疼的几乎站不起来,但念及自己所计划之事,强忍着痛意, 带周郁趁夜色,悄悄出了镇国公府,去往自己家中, “什么破地?”周郁皱眉,“你确定这是你表亲家中?算了,算了,找五石散要紧,还不快找?” “是是是。”王升应着,转手却从袖子中摸出把匕首, 随后猛的上前捂住周郁的嘴,一刀捅了进去, 周郁瞪大双眸,“唔……你?” “二爷,奴才也不想的,都是您逼奴才的。” 嘴上怯懦,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狠, 一刀又一刀, 哪怕周郁已经没了声息,他也没停下,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奴才也是不得已啊!” 第99章 祸水东引,准备迎接宋京章的怒火 妾侍向来不能轻易出门抛头露面, 陈慎贞虽传话如此,但想必也是为了给翠玉遮掩, 顾晚虞挥手让顾留福前去安排,依旧定在福盛斋,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的事处理起来自然轻车熟路, 这日午后, 顾晚虞换了身素雅的装扮,戴上帷帽,便带着小环、顾留福二人, 照从前般佯装闲逛般模样,逛去了福盛斋, 在后面留好的房内等了片刻,房门便被敲响, “主子。”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顾晚虞抬眸望去,便看到多日未见的翠玉,站于门边, “翠玉。” 翠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前,重重福了一礼, “当日一别,只当生离,未承想还能有如今相见之日。” 顾晚虞轻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是何紧要事,还要你二人冒险出来相见?” “主子,”翠玉拉开房门左右,先是瞧了两眼, 又拉着她到了房中央位置,压低声音细细道来, “非是奴婢小题大做,实在此事事关重大。” 顾晚虞挑眉, 不是为下毒一事? “究竟是何事?” “主子,永安侯背后之主并非雍王,而是二皇子景王。” “你说什么?”顾晚虞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二人视线相接,翠玉眸中一片认真严肃之色, 她也知,翠玉不会在这种事上胡乱言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翠玉立即悄声把从无心发现方氏,与永安侯之间关系有异, 再到寻到确切证据,所有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说完后,默默退至一旁,静候吩咐, 顾晚虞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平静,再到沉思, 室内一片静谧,似乎只能听到零星的呼吸声, 良久,顾晚虞终是定好了主意,看向翠玉, “你确定没有漏了丝毫痕迹?” 翠玉点头,“是,主子放心。” 顾晚虞嘴角噙起一抹笑,“好,幸亏有你,你此次可是帮了大忙。” 翠玉摇了摇头,真切的望着她, “只盼主子莫要轻易放过永安侯府夫妇,让他们身败名裂,饱受折磨才好。” “放心,”顾晚虞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知你心意,下毒一事就此作罢,不仅如此,若是慎贞那边已经动了手,需尽快扫清痕迹,” “另外你回去后,也告知慎贞一声,务必保重好自身,接下来,永安侯府恐怕会有一番动荡。” “是,奴婢明白。”翠玉应了声,告退离去。 “留福!” 轻唤一声,顾留福便快速进门,躬身凑上前,“主子。” “我这有一桩事,还需你底下那些东西帮忙去做。” 顾留福立时垂头应道:“主子尽管吩咐。” 顾晚虞踱步至窗前,眺望远处繁华之景, 思量片刻,回首对他展颜一笑,轻声开口, …… 宋京章这几日尤其的忙,不仅是边境打仗一事,需户部供给,忙于户部账蒲, 更是因先前同二皇子宋景行的交锋,令宋景行断了一条腿, 二人几近撕破脸皮, 宋景行修养好后,行事愈发毫无顾忌,几次在景泰帝面前给宋京章上眼药, 就连朝会,宋京章都落了几次脸面, 宋京章自然不会忍他,借着宋景行的眼药, 明面没有做什么,但时常给景泰帝请安、服侍都愈发尽心, 更是从小事入手,力求让景泰帝感受到父子亲情、天伦之乐, 不说各种手抄佛经,专门祈福来的佛珠摆件, 就连平常吃到一盘菜,都要巴巴的奉上去, 说用着香,特奉给父皇同尝云云, 大皇子、二皇子暗地里极为瞧不上眼,纷纷不屑嗤笑, 宋建明:“好歹是一有差事做的成年皇子,还做这等小儿之姿,实在贻笑大方。” 宋景行:“到底还是出身低贱,用的手段也这般上不得台面。” 甚至在朝会上都明里暗里说宋京章小家子气,难当大任云云, 有先前宋景行上眼药事例在前, 二人自信满满,都以为皇上会就此厌弃了宋京章, 当然,如果就此能把户部的位置空出来就更好了, 谁知等了许久,景泰帝却是开口赞了句, “老三一片赤诚之心却是难得,不过到底刚接差,于政事上还稍有些不熟练,日后还需多多上心才是。” 这哪里是在说他差事不熟练, 分明是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维护老三,给他做脸, 赤诚之心? 呵! 瞬间,大皇子、二皇子脸色便落了下来, 宋京章却是看也未看,一步迈出,拱手真诚道: “父皇说的是,儿臣会好好跟李大人学习户部之要。” 李大人当即拱手,“雍王殿下客气了,殿下天资聪颖,几次为户部解决难题,有殿下在,实属户部之幸,微臣还要多多与殿下交流,好让户部更上一层楼。” “李大人客气,本王也是听父皇日常教导,才偶有所得,还是仰仗父皇之隆恩。” “哈哈哈哈,你小子。”景泰帝放声大笑,虚点了点宋京章, 宋京章跟着笑了两声,拍马屁的同时,还不忘顺着杆子往上爬, “为能时时聆听父皇教导,儿臣日后还会常常宣政殿请安,还望父皇莫要嫌弃儿臣才是。” 大皇子、二皇子脸都绿了, 互相对视一眼,又快速嫌恶的移开,心中暗自惊疑, 难不成老爷子还喜这种手段? 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便听到上首龙椅上传来一句,“嗯。” 却是景泰帝应了一声,便略过此事,继续听着旁的上奏。 好了,不必质疑了, 老爷子确实受用这等小儿之姿。 大皇子二皇子纷纷咬牙,暗下决定,早朝后便学着宋京章的模样,过去“尽孝”。 宋京章对此尽收眼底,淡然一笑, 下了朝,却是并未如往日一般,过去宣政殿, 而是去了京郊的别院。 京郊别院, 与几位幕僚对朝上老大老二的变脸,嘲笑一番后, 又反复确认敲定了后续行止,才挥手让人散了, 而后欲要回宫的宋京章还来不及动作,便收到了一张来历不明的字条。 宋京章板着脸, 随手接过字条一看,却是愣住了, 快速又扫了两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抬头看向赵有正, “哪里来的?” 感谢红袖“书友14340475”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第100章 镇国公府被抄,永安侯枭首示众 赵有正虽不识字,却也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字条不对劲, 故呈上字条后,也是心有戚戚, 现听到宋京章问起,连忙把前因后果道明, “回爷,是有人和帖子,递到门房处。” “帖子呢?” “帖子是空的,只夹着这张字条,门房的人发觉不对,这才禀报上来。” 说完瞧着宋京章面色有些不佳,忙小心翼翼问道:“爷,可是有何不对?” 何止不对,简直有大不对, 宋京章背手而立,五指收拢,握紧字条, 这字条写的很简短,仅仅一句话,却十分清晰的表明了—— 永安侯背后主子是老二。 真是笑话! 宋京章嘴角挑起抹不屑的嗤笑, 永安侯背后是否另有其主,他会不知? 藏头露尾之辈,仅仅凭借一张似是而非、无头无尾的字条,就想挑拨离间不成? 室内明明是一片寂静, 赵有正却觉身处波涛骇浪的海眼之口,几近被压迫的难以呼吸, 颇有些风雨欲来前的静谧之势, 良久,宋京章依旧无声, 赵有正悄悄抬头看了眼,压低声音小心问道: “爷,可要奴才下令命人寻这递帖子之人?” 宋京章眸色深沉,再次拿起字条端详了两眼,淡声吩咐道:“去叫暗一过来。” “嗻!”赵有正悄声下去, 宋京章脸色依旧深沉的仿若要滴出水来, 视线扫过一旁永安侯刚命人递过来的禀事折子,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主子,您就这么肯定,爷会彻查此事?” 净水胡同的里,宅子顾留福复命而来,却是忍不住担心询问, 毕竟那仅仅是一张来路不明的字条而已,爷真的会相信? 心中愈发担忧,顾留福直接提议,“要不要小的再去留些其他的,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好?” 顾晚虞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端起桌边茶盏润了润唇, “且安心等着吧。” 越是上位者便越多疑,何况还是宋京章这样的人, 越简洁越直白才好,说多了反而会显得不实。 顾留福张了张嘴,到底没敢说些什么,只听令安然退下了。 事实证明,顾晚虞对枕边人的揣度还是挺精准的, 宋京章嘴上说着“用人不疑”,这字条不过莫须有的人的挑拨离间, 可实际上却是下了死令,命暗卫去紧锣密鼓的搜查, 初时是真没查出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上朝、下朝、除了宋京章这党派的人,与旁的大臣闲聊都少, 甚至除了玩女人,事事按照宋京章吩咐的做,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越是这般,便越能证明永安侯不对劲, 宋京章直接停了暗卫手头上其余不重要的小事,全力搜查永安侯与宋景行两处, 这一查便是一个月, 中秋佳节刚过,暗卫便来禀报,终于发现了永安侯的马脚。 如今朝堂势力大体分为三派, 一是科举出身清流一派,二是武官自成一党, 这三嘛,便是靠着当初同大胤朝太祖皇帝开国功勋,遗留下来的勋贵之家, 这其下 老派勋贵沆瀣一气,自诩支持正统,早就联合起来,背后投靠了嫡出的宋景行, 只不过为避免引起皇上忌惮,小部分是明面支持, 其余那些,例如永安侯这般的,则是隐藏在暗处,甚至假意投靠其余皇子做内应。 而他宋京章,便是扬州之行后,被发现潜力,忌惮之下,令永安侯假意效忠的皇子。 宋京章静静听暗一禀报完,却是轻笑了一声, 顿时,底下跪着的暗一与旁边角落里的赵有正心颤了一记, 被扑面而来的冷硬气息压迫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京章没理会二人,思绪不期然飘到了被刺杀那次, 闭目,又睁开,眼中的肃杀之气几近化为实质, “爷,可要?”暗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京章淡淡瞥了他一眼,“死,才是便宜了他。” 他这好二皇兄给了他这么个大礼,他又怎能不回礼呢? “传令下去,酉时京郊别院议事,请,永安侯,务必到场。” “嗻。” ————分割线———— 顾晚虞不知宋京章究竟是如何想、如何安排的, 但自从递过字条去后,便安分守己的待在府中, 就连陈慎贞与翠玉那边,都特命这段时日,务必守好本分, 就当忘却她吩咐这一切,只把自己当做寻常的妾侍、丫鬟就是。 这这样,静候了一个月, 直至等的不耐烦,即将放弃,以为她揣测错了,打算另做打算时, 镇国公府倒了, 一夕之间被皇上以“鱼肉百姓、联络勾结宦官、草芥人命”的罪名,抄家流放, 随着这道旨意一同下达的还有, 大理寺卿陈泉徇私枉法,受贿贪污,革职查办, 大理寺少卿方则许升任正卿一职。 就在盛京上下,还没在这突然翻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 转眼景泰帝又下了另一道更加让人惊掉下巴的圣旨—— 永安侯勾结宦官,鼓动引诱皇子弄权,特命斩首示众,其府上女眷孩童一律流放。 得了消息的 命顾留福和陈慎贞里外接应,直接假死脱身, 从京郊绕了一圈,又回了当初那座小宅子中。 “如何,可都安然送过去了?” “是,主子放心,陈姐姐和翠玉姐姐皆无事。”顾留福一脸敬佩的看着她, “多亏主子料事如神,小的回来时,便听闻永安侯后院众多妾侍,不甘被流放,慌乱四处逃命,却被禁军直接就地正法了。” 顾晚虞淡淡勾了勾唇角,“她二人无事便好,此外,还有一难事,需你去办,。” “主子但且吩咐。” 顾晚虞瞧着他圆润的头顶,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我要亲自见永安侯夫人。” 顾留福猛的抬头, “此事却是难做,亦有暴露风险,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你若担忧自己性命,只需帮我疏通下看守永安侯的侍卫,” “只要能在那些女眷被流放前,让我进入永安侯府便可,旁的便不必管了。” 顾晚虞捏紧腰间的玉佩, 她知晓此中风险,不异于违抗圣旨,而且她即将要做的事,更是与找死无二, 故也不求其他,只要顾留福能疏通好那些侍卫,给她一见方氏的机会便可, 在她去之前,亦会安排好他们的退路。 各位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吖~ 第101章 再是正统,也已绝了他上位之可 “主子哪里话,您要做的事,小的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顾留福一脸认真, 顾晚虞摇头失笑,“我自然晓得你的忠心,不过,罢了,你且先去做吧,能不惊动人自然是好的。” “是。”顾留福悄声退了下去。 房内只余她一人, 抬手轻抚过胸口,又握紧腰间的玉佩, 举目眺望着远方无尽的霞光,轻喃出声,“只余这最后一步了。” 另一边,在旨意下达后, 宋京章便只带了赵有正一人,避开所有眼线,来到了刑部大牢, 瞬间,传来连绵不绝的行礼问安声, 宋京章给赵有正使了个眼色, 赵有正立即会意,开口询问,“以往的永安侯现关在何处?” “回爷,在天字一号。” “爷赏你们喝茶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你们心中也有数。”赵有正丢了个荷包过去, “是是是,小人明白。”牢头点头哈腰接了赏, 忙千恩万谢的招呼人走了,只留下两个守门的帮着望风。 宋京章随意瞥了一眼,便抬步进了刑部大牢内, 阴暗潮湿的环境,时不时溜过的老鼠, 间或传来不知是血还是水滴落的声音, 甚至偶尔隐隐还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无一不昭示着此处环境的恶劣,与刑罚的残酷。 此时正逢换值之际,赵有正又把人打发了出去, 被关押需要严刑拷打的罪犯,也能得到片刻喘息。 宋京章如闲庭信步,来到天字一号牢房前, 牢房内,昔日气势矜贵、风光无限的永安侯江陵, 如今只着一身囚服,披头散发,形如枯槁,背身瘫坐于角落, 身上虽无被鞭打过的痕迹,却依旧瞧着十分凄惨, 许是注意到了声响,江陵微微侧身,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随后又毫不在意的闭上双目,继续瘫坐假寐, 赵有正见状,张了张口,欲呵斥出声, 宋京章直接伸手拦了,不屑玩味的目光扫过江陵,轻喊了一声, “永安侯。” 江陵依旧未睁开双目,只扯开嘶哑的嗓音,“罪臣如今戴罪之身,可当不起雍王殿下尊一声永安侯。” 宋京章轻嗤了一声, “永安侯的忠心,让本王敬佩,自然能当的起,只不过,” 话音一顿, 他的视线落在江陵紧闭的双目上,又淡然移开,继续道: “只不过可惜,这忠心倒是用错了地方,本王那二皇兄为求自保,十分果决的弃车保帅,向父皇上奏,是你们这群勋贵挑唆才致使如此,” 说到这, 宋京章又想到方才大殿之上,宋景行那副伪君子的嘴脸, 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语调也略抬高了几分, “永安侯还不清楚吧,父皇下命,将你斩首示众,永安侯府上下男丁皆斩,女眷孩童尽皆流放。” 江陵睁开了双眼,对上宋京章的视线,开口,依旧尽力维持着淡然, “殿下来此,若仅仅是为说这些的话,那殿下可以请回了。” “啪啪啪!” 宋京章双掌相击,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赞扬, “若论本王最敬佩的永安侯的,莫过于你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处事方式,” “就连做内应时,也能忍着为政敌安心效命,真应该让外面那群蠢才过来好好学学。” 江陵脸上强装的淡然,终于有了一丝的裂痕,转眼又恢复如常, “殿下过奖,其实罪臣原本也十分看好殿下,您谋略、文治、武功丝毫不差,亦不失为一方明主,” “只可惜贤妃不过一小小浣衣婢出身,过于低贱,不及正统嫡出,终究上不得台面,” “罪臣劝您还是尽早收手的好,免得来日败了,白白被天下人耻笑。” 提及贤妃,宋京章顿时眼眸微眯,脸色阴沉的几分, 赵有正当即上前一步,“呸,你个将死的东西,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腌臜事,不要面皮,不知悔过不说,还敢编排我们爷和娘娘,奴才斗胆,便替爷和娘娘,教训教训你。” 说着,便用牢头给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随手抄起一棍子,直接把带着手铐动弹不得的江陵拖起来, 抬高其腿,架在墙上,狠狠一棍子敲下去,打断了他的腿, “啊!”江陵惨叫出声, 随后又费力扬起笑脸,斜眼瞧着宋京章, “殿下恼羞成怒了不成,可惜罪臣说的皆是实话,旁一切的还能更改,唯独出身却是做不得假的,” “皇上岂会让一个浣衣婢生出的皇子,登上大宝,罪臣……啊!” 赵有正见他还敢出言不逊,立即又把他另一条腿给打断了, 宋京章只淡淡瞧着, 江陵说的这些,他早已经听过无数次,内心已经起不了多少波澜了, 只不过想给他对母妃出言不逊的一点教训,才没制止赵有正的动作, 如今见江陵自以为戳到了他的痛脚,即便忍着身上剧痛,还依旧在喋喋不休, 忍不住嗤笑一声, “永安侯怕不是想错了,二皇兄再是嫡出正统,父皇也已言明,二皇子天姿庸碌,为人狡诈,虚行自大,仗着中宫嫡出,交通宦官,玩弄权术,实在不堪大用。绝了他上位之可能。” “不可能!”江陵顾不上疼痛,惊呼出声, “皇上怎么可能会,二殿下明明是正统,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皇上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宋京章背过手,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忽觉没意思起来, 之前他不懂江陵为何会对宋景行如此忠心,即便是生死也抛之脑后, 如今却是懂了,原来只是看重那中宫嫡出的身份, 丝毫不看能力、谋略与抱负, 枉他之前虽觉江陵品行一般,能力还是有的, 如今来看, 到底也不过一看不清的庸人。 宋京章再无聊下去的欲望,招了赵有正,转身大迈步离去。 徒留江陵一人,还在扶着牢门大喊大叫—— “成王败寇,罪臣与二殿下有此一日,来日,殿下您也未必能好过罪臣之下场。” “我不过先行一步,在前面等着你宋京章!等着你们!” “哈哈哈哈哈!” 第10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是永安侯斩首示众的日子, 顾晚虞起了个大早,却并未去观刑, 只封好自己连夜写好的一封信,夹在书桌上的棋谱中, 随后唤来顾留福, 顾留福动作一向迅速,而且又顾及着顾晚虞说的要赶在官府收拾整理好永安侯府前, 是以费了大量钱财,几近把她私库里那些银子用了个尽, 才在今日,跟守着的侍卫,谋得了进入永安侯府办个时辰的机会。 顾晚虞稍做伪装,戴了帷帽, 只带了顾留福,以及强烈要求跟着的翠玉二人,去了永安侯府。 “主子,小的跟那些侍卫说,您幼时受过永安侯夫人的小恩,听闻此事,想过来最后看看她。” 路上,顾留福禀报道。 顾晚虞点点头,“嗯,做的不错。” 什么理由都不要紧,只要能进去就行,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也确实如此,虽然不过不是恩,是仇而已, 没有永安侯夫人方絮,又何尝有如今的她? 因是永安侯被斩首示众的日子,京中百姓大多过去瞧热闹, 街上人也稀少, 她们又特意走的小路,避开了众多眼线,一路匆匆到了永安侯府门前。 昔日辉煌壮阔的永安侯府,如今尽显凋落之凄惨, 门大开着,来来往往都是搬着各色珠宝金银的侍卫。 趁着他们歇息间隙,顾晚虞上前, 经过守门侍卫一番精密的搜查,才被放行, “速度些,若出了什么事,被人发现,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是,侍卫大哥放心,民妇几人仅仅是说几句话,即刻便出来。” 侍卫这才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入府内, 许是已经打好了招呼,顾晚虞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方氏所在的院子里, 在这儿守门的侍卫嘱咐一句,“尽快。”便贴心的关好院门出去了。 顾晚虞看了翠玉一眼, 翠玉忙去右侧耳房的地砖里,扒出一瓶药奉上, 她紧握在手中,缓步进了房内。 方氏仅仅是被降旨流放, 作为女眷,尤其还是曾经的永安侯夫人, 如今也还好好的躺在床榻上。 看着安然躺着,好似昏迷过去的方絮,顾晚虞不由挑了挑眉, 顾留福忙开口解释,“听闻是之前闹得太过,那些侍卫图省事,给灌了迷药。” 顾晚虞点头,挥手示意他退后, 随即来到方絮面前,抬起手,措不及防地扇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 然后在方絮醒转之前,单手抓住她的下巴,“咔”地掰开她的嘴,将一整瓶哑药都灌了下去。 翠玉从里间抱了只猫出来, “这就是她养的那只猫?” “是,就是这只猫。”翠玉回道。 把猫放进裤子,拿棍子打,猫受激就会乱窜乱抓,直至下体鲜血淋漓,溃烂生疮, 这就是方絮对她姐姐做的事, 顾晚虞盯着那只猫,宛如看一个死物,随后给翠玉使了个眼色, 翠玉会意,当即和顾留福动手,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晚虞挑唇坐在搬来的绣凳上,就这样看着她, 被那猫抓挠痛醒,顾不得追究她们一行到底是何人,张大嘴想要呼喊, 却发现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瘫在地上挣扎乱爬, 五指从青石砖上抓出了深深的白痕,却依旧挣脱不开。 许是这副场景实在太过凄厉,顾留福都被吓得退后一步, 独独顾晚虞和翠玉静静望着她, 看她生生抓裂了指甲,把青石板上的白痕染红, 眼看方氏被抓挠的痛不欲生,不顾众目睽睽就要解开衣裙裤子, 顾留福忙上前一步,想要制住她, 却被顾晚虞一个眼神飘过去,止住了他的动作, “把她手脚打断。”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下,畅意舒了口气,才淡然道。 顾留福忙捡了根棍子做辅助,碾断了方氏的手脚, 食指连心,平日针扎上一下都痛的不行,更遑论是生生打断, 再加上隐秘处难以言明的锥心之痛,方絮瞬间瞪大双目, 原本因为痛张大,想要呼喊的嘴巴,在这一刻都忘了张合, 随即眼一闭,就要昏死过去, 翠玉恰时端了盆加了盐的水,直接盖头浇了下去, 方絮又喘息着痛醒过来, “痛吗?”顾晚虞起身,行至方氏面前,蹲下来,掰过她血迹泪水糊了一脸的下巴, 方氏口鼻已经痛的扭曲,费力张大眼睛,想要看清她, 看清后,却一脸茫然, “想问我是谁?” 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顾晚虞替她开了口, “想问你我有何仇怨?为何要这般对你?” 方氏“啊啊啊”着点头, “呵!”顾晚虞笑了一声,唇贴近她的耳边, 方絮凝神欲细听,却听到一句——“去问阎王吧。” “啊、啊啊、啊……”方氏被骗,不甘又慌乱的叫嚷着。 顾晚虞却看也未看,甩开她的下巴, 接过翠玉递过来的帕子,狠狠擦了下双手, “走,回府。” “主子,她?” 顾晚虞停住脚步,微微侧目,抬手抚了抚鬓角,幽幽道: “流放之行一路苦寒偏僻,想来夜间有个豺狼虎豹会蹿出来,胡乱咬人,也未可知。” 触及她眸中的寒意,顾留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过神来忙垂头应道:“主子说的是。” 见他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顾晚虞笑了笑, 把手轻轻搭在翠玉递过来的手背上,缓步出了永安侯府。 留下顾留福扫清痕迹善后。 一路如平常逛街回府般,闲庭信步回了净水胡同的宅子, 站于门外台阶处, 转身,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嘴角露出一抹真切温柔的笑, 姐姐,你看到了吗? 我办到了。 仿佛去除了多年积压在身上的大石,又仿佛亲手剜出了溃烂已久的腐肉, 有一种骤然放松,却又空落落的空虚感,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姐姐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对着何处诉说, 顾晚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随后手一松, 在强压良久的激烈情绪冲击下, 呼吸徒然紊乱,闭目昏了过去。 “主子?主子!” 翠玉惊呼一声,忙搀住她软下的身子, “来人,快来人啊!” 感谢“翊风禾”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03章 反常的顾晚虞 “夫人此脉,时弦时浮,又加气机涣散,精气外溢……实为为情致病。” 吴医女闭目搭在顾晚虞的手腕处,细细说着。 小环、翠玉几人听不懂,只能干着急, “那该怎么啊吴医女?” “却也无妨,待我施针,夫人便能醒来,再开服药给夫人服下,调养一番便可。” 吴医女睁开双目,熟练的从药匣中取出银针, 小环几人一听有解,便也不再着急。 吴医女下手飞快,几针下去, 顾晚虞便幽幽转醒, “主子您醒啦!” “主子您可还感觉难受?” “夫人醒了便好,可吓坏奴婢等了。” …… “怎么都围在这儿?这是怎么了?” 翠玉忙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解释了遍, 顾晚虞听完,微微点头, “多谢吴医女费心了。” “不敢不敢,皆是民女分内之事罢了,还请夫人安歇片刻,民女这便下去开药。” “有劳了。” 果儿也跟着下去打下手,兼去煎药。 瞧着她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顾晚虞转头看向翠玉,拉了拉她的手,“你先回去歇着吧,” “好好歇一歇,这边也用不上你。” 翠玉惦记着她的身子,本不想回去,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雍王的宅子,听闻还时常过来的, 担心给她惹麻烦,便又松了口, “是,那主子您好好修养身子,奴婢先行告退。” 又和小环交代了两句,才转身离去。 顾晚虞目送她离开,才摆摆手,让小环、竹儿二人退下, 待室内只剩她一人后, 解下腰间的玉佩,放于枕边,贴着脸颊,闭目睡去, 梦中,一如既往是姐姐往日的音容笑貌, 可与素日不同的是, 这次梦境的最后,姐姐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温柔的说: “小虞,姐姐都看到了。” “小虞真的很厉害,姐姐很高兴,日后小虞要好好生活,为你自己,” “姐姐一直都为你祝福,希望你平安喜乐!” 说完,便笑着转身离去, 离她越来越远, 她忍不住上前,从走到跑,直直追去, 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 她急得直哭,边哭边喊,可姐姐却不曾回头…… “姐姐!” 顾晚虞从梦中惊醒,恍然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捧起枕边玉佩,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大仇得报,永安侯府上下、詹事府少詹事周郁、陆家、都被根除, 对着姐姐的玉佩大哭一场过后,顾晚虞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股空落落的空虚,取代以往的焦躁,席卷全身, 这些年明里暗里忍受的屈辱、午夜梦回间看到姐姐故去身影后的咬牙痛哭,为报仇仔细谋划、殚精竭虑后却发现还需暂时隐忍蛰伏的恼火焦虑, 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濒临奔溃的身心, 可以说若不是“为姐姐报仇”这个目标一直在吊着,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继续活着的意义已经完成,身边的一切都再也让她提不起精神, 她只想尽快完成自己不值一提的有限生命,好下去和姐姐团聚, 小环几个贴身伺候的,很快就发现她们主子,不似以往的平和温柔, 愈发面无表情,对任何事、甚至是爷,也不再上心, 就连仅仅是偶尔过来一趟的宋京章,也发现了不对, 如果说往日这个外室最是乖巧懂事,如今就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在应付他, 不问话,她就不开口,神色永远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哪怕面对他发怒,冷声斥责,也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唯独在床上更加歇斯底里,透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或许该欣喜的, 当初留下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在床上足够放的开, 让他体会欢愉的同时,能够暂时避开朝堂和后院间夹杂着的纷争、利益交换, 又一次情事过后,顾晚虞翻了个身,闭眼任凭意识沉沦, 宋京章看着她,垂在一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 他没有必要管这件事的。 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或许有些不同,但终归仅仅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罢了, 他是大胤尊贵的雍王殿下,未来或许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此生只要他想,便能拥有数不清的女人, 他没有必要,也无须在意一个女人的反常, 宋京章松开手指,躺平身子,闭上双目, 听着耳边平稳匀称的呼吸声,想要入睡, 可素日从未在意过的呼吸声,如今却如一团沾了水的般堵在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挤压着他的心跳…… “你”宋京章猛然睁开双眼, 可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他发现身边这个女人已经睡着了。 胸口那团无端端烧了起来, 宋京章胸口起伏了两下,翻身也睡了过去。 顾晚虞睁开双眼,便是一如既往的场景—— 身侧早已凉透的被褥,和等候在侧,捧着水盆手巾的小环等人。 小环瞧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她的脸色,一边梳发,一边小心道: “夫人,爷今早走时,瞧着面色有些不大好。” “嗯。”顾晚虞淡淡应了一声, 抬手挥退想给自己戴耳坠首饰的小环, 转身到了窗边软榻处,斜躺着瞧外面的天。 小环咬了咬唇,肉眼可见的着急, 果儿和竹儿对视一眼,也纷纷垂下头去。 顾晚虞只作不见,对着明媚的阳光发呆。 又是如这几日般,除了用膳更衣,便是坐着赏景, 小环几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宽慰, 小环只能叫来顾留福,让他去那处小宅子喊翠玉几人帮忙出主意。 宫内, 下朝后,又被叫去宣政殿和景泰帝细聊了下南方赈灾的章程, 宋京章这才回了皇子所, 一回去便钻进的书房,整理归到户部的各地灾情的册子, 预备明日在朝会上拿出个详细章程。 这一整理,便不知不觉到了华灯初上, 赵有正悄声进来,换了盏热茶, 又小心看了眼,低声询问: “爷,时辰不早了,您看今日是去何处歇息?奴才好叫人预备上。” 宋京章手中的笔一顿,本欲一个“去”字打发了, 忽得却又想起顾晚虞最近那反常的举动,到嘴边的话一转,换成了——“去净水胡同。” 感谢“固守一生”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枷◆锁』”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04章 脚步不轻不快,离他越来越远 赵有正垂头,“嗻!” 府里众人包括小环,都以为宋京章被主子这般模样气到, 心忧宋京章近期不会再过来了, 没承想,宋京章却是又来了, 不由纷纷在心间暗喜, 小环忙折身亲自进去通传,“主子,爷来了。” 听闻宋京章又来了,顾晚虞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 起身下榻来到门前, 正巧宋京章也到了, “妾给爷请安。” 一板一眼犹如被尺子量出的动作,语调平缓,毫无波澜, 恐怕就算那些再苛刻不过的教养嬷嬷见了,都要眼神发亮,赞一声“极好的规矩”, 可头一次,以“重规矩”出名的雍王殿下,不想见到她这副模样。 “不必多礼。”抬手轻轻扶起, “谢爷。”顾晚虞谢恩顺势起身,语气依旧辨不出丝毫情绪, 再不复往日那般鲜活, 宋京章忽得很想看看她那双素日亮晶晶的眼眸中,如今是何般模样, 可垂下头,却只能看到她挺翘的鼻梁,与光滑的下巴, 宋京章皱了下眉,转回头,掠过她的身子,进入房内。 小环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宋京章在前,她们也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只盼望主子/夫人能及时发现不对。 顾晚虞却是看也未看,抬步跟上宋京章进入室内。 “近日在做些什么?”宋京章借着烛火扫视一周,开口询问。 “不过是如往日般,闲着打发时间罢了。” 宋京章一撩下袍坐下,接过小环奉上的热茶, 掀开茶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却是没沾唇, 只继续道:“练习功课是好的,不过却也要顾惜身子,莫累了自己。” “是,多谢爷体恤关怀。”顾晚虞低眉顺眼。 “晚膳可用过了?” “并未。” 宋京章偏头瞧着她,她也任由他打量,面色平静的好似一具人偶, 又来了, 这该死的一板一眼的回答。 宋京章沉默下去,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的, 身体却连自己也不明缘由的,依旧稳稳坐在原地。 破天荒的耐心,余光观察起这个从未上过多少心的外室, 温顺的坐在椅子处,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膝盖上, 低眉顺眼,仿佛在神游, 他怎么往日没发觉,本以为温顺乖巧的讨喜皮囊下,是一团团锦簇的敷衍? 那那些情深意切的话呢? 到底是否是真心? “处理了一整日的事务,爷也有些饿了。”他突然开口。 顾晚虞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模样, “小环,传晚膳。” 宋京章轻咳一声,“恍惚记得你上次亲手做的荷酥不错。” “小环,去和孙嬷嬷说一声,速速做了荷酥过来。” 室内气氛徒然凝滞, 就连一向再规矩少言的赵有正,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晚虞眼皮微掀,蓦然对上宋京章的视线,又平静的移开。 头一次明悟了何为“轻轻飘过的眼神”,宋京章简直要气笑了, 挥手让众人退下,随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压到桌前, “顾氏,你究竟要如何?” 周身盈满了他那松墨的气息, 顾晚虞微微抬头,撞入宋京章那凛然又隐含怒火的深眸, 沉默。 就像一拳打在的上, 这样的反应却是更加让人的怒火沸腾, 眼看她又要垂下眼眸,宋京章捏起她的下巴,“看着爷!” “你究竟想如何?” “爷有亏待你吗?”宋京章几近咬牙切齿,“还是说你有何不如意?偏对做出这副模样?说!” 顾晚虞忽得想笑, 她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随后在宋京章逐渐冰冷的眼神中,轻轻抚开他的手, “爷待妾很好,妾也并未有何不如意之处,一切都很好。” 顾晚虞直起身子,对他福了福身,“爷不是说饿了,想食妾亲手做的荷酥?妾这便去做。” 说着,不顾他面色如何,举步迈出房门, 宋京章胸口起伏了两下,几个迈步也出了房门, “顾氏!”冷硬的嗓音响起, 宋京章眸光阴沉一片, 四周众多奴才都发觉到了不对劲,瞬间“哗啦”跪了一地, 顾晚虞犹然不觉,依旧迈着步子,往厨房方向去, 宋京章盯着她的背影半响,猛然甩袖转身迈步离去, 走了两步,回头, 看到她的背影,脚步不轻不快,离自己越来越远。 “爷?”赵有正不解。 “走。”宋京章回神,转身大迈步离开。 “嗻!”赵有正连忙跟上。 宋京章的身影,终究还是不顾众人期盼的眼神,消失在了拐角处。 “主子、主子!主子!” 小环疾步冲到她身侧,跟上她的脚步, “主子,您可是不舒服?” 顾晚虞垂眸,没回,只继续走着, “主子!”小环从右边绕到左边,“您这般,奴婢实在担忧,” “您究竟是怎么了?” “若是有何心事无法疏解,虽奴婢本事低微,却也可为您排忧解难,” “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年光景,还从未见过您这般模样,” “旁的一切皆不算大事,奴婢只求您,莫要强憋心中,伤了自己的身子!” “主子!”眼看顾晚虞依旧不为所动,小环哽咽高呼一声, “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份上,就当怜惜怜惜奴婢一片担忧之心吧。” 脚步一顿,顾晚虞停下侧头, 视线触及她眼角泛红的双眸,轻叹一声, 小环面色一喜,“主子?” “累了,回吧。”丢下这一句, 顾晚虞便折身迈步返回卧房,独留小环一人咬唇委屈的险些落下泪。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一路跟来的竹儿、果儿等人纷纷避让, 她不是不懂宋京章的恼火,不是不懂小环的委屈,不是不懂底下那群人如今对她的看法, 但许是压抑蛰伏、装模作样、委屈自己太久, 纵使如今能清晰知晓小环等人,甚至宋京章所想, 她也不想再去做那等贴心柔和之人, 真的累了, 不想解释、不想体谅、不想明白,不想再顺着他们的意, 只想顾好自己,顺着自己, 在找到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懒散等死。 顾晚虞仰面倒在窗边软榻上, 任由透着热气的阳光撒满全身,闭目放空心神,直至睡了过去。 另一边, 宋京章带着一身火气,和尚未发觉的隐秘难以辨明的担忧, 直直出了府,回到皇子所书房, 普一进去,便扔了个茶盏, 感谢“瓷样儿”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满清 感谢“爱学习的好孩纸”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夕焼け_ec”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100点币打赏! 第105章 你说是谁? 先不要买,稍等我会儿,一会替换好。 “爷息怒!”赵有正以及房内奴才纷纷跪了下去, 宋京章冷冷瞥他们一眼,没做声, “爷,递字条那人已经查明,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名唤顾留福,” “原本是京中一小乞丐,现如今跟在净水胡同宅子里的夫人左右。” 宋京章猛然抬头,一双鹰眸紧紧盯着眼前的暗一, 暗一顶着压迫,继续道:“” “详细的已经整理成册,请爷过目。” 说着双手呈上一折子, 赵有正忙接过奉到宋京章面前, 宋京章眸色微深,接过展开,详细查看。 赵有正垂头,“嗻!” 府里众人包括小环,都以为宋京章被主子这般模样气到, 心忧宋京章近期不会再过来了, 没承想,宋京章却是又来了, 不由纷纷在心间暗喜, 小环忙折身亲自进去通传,“主子,爷来了。” 听闻宋京章又来了,顾晚虞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 起身下榻来到门前, 正巧宋京章也到了, “妾给爷请安。” 一板一眼犹如被尺子量出的动作,语调平缓,毫无波澜, 恐怕就算那些再苛刻不过的教养嬷嬷见了,都要眼神发亮,赞一声“极好的规矩”, 可头一次,以“重规矩”出名的雍王殿下,不想见到她这副模样。 “不必多礼。”抬手轻轻扶起, “谢爷。”顾晚虞谢恩顺势起身,语气依旧辨不出丝毫情绪, 再不复往日那般鲜活, 宋京章忽得很想看看她那双素日亮晶晶的眼眸中,如今是何般模样, 可垂下头,却只能看到她挺翘的鼻梁,与光滑的下巴, 宋京章皱了下眉,转回头,掠过她的身子,进入房内。 小环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宋京章在前,她们也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只盼望主子/夫人能及时发现不对。 顾晚虞却是看也未看,抬步跟上宋京章进入室内。 “近日在做些什么?”宋京章借着烛火扫视一周,开口询问。 “不过是如往日般,闲着打发时间罢了。” 宋京章一撩下袍坐下,接过小环奉上的热茶, 掀开茶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却是没沾唇, 只继续道:“练习功课是好的,不过却也要顾惜身子,莫累了自己。” “是,多谢爷体恤关怀。”顾晚虞低眉顺眼。 “晚膳可用过了?” “并未。” 宋京章偏头瞧着她,她也任由他打量,面色平静的好似一具人偶, 又来了, 这该死的一板一眼的回答。 宋京章沉默下去,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的, 身体却连自己也不明缘由的,依旧稳稳坐在原地。 破天荒的耐心,余光观察起这个从未上过多少心的外室, 温顺的坐在椅子处,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膝盖上, 低眉顺眼,仿佛在神游, 他怎么往日没发觉,本以为温顺乖巧的讨喜皮囊下,是一团团锦簇的敷衍? 那那些情深意切的话呢? 到底是否是真心? “处理了一整日的事务,爷也有些饿了。”他突然开口。 顾晚虞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模样, “小环,传晚膳。” 宋京章轻咳一声,“恍惚记得你上次亲手做的荷酥不错。” “小环,去和孙嬷嬷说一声,速速做了荷酥过来。” 室内气氛徒然凝滞, 就连一向再规矩少言的赵有正,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晚虞眼皮微掀,蓦然对上宋京章的视线,又平静的移开。 头一次明悟了何为“轻轻飘过的眼神”,宋京章简直要气笑了, 挥手让众人退下,随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压到桌前, “顾氏,你究竟要如何?” 周身盈满了他那松墨的气息, 顾晚虞微微抬头,撞入宋京章那凛然又隐含怒火的深眸, 沉默。 就像一拳打在的上, 这样的反应却是更加让人的怒火沸腾, 眼看她又要垂下眼眸,宋京章捏起她的下巴,“看着爷!” “你究竟想如何?” “爷有亏待你吗?”宋京章几近咬牙切齿,“还是说你有何不如意?偏对做出这副模样?说!” 顾晚虞忽得想笑, 她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随后在宋京章逐渐冰冷的眼神中,轻轻抚开他的手, “爷待妾很好,妾也并未有何不如意之处,一切都很好。” 顾晚虞直起身子,对他福了福身,“爷不是说饿了,想食妾亲手做的荷酥?妾这便去做。” 说着,不顾他面色如何,举步迈出房门, 宋京章胸口起伏了两下,几个迈步也出了房门, “顾氏!”冷硬的嗓音响起, 宋京章眸光阴沉一片, 四周众多奴才都发觉到了不对劲,瞬间“哗啦”跪了一地, 顾晚虞犹然不觉,依旧迈着步子,往厨房方向去, 宋京章盯着她的背影半响,猛然甩袖转身迈步离去, 走了两步,回头, 看到她的背影,脚步不轻不快,离自己越来越远。 “爷?”赵有正不解。 “走。”宋京章回神,转身大迈步离开。 “嗻!”赵有正连忙跟上。 宋京章的身影,终究还是不顾众人期盼的眼神,消失在了拐角处。 “主子、主子!主子!” 小环疾步冲到她身侧,跟上她的脚步, “主子,您可是不舒服?” 顾晚虞垂眸,没回,只继续走着, “主子!”小环从右边绕到左边,“您这般,奴婢实在担忧,” “您究竟是怎么了?” “若是有何心事无法疏解,虽奴婢本事低微,却也可为您排忧解难,” “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年光景,还从未见过您这般模样,” “旁的一切皆不算大事,奴婢只求您,莫要强憋心中,伤了自己的身子!” “主子!”眼看顾晚虞依旧不为所动,小环哽咽高呼一声, “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份上,就当怜惜怜惜奴婢一片担忧之心吧。” 脚步一顿,顾晚虞停下侧头, 视线触及她眼角泛红的双眸,轻叹一声, 小环面色一喜,“主子?” “累了,回吧。”丢下这一句, 顾晚虞便折身迈步返回卧房,独留小环一人咬唇委屈的险些落下泪。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一路跟来的竹儿、果儿等人纷纷避让, 她不是不懂宋京章的恼火,不是不懂小环的委屈,不是不懂底下那群人如今对她的看法, 但许是压抑蛰伏、装模作样、委屈自己太久, 纵使如今能清晰知晓小环等人,甚至宋京章所想, 她也不想再去做那等贴心柔和之人, 真的累了, 不想解释、不想体 只想顾好 顾晚虞仰面倒在窗 任由透着热气的 这本书首发是红袖,后台数据啥的都是红袖的,其他站点,如红袖只能看见投票和评论,其他看不到, 今天一时兴起下了个红袖去看眼我这书的前端数据,结果发现出评分了, 好家伙7.8分,关键书友区还都是五星,这个评分真的低的离谱了, 求不要背地里给打低分! 人无完人,不可能做到事事完美,作者也一样,写得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胃口,如果觉得不好看,点x就可以了,不用评论告诉我,也跪求不要打低分,这些对我很重要,跪谢了! —————————— 感谢“栗子香”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第106章 所以呢,您要杀了妾吗? “都是妾做的,” 顾晚虞盯着他的双眼,红唇轻启, “救下被周郁残害的醉春楼头牌,送去永安侯府,发现永安侯背后真正的主子,递到您手,再借您的手铲除永安侯府,” “同时又买来柳莲儿,送入镇国公府,搅的镇国公府不宁,使那周郁惨死,” “皆是妾的手笔,” 不顾被桎梏的下巴,双手抬起,攀上他的脖颈,吐气如丝, “如今发现妾的真面目了,您要杀了妾吗?” “雍、王、殿、下?” 宋京章喉结微滚,盯着她的墨瞳,那里面满是自己倒影, 随后,猛的用力甩开了她, 顾晚虞倒在桌上, 而后毫不在意地就势用手肘斜支起下巴,偏头看他, 宋京章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摩挲着拇指间的扳指, “你应当知晓,但凡这些事泄露出一星半点,你的后果会是如何。” “不过一死,”顾晚虞如水面平静无波的双眸迎上他的视线, 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您知道的,妾身无长物,父母亲人尽皆亡故,妾一条贱命,又有何惧?” 宋京章眸色沉沉,眉头深锁,“你疯了。” 顾晚虞垂眸笑了下,没有回话, 反倒侧首倒了杯茶,起身,端至宋京章身前, “难道,您是担忧妾会连累到您吗?” 宋京章瞧着她的动作,没有言语, “哦也对,是妾忘了,妾不过一个连妾侍都算不上的外室,又如何谈得上连累二字,” “左右像您这样的爷,又何曾把妾这样的‘玩意儿’看作过人。” 顾晚虞自嘲一笑,仰面喝下杯中的茶水, 因太过用力,零星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下,蔓延至雪白的脖颈内, 她丝毫没有擦拭,转而贴上他的唇, 唇齿相交, 宋京章从无动于衷,逐渐到主动伸手,叩住她脖颈, 逐渐加深,愈发激烈,似是发泄般撕咬着她的唇。 半响, 宋京章突兀的一把推开她,深吸一口气,抹了下嘴角, 扔下一句,“从今日起,你便待在这府里,闭门思过吧。”便转身大迈步离开。 跪送面色不善的宋京章离去,小环忙进来查看情况, 在看到她红肿的双唇,与凌乱的妆发不由一愣, “主子,这是?” 顾晚虞擦了擦嘴角,随手把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抬步走向床榻, “收拾干净了。” “是。”小环垂头,叫来果儿,并外面小荷,快步收拾好, 又在她示意下,带人悄声退了下去,并仔细关好房门, 只守在门外,不敢多做打扰。 顾晚虞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垂着, 把方才宋京章的话,从脑海中过了一遍, 却又毫不在意的抛之脑后,闲闲的闭目养神。 还未至晚膳时分,顾留福便神色慌张地匆匆回了府, “主子,主子不好了,” 顾不上规矩,他一溜小跑,进了卧房内, 在小环等人退下后,忙抹了把脸上的汗,低声禀报道: “主子,福盛斋被人强占了去,掌柜的和那些小二、婆子都被灭了口。” “醉春楼呢?” “啊?” 显然是没想到她为何会突然问起醉春楼,顾留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却也老老实实的回道:“小的急于回来禀报,倒是并未细打听那边情况,” “不过远远是听着,醉春楼被抄检推翻了,隔着好远就有许多人围着瞧热闹。” 说完,见她未说话,虽心中无比焦急,但也只能静静小心等着, “嗯,知道了。” 顾晚虞随意点了点头,便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如意,起身行至里间,放下门帘, “你且退下吧。” 顾留福有些傻眼,“主、主子?” 留给他的,却是无穷尽的沉默, 半响,顾留福才反应过来,对着垂下来的门帘拱了拱手, “小的,告退。” 说完,便闪身出了门, 普一出去,便被小环拉住询问, “如何?主子可有吩咐什么?” 顾留福依旧带着几分迷茫,摇了摇头,“并未。” 小环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他退下,结果又似想起什么,猛地拉住他, “照你所言,外面近些日子不安生,你且先莫要出府了,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顾留福回头瞧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念及顾晚虞的态度,忙点头应下, “是,小环姐姐说的是。”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明悟了对方的想法。 二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京中出了什么乱子, 或是官府查出了什么端倪, 而顾晚虞一副不理俗事的模样,更加让二人操心, 为避免惹事上身,顾留福好好在府里躲了几日, 结果发现那些人查抄完了醉春楼和福盛斋便罢了,没再有旁的大动作,也就逐渐放下了心, 不过二人私下里商议着,还是小心为上,暂缓了顾留福出去打听的差事, 左右顾晚虞也不再听他禀报外面那些事了,便只先跟着徐令做些府里的杂事。 另一边,皇子所, 林氏盯着手上的字条,良久,露出一抹灿意的笑, “赏那人。” 乃嬷嬷会意,取了一厚厚的荷包,递给竹儿叔父, 竹儿叔父忙点头哈腰的接了,不住的叩头谢恩, 林氏嘴角抿着笑,抚了抚鬓角, “不必谢本王妃,这次你那侄女传出的消息确是十分紧要,她做事做的好,本王妃自然要赏,” “只不过——”语调徒然拉长,让竹儿叔父继续磕头的动作一顿, 林氏见此一笑,继续幽幽道:“只不过传这个消息只是开始,本王妃还有一要紧事要吩咐。” “奴才等人为娘娘做事是应当的,但凭娘娘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氏垂眸瞧着他,展颜一笑, “还是同从前做的大差不差,不过是换了一位药罢了。” 说着给身旁乃嬷嬷使了个眼色, 乃嬷嬷立即会意,拉着竹儿叔父到了一侧, 从衣袖中掏出一纸包,递了过去,又细细吩咐了一番,才放人离去。 眼瞧竹儿叔父紧紧捏着那包东西,忐忑不安的下去, 林氏在乃嬷嬷的搀扶下起身,行至窗前,遥遥眺望远处宫外风景, 良久, 才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嬷嬷,为保万一,也要做个后手才是。” 乃嬷嬷垂头,“娘娘放心,老奴省得。”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感谢“聆听、雨”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20231128765_ab”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20210406081102852”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07章 该死的心思深沉的女人! 宋京章一路出了净水胡同,强压着心中的躁意,打马疾驰往京郊而去, 后边赵有正看了眼紧闭的府门, 一边忙不迭跟上,一边驱散着四周来不及躲避的百姓。 从闹市官道,到荒芜树林, 宋京章黑着一张脸, 脑海中满是顾晚虞方才那漫不经心的神情, 冷峻的脸上辨不出喜怒,双唇紧抿,眸中却满是沉色, 挥着马鞭的动作愈发急促, 心思狡诈,欺上犯下,最后还要让他不得不为她扫清痕迹, 真真是好计谋! 他往日竟是小瞧了这些后宅女子,在明知他身份后,还胆敢做局陷害! 深吸一口气,宋京章只觉自己从头至尾被一女子戏耍, 简直让他恨不得杀了人出出气,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 今日去那府里,便是想着要训斥惩戒顾氏一番, 起码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与欺瞒利用他的下场, 可到头来, 她告诉他,“不过一死”! 不过一死,她不在意! 宛若一拳打到了上, 胸中那口气愈发卡的不上不下,憋闷的人恨不得把心剜出来洗洗。 该死的心思深沉的女人! 脑海中思绪翻腾,直差点跑过了别院大门, 宋京章猛的拉了下缰绳,“吁!” 随后飞身下马,随手把马鞭扔给守门的小厮,大迈步往院中而去, 从廊下抽出惯用的剑,便开始毫无章法的乱舞, 剑气四溢,树叶落了一地,就连廊下柱子上也多有波及, 底下奴才吓得不敢上前,但又不能没人过去服侍, 只撺掇着新拨过来的丫鬟,过去上茶递东西, 那丫鬟也是个蠢的,居然还想借此好好表现一番, 端着茶盘便上了前,趁着宋京章收剑的功夫, 拿了干净的汗巾子,就要上前为他擦汗, 宋京章一个冷眼看过去,直把她吓得跪倒在地, 别院管事见了忙过来请罪, “爷恕罪,此人是下面庄子新拨过来的,都是奴才失职,没有教好,还请爷责罚。” “连同拖去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 丢下这一句,宋京章便转身迈步往屋内去, 那丫鬟猛的瞪大双眼,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赴死,忙大声叫嚷着, “爷恕罪,奴婢知错,求您饶奴婢一命,奴婢知错,” 见宋京章无动于衷,忙又看向那管事, “舅父,求您救救……” “舅父?”宋京章猛然停住脚步,看向那管事, 管事暗暗叫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丫鬟一眼, 面向宋京章,不住的磕头,“奴才知错,请爷责罚。” 宋京章冷冷瞥了他与那丫鬟一眼,“赐自尽。” 不必用人捂嘴,那丫鬟便如被掐住脖子般哑了嗓音, 她不懂,为何平日那威风十足的舅父, 仅仅就因为这一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被赐死了, 电光火石间,又想起来这府里前,舅父苦口婆心不停的嘱咐,这里的主子不同其他,要万分精心, 那时还不以为意,自信凭借她的容貌,以及舅父的身份, 哪怕上不了位,也能被重用, 是以从不把这府里其余下人当回事,也满心期待着舅父说的主子过来,一心表现自己, 没承想,却是连舅父都连累了, 如今再看向宋京章的背影,是忍不住的发抖,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舅父叩头谢恩,毫不挣扎的被人拖了下去。 她也在没反应过来时,便被人拖着去了僻静的地方…… “自今日起,断了净水胡同的一切供给。” 赵有正连呼带喘,好不容易进了别院,来到书房, 还不及喘匀气,便听到宋京章这一句吩咐, “是,奴才这便吩咐下去,” 说实在的, 若不是暗一把证据都摆了上来, 赵有正也不敢相信,那位素日温顺的外室,背后会是这般城府, 而且还连爷都哄骗了去, 也难怪爷如今这般气恼, 真是天大的胆子与手腕。 可他冷眼瞧着,爷虽气恼,却还像是留有一丝余地, 莫说旁的,就凭爷素日的性子, 若有人胆敢如此欺上瞒下,表里不一的背后算计,早就被赐死了, 哪里还有让爷再亲自过去质问一番,还仅仅只是断了供给, 他心中明镜, 想来爷也只气恼那位的隐瞒与表里不一,脸面上觉得过不去罢了, 念及此,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 “那底下徐令等人的月俸可也要……?” 宋京章冷冷瞥了他一眼, 赵有正忙垂头,为徐令等人点了根蜡,“奴才知晓了。” 面上应着,心中却打定主意,暗地里要留一手, 虽不会违抗爷的命令,却也要时刻注意那边的消息。 宋京章心情不好,愈发狠了处理了事务, 直至华灯初上,才赶回宫中, 为发泄心中不满,难得没睡书房,脚下不停的去了后院。 正院里, “娘娘,爷回来了,”底下跑腿的太监进来禀报, 随后在房内众人的期盼目光中,继续道:“不过却是去了后院沈侍妾处。” 几个丫鬟不免失落, 林氏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她对宋京章如今的心情,再理解不过, 外面那个不顺心,可不就要回来找能顺心的了。 “好了,沈氏毕竟是大姐儿的生母,爷去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林氏瞥了眼众人的神情,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 随后给自己奶嬷嬷使了个眼神, 便自顾自的去了桌边,继续看着下面刚递上来的账本, 乃嬷嬷会意,闪身退了出去。 大约本个时辰后, 又挑帘子进来,凑到桌边看账本的林氏身前,帮着研墨, “娘娘,沈氏那边听闻不知因何,触怒了爷,爷如今去了书房,瞧着面色不大好。” 林氏嘴角微微上扬,放下手中的账本,接过身侧宫女奉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哼笑一声, “不中用的东西,” 转头又淡淡吩咐道: “传令下去,沈氏服侍不当,言语冲撞,罚抄女戒女则百遍,禁足七日,好好反省反省。” “是。” 话分两头, 这厢竹儿接了叔父送过来的纸包,却是十分为难,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府里有些不对, 连背地里在库房做手脚都战战兢兢的,更遑论这样直接下药的事了, 昔日林嬷嬷和那个叫什么莲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由不得她不怕, 感谢“栗子香”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翊风禾”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08章 宋京章都不怕,她怕什么? 可如今,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竹儿紧紧握着那纸包,暗中下定了决心。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转眼间院子中的木便落了个干净, 小红、小荷几个日日都清扫,但不多日落叶便又落了满地, 为讨得她欢心,也期许着她能打起精神, 徐令和顾留福从后院荷池中,捞来了几尾幼小的锦鲤, 放在食盒大小的缸中,送进了正院房内,以便供她赏玩, 顾晚虞神色淡淡的看了两眼,没甚兴致, 一转头,反而对几人后面不知怎么跟来一个青面小乌龟提起了兴趣, “奴才该死,不知这畜生是何时跟了过来,污了夫人的眼,奴才这便把它弄出去。” 徐令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就看那只青面小王八,正沿着门槛外房内爬, 连忙请罪,并作势要把它拎出去。 “拿过来我瞧瞧。”顾晚虞招手示意。 “啊?”徐令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小环胆大,直接用帕子垫着捏了过来, “这小东西倒是机灵,” 顾晚虞也没用手帕,直接用手指点着它的乌龟壳, “若是来的不是正房,而是跑去了厨房,恐怕今晚便要喝甲鱼汤了。” 小环几个抿唇偷笑, 徐令也没想到她会喜爱这物, 毕竟京中太太小姐皆是自持身份,吃穿住行,赏玩爱宠,非精巧贵重不得, 还从未见过有女子养王八的,一时有些惊奇, 不过最初目的却是也达到了,忙乐道: “这只幼小,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待奴才再去给夫人寻只好的。” 这乌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又悄悄的探了探头, 顾晚虞看的一乐,拿着桌上切成小块的肉脯喂它,一面又回道: “是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又有何要紧的,我看它更合眼缘些,却是不必再麻烦了。” “夫人慈悲。”徐令垂头应道。 “好了,这小东西我收下了,这些锦鲤还放回荷池吧。” 徐令岂有不应,应了一声,便把那一缸的锦鲤又带了下去, 转头又送来一白瓷做的盛满水和青苔的钵盂, 好做这青面小乌龟的窝,也方便她赏玩, 自然一番赏赐不提, 因这小乌龟的到来,顾晚虞逗玩着,也算稍微提起了些精神, 小环几个看的喜不自胜。 正巧先前翠玉听了小环病急乱投医的消息,过来探望,好宽慰宽慰。 小环见此担忧顾晚虞会因此又继续低沉,忙岔开了话题,只私下里又跟翠玉嘱咐了一番。 “原是这般,我大抵是能理解主子此时的想法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瞧着好些,想来日后会越来越好的,只平日里,还需环妹妹精心照看。” 翠玉拉着小环的手, 念着她是主子的心腹, 只粗粗的把这百转千回的复仇之事,挑挑拣拣大致说了一遍, 又分析了一番顾晚虞此时心情, 小环这才放下心, “原是如此,你放心,为着主子,我也是会格外尽心的。” “若再有何不对,烦请妹妹及时告知我一声,说实在的,我亦是担忧主子,就怕……” 小环明白她未尽之言,直道“若有事,定然及时告知。” 翠玉找了张口,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只又嘱咐了几句,又跟顾晚虞道了别,才回了那边小宅子处。 这边翠玉刚走, 徐令便着急忙慌的前来禀报, “夫人,大事不好,奴才今去取这旬的禄米物什,却被通知,爷,爷已经下令把咱们府里的供给、给断了。” “什么?”房内小环几个惊呼一声,焦急的看向顾晚虞, 她眼眸微垂,“嗯。” “主子?”小环收敛心神, 挥手把房内其余几人打发下去,凑到她身前, “主子您,可是早就有预料到了?” 顾晚虞自嘲般勾了勾嘴角, “爷最后一次过来,就是来下令禁我的足的,断了禄米供给,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什么?”小环捂嘴又是一声惊呼,“可是、可是因为永安侯府与镇国公府之事?” 顾晚虞瞥了她一眼,默认般收回视线, 转手用小银镊子取了块切成细条的生肉,喂到了小乌龟嘴里。 “那主子,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小环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她, “怎么办?”顾晚虞笑了一声, “照我说,何不就此散了,把府里这些人都打发了,咱们也回扬州去,岂不乐哉?” “你说是不是小家伙儿?”说着,看向水中慢吞吞吃着肉条的乌龟,手指微动,点了点它的头, “主子都到这时了,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小环焦急的跺了跺脚, 她倒是也想, 但事到如今,哪里还是她们说回就能回的, 爷放不放人还两说, 她两个弱女子,再加上主子的容貌姿色, 别说回扬州,恐怕还没出盛京地界,便被那些纨绔、地痞强抢了去, 这还算好的,若是被那些腌臜泼才占了,玩完卖去青楼都是常事, 更何况,水路上那般多的盗贼、“水鬼”, 若是没有护卫、与强势的身份震慑,在哪儿死的都不知道。 “主子!”小环又唤了一声。 顾晚虞被她叫的心烦, “你且去看看我那妆奁里,还有多少银子,先把月俸发了,其余一应物什,先用库房里的,想来还没支撑些日子。” 除却回扬州这样不切实际的话, 前一句倒是她真心所想, 若是真到了没银钱可用地步,她是真打算把人放出去的, 宋京章都不怕这些人出去,她又怕什么。 顾晚虞不屑一笑,摆手让她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如此,小环自去拿了那为数不多的银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了, 只断了供给这样的事,暂且还瞒着府里其余人,对徐令、竹儿、果儿三个知情的都下了封口令。 是以底下人还当寻常,没闹出什么事来,依旧如往日般各司其职。 顾晚虞自然不甚在意, 但架不住小环、徐令几个知情的心焦,几人背后都暗暗商议着解决办法, 除却……竹儿, 这日午后, “夫人,养身汤好了。” 顾晚虞回神,动了动身子,侧目看去, 竹儿端着一盏还飘着热气的汤,奉到她面前, 感谢“翊风禾”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hiks”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09章 一回办不成,还有 “不喝。” 随意看了一眼,顾晚虞便又转回头去,继续拨弄着池子里的乌龟。 “奴婢知夫人不耐烦喝这些汤汤水水,但好歹是补身子的,为了您身子着想,夫人多少也尝些不是?” 顾晚虞没.言语, 竹儿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深吸一口气,暗地为自己打气,重新挂上笑,言笑妍妍道: “夫人放心,奴婢知晓夫人最不喜那苦药,这是经吴医女确认,又由孙嬷嬷亲自用参鸡、红枣熬煮的补汤,只加了当归、白芷等些许药材,并不苦口。” 顾晚虞眼眸眨了眨,心思在胸间绕了个弯,转头丢开那乌龟看向竹儿, 也不说话,只拿手杵着下巴,定睛盯着她瞧, 竹儿本就心虚,如今感受那时不时扫过自己周身的视线,心中更是没底, 只尽力维持着嘴角的笑,结结巴巴低声询问:“可、可是奴婢说错话了?夫人怎得这般瞧奴婢?” 这下就连这房里最不清楚内情的果儿都反觉到了不对, 果儿抬头飞快扫了一眼竹儿,又迅速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好似上面那两个纹有多考究,狠了心去琢磨。 竹儿低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端着托盘的手心全是汗, 但事已经做了,话也说出了口,哪里还能由得她后退, 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作衷心劝慰,“夫人明鉴,奴婢也是为了夫人身子着想。” “哦?”顾晚虞另一只手也托上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 竹儿闻言面色不由一喜, 下一瞬却听到她慢悠悠说,“那,这养身汤就赏你了罢。” 竹儿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惊惧委屈,却又只能狠狠压了下去, “瞧夫人说的,奴婢算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又哪里敢受用这等贵重好物?” 顾晚虞嗤笑一声,垂了手,继续逗弄着水里的乌龟, 小环见状上前一步,接过话头, “妹妹何必自谦,你素日如何对主子,主子也是看在眼里,如今才体贴你,赐下这养身汤,妹妹不喝,才是辜负了主子一片心意呢!” 说着亲手捧了那盅汤,递给竹儿,“妹妹快趁热喝了吧。” 竹儿余光扫过顾晚虞, 见她背靠椅背,也闲闲看了过来, 忙勾了勾唇,挂上感恩戴德的笑, 想到一家老小性命全在林氏手中捏着的事,心里恨不得立时把碗摔了, 心里不停咒骂,面上却不显,只僵硬着手接了, “既如此,奴婢便厚颜受了,多谢夫人恩典。” 说罢又借口不敢让自己污了夫人眼为由,特端下去等忙完没事了再喝云云。 顾晚虞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笑了一声,才抛掷脑后不提。 小环和果儿交换了下视线,也对竹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心眼子都快摆在明面上了,还真当旁人看不出来呢! 要不是主子有意纵着,早不知死多少回了,呸! 顾晚虞玩累了,这才懒懒的站起了身,行至床榻边, 小环和果儿极有眼色的去铺床、更衣, 做完一切,在她的示意下,果儿告退离去,留小环守着。 小环一如既往的在角落里侯着,欲等她睡下后,再退守在外间矮榻上, 结果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响起, “盯紧了她。” 小环猛的惊醒,起身看向里间床榻位置, 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在对上顾晚虞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时,才确认方才没有听错。 主子终于打起精神了! 小环心中雀跃一声,此时恨不得去给林氏磕个头, 甭管如何,能让她主子再恢复生机,她就谢她, 日后,她定会为林氏寻一好的安葬之所。 小环其余心中打算暂且不提, 面对顾晚虞的吩咐,当即压低声音清脆了应了一声,“是。”又去倒了杯茶奉上。 顾晚虞勾了勾嘴角,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目光逐渐幽远, 今日不同往日, 往日那些对宋京章的攻心也好,对林氏的算计也罢, 皆是为了若是复仇之事败露,能借宋京章之权势地位保留一命,好再做后手, 可如今已然报仇成功,而且宋京章发现了她的谋划,厌弃了她。 那对林氏的算计,也就再不值一提, 她本是不想理会, 可再不想理会,却不想由着林氏这样的人作践自己, 虽不知那养身汤里,到底被下了什么, 但观如今形势,再有林氏一直盯着她这, 恐怕就是得了她失宠的消息,想要就此料理了她的。 死在宋京章手里,还算是还她从一开始就利用他的因, 可若死在林氏手里,她不甘不说,恐怕到了下面,也会被姐姐训斥。 她也不甘心就此如林氏的意,总要好好回敬一番, 林氏此番一计不成,想来还有后手,万万不能从小事上出了纰漏, 今日是她看出不对来了,若是没看出来…… 看了眼面上有几分小聪明,内里却时常拎不清的小环, 顾晚虞叹了口气道: “咱们主仆此时此刻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将嘴巴闭紧吧。 小环心下一凛,瞬间收起了前阵子因为顾晚虞设计接连收拾了镇国公、永安侯府以及背后把林氏玩的团团转而产生的得意。 皇子所, “没办成?” 林氏端着茶碗,慵懒的往身后软枕上一靠, 脸上笑意盈盈,眼底却全是阴霾, “一回办不成,还有 “刘管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隔着厚厚的珠帘,刘管事,也就是竹儿叔父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垂着头忙应是, “娘娘放心,奴才必定会督促竹儿,尽快办妥此事,不敢误了娘娘的事。” 林氏哼笑一声,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林二, 林二立即会意,一步迈开,凑近竹儿叔父, 同时从袖中取出了把锋利的匕首,飞快砍了下去, 霎时,竹儿叔父都来不及躲,便被砍掉半个手掌, “啊!”凄厉的一声叫喊, 竹儿叔父用手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差点疼昏过去, 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依旧老老实实跪伏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知错……” 第110章 顾晚虞:这,这是? 林氏捏起帕子掩了掩鼻尖,嫌恶的看了眼他,皱眉道: “本王妃自然是信你们叔侄二人的,不过到底误了差事,这做的好了,有赏,做错了,自然也该罚,” 林氏起身,由乃嬷嬷扶着走向门外, 经过竹儿叔父身前时,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 “此次也便罢了,本王妃留你一命,只盼你叔侄二人能在三日内完成差事,否则,下一次,可不就不止是割下手掌这般简单了。” 说完,也不管竹儿叔父做何反应,便缓步出了这耳房。 独留下吓得心颤的竹儿叔父,不顾手上疼痛,对着她离去的方向连连磕头, “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办妥。” 林二收起匕首,冷眼看了他一眼, 用手帕包裹起他的断掌,就“送”他去了宫外庄子上, 顺道还把那断掌送到了竹儿面前, 竹儿接到这等血腥物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狠命掐着自己手心,才没晕过去, 后又在林二表示日后由他来给她传主子命令,以及配合她传递消息后,更是吓得心颤, 慌忙应了,便赌咒发誓保证在三日内完成林氏吩咐的差事, 这才哄走了林二这尊大佛。 回到下人房,紧闭房门, 竹儿再撑不下去,捂着胸口,顺着房门滑下去,泣不成声, 她如今是真真切切后悔了的, 若是当初没进府里便好了,那样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 从前还抱有侥幸心理,期望着能靠着专心为林氏做事,可保全自己一家, 可如今叔父这断掌放于眼前,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一家如今已经是林氏手中鱼肉,无论能不能做好林氏吩咐的事,恐怕都难逃一死, 而且这位顾氏又十分聪慧,就凭昨日养身汤的异样,她就敢肯定,已然打草惊蛇。 此时,她的境地,称得上一句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竹儿姐姐可在屋吗?” 竹儿正思量着,外面忽得响起了小红的嗓音, 忙收敛的思绪,抹了把眼泪,压制住嗓音中的哭腔,沉声回道:“在的。” “太好了,可寻着您了,” 小红笑应一声,又立即解释道:“正院传您过去伺候呢。” “哎,来了!” 竹儿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拉开房门。 一如顾晚虞所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如今竹儿被逼的无路可走,只能铤而走险,开始悄悄动了手, 望着周身开始频繁出现不对劲的物什,顾晚虞终于不能再视而不见, 哪怕她想帮着遮掩,都实在说不过去了, 另一边,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府里的开销,还真不少, 单是日常厨房采买,一月最少要三十两, 再加上下人吃食、月俸, 而且眼看就要进入最冷的时节了,还要提前预备下炭火、衣, 还有其他些杂七杂八的, 这样算下来,一月五十两是打不住的, 她手里的钱财终究还是有数的, 当初为了打点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的所剩无几,更别提如今这流水般的开销了。 照这样下去, 还不等她解决了林氏的步步紧逼,恐怕就先要饿死了。 顾晚虞举目望着窗外天边风光,幽幽叹了口气。 “昨夜一场雨下了,这天儿是愈发寒了,主子可要当心。” 小环帮她披上一件披风,边系带子,边关切道。 “竹儿如今还是那般?” “是,这几日,里里外外,就连徐总管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多次想要来回禀您呢!” 小环又看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 “奴婢冷眼瞧着竹儿那样子,似是巴不得您料理了她呢!” 顾晚虞轻嗤一声,“自然,她如今被逼的狗急跳墙,可不就破罐子破摔了,” “让我发现闹大,再去禀报给爷作主,万一爷一怒之下责罚了林氏,没准还能让她家人有一线生机。” 前日,小红禀报说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来和竹儿接触, 她就明白,八成是林氏忍不住,对她家人下手了, 那竹儿如今做法,也不难理解。 “那主子,咱们如今该如何做?” “当然是,如她所愿。” 顾晚虞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小环, 小环愣住, 如谁所愿?林氏还是竹儿? 顾晚虞却没再解释,反而招手让她贴近, 小环附耳过去,只听她低低的吩咐道:“悄悄去寻吴医女……再把小钱、小红、李厨几个先放出去府……” 小环细细听完,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她, “主子真是聪慧过人,此番必定万无一失。” “去吧。”顾晚虞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不出一日,徐令召人传达命令——府里周转不开,特放小红、小荷、小钱、小赵、李大厨出府, 随后紧跟着,便传出了顾晚虞病重的消息。 望着床榻上顾晚虞苍白的脸, 竹儿面上和小环果儿二人一样十分忧虑,心中到底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能复命了吧! 虽这几日,她做的手脚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但偏偏顾晚虞像是什么都没发觉到,心中难免揣揣, 如今见她突然病重,却又把心放回了肚子, 打算的那一条路走不通,暂且走另一条拖拖时间也无不可, 左右后续发现不对,生死攸关下, 想来爷再不喜顾氏,也会过来瞧瞧的, 届时发现不对,便可…… 竹儿握了握手心,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 林氏收到顾晚虞病重的消息,抿唇一笑,心神也松快下来, 久居高位,让她自信这些奴才不会欺瞒自己,也就没再多命人去查探, 而且在就算想查探,也派不进去人的情况下,由不得她不信, “好了,扫清痕迹吧,在爷过去之前,尽快做好。” 几年夫妻,她对宋京章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就算再不喜,人之将死,也会去探视一番, 如此,若万一发现是她在背后做了手脚,便不美了, 便对林二下了此令。 林二垂头应是,对林氏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即便下去办。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转眼就到了冬日初雪, 那边小宅子处,陈慎贞、翠玉等人虽知晓顾晚虞的计划,但到底是担忧她的身子, 反复商议请命几次,终于确认能上府里来探望。 瞧着陈慎贞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一时震惊地无法呼吸, “这,这是?” 陈慎贞却坦然一笑,“容妾身托大一句,主子日后可要有个侄儿了。” 第111章 那边许是信了 她原是有许多事想要和陈慎贞嘱咐的, 但如今,看着她那微微耸起的小腹,以及因孕育子嗣而微微发福的身材与柔和的笑脸, 那些话,就如同一根刺,生生卡在了喉咙间, 顾晚虞面浮痛色,指扣茶盏,呼吸发颤, 身在局中,刃悬颈上,可她竟这样天真,心存侥幸,欲求两全之法。 顾晚虞张了张口,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我对不住你……” 陈慎贞握住她的手掌,其内微凉,竟不复往日温热。 “主子这话就是折煞我了,若没有主子您,我也活不到今日,更别提报仇一事,” “任何事,皆有代价,如今,也不过是最小的罢了,所以主子实在莫这般说。” “几个月了?”顾晚虞拉她坐下。 “快五个月了。” 顾晚虞心里掐算了下时间,正是发现永安侯背后主子是二皇子的那段日子, “怎得不早告诉我一声,若是知晓你……” “若是早知晓,奴家早就打了。”陈慎贞轻抚了下小腹,对她扬起淡淡的笑颜, “主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当初不过事态紧急,再加上一时没注意,” 她沦落风尘多年,早就被楼子里的药伤了身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还会能有孕的一天, 许是体质原因,也没有什么反应,仅仅是嗜睡惫懒了些, 当时不过以为是着了算计或者仅仅是身子不适罢了,可那时正在关键时刻, 哪里又顾得上这些, 等永安候府被抄,匆匆逃回那小宅子, 事态平息后才想起,叫来大夫一把脉,却是已经快三月了,都坐稳了胎, 怀上不容易,那般逃命颠簸下都没落胎,也算与她有缘, 左思右想,纠结一番,终究是没打了, 她想着不过小事,也就没特意禀报, 后又逢上顾晚虞不明缘由的颓然,也没好意思打扰,就一直到了今日。 “不过有了便有了,生下来,日后也算个倚靠,奴家还要谢主子,若是没有主子,也没这一道缘分,报完仇,奴家恐怕也就撒手去了。” 顾晚虞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懂, 陈慎贞说的轻巧,她却能听出这隐藏在平静话语之下的彷徨与迷茫、纠结与忐忑。 “所以,有了这个孩子,也不算坏事。”陈慎贞搭上她的手,微微一笑。 顾晚虞看着她的笑,微微垂眸,牵动嘴角,也露出和缓的笑, 似真的被她说服了的模样,随后便拉着她的手再没放开。 听着房内暂时歇了声响, 小环禀报一声,趁机带着竹儿果儿进来上茶, 上完茶后,便又悄声退下, 给好不容易相见的三人,留下说亲密话的空间, 也让顾晚虞能借机送快松快躺麻了身子。 房内仅剩她、陈慎贞、翠玉三人, 顾晚虞微微起身,也没用软枕,直着身子,舒展下四肢, “躺了这几日,身子都快躺散架了。” 陈慎贞二人就抿嘴笑,“不过主子您瞧着确实像是病重的模样。” “是啊,方才奴婢进来看到您时,还吓了一跳呢!”翠玉跟着附和道。 “不过是喝了些让身子虚弱、脉象不显的药,又接连多日只用些清汤寡水,才有如今这模样。” 她也是头一回配这种药, 当初吃下时,也真切的难受了几日,如今虚弱也是真虚弱, 不过这些倒也不必跟她二人再细说了。 “主子您后续是如何安排的,可有需要我们做的?” 顾晚虞点点头, “倒是没甚旁的,只是叫你们来,做做样子,待会儿出去时,表现的难过些,让旁人看了会以为你们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便可。” 陈慎贞与翠玉对视一眼,默契了领会了她的意思, 对她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是聪明人,也不需要多言, 顾晚虞很是放心, “主子您如今这般情景,不若让小青过来伺候?”陈慎贞眨着满是真切的眸, 之前虽仅匆匆来过一回, 但当初那满府下人各司其职、行令禁止的场景已深入她心, 如今仅仅三五个人守着,瞧着也实在凄惨,才有此提议。 翠玉也跟着点头, 顾晚虞却摇了摇头, “你有着身孕,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若小青过来,身边只红袖和春儿二人,我也不放心,” 小青就是翠玉,报了仇,她也就换回了原本的名字, “且放心吧,这边还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闻言陈慎贞也没再坚持, 对于这位主子的手腕,她还是信得过的。 “出来也够久了,快回去歇着吧,免得劳累着,再不舒服。” 陈慎贞温顺点头,就势起身告退, 临走前紧紧拉着顾晚虞的手, “主子,您的心情,奴家和小青虽不说全都能感同身受,但大抵是懂的,” “您听奴家一言,逝者已矣,人活着到底还能有一丝念想,总归要往前看的,” “若是您的亲人能看到,想来也不会想看您就这样随她们而去的。” 顾晚虞视线与她相接,心中微动,愣了一瞬才点头道: “我知晓了,你去吧。” 陈慎贞这才和翠玉揉红了眼眶,捏着帕子,擦拭眼角,带着哭腔离去。 顾晚虞复如方才躺回床榻,装作意识不清的模样, 小环又带着竹儿、果儿伺候半日,入夜才打发她二人回去,小环自己值守, 二更, 小环悄悄点了一盏烛火,凑近床榻边,轻唤本就没睡的顾晚虞, “那边许是信了,” 说着又端来一八宝雕食盒,将上面的盖子打开,让顾晚虞就着里面的脯子干果喝茶, “这几日竹儿私下里都老实了许多,听留福说,门外那些盯梢的也全撤走了。” 顾晚虞手里捏了块脯子放在唇边,也不张嘴, 半晌抬头看向小环,“让果儿盯紧了她。” “是。” 顾晚虞放下手中的果脯,起身立于窗前, 不知是不是她在南边待惯了, 突然来到北方,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恰时,鹅毛大雪飘然而落,不过眨眼工夫,视线内便成白茫茫一片。 瞧着纷扬的雪,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陈慎贞的话, 良久,幽幽一叹, 霜雪侵透门帘,寒意席卷, 夜深雪愈大,瑞雪兆丰年,白皑皑掩去脏污,伪作祥和。 第112章 快马加鞭,直奔净水胡同 从二皇子倒台后,朝堂形势几近一日一变, 素日追随宋景行的官员不止要在二皇子一案中保全自身,还要另则“明主”, 盛京中明面一如往日平和,但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你来我往,设宴做局枚不胜数, 抱团拉拢人也便罢了,偏偏还在官职任免和赈灾打仗事上插手, 就连景泰帝都被这群急于争夺从龙之功的臣子们,给气的昏过去了两次, 如今大病未愈,心底更是堵了一口气: 好啊,朕还没死呢,一个个就忙着找新主子了!这分明就是盼着朕死啊! 景泰帝暴怒之下,不仅把一众拉帮结伙的官员都踹了下去,就连五城兵马司和禁卫军统领都换了人, 朝堂上大换血,宋京章私下结交拉拢的人也多有波及, 拉着幕僚商议了整整一夜,又想着他走的路子, 终究还是决定弃车报帅,暂且蛰伏,继续做着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被迫一连两月忙于夺嫡大事, 莫说想着净水胡同宅子里惹怒他的外室了, 就连皇子所的后院女人,和病歪歪的庶长女有传了御医都没工夫理会, 就在即将逼得老大狗急跳墙,即将铤而走险时,却忽地收到顾晚虞要不行了的消息。 “什么?” 宋京章不顾写了一半,打算上奏的奏折沾染上豆大的墨迹,抬头拧眉看向赵有正, 赵有正垂头躬身,心中亦是暗暗叫苦, 当初爷通知断了供给,他有心留一手,也是时刻留意着那府里的动静, 后看到因支撑不住,把府里的下人散出来时, 还悄悄把人都截了下来,送到了庄子上,只不过没敢告诉爷罢了, 本以为万无一失,等有朝一日这位主子复宠,再把人给送回去,也显得他做事周全不是? 可没承想,还打算的好好的呢,结果不过月余工夫没顾上,就得了个顾氏病重不行了的消息, 他惊的忙去打听, 却什么也没能打听出来, 派人去问徐令,也只说好似是得了急症,不知具体缘由。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他也知晓自家爷的性子, 若是人真的不行了,那必定是会去见那位主子最后一面的, 故在问不出什么消息后,只能先过来上禀了。 现下听到宋京章难以置信的发问,也只能再开口重复一遍, “听徐令禀报,净水胡同的顾主子病重,许是快要不行了。” “啪!”上好的湖笔摔落到奏折上,毁了那精心写了半日的奏折, 宋京章却是顾不上这许多,转身大迈步出了书房, 赵有正也是早有预料,来之前就吩咐人把马备好, 宋京章出了宫,便上马直奔净水胡同,赵有正紧随其后。 主仆前脚刚出了宫,这边林氏便收到了消息, “娘娘,书房那边来报,爷出宫去了。” 林氏挑了挑唇,轻轻抚过手上的玉如意, “看来那边是真要不行了。” 嘴角噙笑,林氏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林二,“确定痕迹都清扫干净了?” 林二当即垂头恭敬回道: “是,娘娘放心,知情人皆已灭口,不过为免露了痕迹,在那边府里的那个小丫鬟,还没料理。” 林氏点点头,“做的不错,至于那个丫鬟,就不需要咱们费心了。” 望了眼宫外方向, 林氏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按照宋京章的性子,若是顾氏去了,那些底下伺候的,恐怕一个也逃不了。 “咱们就且等着便是。” 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林氏便搭着乃嬷嬷的手,回了里间小憩,静等消息。 另一边,宋京章快马加鞭下,很快就到了净水胡同, 还没到府门前,便发现了不对, 他自觉不过短短几些日子没过来而已, 印象中净水胡同这处宅子,还是一如往日, 虽不是太富丽,却打理的干净精巧的府邸, 看到他便默契恭敬又不会明言的奴才, 还如今,这座宅子,从远远看去,便尽显一副颓废之势, 府门紧闭,门前无一人守着, 宋京章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自己都觉莫名的怒气, “吁!”行至府前,飞身下马, 随手把手中的马鞭丢给身后的赵有正,便一脚踹开大门,快步进入, 进了府里后,那股凄败之势愈发明显, 疾步走向正院的一路,虽没过于顾及,却不可忽略的发现,丛杂乱,草屑横乱, 就连那股从后院荷池绵延到各处廊下的水泉都隐隐泛着绿, 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宋京章眸色沉了些许,却也顾不上追究这些,只愈发快步赶往正院, 还未行至正院,便听到隐隐的哭声, 他心中一凛,步子又快了些。 门前,被打发出来的竹儿、果儿用袖子擦着硬挤出来的泪水, 不过不同的是,果儿是知情人,竹儿是自以为始作俑者,略带心虚。 宋京章大迈步而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她们却不由一愣,反应过来后,又忙不迭的行礼, 竹儿消息闭塞,还认为宋京章并不知道顾晚虞病重, 只当是如往日般过来寻开心,便上前一步,解释道: “见过爷,回爷,夫人她……” “让开!” 竹儿一句提醒未说完,便被他呵斥起开, 竹儿吓了一跳,忙讪讪退开。 宋京章冷冷瞥她一眼,便要抬手欲推开房门, 可手接触到房门的一瞬间,又突然停住了, 这一刻,他又有些不忍,或者说怯懦, 他无法想象,这道门后,那个女人是何种模样, 等待他的又会不会是一具早已经冷透了的枯骨,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便有些不想打开这扇门了。 “爷?” 宋京章的停顿,让竹儿、果儿二人十分不解,不由开口提醒。 宋京章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二人,手上微微用力,轻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 来时步履匆匆的宋京章,在这一刻,情不自禁的放缓了步子, 绕过珠帘,走入里间, 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顾晚虞, 那个表里不一,往日素来温顺乖巧,眼中却又偶尔闪着狡诈,看到他就会露出弯起眼眸的女人, 如今却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去了, 第113章 爷莫走! 小环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往顾晚虞嘴边送汤药, 听到身后的声响,转回头,便看到站在原地盯着她主子的宋京章, 此等情景早在主子下定前,便在她脑海中转过不知多少遍, 如今自然不会掉了链子, 手一松,那白瓷勺便掉了下去,与药碗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先是起身恭敬的对宋京章一行礼,又转身轻唤顾晚虞, “主子,主子!您快瞧瞧,爷来了!” 顾晚虞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皮,迟钝的看了眼小环,又顺着小环的动作看到了长身玉立的宋京章, “爷?” 宋京章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前握住她虚虚抬起的手,“你……” 他张了张口,仅问出一个字,便又顿住, 转头看向小环,冷声呵问:“不过短短几日工夫,你家主子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 这可不是短短几日工夫。 小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掩饰心中的想法, 随后便在他那沉沉的目光下,按照早就和顾晚虞对好的词解释, “爷容禀,早先主子身子便不好,来京后一直在精心调养着,这样一日一日的养着,再加上爷时不时过来,主子也开怀,身子本是本是越来越好的,” “可后面发生了些旁的事,主子便突然消沉了下去,” “自八月开始,您之前没来的那些日子里,主子素日便打不起精神,神情恹恹,除了有关于您的事,旁的一概不上心,” “十月初六,您离去后,再加上突然断了府里的供给,周旋不开,主子再没用补身子的汤药,吴医女等人也被散出了府,” “后不知是不是用错了什么东西,主子突然便开始逐渐嗜睡起来,” “初时都没发现,只当做小事,可没想到却一日重过一日,待发现时,已经晚了,” “奴婢不是没有传大夫过来瞧,可大夫说也看不出是什么病症……” 小环一开始还有些心虚, 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前些日子,顾晚虞那副生无可恋,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来,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又想到翠玉私下,悄悄透露给她关于顾晚虞姐姐的事, 想到这些年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那些艰苦、委屈与不容易,更是替顾晚虞难受, 说到最后却是真的心酸不已,哭了出来。 说的断断续续,有些部分还有意掠了过去, 但宋京章明白, 那部分是说他恼了,愤然离去,便没再来过,导致她为生计操心, 才遣散了府医和众多下人,引得没能及时发现病症, 再加上因为他的离去,本就心有郁结的顾晚虞,更加心神不宁,才行至今日这般境地。 压下的那些谴责与气愤, 不过是因为小环的下人身份,不好明说罢了。 宋京章听她边哭边说完, 又看床榻上顾晚虞几次想开口阻止,却抬不起力气的模样,眉头是越皱越紧, “出去叫赵有正拿着爷的手令,去传御医过来。” 到底看在在顾晚虞病床前的份上,没忍心苛责小环这个贴身丫鬟。 小环收了声,看了眼床榻上的顾晚虞,这才悄声退了下去,并体贴的关好了房门。 室内寂静下来, 宋京章视线从她苍白的唇色,落到瘦得近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臂, 喉结滚动,来到床边坐下。 “爷,”顾晚虞轻轻张开口,仿佛耗尽了力气般又停住, “你莫多言了,待御医来了后,必可寻到病根,让你好起来。” 从前为着不让旁人知晓他收了个扬州瘦马,才把她悄悄养在外面, 不是他在意自己那不近女色、君子端的声名,而是担心皇上不喜,误了大事,才隐瞒了她的踪迹,不让人知, 可如今,人命攸关,他却是再也顾不上这许多, 见顾晚虞还要再说些什么,忙让她歇了力气,好再多支撑下。 顾晚虞轻轻撩动嘴角,似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不必麻烦爷和御医了,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没必要再咳咳……咳!” 说到一半却是止不住的咳了起来,不过两下,便见了血, 那双苍白的唇染上艳色,也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几分。 宋京章愈发急了,扶住她的肩膀, “爷让你莫多言了,你且好生躺着,等养好身子,再和爷闲话不迟。” 顾晚虞又咳了两下,才勉强收住,躺回枕上, “爷就让妾说吧,妾怕再不说,便没机会说了……” 宋京章扶着她肩膀的手一顿,沉默下来, 顾晚虞把染了血的帕子丢到里侧,也没管他神情如何,用手费力勾住他的手指, “我,知晓爷是怨我的,是我,利用了爷,咳咳!” “你莫说了。” “是我一意孤行,偏还要累爷帮我收拾烂摊子。” “……爷已经不怪你了,不过是清扫清扫痕迹罢了,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做,” 宋京章垂头盯着二人交握的手指,“况且,你是爷的女人,爷自然会护着你。” 顾晚虞轻轻勾动嘴角,闭上双目,抚上胸口, “爷的爱护之心,我自然能感受的到,” “我知爷并非只气恼我隐瞒,更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心机深沉。” …… 宋京章沉默了, 顾晚虞暗道一声果然, 旋即又重重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好了,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说了。” 宋京章脚下微动,想要传人进来伺候倒茶, 可她又怎会再这个大好时机下,放他离去,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 宋京章刚迈出一步,打算起身的动作, 被她手指微动,一句“爷莫走”便给拦了下来, 宋京章担忧她再因自己而加重伤势,便又顺着坐了回来, “爷不走,你莫要说了,好好歇着,再等片刻,御医就到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顾晚虞仿佛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让他心中更加颤动, 甚至都有几分后悔当日气愤下,而一走了之的行为。 顾晚虞当然不会就此住口, 趁着御医来前,她还有太多“弥留之际”的真心话,要对他说, 只停了片刻,便又缓缓张开口, 感谢“t.”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8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20210406091102852”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一封绝笔信 “与爷相识这般久,我最心喜的日子,却是爷受伤那几日……” 顾晚虞没有再继续说方才那个话题, 毕竟有关于她在宋京章心中的印象, 说一千道一万,恐怕都无法让他改观, 没准反而会因此让他更觉自己城府深,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如拉着他说些旁的,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 自已体会,反而会更有助于扭转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毕竟人性本就如此,任旁人说的再天乱坠,却还是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体会到的、甚至猜测的, 对于宋京章这样多疑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果不其然,方才还不停喊着让她莫要多言的宋京章,不再开口了, “那几日是我离得爷最近的时候,” 顾晚虞睁开双眼,目光逐渐幽深,仿佛在回忆着那几日的情形, “从前虽也能时常看到爷,与爷同榻而眠,可我却一直觉得,爷与我之间相距甚远,” “那几日,谁都不知晓爷在哪儿,就连那位王妃也不知晓,只有我在那样的时刻,还能被告知,贴身伺候爷,” “每每想起,或许爷对我有那么一分的信重,便欣喜不已。” 好不容易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 顾晚虞停下,喘了口气,稍微歇了歇,又继续道: “我时常在想,若是姐姐没出事便好了,若是我不是扬州瘦马出身就好了,若是,”她顿了一下, 又继续道:“若是能早点遇见爷,就好了!” 宋京章猛的抬眸,视线与她相接, 那双不知何时就已经牢牢印在心间的黑眸中, 仿佛闪烁着一簇簇火焰,映照着满是他的倒影, “怦怦怦……”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咳,爷……” 宋京章心生触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却突然愣住, 因为那只从方才起便紧紧勾住他手指的柔夷,猛然间无力垂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的快速扭过头, 就看到顾晚虞面色祥和,紧紧闭着双眼,安详的躺在一侧, 仿佛已经、已经…… 手指微颤,试探性的放到了她鼻尖下, 还好,还来得及。 恰在此时,叩门声响起, “叩叩叩!” “爷,王御医请来了。” “进来。” 宫中争斗不息,再加上贤妃身子不好,御医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言说, 是以他早早就收买好了御医, 作为他贴身太监总管的赵有正自然也知晓, 听闻宋京章下令传御医,自然就去找了这个自己人。 “微臣参见雍王……” “免了,”王御医行礼动作刚行至一半,便被宋京章打断,“快来给她瞧瞧。” “是。” 王御医在宫中行走多年,自然练就一双好眼力, 自从跟着赵有正一路出了宫,他就知晓恐怕是有什么隐秘之事, 进了这府里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如今看到要看诊的是女子,还与自己主子这般亲昵,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此时又见宋京章催促,便忙上前,利落打开药箱,开始把脉。 “心脾不足,肝气旺盛,气血两亏,郁结于心……” 王御医掉了半天书袋, 听的宋京章眉头愈发紧锁,最终实在忍不住一摆手, “好了,你只说可能救治?” 王御医捋着半白的胡子,“虽救治困难,却不是没有法子。” 宋京章握紧的拳瞬间松了松, 就连跟在后面等候的小环、赵有正二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微臣先施以金针,再佐以汤药,可令这位贵人醒转,不过还需……” 王御医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他胡子半白,老头一个,也无须忌讳男女大防, 宋京章直接摆了摆手,“王御医请便。” 随后又吩咐小环侍候在侧,协助一二后,便带着赵有正去了外间,静静等候。 这边王御医开始施针救治, 赵有正也忙禀报自己之前悄悄把府里遣散出去的下人送去庄子上的事, “……奴才是想着,这些人到底本就是庄子上过来的,个个机警又本分,与其再放任要别处,给爷和夫人惹了麻烦,不如还放到庄子上,” “不过奴才谨记着爷的吩咐,都是悄悄做的,没敢让夫人发觉,就连徐令那小子也是不知情的。” 宋京章摩挲着扳指,点点头,“做的不错,” 本来想要发火质问的念头,也散了,又吩咐道: “把人带回来吧,好好打扫收拾一番,待她醒了,看到,想来也欢喜。” “嗻!”赵有正躬身退下,出去办事, 出了房门,不由用袖口抹了把汗, 方才他一进府,看到府里这般败落之景,心就咯噔一声, 尤其听到爷让传御医时,便更觉不好, 他猜的没错,这位主子在爷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 多亏他留了个后手,若不然待爷回过神,定会问责, 虽说是爷下令让断了这府里的供给,但这位顾主子若真就此出了什么事, 爷不会认为是自己命令下的错,定会把此事迁怒到他的头上, 毕竟,这天底下可没下错令的主子,只有不会做事的奴才。 赵有正为自己当初的机敏,狠狠赞叹自夸了一番, 随后便麻利的去让人传那些下人过来了。 房内外间, 宋京章还在踱步等着, 虽然王御医说的信誓旦旦, 但只看顾晚虞那苍白的脸色,还是让他忧心不已, 心中总想着,若是万一没救治回来,那…… 不,不会的! 正在不停摩挲着手上扳指,左右踱步时, 不期然一个偏头,余光却看到桌上书本间,夹着一封信笺, 露出的一角,隐隐能看到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爷亲启”三个字, 宋京章心生疑惑,几步上前,把这信笺抽了出来, 虽不认得这是否是顾晚虞的字迹,但他能肯定,这必是她写给自己的, 怎么不找人送去?还是……? 宋京章有了不好的预感,快速拆开信封, 爷亲启: 展信安,见字如晤, 爷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妾已经故去了。 不必为妾伤悲,这或许就是妾最终的宿命, 初见爷时,便是妾困顿于陆府,十分渴求能遇到贵人,能带妾脱离陆府,前往盛京, 此后多日,每每想起那夜,总会心怀感念, 能遇到爷,是妾之幸, 感谢“流年未逝己成殇min”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anan_dc”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妾知晓,爷恼妾隐瞒之事,觉得妾心机深沉, 妾对此无话可说,亦是不悔, 妾为今日已准备六年有余,如今大仇得报, 纵使爷恼怒,妾仍觉慰心, 个中缘由,事关亲姐名誉,妾不欲再提,望爷恕罪, 多年操劳,如今终是能得其果,妾亦可放下俗念,愿追随先姐而去。 爷身边多有伺候得心之人,自不必妾多言, 然,心中仍旧有诸多事宜,即阴阳两隔,实不吐不快, 爷畏热,却又极看重规矩,夏日炎炎酷暑, 妾见爷按规矩,衣裳依旧还是一件不落的穿着,委实心疼, 妾大胆多言,规矩到底是死的, 人生不过短短数载,内里能随心些,也舒服些也是? 哦对了,瞧妾,“死”字是不能说的, 不过爷向来大度,一直纵容着妾,想来也不会在这时,非要揪着妾的规矩不放,妾便不再重新写了。 妾做了些针线,妾手脚粗苯,比不得宫中绣娘的好手艺,盼爷不嫌, 衣裳、荷包、腰带、靴子,并冬日的护膝、手套、帽子为一套, 原想着在爷生辰相送,如今却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虽伺候爷的时日不长,但留心发现爷喜食甜, 此前还研究了两道新的点心,想要亲手做给爷, 此时看来,却是也来不及了, 不过妾嘱咐了孙嬷嬷,若有机会,给爷敬上, 如今膳房仅剩孙嬷嬷一人,二门前只徐令一人,房内则仅仅小环三人了, 当初妾来府里时,还觉得伺候的人多, 可没承想,不过短短几日,妾便习惯了被这许多人伺候, 现下人骤然少了,竟还有几分不适应, 可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妾最后走时,还要多操心这许多。 今日京中下雪了,下的很大, 妾生于扬州,长于扬州,如今还是 雪景很美,可惜身旁无爷同赏, 不过爷在宫中亦是能见到的吧,这样算来,勉强也算作同赏了。 临死前能见到这样美的雪景,妾已是十分满足, 待下去后见了姐姐,想必亦有姐妹相谈之话题…… 其余旁的,想来也不必妾再多嘴多舌, 说起来,妾伺候爷一场, 一不能为爷绵延子嗣,二不能讨得爷欢心,实在心中有愧, 不过想来爷后院姐妹众多,也不差妾一人, 妾无能,只盼望爷日后福缘深厚、儿孙满堂。 看到这,宋京章顿了下, 抬手轻抚此处纸张上的褶皱, 视线停留在这零星被晕染开、字迹有些许混沌的地方停留良久, 半响后,才继续看下去。 “另,身边一众贴心之人,尚未有所归, 无人托付,万般无奈,恳请爷看在妾伺候一场份上,勉做收留, 小环伴妾颠沛流离多年,虽名为主仆,实却为姐妹,妾去后,不求富贵,但求爷能给配个为人本分的属下,安稳一生; 留福,为妾出门偶收留,虽出身低微,但为人机敏,做事谨慎,若爷不嫌,愿为爷鞍前马后,侍候在侧; 慎贞,即为当初醉春楼头牌姑娘玉蕊,是留福无意间在城外乱葬岗发现,深受先镇国公府周二迫害,妾于心不忍,收留在一方小院, 后妾一己之私,令其改头换面进永安候府,替妾谋划施行覆灭永安候府之计,多亏其机敏,才得以窥探永安侯背后真主, 她实为命理凄惨,纵观全局,皆乃妾之罪过, 言至于此,不敢奢求爷能多加怜惜,只求能放她与腹中孩子一条生路, 其余徐令、竹儿、果儿等人平日侍候多有用心,又是爷亲送之人,自不必妾多言。 妾多言至此,口拙欠恰语,冀爷谅之。 终此一别,再无相见,望君珍之重之。” 这封绝笔信的笔触,从始至终都是冷静从容的, 就像是最后见她那几日里的表现一样——从容不迫,冷静自持。 即便是在交代后事之时,在泄露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之时,在倾诉自己爱意之时, 她都保持着那样令人恼火的平静, 就像是冬日湖面厚厚的冰。 站在冰面上,宋京章望不到湖底,只能透过反光,看到茫然又莫名心绪灰暗的自己。 ————————我是宋京章心绪复杂的分界线———————— 王御医早就开好了方子,然后在得了宋京章的授意下,拎着药箱回宫去了, 宋京章则一直守着,直至华灯初上,她依旧没能醒来, 他叹了一口气,在赵有正的询问下,大手一挥,留在了府里过夜, 并且没让人收拾厢房,打算直接在卧房软榻上对付一夜, 在简单更衣,留下赵有正和小环在门外守夜后, 便摆手让人退出房内。 赵有正和小环对视一眼,忙听命带人退了出去,并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听着“吱呀”一声响后,宋京章迈步来到床前, 床榻上,顾晚虞闭着双眼,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模样, 他看着这个面目熟悉的女人,只觉得手脚发凉,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想活了? 她凭什么? 宋京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在冰凉过后,一团怒火从他的肺腑蔓延至全身, 好嘛,被你欺瞒利用的爷都还没说什么, 你这就要不管不顾的,俨然一副达成所愿、再无它求的模样,郁结于心到要撒手人寰了。 你说宋京章气不气, 何止是气,简直是要气炸了, 恨不得亲手扯开顾晚虞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气的同时,心也在隐隐作痛, 且她人如今就躺在榻上,任人施为,一副不行了的样子, 纵使有再多的气,只要看到她那苍白消瘦、神志不清的脸,就尽皆消睨。 他理不清这是何种心绪, 宫中二十余年如履薄冰的日子,教会了他如何做一个主子,一个皇子, 却从未教过他男女之情,除了母妃,也再也没一个女人爱他, 他不想让这样一个满心是自己的女人,就这样撒手人寰。 宋京章抬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紧锁的眉间拂过,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眸中划过柔色,嘴上却恶狠狠道: “顾氏,你欺瞒利用了爷,休想妄图就这般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和你姐姐团聚。” 这一章好难写,终于写完了! 感谢“固守一生”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有一丢丢饿了”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鹿鹿畔”小可爱1张月票支持! 是哪位宝子打赏了二百红袖币,后台不显示,看不到是谁t﹏t,也感谢这位小可爱!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名留青史,谋求至尊之位 天际方泛了白,房门便被叩响, 紧跟着,便是赵有正低声的询问,“爷,可醒了?” 宋京章先是看了眼床榻,见顾晚虞还是未醒来,才转头让赵有正进来, “何事?” “回爷,皇上下令传召六品以上文武百官,开大朝会呢。” 宋京章皱了皱眉, 又不是逢年过节,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突然要开大朝会了? 难道……? 想到某个期盼许久的猜想,宋京章猛的站了起来, “更衣。” “嗻!” 赵有正作为宋京章贴身太监总管,自然十分明白他心中的大业, 又在深宫行走多年,自然也能猜到他猜到的可能, 是以手上动作愈发麻利了, 宋京章常来这边,柜子里换洗的衣物也是常备着, 现如今也方便, 不过片刻工夫,便伺候宋京章洗漱更衣,重新束了发。 宋京章抬步欲走,又突然停住, 转身回头看了眼床榻上还未醒的顾晚虞, 半响,又看向赵有正, 赵有正立即会意,垂头禀报, “先前被夫人遣散出去那些人,奴才已经全然带回,现如今正在外面侯着。” “再找几个人在这等着,待她一醒来,便过来禀报。” 宋京章背手而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又吩咐道: “再有,去查一下,她姐姐之事的前因后果。” “是。” 安排好一切,又深思了一番,确认无甚其他事宜,才安心离开。 这边宋京章前脚刚离了府,后脚顾晚虞便幽幽睁开了双眼, 昨日从午后开始,睡了整整六个时辰,觉太足了, 是以她早早就醒了, 不过碍于宋京章在侧,此时醒来无益,故一直闭着眼装睡罢了。 盯着头上帐子瞧了半响,才动了动身,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她没那么自视甚高, 不会认为宋京章这样重规矩的人会为了自己,而去对皇父赐婚的发妻做什么, 何况纵使她很少出门,却也知晓,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 对于宋京章来说,抛开请分不谈,一个家世背景深厚、对他有助力的女人,与一个毫无根基、尚需依靠他的女人,实在太好选了, 所以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现如今就把林氏拉下来。 之前林氏知晓她的存在后,为何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她的命?而是选择下绝孕药这样的东西? 不过是顾及宋京章对她还有点兴趣, 要她命容易,但惹宋京章不喜,坏了夫妻情分不值, 所以在她“失宠”后,才开始下死手。 顾晚虞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翻了身,换了个姿势躺着, 古来医药便讲究阴阳平衡,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林氏那药,也仅是寻常, 她发现竹儿荷包里的纸包后,便换了几味药,让果儿给掉了包, 少一味药,那药甭说发挥药效了,说不定还会调转药性,毒药变养身的好药,良药变毒药也不无可能, 更何况顾晚虞为保万无一失,还特地在从毒药转为养身药的基础上,多添了几味滞气耗血的, 再加上这段日子,她确实是郁结于心,夜不能安枕, 前两日吹了风还得了风寒, 几相融合下, 七分真,三分假, 就连御医也没发现什么,成了如今局面, 再引得宋京章看到那封特意写给他的信,就不怕揭不过这次的事。 至于林氏, 她此番重新得了宋京章的心,林氏估摸着也会如往日般,有所顾忌。 而特意给林氏培养的竹儿,又能发挥出重大作用。 慎贞说的对, 若姐姐看到她就此颓废,被人白白害了性命,恐怕也会怨她。 顾晚虞握紧枕下的玉佩, 姐姐,放心吧,我会活的好好的, 活的比谁都好,直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世人皆庸碌,寻求富贵功名, 她打消了寻死的想法,却是也想为她一家谋求个名留青史! 试想,若是她一个扬州瘦马出身的人,登上那个位置,该是多么有意思的情景, 真是想想就让人…… 兴奋啊! 她对宋京章这个男人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 许是听到了房内的动静,外面守着的小环低声询问, “主子可是醒了?” 顾晚虞收敛心神,坐起身,“进来。” 当即,小环、竹儿、果儿三人捧着水盆等物什鱼贯而入, 简单关怀,为她擦洗一番自不必提, “爷对夫人可真是尽心,昨日听闻夫人出了事,自打进了府,脚步一刻未停,可见爷心中是有夫人的。” “是啊,赵总管还把之前小红、小荷等人全部搜罗送回来了,若不是爷有心,又岂会如此?” “夫人只要养好身子,何愁日后呢?” 三人叽叽喳喳又是赞宋京章对她用心,又是劝她自身打起精神, 顾晚虞听了半响,见几人越说越没边了,才摆手让她们闭嘴, “这些都是外物,不过爷既让人把他们都送了回来,也不容易,你们且好好安置了。” 小环点头,“是,主子放心。” 竹儿果儿自然跟着应下, 顾晚虞嘴上笑着,视线游离到竹儿身上,左右打量两眼,直看的她面色发虚,才淡淡收回, 竹儿暗暗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正欲说些什么时, 顾晚虞开口了, “我得爷庇佑,没能如你那主子的愿,不知竹儿你后续该如何?” 竹儿心中一抖,寒意瞬间爬满脊背,紧紧攥着手心,强撑着没瘫下去, “夫人此话何意?奴婢不懂?” “不懂?” 顾晚虞嗤笑一声,从床角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沾了药粉的油纸丢了下去, “帮着人谋害本夫人你懂不懂?库房里那些浸染了避孕药物的布料、玉器你懂不懂?养身汤里的毒药你懂不懂?” 那油纸飘转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竹儿脚边, 竹儿从听到她 还有何不懂的, 自己不过是一直在这位主的眼皮子底下蹦跶罢了, 哪里能不怕? 最关键的是, 这位主面对这众多腌臜东西,甚至是都沾染了那些避孕的物件, 竟也能忍耐着一直露出半点痕迹,足见其城府极深、所图甚大。 念及此,竹儿猛地抬头, 补上昨天漏的一章 感谢“书友20230905156_eb”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固守一生”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第117章 要出大事啊! 本以为顾晚虞眼中即便不是对她的怨恨,也会是对她背叛的愤怒, 可触及她的视线,竹儿却发现这位主眼中仍然是一片平静,连些许的冷意都没有, 就仿佛这件事,她这个人,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从未入心罢了。 为何这般不在意?是早有预料还是…… 竹儿哆嗦了一下, 不得不说,竹儿想多了, 这世上之事,最害怕的就是臆测,猜想,寻思,往往想来猜去,就能弄出更大的事出来。 竹儿如今不止是被她发现背后之事而吓到,更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随机哭喊着跪行至顾晚虞身前,练练磕头, “夫人饶命,奴婢原也不想的,都是王妃,用奴婢的家人胁迫奴婢,逼奴婢做下这等背主之事的,” “对了,夫人恐怕不知道,爷并不是普通公侯世家的公子,而是当今亲子,雍王殿下,太太也是家世显赫的王妃娘娘,奴婢怎么敢违抗呢?” 竹儿如今已经是慌不择路,妄图用出卖这等隐秘消息来寻求保命, 就连旁边果儿听到她这话,都吓得跪了下来, 二人本以为顾晚虞听到这消息,会欣喜万分,再不济也会震惊, 可不仅她面色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平静,就连小环亦是半分惊讶都没露出。 这下竹儿果儿二人是真的惊吓到了。 连这等消息,夫人都知?那爷知不知晓? 果儿死死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完了! 竹儿这下彻底死心了,连哭喊都忘了,就这样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她。 “家人?呵。” 顾晚虞想到顾留福报上来的消息,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会意,把竹儿堵住嘴,带了下去。 顾晚虞盯着二人的背影,淡淡勾了勾嘴角, 扫了下面依旧跪着的果儿一眼,端起手边赵有正连夜派人送过来的新茶抿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 威慑目的已经达到,后面再拉拢劝诫的话,就不该她这个主子来说了, 交给小环这个众人皆知的贴身心腹来做,刚刚好。 小环自是一番恐吓威胁不必提。 另一边,宋京章快马加鞭出了净水胡同,还没来得及细打听大朝会的事, 迎面就看到他大皇兄宋靖康同样骑马而来。 “见过大皇兄,”宋京章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思,挂上公式化微笑,拱手行了个礼,“倒是不常见大皇兄走这条路。” 毕竟净水胡同在东城,靖王府可是城中最靠近皇宫的位置, 若要入宫,怎么转也走不了这条路, 除非……老大是从外面回来的。 念及此,宋京章眸色微深。 宋靖康此人虽平日里常被其他皇子背后莽夫、武夫的喊着,但人长得并不五大三粗, 毕竟上边列位祖宗皇帝后宫都是美人,可以说皇家就没丑的, 宋靖康同样剑眉星目、骑在汗血宝马上,修长的身躯挺直如松, 又因亲身上战场拼杀过,比之寻常皇子更添一份逼人的肃杀之气, 此时一身墨色大氅高坐于马上,比宋京章还高了半个头,显得俊朗非凡, “哈哈哈你我兄弟何须多礼,”宋靖康轻扯了下缰绳,就到了宋京章身旁,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昨日我那妻弟新得了个爱妾,叫着吃酒,实在推脱不过,便去了,闹的久了些,干脆就歇在那府,” “今晨听闻父皇召开大朝会,这才匆匆赶回去,倒是老三你怎么从这边来?” 状似随口一问,但宋京章却不由心中一凛, 人人都说他这个大皇兄虽勇武,却无甚城府,尤其在军营中待惯了,人也大大咧咧的, 可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个是简单的?简单的根本活不下来。 宋京章视线微不可察的在老大的靴子上扫过,又快速恢复如常, “原是如此,倒是应当恭喜小刘大人了,弟弟不过一时兴起,想猎些野味,便去了京郊那处别院,没承想刚歇了一晚,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收到了宫里的令。” 左右那处别院自从上次被刺杀,便暴露于人前,如今自然成了他堵老大的借口。 二人视线有一瞬的相接,又快速分离, 对于彼此给出的理由,信不信的,恐怕只有他二人自己知道了。 宋靖康哈哈一笑,打趣的看了眼宋京章, “哈哈哈不愧是我宋家的子弟,下次得闲来皇兄那处温泉庄子,庄子后山养了些鹿和狍子,还有两头熊瞎子,咱们兄弟二人一道涉猎,保你尽兴。” “那届时臣弟便叨扰大皇兄了。” “欸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好了,毕竟是大朝会,咱们还是快些吧。” 宋靖康摆摆手,说完,便双腿一夹马肚,让马先一步跑了起来, 宋京章面上带笑,拉着缰绳,稍稍落后宋靖康的马半步,也跟着快马加鞭到了宫门前。 双双下了马,让奴才把马牵走,又互相客气闲聊了两句,这才一同前往宣政殿。 景泰帝还未来, 朝臣和一众皇子都在殿外侯着, 见到宋京章二人自然是一连叠声的见礼, 随后便是一同客气的闲聊。 景泰帝儿子多,光是活下来的,就有十六个, 现如今有上朝资格的,算上宋京章几人,有八个, 不过除了老大、老二、宋京章、老四宋敬逸在工部、老五宋竞瑞在礼部, 其余旁的都还没什么正经差事,也就旁听来的, 但不代表他们斗的就不厉害了, 更有甚者,这几个比宋京章和老大之间斗的还狠, 其中排行老十的,就因为兄弟争斗,瘸了一条腿。 现下几人一同聚在此处,虽面上带笑,一副兄友弟恭之景, 但个个眼神、言语中都透着试探与猜忌, 惹得一众朝臣都不敢贸然凑上前。 宋京章和这几个兄弟闲闲说了半响没甚内容的废话, 等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左右,景泰帝才宣了众人进殿。 并没有什么大事,说的也不外乎是朝中那些事, 来之前文武百官心里还想着是不是皇上会在今天暗示一下储君的人选, 不想景泰帝只是告诉大家一声,别想多了,朕还能再活五百年,你们都老实点吧。 众多大臣互相对视一眼,又快速垂下头去,拱手异口同声, “皇上福寿绵延,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京章随着其他朝臣都用隐晦的目光扫了几眼景泰帝的气色后,心里又都不由担心起来, 那气色,可不像是个康健的呀。 这么想的人不单单只有宋京章,其他看了景泰帝气色的人心里都是咯噔,咯噔的。 糟了, 这位不放权,又一直拖着不决定储君人选,怕是要出大事啊! 感谢“书友24831874”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由不得他 一时间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倒是让不少人起了破釜成舟背水一战的念头, 与其等着皇上悄不声的选定新主,新主秋后算帐,还不如直接反了, 私底下早已经悄悄站队的大臣就是以这种心思游说着自家背后的主子。 然后景泰帝那些有出息的皇子们便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毕竟嫡出二皇兄的下场在哪儿摆着,由不得他们不有所顾忌, 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呀。 而就在这时, 大皇子宋靖康请旨去平郊外的匪乱。 众多皇子顿时惊起, 老大这绝对是想先下手了! 还平匪?呸,这个借口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呢? 大皇子对此呵呵一笑, 表示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他靖王殿下就是这么想的,怎得,为国平乱还有错了? 事实证明,不管这些皇子信与不信,还是老大是怎么想的、 景泰帝一句“不必用你”,就直接堵了所有人的嘴, 但匪乱不平也不行,景泰帝看着把满朝文武看了一遍,最终敲定了个新提拔上来年轻将军, 随后转手就把老大扔去筹备开春武举之事, 这寒冬腊月的,离四五月份的武举还早着呢,景泰帝这话一听就是不相信老大, 这下好了吧,让你嘚瑟。 一众皇子私下里,不住的暗笑。 没办法,虽然景泰帝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对这个手握兵权,在军中有很大声望的大儿子十分忌惮, 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把这个儿子扔到军中历练了。 宋靖康也不恼,平静的拱手听命,平静的退出大殿,平静的回了王府。 平静的让景泰帝都眉头一皱。 宋京章得了消息,冷笑一声,“派人盯紧了他。” 赵有正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人手, 在大朝会上发现景泰帝脸色不对后,不仅那些皇子都回来私底下和自己麾下众官员议事, 就连宋京章也是, 下了朝就直接给几个早早就归顺自己的官员使了个眼色, 暗中到了京郊另一处私下置办的庄子上议事, 正巧碰到人来传老大这事的消息,众人也都听了个满耳, 他们作为宋京章的心腹,自然知晓他的谋划, 当下脑子便转开了, “爷,若是靖王殿下真的安心回府办差事,那……” 宋京章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刘大人觉得可能吗?” 刘大人盯着满屋子看过来的视线,沉吟片刻,张口欲言, 却被宋京章抬头压下,“我知刘大人的意思,不过,” 他指节轻扣桌面,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这一屋子归顺自己的朝臣, “不过,只要老大出了城门,就算他无心要反,也由不得他了。” 刘大人显然听出了宋京章的意思,不由讪讪笑道:“爷深谋远虑,微臣自愧不如。” 旁边几人自然也是明白了,忙就这,互相发表了一番看法,确保计划无误后,才揭过此事,说下一件。 话说回净水胡同, 小环压着竹儿恐吓了一通,见她面色惨白,又话锋一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想想你自来了府,主子是怎么对你吧,从未责骂打罚,如今就算知晓你背主,也并未起杀心, 你觉得自己对得起主子吗云云,直把竹儿说的羞愧难当,恨不得自行了结, 才暗地里满意的点点头,抛下最后一个大雷, “你还不知道吧,在你冒着性命之危下药时,你效命的好主子,为扫清痕迹,已经悄悄把你叔父一家拉到庄子上处理掉了。” 正捏着自己良心,悔不当初的竹儿不期然听到这句,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反驳, 结果猛地抬起头,却对上小环似笑非笑的眼神, 把本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可能”三个字又给咽了回去, 自己在心里转了一圈,发现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她给林氏做事这么长时间,早就发现林氏并不如以前听过的那般贤良, 设身处地站在林氏角度上一想,自己这边已然禀报成了事, 夫人一旦身亡,爷得了消息,不论之前生了多大的气,相处这些日子的情分到底还在,恐怕就会立即下令彻查, 到时查到她身上,面对爷的盛怒,个人自知个人,她明白,自己保不齐就受不住严刑拷打,吐出林氏来,再顺藤摸瓜一查,林氏必然是跑不了的, 若是如此,林氏不想被爷发现,提前料理了自己和叔父一家已绝后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通这些后,竹儿也顾不上羞愧反省了,连忙眼巴巴的看向小环, “环姐姐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小环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措辞给说了, “主子得知你……便让留福出去打听,去了你叔父在的铺子,却打听到你叔父早就换了庄子管事一职,留福发觉不对,安排人顺着去问,却被人告知没有见过,” “留福不信,带着人在那附近守了两日,上上下下、明里暗里都搜遍了,才发现些许带了血迹的残肢断骸……” 林氏做事向来谨慎,自然不会留下尸身等东西,让人发觉出来, 但有些事,偏偏就那么巧, 顾晚虞得知林氏要下死手,就猜到她必是要开始清扫痕迹了, 不过她只要还有一口气,竹儿便还要留着做后手,可她叔父一家可就留着没什么用了, 于是早早派了顾留福去之前打听到的竹儿叔父待的庄子附近盯着, 正巧就看到林氏派去的人处理尸身的一幕。 小环为不暴露这背后有顾晚虞操控推动的事,没尽说给竹儿听, 只七分真,三分假的一说,观其神色自是信了,又不放心,末了又添了一句, “你如果信不过我,不若自己去扫听扫听,不过为保万一,还需避着些人,毕竟若是那位真想要清扫痕迹,你,也是轻易逃不过的。” 竹儿反应过来,起身对小环郑重福了一礼, “我自是信得过姐姐的,多谢姐姐告知,” “此事是奴婢对不住夫人,合该千刀万剐,才勉能解奴婢之罪过,夫人要怎样罚奴婢,奴婢都无话可说,可听姐姐一番言语,千思万想,还想为自己做下的错事将功折罪,待报答了夫人这一片爱怜之心,再自行了断,才能安心,求姐姐再带奴婢见夫人一面。”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半夏不苦”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半夏不苦”小可爱1000红袖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顾晚虞:说说看 竹儿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小环自然无有不应, 毕竟, 她们本就是这个打算不是吗? 不过未免竹儿看出什么,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在她再几次恳求下,才带她回了卧房。 一路上,竹儿一直在心中斟酌待会儿见到顾晚虞时的言语用词, 她也不是蠢的,在小环这态度上,也能看出点深意来, 不提旁的,单看顾晚虞没直接禀报给爷知晓此事, 就能看出顾晚虞不是想要她的命,甚至大胆猜测她是另有图谋, 而她此时要做的,就是表现出自己的忠心,并且主动担上顾氏想做的事。 想通这些,竹儿紧了紧手中, 进了卧房,到顾晚虞身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夫人,奴婢知错了!” 顾晚虞正倚着软枕,喝王御医开的药, 她不耐苦,自来就不耐烦喝这些苦汁子, 但这次她对自己也是下了狠手,不补不行了, 没理会竹儿的动作和哭喊, 一口气灌下碗中的汤药,又快速捏起早就备好的蜜饯塞进嘴里, 勉强压下口中涩意,闭目缓了会儿,待那股苦涩差不多消散后,才转头看向在地上磕头的竹儿。 竹儿一边磕头一边恳切说着, “奴婢是猪油蒙了心,才害了夫人,可王妃拿奴婢家人威胁,奴婢不敢不应,如今已然发现自己罪过,实在愧对夫人往日之厚待,” “奴婢万死也不过,但想着如今王妃还不知晓您已经发现了她的计谋,奴婢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做您内应。” 顾晚虞盯着她的头顶,视线偏移,落到小环身上, 小环连忙微微点了点头,奉上一方干净的手帕, 顾晚虞接过,擦拭了下嘴角,才漫不经心的挥手让小环和果儿下去, 竹儿依旧还在无比恳切的表着忠心,忽听到房门紧闭声,不由心中一紧, 此时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室内几乎落针可闻, 她不由想起方才顾晚虞那眼神, 随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些发虚, 但也不敢停,仍然继续搜肠刮肚寻着好听的话说着, “……奴婢只是想为之前做过的错事赎罪,若能帮得上夫人,也是奴婢之幸,若是夫人不需奴婢,奴婢愿以死谢罪。” 说完这最后一句,竹儿闭眼重重拜了下去,头皮紧贴地砖, 这一瞬间,竹儿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想了许多,最终都归于平静, “请夫人责罚!” 很有一股但凭她发落的架势。 顾晚虞垂眸望着她,指尖轻点床榻边的横木, “说说看。” 竹儿猛地睁开双眼,却仍旧不敢起身,只维持着俯跪的姿势, 虽不是很明白她到底要她说些什么,但脑子一转,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爷、爷素来不近女色,夫人您是唯一一个让爷起了兴趣,养在外面的女人,王妃、不,林氏也是因为这份特例,才一直想要料理了您,” “林氏执掌爷后院多年,上孝敬长辈,下友爱兄弟,在外素有贤名,但为人最是狠辣,” “此番一计不成,必有后手,虽有爷庇护,林氏不敢明目张胆对您如何,但宫中争斗大多防不胜防,” 竹儿犹犹豫豫着后面的话要不要说出口,抬头小心看了眼顾晚虞, 见她依旧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帘,看不明喜怒,也不疑惑自己为何突然住了口,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竹儿就泄了气,暗自咬了咬牙, 张口把思量许久,有些冒犯的话说了出来, 感谢“书友202302085557”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限时沉迷”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屿麓青衫”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叔父是亲爹 “奴婢是死不足惜,但林氏必定不会就此罢手,” “除去奴婢,打草惊蛇不说,更有甚者,林氏亦会再次派了人来,府中下人众多,届时底细不明,” “可奴婢不同,在夫人身边伺候,知根知底,尽可听夫人安排,又不会打草惊蛇。” 竹儿此番言语,已力所能及的委婉, 但再委婉,也是明明白白告诉了顾晚虞, 她不怕死,但她死了,再来谋害的可就不知是哪个了,还不如派她去做内应迷惑林氏。 顾晚虞闭眼假寐听完,忽得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竹儿原本十拿九稳的心,顿时又揣揣惊起, 就在她以为言语冒犯惹顾晚虞不喜时,顾晚虞开口了, “有几分道理。” 简单一句,瞬间就让竹儿暗暗松了一口气,顿时又是垂头表忠心, “奴婢悔不当初,实在愧对夫人,夫人放心,日后奴婢定然不会再犯,必把夫人、不、主子您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顾晚虞微微一抬手,制止住了竹儿的话, 她不耐烦听这些, 况且竹儿是不是真的对她忠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竹儿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吗?在意的家人已经被林氏下了手, 明面上又已经暴露,府里上下如今都已经知晓她是林氏的眼线, 若不投靠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由不得她不忠心。 “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也不必再多言,到底如何,只看日后吧!” “是是是,多谢主子开恩,主子仁心,奴婢无以为报,唯有做好差事,死而后已。” 竹儿又重重叩了个头,抬首又犹犹豫豫低声道: “奴婢,还有一事想求夫人。” “哦?”顾晚虞扫了她一眼, “奴婢家人已遇害,奴婢,还想去亲眼瞧瞧,为他们立个碑。” “自然,你一片孝心,合该如此。”顾晚虞随意挥了挥手, 她也知晓,竹儿是还想要去最后确认一下, 不过本就是事实,再多打探,也是如此,她当然不会再拦着, 叫来小环进来伺候,便让竹儿自行出府去了。 竹儿顾不上其他,匆匆出了府,直奔她知晓的林氏那几个庄子而去, 方才给顾晚虞回话时,慌张之下,身上出了许多的汗, 如今被冷风一吹,里面的中衣带着寒气黏在了身上,衬得愈发冷了, 她却一步未停,急切的想去看一个结果, 一个明明已经想到,却不亲自看上一眼,不甘心的结果。 林氏大家世族出身,光是陪嫁庄子,就有三五个, 可离京中最近,且后面挨着山的,仅仅只有那一个, 是以竹儿避着人,悄悄出了城就直直奔那庄子而去。 抖着身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寻摸了两圈, 终于从一僻静的山石拐角处的旮旯角里, 找到了顾留福故意让人留下的,带有血迹的衣角,以及一截断臂, 望着那熟悉的衣料和断臂上明显的红痣, 竹儿再也撑不住,扑上前痛哭出声,“爹!” 听到这一声哭喊,后面悄悄跟来,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顾留福,瞬间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捂住了嘴。 也由不得他不惊讶,本以为是她叔父,结果上来喊声爹, 这论谁,谁不能不受到惊吓。 顾留福敏锐的发觉,其中定有隐秘,顿时把身子藏好,仔细注意竹儿的声响,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也渐渐拼凑出了此事的真相, 原来这位刘管事其实并不是竹儿的叔父,而是她亲生父亲, 刘管事是林家的家生子, 什么是家生子? 当奴才,嫁奴才,生奴才,这就是家生子, 这刘父当时与发妻恩爱非常,又是做管事的,家里也有些余产, 可父妻俩身子都不太好,一直没有孩子,求医问药不知多少, 好不容易得了竹儿这一女,自然对竹儿千般宠爱, 为了避免竹儿长大要进林府做奴婢伺候人, 在竹儿她娘悄悄生下她后, 这位刘管事直接托了一旧年在外结识的良籍好友, 把竹儿给名义上过继了过去,本以为这样便可避免竹儿为奴为婢, 结果谁也没承想,那好友出门跑生意时遇了匪乱,一家竟死了个干净, 留下竹儿只能再回到他夫妇身边, 这样来看,不过转了一手,对外借口抱养的友人的孩子,本也没什么, 林家家大业大,也不会盯着一个孩子不放,非要她来伺候。 可坏事就坏事在,林氏突然被景泰帝赐婚给了宋京章, 进了皇家,为保万一,被人提前埋了钉子,同时也是林氏谨慎, 把底下要陪嫁的奴才家世都细细查了一遍,带走的全是林家的家生子, 这时刘父的心思就活泛开了, 这毕竟是皇家啊,就算不求能做个主子,享受荣华富贵, 但如果能做个得脸的奴才,日后出去,也能得一门好亲事不是,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刘父左思右想下,就活动开了,上下打点要把竹儿塞到主子跟前去, 不过到底是能干出为了不继续做家生子,把闺女给过继出去的人才, 人想的是一举到位,借着林氏这边底下的关系, 直接了大量家财,依旧隐瞒着二人真正的关系,把竹儿塞到宋京章跟前去了, 竹儿听了她爹的话,本是抱着做主子的想法去的, 结果宋京章身边也不缺人伺候,直接给弄到了新得的庄子上做事, 见此,父女二人也歇了心思, 事已至此,就本本分分做事吧。 然后后面又机缘巧合,入了赵有正的眼,被带来伺候顾晚虞。 父女俩也是谨慎的,甭管人前还是人后,都没让旁人发现二人的真实关系, 一直隐瞒到了现在,随着竹儿一声“爹”才道破其中真相。 顾留福暗暗听完,也是刷新了自己这十多年的认知, 合着还能这样啊? 不是,图啥啊,这兜了一大圈子,也没能更改什么啊! 一脸无言的看着竹儿哭完,伤心欲绝的做亲父做了衣冠冢, 才打道回府,麻溜儿的去跟顾晚虞禀报了。 另一边, 宋京章安排好一切,就仿若平常般, 第121章 夫妻夜话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想着即将发生的事, 宋京章在京郊庄子上布置好宫外的一切,询问了顾晚虞已经清醒,暂时无事后,便赶回了皇子所中,做完了最后的后手安排, 然后就跟没事人一般,如往日平静去了林氏房中, 这边林氏还在焦急等待最后的消息,不想一转头就听见下面奴才禀报宋京章来了, 忙收敛了心绪,给旁边乃嬷嬷使了个眼神,抬步迎了上去, “给爷请安,”见礼后,顺手就帮宋京章解下厚厚的披风,一边接过宫女递上的热手巾替他擦手,一边又忙不迭声的说着, “这么冷的天,下面人怎得也不知道给爷拿上个暖炉?” “白芷快去把熏笼脚凳拿过来,白桦去厨房把刚做的什锦蜜汤端一盏来。” “是。”白芷白桦二人异口同声的应了,忙下去拿脚凳的拿脚凳,端蜜汤的端蜜汤, 赵有正也慌忙请罪,说是自己的疏忽,没伺候好主子,请主子恕罪云云。 还不待林氏再说什么,已经漱完口的宋京章摆了摆手, “那些东西繁赘的紧,左右有披风,也冷不着爷。” 宋京章都开口了,林氏自然没什么再说的了,只笑着应了,亲手取了白桦刚端来的蜜汤递给他, 宋京章极给面子的喝了两口,才放下, 瞥见桌上摆着一盒小拨浪鼓、九连环等玩意儿,不由随手捡起看了眼, “怎么好好的拿了这些物件出来?” 林氏净完手,坐到他对面,“过几日是五弟家的瑞儿百日宴,正收拾贺仪呢,不过到底仅仅是个庶子,便没挑什么太贵重的,妾身想着就比照着之前给大皇兄家庶子的例,送这一盒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再加上几匹缎子、金银如意锁各一也尽够了,爷看呢?” “嗯。”宋京章轻点头,在这些琐事上,林氏一向做的不错,他自然放心, 只问了这一句,便撩开手不提, 不过,兄弟家庶子的百日宴,他没兴趣,却不代表他对这些兄弟府中情况不感兴趣, 老五也就罢了,还在他南边住着, 主要,是外面的老大。 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前些日子你去大哥家贺喜,府中可还一切顺意?” 闻弦音而知雅意, 林氏到底是两朝元老世代清流林家出身的千金,自然也知如今的夺嫡纷争, 如今一听宋京章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暗自回想沉吟了片刻,才张了口, “一切都好,那孩子瞧着身子也康健,妾身不常出宫您也是知晓的,不过那日瞧着,虽是百日宴,却是十分热闹,来了许多妾身不常见的夫人太太。” 宋京章垂着眼帘没说话, 林氏虽不常出宫,但做姑娘时,可是经常出门交际, 况且嫁入宫后,每每大宴都要出席,可以说如今朝中官员夫人大都是认识的, 能让她说出不常见的,且身份够格参加靖王府上宴会的, 恐怕就只有新提拔上来的几个武将家的夫人了。 看来那几个早就投靠老大了,更有甚者,恐怕就是老大一手安排的。 脑海里的想法转了一圈,宋京章又就势关心了两句老大家那庶子的身子,把话头拉到孩子身上,说起了大姐儿的身子, “爷放心,不过是娘胎带的弱症,现下身子已经好转,有童太医守着,再有那些上好补品药材,不愁养不好。” “有何缺的东西,吩咐人去爷库房取,另外再给沈氏添一成的月俸,两名伺候的婆子。” 宋京章虽不怎么去探望,但对如今膝下这唯一的闺女还是真心疼爱的, 体弱也无妨,皇家里的孩子向来很少有真正康健的,不也养大了那么多, 只要能养就成。 沈氏之前生产后,已经借着照看大姐儿,在应有的份例上,多拨过去了四个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早已经不合规矩, 如今宋京章又多给了一成俸禄,和两个婆子,沈氏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快与她这个王妃比肩了, 不过到底是一侍妾生的庶女,林氏倒也不在意, 甚至很是乐意借此讨个贤惠的名声,便也笑着应下了 “爷思虑周全,妾身替沈氏和大姐儿谢爷。” 正说话间,乃嬷嬷挑帘子进来了,对宋京章行了一礼,便退到了林氏身后, 林氏视线随之瞥向乃嬷嬷, 乃嬷嬷垂下头轻轻摇了摇, 林氏顿时皱起了眉头,眼梢一挑, 乃嬷嬷微微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坐着的宋京章, 林氏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但顾及到宋京章在此,只能强忍着压下。 宋京章一抬眼皮,正巧看到这主仆二人正在互相使着眼色, 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又垂下眸, 心中猜测八成不是后院又出了什么事,就是林氏私下里又做了些什么了。 不过心里清楚是清楚,宋京章面上就当没看到,也没打算私下去查些什么, 一是林氏素来稳重,懂规矩,打理后他后院琐事不说,也从未触及到他底线, 他也乐于给嫡妻脸面。 再一个宋京章也觉得女人后院的事, 不想让男人知道的时候,还真不一定能知道。 他是在宫里长大的,女人对后院的掌控能力和男人对后院的放任, 他从人子到如今做了人父,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物竞天择,也是一种生存模式。 见主仆俩似乎互相“交流”完了,宋京章这才抬起头, 和林氏又闲话两句,下令安置了。 一时之间, 下面众多奴才端水盆的端水盆,拿帕子的拿帕子,更衣的更衣,有条不紊的忙着,待伺候宋京章、林氏二人上了床榻,才陆续退了出去。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夫妻二人都是自小就被教养嬷嬷教的规矩,躺的直直的,手脚都一板一眼的安放着, 宋京章一面掐算着时间,一面与林氏嘱咐了两句, 林氏对于他的到来,本还十分欣喜, 想着若是宋京章也有心,没准还能趁机要个嫡子, 可在看到方才宋京章打探靖王府后的神情,就估摸着他不是来单纯找自己的了,瞬间要孩子的心思歇了大半, 感谢“书友24831874”三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006660”五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靖王殿下,反了! 现下又听了他这几句嘱咐的话,不由心有些惴惴不安, “爷,可是,今夜要发生什么事?” 似是想要了什么可能,林氏隐在被子下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声音都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放心。”宋京章本是闭着眼假寐养精神,发觉到林氏的慌乱, 抬手准确摸到了林氏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不会波及到你们的。” 不是不会发生,而是不会波及到。 明悟了他话中含义,林氏的心不由更慌了, 也顾不上想旁的了,满心都是对即将发生的未知事的猜测, 自己琢磨了半响,越想越担忧,轻轻侧身,忍不住想向宋京章询问打探下, 可一转头,就发现宋京章呼吸匀称,显然已经去和周公相会了。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在战战兢兢的猜测中,又翻回了身, 一边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床帐,一边听着宋京章平稳有序的呼吸, 直至二更才朦胧睡过去。 事实上,都不必宋京章如何, 大皇子宋靖康一退了下去,就转身安排上了, 回了自己王府,换了身不显眼的装扮,就悄悄出了城, 先是掩人耳目的转了一圈,随后就直直奔西郊大营而去…… 四更,皇宫中漆黑一片, 各宫大小主子、奴才们都已进入梦乡,宫外亦是一片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城门外,就连守城的侍卫都悄悄打起瞌睡, 徒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袭来, 紧跟着,就是由宋靖康打头的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而来, 这些侍卫也是偷懒偷惯了的,自有一套不为人知的法子, 反应却也快,几近是马蹄声刚传来,就猛地瞪圆了双眼, 待上了城门看清来人和那一众声势浩大的兵马,几个侍卫对视一眼,连忙动了起来, 报信的报信,喊统领的喊统领,再拿武器、生火点灯, 忙完这一切,宋靖康带着人马也到跟前了, “给爷把城门打开!” 宋靖康骑在高头大马上,手微抬,剑指留下守门的几个侍卫, 配着那周身的煞气和身后大部队的人马,快把他们给吓尿了, 不过虽吓得直哆嗦,但几个侍卫在这时候也不敢犯糊涂, 几人对视一眼,就默契的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靖王殿下,殿下怎得这个时辰来宫里,这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呢,还请殿下……” “少废话,爷再说一遍,把城门打开!” 几个侍卫紧咬着牙,“微臣等人也是听命行事,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我等。”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宋靖康显然没多少耐心,手一挥, 身后副将,便立即拿起了背后的弓箭,对准了跪着的其中一个侍卫, “咻!” “唔!”来不及喊一声,那被瞄准的侍卫,便软软倒了下去, 剩余几个侍卫见此,忙连连磕头,“靖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等人也是奉命行事!” 宋靖康却是看也没看几人, 副将见此,又拉满了弓,对准了下一个人, 那侍卫吓得直抖,愈发惊恐的喊起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这就去开城门。” 说着战战兢兢站起来,就要去开城门, 拉弓的副将又看了眼宋靖康, 见他依旧没开口,手上动作便丝毫没敢停, “咻!” 侍卫应声而倒。 这下几个侍卫是确认他们必死无疑了,忙四散跑开, 副将又是拉满弓,对准正在跑着的一个侍卫,正欲松手, “混账!”一声高呵响起,打断了副将的动作, 同时底下城门开了, 一身护甲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万忠,脚步匆匆走了出来,面对宋靖康行了个大礼, “王爷恕罪,是属下管教无方,” 说着扭头看向被人带过来的几个侍卫,大声斥责, “怎么回事?本将不是早早嘱咐过,只要见到靖王殿下,便打开城门吗?你们几个混账,竟然胆把本将的话当做耳旁风?” 副将看到他这般疾言厉色,把责任全推脱到这几人身上,眼角一瞥,很是不屑的冷笑道: “李指挥使来的可真是时候,这样的大事,不安排心腹守着,反而叫这等阴奉阳为之辈,守城门,” 李万忠眼皮一抖,忙跪下请罪, “都是属下疏忽,差点误了大事,还请爷降罪。” 说完又恶狠狠的看向那几个惊的说不出话来的侍卫,“你们几个混账!” “大人饶命,小的并未听您下过此等命……” “还敢嘴硬!” “好了,” 见李万忠拔剑要亲自砍了几人,宋靖康不耐烦的摆手阻止, “大事要紧,莫要浪费时间。” “爷说的是,”李万忠忙收回动作,转头又招来人,吩咐:“带下去。” 宋靖康冷眼看完,又开口问道:“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已经调动好了吧?” “爷放心,早就安排好,在西城等候了,只要爷一声令下,顷刻便可赶往宫中。”李万忠拱手。 “好!”宋靖康大笑两声, “那把椅子就在眼前了,你们要的荣华富贵也近在咫尺,众将听令,” 说着抬起手臂,高高挥了下剑,“出发!” 随着这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人马掠过城门,直奔皇宫而去。 可谁也没注意到,在队伍前方远处,早就有一位身穿护甲,做五城兵马司将领打扮的人,率先一步进了皇宫。 宫内, 本就没真正睡熟的宋京章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猛地睁开双眼, 紧跟着,叩门声响起, 赵有正的嗓音传来,“爷,靖王亲率西郊大营往宫内来了,如今已经到了宣武门。” 宋京章眸光微动,一边起身,一边让赵有正进来伺候, 林氏方才好不容易睡下,睡梦中感受到身侧的动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结果听到宋京章一句“可有人去给皇上报信了?”,顿时惊醒, 有些无措的看向正在穿衣的宋京章,“爷?” “无事,爷去瞧瞧。” “可这兵荒马乱的,若是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伤到了爷,可如何是好,不若等皇上……” “无妨,放心。” 宋京章避开林氏伸过来的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丢下一句,“有禁卫会护着皇子所,好生看顾好自己和大姐儿她们”,便大步向宣政殿方向而去。 净水胡同, 午后得了顾留福禀报的隐秘之事,对竹儿更加放心后, 本踏踏实实睡下了, 结果半夜也被这阵马蹄夹杂着慌乱的声响惊醒, 第123章 宋京章 发生了何事? 皱着眉醒后叫来外门守夜的小环,本欲问问发生了何事, 就见小环一脸惊恐, “怎么了?” “主子,出事了,外面有大批兵马向皇宫去了,怕不是、怕不是……” 怕不是了半响,终究是没敢说出造反二字,只抖着手去点了灯。 不过虽然没真说出来,顾晚虞也是懂了, 毕竟这个时辰,又大批的兵马,除了造反也再没有旁的解释了, “现如今如何了?宫中可传出了什么消息?” 小环捧着茶杯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但依旧强作镇定的给她奉上热茶, “并未,那群、人也是刚过去,想来宫里也才得到消息吧,” “也不知道城门是怎么开的,方才听到声响,徐总管便带着小赵小钱和留福悄悄出去看了眼,也未看到带头的首领,只发觉不对,便急忙回来,堵死了大门和各处角门侧门。” 顾晚虞捧着温热的茶杯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徐令到底是宋京章身边出来的人,关键时刻还是能担得住事的。 沉吟半响,又吩咐道:“把底下那些丫鬟婆子都叫来正院,留福也来,再让徐令拿了柴刀和棍棒,守在二门,” “今夜不安稳,还要你们多用些心了,不怕外患,就怕内里有什么趁机作乱的。” 听着她一贯冷静又不失温和的嗓音,小环也逐渐安下心,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就利落的下去传令。 房门再次紧闭, 角落里炭盆生的旺,地龙也一直开着,是以虽是寒冬腊月,只着一身中衣,依旧不觉寒凉, 随手扯过一侧的白狐狸毛斗篷披上,行至窗前,推开窗一角, 无边夜色下隐隐能看到远处不断亮起的火光,以及绵延不绝、一声高过一声的厮杀声。 盯着皇宫方向的眸子闪过一抹深思, 脑子稍微一转,就把此事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徐令等人没能瞧见领头的人, 但宋京章不会这么蠢,嫡出二皇子又倒了, 现如今能拉动兵马的,无非也就大皇子靖王一人了。 再联系宋京章前后反应,恐怕这背后离不了他的操控, 不同于小环的惊慌失措,她看的十分透彻深远, 此事过后基本大皇子就要退出夺嫡这场纷争了, 手指微动,拨弄了两下腕间的玉镯, 又看了半响,顾晚虞这才放下窗子,回到床榻重新躺好, 既然已经确定不会有事,自然要回去睡觉了。 现在睡觉,没准还能有个好梦。 于是等小环带着府里下人过来,就看到了她这好似心突然大的了的主子睡的正香, 念着顾晚虞身子还没好全,也不敢唤醒,只贴心的给掖了掖被角,又悄声退了出去。 与外面等着的竹儿果儿一众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也没解释, 只发话让人抱了炭盆、熏笼和被,打算带着众人在正房门外凑合一宿, 当然,为避免惹外面那群反贼的注意,也不敢点灯,只拿了两支微弱的蜡烛, 就这样和府里一众人,守在廊下等外面的动静结束。 这边漆黑一片,皇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宋京章出了皇子所,绕开一队又一队戒备起来的禁卫,快速来到了宣政殿, 一进殿,就看到本该熟睡的景泰帝一身齐整的明黄龙袍,立于窗前,神色不明的盯着宣武门方向。 宋京章垂了下眼皮, 看来,他这父皇应该早就发现了老大的异动了啊! 幸亏他没做太多,否则…… 暗自庆幸了一句,宋京章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的躬身行礼, “参加父皇。” 本来压根没注意来人是谁的景泰帝,听到这声父皇,才偏头看过来, 眼眸微眯,目光在宋京章身上扫了两下,才摆手让他起身, 感受到那股气势逼人的视线,宋京章心中不由一笑, 随后又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般起身,凑到景泰帝身边, “父皇,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儿臣睡梦中被嘈乱声惊醒,问下面奴才也不清楚,实在担忧您,便也没去打探,匆匆赶过来了。” 拜当初顾晚虞无意一言点醒梦中人所赐, 宋京章在景泰帝面前一向是孝顺贴心的好儿子形象, 如今又有两个谋反的儿子对比,景泰帝是真的被这关切的话感动到了, 瞬间又想起了往日宋京章的慰心之举,自己就把方才那点子对他的猜忌散了一干二净, 不过到底还有个不孝子的大军近在眼前,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看罢了, 冷哼一声,没开口。 旁边贴身大总管太监赵忠印见此,忙压低声音解释, “是靖王殿下,带了西郊大营八万精兵,与五城兵马司的兵马来,来逼宫了。” 霎时,景泰帝的脸更黑了, 做儿子的,带兵来谋老子的反, 简直是在把他这个老子的脸,放在地上使劲踩, 何况,经此一遭,明日怕是全天下都知晓了, 堂堂皇帝,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简直让皇室颜面扫地。 越想越气,景泰帝抄起手边新换的茶盏就扔了下去, “啪”的一声,上好的青瓷茶杯四分五裂, 殿内众多奴才,甚至宋京章瞬间跪了下去, “父皇/皇上息怒!” 息怒?他如何能息怒? 这已经是 他十七岁登基,轻赋税免徭役、安天下重科举、平定北荒叛乱,开拓宁州以南两州之地硕大版图, 把从世祖手中接过的烂摊子,变成如今这熙熙攘攘的安定盛世, 自问无愧天下和列祖列宗, 可偏偏生养的这些儿子,一个个的,都要反他,巴不得他这个皇父去死! 景泰帝扶着桌案的左手发出阵阵颤抖,右手抓着起伏不断的胸口, 忽觉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就要往后倒去, “父皇/皇上!”宋京章和赵忠印连忙上前扶住, “太医,快去传太医!” 宋京章一边帮景泰帝顺气,一边转头冷声吩咐。 “不必。” 这片刻工夫,景泰帝缓了过来,抬头拦下旁边赵忠印欲转身去请太医的动作, “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如何逼宫!” 第124章 茶言茶语 拱火能手宋京章 宋京章看着景泰帝那阴沉的脸色,暗道一声果然,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皇上早就安排好后手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只气愤而不慌乱, 沉吟片刻,在表演了一番对皇父身子担忧不已的孝顺模样后,又开口添了一把火,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应对法子才是,毕竟大皇兄的兵马已经快到宣政殿了。” 景泰帝又黑了脸,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布置,这次却没有昏,而是冷着脸又立于窗前,“赵忠印,去看看胥本正现在在哪?” 胥本正正是御林军统领, 看到赵忠印丝毫没问其他,便转身下去, 宋京章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便气定神闲的站立在一侧角落,静等老大的到来, 说实在,他还真有些期待起一会老大苦心孤诣、抱着背水一战的想法谋反,结果在自以为即将成功时,被皇上瞬间戳破时的场面了。 另一边, 其余皇子,如老四老五等几个稍大些的, 在得知老大率领兵马要逼宫后,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以担忧皇父为由,匆匆往宣政殿而来, 不过半路就被各自消息灵通的母妃派人给拦了回去, 贤妃也想要拦自己儿子,但得到消息时,发现宋京章早早就去了宣政殿了, 心中是又惊又急,也不敢再派人过去,只能心焦的在佛像面前反复念经,祈求保佑景泰帝与宋京章平安。 在众多皇子与后宫众多女人担忧中,大皇子宋靖康终于突破御林军的守卫,来到了宣政殿前, 殿内,从方才让赵忠印去寻过胥本正后,便一直在坐在龙椅上假寐的景泰帝,听到外面声响,突然睁开双眼, “老三,去迎你大哥进来。” 宋京章拱手称是,抬步就往外走,推开宣政殿的房门, 正巧看到宋靖康一身血煞之气,刀剑还滴着鲜血,迈步想要进入殿内。 兄弟俩一照面,互相对视一眼,便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宋京章:大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勇,不过可惜,此番恐怕要同二皇兄一般,要早早回府,颐养“天年”了。 宋靖康:哼,出身低贱的虚伪懦弱之辈,当旁人不知晓你也盯着这把龙椅?可偏偏没那个胆子来争,只会做些小女儿姿态。 “父皇呢?” “大皇兄,兄弟一场,弟弟还是想劝您一句,莫要太过了。” 宋靖康冷哼一声,“这便不劳三弟费心了。” 说完抬手想要推开他,往殿内而去, 宋京章没动,就这样挡在他身前,“弟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大皇兄为弟弟解惑。” 宋靖康皱眉盯着他,没开口, 宋京章自顾自的说下去,“自从二皇兄被圈禁府中,您就是朝中上下呼声最高的皇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无意外,只等父皇百年,便可顺理成章继承大宝,何必这样铤而走险呢?” 宋靖康抬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耻笑一声, “老三,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必要在这跟兄长装模作样吗?” 是的,装模作样, 宋靖康从始至终就觉得平日宋京章那些礼贤下士、不近女色、冷面无私都是装出来的,尤其还有……在景泰帝面前讨巧卖乖, 无非也是为了那把龙椅罢了,只不过他们选择的路数不同, 都是皇上的儿子,谁不知道谁啊? 出去都被人尊尊敬敬垂头喊一声“爷”,谁又会甘心屈居兄弟之下? 往宣政殿内方向看了一眼,宋靖康贴近宋京章身前, 凝眉淡淡吐出一句,“老三,如果这时你还在为所谓的皇宠而努力的话,不如多奉承奉承你兄长我,否则待过了今日,兄长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说完,便用力推开他,往殿内而去, 宋京章沉默半响,低低笑了两声, 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几步到了龙案前的宋靖康一撩甲衣下摆,跪下高声道: “父皇,儿子请您禅位。” “你的礼仪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景泰帝怒起,手一挥就把龙案上的镇纸扔了下来, 宋靖康利落的躲了过去,“父皇,事已至此,您就莫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不管再如何拖延时间,结局都更改不了的,” “您放心,儿子不会让您搬出宣政殿,您依旧可在这安享晚年,儿子依旧会孝顺您!” “好好好,好一个孝顺!” 眼看景泰帝捂着胸口,又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宋京章连忙上前扶住,帮着顺气, “大皇兄,父皇身子抱恙,尚未痊愈,方才得知你带兵进宫,差点昏过去,就算你真要如何,也要顾及些父皇的身子才是。” 宋靖康浑不在意,坦言:“所以本王才说要父皇禅位,好能安心保养身子。” 景泰帝气极,竟然平静了下来,挥手让宋京章退至一侧,一双锐利的鹰眼紧盯着宋靖康,“老大,你当真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在这双从小怕到大的眼眸注释下,宋靖康有一瞬间的惊慌,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那近十万的大军,心又落回了实处, “本王十万大军在外等候,若看儿子一直不出去,也不知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来,父皇还是莫要拖延时间了。” “你在威胁朕?” “儿子不敢,只是实话实说,劝父皇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莫怪儿臣不客气了。”宋靖康说到最后,也有了几分不耐烦。 “好,你靖王殿下不是要对朕不客气吗?那就让朕见识见识你靖王殿下的手段。” 正巧此时, 宋靖康的副将看他长时间不出来,已经等不及,带着一队精兵闯了进来, 宋靖康抬头看了眼依旧岿然不动的景泰帝,与一旁似是毫不在意的宋京章, 心头闪过一丝别样感觉,但眼看就要成功坐上那把龙椅,却是已经顾不上其他, 大手一挥,高呵道:“拿下。” 本以为会是压倒性的场景, 但那些方才还十分听令,对他推崇至极的精卫却纹丝不动, 第125章 大皇兄,弟弟提醒过您了,您怎 “你们没听见爷的命令,还不快拿下皇上和雍王?”副将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见他们没有动作,不由厉声呵斥道。 宋靖康却有了不好的猜想,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尤其听到殿外又传来了厮杀声,隐隐约约一些自己人的哀嚎声不断涌现耳中, 脑子稍微一转,抬头再次看向从始至终都未显慌乱、四平八稳的景泰帝与宋京章, 哪里还不懂,自己被耍了, 是以也顾不上再让那些人动手,一步上前,就要去挟持龙案后的景泰帝, 就在同一瞬间,察觉到他动作后,宋京章也动了, 不过却是为护持景泰帝而去, “大皇兄你逼宫不成,还想刺杀父皇吗?” 本没有这个意思,仅仅想要挟持皇父,放过那些追随自己的弟兄们的宋靖康, 却在听到这一声后,咬了咬牙,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左右不管如何,自己也败了,若是真能刺杀成功,没准还有一线希望, 抱着这种想法,宋靖康直直把剑捅了过去, 那群精卫的速度也十分迅速,见势不对,就纷纷拔剑上前护驾, 可这些人速度再快又岂能快过就在景泰帝身前的宋靖康,况且还有个副将在侧, 都这会儿了,就算再迟钝,那副将也反应过来了, 看宋靖康提剑冲了上去,也顾不上其他,也拔剑开始阻拦那些方才还是同一阵营的精卫, 别说,能当上宋靖康副将的还真有两把刷子,一个人就缠住了这些精卫, 导致宋靖康很顺利的就到了景泰帝身前, 当然景泰帝也不是死的,哪怕他真的老了,当年也是从马背上闯来的皇位, 身子往旁边一偏,就躲过了宋靖康这一剑, 但到底是有病在身,再加上反复被气,偏了那一下,就倒在了龙椅上, 宋靖康剑又没停,继续袭来, 景泰帝无处可逃,眼睁睁看着剑尖向自己而来, 心生怒火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悲凉, 这逆子竟然胆敢真的弑父! 宋靖康也不想的,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从刺出那一剑开始,或者说从调动了西郊大营开始, 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确实是景泰帝最优秀的儿子之一,十分秉承了景泰帝为君之态,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近在咫尺的皇父,露出这种从未想过的凄然之色, 宋靖康即便心中告诫自己,不可手软,但这一刻,依旧情不自禁的停顿了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一双手稳稳的握在剑尖处, 是宋京章! 宋靖康自知已毫无退路,手上力道用了十成十,即便停顿了一瞬,那剑也带着绞杀之势, 宋京章这一握, 霎时,就流出了成片的血迹, “老三!”宋靖康从牙缝中挤出这道声音, “大皇兄,收手吧,趁局面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收手?他还有收手的余地吗? 也就在这时,御林军和西郊大营的将领带人冲进宣政殿,制住了那副将, “靖王殿下收手吧,五城兵马司与您养的那些精兵已尽皆被制服。” 大势已去,就算宋靖康再怎么不想收手,也没办法了, “哈哈哈哈哈……苦心孤诣数余年,终究落得如此下场。” 仰头大笑两声,宋靖康利落的抽出佩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可在场那么多兵将,又岂会让他自戕, 胥本正飞身而起,一脚就踢飞了宋靖康手中的剑, 四周的侍卫也瞬间一拥而上,制住了他。 宋京章也跟着后撤一步, 见他手上还不断低落着鲜血,景泰帝忙命匆匆赶回的赵忠印去传太医。 赵忠印亲自过来,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脚步不停快速到了宣政殿, 结果被这场景吓了一跳,然后又丝毫不敢多言,见了礼,便去给宋京章包扎伤口。 景泰帝站在龙案旁,看着底下这个敢用双手替自己挡住剑锋的儿子,又看了眼旁边被御林军侍卫压着跪在一旁的儿子, 视线偏移,眺望了眼殿外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突然一股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 “传旨,” 殿内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恭敬垂头听候景泰帝圣谕, “大皇子宋靖康,私自调动西郊大营、伙同五城兵马司,忤逆犯上,意欲谋反,刺杀皇父,实在罪不可恕,着即刻褫夺封号,废除亲王之位,除玉碟之名,再不为我宋家之子。” 说完,看也不看低下跪着的众人,转身甩袖往后殿而去, 宋京章抬头望着景泰帝的背影, 在这一瞬间,他从这个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年迈的父皇身上,看到了迟暮颓老的气息, 有些时候,英雄迟暮,比美人迟暮更让人唏嘘。 再如何,这位曾经威名不可一世的父皇也老了啊! “儿、草民叩谢圣恩。”宋靖康叩头谢恩。 宋京章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不久前还对自己叫嚣着的兄长, 许是察觉到了宋京章的视线,宋靖康又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相接,彼此的心思又展露无遗。 宋京章:大皇兄,弟弟提醒过您了,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宋靖康:老三,你当真以为经此一遭,你便可踩着两位兄长,十拿九稳的上位了吗? 目光闪烁,二人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宋京章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完好,收起手臂,站起身,就欲离去。 不想宋靖康突然站起身,又突然高声喊道:“父皇,您当真就以为剩下这些儿子是孝顺忠心的吗?” 还未走出正殿的景泰帝的脚步一顿,却并未转头, 宋靖康哈哈大笑两声,抱着“既然我得不到,旁人也别想得到”的想法, “您专政多年,对亲生儿子都多有猜忌打压,您当真就以为只有儿子与老二想要夺您底下那个位子吗?” “老二那条腿到底是怎么断的,甚至伤好后,又为什么反的,您真的不清楚吗?” “一向不近女色,冷心冷清的老三,都在外养了个扬州瘦马的外室;向来木讷老实的老四手下都有大批效忠之人,而老五就真的本分懂事吗?您不知道吧,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就是老五的人,当初,还帮着老二一块刺杀老三呢哈哈哈哈……” 景泰帝终于回头了,目带阴霾的扫了殿中所有垂下头去的众人, 随后一甩袖,脚步不停的走了。 宋京章抬头,眸中闪过一抹暗色,瞥了眼身边的赵有正, 赵有正会意,忙上前一步呵道:“反贼宋靖康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堵了嘴,带下去。” 第126章 什么?那贱人没死? 其实宋靖康这时再堵不堵嘴,已经不重要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想让景泰帝听的,也都已经听完了。 宋靖康自然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老三,哥哥在前面等着你。” 说完这最后一句,便由着那些侍卫凑近,封口带了下去。 人陆陆续续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做洒扫的宫女太监们在角落里或擦拭或清扫。 宋京章面色实在算不上好, “爷?”赵有正低声提醒了一句。 “回皇子所。”宋京章回神,转身抬步就走,赵有正连忙跟上。 进了皇子所,就一路进了书房,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这时,大皇子带兵逼宫,被决胜千里的英明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制服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开了。 这下,不止大皇子的母妃惠贵妃慌了, 就连那些原本拦着儿子去救驾的妃嫔们也慌了, 皇上,您这不是耍着人玩吗? 景泰帝不清楚这群女人和儿子的腹诽, 当然就算清楚,也会大怒,让他们哪来的滚哪去, 被两个最疼爱儿子接连的造反弄得心力交瘁的景泰帝,现如今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些糟心的儿子。 很快,惠贵妃便不用慌了, 因为赵忠印带着禁足圣旨来了, 儿子犯了这么大的错,皇上念及旧情,仅仅是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 没赐死,甚至都没没夺了位份, 惠贵妃表示已经很知足了, 感恩戴德的谢了恩,就安心准备在自己宫里待到死了。 这边对惠贵妃的圣旨一下,顿时,众多有子的妃嫔和皇子们就更慌了, 一时间宫内众多大小主子人心惶惶,关键还不能就这样过去景泰帝跟前请罪, 但是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前去解释关怀,又怕皇上会因此心中有了芥蒂, 这提也不行,不提也不行, 众后妃皇子们左右为难,急得纷纷都在各宫各殿踱步。 唯独,贤妃,以及雍王妃林氏, 在得知只有宋京章一人前去救驾,并且还因此受了伤, 担忧的同时,心中不免有些窃喜, 有此一遭,不怕日后章儿/爷会不得圣心! 在得了消息后的 在打听到他已经回了皇子所,便立即马不停蹄的前往书房, 甚至贤妃也拖着病体,慌忙传轿,就想要来皇子所亲眼看看儿子的伤, 可就在林氏吃了个闭门羹后, 另一则消息也终于传了出来, 在大殿之上,宋靖康对着景泰帝揭发其余众多皇子时,那些御林军和西郊大营的兵卫都在,何况还有那么些奴才也都听到了, 纵使宋京章授意是老大胡言乱语, 但只要他一天没登上那个位置,宫里就只有一个真正的主子,那就是景泰帝, 皇上都没发话,一个皇子,还是皇子身边的太监发的话,又有什么用, 于是宋靖康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老三在外养了个扬州瘦马、老四手底下追随了一大批官员、老五早早就收买了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等身居要位的皇子隐秘之事, 一字不落的通过那些兵将,和太监宫女们传的人尽皆知, 本就慌乱的四、五皇子及其母妃更加慌乱,恨不得现在就去宣政殿门外请罪, 而其他原本嫉妒宋京章即将得圣心的一群未被老大牵扯出的皇子们,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可怜贤妃拖着病体,刚被逼宫的事弄的一惊,又被儿子受伤一吓,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出钟粹宫的门,就被这消息震的差点昏过去, 回过神后,也不敢出去给儿子添乱了,便又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般回去小佛堂念佛了。 不是这些人大题小作,实在是你一向不近女色、冷心冷清的雍王都在私下养外室了, 那不就是说明,表面这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既然能装不近女色,那是不是就能装孝顺本分? 宋京章一直瞒着这事,为的不就是这? 众人能从老大的话中联想到这些,景泰帝自然也能, 但自从在宣政殿冷哼一声去了后殿歇息后,至今仍未传出什么消息来, 宋京章此时也有些心惴惴, 不止为了顾晚虞暴露于人前,更是担忧自己私下做的那些事,被景泰帝发现, 虽他自信做的隐秘,但一国之君手底下的暗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可以说,任何一件事,只要皇帝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主要就在于,景泰帝想不想查。 不过相比于老四、老五来说,他还算稍微好点? 起码平日里端茶倒水、衷心侍奉以及方才挡在皇上身前那空手接白刃做不得假。 宋京章在书房想了半日的应对策略,发现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后,甚至有点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 而吃了个闭门羹的林氏,回到正房,得知这个消息后, 担忧的同时又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派人去解决了顾氏, 否则宋京章再来个既然已经暴露,不如就把人接进来的说辞, 她能呕死。 可正庆幸着呢, 一直没机会禀报的乃嬷嬷打发走房内的宫女,低声向她禀报林二昨日传来的消息。 “什么?那贱人没死?” “是,竹儿传过话来,说是不知为何爷突然过去府里,瞧见顾氏快不行了,传了御医,” 乃嬷嬷小心瞧着林氏的脸色,“有爷盯着,她也不好再继续下手。” 不仅没死,还复宠了。 林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可在这关键紧张时刻,她也不敢再多有异动, 免得一时不察,再给宋京章惹出了什么乱子,误了大事。 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阴冷, 且容那女人再逍遥几日,待日后…… 林氏从鼻腔中发出一哼声,“让那丫鬟盯紧了,一旦有何异处,及时来报。” “是。”乃嬷嬷恭敬应下。 “对了!” 这时林氏才想起来,已经把这个叫什么竹的丫鬟的家人给料理了,不由揉了揉眉心, “让林二多费些心,别让这个丫鬟脱离了控制。” “娘娘放心,能为娘娘效力是这丫鬟的福气,又岂敢有何他想?” 乃嬷嬷垂着头, 但熟悉她的林氏已经听懂了她话中之意,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勾了勾嘴角。 随即林氏反应过来,又不由更加忧心宋京章对此的态度, “让人盯紧了书房那边。” 第127章 接顾晚虞入宫? 顾晚虞一觉醒来,就被告知,昨夜谋反之事已经有了结果, “……听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是受大皇子的指使,直接打开了城门,真是大胆!” 小环几人面上一片唏嘘,显然对昨夜叛乱之事还有些后怕, 顾晚虞对此不置可否,古往今来,成王败寇罢了, 若大皇子如今成事, 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不会是“大胆”了,而是“慧眼识珠”挂上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啊,谁不想得,冒点险是应当的,如今败了被问斩,也只能说是代价罢了。 伸展了下手臂,接过茶碗,漱了口,才开口询问, “爷呢?可有何消息?” 小环摇了摇头,递上干净的手帕,“不过倒是有爷身边的人在府里守着,主子若想给爷递个话,可吩咐给他们。” 顾晚虞接过手帕擦了擦唇角,没有说是否要递消息,“竹儿呢?” “昨日跟那边回了话后,夜间守了一夜,奴婢让她们都先下去歇着了。” 看来宫中应该还在清扫,顾不上宫外。 顾晚虞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转头视线触及小环眼底的乌黑,不由温声开口,“你也下去歇歇吧。” 见小环欲要开口拒绝,又道: “左右如今外面已经没事了,又在府里,放心,出不了什么事。” 小环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今日与昨夜的嘈乱相比,实在静了不少, 不止这府里,外面街上也是, 除了一队队禁卫快速有序的去抓人,城中百姓极少有出门的,不是在补眠,就是在等,生怕再有个万一。 顾晚虞自然也没那闲情逸致出去看侍卫抓乱党, 身边伺候的都打发下去补眠了, 她自己倒是睡的足,躺不住了,随手披了件斗篷,又抱了汤婆子, 便去了后院打算散散心,顺便做下后面的安排, 毕竟,安心等待从来不是她的处事态度。 ————————我是顾晚虞想坏主意的分割线———————— 外室这件事,毕竟不雅, 仅在宫内和达官显贵下流传,没传至大街小巷的地步, 是以顾晚虞一众人,还不知道净水胡同这座宅子,已经暴露于人前了,依旧如往日般各司其职, 顾晚虞也趁机将养身子。 如今前朝后宫上下都在等着景泰帝的下一步旨意,可景泰帝却仿佛没听见那天宋靖康所言一般, 不止没动几个儿子,就连那些牵扯出来的大臣,都没拎出来单独责骂, 在把宋靖康剥成白身圈禁后, 又处理了他麾下那些官员, 尤其是帮着打开城门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然后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如惯例上朝下朝处理政事, 旁的一句没提, 这反常的举动,不禁没能让群臣安下心,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 战战兢兢等了几日, 结果发现景泰帝确实对此没什么动作,才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过也不会傻到真的认为景泰帝没听到,只私心想着莫不是牵扯的儿子和朝臣太多,皇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此揭过去了, 于是做事愈发小心谨慎了,导致这几日前朝后宫都一片祥和,倒是难得之景。 宋京章也随着大流,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本分淡然, 毕竟被揭发拉拢朝臣的不是他, 他不就是养了个外室吗?手还为救皇父伤着了,自然要好好养伤, 是以这几日连朝都没上, 还把一众打着探望旗号,实则过来打探消息的人都命赵有正打发了。 皇子所南院正房, 宋京章坐于火炕之上,手指轻点着茶盖, 在赵有正上前想要伺候他喝茶时,又挥退了他, 换成了轻点桌面,瞧着对面坐着的林氏, “叫爷过来何事?” 林氏剥桔子的手一顿,又迅速恢复自然,把一瓣桔子递到他嘴边, 娇声嗔怪道:“瞧爷说的,无事便不可叫您过来一道用膳了吗?” 见宋京章很给面子的嘴边桔子吃了,唇角弧度又加深了些, “妾身晨起去给母妃请安,母妃十分惦念您的伤势,” “妾身再三解释,可到底空口白牙的,母妃没亲眼看到您,也着实不放心, “虽未明说,妾身却能看出,母妃想要见见您。” 宋京章点点头,也知道此次是吓着了贤妃,当即便道: “爷知晓了,午后便去钟粹宫给母妃请安。” 林氏笑了笑,垂下头去又沉吟半响,才犹犹豫豫道: “还有一事,是,关于顾氏,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 自从从宣政殿传出宋京章养了个外室,那些奴才私底下就猜测不断, 遥言几近一天一个样, 有说顾氏容貌非凡,飘然若仙, 才让一向不近女色的雍王殿下,都动了心, 甚至不想让旁人看到,才做出“金屋藏娇”之事; 有说宋京章是因为后院女人争斗太过,至今还没香火, 为子嗣计,才在外面养了个,好不被人迫害; 有说,这女人是早些年与宋京章有一面之缘, 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可奈何身份太低,无法进宫侍候在侧,才养在了外面; 甚至还有说顾氏是白狐变的,来报恩了, 可惜宫中有龙气镇压,不敢接近,只能在外面伺候…… 简直越传越离谱了, 林氏初时听了,还会气愤几分, 待后面这样神啊鬼啊的话传出来,就只觉得可笑了, 不过总不能任由下面奴才这样一直胡乱揣测、传播谣言, 林氏便找借口命人喊来宋京章,想要商议个解决办法。 不过这种事,到底不必明言, 点到为止,想来宋京章也都明白下面人都在传些什么, 林氏直接掠过了这部分,继续说下去, “妾身想着,不若把顾氏接进来,出身上,妾身也去信和娘家商议过了,就顶了妾身旁支堂三叔名下早年夭折庶女的名头,” “对外只说是早年走失,如今寻回来便罢了,如此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左不过一个旁支的庶女,她还不在意, 况且顾氏的身份早已经传了出去,旁人也不是傻子,这样欲盖弥彰的事,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没有哪个会真的当真。 如此她既能得了贤德的美名, 而顾氏不论心里如何想,明面都要感激她, 同时又能在爷心中加深宽厚贤良的印象,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至于顾氏,待日后进了后院,她一正妻想要惩治,还是轻而易举? 林氏想的清楚,嘴上自然说的也恳切,起码面上是一片真诚。 感谢“聆听、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注定沦陷 宋京章却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紧盯着林氏, 直把她看的心里有些发虚,脸上笑容都僵硬下来,才收回视线, 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必。” 林氏张了张口,还欲再劝的心思在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神色后,瞬间歇了。 “爷说的是,”话锋一转,又捡着宋京章会在意的话说, “昨儿带大姐儿一道去给母妃请安……” 小孩子家家的牙都没长齐,可不就不会发觉宫中最近这紧张的气氛, 自然该吃吃该睡睡,过的比宫中某些主子还滋润, 宋京章不是后的,听自家闺女吃得香睡得好,自然高兴,也就和林氏多说了两句, 再叮嘱一番,又赏了些东西后,才转身回了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林氏神情自然带笑的目送他离开,转身就落了脸, “娘娘不必忧心,不过是一出身低贱、又不能生了的外室,看爷这样子,也不是十分上心,而且不论如何,都越不过您去,日后有大把时间整治,您又何必急于一时。” 乃嬷嬷看出她脸色不好看,忙开口宽慰。 林氏在她搀扶重新坐于火炕上,抬手轻按了按太阳穴,“也只能如此了,倒是便宜了她。” 转头又想起了什么,“家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并未,”乃嬷嬷仔细想了想,老实答道,复又小心询问,“娘娘可是要给家里传话?” 既然没主动传话,就证明宋京章没被老大说的话牵连,林氏不由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神, 这一放松,就又想到了旁的事, 轻摇了摇头,盯着茶杯上那藤萝缠枝的纹,似随口道: “也没甚大事,让母亲对那药上些心,最好能尽早寻来。” 看着宋京章对子嗣的态度,林氏心喜的同时也着急, 尤其成婚快两年了,连个喜信都还没有, 贤妃出身低,能有今日位分全靠宋京章这个儿子, 自然不敢对世家大族出身的她多摆婆婆的谱,催些什么, 但每每看到她带大姐儿过去后,那亲昵的态度, 看的林氏都不好意思, 在经过多番太医诊治后,不由把希望放在了民间偏方上,让娘家去给寻生子秘药了。 “是,娘娘放心,老奴这就派人传话给夫人。” 这边林氏忙个不停, 那边宋京章去给贤妃问了安,安了自家母妃的心后,便又待在书房不出了,美其名曰养伤。 他没有制止流言的举措,自然那些流言便越传越广了, 没出两日,外面百姓都有知晓的了。 那些宗室、诰命夫人是瞧不上顾晚虞这样的出身低贱的外室, 可一些小官,素日没有能扒上皇子的路子, 如今见了她这个缺口,可不就一窝蜂的涌过来, 在打听到宅子位置后,便悄悄派人送上了厚礼,也没说旁的,只说是孝敬, 可人既不是宋京章一派的,官职也不是户部的, 还给的不是王妃而是一个外室,这算哪门子的孝敬? 徐令拿不准主意,也不敢贸然接下,直接带着帖子和这些礼去寻顾晚虞了, 顾晚虞听完徐令的禀报,又看了眼送上来的各色精巧摆件和金银首饰,愣了一会儿, 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雍王外室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奴才本不想接的,谁知那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徐令垂着头,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生怕因此事,再让身份水涨船高的顾晚虞不喜, 顺便把手里写着送礼各家的身份的帖子递了上去。 接过帖子仔细看了看, 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在脑子中转了一圈, 顾晚虞笑着清了清嗓,“送了便收着吧,让人好好记下,等爷过来,再拿给爷瞧。” 左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官宦之家,说是孝敬就当孝敬吧, 反正她也仅仅是个外室,若是想托她帮着说些什么好话,那就打错主意了。 “是。”徐令应声退下。 顾晚虞继续一如往日般闲闲的躺在床榻上,或是随意拿本游记看,或是打络子, 只等宋京章来后,才好继续下一步动作。 但是宋京章听了下人报过来的消息后,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让人看好顾晚虞身子,便没再提其他, 也没说到底过不过来。 赵有正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吩咐,又去给净水胡同送了些药材补品和各色摆件、金银首饰,并命人盯好府里,若有异样,及时来报。 赵有正退下后,书房重新恢复静谧, 宋京章背手而立,盯着书桌上摆在正中间的一封信笺渐渐出神, 虽然这几日要忙的事比较多,但还是抽空听完了之前让暗卫查探的顾晚虞与她姐姐之间的事, 他出身不好,贤妃又是那样的性子,幼时在宫中经受过的苦不在少数,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能懂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同时, 也,更能共情她这份心,以及为何撑不下去的缘由。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相似的,都有想要守护的人,也都有必须要做的事。 “妾时常在想,若是能早些遇见您就好了。” 他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了这句话,同时浮现在眼前的还有顾晚虞那张苍白的脸, 手指轻捏上信笺的一角,无意识的摩挲, 虽然被老大逼宫一事,打断了情绪,但那股子莫名的情愫经过这一番积压,反而更加…… 更加什么?心疼、怜惜还是其他? 宋京章自己也形容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目前他有些不想看到顾晚虞那张苍白的脸, 一来是不知该如何直面她汹涌的感情, 二来则是担忧自己忍不住发火, 可发火后呢?会不会更加促使这个女人寻死的心? 宋京章忽地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威名赫赫、尊贵无比的雍王殿下,突然发现自己拥有的身份地位、钱财权势,乃至全部都没有任何用处了, 因为一切都无法留下这个现如今无欲无求、一心想要追随先姐而去的女人。 可以说顾晚虞选择的时机太巧了, 若是宋京章能一直守在府里,看着她醒来,把话说开, 甚至是发泄了心中的那点火气, 他都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上心, 但可惜,老天都在帮忙, 感情上的留白,有时候会比坦言更让人动容, 从一开始,顾晚虞发现他不懂情爱后,便网罗了一张大网,一步步把蚕食进去。 他注定要为顾晚虞呈现的这份感情,直面自己这二十多年情感匮乏带来的无措, 以及当初不听解释,拂袖就走,后不闻不问,断了府里供给的愧疚。 感谢“书友532905”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8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胜券在握,大势所趋? 暴露于人前,对于顾晚虞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她依旧还在这净水胡同的宅子里好好的当她的“夫人”,被动等着宋京章偶然的到来。 意料之中的近几日没等来宋京章, 小环、顾留福等亲近之人本还惴惴不安,担忧是之前她的主意惹恼了宋京章, 或者是因为政事,以及暴露之事带来的影响,而开始彻底把她抛掷脑后。 但看到那每隔几日便差人送过来的大批量赏赐,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顾晚虞看的一阵好笑,不过到底没说什么不在意之类的话,辜负他们的一片心,只让他们无需过度看重,一切她心中有数。 紧跟着,也不知宋京章是做了什么, 原本还在时不时送礼的那些小官夫人太太们,突然间就全都销声匿迹了。 而林氏却为了彰显自己贤德主母的品行,却命人送了些布匹以及几筐内造的银丝炭。 顾晚虞瞥了眼抬进来的这些东西, 对林氏身边过来送赏的人笑得十分客气,又恭敬的谢了恩,夸赞林氏几句, 把人打发走后,才让人把这些东西远远的丢到后面没人住的院子里,与之前竹儿动过手脚的东西摆在一处。 “记着,日后王妃娘娘的赏赐,都需好好的放在那院子,钥匙就由,”顾晚虞偏头看了眼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的小环三人一眼,“就由竹儿管着。” 竹儿迎上她的视线,心中颤了一记,忙垂下头,“是,奴婢必定好生看管,定不出任何纰漏。” 小环与果儿对视一眼,纷纷勾了勾嘴角。 顾晚虞浑不在意的收回目光,摆手让人退下,才继续看着手中的游记,心中掐算着时间, 眼看快到年节了, 打定主意,若是 临进年关,不知从何处,突然涌现出一则消息—— 皇上有意命雍王殿下代往泰山,行祭天之事宜。 众多朝臣在经过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确认后, 没办法,毕竟倒了两位嫡、长皇子后,他们几近被景泰帝给搞出了阴影, 一开始差点还都以为,这又是皇上搞儿子的手段, 但在查证过后发现,这则消息是从宣政殿传出来的后,不由心中各有所想, 大部分朝臣回去左思右想,觉得也算在情理之中, 毕竟往日宋京章如何,都有目共睹,更何况还有救驾之事,能得圣心十分合乎情理, 再者皇上近些日子确实身子不大好了,或许是真的在为新主之事考虑了, 这个时候,有心再赌一把的,都暗戳戳的跟这边接触上了, 没那个心思,只想安稳度日的,则都夹着尾巴缩了起来, 而追随宋京章的几位官员是心中大定,认为已是胜券在握,大势所趋, 可宋京章一句“胜券在握?老大、老二当初不也满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结果呢?”就给撅了回去, 宛若一盆凉水泼到头顶, 这些人纷纷收起了刚刚飘起的活泛心思,又老老实实的听命做事了。 下面的人是老实了,可上面的人可不会顾忌他心中如何想, 在流言传出后的 “老三,近日宫中的流言,可有听闻?” 宋京章看着上首一脸祥和,宛若寻常父亲关怀询问件小事的景泰帝,心中戒备又提升了十成十, 但面上却只配合他做出一副寻常孺慕父亲的儿子姿态, 也没有装作不知道,只十分自然平和道:“若父皇说的是祭天之事,儿臣确实有所耳闻。” 景泰帝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坐。” 宋京章拱手谢恩,虚坐在了座椅上,静等景泰帝下文。 “你对此事如何看?”平淡的语气中透出无尽的压迫。 来了! 从流言传出开始,他就预备好被景泰帝询问的准备了, 如今果然等来了, 脑中闪过无数想法,面上却不过转瞬的工夫,宋京章垂眸没有直接回答对流言一事的看法,反而十分自然道: “去往泰山之路本就艰远,今又是寒冬腊月,儿臣确实忧心父皇的身子。” “那你就是想要代朕去了?” 宋京章微微摇了摇头,权当没听到这其中的猜忌,继续道: “祭天一事事关重大,儿子绝不敢逾矩,只是忧心父皇身体康健,故恳求父皇去往泰山之路由儿臣随侍左右,儿臣定当鞍前马后,护持好父皇。” 景泰帝挑了挑嘴角,“那便可惜了,你说的不错,泰山之行,路途遥远,朕近日精神不济,确实是想在你们兄弟中挑一个代朕前去行祭天之事,” 说着眯了眯黝黑的眸子,看向他,“原是属意于你,但你既说不敢逾矩,朕也不好勉强。” 宋京章暗笑一声,恭敬的拱了拱手,“祭天一事为天子为天下向苍天祈求新一年的风调雨顺,此事除了父皇您,又有谁有资格来做,” “不过父皇是当今天子,命人代行,是圣旨,您的圣意,想必苍天也是遵从的。” 朝中为何对祭天之事,如此看重? 不过就是因为此事是天子专属,无论哪个皇子去,都从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景泰帝对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人选的属意态度。 经过这几年,他十分了解他老子对皇权的看重,尤其这几年身子不好的情况下,更是把权势握的更紧了, 压根就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子分权,更别提主动帮着造势了。 故此番他三言两语,把代皇祭天之事说成了仅仅是替皇上去办一件寻常的差事, 同时又捧景泰帝是天子,天子的旨意,老天也会遵从,可谓大大拍了下景泰帝的马屁。 果然,景泰帝对这番话,十分满意, “哈哈哈你小子。”景泰帝大笑两声,抬手虚指了指他的额头,又笑骂了一句, “滑不溜手的臭小子,去办你的差吧。” 宋京章也跟着笑了笑,起身利落的告退离去了。 转身的宋京章没发现他老子笑眸中闪过的深思, 同样,景泰帝也没发觉这个儿子恭敬下隐藏的厌烦,他真的烦透了这一日又一日小心翼翼的回话。 看着宋京章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景泰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忠印,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赵忠印哪里敢说别的,顿时点头哈腰道:“皇上何出此言,您龙马精神,福寿安康,不过近日劳累些罢了,哪里就提及上老了呢!” 景泰帝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垂下了眸, 盯着眼前明黄的圣旨看了半响,才抬手拿起御笔亲自书写。 第130章 这世间万般富贵荣华都应供她欢 在父子俩谈话后,不出一日,宋京章这番话便在景泰帝的授意下,传遍了朝野, 同时传出的还有命内阁大学士协礼部尚书前往泰山代行祭天诸事宜,御林军胥本正带两千精兵护送。 此令一下,不管是身处哪一派的朝臣,都不禁对宋京章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愧是都牵扯进了嫡、长两位皇子纷争中,还能稳立不倒的雍王殿下, 就是比别人看的明白,禁得起诱惑, 让人不佩服不行啊! 于是宋京章很快就发现,此番不仅打消了景泰帝戒心与猜忌,而且私下倒向自己的官员也愈发多了起来。 倒是意外之喜了。 曾经威名一极,带领群臣攘外安内的帝王逐渐年迈, 已经长成的皇子开始逐步进入群臣的视线,自然会为了日后子孙和能更进一步的前程,而私下倒戈, 皇权更迭,生老病死, 这是必然的,不会因为景泰帝不喜或者不放权就是能更改的了的, 所以在逼宫之事后,没平和多久的前朝,就又再度暗流涌动起来, 与之以往,这次群臣们更加谨慎,也愈发变本加厉。 景泰帝当然也如前几次一般,发现了, 试想一下,本以为忠心耿耿的臣属,与最亲近的儿子,时刻盯着你身下的位置, 在因此弄倒了自己曾经最喜爱的两个儿子后, 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你会不会生气? 景泰帝当然也生气,但更让他心慌的是,他终于发现这是他一介天子都无力更改的事, 已经圈禁弄倒两个儿子和数不清的臣子了, 这次杀了,然后呢,再有谋反的,再圈再杀? 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去一直压制这群人? 同样的,他还有多少儿子能够由着他作为皇权的牺牲品? 令人欣喜的是景泰帝终于正视自己已经年迈的事实, 但能正视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不甘心啊! 景泰帝扶着龙案,看着上次没对老大说的话有何表示,放任过后,如今底下那些还没有正式办差的皇子们也开始活泛起来的消息, 两眼一翻又一次昏了过去。 赵忠印熟练的一把扶住,迅速又不显慌乱的着人去请来御医诊治, 御医们也有些麻木了, 景泰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御医们多次叫放权静养,说不定还能再活几年, 可景泰帝就权当做没听到。 让皇帝活着的时候放下手中的权利,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御医们也不说了,由着景泰帝自己糟蹋身子去。 景泰帝醒来,修养了两日后, 不知道又想干什么,今年宫里的宫宴又热闹无比的如期举行了, 虽一连倒了两位呼声最高的皇子,除夕却并没有比往年多了什么不同之处, 气氛一直很好,甭管是景泰帝帝,还是那些各有心思的王爷皇子们,都表现出一副“天上又掉馅饼”的幸福笑容来, 在各色笑容与推杯换盏中,仿佛所有的污秽,都被藏在除夕这夜的万家灯火。 不同于宫中欢声笑语气氛下的冷凝和隐隐的暗流涌动, 净水胡同宅子里的气氛是真的欢声笑语,十分和睦。 这是顾晚虞在盛京过的 稀罕的她披着厚重雪白的大毛斗篷,在门外廊下足足欣赏了半日, 与怀着身孕的陈慎贞看着小环、红袖、顾留福几个在雪地里嬉闹。 同样是头一次感受到北方漫天大雪盛景的小环,亦是十分兴奋, 拽着小青(翠玉),就撒了欢般的在院子里玩闹,最后几人还各自结了队,开始打起雪仗来, “红袖姐姐,你那样团的不瓷实,看,要这样……” 顾留福正教红袖怎样团好一个不散的雪球,迎面就被小环泼了一头的雪, “等你们团好,黄菜都凉了!”小青在旁边笑着打趣,也冲着红袖扔了个小雪球, 顾留福二人顿时也撩开了团雪球的手,开始毫无章法的与她们互相泼雪打闹。 “小环右边!” “小青你不要光看小环她们两个,也要多注意下你身后那个小子。” 顾晚虞看着从二对二到三人围攻小青一个,与陈慎贞一人抱着一个汤婆子,乐得不可开支,开始给几人提醒, 虽是冰天雪地里,廊下却也不觉寒冷, 徐令带着人在她们待的周遭放了三四个炭盆,又有座椅、脚凳样式的熏笼, 甚至怕冷着顾晚虞,还在廊下边上加了层保暖用的帘子, 于是顾晚虞和陈慎贞就在廊下一直瞧着她们打雪仗,一会儿这个指挥哪个,一会儿又指示这个 在顾晚虞二人的指挥下,四人玩闹的更欢了。 陈慎贞扶着高高耸起的肚子,侧头看着顾晚虞的笑脸,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顾晚虞一个偏头看过来,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了?可是也按捺不住,也想下去同她们闹上一闹?” 陈慎贞嘴角弧度加深,“主子可莫要引诱我,免得待会真的忍耐不住,下去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可就赖上主子您了。” 顾晚虞顿时笑开了,“好啊,到时候我就给这小家伙做干娘。” 说着一个雪球擦着帘子过来,她立即瞧过去,正巧是红袖手下没注意丢过来的, 忍不住打趣一声,“好啊红袖,刚和你主子说若出了意外,就给腹中小家伙做干娘呢,你这就帮上忙了,真真是你家主子最贴心的丫头。” 红袖本也被自己的失手惊了一瞬, 后见没真碰到她二人,虽庆幸却也十分忧心顾晚虞发怒, 如今听她打趣,才彻底放下了心。 小环几个知晓顾晚虞的性子,知晓这是在变相安抚红袖呢, 忙也跟着凑趣,“主子安心,看奴婢几人整治她!” 说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嬉闹逗顾晚虞开心。 欢声笑语再度传来, 陈慎贞看她笑弯了眉眼,也不由跟着勾动唇角, 主子,您这样就很好! 平安喜乐,您这样良善之人,不该就那样了结生命的, 这世间万般富贵荣华都应当集于一身,供她这样好的主子欢乐才是。 “主子,酒菜已经备好了,可要开席了?” 第131章 除夕之夜,灯火阑珊处 听到果儿这声禀报, 顾晚虞瞬间回神,“瞧我,只看她们玩闹了,都忘了你这个有孕在身的容易饿,可饿着我干儿子了?” 陈慎贞摇了摇头,“方才用了那般多的点心汤羹,哪里站着一会子就饿到他了呢。” “走吧,”顾晚虞也未说旁的,只拉了她的手,边往房内走,边吩咐道:“开席。” 新春佳节,顾晚虞又特意命留福接了陈慎贞等人过来,安排的席面自然不会简薄, 在厅摆了三桌席面,比之她生辰那次的规格,又添了锅子和几道热菜, 陈慎贞看了眼四周,起身欲往小环她们那桌去,却被顾晚虞抬手制止, “你安心坐这儿就是。” 陈慎贞脚步微顿,看着府里徐令等人悄悄看过来的目光,有些犹豫, 顾晚虞一笑,“无妨,又没旁人,何况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算起来,就跟我妹子一般。” 陈慎贞历尽千帆,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 况且今夜除夕,想来那位爷也会在宫中参宴,不会过来的。 念及此,陈慎贞便笑着谢了一句,才在她下手位置坐了。 小环几人也随着进来,先是对视一眼,便领着全府上下,到顾晚虞身边磕头, 又是夸她,又是说吉祥话,直把她逗的直乐,赐了赏,才笑呵呵的退到一侧的小桌前坐下。 不同于宫里大宴的规矩套着规矩,一板一眼, 她们这小宴活泛多了, 照例顾晚虞先端着酒杯说了几句,就让他们随意吃喝了。 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敬酒行令, 徐令、顾留福那桌儿甚至在她默许下,开始闹哄哄的划拳辞令。 外面的间或不停伴着漫天大雪的烟火声,房内是暖意融融、言笑妍妍的笑闹声, 顾晚虞半只手托着腮,视线从眼前以茶代酒来和陈慎贞讨问孕中趣事的小环等人,滑到角落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徐令几人, 顾留福年纪小,酒量浅,从前没多少机会能行划拳辞令, 不大会子便被徐令他们灌的满脸通红,偏又不服输,胀着脸还要撑着桌子跟人家喊。 这副场景实在太过喜庆美好, 让她不期然想起往年,从前在陆府,这种场景都是府里真正千金小姐和主子们的, 她们除了去宴会上陪客喝酒,就是被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血仇,纵使小环有意逗趣,也实在提不起兴致, 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她那个逼仄的小院子里透着十足的冷清, 冷清的总觉得话音一落,房里的碳火都不热了。 “主子,快看,陈姐姐的肚子动了!” 小环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晚虞回神,就看到她们几个正围着陈慎贞的肚子,你摸一下我摸一下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若是惊到我干儿子,我可不依。”笑着打趣了一句,便凑上前, 原是几人正闲聊, 从前不是没见过有孕的妇人胎动, 可见过是一回事,自己身边亲近之人有孕,上手摸又是一回事, 顾晚虞看着几人一脸惊奇,没忍住也抬手轻轻抚过陈慎贞的肚子, 也是巧了,刚刚停歇下来的孩子,又动了下, 感受到手掌下传来的轻微动作,顾晚虞有一瞬的怔愣,而后又继续轻抚了抚, 陈慎贞抬头看着她,从怔愣到不自觉弯了眉眼, “想来这孩子是极喜爱主子的,方才小环她们几个摸,都没这么欢实。” 小环:“是啊,这小家伙还挺偏心的!” “是啊!” “可见还是夫人更得这小家伙欢心。” 小青、红袖也跟着凑趣, 几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说笑…… 除夕守岁一连要守到子夜, 是以她们这小宴结束后,顾晚虞又让徐令搬来大暖炉,以及瓜子点心等零嘴儿,众人围炉闲聊。 为了不显得无趣,小环还带人一起围着她做宫灯, 她兴致上来了,也加入了进去, 但到底经验不足, 本想做个兔子灯,结果左拉右拽,弄了个长着眼睛的大圆球出来。 顾晚虞盯着手里这个四不像看了半响, 到底也没想出为何明明按照图纸做的,最后却会成了这样。 旁边不知是哪个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笑声, 就连陈慎贞都扶着肚子,倚在火炕边直乐。 “好啊还敢嘲笑你们主子我。”顾晚虞佯装恼怒嗔怪一句, 顿时笑声更欢了。 顾晚虞也不是真恼,由着她们打趣,还顺势笑了顾留福明显发了福的骏马灯, 最后在小青、小环几人联手帮她修复下,好歹没那么不能入眼了。 提着这盏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宫灯,越看越欢喜, 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出去逛逛的心思, 嘱咐人不必跟,又披了厚厚的斗篷,顾晚虞就迎着风雪出了房门。 提着宫灯漫步在一片雪白中, 手掌微抬,接落点滴雪,微凉的触感,带来寒意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的精神一震, 顾晚虞抬起头,在那满天烟火和纷飞的雪中,仿佛看到了顾晚笙的笑脸, 她在赞许她, “小虞,做的不错,好好活着,带着姐姐那份!” 顾晚虞眼中突兀的一热,红唇微动,最终还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漫天雪地里,容貌卿尘的女人一身大红绣芙蓉妆缎长裙,披着雪白银狐大毛斗篷,手持一盏滚圆的宫灯, 华彩满天的烟火,尽做陪衬,映照着她生动活泼的笑颜, 宋京章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许是听到声响,顾晚虞回过头来,见是他,立时牵动唇角,悠然一笑, 宋京章上前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嘴角无意识的随着她一同勾起, 回神后又快步上前,拉起她即将拜下去的身子, “手这样凉,那群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就让你一人出来?” 顾晚虞虽发话不让小环她们跟着,但她们到底不放心,悄悄缀在了远处, 如今看到宋京章的身影,又听到他的责问,忙出来请罪。 顾晚虞回握住他的手,轻摇了摇头,“爷莫怪,都是妾让她们不必跟着的。” “你们都是死的?主子说不让跟着,就不知给带上个暖炉?” 宋京章一向威严,如今只微微皱眉训斥,便让一众人吓得跪倒在地, 小环作为她贴身心腹,自然首当其冲,“是奴婢思虑不周,请爷责罚。” 见宋京章还欲开口,顾晚虞忙拦了, “是妾觉得捧着暖炉不好提宫灯才没带的,小环等人方才还百般逗妾欢心,妾本想赏的,怎么爷一来就先问上罪了。” 同时给小环使了个眼神,让她带人退下, 小环会意,麻溜带着人离去,就连赵有正见此,也忙悄声退了下去。 白雪茫茫,此地只余她二人, 感谢“echol520”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于是,他就来了。 “你说爷去了哪儿?” 皇子所里,林氏紧紧盯着前来禀报消息的林二, 林二埋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去了净水胡同里的那处宅子。” 林氏深吸了口气,手上一用力,生生扯断了手中的锦帕, 若是旁的日子也便罢了,偏偏,偏偏是今日! 乃嬷嬷瞧见她的脸色,给林二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才凑上前,小心翼翼开口宽慰道: “娘娘放心,爷向来行事谨慎,想来,消息传不出去的。” “消息传不传出去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 林氏吐了口气,随手丢掉手里已经破了个大窟窿的锦帕, 不过都是在打她的脸罢了,区别只在于难堪与更难堪。 乃嬷嬷垂下头,不敢再提其他。 “如今爷就这般在意,来日爷若是……那贱人进了宫,岂不是……” 林氏的声音细碎又微弱,乃嬷嬷没有听清,但心里却是十分清楚, 如今无论是群臣私下想的还是圣上表露出的,爷都是最有可能登上大宝的皇子, 林氏不过是担忧日后爷荣登大宝,会纵容这个外室扰乱后宫, 虽不至于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仅仅是这样一份让原本极为看重规矩的爷,不顾及规矩体统,在这样要紧的日子,避开所有的眼线都要过去看望的宠爱,就足以让她心焦, 作为林氏的奶嬷嬷,乃嬷嬷十分能理解她的想法, 林氏能忍受爷宠各种各样的女人,但绝不会允许爷真的爱上其中任何一个。 事实证明,多年主仆不是白做的,林氏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 念及此,林氏闭了闭双眼,又睁开,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原是想暂且放过那贱人的。” 乃嬷嬷听懂了林氏的意思,“娘娘,要如何做?” “你去让林二传话给……” 皇子所中林氏主仆在密谋, 净水胡同宅子里二人相隔多日再次相见, 原本的松快自然的氛围里,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火树银下二人相对而立,宛若一对璧人, “你……” “爷……” 二人用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咳!”宋京章掩饰性清了清嗓,“你先说。” 顾晚虞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轻晃了下二人交握着的手,“爷先说~” 宋京章垂眸看了她一眼, 原本冲到嘴边的话,又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他原本是想依照往年,参加完宫宴,便回皇子所与林氏一同守夜, 其实说是守夜,也不过是二人相对枯坐, 偶尔说上两句话,不是后院女人,就是正事上的安排, 一直等到过了子夜,简单梳洗睡上一二个时辰, 眨眼就又要起身,换大朝服到各处请安。 这几年过去了,也都熟悉习惯, 本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方才回到皇子所后,望着林氏桌边的一石榴纹缠枝瓶,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女人, 无端想知晓她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烽火燎原般的气势,迅速占据了他全部身心, 起先还在克制, 毕竟今日日子特殊, 况且几个时辰后还要去同群臣上大朝、奉先殿拜祭、给后宫各处请安、 而出宫这一来一回,便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宋京章放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扳指,忍了又忍, 最终给林氏丢下一句“去书房”,便回了书房, 到书房后,便开始处理公务,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可,拿起来的, 却是她那封“绝笔信”。 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忍不住想,她虽被御医救回性命, 是不是会在这样阖家欢乐的日子,更加想要去和昔日家人相聚? “妾父母早亡,亲姐惨死,早已孑然一身,复仇代价如何,早已抛之脑后,对这世间更无一丝流连……” 捏着信笺上这行字迹的手指微微用力,掐出点点褶皱, 脑海中闪过的却还是那一句带着无心复杂心绪的—— “妾时常在想,若是能早些遇见爷,就好了!” 或许,也不是不能扭转她想寻死的想法, 血脉至亲都已魂归地府,但不还有他吗? 说出那样话的人, 是不是证明,在某一刻,还是对他、对这世间,还有一丝留恋? 宋京章目视远方, 她,还有他, 或许,只有他了! 于是,他就来了。 可到了府门前,才想起之前被他刻意忽略过去的那些辗转反侧, 忍不住又有些犹豫,忍不住担忧进来后会看到一如当日那般死气沉沉的她, 好在,并没有。 看到这个女人举着宫灯,在院子带笑欣赏天上的烟火时,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是那个鲜活艳艳的她。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地。 “爷?” 半响没等到他开口,顾晚虞忍不住疑惑出声询问, 宋京章忽得挑了下唇角, 空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宫灯,转身拉着她往房内走, “你身子刚好,还敢出来经寒风,自己不上心,就算有那么些太医、奴才又有什么用?” “若是想要看烟火,让人搬了炭盆,隔着窗,不也同样可赏,何必亲自出来?” “你身子刚好些,虽是喜庆之日,也不可饮酒过量……” …… 顾晚虞瞧着他为了配合她而缓下的步子,耳边充斥着他明是斥责,实为关怀的话语, 心中暗念一声, 又来了!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絮叨。 不过,不对她在利用他后直接想要寻死发火,是在她意料之中, 可居然没问当日那绝笔信的事,让她有些惊奇, 毕竟在她看来,宋京章虽不懂男女情爱之事,但却是个公事公办,一板一眼的男人, 看到那样的信,怎么也是要问一嘴的……吧? 现在这丝毫没有提及,仿佛就此揭过此事的态度, 让她一时对自己当初设的局,有些不确定了。 顾晚虞眉梢微动,偏头看了眼还在板着脸说着的宋京章, 只能先把心中的疑惑压下,继续温顺听着走着。 “这宫灯怎么……?” 宋京章正说着,一个偏头看到了拎在手上的宫灯, 这是兔子? 还是长了眼睛的元宵? 不对,有耳朵和四肢,莫不是猪吧? 第133章 一场意想不到的刺杀 顾晚虞偏头一瞧,观他神色,就知晓宋京章想说什么, 在他开口前,便抢先说道: “这是妾亲手所做的兔子灯,爷瞧着,可还能入眼?” 宋京章挑了挑眉, 心道一声:难怪。 本想笑上两句,但触及她那满含期待、似有萤光闪烁的双眸, 滑倒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就变成了—— “这样的粗活自有下面的奴才去做,你又何必亲自动手。” 这是在委婉告诉她,做的不行,日后不要做了? 顾晚虞眨了眨眼,扯开嘴角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妾不过看着小环她们几个做,有些意趣,便也想尝试做一下的,妾也知做的差强人……” “做的倒也有几分别致。” “嗯?” 说了一半的话,被宋京章说出安抚之语打断, 顾晚虞猛的抬头,有些难以置信。 宋京章本就是看她有些低落的模样,心生不忍,又念及她身子毕竟刚好,才略有些违心的开口安抚, 结果看到她这样惊喜,又有几分愧意, 不过一句安慰之语,就让她这样欢喜吗? 满心以为自己一言一举,都十分能牵动这女人心绪的宋京章,心中又升起无限怜惜, 想把人拉到怀里,但刚抬手就想到这是在外面,又止住了动作, 只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快步往房内走。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正房门前, 宋京章最后这一句,在房前站候的小环、赵有正几人也都听了个满耳, 几人实在没忍住纷纷扫了眼这盏四不像的宫灯,嘴角暗暗抽搐了下, 爷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宋京章自然看到了这几人的神情,肃着脸视线轻轻一扫, 几人便战战兢兢的站好,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一切被顾晚虞尽收眼底,不由捏起帕子掩住弯起的嘴角。 宋京章瞥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把那盏四不像的宫灯交给赵有正,便拉着她进了室内。 顾晚虞敛了敛眉,亲手给他斟了盏茶递过去, “方才还不曾问爷,今日这样的大日子,爷怎得会来府里了?” “不想爷来?”宋京章接过茶杯,给面子的抿了一口后,才放下, 随后转手把她拉进怀里, 也没再多解释旁的,只这样圈着她,把头放在了她肩上。 感受着宋京章鼻息匀称的喷洒在脖颈处,顾晚虞忍不住侧了下头, 而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没回答他的问话。 室内就这样静谧下来,只剩下烛火上时不时爆开的火声, 沉默良久, 宋京章轻叹一声,掰过她的身子,让她看向自己, “爷告诉你,在皇家,嫔妃自戕是大罪,不仅会连累亲族,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部会被赐死,” “爷虽只是个王爷,但作为皇上的儿子,也要遵从宫中的规矩,你是爷的女人,自然亦是如此,” “你可明白?” 视线相接,宋京章握着她双臂的手微微收紧, 顾晚虞垂下了眸, 或许这件“寻死”的事里,宋京章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在意些…… “顾氏!”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宋京章心中升起一股不易察觉的失措, 随后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严词喊了这一句。 顾晚虞回神,抬手抚上他的眉眼,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愧疚之情, 她自从跟了宋京章后, 为了自己的计划顺利展开,起初是有认真观察过他的脾性的, 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在经过被她病重消息惊到,心生怜惜之时, 再看到她的绝笔托孤信,心中恼怒会达到一个峰值, 但因为之前的情分和怜惜给她请大夫, 不过过后定会大怒, 对她发泄怒火, 之前宋京章接连几日没来,便可得见一二, 虽因大皇子逼宫而稍稍出现了丁点的不同,让宋京章有时间处理了怒气, 但她以为后续事态,依旧会顺着她预料的发展, 可他却在除夕这样本不该来的日子来了; 在明明嫌弃她的手艺时,因担忧她伤心,而违心夸赞; 现在又说出这样明明心中慌乱,却用严声利语掩盖,装腔作势的威胁,只盼望她不要想不开, 可是谁又不清楚呢,若是她真的想寻死,单单小环这些下人的命,又岂会留的下她? 宋京章是堂堂雍王,如今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同时他有那么多女人,也见过那么多数不清的女人, 他明明可以不必在意她的死活,不必理会她的情绪的…… 明明事情拐了个弯,却更顺着她谋求的发展, 甚至比她预料的更加有效果了, 她该欢喜的, 可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却塌陷了一块,实在欢喜不起来。 顾晚虞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感觉,但眼底莫名涌现一股酸涩之意。 她张了张口,把这股涩意压了下去, 还不是时候! 虽然这男人今日给她带来了不少触动,但这世间男子多薄幸, 宋京章如今作为王爷如此,来日若真登上那个位置后,可就未必了, 心中瞬间闪过万千思绪,压下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愫。 “顾晚虞!” 听到他又喊了一声,这次是连名带姓, 顾不上想他从何处得知的,顾晚虞回神,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那爷可要对妾好些,妾不在乎那些人,只在乎您,” “您知晓的,妾如今,只有您了!” 宋京章轻哼一声,“惯会哄爷。” 他才不信, 但方才还紧抿的嘴角,此刻却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就连她看不到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喜色。 二人温存了不大会儿, 子时刚过,宋京章便回去了。 然后本预备着会再次接连多日见不到他,毕竟年初政事繁忙,再加上夺嫡之事, 她猜测,宋京章不会在这样的时机下,做出会让景泰帝不喜之事。 她私下都已做好了,明面上会被冷待的准备, 可结果还没出七日,宋京章便又过来了。 “爷?” 顾晚虞看着眼前一身朝服,显然是刚下了早朝,就过来了宋京章,有些疑惑。 宋京章却仿佛没发觉她的异样, 抬手止住她行礼的动作,便拉着她的手进了正房内。 不管宋京章因何而来,但既然来了,顾晚虞自然要做好身为外室的职责, 替他更了衣,又亲手拧了浸了水的干净帕子,帮他净了手, 这才挨着他到火炕上坐了。 宋京章拉着她闲话两句,突然开口询问,“爷预备去寺庙祈福,你收拾一下,午后随爷一道去。” 顾晚虞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不带林氏,反而带她? 宋京章没给她思量的时间, 直接吩咐身边小环收拾她惯用的东西,又让赵有正去准备车马, 随后便折身出去了,一直到了午后才回来, 应晨间之言,带她去了北山上的皇家寺庙。 顾晚虞头一次跟着他出来, 本还以为会看见什么京中大臣或者夫人,连解释的措辞都准备了, 却发现一切都极为寻常,没有碰见什么人, 也十分寻常的上香,用斋饭,然后原路返回。 不知宋京章是如何想的, 自此后,便隔三差五来府里,带着她出去去各处游玩、赏景, 琉璃厂、烧瓷窑、香山、寺庙、有名的酒楼等等,京中的各处景观几近看了一个遍, 直至三月初,景泰帝在上早朝时突然昏倒, 虽后被御医救醒,但此番天下皆知当今皇上大限将至, 同时景泰帝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终于肯松开这紧握了一辈子的权柄, 急召所有皇子回宫,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事宜。 宋京章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最佳的时机, 送走宋京章后,顾晚虞这才难得空闲下来, 毕竟在他拉着她各种赏景游玩、寻欢作乐将近两月时间,也有些疲了。 如今宋京章去为大业奔波了,她也可好好歇上一歇。 在接连赖了几日的床,又恢复了午后的小憩后, 顾晚虞终于感觉骨子里那股闲适松散感回来后, 又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了。 果然人一旦某种日子过久了,就会形成惯性。 再又一次对着窗百无聊赖的打着棋谱,自己同自己下棋后, 小环忍不住开了口, “主子,奴婢瞧着这天气不错,不若接过陈姐姐过来一道打叶子戏?” 顾晚虞挑眉,思量一番,随手丢开棋谱,“也罢,叫留福带了暖轿去接,” 小环脆生生应了一声,便转身欲下去传令,还没出去,就又听到她说, “我记得慎贞也快生产了,此番接过来后,便让她住下吧,府里有吴医女,届时生产时也不必再去请外面那些不明来历的大夫和稳婆了。” 毕竟陈慎贞是先后从镇国公府、永安侯府出来的,不该在京中之人, 若是万一一不留神被外面那些大夫、稳婆们发现,传出去,不好解释不说,还连累了宋京章。 “主子思虑周全。” 小环夸赞了一句,便立即转身出去一边传令给顾留福,一边带着人去收拾厢房了。 等了不大工夫,陈慎贞便带着红袖、小青过来, 见礼过后,便开始说说笑笑,打起了叶子戏, 有人一同陪着,时间就显得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间。 想着陈慎贞身子多有不便, 顾晚虞命人收拾的是挨她卧房不远的东边厢房,让她和红袖、小青住下, 起初陈慎贞还不肯,担忧宋京章会过来,惹得他不喜, 直到小环把午间顾晚虞的想法说了,陈慎贞才犹犹豫豫着留下。 是夜, 顾晚虞早已睡下, 府里一片寂静,只偶有传来一两声虫鸣, 趁徐令、顾留福,与小赵、小钱守夜换值之际, 后院墙角,悄无声息地顺着翻进来一道黑影, 一落地,便像是十分熟悉般,顺着小道,抹黑往正院正房而去。 看到正房门外守着的小红, 当即悄悄摸出匕首,捂住她的嘴,一刀刺了下去, 来不及惊呼一声,小红便昏死过去。 顾晚虞向来觉浅,察觉到门窗外隐约传来的声响,便从睡梦中惊醒, 仔细倾听后发现不是宋京章的脚步声,反而是一道极其细微平缓的步子,顿时升起了防备之心, 悄悄撩开床帐,翻身下床,到了火炕上柜子的一角, 这处既不被轻易发觉,又紧挨后面窗,若有不对,便可快速翻出去逃脱。 她正屏息凝神,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悄声进来,直奔床榻而去, 一把撩开床帐,随后猛的用匕首刺向床铺。 顾晚虞双目瞪大,来不及细想,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快速掀开窗,翻身跳了出去, 好在她练舞多年,身姿轻跃,没有弄出太大声响。 但那男子显然会武,即便这细微的声响,也是注意到了, 同时砍了半天,发现床铺上却没人,又怎么会想不到, 暗骂一声,便直直追了出来! 顾晚虞纵使再身轻体盈,又岂能比得上他这种练家子, 刚跑出去没多远,便眼看就要被他追上, “徐令!小环!” 顾晚虞边跑边喊,此时也顾不上其他, 随手甩着身边可以碰到的一切,只为能多拖延些时间。 夜间一片静谧,突兀的传来这样的喊声,徐令等人自然反应极快, 察觉到不对,忙带着柴刀棍棒等物,寻着她的喊声而来。 快点,再快点! 她已经听到徐令他们的脚步声了,但同样的身后之人离她的距离愈发近了, 眼看就要逼近,顾晚虞一个翻身,躲过了他刺过来的剑尖, “是谁派你来的?你可知这府邸,是当今雍王殿下的?若是王爷知晓,你全家上下都逃脱不了的。” 那人并不为所动,压根不听她说什么,只一心要刺杀, 顾晚虞紧咬着牙,在他又一次砍过来时,想要故技重施翻身躲过, 可那人也是发现了她的路数,直接堵死了她的去路。 “你躲不掉的。”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随之还有势如破竹的剑。 是的,她躲不过了, 顾晚虞闭上了眼, 心中甚至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 或许, 这样,也好! 可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 顾晚虞睁开双眼,就看到让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大着肚子的陈慎贞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鲜血从肩膀上涌现,迅速滴落至青石板上, 陈慎贞动了动唇,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转眼便昏了过去。 “慎贞!” 第134章 主子,求您,帮帮我 顾晚虞愣在原地,看着陈慎贞轰然倒下,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眼前褪去,只剩下她染血的身影。 那蒙面刺客一击不中,皱了下眉头,上前一步剑尖再次刺出,直指顾晚虞, 结果却被匆匆赶来的徐令等人,扔出柴刀木棍打断, “拿下。”徐令招呼一声,小钱、小赵和宋京章留下的人一拥而上, “该死。”蒙面刺客暗骂一声,只能放弃继续刺杀顾晚虞的想法,收回剑招与徐令等人缠斗, 这刺客虽然有武功在身,但寡不敌众,一时逃脱不得, 最后只能拼着被砍伤一条手臂,转身飞退,翻墙而出。 徐令看了眼还守在血泊中的顾晚虞,有些不放心,担忧刺客不止一人,会受调虎离山之计, 只能让小钱、小赵几人追过去跟着查探一番。 侧方,小环等人也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愣, “主子!” “天啊,陈姐姐!” 众人顿时围上前,小环抖着手慌忙查看着顾晚虞身上是否有伤, “大夫!”顾晚虞被她的动作惊醒,瞬间站起身, “吴医女呢?快,快把慎贞抬进屋子里去,传大夫和稳婆过来。” 稳婆是她自从得知陈慎贞有孕后,便早早着人买来预备着的, 至于之前对外面请来的大夫不放心等问题,如今却是事态紧急,顾不上这许多了, 一连声吩咐下,顾晚虞紧紧握着陈慎贞的手, 慎贞,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吴医女是最先过来的,仔细诊脉查看一番后,眉头紧皱, 陈慎贞的情况十分不好, 就算是寻常弱女子被捅了一剑也是十分凶险,何况她还是个有孕八个月的妇人, 此番弄不好,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伤不在要害,但动了胎气,已然早产,可人还在昏迷,须要快速引产……” 简单解释几句,吴医女便连忙开了催产的药,着人去准备参汤, 转头又看向顾晚虞,神色严肃道:“夫人,此地杂乱,您还是到外面等候吧,您放心……” 顾晚虞皱着眉,却是理也不理会她的话, 只依旧紧紧握着陈慎贞的手,跪坐在床榻边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口中念念有词。 在府里待过这么长时间,吴医女也把自己当做府里的一份子, 方才听到声响,也是跟着小环她们一道冲出来查看的, 自然也知晓事情的经过,如今见此情形,心底不由也有几分酸涩, 但顾晚虞在这儿,实在让她有些不好着手, 遂忙转头给小环等人使眼色, 小环会意,抹了把眼角,上前去劝,“主子,这儿有吴医女和稳婆们在,想来会好好救治陈姐姐的,” “咱们不若出去等候,刺客之事,还需您主持大局,况且人多杂乱,也影响陈姐姐救治不是?” 顾晚虞眼珠动了动, 旁边小青也连忙过来宽慰,“主子,陈姐姐这还需医女全力救治,即便咱们在此守着也无济于事,” “红袖在东厢门口被砍了一刀,小红如今也生死未卜,还需您主持大局啊!” 顾晚虞深吸一口气,这才动了动,刚直起身,却眼前忽觉一黑,往地上倒去, “主子!”小环连忙扶住, 吴医女也上前一步, 顾晚虞却及时缓了过来,扶着额头,制止住她们的动作, “慎贞这里要紧,你且和那些稳婆放心救治引产,” “务必、务必她母子平安。” 说完便迈步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小环,你再派人去外面多寻几个大夫,要快,” “竹儿去开库房,把那些药材老参都拿过来。” “果儿去看看红袖和小红,先把她们安置在偏房,若伤势不重,便先简单处理下,等大夫过来。” 众人见她恢复精神,心中不由大定, 被她叫到的几人,忙异口同声的应下,转身立即去办。 安排好一切,顾晚虞便立于产房外,握着小青的手,紧紧盯着房门, 心中念着满天神佛,只祈求陈慎贞平安。 许是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许愿, 陈慎贞在吴医女的金针刺激下醒来, 喝了催产药,又灌下一碗参汤,终于有了力气生产。 听着产房内间或传来的痛呼声, 顾晚虞心中紧了紧,但好在不像方才那般绝望。 红袖腹部受了一刀, 听闻陈慎贞受了伤,又早产, 担忧之下,刚上好药,便不顾伤势,直接跑了过来, 同顾晚虞她们一道在门前焦急的等着。 等候的时间是漫长且磨人的。 众人等了又等, 直至天方破晓, 门内才传出一道细微的婴儿啼哭声, 顾晚虞面色一喜,猛地抬头看向房内,抬步就要往里冲, 可刚迈出一步,便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环连忙上前扶住,“主子?快,吴医女!” “无妨。” 顾晚虞摆了摆手,重新站起身,踉跄着往产房内去, 这时,稳婆也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给她贺喜, 只匆匆扫了一眼,确认她平安,便继续往里面冲, 看到陈慎贞还有气息的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强压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谁让你出来的? 谁允许你帮我挡下那一刀的? 你是个有孕在身的人不清楚吗? 顾晚虞简直想揪起她逼问,可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语气哽咽, “都怪我。” 跟在顾晚虞身后的几人也纷纷抹着脸上的泪水, 却在上前后不期然看到床榻上涌现的大片血迹, “血!” 小环指着床榻的手都在抖,忙高声的喊:“吴医女!吴医女!” 吴医女忙查看她的情况,最后摇了摇头。 顾晚虞只觉双腿发软,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身旁红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最后软下了身子。 “主子!”一道微弱的声音自床上传来, 陈慎贞朝她伸出手,顾晚虞忙上前抓住。 血在陈慎贞惨白的脸上更加渗人,她缓缓吐气,捏紧了顾晚虞的手:“主子,你看到孩子了吗?” 顾晚虞轻轻点头,“看到了,是个女儿。” “女儿啊。”她抬眼望着窗户,窗外的光撒在她脸上,“怎么会是女儿呢……” “以后我不在她身边,可怎么办。” 陈慎贞突然紧握她的手,声音颤动,“主子,求您,替我……替我照顾她,好吗?” “我出身低贱,半生凄苦,又遇见了周郁那样的烂人,死过一次,又活过一次,已经够了,” “主子对我恩重如山,本不该……但看在我忠心为主,孩子还那么小的份上,帮帮我。” 顾晚虞觉得她握着她的手紧的发狠,好像要把她骨头捏碎。 顾晚虞点点头,“我会的。” 陈慎贞如负释重的笑起来, 下一刻握着她的手徒然垂下,眼里的光顿时也暗了。 天空忽然雷电交加,狂风大作, 煽动着窗户发出可怕的呜咽声,仿佛也在哭诉这场不公。 顾晚虞摸着自己的脸,不知何时流出眼泪,湿湿的,冷冰冰的。 感谢“寂_ea”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晴绮”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opal”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宋京章登基,号承德帝 与此同时,皇宫内, 统治着大胤近四十余年的景泰帝也终于迎来了他的大限之时, 宣政殿内,灯火昏暗,两鬓斑白的帝王躺在青玉石床上,面容憔悴,呼吸微弱。 病榻前由宋京章领头,后面众多皇子和内阁重臣依次排开跪倒在地,个个面容沉重,目光凝聚,无声地注视着躺在龙床上的景泰帝, 殿内气氛十分凝重,只有窗外飘荡的风声、和皇子们压抑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药来了!” 突兀的一声响起,凝重气氛被撕了个口子, 众人循着声音瞧去,就见太医院院首丁御医亲自端着碗汤药匆匆而来。 赵忠印急忙上前接过,在宋京章等人的注视下,喂景泰帝喝下。 景泰帝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头顶明黄色的床帐, 随后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这些儿子和臣子们,深邃的目光,像是在追寻什么, 直至把这群人都看了一个遍,才把目光最终落在最前方的宋京章身上, “朕记得你们当年还是小小的一个个宛若糯米团子似的样子,结伴去上书房,课后等着朕考校功课,” “老大、老二大些,出去办差的早,上书房独老三最年长,朕便让你看着他们功课,” “老三小小年纪就板着个脸,训这个帮那个的,如今一晃眼,你们都大了,朕,也即将不中用了……” 景泰帝凝视着龙帐上祥云的图案,追忆着昔日的往事。 底下埋首听着的宋京章几个也不由回忆起从前, 老四、老五几个看向宋京章的目光从深沉到增添了抹复杂。 宋京章对这些皇弟们若有若无的目光视若未闻,垂着的头下满目通红,嗓音中也染上细微的涩意, “父皇切莫说这些话,儿臣们还小,七弟以下弟弟们还未娶妻,还需父皇给拿主意,儿臣办差也还不够严谨,还需父皇教导,” “另外朝中上下还需父皇主持大局,父皇要快快养好身子才是。” 景泰帝费力地扯动了下嘴角,“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此话一出,顿时底下除了宋京章,其余皇子们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不傻,自然听出了这话中之意, 虽然早有准备,但事真的如料想般发展,他们又不甘心, 以五皇子为首,开始频频互相对视,看向床榻张口欲言, 可景泰帝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说完这一句后,便又开始追忆往昔。 皇子所内, “什么?没做成?” 林氏在房内来回踱步,手紧握着衣袖,指甲深陷进布料里,脸色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特殊,她恐怕就要顾不得仪态,摔茶杯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来禀报的林二。 “是,突然出来个女人替顾氏挡了一剑,然后那些奴才们便出现了,那几个管家护院出自爷手下的庄子上,会些拳脚功夫,林荣没能再寻到机会刺杀,反倒脱身时,那些奴才伤了一臂。” 林二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虽然前去刺杀的不是他, 但人,是他选出来的, 如今事没办成,面对林氏的怒火,自然怕的要命,声音都在颤抖, 生怕林氏一怒之下,赐他自尽。 “不中用的东西。”林氏面容难看到了极点,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呵道。 “娘娘,可要再派人过去?” 林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行至窗前,抱臂而立, 透过窗户,看到了窗外逐渐升起的霞光,隐隐听到了远处宣政殿方向隐隐传来的声响, 她目光幽深,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最终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宣政殿那边呢,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并未,不过……”乃嬷嬷垂下头,有些欲言又止, 林氏转过头,“不过什么?” “外面都在传是爷对皇上做了什么,毕竟昨日传爷回宫前,皇上虽然晕倒过一次,但好歹精神瞧着还好,” “可爷回来后,不过短短一日,皇上便、便……” 后面的话,乃嬷嬷不敢再说,不过林氏已经听懂了, 她眉间怒火愈发深了, 一群听风就是雨的蠢货,若是爷真的想做些什么,皇上又岂能活到今日? 不同于外人眼中的宋京章,她对他私下里做的那些事还有几分了解, 可单单就凭借她了解的这几分,就完全足够无声无息解决掉年迈的皇帝,助他登基了, 可以说,景泰帝能安稳并舒心的活过这几个月,全靠宋京章对他这个皇父尚留有一丝真正的孝心。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管好皇子所底下的人,其余旁的,不必理会。” 待来日宋京章荣登大宝,自有这群看不清形势、至今还在上蹿下跳的蠢货们的死法。 宣政殿内, 景泰帝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说着说着,他眼前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他知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回忆完几个儿子之间的趣事,景泰帝长长舒了口气, “老三。” “儿臣在。”宋京章跪行了几步,靠近床边,垂头应道。 “朕要交给你的,是个烂摊子啊。” 景泰帝又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为保自己晚年的皇权,对底下众多大臣多有放任的后果, 可也是真的不甘心啊! 没有人会在享受过手握天下权势后,依旧能眼睁睁的放任从前的臣属爬到自己头上,可没办法,只能施行仁政,好彰显他的恩德,也才能牵制住那些老臣, 可事情一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多了,就会生出许多蛀虫, 不过,好在,经多年考校磨练,他这个三儿子,还能应付的了。 景泰帝手臂微微抬起,向宋京章伸出手, 宋京章连忙上前紧紧握住,“父皇!” “咱们宋家上上下下,朕便交给你了,” “老大、老二不当人子,日后也不必看在朕的面子上厚待,只一条,咱们宋家从太祖起,便没有杀兄弟的先例,望你谨记,” “老七后的几个兄弟还需你看着,若有能用的便用,若能力不足,只需给笔银子,娶上一房妻妾打发了他们……” 景泰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到最后强撑着,举起宋京章的手,对他身后那些皇子大臣们道: “朕大限已至,属意三子宋京章继承皇位,尔等需尽心辅佐。” 感谢“固守一生”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春籽”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晴绮”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梦猪猪”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承德帝下,新皇的怒火 听着这一句,宋京章心定了,众多皇子也心死了, 但他们依旧不甘心, 碍于现如今在景泰帝病榻前,宋京章和底下大臣们都在盯着,不敢轻举妄动, 但心里都打定主意要给宋京章添点乱, 况且如今传位的消息还没出去,不是没有可操纵的空间, 于是这些皇子们都动了, 隐在背后的手轻轻一挥,给殿中早早收买好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就悄悄退了几步,一溜烟跑出去传消息去了。 这厢景泰帝交代完最后这句话,手猛地一垂,便合上了双眼。 “父皇/皇上!” 仿佛号角一般的恸哭声响起,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殿, 有机灵的太监,忙跑出去到各宫传消息。 宣政殿外各宫得了消息, 边哭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孝服,皇城上下一片缟素。 在宋京章领着这群皇弟和大臣们悲哭过后,就要安排景泰帝的后事了, 好在这一切都有先例,只要照着例来便可, 可就这时, 外面传来消息,说五城兵马司关了城门,带兵往皇宫来了。 众多大臣和奴才纷纷看向宋京章,和那一众皇子们, 宋京章脸都黑了, 好啊,又是五城兵马司! 合着五城兵马司里都是被各方的钉子? 来日他定把这个破五城兵马司给废了! 不过来日归来日,此时更重要的还是处理眼前即将杀进皇宫的这队兵马, 可还不待宋京章下令,以及背后五皇子站出来, 那边御林军就来报,说景泰帝早就防着这一手, 早早命胥本正率领御林军和还未撤回西郊大营的精兵守在了各门处。 好嘛,众大臣都麻了,甚至心里都佩服起了已经故去的景泰帝, 有这群精兵将在, 五城兵马司那群日日只会在街上闲逛的废物,还有何惧? 估摸不等人过来,就被拿下了。 果然,还未回完话的工夫,就又有侍卫来报, 说胥本正已经擒下了五城兵马司众兵将,只等皇上您发落。 宋京章眉头一松,大手一挥就命收押起来,留作后日服劳役。 随后转头看向已经一步迈出的五皇弟,和那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其他弟弟们, 冷笑一声,以伤心过度为名,把这几个也不省心的弟弟们都“请”去了皇子所看押起来,等哭灵的时候再放出来。 这一个插曲,直接把殿内悲恸的气氛给搅没了, 宋京章冷着脸处理完了景泰帝尸身入棺之事, 而后便甩袖去处理那些人了。 礼部也一边安排哭灵各项事宜, 一边和宗室几个老王爷商议着给宋京章确定了帝号——承德! 宋京章顺利继承了皇位, 一同交接到宋京章手上的,还有赵忠印手中握着的景泰帝身边的暗卫, 于是宋京章很轻易的就知晓了这群好弟弟们,在景泰帝驾崩当日以及私下里做的那些事, 同时,净水胡同那边的人也把顾晚虞受到刺杀的消息传了过来, 阴谋论的宋京章,把这件事直接算到了他那些弟弟们的头上, 动不了朕,就动朕的女人是吧? 给朕等着! 于是在景泰帝驾崩后,新上任的承德帝宋京章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示: 为了表达对他老子驾崩前的感念之情,主动要求按制守三年孝。 大臣们都不同意, 觉得天子以月代年,守上三个月便足见孝心, 况且宋京章子嗣不丰,如今膝下也仅仅大公主一个女儿,连个皇子都没有, 再守上三年的孝,再办选秀,等秀女入宫,开枝散叶,都什么时候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早,但为了皇家子嗣着想,他们也不同意, 于是在景泰帝灵堂前,便纷纷进言,倒是没说子嗣方面, 只委婉表达现如今登基事宜还未定,还需皇上您主持大局巴拉巴拉一大堆, 天知道主持大局,跟守孝有什么冲突, 但宋京章就是一副被说服的模样, 他抹了把通红的双眼,把视线投向了一侧站得笔直耳朵也竖得笔直的弟弟们, 兄弟们,都给父皇守孝去吧。 朕有朝政不能离宫,你们就代朕结伴去皇陵守上三年, 至于你们的儿子,朕的那些侄子们,朕准备将宫中的皇子所收拾出来,接到宫里一起给咱父皇守孝抄经书。 放心,绝对一视同仁,朕对他们会比当年对你们还要好, 早晚抄经书,然后白天在宫里书房上课, 朕保证就算是再忙,也会每天都检查他们的课业和经书,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妥妥迁怒的宋京章拿着守孝和孝道当武器,给他的那些兄弟们来了套组合拳。 景泰帝一死,宋京章就来了这么一手, 众多皇子回想起景泰帝临终前回忆的那番兄友弟恭的话,纷纷气得咬牙切齿,却因为他下手太快,不得不受磨搓。 除此之外,宋京章还准备在三年后将景泰帝后宫的那些有子有女的太妃们放出宫和儿女团聚, 理由则是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当然了,给这些太妃养老本是他的责任。 因此哪怕是这些太妃出宫了,太妃们的一切份例都由宫里出。 在本朝皇帝死后,为了不传出新帝和太妃们的某些流言蜚语。太妃们一般都要送到行宫养老。 如今宋京章将无子太妃们送到行宫,将那些有子有女的太妃和诸皇子的儿子们都留在京城宫里, 不得不说,这也是种手段。 宋京章明晃晃的告诉那些皇子们,虽然咱们宋家没杀兄弟的先例, 但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敢再有旁的想法,就别怪兄长大义灭亲了。 宋京章的动作太快,圣旨又发的及时,打了他兄弟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让这些人不得不按着他的意思行事。 然后他们这些人前脚被宋京章的人护送出京,一路送到皇陵, 后脚就在皇陵里被软禁了。 那些之前站队跟着他们的人,直接被宋京章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升或贬,或杀或流放了。 所积攒的势力顷刻间被瓦解,他们本人还得在皇陵熬上三年。 这边宋京章在宫里忙的脚不沾地, 既要给他老子哭灵,又要处理这群弟弟们,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压根顾不上后院女人和顾晚虞那边,只加派了人手,保护好她们, 尤其是把净水胡同宅子, 保证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后,才作罢。 另一边,先帝驾崩,雍王宋京章即位消息和护卫们很快到了净水胡同, 感谢“书友202302095557”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hiks”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你们着急进宫? 净水胡同府里下人们听了消息,不由从心底涌现出巨大的惊喜, 但碍于陈慎贞的逝世,不敢露出半点喜色, 就连说话做事都夹杂着小心翼翼, 生怕顾晚虞会像之前那般,生无可恋、一团死气, 可让众人意料之外是,顾晚虞并没有, 她除了陈慎贞逝世当晚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外,平常都表现的一如往日, 辰时起床,处理府中琐事,抄写经书,午后小憩,照看陈慎贞诞下的那个女儿, 还和小环、红袖等人商议着,给她取了个寓意极好又承其母先名的名字——宝瑛, 甚至在听了宋京章继承大宝的消息后,还勾了勾唇角,赏了全府上下三个月的份例, 只不过隔日便亲自抱了瘦弱的瑛姐儿养在房中, 并发话从今日起,宝瑛便是她义女,让府里上下都把瑛姐儿当做她亲生女儿对待, 为了养好瑛姐儿病弱的身子, 还特地让吴医女搬去了正房边的耳房,就为了能时时刻刻照看着。 就这样过了陈慎贞的头七, 顾晚虞身边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正常的……让人心里发毛。 小环几个生怕她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心神都出了问题, 是以日日夜夜都守在身边,片刻不离, 生怕一个不留意,顾晚虞就去了似的。 而陈慎贞身边的红袖, 原本在眼睁睁看着陈慎贞去后,是想要一头撞死在产房,好陪着她主子去的, 不过却被顾晚虞一句“你主子虽去了,可瑛姐儿还在,你若去了,瑛姐儿身边没个可信的人,你主子岂会放心?”给劝了下来, 然后便一直守在幼小的宝瑛身边,除了她的事,旁的一概不上心。 “主子,”小环匆匆进入房内,刚开口便被顾晚虞抬手制止, 瞥了眼床榻边的熟睡的瑛姐儿,小环会意,转身去外间等候。 顾晚虞目光柔和的看着襁褓里还无意识嘟嘴的瑛姐儿,伸手轻轻拍了两下, 又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好好看着,才转身去了外间, “说吧。”行至桌前坐下,端起小环新倒好的茶抿了一口,才看向她。 经过这一打岔, 小环方才的急切早已不见,如今面对她这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张了张口,竟有几分犹豫, 顾晚虞挑眉,放下茶杯,“怎么?” “听大门外的侍卫们说,京中各个达官显贵今日都已经前往宫中哭灵了。”小环偏头小心翼翼的看她。 “嗯。” “主子?”小环对她依旧淡然的态度十分不解,顿了顿,沉吟片刻还是咬牙把话说开了, “听闻后宫那几位如今也随侍在侧,一同哭灵,京中上下都知晓您也是……可如今爷、皇上并未有旨意下达,外面都在传皇上已经把您给、给忘了。” 小环说完便垂下了头,仿佛在害怕她会发怒。 顾晚虞却扯了扯嘴角,抬头扫了眼, 果不其然瞧见了角落里竹儿、果儿一同望过来的视线, “你们急着进宫?” 三人瞬间跪了下去, “别动不动就跪的。”顾晚虞揉了揉眉心, 自从宋京章继任皇位的消息传来,府里上下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空前的大翻转, 就连小环都在一如既往亲近的同时带了两分的小心, 让她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如今才算是真懂了何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顾晚虞吸了一口气,摆手让她们起来, “不过寻常一问,你们素日也是知道我的,没那么多的规矩,不过咱们主仆闲话,快起来吧。” 小环抿唇一笑,站起了身,“奴婢跟着主子,主子要如何奴婢便如何,” “不过奴婢想着,爷继位,主子早晚都是要入宫的,此番为先帝哭灵,主子若不去,岂不是容易被人诟病,再加上外面的流言,奴婢这才提了一嘴。” 竹儿果儿也默默站起身,跟着点头,“环姐姐说的是。” 顾晚虞嘴角挑起抹讽刺的弧度,眼皮下垂, “我有何主动的权力,一切不过听爷、皇上的吩咐行事罢了,” “再者现如今过去又如何,宫中贵人不知凡几,谁又能注意到我一个出身低贱的外室,还要没日没夜的跪、一刻不停的哭,况且,” 她视线逐渐落下去,正了正身子,又抬头看向几人, “罢了,总之,你们莫要理会外面流言,一切等候皇上安排便是,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便抄抄经书,来日若真有那起子小人借此说事,也好有说辞。” “是,奴婢等省得了。” “赵总管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虽然宋京章派了侍卫过来守护府里的安危,但观其模样不像是查到了当日刺杀的幕后主使, 她便让徐令去问了下赵有正,至今还未见回禀,才有此一问。 不过对此,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事情发生在先帝驾崩前夕, 显然是有人得了宋京章回宫的消息,故意挑了这个时机, 能这么快知晓此等隐秘消息的, 不是为了对付宋京章的政敌,就是……和她有仇的林氏, 而对府里这般熟悉的,除了林氏再无旁人。 这也是她不想主动提及去宫中一同哭灵的原因, 林氏在宫中沉浸多年,对宫中无比熟悉,人手充足, 同时宫中如今又是人多眼杂,她若是想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 顾晚虞抬手轻抚了下小腹位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环咬唇摇了摇头,“并未,想来应当是宫中事务繁忙,毕竟皇上刚继任,还有许多事还需处理,或许正在查探也说不准,主子您莫忧心,估摸着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嗯。”她理解的, 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何况她如今也没事,在上位者眼中,不过仅仅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前青楼头牌罢了, 也许林氏还在惋惜发火呢! 呵,在这群位高权重的人眼中,她们这样低贱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就如同姐姐之于永安侯府,小环之于家主,她之于林氏, 若不是她一步步在宋京章心中有了些许位置, 不就如同蝼蚁一般,随手就能掐死吗? 感谢“兔子抱矜胡萝卜”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显而易见,这是个孩子 顾晚虞握紧身侧双手,心头无端怒起, 小环看出了她神情的不对劲,忙张了张口,还欲再宽慰些什么, 却徒然被一声微弱的啼哭声打断, “哇哇哇……” 是瑛姐儿醒了。 顾晚虞闭了闭目,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次睁开双眼,已然恢复往日平静。 起身,丢下一句,“好了,去做事吧。”便转身回内室了。 内室中,红袖和乳母二人正手忙脚乱的拍打着幼小宝瑛, 可无论怎么哄,却还是哭个不停, “给我吧。” 顾晚虞快步上前,从红袖手中接过哭的眼角通红的瑛姐儿,熟练的搂在怀中, 一边轻轻晃动着,一边柔声哄着,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起来。 宝瑛感受到熟悉的香气,哭闹声也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姐儿果然还是亲夫人,咱们是碰都不让碰一下,可只要夫人一抱,姐儿便不哭了,可见啊,母女之情是天生的。” 那乳母笑眯了眼,谄媚道。 红袖在一旁瞧着,也随之弯了弯唇角,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主子,您放心吧,顾夫人把小主子照看的很好,真正做到了视如己出。 其实主子刚逝世那几日,她心中对顾晚虞是有怨的, 当日若不是为了护她,主子又怎会以孕之身挨了一剑,又怎会早产血崩? 再加上当初她为了让自己帮着报仇,还骗她说主子已经故去了, 可见,这顾夫人,向来便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若不是念着她对主子,对她都有救命之恩, 再加上这几日,冷眼看着,她确实对小主子极好, 她早就抱小主子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不过,在这几日慢慢看下来,她心中那点子芥蒂,也慢慢消散了。 如今也能正视她与小主子的亲近,也如往常那般愿意认她为主, 况且雍王继位,顾夫人身份水涨船高,小主子跟着她,日后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红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看向宝瑛的眼神中,眸色愈发柔和。 顾晚虞将一切尽收眼底,勾了勾唇,看向宝瑛的眸中柔色更甚, 她一直觉得孩子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就是累赘和羁绊, 从前从未想过会有孩子,也从不想要孩子, 可如今真的有了个孩子,心境又变得大相径庭起来。 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 因为从慎贞逝去后,她便把瑛姐儿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导致这孩子对她有着极重的依恋,每日醒后看不到她便会哇哇大哭, 她是那样的稚嫩却又生机勃勃, 只需看上一眼,便让她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子希望,让她有了无尽的动力。 这边气氛和乐融融, 另一边,景泰帝的头七过后,宫中的哭灵也逐渐进入尾声, 宋京章终于有时间安排旁的事, 在林氏拿着册子,过来询问该给后院女人什么位分时, 他一下就想到了还等在宫外的那个女人, 从三月初先帝驾崩前夕他回宫后,直到如今三月底,他忙的还未来的及见她, 也不知,那女人如今如何了? 可有被刺杀一事吓到? 见不到他,可有怕? 得知他继任帝位,可还欢喜? 可有……想念他? 不过那女人,一向城府深,且睚眦必报, 想来不会就这般咽下这口气。 想到这,宋京章轻笑了下, 若是让那女人知晓是受了他连累,被他那些兄弟们派人刺杀,怕不是会背后如何谋算,以报行刺之仇, “皇上?” 林氏的声音传来,宋京章瞬间回神, 看了眼她手上勾画着的,预备给他后院各个女人留出的宫室, 他略点了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 这一声“皇后”立时让林氏忽略了他方才的心不在焉, 偏头羞涩一笑,又继续道:“依那皇上看,该给几位妹妹何位分?” “另外还有宫外的顾氏,是不是也该着人去接进宫中了?” 位分? 宋京章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吟片刻, “后院许氏几个,便由皇后先拟了折子来看吧。” 随后不等林氏应了,便又道:“至于顾氏那里,朕另有安排。” 林氏一愣,眸中划过一抹暗芒,“是,臣妾遵旨。” “时候不早了,皇后就在宣政殿同朕一道用晚膳吧,赵有正!” “奴才在!”赵有正应声而出,躬身站于二人面前。 “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再加道水晶冬瓜饺与素烩三鲜丸,” 说着,宋京章转头拍了拍林氏的手,“朕记得这两道菜,是皇后素日喜爱的。” 林氏唇角轻抿,看向他的眸中满是柔情,“多谢皇上。” 宫中用膳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再加上宋京章一向重规矩, 林氏夫唱妇随,也格外注重规矩体统, 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失了规矩。 一时间殿内,仅剩偶尔轻微的碗筷相碰声响。 一顿晚膳用的虽然不够亲近,但也还算和睦, 如今还在守孝期间,林氏也不敢多留,用完晚膳便告退回了皇子所, 如今,除了宋京章为更好的处理政事,搬进了宣政殿, 林氏和后院那几个女人,还住在皇子所里, 只等着宋京章给定下位分,待下月登基大典后,再挑个吉日搬去后宫各个宫殿。 宋京章瞧着林氏离去的背影看了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处理哭灵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折子。 他心中念着顾晚虞, 隔日,早膳后, 便换了身常服,只带了赵有正一人,来了净水胡同, 无比熟悉的路,时隔半月,再重新踏入,却有了另一种与之以往不同的心境, 缓慢犹如闲庭信步般进入大门,掠过二门,制止了前去给顾晚虞提前报信的奴才, 宋京章大迈步进入了正院,又示意守门的小荷噤声,才踏进正房, 顾晚虞此时正抱着瑛姐儿轻拍其后背,她这几日突然有些轻微的吐奶, 吴医女仔细查看过后,说是一般小儿都会有的小反应,不妨事, 但她这么眼睁睁瞧着,心中也是难受的紧, 故而每次乳母喂完瑛姐儿后,她均会亲手抱着瑛姐儿拍拍,顺带哄她入睡, 今日自然亦是如此,可正抱着她在房内转悠时, 一个回头,与悄声进来,想给她个惊喜的宋京章看了个对眼, 视线相交,宋京章看到她怀中的襁褓,不由一愣, 身后赵有正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惊悚, “这是?”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100点币打赏支持! 月初啦,求一波票票、订阅、打赏,礼貌三求!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喜当爹的宋京章 顾不上回味宋京章那一瞬间复杂的神情,顾晚虞忙福身见礼, 同时给小环使了个眼神, 小环便和小青带着竹儿、果儿都退了下去, 赵有正见此,犹豫半响,也跟着退了下去,并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小婴儿嘟着嘴咿咿呀呀的细碎声,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除却那一眼看过去的惊讶,缓过来的宋京章念头稍微一转,就对此有了推测, 收敛神色,抬手让她起身后,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顾晚虞对他笑了笑,行至火炕边,欲把瑛姐儿先放下, 奈何稍微一动作,她便瘪瘪嘴,哼唧着要哭出声, 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环抱着她坐到了宋京章对面位置,沉吟片刻,才轻轻开口, “说来,这孩子与爷还有些渊源。” 一句话,差点让宋京章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淡然破功, 好在他素日习惯性的板着脸,如今脸再黑些,也不明显, 只手握着茶杯往嘴边送的动作一顿,略略扬眉,“哦?” 顾晚虞嘴角轻轻挑动,看了他一眼,眼尾蓦然红了起来, “这孩子是慎贞的女儿。” 瑛姐儿还在对她咿咿呀呀的吐着泡泡,顾晚虞垂下头,握住了她的小手, 似是感受到了宋京章疑惑的视线,又开口解释道: “慎贞便是当初那个被妾送入永安候府,后发现永安侯背后另有其主的人,” “她替妾挡了那刺客一剑,生下瑛姐儿便撒手人寰,” “若不是她,如今阴阳两隔的,便是妾。” 一滴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宋京章顺着望过去,便对上她那双红肿的眼, 这双眼眸中蕴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悔恨、愤懑、悲恸、以及……隐隐约约微浅的对来日的期望。 除夕过后那段日子,他日日来这宅子里,带着她到各处游玩, 一来是迷惑他那疑心重、不愿放权的父皇, 二来则是真心希望眼前这女人能打起精神,发现这世间除了亲人,还有他在身边, 事实证明确实有些用处, 这个女人一日一日瞧着,确实有了些生机, 起码开始有了主意,能说出想吃游方斋的点心,而不是万事都可, 但也仅限于此, 旁的,还是一如既往,让他从心底升起股无力与恼怒。 可如今看来,或许他该谢谢这个名叫陈慎贞的女人, 给了顾晚虞一个对她万分依赖的弱小生命、一个肉眼可及的责任、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宋京章视线从她通红的眼尾划过,落到她紧握瑛姐儿的手,顿了顿,轻咳一声道: “关于刺杀一事背后主使……” “妾相信爷。”顾晚虞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坦言道:“无论幕后主使是何人,妾都相信爷能给妾一个公道,妾亦对爷的决策全心支持,毫无怨言。” 左不过宋京章压根没怀疑到他那好嫡妻身上, 她目前也没有证据,和足够的能力彻底根除林氏, 这些账,她日后自会亲自同林氏一笔一笔清算, 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只一件,” 顾晚虞顿了顿,唇角轻扯,目带期盼的看向他, “于公,慎贞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终究也算间接为爷效了力,” “于私,慎贞用命救了妾一命,如今只留下瑛姐儿这样一个幼女,” “妾是无论如何都要护好她的。” 宋京章举目望过去,视线与她相接,已然看出了她的意思, 却不知想些什么,一时没有开口。 顾晚虞垂眸,深吸了一口气, 再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决绝, “妾已经收了瑛姐儿为义女,对府里众多下人都下了令,待她如妾亲女。” 说完,顾晚虞抿唇闭上了双眼, 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宋京章如今不再仅是当初那个雍王,他是大胤的国君,是天子, 她作为他的妾室,收养的义女,同样也代表了他国君的脸面, 若能得他承认,宝瑛日后亦是大胤的公主, 可慎贞的身份太低了, 若被人发现传出去,恐怕会让整个皇室跟着蒙羞, 必会惹宋京章不喜, 皇命不可违,皇威不可犯, 再次打感情牌也不知还管不管用,不过就算宋京章不应…… 顾晚虞握紧了襁褓下的手,紧闭双眼,任由方才酝酿的泪水滑落, 她也还有旁的办法! 宋京章瞧着她眼角再次滑落的泪珠,心中微微一动, 他来之前不是没想过她对刺杀一事的反应, 或是害怕的扑进他怀里哭诉,请求他帮着找出幕后主使仗杀为她出气; 或是怒气冲冲要借他的人手调查清楚,再亲手杀了那幕后主使泄愤; 或是知晓了幕后主使是他那些兄弟,动不了,便委曲求全以向他索求更多的地位与权势, 一如那些后院的女人, 可她丝毫没按照自己预想的来,甚至对刺杀之事仅仅是一言代过, 如今只不过是想收这样一个孤女为义女,又有何不可? 至于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的规矩, 他如今是皇帝, 他,就是规矩! 室内一片静谧, 仅剩瑛姐儿时不时咿呀出的微小声响, 顾晚虞闭着双眸,心中有几分忐忑, 她不怕惹怒宋京章,但她怕宋京章会迁怒瑛姐儿、红袖她们。 就在她在煎熬之下,终于忍不住放弃, 睫毛颤动,打算睁开双眼,用另一则方法说服宋京章时, 一股温热的气息猛然靠近, 顾晚虞感受到宋京章的手抚上她的脸,略带薄茧的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 “不过是一个幼女,来日也仅是一份嫁妆和封号俸禄,哪里就值当你如此。” “爷!”顾晚虞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他隐隐带着几分柔色的黑眸, 嘴角轻扯,露出个真切的笑,“多谢,皇上。” 宋京章瞥了她一眼,抬手抚了抚被她握住的瑛姐儿的小手, “倒也不必对外主动提及。” “还是爷想的周全。”顾晚虞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无有不应。 “取的名是什么?瞧着倒比大公主还瘦弱些。” “宝瑛,”顾晚虞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划下两个字,而后又解释道: “早产再加上胎里不足,确实比一般孩童病弱些,不过妾让吴医女诊过脉,是能养好的。” 她也一定会把瑛姐儿养好的。 这章好卡,但好在还是写出来了! 感谢“精神病院院长代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818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萌萌小姐姐”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满清第一妃”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你想要什么位分? 二人的谈话声不大,外面守着的众人也没能听到什么动静, 几人心中不由忐忑不安, 小环等人是担忧宋京章会因此发怒, 赵有正则是还在方才的惊吓中没缓过来, 抬头扫了眼对面小环,以及从未见过的小青、红袖几人一眼, 赵有正动了动唇,想先悄悄打听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但念着房内的主子,终究是没问出口。 不过心中却是打定主意,日后派人好好盯着这府里,免得再悄悄弄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徐令还真是没眼色,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知道着人过来通禀一声, 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迁怒到他, 不,应当是必然会! 赵有正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待会先一步请罪,会不会从轻发落, 刚升任大总管,就出这样的事, 想起宣政殿里那几个盯着他大总管位置的几个兔崽子, 赵有正面皮就狠狠抖了抖,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 怎么就才半个多月就弄出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呢! “赵有正。” 宋京章威严的嗓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有正深吸一口气,躬身快步推门进去。 一侧小环几人对视一眼,也抬步跟了上去。 然后几人便看到了难以置信、足以惊掉下巴的一幕—— 两位主子一个眉眼带笑环抱着瑛姐儿微微侧身,一个摸着瑛姐儿的小手指在瞧, 二人都是语气温和,在低声说些什么,气氛融洽, 若是忽略了二人的身份和方才的场景,就宛若民间寻常夫妇在逗弄着亲生的姐儿。 似乎是注意到了后面的声响,宋京章松开手掌,转头坐回椅子上,看向赵有正, “着人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府里伺候,顺便把库里那对缠丝双扣金镶玉如意锁,取来赐给二公主。” 二、二公主? 赵有正瞪大双眸,愣在原地。 小环和小青、红袖对视一眼,纷纷垂下头去, 果然还得是主子/夫人! 半响没看到赵有正动作,宋京章眼皮一抬,扫了过去,“没听清?” 赵有正吓得一激灵,顿时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说完小心翼翼的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见宋京章没什么怒色,这才点头哈腰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随后便飞快转身往外走, 因为步子迈的太快,还差点在门槛处摔了个蹶趔。 宋京章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端起茶盏喝茶。 顾晚虞轻轻垂下眼眸,掩盖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哇哇哇……”哭声骤然响起, 红袖看了一眼,上前低声道:“主子,瑛、殿下应当是饿了,让奴婢抱下去寻乳母吧。” 顾晚虞掐算了下时辰, 发现确实也到了瑛姐儿素日要喝奶的时候,便让红袖把她带了下去, 随后又看向小环几人,“你们也先下去吧,跟膳房说一声,午膳再添上一道晨起新采买的莴笋。” “是,奴婢告退。” 待众人全部退下,室内仅剩她二人后, 顾晚虞才净了净手,行至宋京章身后,帮他按捏着肩膀, 宋京章嗅着熟悉的香味,闭上双眼, 享受了片刻后,才捉过她的手,揽她到身旁坐下, “过几日,朕会派人迎你入宫。” “单凭皇上安排。” “还有一事,后宫位分早定,尊卑分明,你的位分还未定下,” 他看向她,“你,想要什么位分?” “妾都听您的。” 顾晚虞回答的毫不犹豫,似乎是没听懂他话中的试探之意。 左右也由不得她, 说与不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京章挑眉,“就不怕朕给你定个最末等的?” 他也不过一时兴起,并不是非要她说出个一二, 倒也没揪着话不放,只难得的调笑打趣一句。 “皇上会吗?”顾晚虞笑着回望过去。 宋京章勾了勾唇,随后又拉着她的手把玩, 并未回答会与不会,只叹了一声,“日后到了宫中,莫要这般逾矩了。” 顾晚虞却没轻易绕过去,反而看向他的双眼,十分正色严肃道: “就算皇上给妾最末等的位分,只要能陪在您左右、不让他人苛待瑛姐儿,妾亦同样心满意足。” 明明是寻常黑色的眼眸,宋京章却仿佛从中看到了闪烁的星光, 唇角难以自抑的微微上扬,拍了拍她的手,“朕知晓了。” 顾晚虞抿唇想笑,却又生生止住了,神色一转, 红唇轻启,凑近他,手臂微微上扬,攀附上他的脖颈, “皇上您,知晓什么了?” 国孝期间自然不能做些什么,但男女之间,并不仅仅是做些什么,才能拉动心神, 对于男人,尤其是宋京章这样的上位者来说, 有时候,得不到,远远比得的到,更加印象深刻。 国孝这些日子,可不能让宋京章忘了她, 可除却男女之情,旁的那些家世、地位、性情等, 比起后宫那些女人,她从来都不占优势。 指尖顺着轻轻向下滑落, 在宋京章眸色渐深,喉结滚动,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后, 又抢在他前开口说道: “妾身份低微,这些时日,不能亲到宫中为先帝进孝,故特地抄写了些佛经,以表孝心,” “望皇上能帮妾供奉先帝牌位前,也算妾的一点心意。” 话音刚落,腿侧便被宋京章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随后就见他松开了她的手, “耍朕?” 顾晚虞咬唇,作无辜状,“妾如何敢?” 下一瞬,宋京章大手掰过她的下巴,指腹大力摩挲着她的唇, “再有下次,有你好瞧的。” …… 二人一同用过午膳,又下了会棋,消磨了半日时光, 宋京章才赶在宵禁前回了皇宫,趁着还有些时间,处理今日的奏折。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赵有正突然进来禀报。 宋京章御笔一顿,随意摆了下手, 赵有正会意,转身出去将林氏迎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林氏行至龙案前两步位置停住,缓缓福身。 宋京章看也未看,依旧垂着头继续盯着折子,摆手让她起身, “皇后来此,可有何要事?” 林氏嘴角噙着笑,起身上前一步, 拿起砚台前的墨条,一边研墨,一边柔声道: “日前,皇上让臣妾给几位姐妹先拟定位分,臣妾冥思苦想,已初定好,皇上瞧瞧,可有要更改的?” 话音刚落,便有林氏的贴身宫女奉上一本册子, 感谢“浅黛微妆_Bd”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飞羽_Da”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178”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08年至今”小可爱六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依皇后所见呢? 赵有正接过,呈到宋京章手边。 宋京章放下御笔,擦了擦手,才接过册子。 他不近女色是真的, 这么多年,后院女人,算上正妻林氏,也仅有一掌之数, 是以这本拟定位分的册子一展开,宋京章便可一目了然的看清: 侧妃许氏,为从一品贵妃,居瑶华宫。 大公主生母沈氏,为正二品妃,居福阳宫。 侍妾王氏,为正四品贵嫔,居听雨轩。 侍妾李氏,为从四品嫔,居金禧殿。 “李氏到底身份略低了些,不好与同为侍妾的王氏同位分,臣妾便初定了嫔位,” 余光察觉到宋京章视线似在下方停留,林氏淡淡一笑,柔声解释, 说完不待宋京章回答,又继续建议道: “不过想着再给拟个封号,也同王氏不差了,不枉她与王氏共同伺候皇上一场,皇上看呢?” “嗯。”宋京章合上册子,随手丢到一旁, “就依皇后所言,命殿中省拟了封号来便可,不过,” 他眯着眼,想起了昨日弹劾许家的折子,开口直接把许氏的位分给压了下去, “不过许氏倒也不必位分给的太高,给个妃位,再加个封号便可。” 许家最近也有些飘了,前些年还暗中站队过老大,还需敲打敲打。 “至于沈氏,就先封个修仪吧。” 沈氏也就肚子争些气,人却是个拎不清的, 对大公主都不上心,三天两头的传太医, 好好一女儿,养的病歪歪的, 简直不中用! 家世也算不上好, 封个修仪都是抬举了她。 “皇上说的是,左右沈氏肚子也还算争气,待日后诞下皇子,再封妃也不迟。” 林氏点头,顺着他的话应下, 转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事,如今宫中万事都已安定下来,宫外的顾氏,是否也该接进宫中了?毕竟也是伺候皇上的。” “此乃小事,朕已经让赵有正去寻了个吉日,届时迎她入宫便是。” 林氏嘴角的弧度微不可察的落下去几分,旋即又快速重新扬起, “还是皇上想的周到,臣妾原也是想着挑个好日子,派臣妾贴身的乃嬷嬷同殿中省总管前去接她入宫,也好全了她的脸面,没承想,皇上倒是比臣妾先了一步。” “她不过一妾室,你为国母,无需如此费心。” “顾氏伺候皇上用心,臣妾自然也是喜爱的,不过是安排奴才过去罢了,称不上费心。” 宋京章默,重新拿起御笔,开始批奏折。 林氏见此,垂在一侧的手不由紧了紧, 暗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思绪,勾着笑,转换了话题, “那皇上看,顾氏的位分?” 宋京章挑眉,放下御笔,偏头看向林氏,“依皇后所见呢?” “顾氏出身不高,资历又尚浅,若是位比王氏,传出去,也让老人寒心,” “依臣妾所见,不如给顾氏同李氏一般的位分,再加以封号,若伺候的皇上得心,日后慢慢往上升也便是,皇上看呢?” 宋京章轻笑一声,“朕欲给她一妃位。” 林氏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第142章 有孕了?! 赵有正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忙带着殿内众多奴才退了出去。 林氏盯着宋京章的侧颜动了动唇,却一时哽咽,说不出话, 五指死死掐进手心,才遏制住那股心寒、怒极的抖意,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妃位,是不是过于,高了些?”她勉强扯开僵硬的嘴角, “毕竟顾氏那样的出身,又无生养,连大公主生母沈氏仅仅是一介修仪,顾氏从一外……直接封妃,恐难以服众啊。” 宋京章淡淡看了她一眼, “皇上若真的喜爱顾氏,不如让她与沈氏同位份,从修仪做起,再给个妃位的份例,” “日后诞下龙子,再升上去便是了,也好,堵住这悠悠之口。” 宋京章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扳指,沉吟半响才道: “此事再议,若无旁事,皇后便跪安吧。” 林氏五指骤然一松,嘴角的弧度也自然了几分,退后几步,福身行礼, “臣妾告退。” 一出殿门,林氏的脸色便落了下来, 望着一众奴才躬身垂头恭送的动作,她深吸一口气,搭上贴身大宫女白芷的手,抬步离去。 “娘娘,可是要回宫?” “去寿康宫。” 林氏回头遥遥望了眼背后的宣政殿,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她拦不住的,自有人拦得住! 隔日,下了早朝后, 不等宋京章细思量顾晚虞位分之事拟旨,赵有正便匆匆来报: “皇上,府里徐令前来求见。” 宋京章眉头微蹙, 这女人莫不是也同其余那些女人一般,学会争宠了? 但考虑到之前的诸多事端,以免一时不察再搞出什么大事,宋京章还是挥手让人进来。 外面头一次来到宣政殿的徐令,早已经被殿前肃穆的气氛吓住, 见赵有正进去半响还未出来,心中不由有几分忐忑, 但转念想到即将禀报的事,心中又安定下来, 视线扫过一侧门边侍立的几个小太监,用心把几人的面孔记在了心里。 这时,赵有正也出来了,“徐老弟,皇上传你进去。” 不待他回什么,赵有正便对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跟上, 徐令连忙收神敛眉,垂头恭敬跟上前, 进入大殿,眼角瞥到宋京章下袍的一角,便立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好了,顾氏叫你过来到底何事?”宋京章打断了他的行礼,直接问道。 “奴才给皇上报喜,夫、我家主子晨起不适,传昨日赵总管给请去的御医一瞧,却是发现已有三月身孕,” “主子喜极而泣,恨不能亲自前来禀报陛下,奈何相距过远,身子如今又动不得,故特派奴才前来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果真?” 宋京章从他吐出“三月身孕”几个字时,便惊的向前微微迈了半步, 在听完后,立即抬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 “这样的喜事,竟如今才诊出,府里的医女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赵有正,备马!” 赵有正在旁听着,立时扫了眼嘴角快咧到耳边的徐令, 这小子,嘴是真严啊! 方才是丁点儿也不透露啊! 感谢“鹿鹿畔”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HikS”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虞儿 这是顾晚虞第一次派人去请宋京章,还不知晓徐令能否亲眼见到他, 若是不能见到,把消息传给赵有正也是好的, 但怕就怕中途被人截了,传的宫里人尽皆知,再生出许多事端…… 顾晚虞垂下眼眸,看着瑛姐儿吐出来的泡泡,坏心眼的伸出食指戳破, 等她再吐,再戳,反复几次, 瑛姐儿好像急了,“呀、呀咿呀……” 直到看到瑛姐儿瘪瘪嘴好似要哭出来,才忙止住神色,抱起她柔声安抚, “主子定是又逗瑛、二公主了。”端着点心进来的小青见此,立时就猜到了,不由抿唇打趣一句。 顾晚虞抿唇笑的温和, 说来也是奇怪, 在没发现自己有孕之前,甚至是没有瑛姐儿之前, 是从未想过要留下一儿半女的,她一直觉得这些是羁绊、束缚, 可如今望着瑛姐儿稚嫩的脸颊,以及那还未隆起的小腹, 心中却泛起一片柔漪,再不复从前那般心绪,只想着如何护好她们, 说来这孩子来的也是巧, 从前她身子本是不易受孕的,虽经过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调理好了, 可在与宋京章行房后,私下里却是悄悄喝避孕的汤药, 只除夕那夜,见到匆匆赶来的宋京章, 发觉他心中比她构划的还要看重她些,心生触动, 行事过后,并未喝下避孕的汤药, 没承想,仅那一夜,便有了, 她想,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吧! 这孩子与她如此有缘,她也不忍心就此舍弃, 故而在发现过后,便隐瞒了消息, 好在也并未有什么孕期反应,是以就连贴身伺候的小环都不清楚, 若不是即将显怀,以及涉及入宫位分之事,她也不想就此说出的。 瑛姐儿到底还小,忘性大, 在她怀里感受着熟悉安心的味道,慢慢就睡了过去。 顾晚虞见此,担忧房内人来人往的吵着她, 便让红袖抱她去暖阁安睡,待醒后再抱过来, 刚抱下去,顾晚虞捡起一卷棋谱,还没来得及看,二门处的小荷便前来禀报,说宋京章来了, 紧跟着就听到了外面行礼的声音, 立时放下手中的棋谱,面上染笑,快步迎了出去, “给爷、皇上请安。” 身子还未俯下去,便给宋京章的大掌按住了动作, “你身子重,不必多礼了。” “国事繁忙,妾没想到皇上您还会亲自来此。” “虞儿给了朕这样一个好消息,朕如何不能亲自来看看你和皇儿?” 虞儿? 相处将近一年之久,她在宋京章口中不是“顾氏”就是“女人”, 如今刚怀上孩子,就成“虞儿”了? 顾晚虞眉梢微挑,勾着嘴角,默默认下了这个称呼, “皇上能来,皇儿自然欢喜。” “只皇儿欢喜?”宋京章侧头挑眉看她, 顾晚虞嗔笑一眼,微微垂头,柔声细语道:“皇儿的娘亲自然,也是欢喜的。” “哈哈哈!” 宋京章难得情绪外露,朗笑两声,搂着她迈步进了房内, 按着她肩膀坐下,关怀了两句,又开口询问: “府里的医女是哪个,连你有孕三月都未能诊出,实在无用。” 顾晚虞见他如此,便知晓他是起了疑心,借着问罪之由要试探, “妾早年在陆府练舞,身子本就不如寻常女子康健,月信也时常不准,一时诊不出,也是有的,” “平日里还多亏吴医女帮着调养身子,还请皇上念在她平时尽心服侍的份上,莫要责罚。” 宋京章眸中满是不赞同之意, 在他看来, 身在其置,便该尽好自己的本分, 连自己的本职都做不好,又如何让人信的过? 不过到底考虑了下顾晚虞的情绪,便大掌一挥,从轻发落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在虞儿求情的份上,便罚半年俸银,赏十板子,以儆效尤。” 随后又让传了从宫里带来的御医过来,给她请脉。 赵有正极懂得看眼色,都不用宋京章说什么,便及时介绍解释道: “回顾主子,这位,是太医院最擅妇科的安御医,皇上一听闻您有孕的消息,便让奴才把安御医带过来,特地为您请平安脉。” “王御医一人也有失偏颇,让安御医好好给你瞧瞧。”宋京章亦道。 顾晚虞早就猜到了宋京章的心思, 如今自然神色自然,坦然自若的伸出手腕,任由这位妇科金手安御医为自己诊脉。 安御医在宋京章的授意下,取出药箱,为顾晚虞诊脉, 半响过后,收回手, 转身对宋京章恭敬禀道: “回皇上,贵人主子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从脉象上看,胎心稳固,之前想来是调养过身子,如今并无不妥,只需喝些安胎药便可。” 潜里的话,宋京章自然也明白, 心中掐算了下日子没错,便摆手让人下去。 “这几日,安御医便同王御医一同留在府中伺候,好好为你安胎,” 宋京章抬手握住她的柔夷,看向她的眸中是与之以往不同的柔和, “另外,朕已经让殿中省远好了吉日,定在下月初八,派人迎你入宫。” “妾一切都听您的,会照顾好咱们的皇儿,静心等候与皇上宫中相见。” 顾晚虞微微垂眸,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虽知晓这女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恭顺, 但见她如此,宋京章心中也难掩怜惜, “委屈你了。”顺手把她鬓角散落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揽她入怀。 “皇上哪里话,妾能有今日,甚至还能有幸怀上皇儿,已是天赐的福气,又谈何委屈?” 顾晚虞经历太多,从小便懂看人脸色,分析说什么话才能对自己更有利, 可以说她若是想要真心讨好,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何况相处这么久,她太太知晓什么样的话最能讨他欢心,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宋京章眸中愈发柔情,面色都缓和起来, 抚着她的小腹位置,心中本犹豫不决的主意,终于下定, 随后又同她温声闲聊了几句,眼看天色渐暗,想着宫中的安排, 这才叮嘱一番,起身回宫, 临走前还吩咐赵有正又调了许多奴才过来伺候。 宋京章虽然一如既往的习惯性板着脸,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他眉眼间的柔和之色, 带着一身轻快喜气回了宫,正要拟旨,便见到了奉太后懿旨,来请他前往寿康宫的平嬷嬷, “嬷嬷来的巧,朕也有一件喜事正想禀给母后听,走吧。” 说着便迈开步子,往寿康宫而去,赵有正和平嬷嬷紧跟其后。 感谢“七月桔梗花未开”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100点币打赏支持! 感谢“陌陌”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各位小可爱们女神节快乐! 第144章 太后:应当的,应当的,合该封 寿康宫位于皇宫西北角,由三进院落组成, 院墙外东、西、北三面均有夹道,西夹道外有房数间,可供宫内众多宫女、太监居住, 院落南端寿康门为琉璃门,门前为一个封闭的小广场, 殿中省为讨好这位在先帝后宫一直默默无闻的太后娘娘,特意弄来了许多名贵花种, 着人精心培养,使此地形成了个小小的花园,可供她随时散步赏花。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同样的知母也莫若子, 宋京章一向知晓贤妃的性子, 是以特意给他母后精心挑选了这处,可以舒心静养之地。 不负他所费心,贤妃一眼看到这寿康宫,便发自内心的喜爱上了, 在搬进来后,还让人把东暖阁设成了佛堂, 日常除了赏花,便是礼佛, 吃住都精心,心情放松愉悦之下,气色瞧着都比先帝在时好了几分。 不过虽说宋京章登基后,贤妃荣升太后, 可贤妃一向谨小慎微惯了, 哪怕成为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依旧没能摆脱这份小心, 甚至还更加谨慎了, 生怕自己的出身,会成了那些乱党抹黑宋京章的理由。 自然也就不会做出磨磋、让林氏等后妃来立规矩伺候的轻狂之举, 可以说,林氏等后妃碰上这样一个太后婆婆,属实是她们的福气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今日精神如何?早晚用膳香不香,夜间可安枕?” 宋京章一进寿康宫内殿,瞧见太后的身影,便躬身行礼,关切问道。 太后看到宋京章也是十分欢喜, 忙起身扶了他的手,拉着他到火炕边坐下, “都好、都好,倒是章儿你,国事虽重要,但也不可太过劳累,万事,还是身子要紧。” “累母后担忧,是儿子疏漏,母后放心,儿子定会顾惜身子。” 身后自然有平嬷嬷,替太后把详细情况道来, “太后娘娘自搬来这寿康宫,没有一处不舒心的,夜间起夜都少了,今日晨起还多用了一碗百合燕窝羹。” 宋京章对太后在寿康宫的日常,自然也知晓一二, 听完平嬷嬷的话,再看太后的脸色, 红润有气色,甚至还略有些发福了,瞧着就十分康健的模样,不由更是满意, “母后喜爱,便是这宫殿的福气了。” 太后瞬间笑的合不拢嘴, 说实在的,她谨小慎微这大半辈子,最自豪的,便是能有宋京章这样一个孝顺妥帖的儿子, 从前只想盼着她们母子平平安安,没承想有朝一日,还能托儿子的福,坐上太后尊位, 不过地位上来了,要烦心的事便多了, 这不,想到昨夜皇后儿媳禀报为难的事,少不得要过问一二, 太后斟酌了一番用词,抬头看向对面喝茶的宋京章, “皇帝,如今宫中各项事宜都已安定,不知你对后院那些妾侍,预备安排何时入后宫?” “儿子前日才与皇后商议了后宫各个位分与居所,殿中省也择了吉日来,” 宋京章放下手中的茶杯, 对太后派人寻他过来的目的,也猜到了一二, “下月初八便是个好日子,预备那日便让许氏等人搬过去,依母后看,可好?” 太后微微点头,“自是极好,早一日安排妥当,也可早一日好好伺候你,虽说是在孝期,但能陪你说说话,闲暇时间消遣消遣也是好的,” 末了,还添了一句,“况且作为皇帝后妃,一直住在皇子所,瞧上去也不成样子。” 要知道皇子所里,还有许多先帝未成年的儿子在那儿住着, 留那些妾侍独自住在那边,传出去也不好听, 不过, 她想问的,可不仅仅是这事。 太后微微侧头,给旁边的平嬷嬷使了个眼色, 平嬷嬷立即会意,招手带领殿内众多奴才,包括赵有正都退出殿外。 “哀家早先隐隐有听闻皇帝在宫外养了个外室,不知此次皇帝预备给这外室何位分?” 殿内仅剩她母子二人,太后再无顾忌,直接问出口。 “是皇后告知母后的吧。”宋京章也不意外。 “皇后也是为皇家声名着想,如今你刚登基,不宜太过惹人非议,” “皇帝若当真喜爱那女子,初封个贵嫔,日后再慢慢升便是了,何必要越过大公主生母沈氏。” 太后不在意旁的,只在意宋京章与孙女, 虽说大公主病歪歪的,但好歹也是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孙不是? 顾氏位分压过沈氏,就是打沈氏的脸,打沈氏的脸,就是落大公主的面子, 太后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何况还涉及到了宋京章的名声, “再者,哀家听闻那外室出身也低,你心喜,愿意给个高位,是好意,但后宫一向是非杂多,位分上压了那些名门贵女一头,对她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太后自己出身也低,又在后宫沉浮多年,自然深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话,也是提点。 宋京章明白他娘的苦心,自然也不会反驳,只还有一事, “顾氏有孕了,朕也是想着,位分高些,也有助于她养胎,” “不过母后说的有理,妃位确实不适合顾氏,不若就给个九嫔之位,母后看可好?” 一句“有孕”,惊得太后差点站起身, 反应过来后,忙捏着手腕上的佛珠,念了几句佛, 面上全是喜色,语气忍不住嗔怪道:“这样的喜事,皇帝怎也不早说。” 宋京章后院女人少,又少去, 这些年,也就只沈氏有孕,诞下个大公主, 太后是吃斋念佛,日日祷告,可也架不住宋京章自己对女色不上心, 说实在的,当初得知宋京章私下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太后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是极欢喜的,甚至对此乐见其成, 好歹对女人上心了不是?那子嗣不就有得盼了? 不过紧跟着先帝就驾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如今猛然得知顾氏有孕,可不惊喜—— “既是有孕,便是有功,合该封的高些,应当的、应当的……” 太后还是没能压制住激动的心情,捏着佛珠就站起身, 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就想安排人去接顾氏进宫, “哎哟,在宫外可怎么好养胎,皇帝怎得也不派人先接进宫里,有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守着,也可照顾好顾氏。” 第145章 九嫔之首,昭仪之位 宋京章瞧着太后面上欢喜的都忘了仪态, 心中好笑的同时,不免升起几分愧疚之情, 起身把太后拉回火炕位置坐下,他开口安抚道: “母后放心,儿子在得知后,便把太医院的王御医,与擅长妇科的安御医都派去了顾氏身边,” “况且距离下月初八,也不过短短几日了,先敲定下位分,收拾好宫室,顾氏入宫也便宜。” 太后这才安下心,“还是章儿你思虑周全。” 完全把昨日想好的该如何阻止宋京章给顾氏封妃的话,抛之脑后, 甚至还颇为不放心的嘱咐道: “只有赵有正去接的话,怕是有些事会不方便,当日便让平安一同过去接顾氏吧。” 平安,也就是平嬷嬷, 作为太后的贴身掌事嬷嬷,在后宫一向十分有脸面, 就连林氏见了,都要尊敬的称一声“平嬷嬷”,那些地位低的嫔妃见了,还要行个福礼呢, 让平嬷嬷去接人,也代表太后愿意给顾晚虞做脸。 “多谢母后为之费心了,儿子再让胥将军率领着一队禁卫护送,想必也妥当了。” 太后微点点头,“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叩叩叩!” 门外叩门声突然响起,紧跟着赵有正的声音传来, “皇上,户部刘大人于宣政殿前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国事繁重,你自去忙吧,不过切记莫要过于操劳。”太后嘱咐道。 “是,母后放心,母后也要保重身子,儿子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宋京章起身告退,回了宣政殿。 一直纠结顾晚虞的位分问题解决了,众嫔妃的册封旨意也不必再压着了, 隔日,宋京章便一同拟好了圣旨,让赵有正传下去, 他还是掺了点私心, 说是给顾晚虞九嫔之位,却是直接就给了九嫔之首,昭仪之位, 另外还亲赐了个封号。 赵有正亲奉圣旨到净水胡同, 顾晚虞立即命人摆了香案,敬着一众下人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顾氏好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顾晚虞跪在前方,垂着头下眸光微动, 这几个词,与她真的有关系吗? 勤勉柔顺,还可勉强解释为素日表现的乖巧,侍奉尽心, 旁的…… 她纯粹吗? 至于温良, 永安侯府与镇国公府都让她算尽了的温良? 宋京章还挺看重面子的, 纵使知晓她本性如何,还依旧在圣旨上写了这许多好的词, 不无是想证明自己眼光好, 顾晚虞弯了弯唇,想笑, 余光扫到赵有正带来的这许多太监,瞬间又把笑意压了下去, 若是她真的笑了出来,恐怕明日宫中便会传出她不敬君上的遥言了。 赵有正还在肃声念着: “……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昭仪,赐号宁,钦此!” 昭仪,昭仪娘娘! 后面跪着一众奴才,心中无不欢喜,尤其小环、小青几人。 念完最后一个字,赵有正合起圣旨,双手恭敬递到顾晚虞身前, “宁昭仪娘娘请您接旨吧!” “臣妾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手抬高接过圣旨,小环、小青便立即过来,搀扶起她。 “娘娘,四月初八巳时,奴才并御林军统领胥将军会一同前来,迎接娘娘入宫,” 赵有正点头哈腰,一张脸笑成了朵菊花, “还请娘娘您早做准备,若有何处难打点的,派人去告知奴才一声便是。” 顾晚虞轻点点头,“好,那本宫便等着赵总管了。” 她如今是昭仪娘娘了,自然可自称一声“本宫”。 “对了,还有这个,皇上让奴才交给您,”赵有正从身后怀中取出一木匣,递给她, 顾晚虞打开一瞧, 是这府邸的地契,与徐令几人的身契。 “皇上说,这处府邸与徐令等无法跟随入宫的奴才,一并交由娘娘随意处置。” “本宫原也是想着此事呢,倒是皇上不谋而合了,还请赵总管回去替本宫谢谢皇上恩典。”顾晚虞扯开了嘴角。 “娘娘放心,您的话,奴才一定带到。”赵有正躬身笑道, “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娘娘了,奴才告退。” “赵总管慢走。”说着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立即会意,送他出去,顺便塞了个厚重的荷包, 回来后,又和徐令率领着众多下人,跪倒在地,高呼道: “奴婢/奴才恭喜宁昭仪娘娘,贺喜宁昭仪娘娘!” “大家伙儿同喜,府里上下各赏一月例银。” 众人喜不自胜,忙不迭的谢恩说着吉祥话。 顾晚虞同她们笑闹了一番,转头想起之前思量好的事,又开口道: “还有一事,距离初八也没几日了,便一并说了吧,你们也可早做安排。” 众人忙做洗耳恭听状, “却是入宫事宜,徐令、小赵、小钱几人入不得宫,便留在府里,还是按先前的例,徐令做大总管,领着他们守好府里。” “是,主子放心,奴才定不辱命。” “至于留福,”顾晚虞看向一旁经过精心细养,脸上已有些肉的顾留福, 顾留福当即应声,“小的在。” “你想不想入宫?” 顾留福挠了挠头,“小的,小的还想娶媳妇儿呢。”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谁说让你入宫便是让你去做太监了!”顾晚虞也忍不住笑了, 她原是想着,跟宋京章求个恩典, 让顾留福去御林军寻个职,当个侍卫也是条出路, 如今被他这一打岔,倒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也罢,那你就留在府里读书吧,另外我想收你为义弟,不知你可乐意?” 顾留福人机灵,又兢兢业业、不顾安危为她效命那么长时间, 她早已经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收他为义弟,也是早就有的打算。 顾留福自然欣喜不已,激动的脸都红了,忙不迭地“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小的、若蒙主子不弃,自是小的荣幸之至。” “好!” 顾晚虞又看向徐令, “徐令看着,给寻个先生,平日里对待他,就如同对待我一般,可明白?” “主子放心,日后奴才等人自会伺候好少爷。”徐令十分上道,瞬间就换了称呼。 第146章 入宫 又嘱托了几句, 顾晚虞便让徐令趁着她还未入宫这几日,务必把西边空着的屋子收拾出来, 准备把先父先母、姐姐以及陈慎贞的灵位安置过去, 日后有顾留福在府里供奉,她也放心, 另外也可在血亲牌位见证下,完成与顾留福认亲的事宜。 “好了,留福如今身份不能再住下人房,便搬去前院吧,正巧前面还有一小书房,你平日读书也方便,去吧。” “是,多谢主、长姐,弟弟告退。” 顾留福依旧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眼神都透着些许的虚茫, 只觉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好似踩在云上。 随着顾留福、徐令几人一同下去的, 还有厨房孙嬷嬷、小荷、吴医女几个,以及二位御医和抱着瑛姐儿的乳母, 前者是也要留在府里伺候的,御医和乳母本就会随着进宫。 房内只剩下小环、小青、竹儿、果儿,以及红袖。 顾晚虞率先看向红袖,“红袖你……” “二公主在哪儿,奴婢便去哪儿。”红袖当即道。 顾晚虞点点头,她原也是想着也是如此, “日后进了宫中,你便领着二公主身边大宫女的俸。” “是。” “你先去看顾二公主吧。” “奴婢告退。” 看着红袖出了门,顾晚虞视线又转向剩余的四人, “你们四人都是我贴身的心腹,进宫自是领着大宫女的俸,” “后宫势力错综复杂,又有皇后背后虎视眈眈,日后,还需你几人多费心。” 四人对视一眼,又垂下头去,异口同声道: “多谢主子信重,奴婢等人必不负主子所托,尽心侍候,万死不辞。” 顾晚虞点点头,视线尤其从竹儿、果儿二人头顶划过,不过到底也未说旁的,只道: “你们成了大宫女,再叫小环、竹儿的,未免有些不合适,便在前加个‘青’字吧,” “青环、青黛、青竹、青果,听着也好听,又不会夺了原本的名儿,私下依着从前叫也可。” “多谢主子赐字。”四人自然无有不应,跪下谢恩。 几人又对这几日东西的归置,禀报了一个遍, 直至顾晚虞面露疲色,才纷纷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这几日, 除了安置好灵位,正式认下顾留福为弟,便是收拾行李, 期间,赵有正还带来了个殿中省的嬷嬷,指导顾晚虞作为宫妃的一些规矩,与需要知晓的忌讳等, 不过到底她还怀着孕,不可过度操劳,基本是这嬷嬷说,她听, 听累了,不想听了,便让这嬷嬷说与青环、青黛几人, 总体日子过得还算十分舒服。 四月初八, 春寒料峭,万里无云, 顾晚虞一大早便起身准备着了, 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福纹, 浅粉色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 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扣,在带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石榴缠枝的花纹, 足登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两边个挂着玉物装饰,小巧精致, 葱白的皓腕戴着两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袖手拂过耳畔坠子, 顾晚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小环伸出手, “走吧。” 外面已经有赵有正与率领御林军的胥本正等着了, 感谢“湮曦尘”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终于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了 凤栖宫, “娘娘,派去接宁昭仪的人出发了。”白芷得了消息,匆匆进来禀报。 林氏眼眸低垂,冷笑一声,“巳时才出发,待接进宫中岂不是要午时后了?” “听闻、听闻是宁昭仪自孕后嗜睡,皇上怜惜,特意着人延后了一个时辰。” 林氏凌厉的眼光一扫,白芷吓得立即跪了下去。 林氏没好气的看了她眼,心中也知这就是宋京章的意思,迁怒宫人也没什么用处, 摆手让她起来, 半响后,又询问道:“平嬷嬷也跟着去了?” “是。” “呵!”一声嗤笑从林氏嘴角中挤出, 俯低做小伺候多年,如今不过一个扬州瘦马出身的贱人有孕,太后便彻底把她的颜面踩在脚底了, “好啊!真是好的很!” 白芷垂着头不敢多言, 一侧乃嬷嬷见此给白芷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随后又亲手奉上一盏热茶, “娘娘,也是赶巧了,毕竟谁也没能想到那贱人能在这时有孕不是,太后对您还是疼爱的,” “否则也不会派人来送来许多赏赐,到底也是为着皇家开枝散叶着想罢了。” “是啊,的确是赶巧了,谁又能想到,顾氏会在这关头有孕呢。” 林氏没有接下这杯茶,反而轻声呢喃着。 当初宋京章圣旨一下, 若说那一句“淑德含章”仅仅是让她们有所猜测, 那紧跟着又从寿康宫传出“顾氏有孕”的消息就是一记重锤,再无自我安慰的余地, 宫中上下只惊叹顾氏的好运道,唯独她辗转反则几日, 下了那许多的药,竟然还让她给怀上了? 旁人不知晓,她对那药的药效可是清楚的很, 莫说是有孕,便是平日里月信之事都有影响, 而今,她却怀上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嬷嬷,看来底下的人要好好查查了。” 林氏轻飘飘飘过去一个眼神,乃嬷嬷心中一凛,立即垂首应道: “娘娘放心,此番老奴定会查个一清二楚,宁可错杀一百,绝对不放过一个。” 主仆俩如何下定决心暂且不提, 另一边,顾晚虞也要启程了, 还未行至马车前,便注意到赵有正身边,还有一位身着红褐色、绣着碧绿花边的对襟坎肩的嬷嬷, 目光平视,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位置,不卑不亢又带着不俗的气质,不像是寻常做事的嬷嬷, 关键是赵有正面对她的态度,隐隐透着一股恭敬拘谨之意, 能让身为宋京章身边大总管太监恭敬的嬷嬷,身份可想而知。 顾晚虞脑中念头不过一瞬,步子却是停也未停的往前行,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奴才请宁昭仪娘娘安。” 注意到她的身影,赵有正忙正了正神色,躬身行礼,转头又给她介绍道: “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平嬷嬷,是太后娘娘得知您今日入宫,特意派来一同迎接您的。” 平嬷嬷福身一礼,“见过宁昭仪。” “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平嬷嬷,怪道远远瞧着便气质不俗,凑近一看又觉十分面善。”顾晚虞亲手托起平嬷嬷,“平嬷嬷快请起。” 太后如今有多看重眼前的宁昭仪,平嬷嬷心中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托大, “早就听闻宁昭仪娘娘容貌不俗,今日得见,果然倾国倾城,又兼性情温良,难怪能这般得圣心,有福气为陛下绵延子嗣。” “平嬷嬷真是折煞我了,哪里就有嬷嬷说的这般好,不过是托太后娘娘和陛下的福罢了。” 肚子争气、得圣心却又不恃宠而骄, 平嬷嬷对她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真切了几分。 赵有正见她二人寒暄完,又继续介绍身边的胥本正, “娘娘,这位,是御林军统领胥将军,皇上特意派来护持您和小主子安危的。” “卑职参见宁昭仪。” “胥将军请起,”顾晚虞勾着唇角, “这几日还要多亏胥将军差人护持这府邸,否则还不知会如何,今日入宫,还要再劳累胥将军一路了。” “不敢不敢,实乃卑职分内之事,担不得娘娘一句‘劳累’,还请娘娘上马车。”胥本正态度十分谦卑。 顾晚虞点点头,却没有直接上马车,反而转头看向身后, “红袖,把二公主抱来本宫身边,青竹、青果和乳母们去后面那辆马车吧。” “二公主?!”平嬷嬷手一抖,脸上的平静破了功, 眼看着在众人身后抱出个大红襁褓来,不由愣在了原地, 这这这……不是仅仅是有孕在身吗?怎的还有个二公主? 赵有正余光瞥到平嬷嬷的神色,心中偷笑一声, 终于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了。 平嬷嬷回过神,顾不上询问赵有正为何不提早知会一声,目光顺着襁褓,看向顾晚虞, “娘娘,这是?” “嬷嬷莫见怪,二公主一向黏本宫黏的紧,待会儿睡醒若是未能看到本宫,便会大哭不已,跟本宫一辆马车也好安抚。” “不……”平嬷嬷及时收住了口, 左右二公主都摆在这儿了,也没什么再需要问了,回去再查亦可, 不过若是太后知晓了,恐怕更会欣喜了。 皇上也真是的,这样的喜事,怎的也不和太后娘娘知会一声, 作为太后身边的嬷嬷,她万分肯定,太后对二公主的事不知情。 这样想着,便转头暗自瞪了赵有正一眼, 皇上疏漏了,作为贴身太监总管,也不知道透露一二。 赵有正做惊讶状,表示自己也不知晓太后娘娘不知晓此事。 平嬷嬷默, 算了,先回宫再说吧! 随着顾晚虞上了马车,众人也不敢再多作逗留, 赵有正一甩拂尘,拉长语调,高呵一声,“吉时已到,起驾!” 一队由禁卫护持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往皇宫而去。 今日不仅仅是顾晚虞入宫,亦是宋京章后院众多女人挪宫的日子, 但这几个女人,没有一个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迁宫事项上的,全都盯着顾晚虞入宫呢。 当然,也没有需要她们亲自操心的,有底下那群奴才们呢, 她们仅仅需要自己走到各自的宫殿,寻个清净的地方坐着, 其余旁的,自有那些奴才们做好。 “娘娘,宁昭仪的车架已经进了宣武门了。” 感谢“*花开那年(☆”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看来,宁昭仪这一胎不是很好啊 原本闭目小憩的瑾修仪睁开双眼,站起身,把手递给说话的红玫, “走吧。” 红玫小心扶住,“娘娘,宁昭仪出身低贱,远不及您,况且您膝下有大公主傍身,皇上也并未下明令,您又何必亲自去迎她?” 瑾修仪目视前方,冷笑一声, “就凭她是九嫔之首,本宫仅仅是个修仪,今日若是不去,改日岂不传出本宫不敬尊位的话?” “况且她如今怀着个龙种,宫中谁又能越过她去?就连皇后不也……” 觉察到自己失言,瑾修仪及时住了口,话锋一转催促道: “好了,不过是站一会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快些走吧。” 若是去晚了,那外室已经回了宫,白跑一趟事小, 落了话柄、招人嗤笑事大。 宋京章后院女人不多,今日需要过去迎接的就有比顾晚虞位份低的三人, 瑾修仪匆匆赶到前朝与后宫交界处的乾清门时,王贵嫔与兰嫔已经早早在哪儿等着了。 “嫔妾等参见修仪娘娘。” “起来吧。” 瑾修仪捏着锦帕的手扶了扶鬓角,视线划过王贵嫔弯下去的身子,心中冷笑一声, “二位妹妹来的倒是早。” 二人施施然起身,王贵嫔嘴角弯起公式化微笑, “高位娘娘回宫,嫔妾等也是依照宫规前来恭候,算不得早。” 她们算不得早,就是说她晚了? 瑾修仪眸中闪过一抹厌恶,转瞬又恢复如常, “王妹妹说的是,宫中一向尊卑有别,宁昭仪比咱们位份高,自当前来迎接,” 昔日她们三人在皇子所同为侍妾,王氏没少仗着家世优渥挤兑她, 如今她为三品修仪,王氏仅仅是一四品贵嫔, 居然还好意思拿位份嘲笑她? 呸! 她是不如顾氏,可她再比不上顾氏,也比她王氏位份高,王氏照样要弯腰给她行礼。 王贵嫔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面色一僵,咬牙才绷住嘴角的笑没落下去。 瑾修仪却没再看她,反而勾着笑,换了个话题, “说来今日亦是咱们等人迁宫的日子,不知二位妹妹殿中可收拾妥当了?” “总归是些桌椅摆件的小事,交给奴才们也便是了,哪里还需亲自费心。”兰嫔抿唇一笑。 “也是,总归有那些奴才的。”瑾修仪点了点头,随后语气佯装染上几分遗憾, “本宫的福阳宫虽说距离皇后的娘娘的凤栖宫近些,可离得妹妹们倒远了,想起昔日在皇子所同住一院的日子,还有几分不舍呢。” 说罢又扯开笑,视线再次落到王贵嫔身上,“日后妹妹们可要多来福阳宫转转,咱们姐妹也可像往日那般亲近。” “只要修仪娘娘不嫌叨扰,嫔妾自十分愿往。” 王贵嫔被激的彻底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垂在身侧的五指紧紧攥紧衣角, 心中打定主意,日后要好好过去“亲近亲近”。 许是王贵嫔的神情实在大大取悦了瑾修仪,她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 张了张口,还预备乘胜追击,好好出一出昔日的恶气, 没承想,抬头就瞥见远处的马车驶来,瞬间没了兴致, 正了正神色,转身打头立好。 顾晚虞坐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 如今是头晕目眩,面色惨白, 若不是方才平嬷嬷发现不对,及时拿出准备好的薄荷精油,恐怕她如今已经撑不住大吐特吐了。 “娘娘可还好,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乾清门了。” 顾晚虞虚弱的倒在青黛肩上,捏着同样包了薄荷叶的帕子,微微点了点头,“暂且无妨。” 略略抬眼瞥了眼身侧的瑛姐儿, 红袖及时回道:“娘娘放心,二公主还睡着。” 心中亦是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一路瑛姐儿都未醒来, 否则她这样,再加上这小祖宗闹腾, 恐怕还未进入宫门,就让外头百姓瞧了笑话, 届时宋京章若知晓给他丢了脸面,不知还如何黑脸呢! 又看了眼跟自己同样难受的小环,暗暗哀叹一声, “在南边,从未晕过船,还想着,坐马车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在陆府里也从未出去后,自然也从未坐过马车,今,也是头一次。 平嬷嬷抬手帮她拍了拍背,又递上个茉莉青桔的香囊, “马车到底更颠簸些,况且娘娘还怀着小皇子,反应大些也是有的。” 平嬷嬷自然而然的忽略旁边同样要吐不吐、痛苦不堪的小环,只以妊娠反应来安慰她, “待会儿到了乾清门,便有暖轿子,娘娘且再支撑着些。” 顾晚虞闭眼抵抗着又一次翻涌上来的呕意, 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约摸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 “吁!” 一道宛若救命般的勒马声响起,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娘娘,乾清门到了,还请娘娘下车换轿。”赵有正略尖细的嗓音随之而来, 莫名有种终于获救了的感觉,顾晚虞缓缓起身, 挑开车帘,由赵有正搀扶下了马车,她便看到等候在一侧的嫔妃三人, “臣妾修仪沈氏,” 瑾修仪领头躬身,其余二人紧随其后, “嫔妾贵嫔王氏,” “嫔妾兰嫔李氏,” “参见宁昭仪娘娘。”*3 “三位妹妹快请起。” 虽说落了地,但那股子晕眩劲儿还未消去,声音都比往日低了些许, 再加上身子虽站立着,可扶着青黛的手却是微微用力, 一眼瞧上去,就是强撑的模样,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病美人的感觉。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眸光微动, 看来,宁昭仪这一胎怀相不是很好啊! 三人心头正百转千回,不可明言的幸灾乐祸, 转头却看到马车上被红袖抱出来的大红襁褓,纷纷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瑾修仪面色有些扭曲, 不是说只怀着一个吗? 怎的还有个这般大的? 王贵嫔、兰嫔二人也难以置信的盯着那襁褓, 顾晚虞眉梢微动, 合着,宋京章对于瑛姐儿的事是一字也未提及, 如今宫中上下,都还不知晓这个二公主的存在! 顾晚虞迎上三人,以及三人身后那些快要惊掉眼珠子的视线, 沉默了。 随后捏着锦帕的手掌微抬,抚上胸口,做难受状, 她还晕着马车! 平嬷嬷见此,一步迈出,替她分忧, “给三位主子请安,昭仪娘娘舟车劳顿,身子还有些乏累,几位不若待娘娘歇息好后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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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知晓您是心疼奴才,但若奴才图省事,未能亲送到,皇上挂心不说,奴才还得挨一顿板子,” 赵有正讨巧卖乖,姿态放得极低,且十分坚持,“就当娘娘可怜奴才吧,再让奴才随您进了重华宫。” 平嬷嬷亦道:“赵公公说的很是,况且一进乾清门,距离后宫各处也没多少路程,重华宫也不远了。” “既然如此,本宫便托大了。” 顾晚虞笑着点了点头,也未过多推却, 转头见只停了一顶轿子,便对红袖道:“把二公主也抱过来吧。” 这一句,守在门前的宫女的太监们是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但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垂头默立, 直至顾晚虞带着一行人乘轿往重华宫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才纷纷抬起头,去给各处主子回话。 宁昭仪不止身怀龙子,身边还有二公主的消息,飞一般传遍了整个后宫, 得知消息的各宫主子神色各异, 林氏眸色沉沉盯着那前来报信的小宫女的脸半响,手一挥,桌边的茶盏便落了下去, 杯子砸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其内滚烫的热水混着茶叶与碎片飞溅到了前方几人的脚边裙角, “一群废物。” 殿内众多奴才瞬间“哗啦”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娘娘息怒。” 林氏胸口起伏,闭目长吸一口气,又睁开,眸中暗芒一闪而过, “林二,办事不利,赐毒酒一杯。” 众人身子瞬间绷紧,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却不敢抬头,只死死埋着头,巴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才好。 乃嬷嬷走上前,无声摆手让众人退下, 转头帮林氏捏起肩,“娘娘,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哪里就值当您动气。” 林氏冷着脸没开口, 一个公主确实不足以令她动气, 但顾氏都生下一个公主,还再次有孕了,她却等人入了宫才知晓, 合着她这个皇后,当的是个睁眼瞎? 底下那么多人,却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娘娘,依老奴看,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林氏偏头看向她, “您想啊,依朵儿所言,二公主尚在襁褓,瞧着还不过周岁,那推算下来,是去年三月怀上的,就算是早产的,按近了算,那也需要去年五月怀上。” 林氏神色一顿,“嬷嬷的意思是?” “顾氏是去年四月份左右进的京,如今又有三个月的身孕,怎么可能生出这般大的二公主,” 乃嬷嬷上前,亲手重新倒了杯茶,递到林氏面前, “况且,就算这二公主真是顾氏所生,她身边那个贱婢瞒报消息,那年前派林二过去打探时,不可能会发现不了端倪。” 林氏眉头一松,接过茶杯,轻抿了口,目光逐渐悠远。 乃嬷嬷静静立着,等她思虑完。 沉吟思量半响,林氏再次开口:“那杯毒酒暂且先留着,让林二出去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查探清楚,再看到底要不要赐他。” 当初禁卫在那府外守着,探查不到什么,如今顾氏入宫了,禁卫也撤走了,自然也就好查探了。 “是,便宜林二那小子,若是知晓娘娘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还不喜的上高香。” 乃嬷嬷明白,林氏虽这样说,但此事基本可以确认,林二能逃过一死了。 林氏脸上也终于恢复往日温和模样,含笑看了眼乃嬷嬷, “还不多亏你这个婶子,他日后若是敢不把你当作老子娘孝顺,本宫都不依的。” 乃嬷嬷也随之扯开笑,顺着话头打趣调笑几句,直把林氏哄的心情好了,才放心出去吩咐。 与林氏这边情况类似,其余嫔妃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全都派了认出去打探消息, 不过她们不必林氏知晓顾晚虞的存在早,又没林氏家中势大, 在宋京章刻意封锁顾晚虞来京由来和时间后,到底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唯独太后得知消息后,喜不自胜, 这章昨天晚上写一半给睡着了,就赶个早吧,晚上还有一章 第150章 注意什么? 第150章注意什么? 漫说这怀里抱着的一个,就单单只凭她腹中怀的, 太后都愿意松口给个妃位, 只不过当日急匆匆的,只顾着欢喜顾氏有孕,一时疏漏了, 如今宋京章圣旨已下,不好再多言,不过同样欢喜非常, 打发了来报信的小太监,不等平嬷嬷回来禀明细情, 便由宫女搀扶着,开库房去亲自挑见面礼了。 话分两头,顾晚虞这边, 轿子虽也晃,但比起密不透风又颠簸的马车要好上太多, 又有味道清雅的熏笼暖着, 她很是松快了几分, 原预备着就算再近,也还是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没成想不过两刻钟的工夫,轿子便落在了重华宫门前, “落轿!”赵有正长呵一声,暖轿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随后青果等人便轻轻撩开轿帘, “娘娘,这便是重华宫了,”赵有正边搀扶她下轿,边道: “皇上朝政繁忙不得空,吩咐奴才转告娘娘,晚些再过来陪娘娘您用晚膳。” 顾晚虞微微点头, “平嬷嬷与赵总管劳累一路了,不若进来喝杯热茶歇上一歇?” 被二人以着急回去复命为由拒绝了, 她也没再坚持,只让青竹暗里塞了厚重的荷包,目送他二人各自离去,才转身迈入重华宫的大门。 宋京章给她选的这重华宫,是离宣政殿最近的宫殿, 在景泰二十一年翻新过一次,故而殿内陈设还是崭新华丽的。 重华宫为两进院,前院正殿面阔5间,黄琉璃瓦歇山顶。 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 正殿有东西配殿各3间,合称正殿, 后院正殿5间,东西有耳房,统称后殿, 殿前东西亦有配殿各3间,是为东西配殿, 院落正中栽有玉兰花树, 如今正值含苞欲放之际,想来再过几日便可看到晶莹皎洁盛放之景, 后院则种着金桂,与玉兰交相辉映,取“金玉满堂”之意。 东南设有井亭一座,造形娇小精丽。 沿途行至正殿门前,便有一众宫女太监跪下见礼, “奴才/奴婢等叩见宁昭仪娘娘。” “都起来吧!” 顾晚虞视线略过众人,随后在青黛的搀扶下,进入殿内,坐在上首淡声道。 “谢娘娘!” 顾晚虞端起桌上摆放的青花瓷茶盏,打开茶盖一瞧,其内是牛乳,并非茶水,暗自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端起,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抿了一口: “这人数上不太对吧?” 她为昭仪之位, 按例理应有一等宫女四位,二等宫女四位,三等宫女六位, 首领太监一位,跑腿和传令太监共四位,下面洒扫八位, 不过她到底特殊,一进宫便封了昭仪, 四个一等宫女的位置都已由青环几个占满了, 自然也就只剩小宫女,和太监们的位置了, 可如今跪在这儿的, 粗粗看过去竟有三十余人之多, 怎么算也不对啊。 听到问话,领头那个微胖面部净白无须的太监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 “回娘娘,皇上有令,您身怀龙子,未免人手不够,特地又添上两名针线上人,两名跑腿太监,两名洒扫。” “原是如此,皇上还真是体贴。”顾晚虞点了点头,“你是?” “奴才汪长才,暂忝为重华宫首领太监。” “从前在何处当差?” “回娘娘,奴才入宫后便到了重华宫,先帝仙逝后,各宫人手不足,先前的首领太监便被调去了别处,奴才便替补了上来。” 顾晚虞轻抬眼皮,扫了他一眼, 倒是个机灵的。 “不错,日后这重华宫首领太监一职还由你当着吧。” 说完,又瞧了瞧下面个个低眉顺眼的奴才, “从左到右,依次自我介绍下,都擅长什么,从前在哪儿当差!” 一个梳着双丫鬟,中等身材的宫女立刻站了出来,福身道: “奴婢瓶儿,见过娘娘,从前在绣房当差,擅长针线!” “奴婢橙儿,给娘娘请安,从前在内务府,擅长洒扫!”前一个说完,后面立马跟上, …… “奴才小成子,从前在御膳房当差,擅长跑腿!” 小成子面相清秀,清瘦高挑,单瞧着就跑得快! “奴才小连子,从前在花房,擅长侍弄花草!” …… 顾晚虞听众人一一介绍完,把茶碗放回桌上,发出“叮”的一声, 复端正坐姿,颇具威严的对着几人说: “不管各位曾经在何处就职,如今既来了重华宫,就该遵守本宫这儿的规矩。” “奴婢/奴才愿听主子教诲。”众人重新跪倒在殿中央齐声道。 “尔等需牢记谨慎本分,若有那等张狂的,出去仗势欺人,为主子惹祸之人本宫是断断不能容的,” 顾晚虞抚了抚耳间的坠子,看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继续说: “再有胆大包天胆敢背主的被本宫抓出来,不仅会送入慎刑司,宫外的家人也不会放过,尔等可明白。” “奴婢/奴才谨遵主子旨意,必定谨慎本分,忠心不二。” 想到慎刑司的各种酷刑,众人不由打个寒颤,忙叩首齐声道。 顾晚虞气定神闲,品着牛乳, 瞧着几人又跪了半刻钟,才不慌不忙的说: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有我一日好,定不会让尔等身陷污泥,青竹,” “奴婢在!”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青竹立刻福了福身道。 顾晚虞取出帕子拭了下唇,吩咐道:“看赏!” “谢娘娘恩赏!”众人人拿着青叶分发的荷包,再次叩首,谢恩! 顾晚虞随手挥了挥帕子,示意他们各自去忙,随后伸手在青黛的搀扶下进了卧房, 至于她的那些东西,衣服物什,青黛等人会安排好,不用她再操心什么, 春日无限,正是春乏之时, 她还需养足精神,应对晚上宋京章过来一同用膳。 顾晚虞一觉睡醒后,果然青黛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青环亦是修养好了,过来伺候她更衣。 “去跟御膳房说声,晚膳添道姜汁白菜和冰糖百合马蹄羹。” 顾晚虞一边起身更衣,一边吩咐道。 “是!”旁边瓶儿应了声,转身出去和小成子说了一声, 瞧着殿内只剩下自己人了,顾晚虞边系上颈间扣子,边轻声问道: “如何?” “回主子,瓶儿有些出挑,橙儿和燕儿瞧着都是老实本分的,小成子腿脚确实麻利,剩下几个倒还没能看出什么!” 青黛压低声音回着话,手上也不停,给顾晚虞戴上一方素色压襟。 闻言顾晚虞微微颔首, “那便好,主要是看看她们有没有和其他宫里人来往,虽赵有正都筛查过一遍了,但也难保有藏得深的!” “是,奴婢等会多加注意的!” “注意什么?”一道熟悉的清冷沉稳嗓音响起, 随之迈步进来的,便是一袭青玄色常服的宋京章。 今天早点发,早点睡觉 第151章 那钟摆一晃一晃,犹如他的心 第151章那钟摆一晃一晃,犹如他的心 顾晚虞眼眸低垂,嘴角扯开笑,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随着她一同跪下行礼的青黛、青环几个面色都不大好看, 刚还说这群奴才机灵, 结果就连皇上来了都不知道通禀一声, 就算皇上不让禀报,还不会发出点声响提醒? “不必多礼。”宋京章大步上前,亲手扶起她,“听赵有正说,进宫时你身子不大舒坦,如何,可传了太医?” 顾晚虞顺着力道起身,给青黛几人使了个眼色, “不过是从前未坐过马车,骤然颠簸,再加上孕中反应,有些晕眩罢了,下了地便好了,哪里值当皇上如此挂心。” 说着接过小宫女洗净的手巾帮他擦拭双手, 宋京章点头,他也知晓,不过还是有些忧心, “还是让御医瞧瞧才好,如今你身子重,莫要讳疾忌医,赵有正,去传安御医。” “嗻!” 顾晚虞也没阻止, 让御医瞧瞧也好,若真有什么不对之处也可提早发现, 转身又奉了热茶给他漱口, 宋京章端起茶盏欲喝下,忽地停住, “你有孕,莫要饮茶,若是喜爱,待平安生产后,朕再给你寻些好的。” 顾晚虞笑了笑,“皇上放心,这些事安御医早就嘱咐过了,小环她们都记着呢,不敢给臣妾饮茶。” 宋京章这才安心,漱口后,又擦了擦手,才拉了她手,到火炕前坐下, “如何,对这重华宫可还满意,若是有何想添的,不必上禀,直接让殿中省添置便是。” 顾晚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歪头作势细细思量片刻, 宋京章瞧着她的动作,无声挑了挑眉, 预备着待会她若是真说出什么不得心的地方,就先把赵有正拖出来打一顿板子, 连个宫殿都收拾不好,实在不中用。 结果没承想顾晚虞思量半响却漾出笑来, “院中那棵玉兰甚美,臣妾想着再过几日天暖了,让人搬张软榻,迎着落花在下晒太阳,” “后院那颗金桂,等到开花之时,想必瑛姐儿也会走了,臣妾也可带着她一同摘桂花做桂花糕,” “臣妾预备把那处架子上的空隙处放上臣妾那些棋谱和游记,棋盘放在这边柜子上,日后皇上来了,也可随时对弈,” “那方贵妃榻,臣妾预备让人搬到窗下……” …… 一连说了好几句,处处是从这宫中布置、小摆件下手, 宋京章从初始的不解,到凝神细听,脑海中似乎也随着她的话浮现出来日之景, 眉眼间俱是一片柔和,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想,他懂她的意思了, “只是一句满意不足以形容臣妾心中之喜,只觉处处都好,都让臣妾不自觉对来日有所期待,” 顾晚虞抬眸,一双明亮的墨瞳中满满都是对面之人的倒影, 手臂微伸,悄悄勾上宋京章搭在桌边的手指, “多谢皇上如此费心,让下面人给臣妾收拾出这般好的宫殿。” 指腹间传来温热柔滑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眼风一扫,殿内奴才纷纷垂下头去,不敢细瞧, “咳!”宋京章清咳一声, 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一如印象中的柔软细腻, “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住的舒心便好。” 宋京章视线偏移,滑落到她斜后方的西洋钟上, 那钟摆一晃一晃的,极有节奏的来回摆动,亦如……他的心。 “朕看重华宫还未设小厨房,回头让殿中省给你安置上,” “届时再寻两个淮扬的厨子,也可让你在宫中就能吃到家乡的口味。” 顾晚虞眸光微亮,唇畔轻扬,抽出手,起身行了个福礼,“府里孙嬷嬷和李大厨留给了留福,臣妾原还念着呢,这下好了,多谢皇上体恤。” “此乃小事,你身子重,不必总是谢来谢去的。” 柔夷抽离,无端心中一空, 但到底不算什么大事,一只手罢了,她整个人都是他, 宋京章五指收拢,欲要收回手, 下一瞬,却猛地又被那只温热的手握住, 抬眸,是顾晚虞笑意盈盈的双眼,她手上未停,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位置, “几日未见,皇上可想念他的皇儿?” 落空的那一块瞬间又被新的东西填满, 宋京章喉结微动,薄唇轻启, 最终却也未说出什么,只是屈起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腹。 恰时,赵有正去而复返,“皇上、娘娘,安御医到了。” 宋京章松开手,拍了拍的手臂,转头看向赵有正,“传。” 转眼安御医便进入殿内,俯身行礼,“微臣参见……” “免了,给宁昭仪瞧瞧。” “是。”路上赵有正已经跟他说明了详细情况,安御医自然没有再多问,熟练的取出药箱。 一番诊脉过后,安御医收回手指,起身拱手道: “回禀皇上、娘娘,娘娘仅是眩疾,并无大碍,只需精心修养一夜便可大安,” “此外娘娘经过这些时日的的保养,身子已然调养好,微臣会再配上新一副的安胎药,还需日日煎服。” 宋京章彻底放下心,“不错,你日后便如在府里一般,只负责宁昭仪这胎,其余请脉问诊暂且交给太医院其他御医,待日后宁昭仪平安生产,朕大大有赏。” “微臣明白,定会好好照看宁昭仪与小皇子。” 宋京章摆摆手,“嗯,下去开药吧。” 顾晚虞早已收回手腕,本捏着帕子,凝神静静听着,闻言给旁边青环使了个眼色, 青环会意,上前一步,领他退下,“安御医这边请。” 目送安御医离去,顾晚虞也并未说什么“臣妾早就说了并无大事,皇上大题小作”之类的扫兴话, 转头问起晚膳,“臣妾方才才吩咐了晚膳加上一道姜汁白菜和冰糖百合马蹄羹,皇上看可还有何想用的,让她们一并去跟御膳房说了加上。” 还是国孝期间,不能食肉,春日素菜来来回回也就那样, 况且御膳房师傅的手艺都大同小异,宋京章二十余年已然习惯,没甚想要用, 不过她都问了…… 宋京章摩挲了两下扳指,就势又添了道她素日常用的鲜蘑菜心与补汤。 我发现多更反而票票少了,那咱们就还是单更? 第152章 她懂,就是闷X 第152章她懂,就是闷X 在顾晚虞素日刻意引导下,二人之间相处一向平和简单, 是以吩咐完晚膳的事,便取了棋盘对弈, 近乎无言,唯有棋子偶尔落于棋盘上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 殿内气氛平淡又充斥着温情和谐, 青环、赵有正等人对此早已习惯,却让一众宫内的奴才看的暗暗咂舌, 皇上怕是和皇后娘娘之间,都不会如此吧? 角落里垂头而立的汪长才暗暗捏了捏袖中拢着的荷包, 或许, 这回是跟了个不错的主子? 晚膳是赵有正亲自去御膳房吩咐的, 得知宋京章在重华宫,又是如今宫中唯一怀有龙胎的娘娘, 御膳房纷纷严阵以待,简直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心,出菜速度又好又快。 顾晚虞这边一局没下完,赵有正便来报晚膳预备好了, “皇上看,可要此时摆膳?” 宋京章视线扫过对面还在手捏棋子盯着棋盘沉思的顾晚虞, “摆吧。” 说完伸手一推棋盘,起身拉过她的手,“先用膳,棋盘不动,待晚膳后再同你下。” 顾晚虞亦步亦趋,跟随他来到八仙桌前, 打眼一瞧,满满当当一桌的菜,仅有的缝隙,是放下他二人的碗筷。 幼时曾在扬州听市井谣言, 相传皇帝每每用膳,便会有一百零八道菜, 那时年岁小,信以为真,觉得当皇帝真好, 后来年岁大了些,到了陆府,偶然想起此事,又觉得是民间谣传, 想着皇帝再如何尊贵,也不可能奢靡到一顿吃一百零八道菜,否则那些御史的上谏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些谏臣向来以死谏为荣,恨不得真的死于谏言,好名传青史, 是以皇帝用膳规格虽是一百零八道菜,但历朝皇上都会做删减, 至于删减的数量,就以皇上自身节俭程度看了, 宋京章往日也同她一道用过膳, 不过那时还在府里,他也仅仅是皇子, 她那小膳房做的八菜一汤,宋京章从未说过什么, 她知晓他身份后,也只当对吃食不是那么上心,或是真的节俭, 可如今再看这御膳规格,虽未有那样夸张,但也确实不在少数, 粗粗看去,约摸有三十几道之多, 不提旁的,单就御膳房能把素食,做出这么多花样来,也挺让人佩服的。 “愣着做什么?” 接近桌边,宋京章松开她的手,一撩下袍坐到首位, 抬头见她还愣在原地, 以为她是顾忌着宫中规矩,便直接开口示意她坐。 顾晚虞笑了笑, 无视殿内那些小宫女惊讶的目光,把方才自己脑中所想说了出来。 “……臣妾没想到,您堂堂大胤君主,如此节俭,可见是体察过民间疾苦的,实乃万民之福。” 没人会不喜欢别人的夸赞,更何况她夸的如此真切, 宋京章如今亦是登基之初, 有道是三年不改父道,虽做皇帝不必认真遵从, 但才登上皇位一月,也不好太过,他心中所想的抱负、政策等还未实施, 还未实施就代表没有政绩, 都没有政绩,自然不会有人,除了溜须拍马之辈,闲的去夸他是好皇帝,顶多夸他孝顺, 顾晚虞还是第一个夸他节俭、为民着想的皇帝, “仅仅是削减几道菜,就值当你这样夸?” 顾晚虞弯了弯唇,接过青黛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对宋京章还算了解, 他虽未表现出明显的欢喜, 但能说出这话,代表着心中已经极为高兴了。 净完手,才转头对上宋京章直直望着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宋京章率先收回视线, “咳!用膳吧。” 轻咳一声,摆手让赵有正布菜。 顾晚虞这边自然也有青环帮着布菜, 夹起一筷冬笋玉兰片放入口中,眸子瞬间亮了亮, 府里孙嬷嬷的手艺虽好,却比不得御厨, 这些素菜做的亦是有滋有味,却不失其鲜美, 顾晚虞丝毫没顾及底下奴才的看法, 用了一整碗的碧粳饭,外加两个拇指大小的饽饽和一碗老参鸡汤,才停下银筷, 她用的香甜,看的宋京章都多用了半碗饭。 二人用晚膳的工夫,后宫却翻涌起一则流言, 凤栖宫内,得了消息的白芷,匆匆赶往殿内禀报, “娘娘,外面都在传宁昭仪此胎怀相不好,今日刚入宫,便传了御医,皇上也过去了。” 林氏提着的笔一顿,“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是听雨轩,不过,福阳宫和金禧殿的人也都在议论。”白芷答道。 乃嬷嬷凑上前,“娘娘,午时宁昭仪入宫,瑾修仪、王贵嫔、兰嫔三人均是去迎接了的,怕是由此看出了什么也未可知,” “况且,娘娘可还记得,午后派去乾清门盯着的人,同样也提过一嘴,宁昭仪下马车后面色瞧着不大好。” 林氏凝神思量片刻,确实回想起了这一句, 不过当时被顾氏抱来的二公主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并未对这几句话细想, 如今看来,顾氏这一胎恐怕真的不大好。 林氏丢下手中的笔,“去重华宫打探了没有?” “嘴严的很,只说是安胎药。”白芷摇了摇头。 林氏沉默不语。 “娘娘,依老奴看,咱们却是多虑了。” “此话何解?”林氏挑眉看过去。 乃嬷嬷摆手让殿内众人退下,随后才低声道: “娘娘,那贱婢或许并未假意投靠,出卖咱们,宁昭仪许是真的服下了避孕的汤药,” “老奴记得当初那贱婢禀报过,在那宅子里时,皇上有命太医和外面大夫给顾氏调理身子。” “顾氏有孕是意外的巧合,但她真的喝了那药,如今才会瞧着不好?” “娘娘说的是。”乃嬷嬷点点头,“那贱婢或许还有些用处。” “那依嬷嬷的意思是?” 林氏指尖轻点在桌面账本里重华宫所耗用度上,顺势问下去。 “或可再试探一番那贱婢,若是真的阴奉阳违,再解决掉也无妨,” “可若真的是意外导致那顾氏有孕,还可再加以利用一番,” “毕竟如今上下、尤其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盯着重华宫,咱们也不好暗中动手。” 林氏蹙眉思量片刻,半响,才舒出一口气,淡声道: “嬷嬷说的是,就按你说的办吧,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对,不必再来回禀,直接……” 后面的话她未说出口,但乃嬷嬷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娘娘放心,此次必定不会再出任何疏漏。” 感谢“小宝藏姜姜”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45919272”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西厢有雨”小可爱三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半夏不苦”小可爱一把桃花扇打赏支持! 感谢“满清第一妃”小可爱一把桃花扇打赏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以及感谢那些投推荐票的小可爱们, 天呐,你们真的我哭死,更更更!必须得更! 你们简直是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呸,定是看错了 第153章呸,定是看错了 国孝期间不能行房, 同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宋京章也不会在后宫留宿, 二人用完晚膳,把未完的棋局下完,顾晚虞便携一众奴才恭送他离开, “你今日舟车劳顿,早些安歇吧,朕改、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也是,国事虽繁重,但也要注意身子。” 宋京章抬手怕了拍她的手背,“朕知你心意。” 说完转身欲走,余光瞥到她俯身下去的动作,又回过头制止道:“不必行礼了,去歇着吧。” 她温顺的点了点, 在一众宫内奴才们惊讶的目光下,真就没再行礼,反而是站立目送他往宫门处走。 行至中途,宋京章似有所感,回首而望,便是她的目光, 在流光溢彩的宫灯与月光交相映射下,那双静默的墨瞳中似有水波滑动, 许是相隔太远,又或是被其中暗藏的纷杂情绪晃的目眩, 宋京章下意识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动了动唇,却一时语塞。 “皇上?”赵有正提醒道。 “回宣政殿。”抛下这一句,便转头大迈步离去, 留下赵有正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上的脚步,怎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呸,定是看错了! 那可是皇上! 赵有正回过神,在旁边小太监惊恐的注视下,自打了个嘴巴, 随后便小跑着跟上了宋京章的步子。 眼看宋京章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顾晚虞才收回目光, 转身打了个呵欠,便吩咐人安置歇息, 毕竟,明日,可还有一场,哦不,是两场硬仗要打。 同样,这也是宫中其余嫔妃们的共同想法, 淑妃是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宠妃,瑾修仪几个则是想看顾晚虞和皇后对上。 隔日,众位嫔妃都比以往的请安时辰提早了近乎半个时辰到了凤栖宫, 林氏还在更衣,就有小宫女来禀报这群女人都到了, “顾氏也到了?”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宫中多了个宁昭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恕罪,奴婢看错了,还有宁昭仪未到。” 林氏嫌弃的瞥了一眼,闭目摆了摆手, 立时,凤栖宫总管太监吴启年,上前把人捂嘴拖了出去。 殿内众多奴才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瞬间噤如寒蝉, 半响后, “娘娘,好了。” 林氏睁开双眼,就看到铜镜中梳好妆发的自己, 起身换好早已经准备好的素色的凤袍,将手递给一旁的白芷, “走吧。” “娘娘……”拿着发梳的白桦见此,忙开口想要说什么,却给乃嬷嬷一把拉住, “嬷嬷?”白桦不解, 乃嬷嬷对上她的双眼,缓缓摇了摇头, 白桦似懂非懂的垂下头,闭口不敢再提。 而前方的林氏对白桦那道喊声,以及二人的眉眼官司视未闻,由白芷搀扶往前面而去。 “皇后娘娘到!” “臣妾/嫔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众位妹妹免礼,赐座。” 林氏高坐上首凤座,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几位妹妹今日来的倒是早些。” 众人面面相觑,王贵嫔忍不住第一个跳出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就是嫔妾等分内之事,来的早些,也可早些聆听娘娘教诲。” “就数你最会说话。”林氏含笑看了她一眼, “本宫记得你素来喜饮君山银针,正巧新得了些,待会儿便给你包上吧。” “哎哟多谢皇后娘娘,那嫔妾便厚颜贪了娘娘的好东西了。” 对面瑾修仪眼帘下垂,抬手用帕子掩饰住嘴角的讽意, 确实有够厚脸皮。 林氏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转头又询问起她: “瑾修仪,大公主身子如何了?在福阳宫可能住的惯?” “累娘娘挂心,福阳宫无一处不精心,大公主自是住的惯的,昨日晚间还多食了半碗米糊。” “那便好,大公主身子康健,皇上,太后和本宫便安心了。” “臣妾替大公主多谢娘娘惦念,待过几日天再暖些,必定带公主来给娘娘请安。” “本宫为公主嫡母,自该费心些。”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关于大公主之间的事, 林氏想要略去新入宫的宁昭仪之事,可旁人却不想, “娘娘,宁昭仪今日也是会来凤栖宫请安的吧,” 一直默默旁观的淑妃突然开了口, “可臣妾至今还未见其身影,可是忘了此事?是否要着人去重华宫通传一声?” 自从昨日进宫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就不信林氏对这位宁昭仪半分都不好奇。 林氏唇角扬着和善的淡笑,缓缓望过去, “这距离正式的请安时辰还早,淑妃你又何必着急。” 淑妃脸上的笑容微顿, 心中冷哼一声,甩了下帕子,不再开口。 瑾修仪等人见此,眸光微动,深思隐藏在笑容之下,顺势换了话题, 但余光却都是时刻注意着门口方向,期待下一刻她们念着的顾晚虞就走进来。 被众人惦记的重华宫这边,顾晚虞才刚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 站在她身后的青黛眼神专注,手指灵活的上下翻转,眨眼就梳好一个漂亮的朝云近香髻, 随后端起装着珠翠的妆奁,让她挑选, 顾晚虞抿唇,葱白的纤纤玉指顺着妆奁一滑, 选了只并蒂莲花流苏簪,并一双珍珠耳坠子, 青黛顺从的取出,手脚麻利的簪好,用小的铜镜在后面照给她看, 顾晚虞对着铜镜左右摆摆头, 莲花簪上的流苏跟着晃动, 屋外透进来的阳光零散扑洒在上面,配着刚化好的妆面,格外的娇俏可人。 正好,不张扬也会让人看低。 “主子!” 身后青环带着瓶儿,橙儿捧着几套宫装过来, 顾晚虞转身望过去, “就那件藕粉色交领绣朝颜花的吧!” 更完衣,顾晚虞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又取出那方青穗玉佩挂上,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把手递给青环,“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重华宫虽离宣政殿比较近,但属于后宫东南角位置,距离后宫中心位置的凤栖宫有不少脚程, 好在她位份不低,有暖轿可乘,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凤栖宫门前, “娘娘到了。” 轿帘轻轻撩开,顾晚虞扶住青环伸进来的手腕,下了轿, 仰头看了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走吧。” 几近在殿内万千期待中,随着她的脚步,一道尖细的唱报声响起, “宁昭仪娘娘到!”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三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24931974”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书友20240223628_eE”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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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往后便都是宫中的姐妹了,顾妹妹也借此认识下其他妹妹们吧,”林氏甩了甩帕子, 当即,林氏身后的白芷站出,领她转向左侧,“宁昭仪娘娘,这位是……” “臣妾见过淑妃娘娘。”顾晚虞微微欠身, 其实她一进殿,最先注意到,并非上首凤座的林氏, 反而是左侧这个,一身着月白暗花云锦宫装的女人, 简单的抛家髻,白玉响铃簪下是纤细的柳叶眉, 低头喝茶时半合的丹凤眼配上月牙唇,别有一番韵味, 林氏和瑾修仪几个她都已见过, 没见过的,唯有一人, 再看位置,座位在林氏下手左首位, 必是淑妃许氏无疑了。 “宁昭仪妹妹身怀有孕,无需多礼。”淑妃虚抬了下手, “第一次相见,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这孔雀绿翡翠珠链与赤金盘螭巊珞圈赠与宁昭仪,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怎会,这巊珞圈样式精美,翡翠珠链亦是质地细润,可见是难得的宝物,多谢淑妃姐姐了。” “妹妹喜爱便是此物之幸了。” 白芷见二人寒暄完,便转头又领她看向瑾修仪等人,“宁昭仪娘娘,这位是……” “瑾修仪、王贵嫔、兰嫔,”顾晚虞笑着回望白芷, “这三位妹妹,本宫昨日便已见过的,就不劳动这位姑姑了。” 白芷面色一怔,偏头看向林氏, 林氏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既你四人早已认识,白芷便不必再多费口舌了,退下吧。” “是。”白芷应了一声,默默退回林氏身后位置。 林氏、淑妃地位比她高,故而是二人给她见面礼, 可她位分却比瑾修仪三人高,是以该她给她们见面礼了, 不过又有瑛姐儿在,瑾修仪三人作为庶母,还需给瑛姐儿礼, 几人一番互相送礼,顾晚虞尽量言简意赅快速周旋完, 便又恭敬的站回殿中央位置,面向林氏垂首站立。 “顾妹妹怎还站着?” 林氏挑了挑眉,转头训斥身边宫女,“你们一个个都是做什么吃的,宁昭仪身怀皇嗣,竟也不知扶她入座,若是皇嗣出了问题,本宫唯你们是问。” 殿内一众宫女瞬间跪倒在地,“奴婢等有罪,请娘娘责罚。” 林氏冷哼一声,没理会她们,转而看向顾晚虞, “也怪本宫,见你们聊的兴起,便一时忽略了,这群奴才也不知提醒一句,白白让妹妹站了这许久,” “妹妹如今身子可有不适,可要传御医过来瞧瞧?” “这些奴才的责罚,便交给妹妹了,顾妹妹看,该如何罚她们?” 一连串的话语,直接镇压全场。 淑妃、瑾修仪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随后便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对上林氏严肃的面容,顾晚虞暗嗤一声, 在凤栖宫越俎代庖罚皇后的奴才,她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若她真敢开这个口,恐怕刚出凤栖宫的大门,便会被指责恃宠而骄、目无尊卑, 况且,皇后名为责难,实则是还在拖延时间, 同时又把她架了起来, 毕竟依照她的话,处责权都交与她手了,她还能怪她这个皇后吗? 林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顾晚虞眸色微沉,唇角却勾勒出笑意, “皇后娘娘不必忧心,不过是站了这一会儿,臣妾并无大碍,” “况且亦是臣妾与众姐妹们相谈甚欢,忘却了此事,又怎能怪娘娘与这些宫女们呢,” “皇后娘娘一向仁德宽厚,还请饶过她们这一次吧。” “妹妹真是良善,倒是便宜了她们,可奴才做错了事,就这般轻易饶过,却是难以服众,” “不过既然顾妹妹也开口了,便轻罚一月俸禄,让她们长长记性吧,妹妹看如何?”林氏看向她。 “还是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臣妾自愧不如。” 林氏满意的笑了笑,垂头看向那一地的宫女们, “可听见了?就按这般。” 宫女立即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宁昭仪娘娘!” “白芷,还不快去扶顾妹妹坐下?”林氏又吩咐道。 白芷应了一声,快步过来扶她到右首位置坐下, 方一落座,还未舒口气, 便又有人发难—— “宁昭仪如今也有三个月份了吧,可……” 瑾修仪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高呵声打断: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道唱报声响起,宋京章一袭明黄色龙袍,大迈步进入殿内, 皇上怎得来了? 是专门来给顾氏解围的? 感谢“qiu”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45919272”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如今她站,众人跪 第155章如今她站,众人跪 望着宋京章的身影,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不过其中相同的念头便是—— 皇上来此,究竟是巧合,还是特意专门来给顾氏解围的? 宋京章掠过众人,向上首位置走去,路过顾晚虞时,脚步一顿, 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你身子重,不必行礼,坐吧。” 顾晚虞有些惊诧的抬眸,却只看到他飘然而过的衣角, “谢皇上。”谢了恩,便神色自若的坐回她原本的位置, 宋京章没再看她,只撩开下袍,坐于凤座上,才摆手让众人起身, 有太监及时搬来一张座椅,放于台上凤座旁,林氏重新落座,其余嫔妃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上怎得突然过来了?”林氏率先开口。 宋京章视线环顾一周, 他为什么会来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皇子熬到成年前,那都是后宫一路血拼出来的, 后宫的女人什么样,他们其实心里最清楚。 他们自己的娘,他们娘的死敌,那些不死不休,互相踩压构陷的事,可以说,他们是从小看到大的, 这样长大的人,女人在他们面前都不再是女人,而是随时都可能咬你一口的嗜血食人花, 小的时候,他们不懂他们的父皇为什么会宠爱那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奸妃,可长大了,他们就都懂了。 无关什么情爱,也不无昏庸与否, 皇家的人,尤其是皇帝,在他们眼中,女人永远都不单单只是女人, 后宫之事多与前朝相连,有时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做做样子,宠宠这些女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送到他们身边的女人,旁的不敢保证,但颜色绝对都是一等一的,留宿其房,也不算委屈了他们。 女人得到了她们想要的宠爱,男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助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那些台面下的事情,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何尝不是一种淘汰, 所以,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宋京章一向不会理会后宫的争斗, 甚至当年在大公主还未出世前, 王氏在后院争斗中悄无声息流了一个孩子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哪怕这事王氏自己都不清楚,还当是月信大出血。 这也是为何他愿意松口,给同为侍妾却不如兰嫔受宠的王氏一个贵嫔之位的原因。 并非他不愿意护持,可他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吗? 正如前面所说,宫中的孩子活到成年,都是一路血拼出来的, 一个有手腕有能力的母妃,在其中同样起着不俗的作用, 虽然这般说不好,但事实上就算太后当年那般懦弱胆小,不也依旧在先帝那三千后宫中护着他平安长大? 所以在宋京章看来, 一个没能力护好孩子的女人,不配做他孩子的母亲。 可在听赵有正禀报,顾晚虞在凤栖宫白白站了半个时辰时, 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点子于心不忍,本不足以让他亲自过来, 可他想到昨夜顾晚虞那个眼神, 那个在月色与灯火中,看不透情绪的眼神, 便不由自主的来了凤栖宫, 也罢, 毕竟这么些女人,也就只她一个对他的真心中,不掺杂任何其他。 “难得见爱妃们如此谈笑,在聊什么?” 宋京章收回视线,端起宫女新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不过是给顾妹妹介绍认识下宫中的其他姐妹,” 林氏的问话被忽略,面色却还是如常, 嘴角勾着端庄的笑,俨然一副贤德正宫的模样, “顾妹妹性子柔和乖巧,臣妾和众位姐妹都十分喜爱。” “是啊,宁昭仪姐姐不仅品性好,容貌亦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嫔妾等见之忘俗,正相谈甚欢。” 王贵嫔点点头,眉梢微挑,拿出了十足的劲儿夸赞,眼神期盼的望着宋京章。 可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她, 视线轻轻落到顾晚虞身上, 触及到她眼底的淡淡的青黑时,微微一顿。 顾晚虞红唇翕动,对宋京章羞涩一笑,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淑妃姐姐气质飘然,其余妹妹们亦是各有千秋,臣妾不过蒲柳之姿,笨嘴拙舌的,如何担得起如此夸赞。” “顾妹妹实在谦虚,你这容貌若是蒲柳之姿,那本宫等人,就实在是难以入目了。” 林氏有意抬, 众嫔妃们自然纷纷附和, “是啊,臣妾此生还未见过如宁昭仪姐姐这般好看的人。” “宁昭仪姐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要嫔妾说,实在可与前朝那些天下闻名的美人一较高下。” “岂止,嫔妾看,鲜有人能同宁昭仪姐姐相比呢!” 就连方才一直在旁看戏的淑妃,都跟了一句,“宁昭仪自谦了。” 顾晚虞心中冷笑一声,还未等她开口应对, 宋京章倒是开了口,“见到众位爱妃如此和乐,朕心甚慰啊。” 林氏脸上笑容一僵,转瞬又恢复如常, “后宫一向姐妹情深,只是仅仅臣妾几人,到底还冷清了些。” 宋京章挑眉看了眼林氏,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 “只可惜宁昭仪腹中皇子还未出世,两位公主也还在襁褓之中,少了孩子们的笑闹,确实冷清了些。” 林氏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起身半跪在地上, “臣妾失职,未能尽好皇后之责,还请皇上责罚。” 林氏作为皇后都跪了,众嫔妃们自然不能继续坐着,纷纷起身跪下, “臣妾/嫔妾失职,未能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还请皇上责罚。” 顾晚虞顾及着腹中的孩子,起身动作慢了半拍, 想要跪下去时,却被宋京章一句,“你身子重,不必跪”拦住, 但也不好再坐回去,只能垂头站着。 如今殿内除了上首的宋京章和她,其余人都跪着, 一眼望去,就连曾经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林氏,都只能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满足感, 难怪人人都喜欢权势。 顾晚虞掐了下手心,迫使自己回神,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宋京章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视线又落回到林氏身上,看了半响, 直至众嫔妃心中愈发惴惴时,才淡淡开口, 一到周末就不想码字,只想躺着刷手机e=(o`*)))唉! 感谢“书友902187”小可爱十五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你怎知你不是? 第156章你怎知你不是? “皇后不必如此,如今六宫和睦,朕亦能安心处理前朝政事,皇后做的已经不错了。” 说罢,宋京章把手掌伸到林氏面前示意, 林氏娇羞一笑,把手递了过去,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多谢皇上。” 众嫔妃也随之起身,还来不及重新落座,就见宋京章站起身, “前边还有些事未处理,朕改日再同爱妃们一同喝茶闲聊。” 说着,便迈步向殿外走去。 “臣妾/嫔妾等恭送皇上。” 众嫔妃俯身恭送,结果却看到宋京章路过顾晚虞时,步子停住了,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跟上。” 顾晚虞眉梢微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对林氏行了一福礼, “臣妾,告退。” 随后亦步亦趋,跟上宋京章的步子,直至出了凤栖宫, “多谢皇上替臣妾解围。” 宋京章脚步一顿,转过身打量了她两眼,半响才幽幽道: “朕记得,你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 连镇国公、永安侯两府都覆灭于她手,如今就这样白白受这些女人欺压? 顾晚虞面带诧异的回望他,慢条斯理道: “皇上莫不是当真以为臣妾是什么城府谋算极强的了得人物不成?” 难道不是? 她毫不意外的从宋京章脸上看出了这几个字, 眨了眨眼,默默垂下眼帘, “众位姐妹哪个不是比臣妾出身好上百倍,若真论起来,哪个不比臣妾地位高?臣妾又岂敢不从,” “再加上臣妾初来乍到,若是真惹了哪位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暗地里向皇上撒撒娇、吹吹风,” “臣妾岂不是就如同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心尖尖上的人?” “撒撒娇、吹吹风?” “任人宰割?” 宋京章顺着她的话玩味的默念了两句,蓦然轻笑一声, “你怎知你不是?” “不是什么?” 他的神色太过坦然,坦然到她一时间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反应过来后,呼吸一滞, 随即又明白宋京章不过是顺口一问,且丝毫不为所动, 若是他真能有什么心尖尖的人,后宫远远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况且,作为皇帝,又怎会有真心呢? 顾晚虞回过神的瞬间屏住呼吸,不过片刻,面色便染上绯红, 这个时候,不必她多言, 羞红的脸庞,便足以回答一切。 宋京章唇角勾动,矜肃的眉眼也染上几分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 “走吧。” 凤栖宫与她重华宫相隔不算近, 但俩人就这样握着手,闲庭信步般的溜着, 丝毫没让人觉得累, 约摸两刻钟后,终于看到了重华宫的匾额, “好了,回去歇着吧,若身子有何不适,不必顾忌其他,及时传安御医。” 宋京章松开手,板着脸嘱咐道。 顾晚虞面上温顺的点点头,手指却勾着他的手没松开, “皇上不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吗?” 宋京章板正的脸上有一丝的破功,又迅速绷紧, 紧紧回握了下她的手,“前朝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前朝确实还有政事, 方才一下朝,便急匆匆去了凤栖宫, 那些加急的奏折,如今还摆在龙案上没来得及批呢, 最近北边境有些不太平,南边也即将到了汛期,要提前预备水患,修缮、粮草、税银都需要他一一过目, 事多的恨不得分身乏术,这几日夜间也仅仅只睡三个时辰, 这种时候就算他不给先帝守孝,都没时间来后宫, 能抽出时间陪她用个晚膳, 已经是顾及她刚入宫, 不想让旁人因为她的出身和之前做过外室,就看低、薄待了她,妨碍她养胎心情的缘故了。 “待晚些,朕再过来陪你用晚膳。” 顾晚虞收回手,退后一步,面带柔色,“臣妾听皇上的,不过国事虽忙,皇上也要顾及些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劳累了,” “让赵公公提醒着些,每隔半个或者一个时辰,便起身活动活动,午膳赵公公也要提醒着皇上及时用。” “是,奴才谨记。”赵有正立时应道。 宋京章没说什么,但嘴角却微微上扬,眉眼间一片柔和, “臣妾和皇儿在宫中等着皇上。” 宋京章微微颔首,抬步转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嘱咐一句, “不必行礼了。” 回应他的便是她笑弯的眉眼,“皇上慢走。” 宋京章这才利落的转身大步离去。 顾晚虞就站在原地, 直至看着宋京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收神敛眉,转身进了重华宫的宫门。 随即便有守着的青黛凑上前, 看她脸色不大好,忙眼神询问了下后面的青环, 青环微微闭目摇了摇头示意, 青黛立即会意,没有开口,伸手和青环共同搀扶住她的手臂,缓步进了内室。 一进去顾晚虞便快步躺到了贵妃榻上,“快给本宫捏捏。” 二人上前,一个捏肩一个按腿。 正巧青果端着点心和热牛乳过来,青环趁机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殿内那几个二等宫女带了下去, “主子,皇后与那几位嫔妃真是太过分了,您还怀着身孕,便借着由头,明目张胆的让您站这么长时间。” 见殿内只剩下她们这些自己人,青环才放心开了口, “若不是皇上过来,后面还不知会如何为难您呢!” 顾晚虞轻嗤一声,“她是皇后,介绍宫内嫔妃互相认识,自然挑不出错来,至于是站是坐,谁又在乎,” “何况过后又罚了奴才,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后宅女人的手段,永远比疆场撕杀更叫人心中胆寒, 暗的不行,就来明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位分低,林氏又是皇后, 此举还真不能驳了, 不光不能驳了,还要笑呵呵的照做, 否则便是目中无人,仗着恩宠,飞扬跋扈, 此次确实多亏了宋京章了。 不过她原还想着请完安,便顺道去寿康宫拜见下太后, 一是谢太后派平嬷嬷昨日过去迎接,给她做脸的恩, 二则是要解释下瑛姐儿的真实身份, 虽说宋京章不让她主动同旁人提及,但太后到底不一般,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第157章 怎么办?当然是回敬她了! 第157章怎么办?当然是回敬她了! 若是她不提前知会一声,日后走漏消息,出了差错, 太后作为宋京章的亲娘,若是表现出不喜, 宋京章可不会怪自己当时说过的话,而是会迁怒于他人, 届时恐怕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只不过计划被宋京章这一手打乱,只能午后再去了,希望太后不会因此而怪罪。 回过神看了眼殿内,“好了,不说这个了,瑛姐儿呢?可醒了?” “回娘娘,二公主昨夜哭闹的晚了些,如今还睡着,不曾醒。” 顾晚虞微点点头,“瑛姐儿醒了,便抱过来。” “是。”青黛应道。 “怎得不见竹儿?” 顾晚虞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了人,不由开口询问。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从娘娘您带着青环去请安后便没见过她了。”青黛道。 青果凝神细思回想一番,犹豫开口道:“方才换值时,奴婢好像见着她出去了。” 不像在府里时,青竹、青果同住一屋,与青环、青黛一样作为一等宫女,她们都有独自的屋子, 不过她俩屋子挨着,青果照样能及时看到青竹那边的情况。 “出去了?”顾晚虞眉头微蹙, 这个时候能去哪儿? 她可不记得竹儿在宫里还有何相识的人, 除了,皇后那边…… 恰时,说曹操曹操到, “娘娘可回来了?”外面响起青竹的询问小宫女的声音。 “竹儿,进来。”顾晚虞扬声喊了一句。 顿时,门帘被挑开,青竹快步走了进来, 她福了福身,见殿内只有自己人,顾不上喘匀气,便直接开了口, “娘娘,方才皇后身边来人寻奴婢了。” 此话一出,青环等人顿时紧紧望着她, 顾晚虞也来了精神,“如何,说了什么?” “那人说皇后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不怪奴婢办事不利,只需将功折罪,寻时机,将此物放进殿中香炉中即可。” 青竹从袖中掏出一香囊,打开,里面是几块赤色香料。 “娘娘,皇后一向心狠手辣,做事决绝,依奴婢看,这不是堕胎的,便是能害人性命的东西,此番可要告知皇上?” “是啊,娘娘,皇后几次三番出手害您,有这香料再加上之前几次的东西,以及竹儿这个人证,想来皇上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青环道。 青黛也跟着点点头,“若是忍下这次,日后皇后必然还会变本加厉,何况今日不同往日,皇上再看重皇后,可涉及皇嗣,想来皇上也不会压下去的。” “是啊,娘娘若是假意被害,想来拉下皇后的可能性还会大些。” “娘娘?” 几人纷纷看向顾晚虞,只等着她开口,便带人行动起来, 可顾晚虞却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冷静下,继续看着青竹, “你方才说皇后不怪你办事不利?” “是。”青竹点头。 顾晚虞唇角轻挑,身子向后微微倾斜,倚靠到软枕上, “你可还记得你那叔父的下场?” 青环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青竹顿时握紧了双手,眸中是满满的怨恨,“奴婢当然记得。” 何止是记得, 每每午夜梦回尽皆是她叔父、不,父亲惨死的场景,那惨状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身心, 现如今只要一闭眼,便能回想起来, 说实话,若不是顾晚虞让她看到了向林氏报仇的希望,她恐怕早就愧疚的以死谢罪了。 “你觉得皇后一个仅仅要清扫痕迹,就会杀了帮自己做事之人的人,会这般轻易的不怪罪你办事不利吗?” 顾晚虞单手支起下巴,挑眉望向青竹,声调拉长, “甚至,连丁点儿责罚都没有。” 青竹一惊,瞪大双眸,“您的意思是?” 顾晚虞轻笑了声,没开口。 “皇后此举……意为试探。”青黛率先想通,替她开口解释,“既是试探主子,亦是试探竹儿。” 这两者看似没有区别, 但前者是主子是否发现竹儿暗中下手,有所防备;后者则是竹儿是否已经暗中倒戈。 经过青黛一番解释,青环三人瞬间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若是如此,必然还有后招。”青黛喃喃自语,又似在提醒。 青环焦急的多了跺脚,“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余三人的视线也齐齐望向她。 怎么办? 当然是回敬她了! 如今可不是在府里,够不着摸不着的时候了! 顾晚虞拨弄着手上的玉镯,眼帘下垂,“那边可知你已知晓了你叔父的事?” 青竹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知的。” “晨起似是听闻,宫中都在传本宫这胎怀相不好是吧?” 青环与青黛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是,听汪公公说,好似是从听雨轩、福阳宫传出来的。”青环道。 青黛:“许是瑾修仪几个误把您昨日的眩疾当作是身体虚弱了,尤其皇上过来后还传了安御医过来。” “私下也有许多宫女太监过来打听消息,听说您喝的是安胎药后,似乎还不信呢!”青果亦道。 青竹不解,“但是主子,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吗? 顾晚虞起身,行至花窗前,遥遥望向凤栖宫的方向,森然一笑, 而后转过头看她们, “你们说,若是中宫突然有孕了会如何?” 四人齐齐一惊, 有、有孕?皇后? “听闻皇后与皇上成婚两年无子,甚至连遇喜都还不曾有过,若是突然间一偿夙愿,恐怕会极为欢喜的吧?” 青环四个已经顾不上为何她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只顺着她的话默默点头, “若是中宫有喜,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主子您是想……?”深知顾晚虞性子的青环想到了一个可能。 顾晚虞扬了扬眉,默许了她的话。 青黛三人一脸不解的看着二人。 “可是,如今还在孝期。”青环默默提醒道。 “无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准备充足些,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况且不过三个月罢了,她还等得起, 相信,林氏也能等得起! 只是…… 顾晚虞的视线落在青竹身上, 需要她冒些险了。 你们猜顾晚虞想做什么?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读币打赏支持! 感谢“书友0389”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158章 自是心甘情愿 万死不辞 第158章自是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青竹感受到她的视线,心中一凛,虽猜不透她的计划, 但亦是瞬间明悟了她的意思, 随即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但凭主子吩咐,愿死而后已。” 语气丝毫没有半分勉强, 顾晚虞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心中十分满意,语气却淡淡, “哪里就用你死而后已了,你放心,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会保住你的性命。” “既是为主子做事,但更多的还是为奴婢亲人报仇,若不是主子,奴婢恐怕也并无这个机会,” 青竹深深埋着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对于能保住性命与否,奴婢早已经置之度外,自是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室内沉寂一片, 青环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侧,不管是知晓始末,还是不知的, 心中俱是因此话,对她往日之作为的怨言消散了许多。 顾晚虞盯着她看了半响,才微微扯动唇角, “本宫自然信你,起来吧,” “至于这香料……”她视线瞥向桌边的香囊, “青环先取一小块儿,带去给吴医女,让她看看究竟是有何效用的。” 虽说她自己也能验,但到底还怀有身孕, 若是药性十分猛烈,岂不得不偿失? 左右只这么丁点儿东西,让青环借着回府取东西的由头,轻而易举便能带出去。 “是。”青环应声,从香囊中取出一小块香料,用油纸包好,再放入荷包,悄声退了下去。 “果儿去传午膳,小青守好门,竹儿随我过来。” 眼看青环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下, 顾晚虞吩咐了句,便抬步迈向另一侧的小书房, “是。”三人异口同声应道,各自散去, 青竹站起身,亦步亦趋随她进了小书房,见她提起笔,便立即凑上前去磨墨, 顾晚虞思量片刻,又掐着指头,算了一遍, 才捏着笔,在信笺上迅速写着, 不过眨眼工夫,便写满了一页的纸。 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纸张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后,才递给青竹, “你仔细看好,就是这张纸,届时本宫会命小环放在床榻边那处小柜子里,和许多张类似信笺,放于一处,过几日需要你悄悄的挑出并‘拿走’,送到皇后身边。” 青环接过仔细看了几遍,确认已经记下,不会拿错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奴婢记下了,保证不会拿错。” 没有询问缘由,只一心一意听命照做, 顾晚虞十分满意她的态度,对她招招手,“附耳过来。” 这才把心中谋划,和需要她做的那不部分全盘托出。 青竹的目光由震惊到犹疑,再到恍然,最终尽皆化作对她的钦佩, “主子深谋远虑,计谋无双,此番定能万无一失。” 顾晚虞看了眼她恭敬中又带有一丝惧怕的神色,闭目随意摆了摆手, “记牢便放下,出去做事吧。” 青竹又看了两眼,才放好纸张,悄然退出殿外。 而顾晚虞就这样继续坐于桌前假寐,手指轻点桌面, 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这个计划,力保确定无一丝纰漏, 直至青果来禀报说午膳已然摆好,她才站起身, 一如往常般闲适淡然用了午膳,小憩约半个时辰后,重新梳妆更衣, “抱上二公主,随本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对不起我游戏里今天结婚办婚宴生孩子一条龙了,没太顾上时间,来不及了,这一章少了点。 另外还欠“书友902187”那15张红袖票应该加更的一章,应该会22号,也就是这周五补上!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2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两个理光”小可爱200点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太后:好孩子! 第159章太后:好孩子! “平嬷嬷。” “参见昭仪娘娘,”平嬷嬷福了福身,嘴角是祥和的笑,“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顾晚虞亲手扶起她,“有劳嬷嬷了。” “昨日无意间瞧见嬷嬷的护膝似乎有些旧了,恰好身边有几个宫女针线不错,便命她们给嬷嬷重新做了几副,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好歹算点子心意,还请嬷嬷不要嫌弃,青黛!” 青黛顺势从怀中取出一沓叠的齐整的素色护膝,双手递到平嬷嬷身前,“嬷嬷。” “哎哟这、这……”平嬷嬷万分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送这个, 其实她如今还需要跪的人已经很少了,不过皇上、皇后, 但就算是皇上,也会看在太后的份上,免了她的跪,更遑论是旁人, 可以说到了她如今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下跪了, 但她还一直维持着戴护膝的习惯, 一是前些日子陪着太后为先帝哭灵,需要日夜跪着, 二则是早些年跟着太后谨小慎微,跪的太多了, 冰天雪地、严寒酷暑,跪的如今膝盖受了损,每逢冬日和阴雨天气便犹如针扎一般疼痛, 戴着护膝还能稍微缓解些,便一直没摘, 两日前她才发现戴的这个有些磨损了,想换副新的,却发现自己早年做的已经用尽了, 可老眼昏花,认不得针,又不好托大去绣房寻绣娘, 找寿康宫专门给太后做针线的宫女吧,又怕耽误了她们的差事, 虽说只要她张口,多的是人巴结着往上送,但她就是不想因此卖了人情,再惹出事端, 何况如今太后刚成太后,又逢季节更替,她们需要做的活计太多,已经在日夜赶工了。 只想着私下花银子托那些小宫女帮自己做几副, 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派去接顾晚虞入宫,只能先凑合着办差, 倒没承想,不过昨日那短短两个时辰的接触,这位宁昭仪便发觉了, 让身边的宫女一日便赶制出来这许多, 粗粗看过去,约摸有七八副了, 完全足够支撑她再用两年。 真是细心,又妥帖, 何况不过是护膝这样的小物件,就算被旁人瞧见也不会有什么, 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平嬷嬷紧紧握着手中这叠护膝,心中划过一股暖流, 脸上的笑透着感激,看向顾晚虞的眼中也不像以往看其余嫔妃时的眼神,而是多了一份真心, “不瞒娘娘说,这确是老奴如今正缺的,老奴便也不同娘娘客套,厚颜受了。” “嬷嬷哪里话,”顾晚虞笑得纯良,继续挽着平嬷嬷的手往前走, “不过一点小物件罢了,嬷嬷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儿若是臣妾不留心惹太后娘娘不喜,您帮着多说句好话便是了。” 平嬷嬷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眸中愈发柔和, “娘娘如此良善乖巧、讨人喜欢,又如何会惹得太后娘娘不喜。” 说话间进入了正殿内, 平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上前一步,“太后,宁昭仪到了。” 顾晚虞正了正衣襟,俯身下拜, “臣妾昭仪顾氏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 刚俯下身去,就被太后制止, “好孩子,你身子重,不必行礼了,快起来,” 说着见她似乎有坚持行礼的意思,便又看向平嬷嬷,“平安,去扶她起来。” 平嬷嬷依言扶起她,“宁昭仪放心,咱们太后娘娘啊,最是体贴心疼小辈的了,没那么多虚礼。” 顾晚虞笑了笑,便也没再坚持,直起身, 而后便静静站着,眼帘下垂,视线落于太后手边,任由她打量。 观察半响,太后暗中点了点头,对她招了招手, “来,坐哀家身边来,把二公主也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身后抱着襁褓的红袖有些犹豫,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她, 顾晚虞却笑着坐到太后对面的火炕上,神色自然道: “红袖,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公主抱过来。” “是。”红袖这才上前,将襁褓抱低了些,好方便太后能瞧见。 “哎哟,瞧瞧这圆乎乎的小脸,看着就有福气,平安,你看。” 太后伸手轻轻抚着瑛姐儿的小脸,招呼平嬷嬷, 平嬷嬷忙凑上前,当日她虽说与瑛姐儿同架马车, 但当时只顾着震惊,以及照顾晕马车的顾晚虞,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是以,这也是她头一次看这位二公主, “太后娘娘说的是,二公主玉雪可爱,而且身子瞧着也不错。” 起码比时常要传太医的大公主瞧着康健多了,可见宁昭仪是会养孩子的。 顾晚虞眉眼带笑,随之望过去,这才看清这位太后娘娘, 虽年逾四十,身着略显老气的绛紫色凤袍, 但保养得宜、面容姣好的容貌,使其看起来就像是三十的妇人, 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倾城绝色。 俗话说的好,能经受住岁月考验的美人,当年一定都是朵艳丽的花, 仅仅就这般瞧着,她都能想象当年的贤妃是如何在先帝那三千后宫中以一介宫女的身份脱颖而出,被宠幸诞下宋京章的, 虽如今身处高位,但气势并不压人,唇角柔和的笑,平添几分祥和亲切。 “确实,果然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宁昭仪也会养孩子。” 太后点头赞同平嬷嬷的话,还夸了她一句。 顾晚虞回过神, 措好的辞在心中转了一圈,猛然起身,跪到了地上, 一连串的动作把太后和平嬷嬷都看的一惊,也就没能及时阻拦, “这是怎的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跪下了?”太后直起身, 平嬷嬷亦劝道:“是啊,宁昭仪若有事不妨起来说,地上凉,您又是双身子,当心腹中的小皇子。”说着,便要来扶她, 顾晚虞坚定的摇了摇头,“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有一事要禀。” 有何事非要跪下说? 太后沉浸后宫多年的经验不是白来的,一眼就看出她要禀之事非同小可, 当下也不逗弄瑛姐儿了,摆手让红袖退开,又给平嬷嬷使了个眼神。 平嬷嬷会意,招手让殿内众多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青黛亦是随着众人退出殿内,唯独抱着瑛姐儿的红袖未动。 感谢“翊风禾”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飞羽_Da”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到底是何话,不能让他传的? 第160章到底是何话,不能让他传的? 其中含义不必说,太后和平嬷嬷也懂了, 这事必定是和二公主有关的。 涉及到皇孙身上,太后面上也不再随和了, 但到底还顾及着她腹中还怀着一个,摆手让平嬷嬷扶她起来, “无论何事,起来回话吧。” “这事,还要从皇上登基前说起……” 她隐去了陈慎贞的身份,以及她与镇国公府、永安侯府之间的瓜葛, 七分真掺三分假的只说她是素日好姐妹,夫家遇难,怀着身孕来京城投奔, 在府里居住时,没承想遇上刺客夜刺,帮她挡了一剑,难产而亡,留下瑛姐儿,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又见瑛姐儿一介孤女,才起了收养的心思, “皇上原是嘱咐莫要主动与外人提及,但臣妾想着您是太后,皇上亲母后,自然不必隐瞒,” “皇上国事繁忙,不如就由臣妾开口,” 顾晚虞垂下头,捻起素色锦帕擦拭了下眼角, “一切终归起于臣妾,不敢期盼太后能喜爱瑛姐儿,只求太后莫要怪罪于孩子。” 或许是应和着她的话,原本还在熟睡的瑛姐儿, 在她话音落下后,开始嚎啕大哭。 殿内萦绕着婴啼,顾晚虞随之低声啜泣, “这算得什么大事?” 太后听完似心有感触,亦是捏起手帕擦了擦眼角, “好孩子,苦了你了,哀家竟不知你在宫外还受了这许多罪。” 顾晚虞没细说刺杀一事的详细情况与后续处理, 但事情发生在宋京章登基前夕,且又没传出什么消息来, 太后便能意会到儿子的意思, 想来这二公主的身份亦是对其的补偿与安抚, 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会去拆儿子的台, 面向顾晚虞微微招了招手, 顾晚虞立时乖巧上前,被太后握住手掌,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是个心地良善,有福气的,二公主亦是玉雪可爱,哀家心甚喜,就算不是皇帝亲生,哀家亦愿当做亲皇孙,有何可怪罪的。” 旁边平嬷嬷回过神,亦是轻声附和, 还亲手抱了还在哭喊的瑛姐儿柔声哄着, “二公主虽身世凄惨,但有皇上、太后、以及娘娘您这么多人宠爱,必定能平安康健长大。” 这话算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虽说当初及时选择认下瑛姐儿作为义女,有为她谋求一个公主身份的意思在, 但更多的,她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康乐长大, 顾晚虞接过红袖递上的新帕子,擦了擦眼角,对着太后郑重的福了一礼,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 “也希望承嬷嬷吉言,臣妾不求其他,只要这孩子能平安康健的长大,便是对得起她母亲的一片心了。” “你方才称呼这孩子为瑛姐儿?可是已经取了名字的?” “是,臣妾不想随意姐儿、姐儿叫着,便给取了宝瑛二字做名,” 说着,她就势在桌边,用手指比划了下“宝瑛”这两个字, “取如宝似玉之意,太后娘娘看,可还妥当?” 太后微点点头,“果是极好的字眼,看来你也是个通诗书的。” 顾晚虞羞怯一笑,只当听不出其中隐意, “臣妾出身低微,父母早亡,幼年起便在扬州一富商府中被培养长大,诗书、琴棋、书画皆是要学的。” “扬州富庶,又依山傍水,想来风光定是极好,也难怪你出落的如此好。” 太后面色不变,摆手让她重新落座, 扬州瘦马,她是知晓的, 但她自己出身亦不高,自然也不会有多看低顾晚虞, 甚至太后心中也是有几分豪气在的, 出身不高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她这个出身最低的当上了太后? 顾晚虞深知这点, 暗暗捧了太后几句,既不会显得谄媚,又讨得了她欢心, 太后欢心之余,也愿意和她多聊两句, 尤其对于她口中扬州市井之见闻,以及孕期趣事儿十分感兴趣, 这一聊,便是半日的工夫过去, 回过神来,太后也有些惊讶, “许久未同人聊的这般舒心了,一时竟忽略了时辰,倒是累了你,白白哄着哀家这老婆子待上半日。”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能陪您闲聊,是臣妾的福气,旁人艳羡还艳羡不来呢。” 太后目光柔和,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了,时候不早了,哀家也不多留你,免得皇帝过去寻不到人,平日里多来陪哀家聊聊天。” 顾晚虞乖巧颔首,“太后若不嫌,臣妾自然愿意时常来给您请安。” 又客套来往几句,见太后真的面露疲态,她这才告退离去。 “顾氏回宫了?” 凤栖宫中,林氏倚靠在软榻上,瞧见白芷挑帘子进来,不由问道。 “是,听闻带回去不少赏赐,瞧上去,太后似乎十分喜爱这位二公主的样子。” 林氏不屑的笑了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 “消息可传到了福阳宫?” 白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娘娘放心,众所周知的事,瑾修仪定然会知晓的。” 林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上微动,轻轻摩挲着一方精巧的玉如意,闭眼假寐, 白芷见此,忙悄声退到了一侧。 顾晚虞带着一大堆赏赐,回到重华宫时,已然酉时, 想着宋京章晚膳说要过来,便没再多歇息,只更了衣,便预备晚膳的菜色, 结果这边还没吩咐下去, 赵有正便来告知说宋京章政事繁重,实在抽不开身,不能过来了, 随之一同带来的,还有宋京章赏下大批首饰、布料、摆件、古玩等等, “本宫知晓了,还请赵总管多费心,及时提醒皇上用膳、休息。” “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尽心服侍皇上,话和赏赐既已带到,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赵总管且慢。” 顾晚虞拦住赵有正,让他稍等片刻, 折身去书桌前,取了张信笺,提笔快速写了几行字, 叠好放进一荷包中,递给赵有正, “还请赵总管帮本宫把这,带给皇上。” 赵有正双手接过荷包,暗中啧啧稀奇, 这到底是何话,不能让他传的? 还要单另写了信,让他递过去? “赵总管若是好奇,自可打开一观。” 顾晚虞瞧着赵有正那惊奇的模样,不由笑道。 “哎哟,这这这,娘娘您这就折煞奴才,奴才哪里敢……” 赵有正忙收神敛眉,赔着笑,直道“不敢”, “您放心,奴才必定带到。” 说完,便告退离去。 瞧着他的背影,顾晚虞浅浅勾了勾唇角,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慕漓_dB”小可爱300阅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还得是宁昭仪您啊! 第161章还得是宁昭仪您啊! 宣政殿内,宋京章眉头紧锁,还在批复着奏折, 听见房门阖动的声响,随意瞥了眼悄声进来的赵有正便继续垂眸书写着什么, “赏送过去了?” “是,宁昭仪娘娘瞧着是刚从寿康宫回来,好似太后娘娘也赏了许多东西。” “呵。”宋京章轻笑一声,“她倒是机灵。” 写完后拎起纸张,又看了两遍,满意的吹了吹, 说着接过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有劳青果姑娘。” 就这? 顾晚虞瞧着他的动作,心中一阵好笑。 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其上内容,反而是那一手苍劲有力、行云流水的瘦金体, 与宋京章人一般俊逸, 从前她练字时不是没练过瘦金体,但不论是她临摹还是观名家字帖,都觉得不是十分得心, 这还是头一次见人将这种字体写的如此好看, 嘴上虽嫌弃,手却十分利落的抽出张空白宣纸,提笔“唰唰唰”写上一行字, 不过如今看来,在这女人的伶牙俐齿下,太后倒是接纳了这个公主。 触及她坦然的目光,瞬间反应过来, “啊啊……不,并未,奴才告退。” 顾晚虞收了笑,“传他进来。” 他能给个名分养着已经是看在顾晚虞的面子上了,至于旁的,一律不会再多费心, 是以也从未主动向太后提及, 没想到还挺快的。 离得最近的青果接过,快步递到她身前, 已经猜到了是何物的顾晚虞,微微抬手,掀开盖子,取出其中的字条, 涓竴涓浜屼簲涓浜岄浂涓鍏节 “唉!合该让小环出去的时候带句话给留福他们,留意着些京中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弟。” 赵有正点头哈腰,“皇上看了娘娘的字条,特让奴才把此物交给娘娘。” 赵有正老老实实垂着头,丝毫没有要多言的样子。 女婿从小培养才放心。 宋京章视线扫过这素色绣着墨竹的荷包,挑了挑眉, 相比她那几近被人用烂的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用心何止百倍。 赵有正贴身伺候多年,自是看懂了宋京章的意思, 为避免引起更多的误会,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方荷包奉上,“是娘娘特地交代,要把这个给皇上。” 重华宫中,顾晚虞正在翻看着青竹整理好的册子, 然后站着没动。 赵有正一惊,忙道:“并未,娘娘知晓轻重,没有丝毫不满,只叮嘱奴才多提醒皇上及时用膳,注意龙体。” 只是原本紧缩的眉头一片坦然,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温和。 “是。”青果利落的转身去取了整整一荷包,递给赵有正, 若说是旁的,金银之类,赵有正就要考虑考虑了, 但若说的这样简单又得脸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拒绝, “娘娘身边的吃食一向都是最精细不过,连皇上都夸赞的,没承想奴才今日也有这等口福,便不推辞,厚颜收下了,多谢娘娘。”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是说着,嘴角的弧度却是收也收不住,手指摩挲了两下已经干透的墨迹, 二公主虽说认下了,但到底不是亲生, 弓着身退后几步,直至到了门框边,才折身飞快走了出去。 赵有正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便迅速埋下头去, 心中对顾晚虞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得是宁昭仪您啊! 他只稍微一想,便清楚这女人是去找太后说什么了, 恰时,瓶儿从外走进来,禀报道:“娘娘,赵总管来了。” “啊?”赵有正惊讶抬头, “怎么,赵总管还有旁的事?”顾晚虞挑眉。 随后便抱着匣子快步退了出去。 赵有正抿了抿唇,憋住笑,“嗻。” “奴才给娘娘请安。”转眼,赵有正缓步进殿,躬身行礼。 说着双手举起,奉上那木匣。 “还是誉写的旁人的诗词。” 今日太后和宋京章又赏赐了这许多,让她的库房很是丰盈了一把。 顾晚虞瞧着登记造册好的单子上这密密麻麻的字,微挑了挑唇角, “不错,能摆的都摆上,其余旁的,来日都给咱们瑛姐儿做嫁妆。” 顾晚虞摆了摆手,“免了,赵总管去而复返是?” 手上动作一转便仔细夹在了龙案上离自己最近,且常看的书本下, 然后才继续批复着奏折, 青黛、青果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扑哧”不知从谁开始,纷纷憋不住笑出了声。 随手丢下御笔,接过荷包, 只刚接过轻轻一捏,便发觉出了不对劲,狐疑的视线再次扫过赵有正。 上面娟秀的字迹展露无遗—— 宋京章斜了他一眼,脸依旧板着,耳后却逐渐镀上一层红晕, “工笔一般,字迹也算不得上乘,” 赵有正垂着头没开口, 宋京章瞥了眼,“怎么,得知朕不过去,她不高兴了?” 待墨迹干后,用一方精巧的檀木匣子装好,随手丢给赵有正, “送回去。” “你说的很是,”顾晚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此话一出,殿内青果几个都抿唇笑, 不是,您不再给皇上传回字条去了吗? “主子这么早就给二公主想嫁妆了,那驸马是不是也该挑起来了?”青黛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打趣道。 【为有书来与我期,便从兰杜惹相思。】 前日进宫,宋京章赏了一批东西,林氏、淑妃给的见面礼不提, 宋京章心头好笑,没有犹豫,打开一瞧,里面是方叠的整齐的字条, 修长的手指从中取出,徐徐展开, 或许,日后能让宋京章教教她? 欣赏完后,她这才把注意力挪到内容上—— “如何?” 独留宋京章又看了几遍那张字条, 顾晚虞抿唇一笑,重新叠好字条放回匣子里, “本宫知晓了,有劳赵总管跑这一趟,正巧刚做了海棠果,本宫尝着味道还不错,赵总管若不嫌弃,便带上些,青果去取来。” 下方用寥寥数笔勾勒着一翠玉扳指并一半开的石榴。 宋京章看赵有正空着手回来,不由蹙起眉头,冷声问道。 赵有正感受着随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心中暗暗叫苦, 宁主子哎,此番您可害苦奴才了!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第162章 该动手了 第162章该动手了 “宁主子看到木匣中皇上所书之言,愣在原地半响,回过神,瞬间笑魇如花……” 赵有正战战兢兢地把顾晚虞方才反应复述一遍, 宋京章皱着眉听完, 听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为何不继续回了?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抬步想亲自过去瞧瞧,视线却又落回到成堆的折子上, 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让赵有正退下。 福阳宫, “皇上又给重华宫送去赏了?” 瑾修仪用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尾,似漫不经心的问。 红玫在其身后帮忙按捏着肩膀,低声答道: “是,听闻是回去后又捧了方木匣过去,没准是一时漏了也未可知。” “呵!”瑾修仪嗤笑一声,“你何曾见过给嫔妃送赏有遗漏的?” “不过就是那贱人得皇上心罢了,你瞧,仅仅这几日的赏赐,就比得上你主子我一年的赏了。” “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从前皇上还是王爷,赏赐自然不会超出规格,如今登了基,您得封修仪,膝下又有大公主,日后还愁赏赐吗?” 瑾修仪眼眸闪了闪没说话, 一侧正在整理首饰的红杏见状,也开口宽慰道: “是啊娘娘,何况宁昭仪出身低贱,能得陛下欢心,指不定是用了何种手段,您的正经官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何必同她去比。” 这话算是说到了她心坎, 瑾修仪扯了扯嘴角,随后又叹息一声, “可那又如何,宫中谁又会看这些,她得圣心,膝下二公主又讨太后喜欢,” “大公主本就病怏怏的,一月都难以出去三次,如今有了身子康健的二公主,太后哪里还会想到本宫的大公主,况且……” 话还未说完,侧殿又传来大公主的哭嚎声, 瑾修仪心烦的扔下木梳,按了按额角,“怎么又哭了?乳母呢?” “乐嬷嬷在哄着呢,公主好似是又吐奶了。”门口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答道。 瑾修仪眉头一皱, 红玫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没眼色的东西,公主有恙,不知道去请太医?” “是是是,奴婢现在就去。”小宫女慌忙应下,转身一溜烟小跑而去。 “奴婢过去瞧瞧。”红玫道。 在瑾修仪嫌恶的摆了摆手后,便快步去了侧殿, 但是侧殿并没有因为红玫的到来,而让大公主的哭嚎声有丝毫的减弱, 甚至还越来越高了, 本就心烦的瑾修仪听着愈加心烦, “哭哭哭,整日就只会哭!” 瑾修仪挥手将桌边的茶杯扫了下去,转头冷冷看向一旁垂着头的宫女们, “你们都是死的不成?就不会想想法子?” 殿内宫女们吓得连忙跑去侧殿,帮着去哄大公主。 殿内独留瑾修仪、红杏主仆二人, 红杏重新倒了杯热茶递到瑾修仪面前,“娘娘先喝口茶缓缓,想必一会太医过来后,便好了。” 瑾修仪从鼻腔哼出气息,看也未看, “不得皇上的宠爱,还抓不住太后的心,不中用的东西。” “若当初知晓生下来的是这么个病秧子公主,还不如不生!” 似乎是在应和着瑾修仪的声音,大公主哭嚎的声响愈发大了, 瑾修仪闭目按了按太阳穴,睁眼冷声吩咐道: “哄不好就不知道喂点安神汤?再不就拿点布条堵住嘴,总之,别再让她出声了。” 红杏被她这一眼看的寒意顿生,连忙应声,下去传令。 这边声响不断,隔壁紧挨着福阳宫的瑶华宫里听得一清二楚, “隔壁又在闹了?”淑妃柔若无骨般躺在贵妃榻上,手轻轻抚着精巧的玉如意,眼皮微掀,柔声问道。 一旁帮着捶腿的紫苏点了点头, “是,好似是大公主身子又不舒坦了,正哭喊不止呢。” “要奴婢说,瑾修仪心也忒狠了些,对亲生的公主都这般不上心。”后面正在铺床的紫芙也接上话茬。 “是啊,听闻瑾修仪还怪大公主病歪歪的不能讨皇上欢心,可说句难听的,但凡她对大公主多上点心,大公主的身子早就养好了。” 淑妃唇角微扬,“这当母妃的都不上心,还指望旁人替她……” 说到这,淑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的坐起了身。 “娘娘?”紫苏、紫芙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惊讶不解询问道。 淑妃没理会二人,反而压低声音似仿若喃喃自语般开了口, “沈画屏似乎对顾氏十分不满?” 二人虽不解,但仍旧老老实实回答—— “是,听闻瑾修仪对宁昭仪一介出身低微的外室,爬到她头上的事十分不满。” “再加上二公主身子康健,似乎比大公主更得太后欢心,瑾修仪心中定然是怨恨宁昭仪的。” 淑妃抚掌,又倚了回去, 手指从玉如意上轻轻划过,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既如此,本宫少不得要成全她一番,紫苏!” “奴婢在。” “你去传话给那边的钉子,让她想办法怂恿沈画屏对顾氏出手。” “是,”紫苏应下,转而又有些犹豫道: “可是娘娘,宁昭仪如今正得宠,皇上还派了安太医日日去请平安脉,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啊。” 淑妃眉梢微挑,“谁说一定要她得手了?” 紫苏:“那您这是?” 她也懒得解释,只摆了摆手, “去传话吧,只要沈氏那贱人动了手,后面的,就由不得她了。” “是。” 紫苏虽不解,但也知晓淑妃定有自己的打算, 遂也不再追问,转头快步出去传话。 处于后宫众人视线焦点的顾晚虞,不是蛔虫,自然不被这些各异的心思所影响, 一夜好眠, 隔日,便收到了青环带回了的,吴医女查验香料过后的字条, 一字不漏的看完后,顾晚虞勾了勾唇角,转头招来青竹, “可以预备动手了。” 青竹并无异议,甚至可以说已经等这一刻许久了。 顾晚虞察觉到她眸中压抑着的激动之色,笑了笑, 把手中的字条,放在熏笼中引燃,又浇了一盏水上去,确认再也看不出痕迹后, 才起身用手帕掩唇,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懒散的吩咐道: “今日用完早膳再去凤栖宫请安。” 感谢“锐”小可爱十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明天统一加更哈,今天工作太多了,没找到机会摸鱼码字,还加班到九点才回来,唉!早晚有一天,等我靠码字能养活自己后,就不上班了…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林氏:快去传御医 第163章林氏:快去传御医 “今日宁昭仪妹妹可是又告病了?” 淑妃视线淡淡扫过对面的空位,端起茶盏润了润唇,才淡淡开口道。 此言一出,众嫔妃视线齐齐望了过去, “若嫔妾未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兰嫔压低声音,眸中尽是看好戏之色。 王贵嫔拂袖不平道:“虽说是怀着龙胎身骄肉贵的,但接连几日都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宁昭仪实在太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 “这出身低微的小门小户就是不懂规矩,不过是有孕,便失了为妾的本分。”瑾修仪摇了摇头,面露失望。 “王贵嫔!”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林氏收回视线,轻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就是太好性了,” “皇后娘娘息怒,她们平日里伺候是极为尽心的,” 心思各异,但想法却诡异达到一致的一众嫔妃纷纷起身应和林氏所言, “娘娘放心。”青黛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对青环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纷纷动了起来。 众后妃又不是真心想要关心她, 遂只简单询问一句,意思到了,也不管这奴才答的什么,就抬步往内室走, “这重华宫不愧是前些年才翻新过的,瞧瞧这装潢、布置,比臣妾的福阳宫好了不知多少。” 王贵嫔眼角下撇,不屑的扶了扶了扶鬓角, 顾晚虞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转瞬又恢复如常。 林氏本就没想真罚,见她如此,便直接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好了,既然你们都这般忧心宁昭仪的病情,不如随本宫一同到重华宫探望一番。” 一刻钟后,外面响起零零落落的请安声, 顾晚虞语气虚虚的,任谁听了,都能发觉她的虚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 “糊涂!”林氏轻斥一声,“人都下不来床了,还顾忌着劳什子的时辰做什么?” 说着传来吴启年,“你去跑一趟,现在就把安御医传过来,今日必须给本宫查明到底是因何导致的宁昭仪动了胎气。” 青环忙上前,重新扶她躺下, 林氏坐到小宫女搬来的绣墩上,近距离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向床边守着的青环, “如何,可请御医来瞧过了?御医怎么说的?”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林氏也不例外, 纷纷拿余光斜王贵嫔,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众嫔妃眸光微动, 难不成这胎真的不好了? 顾晚虞点点头,“把那香料点上,” 毕竟有这个出身更低贱的扬州瘦马在,她沈氏的出身就不是嫔妃中最末等的了。 又白了眼还在忿忿不平的瑾修仪,王贵嫔捏着帕子,幽幽一叹, “装潢布置精巧不说,最关键的,恐怕还是重华宫与宣政殿的距离吧。” “好在有皇上吩咐让安御医日日来请平安脉,昨日才发现不对,安御医说主子是动了胎气,但原因尚未查明,只开了副安胎药先喝着,” 还真贤惠。 “何止是小门小户,这宁昭仪不就是扬州……养出来专门伺候人的玩、” 重华宫, 得了消息的青黛急忙前来禀报,“娘娘所料不错,皇后娘娘果然各宫主子过来了。” 好在林氏没有让她等太久, “都是后宫姐妹,你身子不舒坦,大家伙自然十分忧心,便一道过来瞧瞧,说什么惊动不惊动的话。” “不过是有些没精神,怎得还惊动皇后娘娘与众位姐妹了?”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七.九六 王贵嫔被这极具压迫性的氛围骇住,顿时垂头噤声。 是林氏的声音, “看在宁昭仪妹妹的面子上,这次便算了,若是下回再出现类似情况,纵使平日伺候的再得心,本宫也严惩不贷,可明白了?” 已经接连三日被派出来捎探消息的小成子,刚走到御花园,便注意到了这一群主子们, 顾晚虞徐徐睁开双目,看到林氏几人,忙垂下原本扶着额角的手,作势要起身行礼, 林氏转头又看向青环等人, 顾晚虞注意到她的动作,及时开了口, 瑾修仪的视线从那些精巧的摆件上划过,浑身都在冒酸气。 眼看王贵嫔越说越不像话,林氏及时打断了她, “免礼吧,宁昭仪如何了?” “今日还没到请平安脉的时辰,故安御医还未过来。” 随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重华宫而去。 “嫔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王贵嫔起身垂头行礼道。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青环,“还不快扶你主子躺下?” 众嫔妃互相对视一眼, 这个提议不错, 几步间已经到了内室,众后妃又挂上关怀忧心之色,看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紧闭双目的顾晚虞, “顾妹妹可还好?” 吩咐完,又垂头看了眼自己的素缎寝衣,在青黛的搀扶下躺回床上,“其余旁的,一切按计划行事。” 林氏及时制止她的动作,“你身子有恙,不必行礼了。” 此番打个措手不及,若是宁昭仪是装病,直接揭发出来,看她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得圣心。 瞥了侧前方的瑾修仪,王贵嫔不屑的勾了勾唇角, 眼皮子真够浅的, 要她说,沈画屏真应该感谢一下宁昭仪, “回皇后娘娘,主子初始觉得提不起精神,是没睡好的缘故,并未传御医,” “如今不比在皇子所,众位妹妹们还需时刻注意‘谨言慎行’四字。” “嗻。”吴启年应了一声,利落转身往太医院而去。 瑾修仪张了张口,想要试探一番,但又不敢抢在林氏前开口,只能捏着帕子干着急。 眼看她们是向重华宫方向走,顿时一激灵,忙不迭转身抄小路一溜烟跑回去报信了。 “到哪儿了?”顾晚虞放下手中的棋谱,起身往床榻边走去, “小成子跑回来前,已到御花园了,这会子,估摸着应当是到月华门了。” 殿内宫女太监包括青环几人瞬间跪了一地,“奴婢/奴才谨遵皇后娘娘令,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了,都起来好好做事吧。”林氏摆了摆手。 众嫔妃在后暗自叹息, 这么好的机会,皇后竟然不直接发落了, 纵使不能都打发了,但趁机砍掉顾氏一两个心腹还是能够的。 第164章 林氏: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 第164章林氏: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谋害? “怎么好好的就动了胎气,可是吃食上出了问题?” 眼看林氏发作完,淑妃才张口,问到关键性的问题上。 其余嫔妃的视线也随之看过来, 顾晚虞在众人的注视下,幽幽一叹, “臣妾原也是如此猜想的,第一时间便让安御医把近几日的吃食全部查验了一边,可惜,均未能发现什么。” 吃食没问题,那想必就是接触的东西上出了问题了。 众嫔妃纷纷仔细回想这几日是否有送过什么容易动手脚的物件到重华宫, 她们虽然都巴不得顾氏能小产,但没人会想要牵扯其中, 然后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砸下的奏折, “前日的事,你今日才得知?”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毕竟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一个孩子, 不说旁的,单看宋京章对顾氏的宠爱,若是发现她们在其中动了手脚,后果可想而知。 说到最后,头埋的愈发深了,声音也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哦?”林氏声调拉长,“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谋害皇嗣?” “宁昭仪娘娘动了胎气,如今皇后娘娘和各宫主子都在重华宫呢。” “是,不过经过微臣昨日一整日的筛查,并未在娘娘您的膳食以及接触的物件中发现有何不对。”安御医应和道。 “微臣明白,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宁昭仪娘娘。” 与此同时,宣政殿内, “皇上!”赵有正急匆匆的走进来,顾不得额角的汗,慌忙拱手。 “听闻是前日起宁昭仪便觉得身子不舒坦,向皇后娘娘告了假,可接连三日均没去凤栖宫请安,皇后娘娘与众位主子忧心之下,前往重华宫探望,这才发现已经、已经下不得床了。” 一一四.四一.八二.一八四 “免了!”林氏摆了摆手, “安御医,不是本宫说你,皇上命你照顾宁昭仪这一胎,你就这这般看顾的?” 宋京章一挥手,止住了他行礼的动作,“何事?” 说着,便利落的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药箱,为顾晚虞诊脉, 半响后,起身拱手回禀道:“回皇后娘娘,宁昭仪实乃接触了活血之物,才导致动了胎气。” 顾晚虞淡淡收回手腕,眼帘下垂,“前日似乎也是这个缘故?” “微臣有罪,未能照料好宁昭仪娘娘与腹中皇子,还请皇后娘娘责罚。”安御医直接跪倒在地。 宋京章笔尖一顿,猛地抬头,“怎么回事?怎么会好好的动了胎气?” “罢了,宁昭仪龙胎重要,你先去诊脉吧,”林氏甩袖让他起身,“若能保好龙胎,便可将功折罪。” “皇后娘娘恕罪,安御医平日里再尽心不过,此次是臣妾身子不中用,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责怪安御医。” 殿内气氛颇为突兀的沉寂下来, 直到吴启年带着安御医到来, “微臣参见皇后……” 赵有正低垂着头,呐呐不敢言,随后“噗通”跪倒在地, “奴才罪该万死。” 宋京章看也未看他,甩手丢下御笔,站起身,便大迈步出了殿门。 赵有正扶正被砸歪的帽沿,慌忙跟了上去。 第165章 臣妾提议彻查到底 第165章臣妾提议彻查到底 “放肆!” 宋京章到重华宫时,便听到了林氏这一句“有人谋害皇嗣”,本就板着的脸,愈发黑了, 冷呵一声,抬步便进入殿内, “朕看谁敢谋害皇嗣!” “臣妾/嫔妾等给皇上请安。”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微臣/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大步行至床榻边,按住顾晚虞要起身的动作, “如何?”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若不严查,恐怕会助长幕后黑手之气焰,臣妾提议,彻查到底。”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随即收回视线,移到自己和宋京章交握的手上, “臣妾不委屈,只是后怕,若是没有皇上派安御医日日来请平安脉,皇儿怕是就、就……” 左右有他在呢! 终究是没忍心说出什么重话, 愿意待便待吧, 顾晚虞抬眸望向他,随后便仿佛再坚持不住般,扑进他怀中, 宋京章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宋京章心中不畅快,表现出来的便是对此事的盛怒, 先是扶顾晚虞安然倚靠在床头软枕上,后也没用小宫女搬来的椅子,一撩下袍直接坐于床榻边, “按皇后说的做吧,就在这里,正好人也齐全,安御医把这殿内,把宁昭仪平日里会接触到的物件,全部都查一遍。” 心神微动,控制着那只手轻轻抖了一下, 宋京章瞬间回神,握着她的大掌紧了紧,转头看向安御医, “还未查明究竟是何导致的?” 遂摆摆手,驳回了林氏的提议。 全部都查? “启禀皇上,这锦缎所用丝线似乎被药物浸染过,长久穿此物制成的衣衫,会使人虚弱。” 顾晚虞微微摇了摇头,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 “臣妾、还好……皇上怎得来了?国事繁忙,” 周遭仿若化为实质的视线,明里暗里的往她身上戳, 而重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集中到了外面空地上,由赵有正带着侍卫,一一搜身, “这样大的事朕如何能不来?” 所以在宋京章眼中,能引起无限怜爱的动作和话语, 众嫔妃不由抬眸看向宋京章, 日后,还有更受不了的呢! 这边众多主子心思各异, 另一边被赵有正带来的太医院所有御医们,正同安御医一同细细查验起这殿内所有的物件, 这殿内摆件布置没有三千也有上百,这等全部都查验一个遍,岂不是要到明日了? 那这期间,便让她们都白白守在这里? “你们有异议?”宋京章视线一一扫过去, 吓得众嫔妃纷纷垂下头, 此时已忘却了方才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的念头,只恨不得现在便上前弄掉顾晚虞腹中那块肉。 林氏注意到他眸中的冷意,开口提议道。 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皇上在大庭广众下,落她这个正妻的面子。 “嗻!” 林氏嘴角笑容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紧, 甚至隐隐有些责怪皇后大题小做, 不过是嫔妃被害惊惧之下,失了态,情急之中忘却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想要寻求他的安抚罢了, 又何必在这时打断! 宋京章听完,许久未开口, 顾晚虞眼帘下垂,余光扫过一旁端坐的林氏, 六一.二二三.一五八.一五零 人多力大,又有宋京章在旁盯着,众人的动作十分利落迅速, 短短一个时辰,便寻到关键的地方, 此话倒像是真的在为顾晚虞身体考虑, “皇上,宁昭仪是受委屈了,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出让宁昭仪动胎气的幕后真凶。” 宋京章也十分赞同,偏头看向她,“虞儿?” “你去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过来,与安御医一同查验。” “启禀皇上,小厨房内,发现相克的食材。” 大掌覆盖住她的手,以做安抚, 随即目光沉沉环视一周,直看得众人纷纷埋下头,这才开口, “安御医,你说,究竟是如何会使宁昭仪动了胎气?” 她哽咽着,声调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手指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 让宋京章都不忍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再惊扰了她, 林氏将众人动作尽收眼底,暗嗤一声,转头再次看向宋京章, “皇上,既然这边要查验,恐怕会十分嘈杂,为避免继续惊扰宁昭仪的胎,不如先将她移去侧殿安歇?” 安御医忙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以微臣想,也许是宁昭仪娘娘接触了些什么活血的东西,才会导致动了胎气。” “臣妾不想去,”顾晚虞拉紧了他的手, 看在她眼中,便尽皆是惺惺作态,无一丝真心, 可偏偏,面前的男人,她的夫君看不出…… 眼看赵有正快步出了殿门,众嫔妃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明明是趁了他的意,可宋京章反而又有些不畅快了, 林氏嘴角一如既往的挂着温和和煦的淡笑,眸中却是一片漠然, 女人与男人不同, 同为女人,她实在太能分得清顾氏此番是真情还是假意, 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看红了一众后妃的眼, 却纷纷不敢出言打断,只暗暗揪着手中的帕子。 “奴才在!” 林氏心中不好受,其余嫔妃心中又怎会感受? 顾晚虞又怎好会感受不到? 垂着的眼帘下,是满满的讽意, 这便受不了了? 宋京章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眼角的泪, “委屈你了。” 宋京章心神一动,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另一只从头至尾均护在腹部的手, 言下之意实在太过清晰, 让宋京章这个一向在外板着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抬手欲再拍拍顾晚虞的背示意, 顾晚虞却先一步撤出了他的怀抱,红着脸捻起锦帕,擦了擦眼角, “是臣妾失态了,还请皇上莫怪。” “是。”安御医垂头。 谁敢有? 宋京章黑着脸收回视线,“赵有正!” “只是查验惊扰不了臣妾的,臣妾只想在这里看着,看到底是何物,被何人动了手脚。” 说罢见宋京章眉头微皱,便又带上哭腔,娇声低低道: “皇上,求您了,有您在一旁,臣妾、臣妾才能安心。” “启禀皇上……” 唉!宋京章这个人,就是拧巴又傲娇,闷骚又端着,也难怪被小虞各种拿捏心态。 感谢“书友592910”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166章 皇后,这便是你打理的后宫? 第166章皇后,这便是你打理的后宫? 这一连串的回话,直接让宋京章本就黑的脸色泛了青, 若不是顾及顾晚虞还在这儿,担忧再惊扰到她,恐怕会直接发火了, 即便如此,却依旧是怒色满满,眸光锐利森冷, “皇后,”他看向林氏,“这便是你打理的后宫?” 林氏毫无辩解,起身跪地,“臣妾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身为皇后的林氏都跪下去,众人自然不能干看着,纷纷起身,一同跪了下去, 顾晚虞看了眼林氏,又看了眼众嫔妃,动了动身子,佯装慌张犹豫, 下一瞬就被宋京章的大掌按住,动弹不得, “没你的事,老实躺着。” 说来,也亏得如今还在孝期,只能食素,这些相克的食材功效还不算太毒, 这些她都清楚,就算有个别不清楚的, 宋京章接过展开一看,里面有特地被御医标红的字样, “牛乳、灯笼椒、红枣、鲜葱、石榴、杏仁、小米……” 一侧的御医连忙站出来解释, “回禀皇上,这牛乳与灯笼椒同食,会导致腹泻、呕吐,而红枣与鲜葱同食会令人脏腑不合,头胀……” 也有安御医和吴医女合力写下的方子,可以让负责膳食的青果对照, 当初一次两次的,还以为是巧合,等到了第四次青果便发现不对了,急忙上报, 率先拎出来的,是从小厨房食材上动手脚的太监, “回禀皇上,此太监名唤小李子,是前些日子被殿中省分派给重华宫的粗使,” 顾晚虞垂眸一字一句的听着, “查,”宋京章凌厉的视线扫过一众后妃, “就在这儿,今日查不出来,便都别出去了。” 说罢,给赵有正使了个眼色, 一一四.四一.七零.二三六 赵有正呈上一册子, 赵有正向后一挥手,便有两名侍卫,把一名小太监押到殿中央, “重华宫设立小厨房后,便派了他与几名小太监过去给打下手,每日去御膳房领食材。” 否则再加上些海鲜,肉类,恐怕悄无声息的让她流了产都是轻的。 赵有正会意,一躬身,便带着传召过来的宣政殿一众太监宫女们,四散开始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顾晚虞老老实实不再动了,只盯着自己寝衣袖口的花纹看,好似那上面的针线有多精巧一般。 她当时留了个心,没把人揪出来,就等着今日一同收拾呢! 那就老实躺着吧。 “可见,是这群奴才受了不知何人指使有意为之,” “亏得主子这几日食欲不振,每餐只食些菜心、鲜蘑,否则便着了她们的道了!还请皇上明鉴。” 殿中央,小李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 宋京章一个眼风扫过去,小李子便吓得歪倒在地, 随即便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了全部,“皇、皇上,奴才、奴才并不知情啊皇上,奴才只是按照李御厨的吩咐,按例取的食材,” 第167章 是瑾修仪? 第167章是瑾修仪? “奴才出身卑贱,又如何懂得这许多,又如何懂的这许多,求皇上明鉴,” 说完又对着顾晚虞方向,不住的磕头,“娘娘、求娘娘开恩,奴才真的不知情啊娘娘!” 他说的凄惨,磕的也用力,顷刻工夫额头便见了血迹, 但在场的无一人动容, 顾晚虞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宋京章直接蹙着眉一挥手, 那两个侍卫便将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赵有正则利落的转身,去把小李子口中的李大厨与御膳房负责采买的太监带过来, 御膳房的人来的迅速,那李大厨却出了问题, “死了?” 赵有正垂头,“是,奴才带人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悬梁自尽了。” 那就没必要再审了,根源定在这李大厨身上的, 例行公事般审问了下御膳房这边确保没问题后,宋京章便让赵有正直接顺着李大厨这条线去查了, 转头看到她低垂着眉,看不清神色,却似有些伤怀惊惧之色, 宋京章暗叹一声, 纵使再如何有谋算,如今也被宫中这层出不穷且意想不到的腌臜手段吓到了吧。 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头,“莫担忧,朕定会给你和皇儿一个公道。” 顾晚虞回神,微微抬头,入目便是他那隐隐关切的眸, 嘴角轻轻扯开笑,“臣妾相信皇上。” 这笑容放在她这苍白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都带有些牵强的意味, 让人心生怜惜, 宋京章握紧她的手没再说什么,可看向地上那群后妃的眼神却愈发冷厉了。 殿内的气氛凝滞, 底下跪着的一众嫔妃心中也惴惴不安, 没有动手的虽不怕,可却不得不担忧旁人动手嫁祸给她们。 不过事到如今,连行动都尚且不能,担忧却也无用了,只能压下一切心绪静静等待结果。 这边还未查出什么来, 布料上的丝线倒是先找到动手脚的人了, 查出的布料并非顾晚虞从府里带出来的那些,反而是入宫后殿中省一并发下的份例中夹杂着的, 自从领教了林氏那阴毒的各色手段, 青字四人是百般防范,其中青竹这个曾经受林氏命令实际下手的人尤甚, 当初负责收拾库房的青竹一眼看过去,当即便发现了布料的不对劲, 可以说今日搜查出来的东西,尽皆是顾晚虞授意的, 所以在顺着布料查到殿中省的一个管事,以及这个管事背后是瑾修仪时并不意外, “皇上,这香料,亦是出自殿中省,并且,” 赵有正弓着身,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瑾修仪,继续说了下去, “并且经查证,方才悬梁自尽的李大厨与瑾修仪娘娘身边的红杏乃是同乡。” “不可能!”赵有正话音刚落,瑾修仪便大呵一声,跪行至宋京章身前, “皇上,此乃污蔑,臣妾从未吩咐过那管事给重华宫送过这些东西,至于那厨子与红杏是同乡的事,臣妾也丝毫不知情啊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瑾修仪淌着泪水,因惊惧慌张声调变得有些尖细,伸手想去拉宋京章的衣摆,却被他皱眉躲过, “从未吩咐过?”淑妃一阵见血,“瑾修仪妹妹这话,不就是表明那管事就是妹妹的人了?” “是啊,若瑾修仪姐姐真不识得那管事,第一时间难道不应该是说那奴才胡乱攀咬?” 王贵嫔本就与瑾修仪之间势如水火,如今有这漏洞,自然赶紧瞅准时机补上一刀。 后宫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顾晚虞没能如她们所愿落胎,如今自然会对牵扯出来的瑾修仪紧追不放, “瑾修仪姐姐一向嫉妒宁姐姐貌美,肚子又争气,深得皇上隆宠,就连太后娘娘也更喜爱身子康健的二公主些,想来心中不平久矣,可瑾修仪姐姐心中再不平,也不该做下此等谋害皇嗣的恶事啊。” 兰嫔以手帕掩唇,故作摇头叹息,温和的眉眼下是满满的恶意。 “贱人!”瑾修仪回首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胡说,本宫何曾妒忌过宁昭仪,分明是你、” 瑾修仪慌不择路,捏着锦帕的手一个个指向众嫔妃, “分明是你、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本宫去死,替你们担下罪责。” 说完又回身扑到宋京章脚下,仰头眼含热泪,泫然欲泣,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可以拿沈氏一族的性命起誓,臣妾绝无做过此事。” 此言不可谓不情真意切, 从顾晚虞这个角度微微侧目,便能看到她眼角徐徐滑落的晶莹泪滴, 瑾修仪容貌不俗,或者说,宫中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不美的, 沈氏在其中也算佼佼,如今这满目通红,孤立无援却字字珠玑的娇弱模样,简直让人望之生怜, 宋京章正侧垂着头,直视瑾修仪,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此时能看清他神色的唯有与瑾修仪一同跪在最前方的林氏。 “皇上。”她轻唤一声, 宋京章转过头来看她,眸中是一片暗影, “臣妾自问从未与瑾修仪结过任何仇怨,到底是不是她做的臣妾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既能把手伸进臣妾宫中膳房,又能收买殿中省的管事,这样的手腕,委实过于高深了些,” 瑾修仪的视线投过来,她迎着她期盼的视线,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不像是一介修仪便能做到的。” 瑾修仪的脸有片刻的扭曲,但她又不能反驳,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跟着附和, “臣妾家世不显,地位低微,入宫至今也仅仅有个大公主生母的名头能看,” “殿中省的人管着后宫各项用度,若是真有那样的人手愿为臣妾死心塌地,福阳宫平日里也不至于连个燕窝还要省起来用,还请皇上明鉴。” 可以说,为了能摆脱嫌疑,她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这样拉得下脸面的话都说出来了,效果自然非同一般, 就连宋京章都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 但是,她想要摆脱嫌疑, 旁人,尤其是位分高于她的二人,却不会这般眼睁睁的,轻易由得她脱身。 周一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感谢“似水无痕_CD”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大公主便抱给淑妃 第168章大公主便抱给淑妃 可最先开口的并非林氏和淑妃,反而是王贵嫔, “宁昭仪姐姐才进宫不久,许是不清楚宫内情况,” “话虽如此,可皇上、皇后娘娘处事公允,念及传嗣有功,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瑾修仪姐姐,就连太后娘娘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都时常有赏赐,” “若说是兰嫔妹妹平日里燕窝都要省着用,嫔妾是信的,可若说是份例比照妃位的瑾修仪姐姐拮据,实在是难以服众。” 淑妃紧随其后,手指捏着锦帕,绕到身侧,薄唇微启, “皇上,臣妾不知瑾修仪过得是否拮据,也不知此事是否确为她所为之,” “但臣妾的瑶华宫紧邻福阳宫,日日能听到那边的吵闹呼喊,其言语间对宁昭仪的妒忌、恶意,两宫宫人有目共睹,” “皇上若是不信,随意召几位瑶华宫、福阳宫,甚至是两宫之外做洒扫的宫人来,一问便知。” “瑾修仪姐姐做没做此事可另当别论,依嫔妾看,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不是瑾修仪姐姐在殿中省安插人吗?” 兰嫔故作惊讶,嗓音压的低,宛若喃语。 世家宫庭的教养规矩,说话语速要慢,语调要平和,两句活之间要隔一息时间, 才巧,淑妃话音刚落, 又没人接下活茬的当,兰嫔的活冒了出来,话音虽低,众人却也听得清楚, 瞬间,殿内落针可闻, 宋京章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殿中省那是何种地方?掌管着后宫以及皇帝身边大小事宜, 御膳房、尚衣局、太医院、尚辇局、尚舍局都在它统领范围内, 可以说上到皇帝及后妃衣食住行、下到宫院修缮、各宫份例等通通皆由殿中省统管, 其最高掌事的殿中监,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官职, 也就是因着男女大防,后宫能接触到的才仅仅内省的太监总管罢了, 严格算起来,是和朝中六部一样重要的存在, 历朝历代都是由皇帝真正的亲信管着, 按理说,除非个别情况,否则里面的人不是皇帝的,就是掌管后宫的皇后的, 而瑾修仪,绕过了后宫之主林氏,在殿中省安插了个管事, 的确,刨除其余旁的,单这一个罪名,就够废了瑾修仪的。 瑾修仪显然也是想起了这茬,不敢再口称冤枉, 只偷偷瞧了眼宋京章的神色,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 宋京章扫了眼老老实实宛若鹌鹑般缩着的瑾修仪,锐利的眸子一眯,没有说什么, 这事好解决,眼下查明到底是谁对重华宫下手,才是根本。 “皇上,既然众位妹妹说辞不一,不若传那管事与瑾修仪身边的红杏前来对峙?” 哪怕被顾晚虞委婉牵扯上都一直未开口的林氏,如今倒是张口提议道。 宋京章点点头,“赵有正!” “奴才在。”赵有正躬身听令。 “传福阳宫红杏,以及殿中省管事。” “嗻。”赵有正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传人, 没承想那管事亦是如同李大厨一般,畏罪自戕了, “不过,奴才从他屋内地砖下搜出血书一封。” 赵有正呈上一字迹潦草的血书, 宋京章随手接过,摩挲着扳指,玩味的念出其上所书之言—— “奴才自知办事不力,罪孽深重,愿一死以保主子安康,来世再报主子大恩。” “呵。”宋京章冷笑一声,反手将血书扔到瑾修仪身前, 王贵嫔嗤笑道:“怪道能被收买,原来图的不是金银,而是报恩啊。” “是臣妾想岔了,只想着收买,却没想到,比起收买,还有更高明的法子,可以使人死心塌地的为瑾修仪做事。”淑妃佯装认错。 兰嫔随之补上最后一刀,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瞧着瑾修仪姐姐可是十分和善的人,没承想背地里,却是挟恩命奴才去做这等有损阴德的恶事。” “红杏呢?”林氏问道, “回皇后娘娘,红杏正被侍卫押着,在殿外等候。”赵有正看向宋京章, 宋京章挥手,冷声道:“传。” “奴婢福阳宫红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以各位主子们。” 红杏进来也不辩解,也不喊冤,直接认了罪, 表明一切,包括吩咐那管事和李大厨给重华宫送这些腌臜东西, 皆是她瞒着瑾修仪做下的,只为给主子分忧。 “为主子分忧?”顾晚虞扯动嘴角,玩味的咀嚼着这句话。 “是,”红杏不顾瑾修仪恶狠狠的目光,坦然应下, “宁昭仪出身低贱,不过扬州瘦马,可偏偏这样出身的人,却爬到了主子头上,” “甚至因为得宠,连二公主都盖过了大公主的风头,主子夙夜忧寐,寝食难安,” “奴婢瞧着心中实在难安,遂借着主子的名头,谋划了这一切, “只可惜未能除去宁昭仪与腹中龙胎……” “混账!”红杏还未说完,宋京章便一个茶盏砸了下去, “作为奴才,不想着如何伺候好主子,却胆大妄为到谋害起嫔妃和皇嗣来,实在该死。” 茶盏准头极好的砸到了红杏头上,鲜血和茶水混着流下来,看上去十分骇人, 红杏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般,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愿以死谢罪。” 红杏说完突然起身,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林氏:“快拦住她。” 意识到红杏要做什么,林氏立即大喊。 不过还是晚了,只听到嘭一声响,红杏已经撞到柱子了。 红杏撞得狠,头都撞裂了血染红了柱子,也溅了一地,死得十分惨烈。 胆小的嫔妃吓得大叫,瑾修仪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她的尸首。 林氏:“白芷,过去看看。” 白芷过去看了一下:“娘娘,红杏已经去了。” 林氏看向宋京章,“皇上。” 宋京章面色平静,只随意扫了眼,便收回视线, “修仪沈氏,御下不严,收买人心,意图不轨,使小人有机可乘,酿下大祸,” “着降位为末等更衣,迁至清秋殿,无诏不得出,” “至于大公主,便抱给,” 宋京章环顾一周,把每个嫔妃的神色尽收眼底,最终道: “便抱给淑妃。” 感谢“半夏不苦”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169章 等过些日子,朕便 第169章等过些日子,朕便…… “臣妾遵旨,必定将大公主视若亲生,好好看顾。” 淑妃面色平淡,但任谁都能看出她温和眉眼下的喜色, 瑾修仪这才猛地回神,面向宋京章不住的磕头,“皇上,臣妾没有,是这贱婢……” 宋京章皱了下眉, 赵有正极有眼色的让人堵了瑾修仪的嘴拖了出去。 殿内恢复平静,隐隐有血腥气传来, 顾晚虞捏起帕子抵住鼻尖, 借着动作的遮掩,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林氏,随后便又垂下头去。 宋京章注意到,微微抬手想让众人退下, 却被林氏抢先一步的话打断, “皇上,是臣妾失职,未能及时察觉瑾修、沈氏对宁昭仪的祸心,才让那贱婢钻了空子,致使宁昭仪受惊、动了胎气,还请皇上责罚。” 宋京章手臂微顿,“是沈氏与那贱婢的错,与皇后无关,起来吧,” 说着,又看向面前依旧跪在地上的众嫔妃,“你们也起身吧。” “多谢皇上。”一众后妃在身侧大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林氏极有眼色的率领众人告退离去, 殿内血迹也很快被清扫干净,青环几个一边打开窗子,一边弄了些新鲜的花,那股铁锈气息被压了下去, 味道清新起来,她心中那股郁气也逐渐散去,拿下锦帕,微动了动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如何,可还难受?”宋京章接过青环奉上的一盏温水,亲手递至她唇边, “若是心里不舒坦,便先迁去长春宫住着。” 顾晚虞顺着他的手,喝了口水,随后才摇了摇头, “臣妾无事。” 不过一个死在面前的奴婢罢了,她死人见得多了,不忌讳这个, 也从不信鬼神之说, 何况那红杏若真的有怨,怨的也不会是她。 宋京章收回手臂,将茶杯递回给青环,摆手让人下去, 随后握紧了她的手,“委屈你了。” 顾晚虞顺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向上看,便看到他带着零星愧疚之色的眸, 愧疚? 她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宫中富丽堂皇,姐妹们面上一团和气,谁又能想到私下会有那些包藏祸心、肆意妄为的阴毒人呢,” 她拉起他的手晃了晃,“皇上已经为臣妾和皇儿讨回公道了,又谈何‘委屈’二字。” 宋京章抬眸,定定看了她半响, 忽地将她揽入怀中, 温热的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你放心,朕必定不会再叫这样是事发生。” 顾晚虞神色一顿, 回神后浅浅勾动唇角,反手回抱,“臣妾相信您。” ————————我是二人温存的分割线———————— “不想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 凤栖宫内,林氏立在窗前,遥遥望向瑶华宫的方向,幽幽的语调传出,带着十足的讽意。 “娘娘息怒。” 身后白芷、白芙等人跪了一地, 任她们谁也没想到,红杏会突然反水,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导致大公主白白便宜了淑妃。 “好在大方向还是如娘娘所料的,”乃嬷嬷端来热茶,温声宽慰, “况且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不过一个病歪歪的公主,就算给了淑妃,她又能翻出多大水花?” “幸好那贱婢心中还有点成算,没敢攀咬娘娘。” 林氏接过热茶,倒也没喝,只捧在手中,望着上面升腾而起的热气, 心中对乃嬷嬷的话也是十分认同, 若不是结果还算符合她的预期,白芷等人如今就不会仅仅是跪在这儿了。 林氏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到一旁桌上,回身淡淡开口,“罢了,都起来吧。” “谢娘娘宽宥。”白芷等人依言谢恩起身, 随后在林氏的默许下,告退转身下去做事。 乃嬷嬷犹豫开口,提议道:“娘娘,瑾修、沈氏活着终究是个祸患,可要?” “不必,”林氏勾了勾嘴角,目光悠远,“有人可比咱们更盼着她死呢!” “有人代劳,又何必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乃嬷嬷瞬间会意,点头道:“娘娘说的是。”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林氏在乃嬷嬷的搀扶下,回到内室歇息, 跪了将近两个时辰,腿脚酸痛,她也累了。 眼看林氏闭目似是睡下,乃嬷嬷轻手轻脚的放下床帐,转身欲走, 背后却传来幽幽一句,“嬷嬷,那药,再快些。” 乃嬷嬷脚步微顿,回过身轻声应和,“娘娘放心。” 说罢,便在林氏的挥手示意下悄声退出殿内。 重华宫内, 许是宋京章真的心中有愧,执意要亲眼看她入睡后才愿离开, 顾晚虞无法,只好在他的注视下酝酿睡意, 好在二人同床共枕已久,她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可预想当中的难以入眠情况并未发生, 嗅着他身上那股掺杂着龙延香的松墨气息,她竟难得很快进入梦乡, 自从她有孕、甚至更早之前,早到姐姐离世后,她便很难入睡了, 需要谋划深思的事太多, 而多思之人很少有能安枕的, 她又是那种看五步,算八步,说三步,走一步的人,可以说能安然睡着已算极好的了。 半梦半醒间, 感受到宋京章起身,轻轻给她掖了下被角, 本以为他会离开了, 结果下一瞬,一只带着微微凉气的指尖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 在这早春还燃着地龙的殿内,包裹极严的暖被中,并不觉得冰冷,反而是很舒服的触感, 她下意识松了眉头蹭了蹭, 惹来一道极轻的低笑, 随之而来的是宋京章独有的低沉嗓音, “等过段日子,朕便……” 便什么? 朦胧间,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不知是他未说完,还是自己未能听清,后续的言语似乎消散在空中,没了声响, 随后她便彻底沉沦进了梦中。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巳时了, 她还在“动了胎气”后的修养期间,不必去凤栖宫请安, 自然也不必急着起,慢悠悠又躺了一刻钟, 才轻声唤来青环等人伺候洗漱, “娘娘,早膳小厨房做了些百合银耳羹,和您前些日子赞过的奶香红枣饽饽,您身子还未好,不如便用床桌摆?”青果温声提议着。 “可。”顾晚虞点头允了,“二公主呢?可有哭闹?” 第170章 就是不知,林氏能否接下她这一 第170章就是不知,林氏能否接下她这一局了! 青果退出去传膳, 青黛边递上浸湿的干净帕子,边回道: “昨日夜间哭闹过一次,不过有红袖哄着,约摸一刻钟的工夫,便喂完奶又睡下了,主子睡的熟,奴婢们便没敢惊扰,二公主如今还未醒呢。” “等一会醒了,便抱来正殿。”顾晚虞接过帕子擦了擦双手,吩咐道。 “是。”青黛应了一声,又递上温水。 …… 待她洗漱更衣完,早膳也摆好了, 一众小宫女退下,殿内只剩她与青环主仆五人。 “昨日之事如何了?”夹起一个被捏成花朵样式的饽饽,顾晚虞问道。 几人立即把打听到的消息禀报出来—— 青环:“福阳宫上下都被清理了,几个瑾、沈更衣以往亲近的心腹皆被仗杀,一些不起眼的洒扫倒是侥幸留了一命,被派去了浣衣局、御花园等地。” “淑妃连夜便把大公主抱去瑶华宫,伺候的一应乳母宫女皆被遣回了殿中省,又重新分配了人。”青果道。 青黛帮着布了一筷子小咸菜, “皇上下令清查殿中省,除却维持后宫的日常大事小事外,那边至今还乱着。” “皇后那边并无消息传来。”青竹垂头低声道。 顾晚虞用汤匙搅动着盅碗,“咱们宫里,也该清扫清扫了。” 从前顾及着她刚入宫, 且这重华宫的宫女太监,皆是赵有正看着给挑选过来的, 是以纵使知晓其中有别处的钉子,却也不好妄动, 如今有这名正言顺的理由,她自然不会放过。 “主子说的是,汪公公昨儿还主动来和奴婢商议过,想着要大筛一番。”青环道。 如今她总管着下人和传递消息,青黛主要负责她贴身的大小事和针线, 青果一如从前管着膳房和吃食上的事,青竹也还负责库房和上下打点,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顾晚虞也轻松不少,起码不必为些小事烦扰,只需把控大方向便可。 便如现在, “正好也可就此,看下汪长才此人,小环你多注意些。” “奴婢明白,”青环点头,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不过主子,您是如何得知皇后会把此事推到沈更衣头上的?” 她已经想了好几日了,依旧未能想通, 可之前事还没闹出来,担忧走漏消息,也不敢私下询问青黛, 如今事了,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还能是如何?” 顾晚虞往口中缓缓送入一汤匙的羹汤,待咽下后,才慢条斯理吐出两个字, “猜的。” 说罢,看青环那怔愣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 “青黛似乎察觉到了其中内情,不如让你青黛姐姐给分析分析。” 挑眉调笑了一句,她便继续用着早膳。 青环也并未客套,直接看向青黛,“青黛姐姐?” 青果、青竹也随之齐齐望了过来, 见状,青黛笑了笑, “奴婢也不知猜测的正确与否,不过既然主子开口了,奴婢便献丑说上两句。” “当日,竹儿妹妹禀报皇后欲责令其在香料中掺杂那害人的香饵,” “可经吴医女查验过后,发现那其中仅仅是有些活血的东西,并不足以害人性命。” “这些咱们都是知晓的。” 青环三人点头应和。 “虽不排除皇后认为主子身体虚弱,想要慢慢耗尽主子生机的可能,但别忘了,” 青黛继续往下分析, “先前推测出来皇后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主子,那她必然是想要看到此事闹出来的。” “唯有这样,她才能确定,主子对她背后所做之事不知情,” 青环听到这,已经绕了过来,接过话茬,推测道: “毕竟,没有人在明知香料有问题后,还会冒着性命安危去用?” “没错。”青黛赞了一句, “但是闹出来后,要如何收场,是个问题,皇后如此心狠手辣之辈,不会不提前安排个替死鬼,” “而这宫中,唯有作为大公主生母的瑾修仪,与主子有明面的利益冲突。” 青环、青果一脸恍然大悟,纷纷用敬佩的目光看向顾晚虞, 她被二人这神色看的一笑, 推开面前已经空了的汤盅,接着青黛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恐怕皇后都没想到,后面还有个淑妃,使得沈氏的贴身宫女会突然反水,担下所有罪责。” 若真论起来, 在此事中获得最大好处的,可不是她, 而是白白得了个公主的淑妃! “由此,淑妃便能分担一些皇后的注意,同时,还让皇后更加相信青竹,可谓一石两鸟。” 青环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尽是笑意。 顾晚虞也笑着点点头,赞同了小环的话, 她没说的是,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借青竹之手递过去的坐胎方子, 再加上她一个“顾氏私下里便是用这个方子,才在皇后那众多秘药下,勉强怀上身孕,且在身子虚弱至极下,保住龙胎。”的理由, 足以让林氏相信她是真的身子虚弱,以及, 看重那个方子! 如今执棋之手调转,她已备好了大局, 就是不知,林氏能否接下她这一招了! 顾晚虞抚着小腹,笑的十分张扬。 “好了,去做事吧。”她回过神来,吩咐道。 青环三人顺从的福身转头离去, 唯独一侧的青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看向她的神色十分犹豫, 顾晚虞瞥了眼,淡淡开口, “不必急,事缓则圆,此番就算林氏不上钩,时日还长,也还有其余的法子。” 青竹被她此话安抚到,心中的焦躁散去,躬身一礼, “还是主子深谋远虑,思虑周全。” 顾晚虞笑了笑,摆手示意。 青竹会意,安心下去做事了。 许是倒下一个修仪,又打杀了一批奴才的余威震慑, 接下来的宫中很是安稳了几日, 直至被贬为更衣的沈氏身死的消息传出。 “死了?” 青环垂头回道:“是,据说是受不住冷宫的凄冷,又担忧给大公主出身染上污点,自戕了。” 顾晚虞挑唇笑了一声,“以往没听闻她对大公主有多上心,如今倒是担忧上会不会给大公主带来污点了。” “娘娘,听闻前几日淑妃去静心苑探望了沈更衣,会不会是她?”青黛在旁提醒道。 第171章 本宫割了他的舌头 第171章本宫割了他的舌头 顾晚虞没开口, 除了淑妃会为了大公主去逼死沈氏,还有皇后, 不过皇后是让人撺掇着淑妃动手,还是在淑妃去探视后再下手,以造成是淑妃动手的假象,就不得知了。 “无论是谁,都一样。”茶杯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她淡淡开口, “左不过是一个被废掉的罪妃,谁又会在意。” 顶多是好奇谁做的罢了, 估计就连宋京章也是听后,便过了。 果不其然,宋京章除了降旨把大公主记在淑妃名下外,并无任何表示, 连死后哀荣都没给沈氏。 “还是主子聪慧,与您所料丝毫不差。”青环给她捏着腿,奉承道。 瑶华宫, 接完圣旨的淑妃,亲手抱着大公主,边哄边瞧,越看越欢喜, 再没了顾留福日日的趣事儿,与府里的自在,心累的很, 紫月望着她嘴角的笑,继续赔笑奉承着, 稚嫩不成调的婴啼,仿佛在应和着她的话, 让淑妃眉眼愈发柔和,轻轻捏着大公主的小手,轻柔的哄着。 那无论生母还是养母,大公主的母妃就只有她一个, 沈氏一个已死的罪妃又算什么东西! “是是是,”想起那道改记名的圣旨,紫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忙不迭地磕头,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 自从入宫后,一举一动都好似局限在条条框框里,不仅要和林氏周旋,还要防备着其他女人, “也是娘娘对大公主太过尽心,事事皆亲力亲为的缘故。” 紫月堪堪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上首又传来淑妃带着狠厉的嗓音, “吩咐下去,若是日后再让本宫听到沈氏是大公主生母之类的话,本宫就命人割了他的舌头,再打发去慎刑司。” 淑妃面色丝毫不见和缓,锐利的眸子微眯,冷冷剐了她一眼, “今早的圣旨可还记得?” 回应她的是大公主吞咽牛乳的声音, 望着那不住鼓动脸颊,淑妃轻笑一声,转头又吩咐道: 一番劝说下,淑妃面色终于缓和,随意摆了摆手。 平嬷嬷很是仔细的询问了下她的身子,才回去复命。 “到底还是娘娘仁善,换做旁人即便是公主母妃也不会如此,就像那沈氏,虽是大公主生母,不也……” “是,还念着您上次送的那护膝,特意提点了奴婢几句,奴婢也是沾了您的光了。” “平嬷嬷走了?” 匆匆赶回来的紫苏见此也忙帮着求情, “娘娘恕罪,紫月伺候多年,您也是知道她的,想来也是一时没注意,有口无心的。” 一切都安排好后,她便取了针线,临窗给瑛姐儿和腹中这个,绣起了肚兜, “宫中那么多绣娘,咱们宫中也备着专门的针线上人,要奴婢说,您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青黛端来新榨的石榴汁,忍不住劝道。 顾晚虞应下,转头对青果吩咐道:“告知小厨房一声,晚膳再添一道糖蒸酥酪和素烩三鲜丸。” 顾晚虞含笑瞥了她一眼,打趣道:“那你可得给本宫包个大红包。” 淑妃则继续抱着大公主喂牛乳, “话是如此,可奈何奴婢囊中实在羞涩,” 直到大公主吃饱,又亲自哄睡了,才让奴才抱下去。 “母妃的大公主,可要平安长大啊。” 紫月极有眼色的上前帮着捏肩揉腿, “是。”青环点头应了,转身出去吩咐。 一一四.四一.八五.一五四 “不过是一件小肚兜罢了,费不了多少心神,还能让本宫打发打发时间。” “到底还是娘娘,这大公主在福阳宫日日哭喊,可一到娘娘身边,便乖巧了,可见啊,是隔世的母女缘呢!”紫苏在侧端着牛乳,奉承道。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太后知晓后,为表示关怀,特地让平嬷嬷过来送了许多药材, 皇上既然已经给大公主改了玉碟,记在她名下, “噗通!”紫月立即跪倒,垂头呐呐道:“奴婢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青黛故作叹息,拿起她手边的另一团针线,“奴婢只能帮着给小主子做点虎头帽偿还了。” “好了,本宫知晓了,管好咱们宫里的人,胆敢背后议论主子的,不论是谁,一律绑去慎刑司。” “本宫是大公主的母妃,自然要尽心些。” 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臂,淑妃半倚半躺到贵妃榻前,自嘲般笑笑, 她也不能再做往日的功课,只能通过看看话本以及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打发时间了。 赶回来的青环刚挑帘子进来,便听到她这话,没忍住扑哧一声,过来跟着打趣, “从前只艳羡旁人膝下有子承欢,如今真有了个孩子,才知晓个中艰辛。” “咿呀~咿咿~呀呀……” 说着,悄悄给紫月递了个眼色, 紫月会意,叩首应和道:“是是是,奴婢本意并非如此,奴婢知错,求娘娘开恩。” 她的大公主身子娇弱,没有太医守着可不行。 “是不是啊母妃的大公主~” “是。” 话音未落,淑妃嘴角的笑瞬间消散,回首一个凌厉的目光,直接把紫月的话吓了回去, 淑妃十分受用,含笑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汤匙舀着牛乳,一点点喂给大公主, “这小孩子啊,最是纯洁干净,谁是真正对她好,她自然能分辨出,才会亲近,也便乖巧了,” 紫月浑身一颤,抖着声音应了,慌忙出去传令了。 不过隔日,淑妃这道命令便由下面那些奴才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后宫。 她刚出去,小成子便匆匆来禀报,“娘娘,宣政殿的人来传话,晚间皇上会过来陪娘娘一同用晚膳,让预备着。” 淑妃感受着肩膀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舒服的闭上双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让太医院安排个擅长幼儿病症的御医过来。” 顾晚虞唇角轻扯,“这下倒是真便宜了淑妃了。” “是。”紫苏应声下去吩咐。 “那这人情可大了,主子得让青黛姐姐多做几个才行。” 顾晚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话很是。” 感谢“书友39976670”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172章 顾晚虞:十分的,傻! 第172章顾晚虞:十分的,傻! 主仆几个笑闹着,氛围也逐渐轻松, 天气越来越暖了,院中的玉兰已有盛放之意, 晚上还未等来宋京章,倒是先等来了一场春雨, 不大,却也淅淅沥沥的,染湿了整个地面, 周遭久违的湿漉漉的气息,让她想起扬州, 青黛念着她的身子,想关上窗,被她拦下了, “不凉,就这样吧,瞧着还有些意趣。” 然后她便看到了冒雨前来的宋京章, 神情一顿,不由想起她幼年还天真无邪时看过的话本—— 痴情的帝王冒着倾盆大雨或是漫天大雪,去探望病重貌美的宠妃。 这样的桥段总是让年少慕艾的少女艳羡向往的, 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却让她不禁摇头, 宋京章是皇帝,自然不可能淋着雨,可后面跟着一众奴才也没那么好运了, 随着她这两步,宋京章也进了正殿, 抬手拦住她匆匆的步子,“急什么,当心身子。” 宋京章接过手巾,自己动手擦了擦,又在青环等人的服侍下净手漱口,还不忘嘱咐她。 面对满满一桌的美食,二人却是吃的有些食髓知味, 宋京章明显心中有事,虽尽量在迁就她,但吃食上是骗不了人的, 她近些日子也开始有些害口,往日喜爱的菜,如今倒是觉得一般了, “皇上可是何烦心事?” 哪里会像她这般,问也不问,直接把想说的便都说了。 “外面还下着雨,皇上就算不来也没什么的,何必还要冒雨跑这一趟,若是因此沾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可。” 见他指尖点着杯壁,看也未看,这才谢恩起身。 头上帽子不仅没能起到遮雨的作用,反而从上面积攒的雨水时不时的便淌下模糊了视线, 走了这一路,衣衫尽湿,十分狼狈, 也让这一行队伍看起来, 漱口后,青环重新上了热茶和牛乳,二人再次相对而坐, “你这奴才也不知提醒朕,白白让虞儿等。” 这话虽有些夸大的意味,但严格上也是如此。 她敏感的发觉宋京章似乎有些不高兴, 感谢“书友147270”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哦?”宋京章挑眉。 不过其自小的成长环境,以及多年不得重视,才让他生生憋成了这副沉稳冷面的模样, 这话中是解释,却亦是在告诫、劝服他自己, 若是不能及时打服了他,恐怕日后易成大祸, 国库一时吃紧,与江山大业拱手让人,孰轻孰重,想来宋京章也分得清, “并无何要紧的”她笑着摇了摇头,“可要摆膳了?” “这些事让那些奴才来做便是,你身子重,歇着吧。” “难不成皇上从中,还得到什么启发不成?” 可是, 宋京章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对她如此发问也丝毫没觉意外, “天气逐渐暖了,边境频频发生冲突,朕看着镇守府报上来的消息,北荒似乎要有些动作了。” “赵总管快起来,不过小事,哪里就值当如此了。” 她把大胤与北荒蛮夷小国做了比,委婉赞同了宋京章心中所想, 那蛮夷小国既然屡屡来犯,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给皇上请安。”她笑着福了福身,又接过青黛递上的干净手巾帮他擦拭, 满后宫里,就算是皇后, “就你一个敢说这话。” 赵有正赔着笑,眼角往宋京章那边瞧, 心思瞬息百转千回,实则才不过眨眼功夫, “臣妾不懂国事,”在宋京章诧异的视线中,她立即轻声开了口,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八.五四 顾晚虞垂眸抿了抿唇,掩去笑意,起身拉着宋京章到了八仙桌旁。 “那就要他父皇亲自来问问看了。”顾晚虞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低首浅笑。 “果儿,快去小厨房取些姜汤来。” 要打仗了? 不仅要撑着伞,保证龙体洁净,还要维持皇家威严,不能缩头耸肩躲避雨水, “看来皇儿是乖巧的,倒是皇儿的母妃不太乖巧,都敢打趣上朕了。” 虽然言语一如往昔, 但那不断摩挲着扳指的小动作、两句话间便开始凝神细思的神情、以及交替搭换的双腿,无一不暴露出这点。 “皇上。”顾晚虞沉吟片刻,打断了宋京章的沉思, “嗯?”宋京章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顾晚虞眨眨眼,推了一干二净, 可恐怕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打。 “两位比邻而居的百姓,一唤张三,一唤李四,张三做了点小生意,儿子即将长大成人,于是攒了银钱,想把房舍推倒,重新修缮一番,可修建时,新墙占了李四家的地……” 青果应声下去,汪长才也带着赵有正等人去换干净的衣裳。 顺着手臂绕到身后,揽上她的腰,半搂半抱着带她到了炕桌坐下。 实在容不得他再发动战事。 “但由此,突然想到了一桩从前听过的戏文。” “那皇上的意思呢?” 赵有正忙自打了下嘴巴,跪下请罪,“是奴才的错,还请宁主子责罚。” 十分的, 傻! 隔着雨幕,宋京章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遥遥望了过来, 顾晚虞回神,弯唇对他笑了笑,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折身迎出去。 宋京章细细听完,嘴角忽得漾出笑意, 宋京章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换了衣衫回来的赵有正,呵斥道: 宋京章勾了勾唇,放下茶杯,抬手抚上她小腹, “臣妾可什么都没说,这不是跟您说从前听过的戏文呢嘛。” 听了他的话,第一反应也是先试探清楚他的想法, 随后再顺着他,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既全了面子,又不会沾染半分, “朕的皇儿今日可还乖巧?” “国库空虚,各地也要准备春种,防备灾情,何况朕刚登基不久……” 后续的话未说完,但她也听懂了他未尽之语, 她是懂他的, 宋京章看似沉稳,实则内里却是个十分的焦躁性子, 喝过姜汤,二人闲聊了几句, 宋京章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自然是想打的,北荒蛮夷小国,不通教化,频频骚动,扰乱边境,他早就想要收服了, 尤其还因着在孝期,不能食荤腥,她反倒愈发想念肉味儿了, 遂桌上这些菜肴她也没吃下太多,简单用了两口,见宋京章停了筷子,她也便让人把菜撤了。 感谢“小宝藏姜姜”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Opal”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慕漓_dB”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身子不适? 第173章身子不适? 宋京章放下茶杯,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没有开口,只静静瞧着她。 顾晚虞平静的回望。 二人对视良久,他率先收回视线,移到窗外渐小的雨势, “这玉兰还未盛开,恐怕就要谢了。” 她随之望过去, 青石板上混着雨水散落一地的玉兰花瓣,而那花树上原本已有盛放之意的花苞,如今却是所剩无几, “花谢花落乃天地伦常,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再开,” “何况皇上怎知,这场雨后,它不会开的更盛?”她扯开唇角,依旧直直的望着窗外, 似是没注意到宋京章偏头看过来的视线。 许是有孕的缘故,她眉眼间不知何时褪去了往日的凌厉和郁气,增添了一抹柔和,使本就姣好的面容愈发顾盼生辉。 宛若新生。 脑海中无端端浮现出这个词, 宋京章有一瞬的怔愣, 起身两步来到她身前,抬手拥她入怀。 她本还在等着宋京章回神继续说下去,没承想来不及回首,便被这突如其来地暖意包裹, 颊侧是他隔着布料坚挺的胸膛,鼻尖是幽深的松墨香气, 他带着薄茧的手掌就在这时抚上她半散的发, 温热的气息一点点传至全身,心口处莫名有些颤栗。 “你和皇儿都要好好的。”上首传来低沉的嗓音, 她熟练地想要扯动唇角,却忽地想起,这是在他怀中, 没有人会看到,也没有必要, 于是弧度不大的嘴角又落了回去,她闭目,语调一如往常, “好好的皇上怎得突然说这个?” 她当然会好好的,她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宋京章没有答话,只这样拥着她, 直至华灯遍彩,雨停风歇。 宋京章回宣政殿了,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让她待在殿内,不必相送, 她隔窗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步步远去,抬手抚了抚胸口位置, 那里罕见般微微翻涌起些许不同的情绪。 “主子?”青环的提醒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顾晚虞回神,眼前早已没了宋京章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内室, “安置吧。” 虽心有触动,但这微弱的情绪并不足以让她有多费心, 何况,林氏那边似乎开始有动作了, 上次是试探,所以才会仅仅是活血的香料,接下来想必林氏可就不会再留手了, 借着有青竹做内应的便利,她很清楚的知晓了林氏的打算。 临窗而立,环顾殿内一周,顾晚虞冷嗤一声, “从今日起,殿内不许燃香、不许有除了青环、红袖你们五人外的人进内,一应花盆摆件全都撤下,其余旁的,都按今日之景,不许有半分变动,” “另外,把二公主抱来正殿,与本宫同住,乳母和下面小宫女都封了口,照之前的例在侧殿待着,” “看管好下面人的嘴,若是此次再出半点纰漏,便全部连同家人一起杖毙。” 青环等人跪地,齐声道:“是,谨遵娘娘令,奴才/奴婢等必不敢有丝毫疏忽。” 个个声音洪亮,神色坚定, 让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宋京章虽赞同她的话,但现如今还在孝期,不可能在这时出兵北地, 只能先修养生息,为出孝后派兵的粮草、兵马做准备。 就这样,前朝后宫度过了还算平稳的剩余两个守孝月。 直至除孝一月后, ————————我是时间飞逝的分割线———————— 照常的请安,耳边充斥着王贵嫔和兰嫔的酸言酸语, 出了孝期,宋京章也恢复了在后宫的留宿, 不过他素来勤政,再加上边线打仗在即,一月里有小半个月都是直接歇在宣政殿, 然后除了初一、十五会到凤栖宫,余下半个月,便是在她们几个嫔妃处流连, 顾晚虞有孕不方便,但也没少她的,宋京章还是时不时的会来重华宫陪她用个晚膳, 也让她对正殿的安排布置过了明面, 是以保胎至如今五个多月,林氏还是没能伸进去手, 不过最近林氏突然消停了不少,她猜测是那药起作用了, 遂这两日请安也格外勤快,只等着看一个期待已久的结果。 昨夜宋京章歇在了兰嫔处,今早请安,王贵嫔少不得挤兑两句, 听得她有些心烦, 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开口,打断了她们, “都这个时辰了,皇后娘娘还未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瞬间消声,就连对面淑妃端着茶盏的手也不由一顿, 对啊,往常她们到齐后,皇后紧跟着便出现了, 如今她们都聊了这么久了,也不见皇后的踪迹, 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 王贵嫔、兰嫔纷纷把视线投向淑妃, 皇后不在,她地位最高,自然要由她拿个主意。 淑妃清楚她们的意思,直接吩咐身后的紫苏道:“你去寻皇后娘娘身边的白芷或白桦问问看是怎么一回事。” “是。”紫苏应了声,福了福身,转头迈步往殿外走, 结果还未出花厅的门,便见白芷脸上带笑迎面走来。 “白芷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方才我们姐妹几个还担忧是否是皇后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正欲叫人去询问呢。” “给几位主子请安,”白芷福了福身, “皇后娘娘晨起身子突感不适,无法前来相见,特让奴婢告知各位主子,免了今日的请安。”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淑妃率先关切询问道: “哦?娘娘身子抱恙,可传了御医?如今情况如何?” “劳淑妃娘娘关怀,已经派人去传御医了。” 白芷嘴严的很,除却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说。 顾晚虞扶着后腰,由青环搀扶着缓缓起身, “既是如此,那臣妾等便多留片刻,待御医看过,确认无事后再回宫,况且若是万一皇后身子有恙,也好及时安排侍疾事宜。” “宁昭仪姐姐说的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嫔妾等如何能这般安心离去。” 兰嫔跟着点点头。 “皇后娘娘也是担心诸位主子白白等候,大公主身子不好,还需淑妃娘娘照看,宁昭仪娘娘有孕,不宜劳累,”白芷寸步不让, “奴婢明白诸位主子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但这亦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诸位主子放心,待御医来后,若真有何大恙,奴婢自然会第一时间派人去传消息,安排侍疾事宜。” 感谢“西啊夏”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第174章 林氏有孕? 第174章林氏有孕? 顾晚虞眼眸下垂,暗笑一声。 对面淑妃直接冷了脸,“既是皇后娘娘懿旨,臣妾等自当遵从。” 说完也不等白芷有何动作,起身拂袖而去。 “那本宫也先行回宫了,若有何事,就劳烦白芷姑姑再派人到重华宫通传一声。” 白芷垂头,“宁昭仪娘娘放心。” 顾晚虞笑了笑,收回视线,在青环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凤栖宫, 王贵嫔和兰嫔也紧随她其后。 “宁昭仪姐姐!” 她本欲直接回宫,不料王贵嫔突然开口喊住她, “王贵嫔妹妹,可有事?”顾晚虞转头,看向二人。 “昨日请安时,皇后娘娘还好好的,如今只过了一夜,便身子不适,宁昭仪姐姐就不好奇?” 顾晚虞嗤笑一声,“这是在凤栖宫大门下,王贵嫔若是实在好奇,不若直接去正殿求见,说不准皇后娘娘看在素日情分上,会直接召你进去侍疾了。” 说完看也没看二人,直接转身迈步离开, 留下王贵嫔僵着笑脸,满眼阴戾的盯着她的背影。 “主子,奴婢瞧着王贵嫔脸色不大好呢。”青环边小心搀扶着她往前走,边压低声音道。 “王贵嫔心思重,偏偏又觉得世上只她一个聪明人,本宫好心,给她个教训,以免冲撞了高位,下场凄惨。” 一个又毒又不会看眼色的蠢货, 也不看看宫里哪个又把她当回事儿的, 偏还总是上蹿下跳的,像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青环低笑了笑,“主子仁善,不过王贵嫔看起来却不像是能理解主子好心的样子,若是……” “若是她敢撞上来,也正好可给你主子我解解闷。” 这天儿是越来越来热了,她的肚子也一天大过一天,需要注意的事项也越来越多了, 本就烦的紧,还要和这群女人周旋, 若是王贵嫔真会暗中对她下手,也可让她一疏心中郁气。 顾晚虞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旋即又恢复如常,轻拍了拍青环的手, “有些累了,去传步辇吧。” “是。” 她月份大了,想着在还能多动的时候多动动,也好养好身子,生产时不至于太艰辛, 是以每日趁着请安的工夫,会多走走, 以免她累着,步辇都是时时跟着的,唤一声便能及时过来, 现如今她发了话,青环便转身去后面不远处直接传来步辇。 这边她乘坐步辇刚回了重华宫,还未来得及更衣,中宫有喜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即将有嫡子了,自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宋京章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往了凤栖宫。 就连太后知晓后,都欢喜的难以置信,连连追问, “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下太后娘娘可放心了,皇后有喜,来日必能给您生一个嫡皇孙承欢膝下。”平嬷嬷笑道, 作为贴身伺候多年,由宫女自梳成嬷嬷的她,实在太清楚太后心中一直以来的结症, 如今刚出孝期一月,从未有过喜信的皇后便有孕, 再加上宁昭仪那一胎,子息越来越繁茂,可不是令人欣喜。 “好好好!”太后眉眼尽是笑意,“让人开了库房,把当年贵妃送的那座送子观音找出来,给皇后送去,还有药材。” 说着,站起身,迈步往殿外走,看样子是要亲自去库房盯着那些奴才整理给皇后的赏了, 平嬷嬷连忙跟上, 太后边走边还不忘叮嘱,“皇后这是第一胎,想来经验不足,待会你亲自送过去,顺便给她身边那些贴身宫女说些孕中忌讳之事。” “是是是,老奴省得,您慢些,注意脚下。” 皇后有孕,就算为了嫡子,宋京章也会命太医院好生看顾, 这些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就算她不说,也自有人会说, 不过太后欢喜,再加上这也体现长辈的心意, 平嬷嬷也没扫兴多嘴说什么,只顺从应下了。 上位者是欢喜了,可后宫各处嫔妃们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么多年没见有什么消息,如今刚一出孝,她倒是怀上了,还真是好运道。” 淑妃深吸一口气,看向紫苏,“皇上已经过去了?” “是,”紫苏垂下头,“太后娘娘也已经送过赏去了。” “还得是嫡子啊,”淑妃冷笑一声,“从前没见多亲近,如今一见有孕,倒是巴巴上赶着了。” “娘娘……”紫苏左右看了看,提醒隔墙有耳, 淑妃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及时止住,调转了话锋,“去库房挑些不容易动手脚的贺礼,送去凤栖宫。” “是。” 盯着紫苏转身离去的方向看了半响,淑妃闭了闭目,五指收紧,手中的帕子被揉作一团,再睁眼,眸中闪过一抹阴霾, 绝对不能让皇后生下这胎! 听雨轩和金禧殿的情形也大差不差, 没有任何一人,会想要看到嫡皇子平安诞生的场面, 遂当下安排好贺礼,这些女人便纷纷动了起来, 只除了顾晚虞, 重华宫内, 她临窗而立,手指轻点窗边的琉璃石榴摆件,“皇上歇在凤栖宫了?” “是,中宫有孕,皇上大喜,与皇后共进晚膳,便顺势歇在了凤栖宫。”青环答道。 唇角轻扬,眸中尽是讽意,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像今日这般在寻常日子便歇在凤栖宫的情况,还是她入宫以来的头一遭, 看来,宋京章是真欢喜啊, 只可惜…… 顾晚虞收回手指,抬头遥望凤栖宫的方向, 他注定要失望了。 “从今日起,竹儿便不要出去了,搬到隔壁耳房住,吃食随着本宫,至于库房的一应事,便先交由小环兼着。” 收回视线,她转头又看向青竹, “你自己也是,平日里多加些小心。” 青竹点头,“多谢主子关怀,您放心,奴婢知晓轻重,必不会误了大事。” 青环看看她,又看看顾晚虞, 感受着殿内瞬间凝滞、紧迫的氛围,不由开口宽慰, “要奴婢说,一切还早,竹儿也不必如此绷着。” “环姐姐说的是。”青竹抿唇笑了笑,恢复如常。 顾晚虞也收了严肃的脸,转身欲就寝, 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隔窗看了眼台阶下, 那里放着一盆开的正艳的金盏银台, “那盆花,多注意着些,别让它死了。” 感谢“书友39976670”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湮曦尘”小可爱六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heqianclouds”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痛不欲生 第175章痛不欲生 凤栖宫内,暖黄的灯光下, 林氏一身杏色中衣半倚半靠在床榻边,轻抚小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柔情。 对面宋京章亦是眉眼温和, “可还哪里不适?” “并无,”林氏抿唇摇了摇头,“臣妾也没想到会这么早便开始害口了,让皇上忧心了。” “方才皇上也没用多少,不若让小厨房再做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方才晚膳没用两口,她便吐了,随后便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一番忙乱下,导致宋京章也跟着没怎么吃。 她眼中难掩愧疚,说着便招手欲唤来白芷吩咐,却被宋京章拦下, “朕不饿,你如今身子与以往不同,闻不得味道,不必再上吃食了,免得再让你不舒坦。” “是臣妾身子不中用。”林氏垂头,“原本瞧着宁昭仪妹妹从未害过口,便以为臣妾亦是,没承想到臣妾身上会这般严重,到底是臣妾不……” “每个人身子情况不同,没什么好比的,何况说不准你这胎是个活泼健壮的皇子。” 这话仿佛说进了林氏的心坎,她脸上瞬间浮现甜蜜羞怯的笑,嗔怪般看了眼宋京章, “皇上这样说,也不担心宁昭仪妹妹听到不好受。” 宋京章挑眉, 意识到林氏会错了他的意, 不到念着她腹中的嫡子,终究还是未说什么, 只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转移了话题,“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林氏愈发羞怯了,“臣妾如今有孕,无法伺候,皇上不如去其他妹妹宫中歇息?” 话虽如此,却动作利落的起身,上前欲帮他宽衣。 宋京章默, 一双犀利的鹰眸扫视林氏两眼, 他以往怎么没发现女人有孕后,会变得如此……嗯,多思? 搜肠刮肚依旧寻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来形容, 宋京章默了半响, 最终看在嫡子的份上,还是决定保全林氏的脸面, 任由她帮自己解下两个扣子,才挥手制止,“你身子重,这点小事,让下面奴才来就是。” “臣妾月份还浅,不妨事的,何况能帮皇上做些小事,臣妾心中也欢喜。”林氏没有动。 赵有正看出了宋京章神色的不对,及时上前, “哎哟皇后娘娘,这是皇上对您的一片心意啊!” “再者说,若是这点小事还需要怀着小皇子的您动手操劳,那岂不是显得奴才等无用?您就可怜可怜奴才,让奴才来吧。” 他话说的漂亮,姿态又放得极低, 林氏十分受用,也就顺势撂开了手。 宋京章暗赞了一句赵有正还算懂眼色,脸色好看不少, 随即宽衣后,便一如往日,和林氏如两条直直的板子躺在床榻上逐渐睡去。 三更, 林氏猛然睁开紧闭双眼, 偏头看了眼身侧呼吸匀称,已然熟睡的宋京章,压低嗓音轻唤, “嬷嬷。” 乃嬷嬷应声悄然进入殿内, 轻手轻脚的扶起林氏,去了后面一间耳房。 那里正摆着盏微弱的烛火以及一碗早已经熬好的汤药, “这药一定要再喝三日吗?” 林氏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口中不自觉的泛起苦意,内心也觉煎熬。 乃嬷嬷见此,面上有些不忍,但想起青竹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是,宁昭仪当初便是如此,才可在那众多腌臜物什下保胎至今。” “可是这药喝下去,顷刻便会痛不欲生,确定不会对皇儿有何影响吗?” “是,青竹说没有,而且当日咱们用那妇人做试药人时,她亦是在有孕后如此连喝了三日,据那边禀报,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乃嬷嬷虽是如此说着,但每次林氏喝药都是她在一旁看护着,自然深知这药效的厉害, 绝非夸言,每次看着林氏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她都害怕她撑不下来, 遂犹豫半响,还是张口提议道: “娘娘,不若咱们便先不喝了,左右您在凤栖宫,旁人的手也伸不进来,只要让御医好生看顾,想来小皇子也必定能平安无虞的出生。” “不可。”林氏叹了一口气, “咱们不知这药具体如何,万一这三日的药并非是保胎作用,而是同先前那七日为一程,” “那本宫未喝,后续出了何意外,使本宫的小皇子出了问题,便得不偿失了,” 林氏说罢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左右那七日都已挨过来了,不差这三日的。” “娘娘!”乃嬷嬷心疼的轻唤一声。 “可有备布条等物什?”林氏摆摆手,苦笑一声, “皇上还在正殿睡着,以免待会儿本宫挨不住,大喊出声,扰到皇上,还是捂住嘴吧。” “有的。”乃嬷嬷在一旁柜子中取出布团,递到林氏身前。 林氏接过,来到桌前, 深吸一口气,猛地端起药碗,大口灌了进去, 随后便抬手用布团堵住了口。 几近顷刻间,锥心的痛感便由腹内蔓延到五脏六腑,直至侵袭全身, 林氏面色扭曲,倒在一旁乃嬷嬷早就准备好的软椅上,四肢忍不住蜷缩到一起, 纵使有布团塞口,可在这痛不欲生的疼痛之下,她口中仍旧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在这寂静空旷的房内,显得格外凄惨骇人。 为防止林氏在疼痛下抓伤自己,乃嬷嬷把手臂塞进她手中, 林氏已经痛的意识模糊,五指紧紧收拢,尖锐的指甲狠狠嵌进了乃嬷嬷手臂的肉中, 若此时撩开她的衣袖, 便可发现她手臂处蔓延着狰狞可怖的指甲印,尽皆是以往被林氏掐出来的血痕。 “唔……唔唔!”林氏还在呜咽着, 往日平和的五官扭曲的不成样子, 散开的墨发被汗水浸湿,在她痛的不可抑制的摆头时,胡乱沾在额头、颊侧, 看上去就宛若一个疯妇, 不论是谁,此刻恐怕都认不出这是高高在上、端庄贤德的皇后娘娘…… 重华宫中, 顾晚虞躺在床榻间,眼眸盯着床顶帐子上的福纹走神, 林氏如今怕不是正经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吧, 念及此,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说来,林氏还要感谢她的, 毕竟她能有孕,还是多亏了她那个药方, 那可是个十足的“好药方”, 不仅能让妇人脉象呈现“有孕”之象,还会在该显怀时,微微涨起小腹, 就像……真的怀孕之人一般! 只是难免会有些许的副作用—— 服用者会经受难以抑制的锥心之痛!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四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慕漓_dB”小可爱一个码字神器打赏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昙花一现 第176章昙花一现 实际上,那药仅服用一次,便可显露出“有孕之象”, 但是她忍了林氏这么些时日,总要讨要些利息的, 这才让竹儿告知那边,这药需得同房前要连服七日,确保怀上一月后,再连服三日, 统共十日,直叫她痛不欲生。 不过倒是没想到,林氏竟不声不响的忍了下来, 眼前仿佛浮现出林氏因痛苦扭曲的不成人样的脸庞, 顾晚虞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当初让竹儿佯装偷去献给林氏,她便是谋算好了今日之景, 如今如愿,也该合计合计日后该如何揭露了…… 在零碎的各色想法间,顾晚虞逐渐睡去。 虽思绪众多,可此事事关重大,绝非一日之功,也急不得, 夏日炎炎,难得第二日清凉了些, 心情舒畅,令加暂且闲来无事, 午后顾晚虞便叫了青黛一起临窗刺绣, 打算给瑛姐儿与未出世的这个孩儿,绣些肚兜、虎头帽虎头鞋等物件, 顺便再做几个荷包、香囊备着。 专心绣了大半个时辰, 不经意间一抬头,才发现宋京章已经坐在绣墩上凝望她多时了,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出声?难道是想冷不丁地吓臣妾一跳么?” 顾晚虞视线扫过一侧,摆手让青黛退下。 “朕不过是见你绣得仔细,不想出声惊扰,怎到你嘴里,倒成了朕别有用心了?”语气罕见的带着几分打趣, 顾晚虞唇角轻扯,顺势道: “是是是,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妾现在绣完了,先给陛下泡杯茶。” “泡茶这等小事,不必劳动你。” 宋京章拦下了她的动作,拉上她的手,小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朕瞧着你绣了这许久,你这绣品竟半点也没有朕的份儿吗?” 顾晚虞视线扫过那几个荷包和香囊,轻笑一声, “臣妾还未想好怎么处置这些小玩意儿,皇上倒自己上赶着来讨了。” 说罢,便伸手从色彩斑斓的针线堆里拿起方才绣好的一素色香囊,随手掷进宋京章怀里。 娇俏活泛宛若民间打赏般的模样,看的宋京章不由一乐,随手颠了颠这香囊, “香囊里没有香料算不得完整的礼物,虞儿到底还是敷衍了。” “陛下不若亲自选一样香料,臣妾给陛下补上?” “说来也是恰巧,朕今日来看你,正是邀你一起去赏花。你便把那花香想法子留到香囊里吧。” “这可难不倒臣妾,臣妾这便和陛下一块去御花园逛逛。” “别急,如今天色还早,先用点晚膳也来得及。” 顾晚虞挑眉,偏头隔窗看向窗外天际, 此时已近黄昏,宋京章竟然还说天色尚早,心中不免好奇, 但见宋京章一脸不欲多言的神秘模样,她便料想他定有缘由, 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随着他的意思,命人传了晚膳。 可二人一道用了晚膳后,宋京章却仿佛忘了此事,再未提起,也未带她出去, 顾晚虞端坐一侧,余光瞧着宋京章那正襟危坐,视线却时不时漫不经心扫过来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好笑, 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意思,颇有几分兴致的她,也并未扫兴,顺势询问道: “皇上,不是方才说要同臣妾一道去赏花吗?可如今天色已暗,莫不是哄臣妾的?” “一言九鼎,朕自是不会哄你的。” 利落的丢下把玩着的茶杯,宋京章瞧了眼窗外, “也罢,时辰也差不多了,随朕来吧。” 随即命赵有正与一众下人提来灯笼,带她去往御花园。 “都说醉里挑灯看剑,陛下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挑灯观花吗?” 被宋京章拉着,缓步漫行在御花园的花林间,仰头便是漫天星光,顾晚虞眨了眨眼,有些惊奇, 倒不是惊奇他在这个时辰带她来御花园赏花, 而是难以置信宋京章这样一个从来是女人顺着、供着、讨他欢心的帝王,会主动想到这等月下赏花附庸风雅之事, 并且还故作隐瞒,想要给她个惊喜。 “你现在打趣朕,待会儿,可就得感谢朕了。” 宋京章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笃定。 顾晚虞挑了挑眉,“那臣妾,便拭目以待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御花园里较为清幽的一处, 在林木掩映下,顾晚虞一眼便看到了那其中一株无比夺目的昙花, 三五个花骨朵将开未开,似在月色下微微颔首,盈着无限娇羞。 “朕听闻这株昙花应是今晚会开放,最先想到的是和你共赏,如何?” 笑意在她唇角荡漾开,仰头认真看向他, “皇上美意,臣妾喜不自胜。” 那双墨瞳他的身影和漫天倾洒的月光,耀目又迷人,让宋京章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你喜爱便好。” 下巴微微上扬,他感觉心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填满, 是在他做皇子与皇帝这二十几年来,从未像今日这般有过的满足与欣喜感。 身后赵有正与青环对视一眼,纷纷识趣的带领众多下人退到了旁边不远处, 只留下一盏宫灯,映照着二人亲密相拥的身影。 随着时间推移,月华光辉愈发柔和,昙花花瓣渐次舒展,亭亭立于林间,如一个清傲孤高的美人, 宋京章与顾晚虞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瞧着这朵莹洁的昙花,盛放又收拢。 “昙花虽美,却只有一瞬芳华。”宋京章摩挲着扳指,感慨道。 顾晚虞手掌微动,勾上他的带有薄茧的指腹, “皇上何必伤怀?这昙花香味清冽,臣妾替陛下做成香囊佩戴在侧,不也算另一种长久么?” 宋京章偏头,二人视线相撞,眸中仅有彼此, 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在巍峨束缚的皇宫,而是净水胡同的那处小院, 没有需要为天下操劳的皇帝,也没有需要遵守条条规矩的宫妃, 有的,唯有彼此,与这昙花盛放过后的香气。 宋京章有片刻的失神, 随即大掌轻轻抚上她的手背, “你说的不错,那朕便等着你送给朕的长长久久了。” 二人相识一笑,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眼看氛围一片大好,旁边角落里的赵有正与青环也是十分开怀, 可偏偏就有那煞风景, “奴才吴启年,求见皇上,皇后娘娘方才突然昏倒了,还请皇上过去瞧瞧。” 感谢“书友006660”小可爱十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西啊夏”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臣妾自然盼望您身子康泰 第177章臣妾自然盼望您身子康泰(一更) 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打破二人间的温情, 顾晚虞循声望去, 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吴启年, 虽说是在向赵有正禀报,请求他帮忙通传, 但御花园此地空旷,仅有花木,并不隔声, 是以他这一句本就声量不低的禀报声,直接传进了二人的耳朵。 “皇上,”她率先开口,“皇后娘娘有孕,如今又忽然昏倒,还是快些过去瞧瞧吧。” 宋京章点头应允, 他亦是十分担忧。 “赵有正!”扬声喊了一句。 赵有正立即快步躬身过来,拱手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 “好了,朕已经听到了,摆驾凤栖宫。” 宋京章直接打断了他,转身大迈步往凤栖宫方向而去。 “宁昭仪娘娘您?”赵有正看着抬步跟上的顾晚虞,有些犹豫。 “皇后娘娘身子有恙,本宫也十分担忧,便随皇上一同过去探望探望。” 她摆摆手,自顾自的搭上赶过来搀扶的青环的手臂,慢悠悠也往凤栖宫方向而行。 说至如此,见宋京章也并无异议,赵有正自然不会再多言, 只顾及着她有孕,又分出两名小太监给她提灯引路,随后便快步追上宋京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凤栖宫, 普一进殿,她便看到床榻上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垂在身侧的林氏, 暗地里挑了挑唇角,换上一副担忧不已的神色,加快了两步,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会突昏倒?” 吴启年方才情急,直接在宋京章前方引路, 再加上顾晚虞仅慢悠悠在后方不远处缀着,是以压根没注意到她也跟了上来, 如今见她冒出来,也是惊了一瞬,转头忙给白芷使眼色示意, “回宁昭仪娘娘,娘娘是在晚膳后发觉头昏不适,突然昏倒,奴婢等也还不清楚是何原由。” “御医呢?”宋京章眉头紧锁,冷声询问。 “回皇上,已经命人去传了。” 说话间,御医也到了, 深知皇后这一胎有多得皇上、太后看重的太医院,来的直接是院首丁御医, “微臣参见皇……” “免了,快来看看皇后。” 宋京章直接挥袖免了他的礼,后退一步,让出床前的位置。 丁御医顺势上前,开始为林氏诊脉。 宋京章皱眉瞧着,不断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皇上莫担忧,皇后娘娘福缘深厚,腹中皇子定会安然无恙。” 顾晚虞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开口提议,“方才白芷姑姑说皇后娘娘是晚膳后,才发觉不适,莫不是晚膳有何问题?” 她说着,视线落在丁御医诊脉的手上。 虽然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但林氏如此,一看便是疼晕的, 想来便是那药引起的了。 若是寻常御医来看,她自是不会有所顾虑, 那药毕竟是集百家之所长,经过多次试验后,专门做出的不会被医者诊出来的“好方”, 但来的是院首,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两分担忧, 遂先把宋京章的注意力转移到旁的上面,待会儿也好随机应变。 果然,宋京章听到她这话,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昔日在重华宫宫中搜出的那满满当当的腌臜物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自然便阴谋论了, “赵有正。” 几近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冷厉的嗓音让整个殿内众人心中一颤, 赵有正立即躬身上前,“奴才在。” “查。” 可不能查! 不光不能查,还不能让丁御医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守在床榻边的乃嬷嬷与白芷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纷纷浮现起这个念头, 她们十分清楚,不是晚膳的问题,而是那药的问题,娘娘仅仅是痛昏过去的, 可那药,是从宁昭仪身边偷偷拿出来的,若是让皇上查下去,难保不会发现什么端倪,那之前娘娘对宁昭仪做过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赵有正可不知二人心中所想,应了一声,便忙带着人出去查了。 白芷慌得直直用眼神询问乃嬷嬷如今该怎么办, 乃嬷嬷张了张口, 最终还是决定先引开宋京章和宁昭仪,毕竟如今万事都没有林氏的身子和腹中的皇子重要。 “皇上,娘娘用晚膳时,是老奴随侍在侧,不如让老奴去协同赵公公一同去查探。” “可。”宋京章随意摆了摆手, 见他允了,乃嬷嬷便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盯好,便起身出去追上赵有正一行人。 宋京章忧心嫡子,心思都在昏倒的林氏身上, 顾晚虞知晓内情,心思更在这殿中下人的一举一动上,对于乃嬷嬷和白芷之间的眼神交流亦是尽收眼底, 脑中思绪稍微一转,便明悟这二人的意思, 微微偏头,给青环使了个眼色,以手帕掩面,压低声音吩咐道:“出去盯紧了……莫牵扯上重华宫。” 青环会意,略点了点头,便也跟了出去。 “如何?”宋京章见丁御医诊了半响的脉,却丝毫不吭声,忍不住皱眉询问道。 “这……”丁御医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视线移向一侧的白芷, 他身为太医院院首,医术精湛,自然能诊出林氏是何原因导致的昏迷, 可在宫中多年,他亦是十分清楚后宫争斗内情, 这堂堂皇后无缘无故痛昏过去,让他可如何回话啊! 宋京章手上动作一顿, 莫不是皇后这一胎不好了? 已经做好最坏心理准备的他,冷呵一声,“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何直说便是。” “丁院首,娘娘往日除了害口外,并无不适,今日也是晚膳后才昏倒,怕不真是晚膳上出了什么问题。”白芷低声提醒道。 丁御医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当即对宋京章拱了拱手道: “皇后娘娘虽昏迷,但身子和腹中皇子并无大碍,向来一时半刻便可转醒,只是因何导致昏迷不醒,微臣还需查验过娘娘晚膳所用之物,才能下定论。” 顾晚虞抿了抿唇,柔声开口,“丁院首医术精湛,处事也谨慎,想来定是那腌臜物太过罕见,丁院首才不好下定论,” “好在皇后娘娘和腹中小皇子并无大碍,可真是上苍保佑。” 宋京章闻言眉头也舒展了几分,“虞儿所言甚是。” 说罢,这才注意到她还挺着肚子立着,面带不悦的回首扫了一眼, “一个个都是死的?没看见宁昭仪还站着?” 补上昨天的一更。 感谢“星空”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65390897”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不亲眼来瞧瞧,臣妾也难以入眠 第178章不亲眼来瞧瞧,臣妾也难以入眠啊(二更) 宋京章突然发怒,众多奴才纷纷吓了一跳, 白芷和丁院首倒是分别暗暗松了一口气, “奴婢一时只顾着担忧皇后娘娘,没注意此事,累着皇上和宁昭仪娘娘了,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白桦作为管着内事的大宫女率先站出来请罪, 又有小太监、小宫女立即摆了放了软垫的座椅,请宋京章和她坐下。 “她们也是关心则乱,不是什么大事,”顾晚虞柔柔挥了挥帕子, “况且皇后娘娘如今还昏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若是皇后娘娘醒来看到这些奴才都被罚,恐怕也不会高兴,” “臣妾斗胆,求皇上饶过她们这一遭罢。” 宋京章虽面色不好,但有她求情,也没再多说什么。 白桦等人忙谢恩,“多谢皇上、多谢宁昭仪娘娘。” 话音未落,床榻上的林氏一声嘤咛,悠悠转醒, 结果刚醒来便听到这群奴才在对顾氏称谢,瞬间便皱紧了眉头。 “娘娘您醒啦!” 离得最近的白芷率先发现,立即扑过去提醒道:“您晚膳后突然昏倒,可吓坏奴婢等人了,” “幸好皇上和宁昭仪听闻此事,过来主持大局,还请了丁院首为您来诊脉,” “您如今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 不过三两句,既交代了前因后果,又把此时在这的人都提了一遍, 顾晚虞听着都不由暗赞一声伶俐。 林氏动了动身,也明白了如今是何情况, “皇上呢?” 宋京章听闻她醒了,立即起身,一步上前,“朕在,皇后感觉如何?丁御医!” 丁院首立即上前,想要再次帮林氏诊脉。 不想却被她抬手躲过,丁院首动作一顿。 “皇后?”宋京章挑眉。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扯动嘴角解释,“臣妾无事,不过是身子不中用,虚弱导致罢了,何必再劳师动众的。” 宋京章当她还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昏倒了, 便也没多想,只难得放缓了嗓音,安抚道: “并非劳师动众,你突然昏倒,必是哪处出了问题,莫要多想,先让丁御医为你诊脉看看,身子可还有异常。” “是啊娘娘,方才丁院首为您诊脉,尚还不确定是何缘故致使您忽然昏迷,还是让丁院首再为您看看吧。”白芷再次提醒道。 林氏原本还担忧丁院首诊出她是因痛昏倒,这才下意识躲开,看到众人不解的样子,还有些惊慌, 如今被白芷这一句提醒点明,这才放心伸出手去,“那便有劳丁院首了。” 见此,丁院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简单诊了下脉,确保皇后身子无事,这才拱手回禀,同方才一般无二的说辞。 “皇后娘娘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顾晚虞嘴角噙着笑,看向床榻上面色恢复红润的林氏。 林氏视线与她相接,脸上浅淡的笑容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 “怎么还惊动宁昭仪妹妹了,妹妹月份也渐渐大了,夜间风凉,合该早些歇息才是。” “您突然昏倒,不止皇上挂心,臣妾亦是十分担忧的,”她回以一笑, “不亲眼来瞧瞧,臣妾也难以入眠啊。” “多谢妹妹挂心了,不过你到底月份大了,本宫现如今已无事,妹妹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林氏做足了正宫的贤惠姿态,甚至还特地请示的宋京章,“皇上说呢?” 宋京章视线在二人身上划过,最终还是看向顾晚虞, “皇后说的不错,方才一路行走,你也劳累了,如今皇后无碍,你便先行回去歇息吧。” 她自然是没有异议, 林氏为了隐瞒因痛昏倒,过会儿必定会在晚膳上做文章, 只要保证不会牵扯到她身上,她自然没这个闲心在这儿看林氏惺惺作态的演戏, 不过样子还要做一做的,何况她还要等青环回来, 便对二人福了福身,“臣妾知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为臣妾身子着想,但此事尚未查明,” “今日有人能插手到凤栖宫中,来日未必不会插手到臣妾的重华宫,臣妾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应允。” 恰在此时,赵有正和乃嬷嬷也带着一群捧着托盘的奴才回来了, “启禀皇上,奴才在乃嬷嬷的配合下,寻出皇后晚膳所用之物,并带来了各个流程所经手的人。” 乃嬷嬷看到林氏醒了,也立即凑到她身边关切的询问,顺便隐晦的把自己暗中做的安排,告知给她。 青环缀在后面,趁着众人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时,悄悄回到顾晚虞身侧,小幅度对她摇了摇头, 乃嬷嬷本就担忧会因此让宋京章注意到林氏对顾晚虞暗中做下的事,此番自然不会再将事引到她的头上, 青环自然没多说些什么显露出自己来, 几人一番忙乱下,竟还真没注意到她也跟了过来,也就让她不引人注目的看清了一切。 确保不会沾惹上自己,顾晚虞自然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手帕掩唇,轻咳几声,瞬间把宋京章原本放在那些菜品上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怎么了,可是被风吹着受了凉?”宋京章皱着眉,“丁御医,先去给宁昭仪瞧瞧。” “是。”丁院首奉命过来,帮她诊脉, 当着林氏的面,考虑到要装装样子,她还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去。 “宁昭仪娘娘并无大碍,腹中小皇子也十分安稳,安御医照看的很好,不过娘娘平日里还是需注意少些忧思,多休息。” 话音刚落,林氏便立即道:“既是如此,宁昭仪妹妹也莫要多陪着等候了,为身子和皇嗣着想,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皇后说的不错,这里事多人杂,还需不少时辰才能查明,你先回宫吧。” 宋京章点头,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放心,有朕在,不会再叫这些腌臜手段沾惹到你们。”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直接吩咐道:“赵有正,备辇,送你宁主子回宫。” “嗻。”赵有正应了一声,便来到她身前,“娘娘。” 顾晚虞佯装犹豫起身,看了眼宋京章, 在他注视下,福身一礼,温顺道:“臣妾告退。” 第179章 胡闹,谁给他的胆子? 第179章胡闹,谁给他的胆子?(三更) 由赵有正一路安稳送回重华宫,顾晚虞站在宫门前与他客套道: “凤栖宫的事还需要赵总管去盯着,本宫便也不留你歇脚了,改日再来重华宫饮茶。” “娘娘折煞奴才了,”赵有正点头哈腰道:“还请娘娘安心歇息,奴才告退。” “赵总管慢走。” 目送赵有正远去,她这才折身往宫内走, “奴婢冷眼瞧着,那位精明的乃嬷嬷许是想把事推到淑妃身上去。” 进了宫门,青环压低声音道。 顾晚虞挑唇一笑,“也难为她忠心护主,只不过淑妃可不会像沈氏那般好拿捏。” 由大公主一事,便可看出,淑妃此人,城府深着呢! 果不其然,隔日便传出消息—— 兰嫔降位容华,禁足三月,身边一位大宫女赐死。 而淑妃半点事儿都没有,甚至连一句都未提及。 皇后以吃错了东西,身子还需修养为由,免了这几日的请安, 她也乐得清静,早上都开始赖床了。 但是太后看不下去了,当日便把宋京章叫到了寿康宫, “章儿,后宫如今只这两三位嫔妃,皇后与宁昭仪又都有孕,李氏又犯事被降位禁了足,满打满算下,仅有淑妃和王贵嫔能侍寝,这成什么样子。” 太后拉着宋京章的手,摇了摇头,“漫说先帝那佳丽三千,就是你那些兄弟,又有哪个似你这般。” 宋京章沉默不语,他已经知晓太后的意思了。 果然,后一句便是,“如今也出了孝期了,可有预备选秀事宜?” 太后打算的很好, 选秀一办,就算宋京章不喜, 只要她帮着多选几个,到时候入了宫,时日长了,就不怕没有能得他心的。 宋京章苦笑一声,“母后,如今北境边关战事将起,儿子哪里有那个心,再去办选秀一事,” “何况,一旦举办大选,大胤上下各地都要动,岂不是劳民伤财。” 太后哑然, 若是旁的原因,她还能说上一二,可一旦牵扯到前朝和战事,她便不好再提旁的了,而且太后也识趣的很,只要是政事,她一向不多言, “涉及皇家繁衍子息重事,也算不得劳民伤财,不过既然要有战事,确实也不可再进行大规模的选秀。” 宋京章点点头,“母后英明。” “大规模的办不了,却也可办小规模的,”太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这样吧,也不必费那么些人手和章程了,只在京中各官宦之家,择几个适龄的小姐入宫,” 宋京章挑眉, 显然没想到他一向谨慎的母后会想出这种法子, 回神后,沉吟片刻道: “可皇后如今身子未好,淑妃要照顾大公主,宁昭仪月份也渐大,实在没有主事之人操办,不如等战事结束后,再行商议?” “何必劳动她们,哀家虽年迈,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给你选几个妃嫔还是使得的。” “母后!” 宋京章看着似乎铁了心的要为他充盈后宫的太后,有些苦笑不得。 太后看出他的意思,忙摆了摆手,“好了,便这般定下了。” “旁的你也不必管,只忙你的国事便可,一切有哀家呢。” 也罢,左不过京中如今也没几个适龄的,还大多父兄得力,选便选吧。 宋京章见太后坚持,而且细思起来,也并不算坏事,便点头应允了, 只不过他便不下明旨了,省得那些大臣再揣测来揣测去的,耗费银钱,由太后直接召人进宫相看。 太后乐呵呵的送走了他,转身便让平嬷嬷去整理京中适龄的千金名册,预备了起来。 宋京章对此压根没放在心上,回宣政殿后则开始预备和北荒蛮夷小国的战事。 昨夜虚惊一场, 虽说查出是兰嫔借着取膳之时,往御膳房给皇后孝敬的例汤中放了些惊神药, 但好在皇后没事,也算皆大欢喜。 现下后宫有两位后妃有喜,其中一位还是国母, 对于前朝的稳固简直是不可言说的利事, 值此人心稳固,宋京章也不再忍耐,趁着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直接对北荒派兵了。 前朝要打仗,后宫各嫔妃们也时刻关注着前朝的消息。 顾晚虞本以为和她没甚干系,也没多上心, 谁知大军出征还没过几日,便出了事。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顾晚虞看了她一眼,“有何事直接说便是。” “徐总管命人传来消息,说少爷、少爷随大军去、去边境了。” “什么?”顾晚虞皱眉,惊的直起身。 青环又说了一遍,末了宽慰道:“主子莫要担忧,少爷为人机警,又有那群,兄弟随侍在侧,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胡闹!谁给他的胆子?边境打仗那是闹着玩的吗?” 怒色充斥着她的眼眸,顾晚虞挥手拍到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殿内众多奴才见状,纷纷跪了下来,垂头大气不敢喘, 她却看也未看,直接吩咐道: “传信给让徐令,让他带人现在就去把留福给拦回来。” “是、是,奴婢这便去,主子莫动怒,还要顾及身子和腹中小主子才是。” 青环连忙应下,给一旁青黛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出去传信。 “主子莫急,少爷想来也刚出去不久,只要徐总管带人快马加鞭,必定是能拦下的。” 青黛轻轻扶她坐下,又亲手倒了杯牛乳递到她手边,柔声宽慰道。 顾晚虞长叹了口气,顺势接过茶杯,却也未喝,只攥在手里, “本宫如何能不急?” 之前听宋京章浅提了那几句,她便知晓如今那边定然乱的不成样子, 顾留福虽机灵,又有一群小乞丐追随,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打仗又是真刀真枪的,谁会在意他是何身份,是何来历,机不机灵? 遇到北荒那蛮夷小国,被一剑封喉都是好的,怕只怕会被抓去百般折磨, 念及此,她又叹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想着去边关了?” 她给顾留福设想的路是好好读书,走科举, 不求他高中状元,但只要他能获得进士出身, 她也好去和宋京章求求情,不拘官职大小,只要给个实缺, 再熬上几年资历,也就能上去了, 谁承想,一时没看住,人倒是往前线去了。 第180章 为长姐和未出世的甥儿撑腰(为 第180章为长姐和未出世的甥儿撑腰(为“书友902187”加更) “留福在府里平日如何,读书可还用心?先生可有为难?”顾晚虞突地转头看向青黛。 “这……”青黛语塞,平日里她只专注着主子身边,对于府里的情况是一概不知,如今听到她问话,自然答不上来。 顾晚虞见状,立时便明白, 不过确实也不是她们的事,没关注过也能理解, “去查。”她吩咐道。 她要知道,顾留福究竟是为何突然就想去边关。 “是。”青黛应声出去寻府里的人询问。 青黛这便还未查出个什么结果,那边青环便来禀报说已经拦不回来了。 “为何?”顾晚虞皱眉看向她, “是、是少爷已经瞒着府里走了有三日了,徐总管发现时已是第四日夜间,今日才传到宫中,算起来已有五日,再加上少爷快马加鞭,估摸着如今已经追上大军了。” 青环低声禀报着,心里有些发虚,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已经做好了跪下请罪的准备。 “混账!”顾晚虞凌厉的眼风扫过去,青环立即跪下, “徐令是吃干饭的不成?那么大个人,在没在府里他不清楚?” 她如今是真的动怒了, 顾留福私自去边境,她还能说是他的问题, 可如今人都走了三日,徐令才发现,就是在蔑视她这个做主子的吩咐, “徐令平日里便是这样看顾府里的?” 合着平日里徐令全都在阴奉阳为? “并非如此,”青环知晓她这是误会了,连忙垂头解释, “少爷平日里经常会同那些小、兄弟们出去游玩,有时会歇在另一边靠近西城的小宅子里,徐总管只当这次还是如此,” “没想到却是三日未归,派人过去那边查看,这才发现少爷已经悄悄出了京,不过几番查探下发现,少爷早就在书房,给您留有书信一封。”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呈上, 顾晚虞本想直接问罪徐令,听了她一番话,又看到这封信,这才稍稍息了心思, 接过信笺展开一瞧, 没第一时间看内容,反而看着顾留福这字暗暗点了点头, 旁的不说,单这一手字,便不枉读书这几月了。 暗中夸赞了一番,她这才往下看去—— 【长姐展信安,见字如晤, 相信您已收到弟前往边境的消息,还请您切莫焦急动怒, 弟自幼混于市井,听过见过太多,又经百般查探,发觉此次实乃弟之机遇, 科举之路虽好,可行之艰难、耗时过长,非弟与长姐之优选…… 还请长姐放心, 此次前往边境,弟定会拼杀出个功名,为长姐和未出世的甥儿撑腰。 弟留福敬上。】 看完最后一个字,顾晚虞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捏紧了信纸, 对于顾留福出走,她想过太多可能, 觉得拘束、年轻气盛、对做英雄将军的向往等等等, 甚至都想到了顾留福是不喜读书,或是不惜因为她掺杂进京中各项纷争中, 唯独没想到他会是为了让她在宫中有所依仗,才选择冒着性命之危,前去边境对敌。 她闭了闭目,隐去喉咙间与眼眸中升腾而起的涩意, “他,吃食、衣物、金疮药等物可备齐了?” 顾留福一片好心,且坚决到宁愿瞒着众人悄悄出走,都要去的信念,让她动容, 也不忍再过多阻拦,只能从这些小事上多加关怀。 “主子放心,徐总管查验过,少爷不仅这些东西都置办好了,银钱、兵器也未少缺,少爷也是准备充分,想来来日定能挣个大将军的名头,衣锦归来。” “不求他做什么大将军,只求他能平安归来便好,” 顾晚虞幽幽一叹,摆手让她起身,“去将青黛喊回来吧。” 有了顾留福这封信,查不查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是。”青环点头应声出去。 这件事,她下了封口令,只府里和青环几个知晓,以免再惹出事端, 旁的她倒不怕,仅仅是担忧后宫这几个出身将门的女人会因着她的缘故,让父兄在战场对顾留福不利, 遂平日里她只当此事没发生过, 私下才让徐令在外面打听着消息,若有家书传来,也好及时送进宫中。 虽说是有战事,但实际上出了前朝和家中有上战场的嫔妃会关注担忧外,其余旁的也未发觉出有何不同, 眼看进入七月中旬,各地的岁贡也逐渐运道京城了。 大胤每年都会有两次的岁贡, 一次在七月,一次在十一月, 大胤领土下各地均会把些珍惜宝品进上皇宫, 而每一年各地上交的岁贡,总能在盛京中掀起一番热烈讨论。 今年也不例外,堆着金银珠宝的马车络绎不绝,珍稀佳品从天南海北汇聚一城,让全京城的人纷纷引颈探看。 就连宫中众嫔妃也在翘首以盼,期待宋京章会赏赐些平日里不多见各地珍宝, “一对孔雀?”顾晚虞视线从棋谱上移开,偏头看向青环, 青环点头,“是呢!听说是岭南那边进献的,模样很是美丽,皇上命人养在景园里。” 顾晚虞点点头,没有过多在意,只继续盯着眼前的棋谱。 “摇动金翠尾,飞舞碧梧桐。奴婢从前只在戏文中听说过孔雀,尚未亲眼见过,听说它们能闻歌起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青环感叹向往的语句接连传来, “你想去瞧瞧?”顾晚虞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青环面上一红,“奴婢只是、只是想着主子好几日未曾出过宫门,如今有这等罕物,不若去瞧瞧,也好放松放松。” 顾晚虞笑了一声,在她面色更红之前,开口应道: “那便去瞧瞧吧,也正好出去逛逛,这几日未去请安,在宫里整日待着,身子都松散了。” “是。”青环喜道,忙去着人备上伞、软垫、茶具点心等物件,以免她半路想要歇息时,再寻不到东西。 一切准备好后,顾晚虞便由她搀扶着往宫外走去, 走到一半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且慢。” “主子?”青环不解。 “拿上支玉笛。” “是。” 似是明悟了她的意思,青环一脸激动的应了声,便快步去取了玉笛来。 虽说是逛,但心念着那孔雀,也未在路上多停留,很快就来到了景园, 补上之前欠的加更 第181章 原来皇上怕孔雀啊(为锐加 第181章原来皇上怕孔雀啊~(为“锐”加更) 让其余小宫女太监守在一侧等着,顾晚虞只带了青环进去, 几番寻找,终于在一座假山前见到了两只闲庭信步的孔雀, “一身金翠画不得,万里山川来者稀。孔雀这身翠羽,怕是宫中画师下笔作画,恐怕也绘不出这等光彩,难怪都说它是祥瑞之鸟。” 青环:“主子,要不要试试吹笛奏乐,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能应声起舞?” 顾晚虞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孔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后接过玉笛抵在唇边,轻轻吹奏出一支曲调。 下一瞬,那孔雀便真如同舞姬,伴着曲调,开始舞动。 她们这厢正在兴头上, 那边隔着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宋京章正好带着赵有正在景园里散步, 猛然听到有笛声悠悠入耳,顿时生了几分兴趣。 “旁人吹笛一向凄婉动人,这笛声倒豁达欢快得很。” “似乎就是从不远处的假山传来的,皇上可要去看看?”赵有正道。 宋京章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去。 离假山渐近,便有“主子您快看,真的动了”、“果然传言非虚”、“好美”之类的言语传入耳中。 宋京章挑眉, 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边前行,一边有些出神地猜测着,就在马上就要绕过假山时,他突然感觉头顶似乎笼罩了一团阴影, 抬头一看,却是只见一个开屏的绿孔雀朝他迎面扑来, 宋京章到底还是未拼过本能,被唬得后退了好几步, 而那吓到人的绿孔雀却姿态优美地滑翔落地,颇有些高傲地睨了他一眼。 顾晚虞听到声响,转头望过来, “皇上?” “您没事吧?” 宋京章右手握拳抵唇,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将左手背于身后, “朕会有什么事?朕就是过来瞧瞧谁的笛声这般扰人。” 顾晚虞瞧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的好笑,但到底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落了他的面子,遂也没在意他这骄矜之言,直接干脆的认罪, “臣妾是听闻这新进贡的孔雀会闻歌起舞,才过来一试……惊扰皇上了,皇上恕罪。” 宋京章面无表情,“扰是扰到了,惊倒是没有,” “你身子重,还是莫要在这些禽类前多待,免得不小心再伤着。” “是,臣妾原也是好奇,如今看过了,自然没什么新鲜的,这便要回宫了。”她憋住笑,应道。 “嗯。”宋京章浅应了一声,“朕前朝还有政事,便不陪你了。” 说完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拂袖就走。 顾晚虞盯着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坏心眼的转了转眼珠,转头用确保他能听到的声响,问青环,“皇上刚刚是被吓到了吧?” 青环垂头压低声音道:“奴婢方才,确实见皇上后退了好几步。” 前方宋京章的步子一顿, 顾晚虞唇角上扬,语调拉长,“没想到,皇上居然怕孔雀啊~” 宋京章双拳紧握,眼风凌厉的扫向赵有正, 赵有正身子一颤,“奴才这便让人清理了。” 清理什么不言而喻。 宋京章冷哼一声,大迈步离去, 下次若再有些不长眼的地方大臣,上贡这些奇怪的禽类,他一定革了他们的职! “哈哈哈!” 眼看宋京章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顾晚虞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青环也忍俊不禁的垂首,肩膀一耸一耸的, “主子,皇上不会迁怒于您吧?” 直至笑够了,青环才注意到这些问题,一脸担忧的慌忙问道。 “放心,若是皇上真的迁怒本宫,方才便不会说那些让本宫回宫的话了。” 对于宋京章性子了解颇深的顾晚虞笑的丝毫没有压力, 况且就算他真的因这一点小事,便迁怒于她,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晚虞略扬了扬眉,又欣赏了片刻,这才带着青环折身回了重华宫。 这点子插曲没能传播出去, 一是当时在场的仅有她主仆二人和宋京章主仆二人, 二则是因为出糗的是宋京章这个皇上,就算有人看到了,为着他自己的小命,也不会到处去传。 宋京章也未再提及, 可惜了! 顾晚虞叹了一声, 她原还想着,若是他真的因此不满,她再用那字条传些情话, 这样一推一拉,情绪起伏间,男人便会愈发上心了。 不过可惜归可惜,到底也不必她再多费事了, 而且字条什么的,也是时时刻刻都能让人递过去的。 紧跟着隔日各宫便收到了宋京章赏下的各地上贡之珍礼, 凤栖宫得了个由整块羊脂玉雕刻而成的送子观音,全身上下洁白无暇,精巧恍若天成, 听闻林氏看后,喜的当即便把这座送子观音摆在了侧殿。 淑妃那儿是由宝石珠子制成的一整套华丽头面,瞧着华丽非常。 王贵嫔处,是蜀锦双面绣的屏风。 而她这儿,却是一对儿琉璃制成的孔雀摆件和景园那一对真的孔雀。 …… 谁说宋京章不会迁怒的? 顾晚虞瞧着这盒子里摆的和地上由大笼子装的,皮笑肉不笑的对赵有正道: “到底还是皇上体恤,本宫十分喜爱,便由赵总管替本宫向皇上道声谢吧。” 赵有正垂着头,脸上的笑容亦是十分复杂, 听到她这话,再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慌的想要擦擦额角的汗, “是是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说完便口称“告退”,慌忙离开了。 顾晚虞望着他的背影,没好气的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青环, “你不是喜欢吗,这两只活的,便交由你负责养着了。” “啊?”青环愣住了。 对前因后果知晓一二的青黛几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娘娘,您说皇上是何意啊?那么多珍惜宝玩,为何单单要赏宁昭仪一对孔雀啊?” 凤栖宫中,乃嬷嬷帮林氏倒了盏牛乳,十分不解询问道。 “本宫又如何得知?” 林氏自从那孔雀送去了重华宫,原本因着那送子观音而开怀的心,便落了地, 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眸盯着杯中升腾起的雾气,意味不明道: “不论是何意,顾氏,都不能再留了。” 第182章 生辰,办酒(为书友006660 第182章生辰,办酒(为“书友006660”加更) 林氏眸中尽是阴霾, 她如今有了身孕,可顾氏那肚子可比她早那些多,若是个公主也便罢了, 可若是个皇子…… 林氏紧了紧手指, 她绝对不允许有旁人的儿子,占据她儿子的嫡长之位! 何况这个人还是顾氏,新仇加旧怨,也合该彻底清算清算了! “娘娘想如何做?”乃嬷嬷看向林氏,低声询问道。 林氏放下手中的茶杯,勾唇一笑,意味深长道:“本宫记得,再过几日,便是顾氏的生辰了?” 旁边白芷掐指算了下, 皇家人多,需要人情往来的日子也多,主子是不会去记这些东西,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为主子分忧,牢记这些特殊的日子,好提前提醒, 而这些嫔妃的生辰也算在其中, 是以,稍微掐算回想下,白芷便确定了,“是,这月二十,正是宁昭仪的生辰。” 乃嬷嬷与白芷互相对视一眼,“娘娘您是想?” 林氏淡笑不语。 七月二十,顾晚虞的生辰, 与前一年的不同,如今在宫中,是无法私下设宴,和青环她们笑闹了, 何况,如今林氏身子已经好了,她还要凤栖宫请安, “娘娘,好了。”青黛一声提醒传来, 顾晚虞从神思中惊醒,抬头望向铜镜中, 一头堆云盛雪的乌发挽成流云髻,髻上插着两朵掌心大小的粉色百合簪, 穿着冰蓝色的对襟齐胸襦裙,长长的裙摆起伏如同站在海上波涛之中的仙子, 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因着有孕而粉黛未施的面容上一双凤眸透出云雾般的光彩,整个人纤尘不染。 顾晚虞抬手用眉黛笔描了下眉,整了整头上的簪子,这才将手递给身后的青环, “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青环轻轻托上她的手,搀扶着她走出正殿, 路过正殿下方台阶前时,顾晚虞脚步一顿, 看了眼台阶下那盏依旧开的艳丽的金盏银台,唇角轻挑,“好生照料着。” “是。”一侧侍立着的宫女太监纷纷点头应声。 顾晚虞这才收回视线,出了重华宫。 外面早就有步辇在等候着, 七月的天,炎热的仿佛要将人烤化了, 纵使此时才将将辰时,依旧有些热意,让人觉得燥热不堪, 被小心搀扶着上了步辇,伸手接过青环手中的团扇,轻轻摇了摇,才开口吩咐道:“走吧。”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凤栖宫前, 下步辇后,伴着门口传报太监一声尖细的“宁昭仪到!”,缓步踏入正殿, 一进去,便感受到了众人投过来的似有若无的视线, 她不由暗叹一声, 宋京章这后宫到底简薄了些,满打满算也才一掌之数, 连暗中算计个人,都能被人用排除方式,揪出幕后之人,委实让人不好下手了些。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顾晚虞不再多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给林氏请安。 “宁昭仪妹妹身子重,不必多礼,白芷,赐座看茶。” 林氏是一如既往的端庄贤淑模样,只手中拿着串佛珠,在不断的拨着, 眼看她落座,当即关心道:“宁昭仪妹妹月份也大了,如今晨起夜间可还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有安御医看顾,臣妾一切都好。” 顾晚虞抿唇微笑,回的滴水不漏。 “那便好,”林氏笑着点了点头,说出了最终目的, “今日是你生辰,原是该免了你的请安的,不过本宫有桩事要告知你,便未吩咐下去。” 顾晚虞面色平静,嘴角的笑亦是丝毫未变,只当没听出她话中的漏洞, “给皇后娘娘,是臣妾等为妃嫔的本分,自然不能因为生辰便躲了懒,再者说,皇后娘娘能记着臣妾的生辰,已是臣妾之幸。” “原来今日是宁昭仪妹妹的生辰啊!”淑妃笑着望过来,“本宫怎说晨起便有喜鹊在枝头叽喳呢,合着是在报这件喜事!” “是啊,没想到宁昭仪姐姐的生辰是在今日,您口风可真是紧,合该早些告知一声,嫔妾也好提早准备贺礼。”王贵嫔应和道。 瞧着她们仿若是真不知晓的模样,顾晚虞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一个生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惊动众位姐妹。” “此言差矣,咱们都是姐妹,宁昭仪妹妹的生辰,自然算是该一道庆贺的大事,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可对?” “淑妃所言甚是,”林氏赞同的点点头,又看向顾晚虞, “生辰是大事,自然是要办一办的,本宫已命御膳房准备了今儿晚上的酒菜,诸位姐妹酉时便到水榭楼台一聚,权当为宁昭仪妹妹庆贺生辰了。” 林氏这样庄重的态度,淑妃与王贵嫔自然不会怠慢,起身恭敬应了,口中满是庆贺的话, 顾晚虞推脱不得,亦是起身谢恩应下。 瞧着众人这般,林氏心中冷笑一声, 且等着晚上的热闹吧! 随后便装作体力不支,摆手让她们都散了。 请安结束,顾晚虞和淑妃二人一道出了凤栖宫的大门,又佯装亲热的攀谈一番,这才得以脱身,回重华宫, “真是的,昨日都没见有人来给娘娘庆贺,如今皇后娘娘提了,一个个倒是装的十分亲热的样子。” 远了凤栖宫的范围,青环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道。 顾晚虞嗤笑一声,“没听方才说,都没人知晓吗?” 青环抿了抿唇,眼中十分不屑, 这宫中的人,她待了这么些日子,也是看清了! 不过…… “您生辰,旁人倒是没什么,倒是皇上竟然也没让赵总管送东西来,还真是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皇上日理万机,如今又恰逢前线战事,哪里又有功夫在意本宫这点小事。” 顾晚虞摇了摇团扇,满不在意道。 青环眨了眨眼,悄悄看了看她的神色, 确认并无半点不满后,才松了口气, “娘娘这话可是说早了些,没准皇上是预备着要给您个惊喜呢!” 顾晚虞忍不住笑了,“你对你家主子我倒是有信心。” 可不是有信心! 若不是有信心,又如何会觉得一国之君,真的会对她这一介嫔妃这般上心,就连一个生辰都要刻意准备个惊喜! 第183章 不对劲 第183章不对劲 “凤栖宫皇后娘娘赏下贺仪,青白玉鎏金……” “瑶华宫淑妃送来贺礼,翡翠玉镯一对,软烟罗……” “听雨轩王贵嫔送来贺礼……” 一张张礼单随着这数不清的贺礼如流水般送入了重华宫,就连禁足中的兰容华都有送来贺礼。 顾晚虞瞧着这些精巧的摆件、首饰、名贵布料,抿唇笑了笑,把礼单放在桌上,“好生收着。” “是。”青竹应道。 夕阳西下,今日晚霞格外的红些, 顾晚虞乘坐步辇,来到距离御花园不远处的楼台水榭。 后宫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这不,仅仅她们几个,就连场地都用的有限, 摆完她们几人的桌子,后面还空余着许多的空地, 顾晚虞边往里面走,边暗笑今日的舞姬可是好了, 有这么大的发挥空间,宋京章一时兴起过来了,没准还能瞧上个,封了她们其中一个做嫔妃呢!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思绪翻转间,她已然来到殿中央,福身对上首林氏行礼,唇角勾勒出公式化的微笑, “多谢皇后娘娘费心,怀着皇子,还为臣妾操持这一场酒。” “都是姐妹,宁昭仪不必如此,何况本宫怀着身孕,妹妹又何尝不是?快些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 再次谢恩后,转身坐到皇后桌案右侧下首位置, 她对面便是淑妃,淑妃后是王贵嫔的位置,一如请安时的次序。 “可惜了,宁昭仪妹妹怀着身孕不能饮酒,否则这样好的日子,总该要灌上你几杯的。”早早落座的淑妃含笑望过来, “那臣妾可要谢谢腹中皇儿了,好让臣妾能躲了姐妹们的酒。” “可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还算和睦, 可到底人少,聊来聊去也就那几句, 不是衣裳首饰,便是恩宠和孩子,时间一长也无甚趣味, 渐渐的,众人只是边吃着御膳房精心准备着的菜,边欣赏舞姬的舞蹈。 “话说,宁昭仪姐姐的生辰,皇后娘娘还特意举办了宴席,皇上竟是没过来瞧瞧,可是未通禀到不成?” 水过三巡,忍了又忍的王贵嫔终究是没忍住,突然开了口。 宫中的规矩,主子说话时,不论是在唱曲儿还是作舞,都要停下,不能扰到主子, 遂王贵嫔一张口,那些舞姬鼓乐便停了, 这一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林氏笑吟吟的瞧着下面,只当未听到。 淑妃的视线随之看去, 难得王氏如今说了句中听的。 顾晚虞微微一笑,还是那个说辞,“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生辰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必惊动皇上。” 王贵嫔一双杏眼是满满的幸灾乐祸,“诶,这就是姐姐的不对,皇上往日如此宠爱姐姐,说句宠冠六宫都不为过,” “何况您如今还怀着龙胎,皇上若是知晓今日是您的生辰,想来定然会过来瞧瞧的,姐姐又何必刻意隐瞒?” 淑妃笑了笑,接过话茬道: “王贵嫔妹妹说的是,宁昭仪妹妹懂事,可也莫要忽略皇上对你的一片心意啊。” 呵,心意! 王贵嫔暗嗤一声, 若真上心,哪里会连生辰这样的大日子都不记得, 当年先帝在时,有宠妃过生辰, 那可都是由太和殿摆宴,殿中省提前一月就要准备的, 不仅后宫妃嫔会送礼, 就连外面那些王公大臣都会特地准备贺礼,前来赴宴, 哪里像如今,就皇后意思意思般设了个小宴,皇上连个面都没露, 听闻宣政殿至今都未给重华宫送去赏赐,皇上怕不是还在为前线战事烦忧, 可不论是因为何缘故,忽略了顾氏却是真的, 那也就莫怪她们嘲笑了。 “圣旨到!” 几近是在淑妃话音刚落,一道尖细声调响起,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下跪, 随之出现的,是赵有正。 见是他,众后妃眉头一紧,心中都不由翻涌起各色思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重华宫昭仪顾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 着即晋封为正二品宁妃。】 “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顾晚虞欲行大礼谢恩,结果却被赵有正拦住, “皇上有令,说您身怀有孕,特免了您的礼,宁妃娘娘,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多谢皇上恩典。”顾晚虞顺从的起身,接过赵有正手中的圣旨, 摸着这明黄的圣旨,她是真的有几分惊喜的, 晨起青环的话,她不是没想过, 但还是想着宋京章会费心给她弄个什么惊喜, 可没想到,却是直接升了她的位分, 她出身低微,当初能得封昭仪,都在她意料之外, 如今刚入宫几个月,宋京章便又给她晋位了, 这升位分可比青竹说的什么惊喜,要实用多了, 起码日后看到淑妃,她也不必行礼了。 顾晚虞唇畔轻扬,弧度虽是浅浅淡淡,但这比之以往那许多的笑,都真心太多。 林氏听到这晋位的圣旨,亦是愣了一下, 不过如今过了这会子,再多的情绪也都转过来了, “赵公公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喝杯酒水,便当做代皇上给宁昭、宁妃妹妹庆贺了。” “皇后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卑贱之躯如何能代替皇上为宁妃娘娘庆贺?” 赵有正弓着身,态度十分谦卑, “皇上就在后面,特意交代奴才先行过来传旨,想来这会儿也……” “朕的酒水何必让赵有正来替。” 赵有正话未说完,便被这道低沉的嗓音打断, 紧跟着宋京章的身影出现, “臣妾/嫔妾等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 宋京章大步上前,一手托起林氏,一手拉过顾晚虞, “不必多礼,坐吧。” 众人重新落座,上首由林氏一人,变成了林氏与宋京章同坐, 方才还在笑吟吟的淑妃和王贵嫔,面上虽还笑着,但心情都不太好了, 她们刚嘲笑顾氏一句,宋京章便紧跟着又是晋位又是亲自过来的,岂不是就是在打她们的脸? 虽说宋京章不一定清楚她们笑话顾氏, 但事情如此巧合,也实在让她们颜面扫地, 尤其是淑妃,方才还一口一个“宁昭仪妹妹”, 可这不过片刻,她便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让她如何能舒心? 羞耻之下,二人纷纷垂着头,一个研究面前的菜色,一个盯着酒杯发呆,没再主动开口。 “皇上怎得突然来了?之前未见您让赵公公过来知会一声,若是提早告知,便早早预备好您的位置,也好让宁妃妹妹多欢喜欢喜。” 林氏看向宋京章,似不经意间询问道。 她晨起在请安时告知三人要设宴后,便已经派人过去给宋京章传了信, 可当时宋京章并未有何表示,更没有说要过来, 她还当他是不打算过来了, 没承想,不仅是人过来了,还给顾氏如此做脸, 林氏垂在桌面下的手,紧紧捏着手中的锦帕,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面上一如既往的端庄微笑中,透着几分僵硬。 “若是提前传了信,你们岂不是便没有如今的惊喜了?” 宋京章挑眉,望着下面正边品着蜜水,边欣赏舞姬舞蹈的顾晚虞, 那惬意的模样,看的他心中痒痒的。 丝毫没注意到身侧林氏嘴角的弧度都落了下去, 惊喜? 给她们? 是给顾氏一人的吧! 林氏闭了闭目,睁开双眼时,已经恢复如常,点头笑应道: “皇上说的是,此番不止宁妃妹妹更加欢喜,就连臣妾、淑妃妹妹以及王贵嫔妹妹亦是惊喜的。” 宋京章笑了笑, 随手指着舞完一曲,将要下去的舞姬们, “不必换人了,再舞一曲吧。” 以领舞为首的舞姬们纷纷激动的口称“遵旨”,随后便再次舞动曼妙的身姿, 只不过这一次,眼眸流转之间,行事愈发大胆了起来, 个个都铆足了劲头,往宋京章的方向抛媚眼。 顾晚虞一笑,看的愈发起劲了。 宋京章在这种小事上,从不会不会轻易开口, 难不成真看中了其中的哪个? 又一位舞姬,借着转圈的动作,翩然落于宋京章面前的地上, 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缓缓上仰,贝齿轻咬下唇,青涩又妩媚,带着十足的诱惑, 直看红了一众后妃的眼, 眼刀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吝啬的都扔到了这舞姬身上。 顾晚虞也不好再露出方才那惬意的模样,只也随着众人,目光沉沉的盯着这群舞姬。 宋京章见状微微皱眉, 这女人怎么不似方才那般了? 难不成这群舞姬哪里跳错了?还是方才已经欣赏够了? 思绪压根没在同一条线上的众人,看到宋京章皱眉,还当他也是不喜这等妖媚之人,便又放下心来。 继续吃菜的吃菜,品酒的品酒。 林氏给身侧乃嬷嬷使了个眼色, 乃嬷嬷会意,趁着众人没注意到,忙折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又回转,随后便一直站在林氏身后。 天色已晚,宴会也行至尾声, 宋京章看了眼打第二个哈欠的顾晚虞,起身欲让众人散席, 丝竹管乐刚停,外面便传来几声动乱, “哎!哪里来的?不能进去,你……” 紧跟着,便闯进来一个妆容凌乱,衣衫褴褛的宫女,看不清面容,手持匕首, 普一进入殿内,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直直冲着顾晚虞而来, “主子!”身侧青环惊呼一声,忙扑上前去拦, 可已经来不及了,这宫女似是连过,速度其快,顷刻便逼近于她面前, 顾晚虞慌忙起身,手掌边护着肚子,便往后退。 楼台水榭是建于湖面之上,四面环水,中间仅有一座直行桥勾连地面, 如今正逢夏日,四面皆用轻纱帘幕遮挡, 就算顾晚虞后退速度再快,退到最后,也不过是到柱子边,再一步,便是湖水, 何况她还大着个肚子,压根快不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宫女来到身前, “贱人,去死吧。” 这宫女高呵一声,手上匕首扬起,对着她猛然落下。 一众后妃吓得高声尖叫, 底下的奴才们全都护到宋京章身边,口中直呼“护驾、护驾!” 顾晚虞双手紧紧护着肚子,认命般的闭上双眼, “刺啦”一声, 是匕首刺入布料,割破皮肉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传来, 顾晚虞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身明黄,挡在她身前,紧紧护住她的宋京章, “皇上!”众人惊呼道。 那宫女见一击不成,还欲再刺,刚扬起手,便被宋京章一脚踢翻。 随后便被匆匆而来的侍卫们团团制住。 “敢在宫中行刺,真是好大的胆子,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审清此人来历和背后是否有人操控。” 顾晚虞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宋京章,捂着左臂鲜血直流的伤口,冷声吩咐着。 “传御医,快传御医。”林氏和淑妃慌忙喊着。 王贵嫔也从角落里跑出来,上前关切的询问道: “皇上您怎么样了?” 宋京章没有理会众人,右手紧紧握着左臂的伤口处, 鲜血顺着手指的缝隙,不住的往外淌着, 染红了他的手上水白玉的扳指,也染红了顾晚虞的双眼, 不久前,有一个身影,亦是同样这般挡在她身前, 为她挡去致命的一击, 如今相似的场景,不同的人,她愣在原地,再一次被人全心全意的保护着。 “皇、上。”她听到自己张口,声音仿佛从无尽的远方传来, 宋京章回头,入目便是她呆愣愣的模样, “可是惊到了?莫怕,朕在呢!” 顾晚虞回神,眼眶有些发热, 伸手和他一同紧紧握住伤口处,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想到的哽咽, “皇上不必过来,臣妾不过卑贱之身,哪里有您一国之君重要。” “说什么傻话。”宋京章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丁院首在这时到了,林氏连忙凑上前,紧盯着为他处理伤口, 顾晚虞依旧有些怔愣, 由着林氏和嫔妃、奴才们挤到身前,团团围住宋京章, 隔着人群,她的视线依旧直直望着宋京章, 宋京章亦是回望着她, 往日阴阳难测的眉眼,如今盈满关切。 “主子!”青环终于挤了过来, 瞧着她的模样,便知晓她又想到了已经故去的陈慎贞, 小心翼翼的托住她的手臂,连连呼喊着, “主子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啊!” “本宫无事。”顾晚虞淡淡收回视线,转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有皇上在,本宫能有什么事……” 话还未说完,她便忽觉眼前一黑, 随即一阵眩晕感传来,还来不及嘱咐些什么,倒头便昏了过去。 “主子!”青环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软下的身子, 一直在看这边的宋京章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劲, “都滚开。” 高声呵斥一句,呵退众人,不顾手臂上还未缠好的纱布, 两步来到顾晚虞身前,一把揽住她软倒的身子, “丁御医,快来看看宁妃。” 这章是二合一了, 之前欠的加更已经全部还完,祝各位小可爱们四月顺遂! 第184章 如今该如何是好啊娘娘? 第184章如今该如何是好啊娘娘? 顾晚虞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重华宫床榻上了,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提起的心才放下, 视线偏移,就看到守在床榻昏睡过去的青黛, “青、黛……”扯开沙哑的嗓音,轻唤一声。 青黛瞬间惊醒,看到她醒来,满眼皆是欣喜,“主子您醒啦!” “方才您昏迷着被赵总管送回来时,可吓坏奴婢们了,小环守了前半夜,又受了惊,奴婢便让她先去歇息了。”说着抬手给她背后塞了个软枕,又倒了杯温水过来。 她接过水杯润了润唇,感觉嗓子没那么干涩后,才又问道:“皇上呢?” “皇上遇刺,伤及手臂,如今已经回宣政殿修养了,” “赵总管奉命送您回来时,还特意传达过皇上的嘱咐,让您安心修养,不必再挂心刺杀一事,明日再来看您。” 顾晚虞点了点头,放下水杯,“太医如何说的,可对皇儿有碍?” “主子放心,小主子一切安稳,不过太医说您惊惧过激,还需好好修养才是。” “本宫知晓了,辛劳你们了,你去外间软榻上睡吧,有事本宫喊你。” 青黛欲言又止,见她态度坚决,这才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去了外间。 她倚着软枕,视线掠过半开的花窗,望向窗外, 如今已是三更,殿内外一片寂静, 就连素日蜂鸣不断的夏蝉都歇了声响,只剩偶尔微风扫过树叶的些许沙沙声间或传来, 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她仿若能听到心口传来的跳动声, 一下又一下,迟缓而坚定, 随之翻涌起的是无限汹涌的心绪, 方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宋京章身上那股松墨掺杂着些许龙延香的气息。 她抬手抚了抚胸口位置,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她控制的,强势的破土而出。 “娘娘,如今该如何是好啊娘娘?” 虽已夜深,但凤栖宫正殿依旧灯火通明, 内室中仅林氏、乃嬷嬷、白芷三人, 如今白芷正双手交叠,满脸焦急慌张的看向林氏, “娘娘,慎刑司百般严刑,那贱婢若经受不住,吐出咱们凤栖宫可如何是好?” “娘娘,要不要派人过去?”乃嬷嬷将手掌放于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嬷嬷不可,”白芷严肃分析道:“那贱婢误伤到皇上,如今定被严加看管,贸然派人过去灭口,难保不会暴露。” 乃嬷嬷泄了口气,眉头紧皱,摇头叹息, “若是有法子能让那贱婢闭嘴,便好了。” 白芷亦是紧紧皱着眉头, 算起来,她才是最该担心的那个, 毕竟当初和那贱婢接触的人是她, 若是那贱婢真扛不住慎刑司的酷刑,吐露出是受凤栖宫的指使, 那皇后为保全自身,必定会推她出去挡刀, 届时,她便不是死还是死了! 左思右想,仍旧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白芷忍不住再次看向座椅上轻抚着玉如意的林氏, “娘娘!” “慌什么。”林氏呵斥一声,冷冷瞥她一眼, “事还没如何,你们倒是先慌了,如何还能妥帖冷静摆脱?” 白芷被唬了一跳,但涉及自身安危,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道: “可是娘娘……” “好了!”林氏打断白芷的话,“本宫自有法子。” 感谢“慕漓_dB”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春籽”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锐”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185章 既然她找死,自然要成全她 第185章既然她找死,自然要成全她 “娘娘,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昨夜辗转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次日辰时,顾晚虞起身由着青黛几人伺候洗漱更衣。 正巧汪长才打探到消息,过来禀报, 但碍于她之前的吩咐,不敢进殿,只在门廊下回话。 “传他进来。”丢下手中的杯盏,用锦帕擦了擦唇角,她才吩咐道。 汪长才得了令,整了整衣襟,快步进入殿内,行至距她五步远时挺住,躬身行礼, “那边如何?”随意甩了甩帕子,让他起身,顾晚虞问道。 “那胆大包天的贱婢乃是已故沈更衣从前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红玫,” “经慎刑司严刑拷打,她终于吐露实情,说是、是……” 说到这,汪长才停顿了下,抬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才垂头继续说下去, “说是因为您的缘故,使得其主沈更衣降位枉死,就连大公主都送于旁人,心中不平良久,才借生辰宴之机,行刺杀之事。” “呸,沈氏收买殿中省管事谋害主子在先,担忧祸及大公主自戕在后,与主子有何干系,她怎有脸把一切怪在主子头上?真是不知所谓!” 他话音刚落,青黛便愤愤不平怒骂道。 旁边青竹、青果也纷纷点头应和。 顾晚虞摆摆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转头看向汪长才, “她是如何躲过楼台水榭外那层层护持的侍卫的?” 各宫都有侍卫日日巡逻看守,林氏又早早下令在楼台水榭准备宴席,那边不可能会没有任何看守, 再者若她没记错的话,红玫作为沈氏的心腹,当日也是跟着去往静心苑了, 沈氏死后,也没去别处, 她一个形容疯癫的宫女,从静心苑一路跑出,难道就没人发现?就让她就这样一路闯进楼台水榭行刺? “说是早有预谋,当日特意避开了所有侍卫,还混进了传菜的宫女中。” “呵!”顾晚虞嗤笑一声。 青黛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主子,这贱婢定是背地里被人暗中挑拨操控的,竟还把一切都推在了沈氏一个死人身上,” 青黛转头看向汪长才,“汪公公,皇上难道就这般轻信了她这说辞不成?” “这……”汪长才有些犹豫,“宣政殿至今还未传出什么消息,奴才也不知皇上是否是信了。” “她如今还关押在慎刑司中?” “是,”汪长才知晓她想问什么,直接答道,“慎刑司手段老辣,各色酷刑层出不穷,她想死也是死不成的。” 顾晚虞微微颔首站起身, 青黛等人慌忙上前,“主子,她不过一介贱婢,可不值当您亲自过去审问啊。” “是啊,您如今腹中还怀着小主子,切不可以身犯险啊。”青竹道。 青果:“两位姐姐说的对,何况慎刑司腌臜杂乱,实在不适宜过去,您若有什么安排,不如吩咐奴婢几个去?” 汪长才亦是点头应和。 顾晚虞这才发现几人误会了她的意思,摆了摆手,行至窗前, “你们放心,本宫不会亲自过去的。” 不过一小小宫女,还是必定要死的宫女,哪里配让她费心? “奴婢等还以为主子您是想亲自过去审问呢。” 青黛等人瞬间松了口气,又询问道:“那可要奴婢着人去查探一番?” “还有必要吗?” 顾晚虞回过身挑眉看向她们,指尖轻点窗台,语调拉长, “这宫里还是太冷清了。” 冷清的到算上皇后也仅仅只有一掌之数的女人, 但凡稍微出点动静,猜都能猜到是谁做的, 况且既对她恨之入骨,又有这个能力帮着红玫掩盖痕迹的,除了林氏还有哪个? 顾晚虞垂头低低笑了一声, 原本还想着让林氏再安稳度过一月的,可既然她找死,那她自然要成全她。 “小环呢?”收神敛眉,她扫了眼几人,忽然问道。 “还在房中,奴婢这便去寻姐姐过来。”青果匆匆出去喊人。 她摆手让汪长才退下,坐于窗边贵妃榻上把玩着腕间玉镯等候。 可还没等来青环,倒是先等来了带着伤的宋京章, “皇上。”她起身欲行礼,被他制止后,又上前迎他坐下,“您怎么来了?如今您身上还有伤,合该多歇息修养才是。” “一点小伤,还是在左臂,不妨事。” 宋京章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抚, “昨日是你生辰,一时不察出了那样的事,吓到你了。” “吓到臣妾是小,伤到皇上是大,”她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握住他带伤的左手,“皇上实在不必帮臣妾挡下的。” 眼波流转,似有微光闪动, 宋京章神情一顿,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女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咳!”他轻咳一声,“你是朕的女人,危难之际,朕自然要护着你。” 下巴轻扬,视线游离,落在一侧的摆件上,满脸骄矜之色,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瞧着他这副样子,顾晚虞原本动容的心绪尽皆化作了好笑, “笑甚?” “皇上霸气威仪,臣妾心悦欢喜。”顾晚虞食指微动,用指腹摩挲了下他的掌心。 几近瞬息,就被他反手握住, “咳!”宋京章耳后红意蔓延,扫了眼四周垂下头的赵有正等人,才轻呵一声,“莫动,你还怀着皇儿。” 顾晚虞挑眉, 为什么理由不是他手臂还有伤? 难不成她没怀身孕,便能不顾伤了? 被她玩味儿打趣的视线注视下,宋京章心头愈发火热, 摆手挥推几个奴才,就顺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一动力,拉她入怀, “伤……唔!” 原本顾忌着他手臂上伤口的顾晚虞,是没打算太过撩拨的, 哪承想,单单这点小动作便让宋京章动了情, 好在他还知道护着她的肚子,没继续下去, 唇齿相依,柔情蔓延,因前一日刺杀而导致的万千激荡思绪,在这一刻都仿佛有了宣泄口…… 二人在这厢温存, 可却吓坏了被打发出去的赵有正、青黛几个奴才, 二人一个怀着身孕,一个手臂带伤,还如此亲密, 若是有个万一,这这这…… 宋京章:笑什么? 顾晚虞:皇上好霸道,臣妾好爱! 宋京章:脸红.jpg 我才发现书名不应该用“禁欲”,应该用“傲娇”才对。 感谢“屿麓青衫”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热死我喔”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花寂_ea”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半夏不苦”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西啊夏”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不错,她就是要告诉林氏 第186章不错,她就是要告诉林氏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提起的心放下又提起,如此反复。 “赵总管,这可如何是好啊?”青黛犹豫张口询问。 “只能多费些心盯着了。” 赵有正叹了口气,虽一如往常躬身站立着, 但距离房门极近,仿佛都要贴到了房门上,耳朵竖的高高的,时刻注意着殿内的动静, 预备着只要有丁点儿不对便去传御医。 青黛和青竹对视一眼,也纷纷凑了上去,凝神细听。 青环被青果带着匆匆赶过来时,便看到他们与寻常大不相同的动作, “赵总管、青黛、青竹、你们这是?” 被这徒然一声惊醒,三人回神,这才发现他们听的太认真,身子已经在知不觉间微微倾向房门, “咳,”赵有正掩饰性的清咳一声,站直了身子, “杂家是在凝神等候皇上和宁妃娘娘的差遣,青环姑娘这是?” 幸好宁妃之前就吩咐那些小宫女太监不可轻易靠近正殿,没人瞧见, 否则,这老脸都要丢尽了。 “奴婢亦是过来听候差遣的。” 青环自然没把实情说出, 只道主子体恤她昨夜辛劳,特让她歇息一早,如今前来伺候。 “原是如此。”赵有正点了点头,而后便如往常般静立, 青环四人亦是正了正神色,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侍立在两侧。 殿内细密的动静渐歇,又恢复平日轻和的淡淡谈笑声,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宋京章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殿内走出, “伺候好你们主子。” 青环四人福身行礼,“皇上放心,奴婢等人必不敢有丝毫懈怠。” 垂下的眼角余光看到宋京章大迈步离去后,四人才起身,回到殿内, “主子。”青环轻唤一声。 顾晚虞从沉思中回神,招手示意她过来, “明日一早,你便出宫,以本宫担忧留福之名,带着徐令,去查皇后或者林家近三五个月内,是否有妇人有孕,查探清楚何时有的,现如今在何地,最好能安插进去个人,” 她目光幽远,唇角微扬, “不拘是丫鬟小厮还是厨娘绣工,亦或者是一时的送货采买皆可,只要能有丁点儿的接触便好。” “奴婢明白,”青环点头,转瞬又犹豫张口询问,“不过主子,若是万一并没有……” “不会。”她笃定道。 林氏向来谨慎, 纵使已经试探过竹儿的真心, 但若没有提前试药,她是不可能会服下的。 “去吧,”顾晚虞收敛神思,偏头看向青环,“不必急,细细的查,务必查清楚才是。” “是。” 青环对她向来全心全意信任,她既说不会是白做苦工,她自然听从, 清脆的应了一声,利落转身出去收拾东西。 “主子,您这是?”青黛有些不解。 顾晚虞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转而看向青竹, “竹儿,日后你便随待在本宫身边,切莫离开半步。” 接下来要要做的事,定会引动林氏的怒火,届时首当其冲便是竹儿, 竹儿从背叛到投诚再到做内应一事,由始至终皆是她一手策划,她自然要保下她。 不同于青黛二人对林氏那边情况的一知半解,她几乎在顾晚虞吩咐了青环后,便已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如今听了她这番嘱托,又联想到数日前她便吩咐不让自己出重华宫的事,更是印证了心中想法, 不由心中微暖,当即重重点了点头,“主子对奴婢的好,奴婢铭感五内,自不会在这当口再让主子分心,” “奴婢必定保重自身,不会给那边可乘之机。” 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顾晚虞满意的收回视线, “红玫一事便到此为止,咱们宫中的下人,也要叮嘱好,莫要再提及了。” “啊?” 青黛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可是主子,行刺这样的大的事……况且,还伤到了皇上,这……” “这亦是皇上的意思。” 顾晚虞眼帘微微下垂,捏起身前棋盘上一枚白子,轻轻把玩, “皇上已经下令处死了红玫,以及她九族内所有血亲,并当日巡逻值守的所有侍卫,也算给本宫和宫内上下一个交代。” “可您不是说,此事乃是皇后在背后操控?” “然。”顾晚虞唇角勾勒出一抹讽笑, 恐怕就是因为查出了此事,宋京章才会这么利落干脆的叫停,不再查下去, 消息传出去,一个在背后安排人行刺宫妃,结果伤到皇上身上的皇后, 宋京章还丢不起那个人, 况且外面又不知林氏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 在如今天下人眼里,皇后有喜, 宋京章多少还是顾及着些她那个肚子的。 “此事,便到此为止了。”她淡淡吩咐道。 “是,奴婢等记下了,这便吩咐下去。” “嗯。”顾晚虞摆摆手,示意她们去做事。 有孕的妇人一事并不好查, 林氏为了自己的身子,也为了不走漏消息,将人藏的很紧, 再加上林家百年望族,世代清流,枝繁叶茂,其下产业也不在少数, 好在有徐令这个对林家还算了解的人跟着,这才能一点点查探下去, 这一查,便查了一个多月,直至八月下旬, 青环才来禀报说人找到了。 “林家仆从上下,有孕的妇人的不在少数,但照主子所言,在近三五个月怀上的,仅有三人,” “但经过先前排查,只这一个是被人专门严加看管起来的,并且,每过几日均会给林府递消息过去,这些消息也会随之传到宫中。” 想来,这便是林氏用来试药的妇人了! 顾晚虞收起逗弄瑛姐儿的拨浪鼓,摆手让红袖把人抱下去,这才转头看向青环, “人在哪?” “如主子所料,在京郊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中。” “做的不错,”薄唇弯起,顾晚虞略扬了扬眉,“让人推她一把,把她腹中并未真有孩子的事曝出来。” “可这不就是……”青环猛地抬头,惊诧的询问道:“这不就是摆明告诉凤栖宫那位,她腹中并未有子了?” “不错。”顾晚虞眉梢微动,笑着挑眉, 她就是要告诉林氏那药是假的,她腹中并未真的有子, 让她穷途末路…… 狗急跳墙! 感谢“时光里的一粒尘”小可爱八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慕漓_dB”小可爱100阅币打赏支持! 感谢“Opal”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是喵喵吖”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紫玲花落”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178”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温年_cE”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且瞧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第187章 且瞧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乃嬷嬷疾步走进殿内,顾不上规矩仪态,满脸慌张道。 听到动静的林氏从账目中抬头,并未在第一时间询问,反而看了眼身侧的白芷, 白芷会意,招了招手,带着殿内众多奴才退了下去。 殿内只余二人,林氏这才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嬷嬷莫慌,发生了何事?” “京郊那边传来消息,那妇人清晨在院中散步时,一不留神狠狠摔了一跤。” 林氏挑眉,“摔便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本宫已怀上皇儿,也用不上她了,” “何况是她自己摔的,难道还敢闹不成?” 林氏说着,凤眸微眯,眸中冷光一闪而过。 意识到林氏误会了,乃嬷嬷连忙道:“不、不是娘娘,是那妇人摔后并未见红……可在场丫鬟小厮都看到她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连腿上都被石子擦破皮流血迹……” “你说什么?”林氏猛地看向乃嬷嬷。 乃嬷嬷被她这阴戾的眼神吓到,顿时垂下头去,“传太夫来诊脉,发现脉象并无丝毫不对,” “那边人都发觉不对,林二为试验真假,私自向大夫要了副堕胎药给那妇人喝下,结果、结果……” 乃嬷嬷抬头飞快看了眼林氏,小心翼翼道:“结果发现那妇人并未真的有孕……府医又给开了通络疏经的药,那妇人的脉象与涨起的小腹,才恢复寻常。” “哗啦!” 桌面上的所有东西被林氏大力挥到地上,茶水或者破碎的瓷器渣子飞溅了一地, 乃嬷嬷当即跪了下去,“娘娘息怒,是老奴未能查验分明,请娘娘责罚,只还是要顾惜您自己身子才是。” “身子?” 林氏嗤笑一声,站起身,扶着小腹的五指收拢紧紧握紧, “本宫还有何要顾惜的身子?”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懂乃嬷嬷此话意味着什么, 那妇人脉象与孕妇一般无二,腹中却实并无子, 那她腹中,当然也仅仅是一团没有任何生机的血肉, “贱婢!” 林氏眸光冰冷,咬牙恶狠狠骂了一句,再不复往日之平静, “那个贱婢呢?嬷嬷,去寻她,本宫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顾氏,好一个顾氏!” “本宫同那妇人如此,顾氏那里却丝毫未出问题,她有孕八个月,如今还是好好的!” 恐怕那药,一早就是顾氏暗中谋划,故意要送到她手里的, 还有那个贱婢,恐怕早就被顾氏收买好了……不, 或者从一开始,那个贱婢就并未真的归顺于她! 林氏满眼阴戾,垂头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不仅瞒过了她,还将了她一军, 真能忍啊!竟多次让那贱人躲过了她的试探,还让她中了招! 乃嬷嬷见她脸色愈发阴沉,紧握的手中都渗出丝丝血迹,连忙上前边松她的手,边安抚道: “娘娘,许是此药因人而异也未可知,不过既然脉象上查不出任何不妥,恐怕传御医也无法查明,” “不过娘娘您也莫要太过心焦,说不准、说不准是咱们多想也未可知,那药也许在您身上真的应验了,您腹中真的便有……” “嬷嬷你觉得可能吗?”林氏打断她的话,转头死死盯着她。 “老奴……”乃嬷嬷一时语塞,逐渐消了声音。 林氏收回视线,摆手道:“去寻一副堕胎药与能下红的药。” “娘娘?!”乃嬷嬷有些惊讶, 毕竟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她心中还抱有一丝隐隐的希望, “不若再等等?待老奴去宫外,再寻些精通此道的奇医,再为您诊脉确认无误后,再做此安排也不迟?” “来不及了嬷嬷,”林氏再次打断了她的妄想, “只要再过一个月,莫说是御医,就连宫中这些奴才,都能发现本宫这胎的不对劲!” 林氏颓废的倒在座椅上,闭目叹息一声,自嘲道: “终日打雁,不想却被雁啄了眼,顾氏真是好算计!” “娘娘!”乃嬷嬷服侍林氏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去寻吧,”林氏睁开双眼,恢复往日的冷静,“不论是真是假,此胎都不该留了。” 乃嬷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未再多言,只依命出去寻药。 “凤栖宫又有人出宫了?” 顾晚虞斜靠在软榻上, 正一手轻轻软枕边,一手拿着银叉叉着果子吃, 听完汪长才的禀报,漫不经心询问道。 “是,听闻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乃嬷嬷,”汪长才垂头恭敬继续说着, “说来也是奇怪,这位嬷嬷分明是午膳前才回宫的,这不大会子工夫,竟是又出宫去了。” 顾晚虞笑了一声,随手扔下手中的银叉, “许是有事吧,毕竟皇后出身世代清贵的林家,如今有孕,娘家惦念,或是想寻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也未可知,”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凤栖宫那边不必再盯着了。” “是。”汪长在应了一声,恭敬告退离去。 眼瞧着他退出殿内,顾晚虞伸手接过青竹一直打着的团扇,自己轻摇了摇,嘴角噙起抹淡笑, “竹儿你说,皇后是悄无声息流了此‘胎’,还是会借此再咬本宫一口?” “皇后手段阴狠毒辣,此番发现被主子暗算,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奴婢猜,必定会是后者。” 青竹垂眸温顺的接下她的话,推测着,末了,还无比笃定道: “主子算无遗策,此番定然万无一失。” 顾晚虞悠然一笑,目光掠过花窗遥遥望向凤栖宫方向, “且瞧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如今事已十万火急, 乃嬷嬷出宫后也未多经辗转,直接回了林府,向府医要了一副堕胎的药,便带回了宫中, “娘娘,药已带回,老奴现在便命人去煎。” “且慢。”林氏拦下乃嬷嬷的步子。 “娘娘?” “此事不急,先备好药,本宫要放在最关键的日子用。” 林氏视线从乃嬷嬷手中的药包,滑落到自己小腹,眼色森然, 顾氏胆敢算计她,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而她的皇儿,哪怕就算是死,也要为她铺平道路。 不好意思作者这两天过敏了, 关键一开始还没发觉到,喝了一整瓶酒又吃了馒头夹老干妈,一下就严重了,整个脸都又红又肿又痒,一直在跑医院,没能及时更新,感谢大家体谅!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硕.”小可爱一张月票以及100阅读币打赏支持! 感谢“小宝藏姜姜”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中秋夜宴 第188章中秋夜宴 后宫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表面平静无波,和睦非常,实则暗流涌动,小摩擦不断, 顾晚虞与林氏共同要等的时机很快便来临…… “眼看便是中秋佳节,中秋夜宴也该操办起来了,可本宫近来害口严重,身子实在不支,唉!” 这日请安,如往常闲话几句,做足贤德中宫姿态的林氏突然话锋一转,微叹一声,抬头看向下方, “少不得要几位妹妹帮着筹备一番了。” 顾晚虞眸光微闪,眼帘低垂,盯着手边杯盏上藤萝缠枝的花纹未开口。 对面淑妃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应答。 唯独王贵嫔满脸激动,生怕落下了她,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皇后娘娘孕育皇子辛苦,嫔妾们合该为娘娘分忧才是。” “宫内若是多些像王妹妹这样伶俐乖巧的便好了,”林氏赞许的笑了笑,“说来,王妹妹是皇子所的老人了,深得皇上喜爱,又屈居贵嫔之位良久,这位份论理也该动一动了。” 话中含义不言而喻,王贵嫔顿时更激动了, “皇后娘娘放心,宫宴一事,嫔妾必定事事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林氏满意的点点头,又偏头看向顾晚虞二人, “淑妃和宁妃,你们位份高,合该多做些表率才是。” “按理说臣妾资历最高,为皇后娘娘分忧,臣妾应当首当其冲,但您也是知晓的,大公主身子一向不好,臣妾还要时时照顾,实在分身乏术。”淑妃起身福了福,言语谦卑。 顾晚虞紧随其后,“臣妾如今身子已有八个多月,实在行动不便,纵使有心为娘娘分忧,却实在无力,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不过是一个宫宴而已,都有旧例可循,哪里就费得了妹妹们太多工夫,” 林氏抬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幽幽道: “上次听闻大公主身子已养的差不多了,如今是又病了吗?可有传御医看过?” “宁妃你怀相一直不错,若本宫记得没错的话,前些日子不是刚修养好,报了大安?” 顾晚虞抬眸,视线与淑妃相撞,又转瞬收回,罕见十分默契的纷纷垂下头去。 二人的动作,被林氏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杯盏, 茶杯与桌面相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在寂静在花厅中显得尤为清晰, “不过是边角末等小事,妹妹们若是再推脱,难不成让王妹妹一人筹备?传出去岂不有损皇家颜面?” “唉!到底是后宫人太少了些。” “不过也就这几月了,太后正在私底下相看京中贵女,想来不日便能入宫,为皇上和本宫分忧。” 淑妃难以置信的抬头,“皇后娘娘,此事是何时预备下的,臣妾等怎从未听闻?” “是啊娘娘,这样大的消息,先前怎得一点风声均未漏出?”王贵嫔也急切道。 顾晚虞跟着看向林氏,“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开始筹备大选了?” “皇上原念及边关战事,后宫中,本宫与宁妃妹妹有孕,淑妃妹妹要看顾大公主,是不预备大选的,” 林氏似乎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抚了抚鬓角的凤簪,勾唇笑道: “可你们也看到了,后宫实在人数太少,不仅无法伺候好皇上,就连筹备个宫宴都无法寻到人手,” “太后也是一片苦心,顾及战事,不会举办大选,跟皇上商议过后,决定挑选京中合适的贵女入宫,想来不日便能看到了,” 林氏欣赏够了她们变化莫测的神色,话锋一转,又转回宫宴上, “也罢,妹妹们不愿,本宫便也只能厚着脸皮去请太后她老人家出面主持大局了。” 此等关头,林氏若请动太后出山,难免会让太后觉得她们无用,加快挑选贵女入宫的进度, 纵使贵女入宫已成定局, 但没有人会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些鲜妍年轻的女人进来打破如今这还算平静的局面。 淑妃握紧了手中的锦帕,王贵嫔急切的欲言又止, 顾晚虞心中冷笑, 微不可察的视线划过二人与上首一副无可奈何模样的林氏, 她张了张口,率先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既然太后娘娘需为挑选贵女一事烦忧,筹备宫宴这等小事,自然不好再去烦扰,不若还是由臣妾与淑妃姐姐、王贵嫔妹妹商议着筹备?” 淑妃面色一松, 林氏似笑非笑的视线也移了过来, 顾晚虞只当不知,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臣妾终究身子不便,淑妃姐姐要照顾大公主也非虚言,还请皇后娘娘派身边的白芷姑娘一同辅佐才好。” 话音刚落,对面淑妃眉头又是一皱, 要她看,要么不接,要么接下便要从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皇后向来把手中的权利看的十分重,此次主动提出让她三人接手筹备宫宴一事,想必又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她本不愿接的,直至听到贵女入宫一事,才又犹豫, 可既然要接下,那自然要借机安插些人手,好待来日, 谁知宁妃竟主动提起要人, 这皇后都没主动派人盯着,顾氏这是做什么? “淑妃妹妹的意思呢?”林氏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反而看向淑妃, 顾晚虞也随之望了过去, 触及淑妃手中被揉的不成样子的锦帕时,视线微顿,随即不由暗笑一声, 呵,没道理她同林氏斗法,淑妃从中取利的, 上次淑妃谋夺了大公主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此次还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要问问她答不答应! “淑妃姐姐?”见淑妃半响不答话,王贵嫔到底没忍住,开口提醒道。 淑妃瞬间回神,入目便是一脸似笑非笑的林氏,与温顺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顾晚虞, 她扯了扯嘴角,“宁妃妹妹说的很是,臣妾等到底是第一次筹备宫宴,还需皇后娘娘派人再旁提点才是。” “几位妹妹的能力,本宫还是信得过的,”林氏红唇微扬, “不过既然三位妹妹都开口了,本宫也不好驳了,既是如此,白芷便跑一趟,在旁辅佐几位妹妹吧。” 感谢“书友20231129191_Dd”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396671”小可爱三张红袖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贤德之心?呵! 第189章贤德之心?呵! 中秋宫宴的筹备一事就这样定下了,以淑妃和顾晚虞为主导,王贵嫔协助,白芷在旁盯着, 一切都有旧例可循,自然不必她们过多费心, 更需要操心的是防着旁人在宫宴上动手脚, 不过深知林氏必定会借此机会在宴会上做文章,顾晚虞是最不担心的了, 甚至借助统筹之便,好好的收买拉拢了些人手。 她在宫中的根基还是太薄弱了啊! 顾晚虞扶着后腰,隔窗欣赏金桂随风摇曳的美景,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边勾画, 尚舍局、造物处、花房…… 还差个御膳房,倒也还来得及。 念头通达,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将注意力拉回身后白芷的传令上, “宁妃娘娘,皇后娘娘说拜月一事虽早有定例,但如今宫中后妃皆有孕,乃是大喜,此次合该在旧例基础上,再添半成才是,以谢天恩眷顾。” “既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本宫合该遵从的,”她转身看向躬身而立的白芷,“不过如今前朝战事吃紧,皇上主张节俭,再填半成是否太过于隆重了?” 以谢天恩眷顾?天恩再重还能重过宋京章? 届时太过奢靡惹得宋京章不喜,哪里还会管这劳什子的“谢天恩”? 林氏是躲了,罪过全是她这个主管拜月事宜的宁妃, 林氏还真是一如既往,会见缝插针的给她扣罪名。 “这……”白芷低垂着头,“实在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不敢自专。” “不若白芷姑娘先去再问问皇后娘娘,本宫再做安排?” “皇后娘娘昨日已发下话,要静静颐养,宫宴诸事又早早交由您与淑妃娘娘,奴婢又怎敢再去惊扰。不若您与淑妃娘娘自行商议一番,再做决议?” “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白芷姑姑……” “小环!”顾晚虞抬手拦住想要为她抱不平的青环,面上笑容不变,双目紧紧盯着白芷道:“皇后娘娘如今怀着嫡皇子,自然不能用此等小事烦扰娘娘。” “宁妃娘娘识得大体。”白芷不卑不亢赞了句,又福了福身,“皇后娘娘的懿旨已带到,若无旁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白芷姑娘慢走。” 眼看白芷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青环再也忍不住张口说道:“主子,她也太轻狂了些,竟然敢这么和您说话,简直不知死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勾唇嗤笑一声,行至贵妃榻前坐下, “只要皇后一日是皇后,她这个贴身大宫女,自然便能以皇后的名义教导嫔妃,不过是言语不敬了些,又有何的。” 青环听懂了她的意思,盯着白芷离去的方向狠狠哼了声,“早晚有她好死的!” “不过主子,皇后这摆明就是跟您使绊子,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顾晚虞一手轻抚孕肚一手搭上榻边扶手处,身子微微后倾,倚靠到软枕上,语气幽幽, “她是皇后,下的懿旨本宫作为嫔妃自然不能不听,可皇上的话,无论是谁,都要听的,” 说罢,转头看向她,“小厨房不是新做好了桂花糕,取一叠送去宣政殿。” “是。”清脆的应了一声,青环急忙去办。 不出所料,宋京章看到这桂花糕,当即便想到了重华宫的金桂, 一问果然是她送过来的,不禁挑眉,唇角也勾起浅浅的笑意, “她倒是难得给朕送东西。” 说着便抬步出了宣政殿往重华宫方向走。 他到时,顾晚虞正巧刚用完一叠小巧的桂花糕, “朕的皇儿倒是个好吃的。”宋京章刚进来便看到青果正端着空碟子往外走,不免打趣一句。 顾晚虞已经习惯他这经常不让人通报便进来的毛病了,也没起身行礼, 听到他这话,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瞥了他一眼, “小厨房为了臣妾好入口,桂花糕都是做的拇指大小,那碟子只有巴掌那么大,统共也就放了三四块。” 得了个美人瞥的宋京章弯了弯眉眼,来到她身边坐下,抬手抚上她挺起的孕肚, “是朕说错话了。” 这下倒是惊到她了,不论是记忆里还是印象中,宋京章从未说过一句“错”, 何况作为一国之君,哪里会错? 有错也是旁人的错。 虽是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也清楚,若是此时大惊小怪,不仅会毁了此时温情的氛围,也会让二人之间疏远, 遂只当没瞧见赵有正等人一副宛若见了鬼的表情,拉住宋京章的手,扬眉骄矜道: “嗯哼,若是皇上能为皇儿的母妃解决个难题,皇儿便原谅他父皇了。” 宋京章挑眉,望着她那微微扬起的眉头,不禁一哂, “有何难题,说来听听。” 她并未故作姿态,十分坦诚的将林氏的吩咐,以及自己的担忧说了, 末了又道:“臣妾如今亦是左右为难,皇后娘娘那边不好烦扰,臣妾便想着先问问您的意思。” “这有何的,不过是一拜月仪式,想隆重些便隆重些,” 宋京章捏了捏她的手,笑她想的多,“这点小事,朕还是供养得起的。” “那臣妾就依皇后娘娘所言?”她不动声色的上眼药。 宋京章对于她这显而易见的眼药了然于心,但十分满意她的坦诚,也乐于做个坏人,给她撑腰, “赵有正!” “奴才在!”赵有正躬身上前。 “去将朕方才未来得及用那碟桂花糕送去凤栖宫,以褒奖皇后贤德之心。” 贤德之心? 顾晚虞差点没笑出来,忙用护甲在手心划拉了两下,才勉强忍住。 “皇上这可就是借花献佛了。” 宋京章拍了拍她的手, 没说那点心放了这会子,恐怕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 此番敲打一下皇后也是好的,最近林氏确实有些过了。 林氏那边收到这桂花糕,如何咬牙憋闷不提, 只她这难题不仅迎刃而解,还坏了宋京章心中对林氏的好印象,可谓一举双得, 这事过去后,中秋佳节也近了, 夜宴依例设在太和殿,分男女两宴,前殿后殿各自设席, 宋京章率领诸位王工大臣在前殿,后殿则是以太后为首,一众后妃和诸多宗室命妇陪坐, 作为筹备宫宴的妃嫔之一,她早早就到了, 却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早, 感谢“吾皇大人”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0章 大家一起晕! 第190章大家一起晕! “淑妃姐姐好早。” 她由青环搀着行至淑妃身前,俯身欲见礼,却被淑妃先一步温声打断, “你快坐下吧,本宫瞧着你这肚子都觉得吓人。” 这几日与淑妃一同筹备宫宴,倒是让她二人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熟悉, 是以她也未多推辞,转身直接坐到了一侧属于她的座位上, 接过青环手中的团扇,自己轻轻摇着,“今年夏日似乎比以往更长了些。” “哪里是长,不过是你双身子,耐不得热罢了,” 淑妃挥手打发走一个过来禀事的太监,坐到她身侧位置, “放心,本宫让人在殿内四角都放了冰,有宫女和太监专门打扇,过会子想必便凉爽了。” “多谢淑妃姐姐费心了,”她笑吟吟抛了个眼神,意味深长道: “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了,看到宫宴举办的如今用心,想必也是十分欣喜的。” “不求多讨皇后娘娘欢心,只求不出错便好了。”淑妃与她对视一眼,亦是扯开笑。 “皇后娘娘到。” 得,说曹操曹操到, 二人忙收神敛眉,起身迎接, 林氏一身正红色凤袍,由白芷扶着缓缓进入大殿, “妹妹们无需多礼,” “一路走来,太和殿布置摆设无一处不用心的,可见你们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辛劳两位妹妹了。” 顾晚虞与淑妃对视一眼,齐齐道:“不敢,此乃臣妾等分内之事。” “怎得不见王贵嫔妹妹?” “臣妾方才已派人去听雨轩传了,如今想必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淑妃道。 “嗯。”林氏微微颔首, 她也不过随口一问,对于王贵嫔也不是真的关心,得了答复便抛掷脑后, 转身入了上首的凤座,又摆手让她二人坐下, “说来,应当是咱们去寿康宫迎母后一道过来的,不过母后向来体谅小辈,担忧本宫和宁妃妹妹身子不便,特意发话不必去寿康宫了。” “太后娘娘仁厚,是臣妾等之福。” 闲话间,王贵嫔也匆匆赶到了,见皇后与她们二人俱在,不由面色一慌, “嫔妾路上被不长眼的奴才弄脏了衣裙,回宫重新梳洗才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过小事,入座吧。”林氏摆摆手,虽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但面上十分和善。 王贵嫔瞬间松了一口气,又向顾晚虞和淑妃福了福身,才到后方坐下。 紧跟着众多宗室、命妇也陆续到了,太后在众人到齐后才出现。 没有宋京章在,又当着众多宗室命妇的面,后宫女人还算和睦, 推杯换盏、吟诗作对、赏花谈笑…… 时间过的也还快, 直至华灯初上,一轮圆月从西方升起, 众人才停了说笑,随着太后和林氏的动作起身,往祭月台走去, 一直分出注意力盯着林氏的顾晚虞发现她方才并未有何异动,便知晓她定是打算在拜月仪式上动手, 嘴角挑起抹浅淡的笑意,起身时给身后青环使了个眼色, 青环会意点了点头。 宫中拜月与民间不同, 除了祭品精细华贵些,还分执事、赞礼、主祭和参祭者, 执事、赞礼都是由礼部的官员担任, 顾晚虞等一众嫔妃和宗室命妇为参祭者, 而主祭者,太后在场,本不该轮到林氏, 但太后向来谨慎,直言此等重大之事,须由国母来主持。 在众人注视下,二人互相推辞了一番, 林氏这才依言上前,站在众人前方,接过执事手中的祝文,借月光与烛光,向月亮展开诵读, “今宵长空浩荡,气清天朗,遥望蟾宫……” 顾晚虞的位置在太后右侧后方, 都不用抬头,只要眼风稍微一扫,便能将林氏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林氏诵读完祝词,将祝文和月光纸放到席前小盆中,点燃焚烧, 下一个环节便该是参祭者依次上香了, 就在这时,在白芷搀扶下缓缓起身的林氏,动作一顿,猛然倒了下去。 “娘娘!” 几近同一时刻,这一声惊呼划破天际,将众人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白芷预备好的呼喊卡在了喉咙中,难以置信的转回头, 就见顾晚虞已经面目苍白的昏倒在了青环怀中。 白芷扶着林氏的手有些抖,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林氏的衣角, 见她毫无反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按照原本的安排行事, “娘娘!” 众人这才发现不仅宁妃昏倒了,就连皇后也晕了过去, 一心一意盼着皇孙和嫡皇孙的太后手也抖了,“将皇后和宁妃先抬去旁边的韶景轩,快传太医!” 众多宗室、命妇见此,便知晓定是后宫争斗引出来,但涉及皇室颜面都不敢多言, 视线在仅剩的妃嫔——淑妃和王贵嫔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悄悄感慨一句连在拜月这样的大事上都敢动手脚,皇上这后宫都是非凡之辈啊! 随后便纷纷识趣先告退离去了。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前殿的宋京章和诸位王公大臣, 宋京章得知两位有孕的后妃在祭月台上直接齐齐昏倒后,当场就黑了脸, 众多王公大臣也不是傻的, 发觉事情不对,顾不上其他,顺势借口担忧自家夫人,也纷纷告退离宫。 “皇后和宁妃呢?” “太后娘娘当即则断,命人先将二位娘娘送去了韶景轩,太医也过去了。” 宋京章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大迈步去了韶景轩。 韶景轩虽说也是一处宫殿,但实际不过是由三间屋子打通连接而成的, 因地处前朝与后宫交接处,先帝时期被用作嫔妃会见娘家人的场所, 同时又紧邻太和殿,偶尔有宫中大宴上需要醒酒更衣的,也会来此, 是以不仅不缺洒扫跑腿的小宫女、小太监,殿内也十分整洁, 顾晚虞与林氏被分别放于左右两侧房的软榻上,身前围了数位闻召赶来的御医, 太后双手合十,紧紧握着佛珠,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站在堂前,不住的念佛。 宋京章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母后。”他轻唤一声。 “皇帝来了!”太后被平嬷嬷提醒,转头看向宋京章, “皇后和宁妃无故突然昏倒,御医正在诊脉,你快去瞧瞧吧。” 感谢“回忆过去的时光_DC”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雪梨叉烧酥”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来人,掌嘴! 第191章来人,掌嘴! “让母后忧心了,您先回寿康宫歇息吧,这里有儿子在。” 宋京章忧心太后身子,不忍她过多操劳,一边劝说,一边给旁边的平嬷嬷使了个眼色。 平嬷嬷会意,也开口劝道:“是啊娘娘,皇后娘娘与宁妃娘娘虽是昏倒,但瞧着也并未有大碍,这里有皇上在,您还不放心嘛?” “何况此地人多杂乱,为您身子着想,实在不宜久待,且若是皇后娘娘与宁妃娘娘醒来,见到您如此忧心,恐怕心中也难安啊,不如就依皇上所言,先行回宫歇息?” 太后一向听从宋京章的,又有平嬷嬷如此劝慰,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皇后和宁妃同时昏倒,哀家瞧着不像是意外,皇帝可要查清才好。” “母后放心。” 太后嘱咐完,又看了眼左右侧殿,这才回寿康宫, 结果步子还未迈出韶景轩,就听后方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皇后娘娘见红了。” 太后眼皮一抖,慌忙转身,向皇后那边走去。 宋京章顾不上其他,也黑着脸进了左侧室内,“怎么回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宴会上便隐感不适,碍于众多王妃夫人们在场,只喝了碗安胎药,并未声张,方才在祭月台上昏倒,如今不过片刻便见了红。” 白芷伏跪哽咽答道。 “糊涂,万事哪里有皇后嫡子重要!”太后忍不住怒斥一声。 “丁御医?”宋京章看向正在诊脉的丁院首。 丁院首面色如常的收回诊脉的手指,但从其额角不断涌现的细密汗珠便足以凸显他的紧张, 皇后这胎是他一直看顾着的, 可往日那平稳如常的滑脉,如今再也摸不出, 怎么摸脉都是并未有孕的脉象, 再联系前几日请平安脉时皇后对他的吩咐,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暗道一声,不愧是国母,胆量也是一般人难所能及, 起身欲回话时,眼角余光瞥到白芷递过来的眼色, 心中不由又叹了口气, 若是此次能顺利脱身,也该想个法子告老还乡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此乃沾染了活血通络的药粉,又被麝香等物刺激,这才见红小产。” “小产?!”丁院首话音刚落,白芷便惊呼一声。 被平嬷嬷搀扶着的太后也颤着声音追问道:“丁御医此言,是皇后腹中皇子已经保不住了吗?” 宋京章严厉威仪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他, 丁院首抗住压力,垂头应道:“是,微臣无能,事发突然,再加上皇后娘娘自有孕后,身子十分虚弱,皇嗣已然保不住了。” 似乎在应和着,丁院首话音刚落,林氏下身又涌现出大量血迹。 “娘娘!”白芷哭嚎一声,扑到床榻边,抱着林氏的手臂啜泣不已。 旁边小宫女们忙上前帮着清理,血水端出了一盆又一盆, 小小的韶景轩转瞬就充斥满浓重的血腥气息, 鲜血染红了床榻,也染红了宋京章的眼, 之前对于这个嫡子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愤怒。 “嘭!” 绣墩被大力踢到墙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殿内众多奴才哗啦一下跪倒在地,死死埋下头,“皇上息怒。” “微臣该死。”丁院首伏跪在地上,嘴角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生怕宋京章会一怒之下,斩了他的九族, 同时心中涌现无尽悔恨, 若是早知如此,他是万万不会上皇后这条船的。 “章儿,事已至此,莫要伤着自己身子,”太后忧心他伤着自己,慌忙宽慰, “时日还长,日后定然还会有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那些腌臜物是从何而来的。”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宫宴之上,如何会出现麝香等物?还偏偏让皇后娘娘沾惹上了。” 白芷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住了哭嚎,转身面向宋京章重重磕了头, “恳请皇上明察,为皇后娘娘和故去的小皇子主持公道。” “赵有正!” “奴才在。”赵有正肃脸上前。 “去查。” 宋京章拧眉冷声吐出这两个字,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嗻!”赵有正领命匆匆而去。 宋京章盯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林氏,愤怒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复杂, 能在中秋宴会上动手,且能悄无声息谋害到皇后的人,无非就是统筹此次宴会的人了, 而此次筹备宫宴的人选,他也有所耳闻, 淑妃、宁妃…… 宋京章刚想到这儿,神情突地一顿, 皇后是沾惹了那些药粉和麝香才会小产,而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虞儿岂不也是…… 抛下面色有些忧愁的太后和跪了一地的奴才,宋京章猛的转身,大迈步向右侧殿走去, “章儿?” “娘娘,皇上应当是去瞧宁妃娘娘了。”平嬷嬷低声提醒道。 太后恍然,“对、对、对,还有宁妃,快!”说着也连忙抬步跟上宋京章。 “宁妃如何了?” 宋京章步子急切,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工夫便掠过珠帘到了顾晚虞躺着的软榻前, 眼瞧着安御医收起药箱,不由急声询问道。 安御医与一众奴才回首躬身欲行礼,被宋京章挥手制止, “免了,快说,宁妃身子如何?” “回禀皇上,宁妃娘娘似是接触到了些活血的药物,一时气血浮涌,才致使昏迷,” 安御医拱手垂头禀报道,“不过好在娘娘素日身子养的好,腹中皇子并无大碍,只需再喝几副安胎药便好。” 太后刚走过来,便听到这一句,连忙念了声佛,“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有劳安御医了。”宋京章也松了一口气。 “微臣不敢。” 一直在侧静静旁观了全部过程的淑妃,不由眉梢微动, “到底是宁妃妹妹福缘深厚,比皇后娘娘还要早来些,却并未有事。” 话中意味之深长,直接将众人视线都引了过去。 青环忿忿不平,“淑妃娘娘此话何意?难不成定要看到我家主子早产才欢心吗?” “哟!” 两个有孕的都在她主导筹备的宴会上出事,淑妃本就有些气闷, 如今见青环一个宫女还敢挤兑她,不由挑眉讽笑道: “宁妃身边的宫女真是好教养,臣妾不过一句感慨,便能上来直接声讨主子了。” 宋京章亦是皱眉, 他一向看重规矩,信奉尊卑有别,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如今一个宫女便敢如此僭越,自然有些不喜。 淑妃也是深知他的脾气,见他并未阻拦,便直接怒呵一声, “宁妃妹妹还昏着,本宫自然要帮她管教一下奴才,来人,掌嘴!” 就在这时,顾晚虞一个嘤咛,幽幽转醒,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时光里的一粒尘”小可爱四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Question”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此等心狠手辣之辈,断不可轻饶 第192章 此等心狠手辣之辈,断不可轻饶! “皇上?”顾晚虞睁开双眸,看向宋京章, “您怎么在这儿?宫宴结束了?臣妾、这是怎么了?” 她佯装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惊诧的看向宋京章。 “莫动。”宋京章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顺势坐到软榻前的绣墩上, “宴会上出现了些腌臜物件,你与皇后方才在拜月仪式上昏倒。” 顾晚虞瞳孔微微张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 宋京章注意到她的动作,忙温声安抚道:“放心,咱们的皇儿无事。” 话虽如此,可他的脸色瞧着实在不好看, 顾晚虞心知肚明是何缘故,自然不会去触他霉头,只温顺柔声道:“累皇上、太后娘娘和姐妹们忧心了。” “只要宁妃你没事便好,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太后娘娘说的是,只要宁妃妹妹和腹中皇子没事便好,趁着御医都在这儿,不若再让御医诊脉看看,也好以保无虞。”淑妃扬声提议道。 “淑妃说的不错,皇后……” 太后点头赞同,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叹息一声,随机调转话锋继续道:“再让御医看看,也好更放心些。” “母后说的是,安御医!”宋京章摆手示意。 安御医立时恭敬上前。 顾晚虞没说什么,只温顺的伸出手腕。 片刻后, “娘娘虽也沾惹了些许麝香,但好在并不多,如今身子尚有些虚弱,还需修养几日。” 安御医起身拱手道。 宋京章和太后闻言都放下了心。 “去开药吧。” 宋京章吩咐一声,抬手握紧她尚未来得及收回去是手,“苦了你了。” 顾晚虞摇了摇头,“只要皇儿平安无事,臣妾便别无所求了。” “且慢!”淑妃扬声打断二人的温情脉脉,抬手拦下欲要退下开安胎药的安御医, “皇上,皇后娘娘已被此事弄的小产,可同进同出的宁妃却仅仅是虚弱几分,为保稳妥,不如再让丁御医把脉看下?” 太后的视线立即投了过来, 宋京章也皱眉轻呵一声,“淑妃!” 没人是傻子, 淑妃此言到底是何意,他们自然十分清楚, 青环怒目而视,“淑妃娘娘……” “多谢淑妃姐姐的关怀,”顾晚虞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勾笑看向宋京章, “皇上,既然淑妃姐姐不放心臣妾,不若便依言再劳丁院首或者太医院其余御医过来给臣妾瞧瞧?” 宋京章那双黑沉的黯眸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丁本!”他当即大呵一声。 听到传召的丁院首,当即快步过来,“皇上。” “给宁妃看诊。” “是。”丁院首先是看了安御医一眼,这才上前为顾晚虞诊脉。 顾晚虞瞥了眼淑妃,心中一阵好笑, 她自然不会惧怕丁院首的诊脉,毕竟她方才可是真晕, 只不过一被抬进韶景轩她就醒来了而已, 对于皇后那边,以及这期间所发生的全部事,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才能在淑妃下令要掌掴青环时及时“醒来”。 至于如何做的? 只要屏息快点天突穴,再在脑中回想些令人惧怕的场景,便可达到气血上涌从而昏厥的目的, 这般,不论林氏是如何交代的丁本,他诊脉都只会诊出是沾惹了活血之物才如此, 甚至哪怕就算是叫来太医院所有御医来看诊也都会是同一个结果。 果不其然,丁院首诊脉过后,说辞与安御医一般无二, 淑妃皱了皱眉,狐疑打量了她两眼,又温声说道: “只要宁妃妹妹和腹中小皇子无事,姐姐也便安心了,王贵嫔妹妹你说是不是?” “淑妃姐姐所言甚是,幸好宁妃姐姐福源深厚,皇嗣无碍,否则皇后娘娘小产,宁妃姐姐又……” 王贵嫔话说了一半,随后在宋京章冷厉的视线逼迫下,渐渐垂下头去,没了声响。 顾晚虞暗自抿了抿唇, 王贵嫔这个蠢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白白替淑妃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也罢,暂且放过淑妃一马, 毕竟,还有更紧要的…… “皇后娘娘小产了?”她皱眉佯装受到惊吓道:“是因为皇上您方才所说的在宴会上出现的腌臜物?” “怎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中秋夜宴上动手脚?皇上您定要查明真相,此等心狠手辣之辈,断断不可轻饶!” “对了,皇后娘娘如何了?”她说着便作势起身要下地去探望林氏, “胡闹!” 宋京章急忙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按回软榻上, “你如今身子虚弱,怎可轻易便下地,皇后……还好,你大着肚子胡闹什么?” 他又瞥了眼青环,“还不快扶你主子躺好?” 青环连忙上前,小心扶着她再次躺回榻上。 “你这孩子就是心善,一味只想着旁人,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得益于顾晚虞从刚开始便坦白瑛姐儿的身世,以及对待平嬷嬷的态度,再加上肚子争气, 太后一向对她观感不错, 如今见她身子不适,却还想着要去探望皇后,自然忍不住也劝了一句, 虽说沉浸后宫多年,亦是能看出她有些作戏的成分在, 但于情于理,作为嫔妃肯做做样子,也已经很不错了, “旁的事不必你忧心,当下你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子,看顾好肚子里这个哀家的小皇孙。” “是,臣妾都听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顾晚虞温顺的躺好,对二人有些羞怯的笑道。 淑妃在一侧默不作声的静静看着, 哪怕平日里装的再姐妹情深,可这一刻她连作戏劝慰的心思都没有, 作为后宫的女人,她太能看出顾晚虞是真心还是假意, 故而瞧着宋京章和太后如此紧张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和刺目。 正说话间, 赵有正带着香炉、炭盆、蒲团等物匆匆赶回, “启禀皇上,太后和各位主子,奴才奉命前往太和殿清查,查到了这些……” 说着,身后几名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其上摆放香烛、香灰以及尚未燃尽的月光纸, 赫然正是方才祭月台上摆放的香烛,和林氏所经手烧掉的那些东西。 “经奴才和太医院太医查验,此香烛添加了麝香、零陵香等物、而那拜月所用的月光纸上则浸染过活血通络的药粉,” “想来是经过明火燃烧下,激发其中药性,才使得皇后娘娘小产!” 感谢“熙”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3章 幕后之人是 是宁妃! 第193章 幕后之人是 是宁妃! 赵有正话还未禀报完,左侧殿一小宫女急急忙忙过来,说皇后醒了。 宋京章连忙起身,和太后一同去左侧殿,王贵嫔也紧随其后。 淑妃抬脚一步迈出,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顿住, 随机幽幽的语调传来—— “宁妃妹妹,中秋宫宴筹备分工明确,拜月各项事宜皆是由妹妹一人负责,如今查出是祭月所用香烛和月光纸致使皇后娘娘流了嫡皇子,妹妹想来也难逃其咎,” 淑妃隔着珠帘,盯着宋京章等人的背影看了半响,又转头对她笑了笑, “姐妹一场,本宫自是信得过妹妹的,不过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能否信得过,就难说了,姐姐在这里也好心提醒妹妹,还是提前多想想法子吧。” 顾晚虞迎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她也是一笑, “多谢淑妃姐姐关怀,不过臣妾如今亦是被害动了胎气,皇上太后一向明察秋毫,想来定不会怪罪到臣妾这个与皇后娘娘同为受害人的妃嫔身上。” “呵!”淑妃又是一声轻笑,视线在她周身打量了几眼,“但愿如妹妹所愿。” 随后便转身去了左侧殿。 “主子,淑妃她?”青环压低声音询问。 “不过是迫不及待想要跳出这个烂摊子罢了。”顾晚虞轻蔑的挑了挑唇, 皇后被害小产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轻易揭过, 而负责筹备宫宴的也就她们三人,若是罪名没人担下,自然是由她三人共同承担, 为避免沾惹到自身,淑妃和王贵嫔当然会不遗余力的让她这个全权负责拜月事宜的人,认下此罪。 再加上皇后那边的安排…… 这样看来,如今,她可谓是众矢之的啊! “那咱们如今该如何做,若是淑妃和王贵嫔为了保全自身,给您泼脏水岂不就是趁了皇后的意?” 想起方才淑妃露出那般咬着主子不放的做态,青环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愤恨。 该如何做? 顾晚虞垂眼冷笑, 皇后肚子里都没孩子,这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从何而来? 何况,如今真正的受害人应当是她才对吧?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 毕竟,林氏是假小产,她可真被“害”! “主子?” 青环的提醒声从耳边传来,打断她的思绪,顾晚虞回神,缓缓坐起身,将手递给青环, “走吧,咱们也过去瞧瞧。” 她耽误了些许时间, 到左侧殿时,已经清醒了的林氏正伏在宋京章怀里痛哭, “皇上,臣妾的孩子……他还那样小……尚未能来这个世上看一眼,怎么、怎么便会突然说没,便了呢?” 面色苍白,形如枯槁,言语悲恸,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宋京章,见到自来稳重端庄的嫡妻如此,想到那个流掉的嫡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采芙,咱们还会再有孩儿的。” 林氏,名珺,小字采芙。 不知为何,从宋京章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后,淑妃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从顾晚虞这个角度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垂在身侧的五指指甲狠狠嵌入手心, 仅仅是这么瞧着她都觉得疼。 众人包括太后,就这样静静瞧着, 直至一刻钟后,林氏才在宋京章再三保证会彻查严惩还已故小皇子公道的宽慰下逐渐收了哭声,从他怀中抬起头, 仿佛这才注意到她们这一众人,面上浮现抹罕见的绯色,抚了抚鬓角又看向太后,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臣妾失仪了。” 啧! 顾晚虞抬手用锦帕嫌恶地掩了掩鼻尖, 这殿内血腥气还是太重了些。 “同为人母,皇后的心情哀家能理解,何况如此大事,又谈何失仪。” 太后叹息一声, 虽遗憾这个期待已久的嫡孙逝去,但时日还长,只要皇后能生,不怕没有再怀上的时候。 安抚了皇后一句,又转头看向宋京章, “章儿,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此事幕后下手之人,” “自从皇后和宁妃有孕,宫中此等谋害皇嗣的腌臜手段频出,先前并未真伤及皇嗣和宫妃性命,小惩大戒一番也便罢了,” “可如今竟胆敢在宫宴上动手脚,众目睽睽之下使得皇后小产,宁妃动胎气,实在该揪出此人,抄家灭族,以做警醒。” 太后此次也是动了震怒, 旁的任何事情,她都可当看不到,但涉及皇嗣,绝对不行。 宋京章微微颔首,“母后说的是。”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赵有正, “赵有正,你继续说。” “是,”赵有正走上前,躬身拱手禀报出方才未能说完的结论, “依据经手的奴才口供和那些香烛、月光纸的来源,最终查出……” 赵有正停顿片刻,看了眼顾晚虞,才继续道:“……是宁妃娘娘在背后授意的。”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太后手上拨着的佛珠一顿,皱眉狐疑望了过来。 宋京章也蹙起眉头。 “什么?” 在众人还未开口时,林氏率先惊呼一声,“是宁妃妹妹害的皇儿?” “不可能,宁妃妹妹向来温顺纯良,如何会做下此等恶事,” “何况同将为人母,宁妃妹妹又如何能狠的下心肠,去谋害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儿?” 不得不说,林氏的戏,实在拙劣! 但她一向维持着的贤德形象,却让太后和一众主子、奴才心中不由信了几分, 更何况,还有淑妃这个随时伺机而动的毒蛇在, “赵公公会不会是查错了,宁妃妹妹素来谨慎,想必不会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恶事。” “淑妃姐姐此言差矣,俗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平日里装的再好,也难掩心中之恶毒,” 王贵嫔跳了出来,挑眉扬声讽刺道: “您可别忘了,皇后娘娘怀的可是嫡皇子,将来……宁妃若是为了腹中这未出世的皇子提前谋划,排除异己,也不是不可能,毕竟……” “闭嘴!”宋京章一个冷眼瞥过去,打断了王贵嫔的话, “朕还没死呢!” 王贵嫔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嫔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林氏见宋京章发火,看向顾晚虞的眼中闪过一丝畅意, 顾氏,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4章 青竹之死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小说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194章 青竹之死 “皇上息怒,宁妃妹妹许是一时想错了,才做下此等错事,” 林氏搭上宋京章的手,柔弱又颇具中宫气度的开口, “纵使千般万般的不对,到底如今还怀有皇子,不若先网开一面禁足处理,待平安诞下皇子后,再另行处置?” 一番连消带打,明为开脱,实则定罪, 宋京章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你有何要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实在冤枉。”顾晚虞俯身行了个大礼, 往日在她刚微微拜下去时便伸过来的大掌,如今不见了踪影,任由她结结实实跪到了地上, 虽是夏日,殿中也铺着厚实的地毯,可还是感觉到青石板上的凉意顺着膝盖,在不断往上蔓延, 周遭传来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视线,怜悯、厌恶、幸灾乐祸皆有之, 从未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能让她明白后宫从来没有人情冷暖,只有你死我活的道理, 她磕了个头,仰面对上宋京章的视线, “臣妾从未吩咐过,也不知这些赃东西是从何而来,更加不明白这些奴才为何会攀咬到臣妾身上,” “况且,若真是臣妾所为,那臣妾又何须再以身犯险,落得个同样动了胎气的下场。” “宁妃此话也有些道理,” 太后也不太相信她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开口帮衬了一句, “其中许是有何隐情也未可知,不如再细细拷问一番?” 淑妃抿了抿唇, 在后宫中,此等为一己之私,便以身犯险的可大有人在, 可既是太后所言,自然没人敢出言质疑。 “皇后看呢?”毕竟受害的是她,太后看了眼垂着头,默不作声的林氏,询问道。 “母后所言甚是,” 被点了名,纵使再不情愿,林氏也要强撑着开口, “臣妾亦是不相信此事为宁妃所为,皇上,不若便传那些指认的奴才,上殿来对峙?” 宋京章神情不变,给赵有正打了个眼色,赵有正立时退了出去。 “你先起来吧。” 顾晚虞顺从起身,依旧低眉顺眼的立着。 宋京章仍旧端坐于床榻前,带着些许凉意的视线扫过殿内众人, 最终落在她挺着的孕肚,以及略还带些苍白的面容上, “赐座。” 立即有小宫女搬来了绣墩,请她和淑妃、王贵嫔坐下,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淑妃和王贵嫔是捎带的,宋京章这平静话语下对她的怜惜,让林氏手心一紧, 同时也让淑妃、王贵嫔二人变了眼色, 王贵嫔悄悄抬起头,看了两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头继续本分待着。 “母后,夜已深了,这边想必还需不少工夫,不若您先回去歇息?” 宋京章没注意到王贵嫔的视线,反而再次开口劝太后, 太后精神确实有些不济,再加上宋京章和平嬷嬷的游说,还是点了点头, 又嘱咐了几句“务必查明”、“不可让任何一人蒙冤”、“皇嗣为重”等话,才放心被平嬷嬷扶着回了寿康宫。 太后离去后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赵有正带了几名侍卫,压着一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回来了, “皇上,人已带到。” 三人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奴才/奴婢叩见……” “免了!”宋京章大掌一挥,“直接说。” 三人闻言,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了,互相看了一眼,那小太监猛地向顾晚虞方向磕头,边磕边哭诉道: “宁妃娘娘,奴才都是奉您的命令,才替换了那香烛的啊,求您救奴才一命。” 两个小宫女也紧随其后,“回皇上,奴婢们也是奉宁妃娘娘的命行事,事先并不知晓那月光纸上染的是害人的东西,求皇上饶命。” “哦?”顾晚虞笑了,“你们三人,本宫连见也未见过,” “你们既说奉本宫的命,那本宫是何时给你们下的命?又是谁去给你们下的命?” 两个小宫女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原本信心满满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依旧强装镇定道: “是五日前,您身边的青竹姑姑去寻的奴婢等,还给了奴婢们一人一只金钗。” 小太监跟着点头。 “简直一派胡言,青竹从月前便再未出过重华宫,此事重华宫上下皆有目共睹,你们却说是青竹去寻的你们,岂不是胡乱攀咬?” 青环大声呵斥道,转头又跪下向宋京章磕了个头, “这三人明显就是胡乱攀咬,还请皇上明鉴。” 林氏面色有些不好看, 原本她是想在重华宫收买个人, 可不知顾氏是如何调教的,竟全宫上下,无论是收买还是要挟,甚至连宫外的家人都提到了,却还是无一人敢应承, 偏偏她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临时塞人,最终无法也只能让人顶了青竹那个贱婢的名头,去收买这三人, 不过,她既敢这么做,自然就不怕对峙, 青竹那贱婢胆敢背叛她,就算是这几日不出重华宫的门又如何, 只要敢吐露出丁点儿的事,那贱婢也是死路一条, 谅她也不敢多说, 所以她才敢有恃无恐的用青竹的名头, 只要那贱婢还有点脑子,便会认下此事, 顾氏,想不到吧? 林氏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微上扬几分,望向顾晚虞的眼中是深沉的恶意, 就算你让人给本宫假孕药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这个苦果? “传青竹。”宋京章吩咐一声,青竹很快被带了过来。 “确实是奴婢奉命让这三人在香烛和月光纸上做了手脚。”青竹干脆利落的认了罪。 青环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你明明并未出过宫门?” “青竹,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顾晚虞亦是面露惊诧,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皇上,既然这人证物证俱全,依臣妾看,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吧?”淑妃挑了挑眉。 林氏亦是放下心,转头看向宋京章,欲哭诉, 谁知青竹下一句,便让她扭曲了脸色, “不过,奴婢并非是奉宁妃娘娘之命,而是奉皇后娘娘之命。” “贱婢你胡说!”林氏委屈的神色凝固在脸上,猛地看向青竹,一双狠戾的凤眸死死盯着她张合的双口, 她怎么敢? 她就不担心自己的小命? “你可知,如此攀咬本宫的下场?” 感谢“人生若只如初见”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5章 青竹之死下,皇后败露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小说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195章 青竹之死下,皇后败露 “皇后娘娘!”青竹高呵一句,抬头看向林氏,眸中是无限愤恨, “奴婢倒想要问您一句,奴婢尽心尽力为您做事这么久,从府里便替您在宁妃吃食、布料上下药,” “就连当日刺杀一事,都是奴婢为那人开的门,到了宫中,更是不敢有丝毫忤逆,香料、玉饰、药粉、宁妃所用的坐胎药都冒着生命之危悄悄偷出来奉上,” “包括此次之事,奴婢原本也是想要按您的命令,认下此事,好嫁祸到宁妃身上,” “您为何,为何还要下令处死奴婢家人?难道就因为您运道不好,怀的是死胎,便把怒火发泄到奴婢身上吗?” “可是奴婢一切皆是奉您的命令行事,就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您责罚奴婢便是了,为何还要迁怒到奴婢家人身上啊!” 青竹语速极快,字字珠玑,句句泣血,丝毫不给林氏打断她的机会, 不过片刻,便把全部的事托盘而出,不仅惊呆了林氏,更是惊到了宋京章等一众人, “你说什么?”宋京章难以置信的看向青竹, 当初刺杀一事,是皇后做的? “呵!”青竹笑了两声,“皇上,您还不知道吧,自从皇后娘娘见过宁妃一面之后,无时无刻不想要她的性命……” “住口!”林氏不顾仪态高呵一声,拉住宋京章的手,“皇上,这贱婢简直得了失心疯,才胡言乱语,臣妾如何会做出此等心狠手辣之事,”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胡言乱语的贱婢拖下去?” 说着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会意,忙过去要捂青竹的嘴,却被赵有正拦下, 宋京章目光沉沉的看了林氏一眼,眸中似翻涌着无限乱流, 林氏吓得一抖,更显心虚之态。 宋京章一个用力,把手臂从她手中抽出, 视线环顾一周,在似乎吓呆了的顾晚虞身上顿了片刻,又看向下方跪着的青竹, “你继续说。” 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指甲狠狠嵌进手心, 强做镇定的告诉自己,还不到最后一刻,未必没有缓和的余地。 慌乱之下的林氏压根没发现青竹话中的漏洞,和因果关系的错乱, 也就让事态按照顾晚虞安排好的,稳稳走了下去, 青竹把林氏曾经做过的事,一点点详细说出, 末了,对着林氏冷笑一声, “奴婢自问忠心为主,可您却心狠手辣,一边让奴婢为您做事,一边又残忍杀害奴婢家人,既然如此,就莫要怪奴婢揭发您了。” 说完又面向顾晚虞,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是奴婢心盲眼瞎,信错了人,才害了您,奴婢自认罪无可怒,愿以死谢罪。” 随后起身,猛地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竹儿!” 顾晚虞察觉不对, 虽然撞柱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可青竹这语气和神态,十分的不对劲, 她慌忙站起身惊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谋算计划,示意青环去拦下她, 可是已经晚了,青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她已经撞到柱子了, 血染红了柱子,也溅了一地, 不像是假死的模样, 顾晚虞张了张口,手心紧了又紧,呆呆立在原地,忘了反应。 “拖下去。”宋京章面无表道。 赵有正丝毫不敢去看他的脸色,挥手让人将青竹的尸身拖了下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林氏望着那长长的血迹,再也无法安慰自己还有转机,全身像是抽空了力气般,瘫坐在床榻上, 只着中衣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在感受到宋京章缓缓移过来的视线后,更是吓得身子颤抖, “皇、皇上,您知晓臣妾的,” 多年夫妻,林氏对宋京章的性子,再清楚不过, 所以此刻,她坚决不能承认,只要拖延一分,便有一分的转机, “臣妾如何会做此等……” “赵有正!”宋京章理也未理,直接喊来赵有正, “去查。”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简简单单的吐出这两个字。 赵有正瞬间会意,躬身后退,去寻暗卫统领。 这世间,还没有皇帝查不到的事,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查, 昔日,他信任林氏这个发妻, 有些事情,纵使察觉到了一两分的不对,可也从未怀疑到她的身上,自然也从未命人查过他这个嫡妻, 可如今这个他命人派去给顾晚虞的宫女,以命相告, 一桩桩、一件件,他这才清楚,他这个贤良的嫡妻,背地里,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正如顾晚虞所想,若单单只暗中下药,谋害嫔妃, 她尚且无事,按照宋京章的性子,顾及旧情和脸面,绝对会暗中压下,就算再冷待林氏,打压林家,也不会在明面上对林氏如何, 可如今这么多罪名,一条条积攒下来,已经足以让他动了杀心。 宋京章心中已经在思索该如何处置林氏了,只等着暗卫把证据送过来。 这边赵有正刚出了韶景轩,侧方突然响起了“噗通”一声,王贵嫔面色惨白的从绣凳上倒了下去, “王贵嫔妹妹这是怎么了?”淑妃狐疑的视线扫过她周身,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王氏的事? 她有这本事? 王贵嫔却是丝毫未理会淑妃, “皇、皇上,嫔妾有话要说。” 宋京章眉头一皱,望向出声的王贵嫔,“说。” “嫔妾起先还没注意,但听了这奴才的话,突然想起一事,” “前几日嫔妾去凤栖宫请安时,因有意禀报中秋宫宴筹备细则,故提早到了半个时辰,” 林氏双手发凉,眼神木木的看过去, 前几日? 哪日? 她怎么没听下面人禀报? 林氏看了眼白芷,白芷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王贵嫔却是继续说了下去, “不小心听到、听到……” 林氏立即反应过来,王贵嫔许是听到了什么,顿时眼神惊怖,死死盯着王贵嫔, 宋京章又皱了下眉,眼神有些不耐, 王贵嫔注意到林氏不善的面色,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在宋京章眼神逼视下,继续说了下去—— “嫔妾听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要熬制堕胎药!” 上一章章节名标错了,但我改不了了,只能那样了,大家知道就行。 第196章 臣妾不知做错何事 第196章臣妾不知做错何事 空气凝固, 王贵嫔的话还在继续, “嫔妾原以为是错耳听错了,可方才那宫女说皇后娘娘腹中怀的是死胎,又说想要嫁祸给宁妃,那、那不就是……” 不就是林氏知晓自己怀的是死胎,才故意把中秋宫宴的筹备权推了出去,好在私下里动手脚,既解决了死胎一事,又解决了宁妃这个心腹大患。 此话并未直白的说出,但在场众人都意会到了。 “把凤栖宫上下所有宫人,并这三人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目睹白芷被强行捂住嘴拉了下去,侍卫们也立即出发去了凤栖宫拿人, 林氏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抬起手臂指着顾晚虞骂道,“贱人,是你!都是你!青竹是你的人,是你在背后指使故意嫁祸本宫!” 顾晚虞还呆愣愣的瞧着那已经被擦洗干净的血迹, 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吓坏了的模样。 青环忙拉了下她的袖口,顾晚虞回神, 青竹已经去了,她不能再让她的牺牲成为无用功。 她用护甲狠掐了把手心,才勉强从悲伤情绪中脱离出来, “皇后娘娘这意思,是臣妾假意让身边的宫女背后投靠您,再忍受这许多的迫害,甚至不顾性命和腹中皇子安危,只为了等到今日嫁祸于您?”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她也并未真正受害, 但话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呢? 顾晚虞被手心的痛意激的眼眶微红,就这样仰面直直对上林氏疯癫的双眼, 哪怕是方才一直想要拉她下水的淑妃,见此心中都不禁升起一丝怜惜, 更遑论是宋京章, “林氏!” 冷厉的声音细薄如刀,狠狠剐进林氏的胸膛, 她呆愣愣的看向宋京章,“皇上?” 这么长时间来,他还从未喊过她姓氏, 他怀中的热意仿佛还在流连在肩头,那一声“采芙”似尚在耳边, 可不过就这转眼的工夫,他冷淡似从未相识过的陌路人,为了那个出身低贱的扬州瘦马,厉声唤她“毒妇”。 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她,起身来到顾晚虞身前,安抚般抚了抚她的肩, 顾晚虞眉梢微动,闭目侧身依偎在他的怀中。 证据还未落实,纵使林氏的态度已说明一切,但宋京章还是没有直接发落, 不过这一声“毒妇”也算是表现了他的态度, 淑妃和王贵嫔自然不会白白看着, “竟是错怪了宁妃妹妹,姐姐一时无心,还请宁妃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别说淑妃姐姐了,就是嫔妾也没想到素日温婉可亲的皇后娘娘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 她冷眼瞧着众人对她的攻伐,变成了对林氏的围歼, 她算的很好, 假孕一事,青竹浅提一句,剩下的由王贵嫔揭发, 毕竟没有谁是傻子,不论是青竹还是她全部说出的话,未免显得刻意, 王贵嫔这个看不懂眼色,说话一向不过脑子的人来说,最合适不过, 所以她私下命人引了王贵嫔过去,又让青竹和一个小宫女故意提起这似是而非的堕胎药, 这样既不引起怀疑,又能撇得干干净净,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青竹真的起了必死的心…… 顾晚虞微微张口,长长叹了口气。 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足以查明她故意露出来痕迹的药方,以及林氏明里暗里送到她那里的脏东西。 宋京章捏着手中赵有正搜出的药方,打量半响,冷笑一声。 “皇上!” 宋京章没让人堵林氏的嘴,她见此自然还想要再挣扎一番,当即轻呼一声, “皇上,此药方乃是从顾氏手中取来的,臣妾特意让妇人试验过,可那妇人并未真的有孕,就算跌倒亦是未有丝毫的事,” “可见此事是顾氏暗中谋划,就是想要趁机……” 林氏话还未说完,宋京章便将药方丢到丁院首面前, “太医院一众御医,竟无一人诊出皇后腹中皇子有半点不对。” 丁院首与跟过来的安御医纷纷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埋下头, “微臣该死。” 宋京章瞥了一眼,语气依旧平静,“朕不想养一群废物,你们可都明白。” 宋京章的威仪是从皇子时期便闻名的,如今这过于平静的话,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丁院首与安御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丁院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道:“回禀皇上,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确实授意微臣莫要说出饮下堕胎药一事,” “微臣全家老小皆受制于人,微臣不敢不从,至于这坐胎药的方子,微臣并未发觉有何不对之处。” 顾晚虞眼帘下垂,嘴角微不可察微微挑起, 那所谓的“坐胎药方”,在林氏服够十日后,她就找人私下替换了出来, 而那些药渣,林氏必定早早就清理干净了, 如此,死无对证, 如今这张药方真的就是坐胎药方,御医就算盯破个窟窿,也看不出其他, 至于林氏怀的到底是一团空气还是死胎,左右已经流掉了,谁还能真的查清? “毒妇,你还有何话说?” “不可能、不可能的……”林氏状若疯癫,不断念叨着不可能三字。 紧跟着,一件件东西被搬到台面上,全是重华宫库房那些东西, 浸了红花的布匹和玉饰、夹杂着麝香的香料、被撒了活血药粉的花盆,藏了让人虚弱药粉的香囊…… 最后,是被带去慎刑司拷问的凤栖宫众人口供,以及暗卫调查出的林氏所做之事—— 下避孕药,发现无果后下毒; 在先帝驾崩当日安排人进府刺杀; 顾氏入宫后仍旧不依不饶,千方百次的谋害; 就连这次,也是预备好假意小产嫁祸给顾晚虞…… 一桩桩、一件件均如那个宫女所言,一字不假, 他原本对林氏尚存一息的微弱信任,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呵!朕信重多年的发妻,倒不想是个丑陋的毒妇。” 原本安静得足以听清呼吸声的室内变得一片死寂, 她抬头看了眼宋京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半点情绪也无,但那双眼睛瞧着冷的渗人, 顾晚虞移开视线,轻轻啜泣一声,“臣妾不知做错何事,值得皇后娘娘如此对待臣妾。” 感谢“小靳先生”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20210406091102852”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7章 废后!去做冷宫的奴才吧 第197章废后!去做冷宫的奴才吧 “林氏,你好大的胆子。” 林氏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床榻上, 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她,冷声发落道: “善妒歹毒,宫中容不下这样的女子,大胤也容不得这样的国母,林家倒是教出个好女儿,” “原本你也只该得白绫三尺,但念在宁妃与腹中皇嗣无性命之虞,便废你后位,贬至静心苑去伺候里面的主子吧。” 淑妃等人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做冷宫里的奴才,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哈哈哈哈!”林氏仰头疯癫大笑一声,不顾还淌血的下身,下榻向顾晚虞走来, 许是人到了绝境,心中只有执念,林氏不顾疼痛,步子极快,两三步间,便到了她面前。 “主子!”青环挡到她身前。 顾晚虞也眼神警备的看向林氏,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林氏伸手想要掠过青环拽她的裙摆, 还未触碰到,便被宋京章一个滚烫的茶杯扔下来, 热水溅到她手背上,瞬间便变得红肿,她手微微一抖,忍不住后缩, 回首对上宋京章那锐利森冷的眼眸,她心中一紧,不知怎么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无尽的恐惧, 转瞬又变成讥笑与自嘲,“算计再多又有什么用,这贱人如今不还好好的站在这儿?本宫只恨,当初为何不再狠心些。” 宋京章拧眉看着她,好似头一次认识她般,“至今仍不知悔改,你简直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我确实无可救药了,哈哈哈哈……” 林氏的神态近乎癫狂,“人人都说皇上冷心冷清、不近女色,可唯独对她这个贱人格外不同,不仅悄悄养在外面,还在受了重伤后哪怕瞒着太后,也会让她知晓照顾,还让她以一介扬州瘦马的低贱之身得封妃位……” 顾晚虞垂眸静静听着林氏将宋京章待她与众不同的事一字一句说出, 恍然惊觉她认为稀松平常的小事,在林氏、不,或许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他对自己的偏爱, 她微微抬头看向身侧宋京章冷峻的侧脸, 他没有看她,只用垂在身侧的大掌握紧了她的手, 一股温热顺着手心传来,她听见他质问林氏,“这就是你残害妃嫔,谋害皇嗣的理由?” “这还不够吗?”林氏凄惨一笑,眸中有泪光落下, “臣妾才是最了解您的人,当年您是如何在一步步的各种构陷中夺得皇位,又是如何多次在腥风血雨中死里逃生,臣妾都看在眼里,可她们知道什么?” “她们爱慕的只有皇上这个位置,这世间只有臣妾才是那个最了解您的人,也只有臣妾,才有资格和您站在一起!” “您被狐媚子迷了眼,臣妾自然要帮您扫清。” 简直不可理喻! 宋京章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不耐烦的挥手,“拖下去。” 林氏被两个大力太监拉着往殿外拖,没有挣扎,只一双颓废灰败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么多的谋害算计,顾氏却依旧完好无损的站着,皇上您就不想想为何吗?” “此番是本宫计不如人,棋差一招,本宫认了!” “顾氏你莫得意,今日是本宫,明日便是你,顾氏,本宫在冷宫等着你!” 宋京章皱了皱眉, 立即便有机灵的太监,捂住了林氏的嘴。 殿内终于清净了, 顾晚虞侧目,发现宋京章还在盯着林氏留下的那一道血痕愣神, 想来也是有些难过和心酸吧,毕竟是一直信任有加的嫡妻, 她手指微微用力,力度传到他的掌心, 宋京章回神,拍了拍她的手,“枯熬了一夜,累了吧?” “没有皇上辛劳,眼看就要到上朝的时辰了,不若您先去歇一歇?”她摇了摇头,提议道。 宋京章没有拒绝,“让赵有正送你回重华宫,晚些朕再去陪你用晚膳。” 顾晚虞温顺点头应下,淑妃等人见此也纷纷起身告退散了。 废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也并不繁琐, 林家得了消息,还来不及往宫内递牌子求见,宋京章便干脆利落的下了废后的圣旨。 随后便是上早朝, 坐在那尊贵的金色雕龙椅上,听着林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哭诉,宋京章依旧面色平静,不见半分倦意, “林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怨朕了?” 林父一惊,猛然叩首道:“老臣不敢。” “教女无方,致其祸乱后宫,谋害皇嗣,如今竟还极尽狡辩之言,简直不知所谓。” 丢下这一句,便起身甩袖离开。 “皇上,皇上微臣知罪,还请皇上息怒。” 林父在后面不住的磕着头, 可没有人会理会他。 后宫和前朝那是命脉相连,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传出去了, 众多朝臣对皇后、不、林氏女在后宫犯下的罪行一清二楚, 面对林家如此,盯着林父位置的人和林父的政敌,可不会心慈手软。 宋京章前脚刚回宣政殿,后脚劾林家的奏折便飞了过来, 随手挑了两本看完,宋京章冷笑一声, 转头看向匆匆赶回的赵有正,“宁妃回重华宫了?” “是,宁妃娘娘还嘱咐奴才好好伺候皇上,要及时提醒您休息呢。”赵有正点头哈腰道。 宋京章原本紧绷的脸色为之一松, “你倒是听她的。” “娘娘也是为皇上的龙体着想,皇上不眠不休操劳一夜,奴才瞧着也是十分心疼啊。” “也罢。”宋京章撩开拿着奏折的手,起身向龙榻前走去。 重华宫, 顾晚虞刚踏入宫门便得到了宋京章在早朝上怒斥林太傅的消息。 “真是解气!”身旁青环啐了一口,“这下看那个毒妇还如何谋害主子。” 顾晚虞挑眉“想不想更解气些?” “啊?”青环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晚虞勾唇一笑,踏上重华宫正殿最后一级台阶, 她转身望向霞光漫天的天际,随后缓缓松开手,晕了过去。 “主子!”青环惊呼一声,“来人,快来人啊!” 众人得知顾晚虞再次昏倒,本以为宋京章会马不停蹄过去探望, 结果先等来的,却是林家教女无方,林父革职查办,全家贬为庶人的圣旨, 皇后的尊位、显赫的家世、夫君的宠爱,尽皆荡然无存, 至此,林氏最看重的权势与地位化为乌有, 留给她的,只有在冰冷残破的宫殿里等待的死亡! 感谢“晴绮”小可爱两张月票支持! 感谢“N’aimentpas”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198章 再反转! 第198章再反转! 宋京章下完圣旨,抬步打算去重华宫,结果外面小太监来报,说淑妃求见。 淑妃?她来做什么? “让她先回去,有何事等朕从重华宫回来再说。” 说罢,便直直离去,结果刚到殿外便被淑妃拦下, “皇上,臣妾要禀之事万分急切,与宁妃相关,还请皇上抽出片刻听臣妾遗言。” 听到与顾晚虞有关, 宋京章步子一顿,皱眉回首望向她,“究竟何事?” 淑妃并未第一时间回话,反而向左右侧偏了偏头示意。 宋京章见此,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赵有正!” 赵有正会意,挥手将殿门外侍立着的一众奴才带了下去, 淑妃给了身后紫苏一个眼神,紫苏将手中的木匣放在她手边,也暂且退下。 偌大殿门前只余他二人,宋京章略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说了, 淑妃却先跪了下来,将手中的木匣双手奉上, “请皇上过目。” 宋京章狐疑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几张口供和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这上面所书之事,让他只看一眼,便冷了神色。 在韶景轩熬了一整夜,顾晚虞起先是昏着,后来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午时, 入目便是重华宫正殿内室里熟悉的床帐花纹, 偏头瞧了两眼,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宋京章身影,就连青环也不知去了何处, “青环。”她轻唤一声。 “主子您醒啦!”来的人却是青果,“您昏睡了一日多了,想必也饿了吧,小厨房灶上煨着绿豆百合粥和燕窝银耳羹,您看想用哪样?” “不急忙,小环呢?青黛怎得也不见?” “环姐姐和青黛姐姐都在外面忙着,奴婢还是先把粥端过来服侍您用膳吧。” “站住!”她看出了青果神情的不自然,皱眉轻呵一声,叫住了她。 青果慌忙转身的动作一顿,回首僵笑道:“主、主子?” 顾晚虞捏了捏眉心,“到底发生了何事?” “主子您说什么呢,咱们宫里向来再安稳不过,又如何会出事?” 青果扯了扯嘴角,还想强撑着解释,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渐渐消了声, “说!” 青果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着嗓音道: “主子,青环、青黛姐姐以及汪公公都被带去了慎刑司,顾忌您的身子,特地嘱咐奴婢要瞒着您。” “什么?”顾晚虞猛然惊坐起,双眸直直盯着她,“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昨日您在殿门前昏倒,皇上先是下旨……” 听完青果转述自己昏迷时发生的全部事情后,顾晚虞拧眉垂下眸, “主子,奴婢派人去悄悄打听过了,皇上下令前,淑妃曾去过宣政殿,会不会?” “备辇,给本宫更衣。”她吩咐一声,转身扶着肚子下床, 无论如今是什么情况,只有见过宋京章才知。 青果张了张口欲劝阻, 但视线触及她那凛然的目光,又将话都咽了回去,点头应了一声,便利落的带人安排起来。 顾晚虞匆匆赶到宣政殿时,宋京章正从皇子所回来, 二人碰了个正面,也省去了她求见的麻烦。 一见宋京章,她便直接跪了下去, 未说旁的,只直直的跪着。 宋京章皱了皱眉,给赵有正使了个眼色,“你不在重华宫好好歇息养身子,出来做什么?” “臣妾再好好修养下去,身边的人恐怕都要死绝了。” 她挥开赵有正前来搀扶的手,依旧直愣愣的跪着, “那些奴才平日里只听臣妾的吩咐做事,知之甚少,若是皇上有何想要知晓的,不如直接审问臣妾来的快些。” “顾氏!”宋京章冷斥一声。 周围奴才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 她却未有丝毫退意,仰头直视宋京章愠怒的双眼,带着同样冷硬的执拗。 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在她眼底形成一片暗影,妆发微微凌乱,一看便是匆匆赶来, 宋京章眸色深沉如夜,视线在她周身打量半响,落到她那挺起的孕肚,终究还是不落忍, “进来。”冷声丢下这句,他便率先一步进了宣政殿内。 “宁妃娘娘。”赵有正和青果连忙上前搀扶她。 这次她没有拒绝,顺着二人的力道起身,随后跟上宋京章进了殿内。 许是知晓他二人要聊的事比较隐秘,赵有正等人都未跟进来。 她刚踏进去,后面便传来“吱呀”一声,殿门被关上了。 殿内未开窗,隔得又有些远,隐隐约约有些看不清宋京章的神色, 她垂首微微俯身,想要再次跪下, “行了!” 她抬起头,依旧是宋京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却能隐隐看出些许的怜惜, “不知皇上为何要将臣妾身边的奴才送去慎刑司审问。”她依言没有跪,只开门见山的问。 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那充满怜惜的目光消失了, 紧跟着宋京章取出个木匣随手丢在龙案上。 她看了两眼,缓步上前打开,毫不意外的看到几张叠的整齐写满字的纸张, 展开一看,尽皆是她用假孕药故意设计林氏的罪证, 她随手翻开了两张,除了她的心路历程和吩咐给青环、青黛她们的话外,假孕一事全部原委一字不差, 宋京章审视的目光几近如附骨之疽, “你有何要说的?” “臣妾无话可说。”她扯开唇角笑了笑,“不过青环、青黛二人皆是奉臣妾的命令行事,一切皆是臣妾的主意,能否饶过她们?” “顾氏你放肆!” 宋京章也没想到她发现事情败露后,没喊冤亦没求饶,仅仅是让他放过那几个奴才, 就这么有恃无恐,把皇室颜面,把他这个皇帝当成什么? 顾晚虞抬头,她这次看清了, 无边怒色染满宋京章整个眼眶,冷峻的面容绷得极紧,似乎在强忍着不对她发火,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苛责怒骂,甚至方才还几次免了她的跪, 原本前日林氏说他处处待她不同,宠爱有加,她还不信,如今却有些信了, 如果站在这儿的不是她,恐怕早就被宋京章亲手掐死了。 认清这一点,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微微垂眸反问道: “皇上觉得臣妾不该做吗?” 感谢“时光里的一粒尘”小可爱五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53489197”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147270”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书友396671”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花寂_ea”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仅仅是这样? 第199章仅仅是这样? 宋京章气笑了, 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好? 刚想要开口质问,便听着她未有停留的继续说着—— “皇上想必也查了,臣妾在府里时,皇后娘娘便开始对臣妾动手了,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连夜刺这样的事都的出来,” “若是臣妾再软弱些,恐怕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更谈何保住皇儿至今?” “臣妾并未多做什么,不过是露出来个假方子,故意让皇后娘娘的人看到罢了,” “如果她不对臣妾怀有丝毫恶意,自然不会走到如今地步,可事实如何皇上您也看到了。” 她将手中的纸张叠好,放回木匣,阖上盖子,默默后退一步,垂下头静静站着。 这是她第一次在宋京章面前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也是第一次没有去想,说出这样的话后会带来的后果。 宋京章视线从她散落下的碎发,滑落到她垂下的手指,张了张口,沉沉的嗓音流出, “你可以告知朕。” 说完他便看到这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抬头略带几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垂下眸,挑唇露出个似有若无的讽笑, “臣妾记得皇后第一次动手,臣妾还是在府里,她命人在臣妾常用的的补汤中下避子药,” 顾晚虞仰头直视他的双眼, “若是臣妾发现后第一时间闹出来,告知皇上,扪心自问,皇上那时真的会因为这一点下药的事,真正处罚自己的正妻吗?” 扪心自问…… 不能。 宋京章看着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眸,莫名有些许的心虚与退缩, 正如她了解他一般, 他也知晓,若是在那时那处他就算发现了林氏的所作所为,为大局着想, 也定是一面安抚补偿顾晚虞,一面敲打林氏,并不会真的对林氏怎样。 但是…… “你在质问朕?” 顾晚虞瞧着他脸上可以称得上恼羞成怒的表情,沉默垂下头, 宋京章一挥手,将桌角的茶杯扫到地上,茶水混着瓷渣碎了一地,发成一道清脆的响声, 听得外面众多奴才心中一惊, 青果咽了口口水,慌得不知所措,想进去又不敢,只能拉着赵有正忧心询问, “赵总管,我家主子还怀着小皇子,若是皇上龙颜大怒,一招不慎伤了娘娘可怎么好?” “这……”赵有正也是一脸忧虑说不出话来, “赵总管,您看能不能帮着劝劝,”青果急得双手紧握,不住的转圈,“不行,奴婢进去,就算被处死,好歹替主子挡下两分。” “哎哟我的青果姑娘!”赵有正连忙拉住她,“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这般贸贸然进去,若让皇上再治宁妃娘娘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不是添乱嘛?” “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青果咬了咬唇,到底没敢再想着硬闯,但急得快要哭出来, “青环、青黛二位姐姐们被带去慎刑司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伺候好主子,也是有两位姐姐挡着,奴婢才免去慎刑司一行,若是主子和腹中的小主子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如何有脸去见二位姐姐?” “青果姑娘你也莫急,皇上平日里待你宁妃娘娘如何,你我都看在眼里,” 赵有正凑近青果压低声音,“何况杂家伺候皇上多年,冷眼瞧着,宁妃娘娘在皇上心中不一般,就算皇上再发怒,也会顾及着娘娘身子的,” 他点到为止,并未再多言其他,只道:“你啊,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青果回想起之前主子和皇上间的日常相处,勉强放下了心,“但愿能如赵总管所言。” 谁知下一瞬殿内便响起了宋京章沉沉的怒吼声, “顾氏,看来真是朕惯的你,滚回你的重华宫去。” 紧跟着殿内“吱呀”一声打开,顾晚虞扶着后腰缓步迈出。 “主子!”青果急忙上前搀扶,“您怎么样?可要传御医?” “本宫无事,回宫吧。”顾晚虞对赵有正点了点头示意,随机便由青果扶着离开了宣政殿。 “主子,皇上……?” 直至远了宣政殿,青果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 “无事,你看本宫如今不还好好的,既未降位也未禁足。”顾晚虞盯着前方的石板路幽幽道。 她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 要知道,她利用宋京章也不是第一次了, 来之前她甚至都做好了被打入冷宫的准备, 可他方才仅仅是斥责了两句,还轻飘飘的,连半点实在的责罚也没降下, 宽容的让她有种他真的爱上自己的错觉。 “主子,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呢?” “回宫后你取几个厚重的荷包,并三千两银票,往慎刑司走一趟,寻位叫白嬷嬷的,将东西给她,她知晓如何做。” 瞧着青果惊讶震惊的眼神,她弯唇一笑, 按理说慎刑司这样负责后宫刑罚的地界,里面负责的管事选的大多都是孤人,无亲朋好友,不会被轻易收买, 但只要是人,便会有欲望,便会有私心, 只要抓住这点,就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心。 她入宫这么久,可不是白白待着养胎的, 不过这人还是之前沈氏那事后安插的,如今后宫局势与以往不同,只她一人,终究不够保险, 顾晚虞垂眸凝神细思片刻,又吩咐道: “做完后不必急着回宫,再去趟寿康宫,寻平嬷嬷说下这边情况,一是让太后和她老人家放心,二是委婉请求她出面帮忙照拂下青环、青黛她们。” “是,奴婢省得。”青果点头应下。 一路回了重华宫,顾晚虞摸着不断抗议的肚子,草草用了点吃食,便去了侧殿。 红袖正在用拨浪鼓逗着瑛姐儿,瞧见她的身影,忙行礼关切道: “主子身子可好全了?听闻您去宣政殿了,皇上可松口放出青环她们?” 顾晚虞摆摆手,上前抚上瑛姐儿柔嫩的小脸, “本宫无事,小环她们本宫自有办法……瑛姐儿竟是已经开始长牙了么?” 瑛姐儿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当她是手附上去时,便展开了笑颜,正巧露出米粒大小的乳牙。 感谢“锐”小可爱十二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萌萌小姐姐”小可爱五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HikS”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爱吃糖”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要生了 第200章要生了 “是,前些日子奴婢见公主总是想要咬东西,这才发现公主已经开始长牙了。”红袖起身凑过来柔声回道。 “是本宫疏忽了。” 她这才想起,这些日子不是忙着与林氏的斗法,便是忙着在各处安插人手,已经很久没注意过瑛姐儿了。 瑛姐儿还在笑呵呵的望着她,嘴里喊着咿咿呀呀,似乎是责问她为何这么久不来看望她, 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像极了慎贞, 让她心底不由升起满满的愧疚之情,“是母妃的错,忽略了咱们瑛姐儿。” 顾晚虞抬手想要抱起她,结果手伸到一半又顿住, “娘娘身子不便,奴婢来吧。”红袖连忙上前抱起瑛姐儿给她瞧, “娘娘日理万机,公主想来也能理解的,何况您如今身子重了,公主还小,若是同先前一般,还与您同寝同食,难免慌乱,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者说公主有奴婢看顾着,您还不放心吗?” “没有人比你更让本宫放心了,”顾晚虞抿唇笑了笑,勾起瑛姐儿的小手逗弄着,“瑛姐儿说是不是呀?” “咿呀咿咿呀呀~” 稚嫩的咿呀声恍似在回应着她的话,让顾晚虞和红袖不由相视一笑。 又逗了会子瑛姐儿,直到青果回来,她才回了正殿, “小环她们如何了?” 青果眼红红的似是哭过的样子,却还依旧宽慰着, “主子放心,宫中上下谁人不知您是最得隆宠的宫妃,腹中又怀着小皇子,” “慎刑司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敢下死手,奴婢瞧着二位姐姐和汪公公虽形容狼狈了些,但到底精神还好。” 顾晚虞长舒一口气,闭目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几道脚步声后,殿内寂静下来, 空荡荡的,仿佛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半响后,她睁开双眸,手指轻点桌面, 淑妃为何会知晓此事呢? 她不由想起林氏被带去静心苑前说过的话, 那时众人都以为是她绝望之际的诅咒之语,没人放在心上, 可紧跟着淑妃便去向宋京章告发了她,若说这其中没有林氏垂死挣扎的手段,她是不信的, 但最关键的是,林氏那边仅仅是知晓假孕药的功效,以及竹儿这个内应,旁的一概不知, 可宋京章拿出的口供与全部诉状里,却是有着更多详细的事, 甚至还包括了她大约从何时起开始埋线的细节, 若是这些是林氏发现不对劲后,查明悄悄递给淑妃,以期报复她的话,也便罢了, 可若是从她这边知晓的…… 顾晚虞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那便是她身边出了内鬼! 小环她是知道的,不会背叛; 青黛与她算是患难生死之交,又因姐姐之故,将彼此当做仅剩的亲人,不会是她; 至于果儿,经过她醒来后,隐秘的观察和试探,也是一如往常,并未有半分不对; 而竹儿,已经实实在在撞柱身亡! 念及竹儿,她忍不住蜷缩了手指,心口微痛, 意料之外的杂事接连而至,她从中秋宴回来昏睡一日多, 醒来便被告知假孕药方败露,小环等人入慎刑司,慌忙前去求情, 至今都无暇问竹儿一句, “果儿!”她轻唤一声, 门外侍立着的青果,便立即挑开帘子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竹儿突然决心自绝,你可知晓其中缘由?”她揉了揉眉心,看向青果, 当初她吩咐的是,让竹儿先告发林氏,再假意撞柱以死明志, 只需撞出个伤口,她便可安排人报竹儿身亡,再悄悄送出宫外, 为保万一,甚至都备好了假死药,可谁又能想到,竹儿竟是真的撞柱自戕。 “奴婢平日里并未发现她有何处异样。”青果垂下头, 她与青竹往日斗的最重, 得知青竹死了的消息,她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可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说到底,青竹也是个苦命的! “罢了,你去她屋子瞧瞧,看可有何线索。” “是。” 青果转身,又似想起什么,忽地顿住,回身请示道:“主子,如今青环、青黛姐姐不在,正殿只奴婢一人伺候,若是奴婢去办差事,难免有所疏漏,” “不若从底下二等宫女中挑出两个来守门,既不进殿,也可时刻听候差遣?” 顾晚虞思量片刻,觉得可行,“就按你说做的办吧,人选你来挑。” “是。” 青果先去叫来了一向本分的二等宫女瓶儿和橙儿,叮嘱一番后才去了青竹的屋子搜查。 次日清晨,顾晚虞便收到了青果搜查一夜的结果——青竹的绝笔遗书。 垂眸接过,细细看完,闭目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主子?” “去处理竹儿的后事吧,她的尸首如今应在府中由徐令看管着,”她随意摆摆手,“不必有所顾忌,左右如今宫中上下尽皆知晓她是本宫的人。” “奴婢省得。”青果躬身一礼,下去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宋京章一次再也没踏入过重华宫, 满宫上下都在传,她这个昔日宠冠后宫的宁妃娘娘失了宠, 一个中秋夜宴,倒下了一个皇后和一个宠妃,宋京章下旨令淑妃暂摄六宫事, 一时间瑶华宫如日中天。 宫中向来是捧高踩低,何况还有淑妃管着后宫, 她都做好了被克扣份例的准备,可殿中省各处却并未有丝毫的怠慢, 让顾晚虞放心的同时,又升起警惕, 她有预感,青环等人入慎刑司是第一步,目的就是掰断她的臂膀, 接下来恐怕才是淑妃要给她上的“正菜”! 于是愈发急迫,一边暗查重华宫,一边想法子救出青环等人,忙的脚不沾地, 可人还没救出来,意外先来了, 这日夜间,她一如既往的在睡前整理身边重要的物件,亲自擦拭姐姐留下的那方玉佩, 可才擦拭到一半,便毫无征兆的感觉下腹一痛, “果儿!”她高呼一声, 在外间守夜的青果立即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不断顺着她腿下流出的澄清水液, “天啊!来人,快来人,主子要生了!” 感谢“书友20230121452_Cc”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花开那年(★”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晴绮”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201章 放肆,谁敢拦朕? 第201章放肆,谁敢拦朕? 产房、接生嬷嬷的早在她六个月时便备好了的, 青环她们还在重华宫时为防万一甚至都拉着全宫上下预练过好几遍, 是以虽事发突然,但未显慌乱, 青果呼喊一声,殿门前的瓶儿、橙儿便立时忙起来,叫人的叫人,传御医的传御医。 甚至为了她待会生产能有足够的力气,小厨房还煮了碗鸡丝金汤面送过来, 她简单用了几口后,又在接生嬷嬷的嘱咐下,忍痛走了几个来回, 最后躺在产房床榻上时,顾晚虞竟发现自己脑海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阵痛不断传来,她却依旧拉着青果和急匆匆赶来的红袖的手温声嘱咐, “盯紧那些接生嬷嬷,护好瑛姐儿,莫让人钻了空子,” “如今本宫身边只你二人,是最信任不过的,本宫便将本宫母子二人的性命便全交在你们手上了。” “主子放心,奴婢等省得。”二人齐齐点头。 “嗯……”她还想再嘱咐两句,却被徒然传来的痛感堵住喉咙,差点高喊出声。 “请青果姑娘取个干净的帕子来,给娘娘咬上,” 接生嬷嬷凑上前解释,“还请娘娘忍耐着些,莫把力气浪费在呼喊上,待会要消耗力气的时候还多着呢!” 顾晚虞这会已是满头大汗,闻言死死咬住唇,才将痛呼咽了回去, 待这阵阵痛过去,才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 “你们不必顾忌尊卑,待会若是本宫有何处做的不对,尽可高声告知本宫,本宫提前恕你们无罪,待本宫平安生产,还另有重赏。” 几个接生嬷嬷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给宫中的贵人接生向来是最折磨人的, 因为是主子,需要注意的事项颇多,连稍微大声些都怕被扣上不敬的罪名, 如今这宁妃如此明事理,她们也能轻松些。 顾晚虞如今一边忍着痛意,一边被下腹的坠感折磨的恨不得用十指扒开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锥心的痛意席卷全身,每次在她以为已是巅峰时,下一瞬便会有更大的疼痛袭来, 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痛到最后她有些麻木,只记着咬着口中的帕子,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每一息都是煎熬。 随着时间流逝,宫口也逐渐开到了十指, 接生嬷嬷立即高声道:“娘娘莫慌,您听着老奴的口令,随之用力。” 这一声响彻在耳边的呼喊,让她猛地精神一震,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随着接生嬷嬷的声音,开始用力。 现如今什么谋算计策、什么荣华富贵都被她抛掷脑后,满心都是—— 小兔崽子,还不快给你母妃我出来! 淑妃如今管着后宫,重华宫这边刚有动静,她那边就得了消息, “宁妃要生了?”淑妃斜倚在贵妃榻边,把玩着手中一九连环,瞧着似乎对此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是,听闻是亥时一刻发动的,已经进了产房了。”前来禀报的小太监低垂着头,恭敬回道。 九连环从淑妃手指上划过,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挑眉问道:“可给皇上递过消息去了?” “重华宫已派了小太监前去宣政殿报信。” 淑妃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身侧的紫苏, 紫苏会意,微微颔首后,折身退出了殿外。 “本宫如今摄管六宫事,关怀后宫嫔妃亦是分内之事,” 淑妃说着缓缓站起身,将玉手递给一旁的紫月, “走吧,咱们过去瞧瞧。” ————————我是紫苏出来后的分割线———————— “这便是娘娘的意思,你们可懂了?”紫苏瞧着面前几个极擅跑腿的太监们。 为首的小太监忙不迭点头哈腰道:“姑姑放心,奴才必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紫苏闻言抿唇一笑,“快去吧,做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 “是,姑姑就等奴才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一拱手,带着身后几个小太监出了瑶华宫的大门。 “小贾公公,淑妃娘娘这是?”一出去,便有小太监凑上前询问。 刚才应下差事的贾义转手给了他一掌,“这都不懂?” 被打的龇牙咧嘴的小太监也不敢反驳,点头哈腰陪着笑道:“奴才天生愚钝,还望小贾公公提点。” “喊杂家什么?” “贾爷爷,贾爷爷!” 贾义哼笑一声,这才扬起下巴给几人解了惑, “宁妃这刚刚发动,消息还没传到皇上耳中,紫苏姑姑的意思,便是让咱们几个去将重华宫派去宣政殿传消息的太监拦下,好拖延时间。” 那被打的小太监依旧有些不解, “可宫中人多眼杂,这消息,就算那边太监传不过去,估摸再过会子,宣政殿也是能知晓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需知此一时,和缓一时可是大不相同的。”贾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随后见几人似懂非懂,又一人赏了个脑瓜崩, “还不快走些,若是误了娘娘的事,连累杂家受罚,杂家让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 一行人忙不迭的往重华宫到宣政殿必经的小路上跑, 紧追慢赶之下,还真让他们追上了重华宫派去报信的小成子, 贾义做这种事,已是十分熟练,给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几人便会意,从几条小路后分别绕过去包抄,用麻袋从后面拦着一套, 小成子都没看清是何人,便被套了个正着,随后便被拉到假山后面一顿好打, 直至见没动静了,贾义才摆手让几人停下,隔着麻袋啐了一口, “兄弟,别怪杂家,怪只怪你跟了‘好主子’。” 说完狞笑一声,招手带着人往回走,结果还未走出多远, 便听见宋京章御驾前的鞭声传来,贾义难以置信的回头, “混账,你们是哪个宫的,听见声响,竟不知回避?”赵有正皱眉看着几人呆愣的动作,怒斥一声。 “小贾公公,那个好像是重华宫的小连子。”贾义旁边眼尖的小太监,连忙指着赵有正身边一个小太监低声提醒道。 重华宫竟是派了两个人前去报信?! 贾义暗自咬牙,恨不得上前去撕了低眉顺眼的小连子。 “混账,谁敢拦朕?”宋京章见迟迟没处理好,心头火起,怒斥道。 贾义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回皇上,奴才是瑶华宫……” “拖下去。”宋京章冷声打断了贾义未说完的话。 赵有正一挥手,后面立即出来几个小太监,将贾义堵住嘴, 拖去了个没人的僻静地方,好一顿毒打。 第202章 难产血崩 第202章难产血崩 龙辇继续向前行驶,宋京章眸色暗沉,似乎翻涌着无限波涛, “方才几人是哪个宫的奴才?” “回皇上,瞧着像是瑶华宫的。”赵有正道。 宋京章面色不由又冷了一个度, 但念及事态紧急,到底没发作出来,只催促道:“再快些。” 赵有正点头,挥手让抬着龙辇的大力太监再快些。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宁妃! 接生嬷嬷也是经验丰富,见此忙掐人中的掐人中,扎手指的扎手指, 在众人的努力下,顾晚虞很快便悠悠转醒, 她淑妃不过搭理了几日的宫务,便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呸! 淑妃感受到王贵嫔的视线,双目微垂,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锦帕, 为王贵嫔那嘲讽的目光,更为宋京章待顾晚虞的不同, 皇上一向以国事为重, 淑妃神色一顿,凤眸微眯,暗骂几个奴才做事不力, 眼看宋京章大步流星的进来,正了正神色,俯身行礼, “免了,宁妃如何了?” 哭声转瞬即逝,想来是被乳母快速哄好了。 “娘娘不要泄力啊,您再用力下,小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淑妃见此,柔声开口劝慰道:“皇上,国事为重,况且这里有臣妾看顾,宁妃妹妹这里看样子,还需不少工夫,不若您先去忙?” 手边的茶盏端起又放下,心里烦躁的紧, “朕怎么听不到宁妃的喊声,可是出了何事?”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起身,衣裳沾惹上的土也不敢拍,忙连应了几声是,便飞快退了下去。 “不见,滚!”宋京章一脚将小太监踢了个跟头。 哭的还真是时候! 若不是知晓二公主还小,她都要以为这是故意想要吸引皇上注意,博取怜惜的呢。 众人心思各异,侧殿却徒然响起一道婴啼, 宋京章眉头一皱, “这是……二公主?”王贵嫔挑了挑眉, 赫然就是方才被套了麻袋的小成子, 他盯着贾义几人被拖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就这点小伎俩儿,还想害我们娘娘,等着吧,有你们好死的!” “嫔妾的听雨轩离重华宫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嫔妾得了消息,便先赶来了。”王贵嫔道。 “况且我家主子一向最是疼爱二公主,若是知晓二公主被抱去了瑶华宫,恐怕也不能安心生产。” “王妹妹莫要伤怀,是姐姐一时未注意,不该提及此事的。” 守在旁边的青果连忙掰开顾晚虞的嘴,放入参片,哽咽喊道: “娘娘,娘娘您别睡啊!您快醒醒,小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娘娘!” 宋京章板着脸应了一声。 看着王贵嫔瞬间扭曲的脸色,淑妃心中暗嗤一声, 就这,还敢上来招惹她? “重华宫如今人多杂乱,为保二公主无虞,不如先抱去瑶华宫,皇上看呢?”淑妃提议道。 产房内,顾晚虞散落的碎发已完全被她自己的汗水打湿, 接生嬷嬷的喊声还在继续, 可她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意识不断在叫嚣着沉沦, “回皇上,接生嬷嬷说未免喊叫泄了力气,特地给主子口中咬了帕子。”红袖垂头道。 “不好,快给宁妃娘娘含上参片!” 眼皮一睁一合,紧攥着被褥的手徒然松开,昏睡过去。 随后又一瘸一拐的往重华宫方向,走了回去。 红袖垂眸,没开口。 “不知宁妃妹妹进去多久了?御医可来了?” 王贵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暗暗瞪了淑妃一眼,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宫门处突然传来一道唱报—— “不过是一时半刻,待宁妃妹妹平安生产后,自是……” “好好的,怎会突然早产了呢?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宁妃妹妹的预产期应当是在十月才对。” 宋京章只紧紧盯着产房的门,不断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发一言。 “不必。”淑妃话还未说完,便被宋京章言简意赅的打断。 “皇上驾到!” 重华宫, 淑妃赶到时,王贵嫔已经坐在产房外宫人们准备好的座椅上喝茶等候了,见到淑妃到来忙起身行礼, 宋京章还未开口,一旁红袖便先一步跪下, “皇上容禀,淑妃娘娘好心,可二公主体弱则席,骤然换了居所,恐一时不能适应,” 宋京章闻言脸又黑了一个度,起身焦躁的来回踱步, “免了,王妹妹倒是来的早。” 淑妃起身柔声道:“回皇上,宁妃妹妹才进去不久,御医和接生嬷嬷正在看护着,想来定能平安给皇上诞下一个康健的皇子。” 王贵嫔瞥了眼产房,又看了眼淑妃,心中骂了句假惺惺,挑唇笑道: “淑妃姐姐未曾有过身孕,许是不知,这月份大了,早个几日也属正常,宁妃姐姐此胎已有九月有余,哪怕是早这几日,想来也是无碍的。” 淑妃唇角的笑僵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常, 也罢,左右不过是一养女, 王贵嫔见状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暗自嘲笑淑妃自不量力, 就算宁妃再如何,那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淑妃双手攥紧手帕,紧紧盯着产房的大门, 一双暗沉的眸似有微光闪烁,心中不断叫嚣期待着。 淑妃二人见此,也不敢坐着,陪着站起身立着。 没过多久,有宣政殿的小太监小跑着前来禀报:“启禀皇上,户部刘大人求见。” 呵!不知死活! 待龙辇彻底消失不见后,从角落里一瘸一拐走出个鼻青脸肿的身影来, 离得最近的接生嬷嬷发现不对,立即大喊一声。 王贵嫔没开口,闻讯赶出来盯着的红袖连忙回道: “回淑妃娘娘,我们娘娘进产房有小半个时辰了,御医瞧过,正在煎药呢。” 淑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本宫未曾有过孕,王妹妹不也一样……哦是本宫忘了,王妹妹怀上过一胎,可惜……唉!” 旁边有机灵的小太监、小宫女搬来座椅,上了热茶, 宋京章一撩下袍坐下,听着产房内此起彼伏的喊声, 当初沈氏生产时,连面都没露, 如今倒是肯一直守着顾氏。 意识回笼,想起自己还在生产,便连忙用力。 众人连忙纷纷松了一口气,可还来不及欢喜,下一瞬意外徒生…… “不好了,不好了,宁妃娘娘难产血崩了!”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出来禀报。 第203章 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死 第203章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死 “嬷嬷们用尽了法子,依旧止不住血,娘娘也已昏过去两次,还请,还请您拿个主意,” 小宫女瑟缩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问,“保大还是保小?” “朕要宁妃母子平安,御医呢?”宋京章脸色顿时更黑了,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 “若是宁妃母子有半点差池,你们所有人,都提头来见。” “是、是!”小宫女抖着身子,连滚带爬慌忙起身回产房传达命令, 殿内很快又响起了忙乱的声音。 宋京章双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不住的来回走动。 “皇上!” 没等她说完,宋京章狠狠将她踹翻在地,双目猩红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宋京章却头一次没听太后的话,冷声呵斥道。 “是是是!”赵有正慌忙进入产房传令,产房内又是一阵忙乱。 “安厚呢?” 没等她回完话,宋京章便看也看襁褓中的皇子,大步流星往产房内走去。 产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一个接生嬷嬷跌跌撞撞抱着个大红襁褓冲出房门,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宁妃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 丁院首因私下协助林氏,已被革职赶出了宫,安御医升任太医院院首,统领太医院, “你告诉朕,凭什么?” 衣袂翻飞,宋京章的身影已经进入了产房。 “主子!”青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住的摇头, “您莫要再多言了,保重身子,小皇子……日后还会有的。” 这时,产房的门又一次打开, 可已经迟了,淑妃酝酿好的劝阻之言被卡在喉咙间, 顾晚虞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床榻边的小柜子, 青果立即会意,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抖着手打开,在她眼神示意下取出一白瓷药瓶, “滚,都滚出去!” 淑妃也不在意,转头又吩咐道:“本宫记得瑶华宫库房里还有支老参,快去拿来。” “章儿!”太后本欲言又止,见他这般,也不忍再劝。 嘈杂声传来,四周围着的接生嬷嬷却不再全部守在她下身,身上的痛感缓和, 随着不断有汤药送来,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保……孩……子!”费力抬起手,握住青果,气若游丝的又重复了一遍,“保孩子。” 宋京章已经顾不上其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扶起她的头, “不可!” “是。”紫月应了一声,忙转身去取。 “主子!” 红袖以及四周重华宫的宫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与之不同的是,淑妃与王贵嫔此时心中是满满的激动, 巴不得顾晚虞就这样,一尸两命! 王贵嫔捏着帕子,拼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上前做样子安慰。 太后对上宋京章看过来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淑妃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望向他, “告诉安厚,若是无法让宁妃母子平安,朕斩了他九族。” 顾晚虞比划了一根手指,青果便从其中倒出一粒给她服下, 药丸一下肚,她便感觉身上恢复了些许的力气, 伸手扯过青果,压低声音道:“去跟她们说,保孩子。” 青果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大定,忙止了眼泪,起身去指挥着那些接生嬷嬷。 红袖难以置信的抬头, 宋京章红了眼眶,“混账,朕说保大,你们竟敢违抗圣旨?” 宋京章叫来外面的侍卫,将这个接生嬷嬷拖下去, 任凭她如何求饶哭喊,都像听不见一般。 “你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皇上,奴婢等人实在毫无办法,还请您拿个章程,再晚一刻,恐怕娘娘和小皇子都有性命之忧……” 她面色惨白,汗水打湿了乌发和被褥,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一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主子。” “是宁妃娘娘要求的,况且……” 宋京章板着脸,背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沉寂又压抑的气氛在产房内外弥漫开。 “来人!” 见青果还欲摇头,又安抚一句,“放心,本宫不会有事,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惊慌……小环等人……” “朕不在乎,这些都可以,” 进去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床榻上紧闭双目的顾晚虞, 这次出来的是接生嬷嬷, 闻讯赶来的太后及时制止住想要去传令的赵有正, “祖宗规矩,后宫妃嫔难产,应保皇子,” 一夜时间悄然流逝,直至天际发白,旭日东升, 即临破晓之际, 被灌下一碗又一碗参汤的顾晚虞悠悠转醒, 撕裂的痛感依旧持续不断的传来,疼的已经麻木,旁边是青果压抑的哭声, “皇上?”淑妃再一次柔声提醒道。 倒是淑妃,除去激动,眸中没有丝毫惊讶,还能勉强拉住理智,上前宽慰, 接生嬷嬷爬起来,抖成了筛子不敢再说。 “臣妾斗胆,还请皇上早做决断。”说着重重一福身。 赵有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劝慰, 淑妃见状摆手让他先退下,自己上前一步, “皇上,臣妾知晓您心疼宁妃妹妹,臣妾也是十分心痛,那些无用的奴才杀了也好,” 淑妃见状也只能紧咬着牙关,陪着等待。 宋京章回神,闭目深吸一口气,“保大。” “可事实如此,若是再耽搁下去,岂不是白白误了宁妃母子性命?” “皇上,宁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 旁边的青果张口欲言,却被宋京章厉声打断, 四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焦灼的心, 赵有正也连忙快行几步,想要进去传令。 产房外, 宋京章不再来回踱步,而是如一雕塑般站在门前,目光沉沉的紧盯着房门, “皇上……” “利用朕给你姐姐复仇、利用朕扳倒永安侯府、镇国公府,废除林氏、沈氏……” “可如今,你做完一切想做的,却仍旧要舍朕而去?” 再加上顾晚虞的胎一直是由他负责,宋京章一下就想到了他。 宋京章看也未看她,左手摩挲着扳指,来回踱步的动作丝毫未停。 她摇了摇头,“保孩子,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 “赵有正没听到朕的话?还不赶快去传旨?” 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由想起陈慎贞生产那日的情形, 不同的是,当日是她是旁观者,如今却是局中人, “章儿,宁妃可以有千万个,可皇子……” 青果和赵有正对视一眼,带领房内众人,悄声退了出去。 “虞儿、顾晚虞!朕命令你睁开双眼……” “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朕!” 感谢“willowleaf”小可爱两张红袖票支持! 感谢“313”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HCYDemons”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2021030176511808666”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聆听、花雨”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204章 晋位宁贵妃 第204章晋位宁贵妃 血腥之气从产房内蔓延到房外, 红袖抱着瑛姐儿不顾赵有正的阻拦冲进殿内,瑛姐儿被呛得嚎啕大哭。 宋京章听到动静,回首怒目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皇上容禀,”红袖跪下磕了个头,“主子如今还有一息尚存,当务之急还需让御医救治,” “主子素日最是宠爱二公主,想来有皇上和二公主在侧,主子也能打起精神来。” 宋京章神色一顿, 青果顺势跟着说道:“红袖姐姐说的是,主子近几日还十分惦念在慎刑司的环姐姐三人,若是能开恩放她们归来,想必主子也能放心。” 跟进来的淑妃闻言看到宋京章意动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皇上,宁妃如今虽……” “住口!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 宋京章动了怒,将手边的药碗狠狠砸了过去。 碎片溅到淑妃身上,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宋京章,“皇上?” 宋京章却看也未看她,“御医呢?去将太医院所有御医都传来!” “再把二公主和皇子都抱过来,赵有正去慎刑司将那几个奴才带过来。” 赵有正得令而去, 原本退下的御医们又团团围了上来,扎针的扎针,开药的开药。 太后瞧着宋京章猩红的双目,又看了眼床榻上面色惨白的顾晚虞,摇头叹息一声, “此处杂乱,淑妃和王贵嫔随哀家一道先行离开吧。” 太后开了口,纵使再不情愿,淑妃二人都只能听命告退。 一路出了重华宫很远,直到看不见太后和王贵嫔一干人,淑妃才不再掩饰眸中的狠戾, “顾氏那个贱人,都要死了,竟还让皇上如此为她大费周章!” “娘娘消消气,左不过宁妃也活不长了,您何必和她一个死人计较?”紫月在后温声宽慰, “待宁妃去了,皇上的宠爱和小皇子,还不就是您的囊中之物?” 淑妃面色缓和了些许,挑眉轻嗤一声,“哼,本宫才看不上那个一瞧就病歪歪的皇子。” 紫月抿唇一笑,“王贵嫔是个不讨喜的,待宁妃一去,这后宫便是娘娘您的天下了,奴婢在这儿,便提前恭贺娘娘了。” “胡说什么呢!上面还有太后盯着,本宫又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 淑妃抚了抚鬓角的珠钗,瞥了她一眼, 虽话为训斥,可面上却毫无指责之意。 紫月了然于心,垂眸又是一笑,“是,是奴婢失言了。” “快些回宫吧,守了这一夜,本宫也有些乏了,明日……” 淑妃收回视线,轻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继续道:“且还有的忙呢!” “是。” 主仆二人悠然往瑶华宫而去。 重华宫产房内,宋京章紧握着顾晚虞的双手,不住的在她耳边轻喃, “你就真的这般狠心,舍朕与刚生下的皇子而去?” “你不是要朕放出那几个奴才吗?朕已经放出来了,你睁开双眼看看!” …… 说到最后,甚至用起了激将法, “二公主可是你一力要求留下养的,与朕并无半点干系,你若是狠心去了,朕定然不会再命人管她。” “皇儿,还有你心心念念,不顾性命要求保下的皇儿,” “你知晓朕是个狠心的父皇,若是你就这般撒手人寰,朕定将他送到瑶华宫,交由淑妃抚养,” “届时、届时朕给他改了玉牒,他更不会记得你这个生母!你听到没有?快些起来阻止朕!” 宋京章,你敢! 顾晚虞原本是力竭昏了过去, 随着服下的药丸起了功效,血已经渐渐止住,她也逐渐恢复意识, 但她同样也知晓,此时乃是巩固她在宋京章心中地位、以及揭过之前假孕药一事最好的时机,便一直强撑着没醒来, 可听着宋京章越说越过分, 这都要将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送给淑妃了, 她再也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正巧安御医发现她身体已经没有大出血之势了,连忙禀报, “皇上,宁妃娘娘血已经止住,只要娘娘能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恰时顾晚虞在这时又动了动手指, 还来不及梳洗,蓬头垢面、身上带伤的青环、青黛二人见了,忙惊呼一声,“主子手动了!” 青果:“主子您能听到吗?” 红袖:“主子您快醒醒!” “虞儿!”宋京章也一惊,慌忙喊着,拉动她的手。 就连瑛姐儿和刚出生的小皇子都纷纷哭嚎起来,仿佛在应和着众人的呼喊。 罢了! 顾晚虞心中暗道一声, 原本是打算先佯装被御医们救治回来,过一日再佯装清醒的, 可事已至此,干脆也便直接动了动唇, “孩、子!”微不可察一道轻喃声响起。 距离最近,且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她的宋京章最先听注意到, 他当即抬手压下众人的呼喊,凑近她的唇边,“虞儿,你说什么?” 她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隔了两息,才又重复了一遍,“孩、子……” 宋京章面色一喜,“你放心,咱们的皇儿没事,你快醒来,他还需你看顾呢!” 顾晚虞却再也没给任何回应。 “安厚!”宋京章连忙叫来安御医,让其为她诊脉。 半响后,安御医松开诊脉的手,面上带笑,拱手禀报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宁妃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好生将养,便可恢复。” “好、好、好!”宋京章连连高呵三声,头一次情绪如此外露,“赏,都赏!” 在场众人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青环几人纷纷双手合十,口中念佛,谢苍天庇佑。 赵有正也率先反应过来说着吉祥话,“恭喜皇上,宁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皇上庇护,得以化险为夷。” “娘娘此番得以解脱生死大劫,定有无尽后福!”安御医道。 宋京章却皱了皱眉, 众人见状面色一慌,还以为是他们说错了什么话,正欲跪下请罪, 可下一瞬,宋京章抬手轻轻拂过顾晚虞额角的碎发,眸中泛起无限柔情, “重华宫顾氏传嗣有功,着即晋为贵妃,封号不变。” 第205章 本宫从未怀疑过你 第205章本宫从未怀疑过你 顾晚虞迷迷糊糊的听着他晋封贵妃,便又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晚间。 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正在打理衣物的青环和指挥着小宫女打扫通风的青黛,外面还隐隐传来汪长才训斥小太监的声响, 一切皆如往日,平静而美好, 她动了动身,就这样靠在软枕上看了半响, 直到青环不经意间一个回头,这才发现她已经醒来, “主子怎么也不叫奴婢们来伺候?”说着上前给她背后又塞了个软枕,好叫她躺的更舒服些。 “主子醒了?”青黛也忙奉了温水来,“主子昏睡近三日了,想必也饿了吧,青果已去小厨房盯着厨娘熬制阿胶鸡汤,想必马上便好了。” 话音刚落,青果便端着汤盅挑帘子进来了。 青环笑道:“可巧来了,正说你呢。” 顾晚虞放下茶杯,唇角勾出笑来,摆手示意她们不急忙,“皇儿呢?” “大皇子刚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奴婢这就去瞧瞧。” 青环连忙退下去,边去侧殿瞧大皇子,边吩咐人去传安御医过来。 殿内,青黛青果二人还围在顾晚虞身边,说着她昏睡时发生的事, “……皇上晋了您贵妃之位,又给大皇子赐名煜。” “不论是前朝还是本朝,都是第一位刚出生便得以赐名的皇子呢!可见皇上待主子的真心。” 煜,燿也,是极好的字眼。 宋煜! 默念两声后,她微微颔首,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说话间大皇子宋煜也被抱了过来, 小小的,皮肤稚嫩还泛着些许红意的稚子安安静静闭目缩在大红襁褓里, 说实在的,像个丑陋的红猴子, 就连乳母担忧这位有倾国倾城容貌的贵妃会嫌弃大皇子,忙解释道: “娘娘,新生的幼儿皆是这般,只需再养些时日,殿下皮肤便会变得光滑细腻,玉雪可爱,” “您瞧,殿下的鼻子和嘴巴长得多像您啊!” 顾晚虞勾了勾唇,伸手从乳母怀中接过他, 明明从未学过如何抱孩子,可接过他的那一刻,便下意识调成好了姿势,好让他能躺的更舒服些, 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还睡着的小宋煜,下意识的往她怀里缩了缩, 让本就满心柔情的她,更是感觉那颗早已冷硬心融成了汪春水。 “民间人人都说母子连心,可见是不虚的,殿下就算在睡梦中,也是亲近娘娘的。” 听着乳母这奉承之语,顾晚虞唇角弧度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青环几人见状,阻拦的话卡在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煜儿,是母妃,看看母妃。” 她轻轻俯身蹭了蹭宋煜稚嫩的小脸,又摸了摸他的小手,柔声说着。 恰在此时,宋煜睁开了双眼,炯炯有神的墨瞳直直望向她, 她这才发现他这一双小小的丹凤眼,像极了宋京章。 宋煜没有哭闹,反而张开了小嘴,看起来就似笑一般。 “果然是和娘娘亲近,这两日老奴抱殿下,殿下都哭闹不已,到了娘娘,不仅没哭,反倒是笑了。” 乳母的吉祥话不要钱般不停说着。 顾晚虞笑了笑,摆手示意。 乳母没看懂她的意思,话说了一半,还欲再继续讨好,却被青环及时制止, “带了大皇子这么久,嬷嬷想必也饿了,请先去用膳吧。” “呃……是是是,多谢娘娘,老奴告退。” 见乳母退出殿外,顾晚虞才边用手指逗着儿子,边问道: “御医怎么说?” “小主子是早产,又在胎里憋的久了些,身子有些弱症,不过娘娘素日里养的安稳,也并无大碍,只需多注意些,待过了六岁便好了。” “嗯。”顾晚虞叹了口气,轻抚了下宋煜的脸, 心中对儿子有些愧疚,若是她早些发现,处理掉淑妃,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主子,淑妃那边?”青环低声问道。 顾晚虞双眸微眯,其内有暗光划过,“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虞儿可是醒了?” 主仆几人还未来得及细说,门外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宋京章的身影随之出现, “皇上来了。”顾晚虞正了正神色,扬眉看去。 “你刚醒,身子还虚着,莫要劳累。” 宋京章注意到她怀中的宋煜,大步流星走来,转头吩咐一旁的青环, “还不快将大皇子抱下去?” “是。”青环应了声,忙小心接过宋煜,抱去了侧殿。 “皇上也太过于小心了,不过就是抱这一会儿,哪里就能累着臣妾了?” “你如今可是朕的心肝肉,哪怕是累着一根手指头,朕也是心疼的。” 话音未落,赵有正等人脸上有一瞬的扭曲,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死死埋着头。 顾晚虞也是一愣, 她被宋京章这发腻的语气惊到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此时,也无需她有何反应,只轻轻倚靠在他怀中便可。 宋京章拥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那些民间的话本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二人亲昵间,安御医也到了, 仔细给她诊过脉确认并无大问题后,又开了新的药方,特地嘱咐好生修养后才退下。 这般将养了几日,虽说还在月子里,但她终于能下地了, 不至于在床榻上一直躺着,可时刻活动活动筋骨。 这日午后顾晚虞照例逗了会宋煜,又亲自哄睡了,才打算午睡,临睡前打发青环几人下去, “都退下吧。” “是。” “慢着!” 在青环几人快要跨出殿门时,又被她叫住,纷纷疑惑的回头, “主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红袖留下。” 红袖毫无波澜的停住脚步。 青环几人对视一眼,又是一福身,才转身出去,并贴心的关好房门。 “主子。”红袖走回她身边,垂头等候差遣。 顾晚虞没有开口,而是转身从床榻边柜子里取出姐姐的遗物, 也就是她素日不离身,生产那日擦拭了一半的玉佩, 伸手递到红袖面前。 红袖垂着的面下瞳孔一缩,没有接下,而是佯装冷静疑惑道:“主子,这是何意?” 顾晚虞打量她半响,放下玉佩, 行至花窗前,看向外面被青环几人抱着赏景玩乐的瑛姐儿, “在此之前,本宫从未怀疑过你。” “奴婢不懂主子此话何意。” “那出卖本宫,给淑妃传递消息你懂不懂?” “和淑妃联合,趁着本宫昏倒,将小环三人送去慎刑司你懂不懂?” “给这本宫轻易不离身的玉佩上浸药你懂不懂?” 第206章 再也无法生育了! 第206章再也无法生育了! 顾晚虞没有去看红袖的神情,只自顾自的说着, “本宫原以为假孕药一事,是林氏垂死挣扎,泄露给淑妃的,直到早产那日……” 她眼神逐渐悠远,回忆起之前的各种细节, “本宫一开始也没想到这玉佩上,甚至生产时都还还在琢磨,可就在血崩的那一刻,突然便想明白了,” “淑妃不会蠢到在接生嬷嬷身上下手,那必然是在本宫接触的物件上动手脚,而本宫每日经手的也不过就这几样东西,这玉佩更是日日带着,睡前都要擦拭的,” “确定了东西,人选自然也就出来了,本宫为保此胎,从不让外人近身,只对你们几人不设防,” “再加上小环几人被带走,身边只剩你和青果,青果本宫试探过,不是她,那就只剩下你了。” 她转回身看向红袖,“是为了瑛姐儿吧?” 听到她提及瑛姐儿,红袖平静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主子,宁贵妃娘娘!您当初是如何答应主子的,会好好照顾小主子,可您扪心自问,真的有做到吗?” “起初您确实做的很好,不仅同吃同住,日夜看护,还为小主子谋求了个公主身份,奴婢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 “可自打进了宫后,您要争宠、要保胎、要防备他人、铲除异己……正如您自己所言,出事前,您已疏忽小主子太久太久了,” “小主子刚离开您那段时间,日夜哭闹,可谁敢打扰您?为了防止小主子不惊扰到您安胎,那些乳母在私下里都在悄悄喂她喝安神汤,她还那么小,身子怎么经的住?” “若不是奴婢及时发现制止,小主子恐怕就落得个和大公主一样瘦弱的下场!” 顾晚虞皱眉,“你应该告诉本宫的,本宫……” “有什么用?”红袖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有自己的儿子了,这个有名无实的二公主哪里能比得上你亲生的?” “所以你就联合淑妃谋害本宫?”顾晚虞也发了怒, 当初是她疏忽不错,但这难道就是她帮着外人谋害她的理由? 她一直那么相信她,就连最后条条证据都指向她,她却还在心里为她找借口, 就连今日的审问,都是背着青环等人, 她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奴婢没想过要害您性命的!”红袖软下了身子,伏跪在地上哭诉,“奴婢仅仅、仅仅是……” “仅仅是想要让本宫流产,没了自己亲生的孩儿,自然能时刻把瑛姐儿放在第一位。” 她深吸一口气,闭目顺着红袖的话说了下去。 红袖垂着头,默认了她的说辞。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甚至私心里还想让她经历一下主子经历过的痛苦,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顾晚虞真的会难产血崩,命悬一线, 当时她看到那个场景,又回想起了主子死前的情形, 她这才知道怕了, 才不顾安危,抱着瑛姐儿进去大胆谏言, 幸好,幸好最后还是救治了回来。 “慎贞怎么就带出个你这样的蠢货。”顾晚虞睁开双眼,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提主子。”提及陈慎贞,红袖再无方才的平静怨怼,眸间盈满怒气, “当初你救下主子,不过就是想让主子为你卖命,替你报仇?” “就连我,你当初不也是骗我主子已经去了,用为她报仇的名头,让我为你卖命?” “人人都说你良善,可实际上,你不过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人!” “枉费主子牺牲了清白、尊严进了永安候府帮你报仇,最后还要牺牲性命救了你。” 积压在心中许久的话一股脑吼出,红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不断的念着“主子、小主子……” “好一个白眼狼,你简直是恩将仇报,若是陈姐姐知晓你一直这般看待主子,恐怕也不会在临终之际让你跟着主子!” 顾晚虞还未答话,殿门被从外面大力打开,青环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指着红袖怒骂道。 殿内的动静太大,青环几个在外面想听不到都难, 此事情况复杂,青环便率先将外面的奴才都打发了下去, 又由青黛看护着瑛姐儿,这才赶来, 刚靠近殿门就听到了红袖那一番怨恨之言,一时没忍住,便直接冲了进来。 “若不是主子,你早就在楼子里被人打死了,竟还敢指责主子利用你?你难道不是心甘情愿的去为陈姐姐报仇?” “就算主子骗了你,难道你知晓陈姐姐没死,就不会管了?” “你在镇国公府时,主子为你安危着想,宁愿迂回些都没让你冒险,最后在镇国公府被抄时,还特意让少爷去接应你。” “还有陈姐姐,当初若不是主子让大夫救治,陈姐姐怎会能活下来,陈姐姐临终之际说的话你也是听过的,可曾听出有半句怨言?” “你竟还有脸面打着替陈姐姐和瑛姐儿鸣不平的旗号,联合外人谋害主子,” “因为这,主子已经彻底伤了身子,此生,再不能有孕了!你满意了?” “你简直、简直是狼心狗肺……” 青环气狠了,手指着她,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词都骂了个遍。 对于红袖来说青环是不同的, 当初陈慎贞便是借着她的姓氏,充做她的表姐妹,才得的新身份, 作为她主子名义上的表姐妹,在红袖心中自然也有一份香火情, 是以这些话,她也是真的听了进去,尤其在听到顾晚虞此生再无法生育时,神色一僵, 而后张了张口,木愣愣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多言,带下去吧。”顾晚虞见此,也没有话再想同她说,直接闭目摆手示意。 “哼!”青环冷哼一声,扯着红袖便往外拖。 红袖依旧木愣愣的,任由青环将她拖进了昏暗的柴房,等候发落。 “主子,您莫伤心,为了她这样一个白眼狼,不值得的。”闻讯赶来的青果宽慰道。 顾晚虞长叹一口气,扯了扯唇角,最终也未说出什么, “罢了,你下去吧,本宫乏了,想睡会儿。” 第207章 红袖自尽,再现人前 第207章红袖自尽,再现人前 隔日一大清早,她便收到了红袖留下血书一封,服毒自尽身亡的消息。 “主子。”青环双手奉上那封血书。 顾晚虞接过展开一瞧,尽是她的口供和愧疚认罪之言,还有…… “汪长才是淑妃的人?” 青环瞪大双目,惊讶看向她, “奴婢素日冷眼瞧着不像啊,而且他和奴婢等一同被带去慎刑司后,哪怕是受尽了酷刑,也并未出卖重华宫任何消息。” 那必是中间出了些不为人知的事。 顾晚虞按了按额角,“去传汪长才过来。” “是。” 顾晚虞并未多说什么,只把手中的血书往他面前一扔, “这是红袖的认罪血书,你且瞧瞧。” 谁知这位主子神机妙算,红袖又突然服毒自尽,留下这个血书, 他,实在是没寻到机会啊! 顾晚虞是谁?看他这副模样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罢了,本宫知道了。” “主子明鉴,您未入宫前,瑶华宫确是威逼利诱过奴才,想让奴才帮着传些消息,但自打您入宫起,奴才却是只认您一个主子,再不敢有二心,”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荷包,“奴才从瑶华宫那得的东西,都被奴才换成了银票,一直贴身放着,都在这里了,请主子发落。” 顾晚虞拧眉盯着他看了半响,瞪了眼在旁边捂嘴憋笑的青环,淡声问道: 他没说的是, 他老早便看出顾晚虞日后有大造化,既决心押了这个宝,自然不会再跟个墙头草一样。 “何况奴才虽说贪财好权些,但也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淑妃吩咐的事,奴才是一件也没敢做,” “奴才不是有心欺瞒主子,实在是没寻到好的时机,” 青环慌忙下去,转眼工夫汪长才便被带了进来。 “好了,你都说这是你的棺材本了,本宫还能拿你的不成,安心收着吧。” 以往是淑妃没做出什么事来, 刚揭发假孕药一事后,他就打算坦言的, 谁知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扔去了慎刑司, 若不是顾晚虞暗中托人关照,他早就被淑妃借机料理了, 出来这几日他都没敢踏出宫门一步,同时也在一刻不停的搜集淑妃谋害的证据,就想着告发, 顾晚虞摆手让他退下。 汪长才说完,又是一个响头,随后便伏在地上等候发落。 汪长才丝毫不见慌乱,展开粗略看过后,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本宫?”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奴才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旁人就算威胁,也没处威胁,” 他当然是想要寻个关键的时机,好雪中送炭,让这位主子更能看重自己, “奴才……” “平日里,不过是传些假的或者人尽皆知的小消息去、去赚点棺材本。” “奴才告退。” 眼看人退出殿外,青环才收了笑,平静无波的面容和顾晚虞如出一辙。 “去查。”顾晚虞瞥了她一眼,吩咐道。 “是。” 这种事,说难查也难查,说好查也好查, 说难查是这样的事一般都做的隐蔽, 说好查则是只要有了丁点线索,宫中人多眼杂,很快便能顺藤摸瓜抓出真相, 正巧汪长才说了,自然很快便能查清。 晚膳前顾晚虞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这汪公公也是个妙人。”青环嗤笑了声。 青黛本在榻边逗着瑛姐儿玩,听了她的话,不由笑道:“可不是,这收了钱还不办事,让淑妃这样的主子吃亏的,恐怕皇宫里也就他这一遭了,恐怕淑妃也是察觉到了,否则也不会把他跟咱们一道扔到慎刑司去。” “不过也亏得他没出卖消息,否则他那时和红……里应外合,这事也不会如此平安过去。”青果抱着宋煜道。 “主子,您不会真的相信他这番说辞吧?” 青环见她把玩着茶杯沉默听着,忍不住开口阻拦, “此人这般贪财好权,今日会看重主子,对淑妃阴奉阳为,难保他日不会再因看重他人而出卖咱们。” 顾晚虞视线淡淡扫过她们三个,没说信与不信,只道: “他不是说心中只有本宫这一个主子吗?那过几日本宫出月子时,便由他将这血书呈给皇上吧。” 既想要投诚,总要拿出些态度来, 说实在的,她不介意底下人有些私心, 就像早前从未管过青竹和青果之间的争斗,以及青环和青黛之间的暗中较劲, 何况只要是个人,又怎么会没点私心的, 有私心才好管控,她自信以她的手段压得住他。 “主子英明。”青环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赞道。 坐月子是无聊且憋闷的, 宋京章一如既往的忙着前朝的政务和边境战事,时不时来探望下, 就这样度过了月子,迎来宋煜的满月宴,也是她的封贵妃大典, 宋煜是宋京章第一个皇子,又是他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 再加上和顾晚虞的晋位大典一起办, 礼部和内务府在经过宋京章授意后,弄出的规格是前所未有的盛大隆重,热闹喜庆非凡。 当顾晚虞一身杏黄绣孔雀纹翟衣,怀抱着宋煜的大红襁褓,在众多命妇朝臣注视下缓缓步入太和殿时,直接看红了淑妃等人的眼。 顾晚虞瞧着淑妃那咬牙愤懑,却不得不俯身给她行礼的神情,不由勾唇一笑, 她特意留那血书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刻。 回神时,上首的宋京章已经对她伸出手掌, 她正了正神色,披着满身霞光,一步一步踏上太和殿的台阶,拉上那双宽大带有薄茧的手掌,站到了他的身侧, “免礼。” 随着她的声音传出,淑妃、王贵嫔并众多朝臣命妇们才敢起身,“谢宁贵妃娘娘!” 宋京章唇角带笑,看着她说完,又看着众人重新落座, 才让乳母把宋煜抱到一侧,举杯吩咐开宴。 “宁贵妃娘娘真是雍容华贵,光彩照人,一点都看不出像是刚生完大皇子的人。” “大皇子可真是像和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恭贺皇上喜得大皇子,大皇子一瞧便是身子康健……” 酒过三巡后,众人开始说着讨喜的吉祥话, 就连淑妃也不得不咬牙随着大流奉承了两句, 感谢“凡凡562”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感谢“逾期晚”小可爱一张月票支持! 第208章 你如今不也是下贱的奴才? 第208章你如今不也是下贱的奴才? “你瞧什么呢?” 宋京章见她总盯着左侧,还笑吟吟的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当然是在欣赏淑妃那憋闷不甘的样子。 顾晚虞回神,脸上笑容未变,甚至视线都没移开, “臣妾是在看大公主,瞧着似乎身子康健了不少,可见淑妃是个会养孩子的。” 宋京章和旁边太后的视线也随之望过去, “贵妃此话不错,哀家这么远远瞧着大公主脸色红润了许多,淑妃确实用心了。” 宋京章所在之处本就是宫宴的核心,下面众人虽是在低声闲聊,心神却是时刻关注着这里, 更不用说顾晚虞普一开口,殿内嘈杂声就瞬间降低消散, 这几句话自然被殿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淑妃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是一僵,被众人看了个正着。 王贵嫔勾唇一笑,“别看淑妃姐姐没生育过,但待大公主的用心便足以弥补,如今大公主如此康健,淑妃姐姐功不可没呢!” 顾晚虞一个美人瞥丢过去,引得宋京章发出爽朗的大笑。 让孤零零站在众人前方的她显得尤为尴尬难堪。 “宁贵妃说的不错,淑妃自来宽厚勤勉,合该奖赏一番才是。”太后应和道。 这时顾晚虞才好似反应过来,佯装自责道:“哎呀瞧臣妾,都忽略了淑妃妹妹。” “哎呀臣妾只是提议您褒奖淑妃,怎么还把臣妾拉上了?”顾晚虞顶着淑妃愤恨的眼神,佯装娇柔笑道。 宋京章含笑看了她一眼,摆手让淑妃起身。 顾晚虞语气平淡,但偏偏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都是自家姐妹,淑妃妹妹何必如此客气,昔日同为妃位,本宫也受你照拂良多,如今自然要回报一二。” “多谢、宁贵妃娘娘。” 二人旁若无人的调笑,直接掩盖了淑妃起身谢恩的话语, 那双沉寂如夜的墨瞳,让一贯狠心的淑妃都忍不住瑟缩了下。 宴会结束,众多朝臣命妇离宫, 宋京章看也未看淑妃二人,起身拉着顾晚虞回了重华宫。 “皇上~” “本宫记得淑妃妹妹喜食糟鹅,小环把本宫这道糟鹅掌鸭信给淑妃妹妹端过去。” “皇上谬赞了,本宫是大公主的生母,对她自然是怎么疼爱都不为过的。”淑妃很快回过神,强扯出笑容。 “皇上您素来说有功当赏,何况是这等养育皇嗣的大功,难道不该褒奖淑妃妹妹一番吗?” “既然如此,那便将朕库里那樽锦鲤琉璃盏赏给淑妃,再将南边新进上来的那对血玉镯送去重华宫。” “王贵嫔说的对,辛苦淑妃你了。”宋京章点头夸赞道。 众多宗室命妇们纷纷对视一眼,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淑妃感受着周身投过来众多若有似无的视线,抬头对上顾晚虞戏谑的双眸,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将指甲狠狠嵌进了掌心,暗自咬牙深吸一口气, 宋京章挑眉逗她,“谁说是给你了,那是赏给二公主的。” 多日未曾同榻,二人自是一番干柴烈火不提。 隔日,汪长才便按照顾晚虞的吩咐,掐着下早朝的时辰,便将红袖那血书呈了上去, 宋京章拧着眉一字一句看完,又看了眼那些证据,甩袖转身就去了瑶华宫, 不过走之前也没忘让人将汪长才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顾晚虞接到消息,悠然一笑,“待会让小成子和小连子去接他回来,再将库里那个白玉生肌膏赐给他,他这事便就此揭过了。” “主子仁心,奴婢等省得。”青环应道。 她闭目挥了挥手,让青环退下,便假寐开始等待宋京章对淑妃最终发落结果。 可这结果还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冷宫林氏的消息, “她想见本宫?” “是。”小宫女点头。 “凭她是谁,主子也是她想见就能见的?”青黛呵斥一声,“你也是,这点小事还值当过来禀报?随意打发了不就好了,没得过来污了主子的耳。” 小宫女吓了一跳,忙跪下磕头,“是是是,奴婢晓得了……” “慢着。”顾晚虞打断她的话,“既然她这般大费周章的让人传了话,本宫去见见也无妨。” “主子?”青黛惊讶道。 顾晚虞摆了摆手,“无事。” 重华宫门外,被林氏用仅存银钱收买,过来传递的小太监,正在焦急的转着圈, 见去传话的那小宫女一直不出来,心里也是直发虚后怕, “晦气!早知道就不该为那一块银角子应下。” 自扇了两个耳光,见左右无人就想溜,结果刚迈开步子,就见顾晚虞缓步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忙凑上前献殷勤, “奴才给宁贵妃娘娘请安,按理说不该……” “好了,”顾晚虞懒得听他多言,“走吧。” “诶是是是!” 一路到了静心苑,又在掌事姑姑的带领下到了林氏居住的房门前。 “皇上不是下旨将林氏贬为奴才,怎的还有专门的居所,也不用去伺候人?”青黛疑惑问道。 掌事姑姑点头哈腰道:“平日里是要做事的,不过是今日,听闻娘娘要来,奴婢才让她专门在此等着娘娘。” 顾晚虞瞥了她一眼,没揭穿她,只眼神示意青黛开门。 不待青黛上前,这掌事姑姑忙道:“不敢劳动姑娘玉手。” 说着立即上前,先一步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光影瞬间洒进进昏暗的室内,也让她看清了林氏如今的情形, 一身褴褛破旧的襦裙,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往日整齐华丽的牡丹凤髻,如今替换成了散乱简单如民间妇人样式的抛家鬓,更显她如今的落魄憔悴, 可见到她,却仍旧坐在房内主位上,脊背挺的笔直,甚至还像以往那般对她虚抬了抬手, “你来了。” “放肆,见到宁贵妃娘娘还不快行礼?”一旁掌事姑姑呵斥道。 “宁贵妃娘娘?”林氏挑唇嗤笑一声,“还不是昔日要看本宫眼色讨生活的妃妾?” “林氏你大胆!竟敢对……” “好了!”顾晚虞打断这掌事姑姑的话,“本宫与她还有些话要说,姑姑便先出去吧。” 青环立即上前塞给了她一个厚实的荷包, 掌事姑姑见此,忙点头哈腰的应了,“宁贵妃娘娘请自便,奴婢告退。” 说完便利落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呵!眼皮子浅显的下贱奴才。”林氏盯着她的背影嘲讽道。 “你如今不也是下贱的奴才?”顾晚虞勾唇看向她,眸中讽意尽显, “怎么?您还当自己是昔日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呢?” 感谢“书友127152”小可爱一张红袖票支持! 第209章 淑妃,从未侍寝过 第209章淑妃,从未侍寝过 “看到本宫如此,你很得意吧。”林氏侧目看她。 顾晚虞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望着她,“收买这些奴才耗费了不少钱财吧?” 林氏脸色扭曲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常, “呵,你顾氏机关算计,还不是被许月如谋害到难产血崩?这口气,你当真咽的下?” “你叫本宫来此,到底是想说什么?”顾晚虞不想和她绕弯子,“本宫可没工夫同你闲聊。” “没想到如今堂堂的宁贵妃娘娘,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林氏挑眉讽刺道。 顾晚虞面色平淡,利落转身,抬步便走,一副你爱说不说无所谓模样。 林氏皱眉,不由自主的随着站起身, “你难道就不好奇本宫为何容不下你,却容得下淑妃吗?” 顾晚虞眸光一闪,步子却丝毫未作停留,继续往房门处走着, 林氏强撑的平静终于破功, “淑妃费尽心机,哪怕沈氏被打入冷宫依旧非要她死,只为请皇上将大公主记在她名下的原因你不想知道吗?” “淑妃,她压根就不能生!” “皇上亲自请旨纳了许氏,可皇上心中一直怀揣着的是愧疚之情,将她当做弟妹,从未越过雷池半步,可许氏却不这么想。” 为平帝怒,许父服毒自尽身亡。 淑妃许月如,当年与宋京章的伴读郭衍峰二人皆是出身将门,乃是青梅竹马,曾互许终生, 后景泰十八年,恰逢边关战事, 淑妃之父奉命挂帅出征,彼时,还未被圈禁的大皇子宋靖康,与郭衍峰之父同为副将,郭衍峰一同随行。 就在她即将到达房门前时,林氏终于按捺不住, ———————————— 林氏笑的颇为疯魔,“许氏当年比本宫先入皇子所,是皇上亲自求来的侧妃……” “主子?”青黛悄声提醒一句。 “淑妃哈哈哈哈……她,从未侍寝过……” 宋京章因为自己这一时私心,不仅害死了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信任追随自己的兄弟, “你说什么?”顾晚虞眉头一皱,猛的回头。 郭衍峰奉宋京章之令,暗中对宋靖康下手,却因决策失误,使得他父子与宋靖康一同被困敌营, 最终除了宋靖康重伤被掩护逃脱,其余人等尽皆惨死, 是以此战损失极为惨重,大败而归。 还害得朝廷打了败仗、许父自戕,心中十分愧疚难安, 为保许家,同时也是受郭衍峰临终绝笔所托,向景泰帝求旨纳许月如为侧妃,帝怒才得以平息。 顾晚虞按住她的手,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不仅伤了疼爱的儿子,还打了败仗,景泰帝大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而许父作为主将,责无旁贷,差点被斩了九族, “臣妾就是疯了!为何人人都可以,人人都能承宠,为何臣妾不可以?” 瑶华宫内,淑妃在宋京章的冷脸问罪下已然崩溃, 她发髻散乱,状若疯癫,再无往日的静和雍容,对着宋京章哭诉道: “在外人眼里,臣妾是尊贵无比的淑妃娘娘,可谁又知光鲜亮丽下的冰冷空虚?” “臣妾日也等夜也等,日日盼着你来瑶华宫,可你来了,说的却还是别的女人!” “臣妾眼睁睁看着你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又有了一个又一个的皇子公主,午夜梦回,却只有身侧冰冷的床榻。” “臣妾嫁与您五年,您可曾有一日正眼看过我?” 这句句诛心的怨怼之言中揭露的沉重情绪,让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宋京章都不由浮现震惊之色, 他睡侧殿还有错了? “你与忠卿是青梅竹马,朕受他所托照拂于你,并非有夫妻之实……” “你别跟我提他!”淑妃大喝一声, 她后退几步,不妨脚下一软,跌倒在火炕边,打翻了炕桌上的杯盏, 茶水混着茶叶洒了一身,她却恍然不觉般看着宋京章, “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还要求旨娶我?” “朕以为你明白的,是忠卿临终绝笔所托。”宋京章看着她狼狈的模样,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在朕心中,一直将你当作弟妹。” 听到宋京章这席话,淑妃突然笑了,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水, “是了,若非他之托,我一罪臣之女,又如何能在那种时候让你冒着惹怒先帝的风险求娶?” “可我倒希望你不如不救许家、不救我,情愿当初同他一起死了!” 幼年相知,门当户对,互许终身,许月如当年是真的爱郭衍峰的, 也是真心期盼他大胜而归,能够欢欢喜喜嫁他为妻, 可她不知宋京章与郭衍峰背后的动作, 只当真是郭衍峰父子决策失误,连累许父,心中难免起了两分怨怼, 又逢家中大变,走投无路,即将面临绝境, 而这时,及时雪中送炭,挽救了许家上下的宋京章的出现,就如同一道光牢牢刻进了许月如心中, 纵使再爱郭衍峰,在这救命之恩,以及一日一日的相处中, 最终还是没能守住那颗心, 更何况后来宋京章登基,他作为一个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又容貌俊逸,爱慕者不知凡几。 许月如回想起他主动求娶,素日待她情分不同寻常,越想便陷得越深, 可宋京章却从未同她圆房,她又如何受得了? 久而久之,自然就钻了牛角尖。 静心苑内,顾晚虞听完林氏的讲述,久久未能回神, “你为何要专门告诉本宫这些?”回神后,她问道。 林氏看到她这般,终于收起那副疯癫的模样,定定看着她半响,忽地挑唇笑了, “你不知道吧,当初王氏怀过一胎,她自己都还不知道时,被淑妃发现暗中弄掉了,那才是皇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皇上也知情,可终究没对淑妃如何,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好好供着。” 顾晚虞皱起了眉头, 她想她或许知晓林氏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林氏下一句便是—— “你猜,这次皇上会不会因为你,而治淑妃的罪?” 郭衍峰,字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