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奴之宠入心扉》 第1章 林有道其人 呼啸的寒风吹彻着整个天地,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林有道还在路上独行。 林有道是镇上李记米行的伙计。 林有道的家住在离镇子颇有些距离的林家村。 林有道三十岁不到,家中父母皆已病逝。因为镇子和村子很是隔着一段距离,一早一晚、一来一去极不方便,所以林有道就常常住在米行里。夫妻两人也因此大部分时间分居两地。 林有道平日在米行做工,为人俭省、肯干,只恰逢田间播种、收获这样影响生计的大事才偶尔跟掌柜的告假回家。家中平素也只有一个婆娘带着一个叫月姑的女娃生活。 虽如此,倒不是说林有道不顾家。就是因为太顾家,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才这样仿若丢妻弃女般地到镇子上做伙计。 好在林有道夫妇二人感情甚好,林有道又很顾家,虽说婆娘至今只给他生了月姑这一个女儿,但女儿乖巧可爱,很是得林有道的喜爱。 作为村子里少有的能够出来找到活计的人,林有道的小日子过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田里的出产加上林有道外出做工的工钱,他们家已然是林家村里能够数得着的颇为富裕的人家了。 林有道很喜欢在米行的工作——不仅仅是因为米行里的工作能够给他一份收入,还因为李记米行的李老板为人心善,颇能体谅他们这些外出做工的人。 这不,眼看着就快要临近春节,到了阖家都要团圆的时候了。米行李老板已经发话,让账房把这月的工钱提前给他们结了。这还不算,李老板又吩咐账房特地按照伙计们来米行工作的时间的长短,另外给了他们红包。 发完钱,李老板又发话,让几个有家有室的老伙计回家过个团圆年,另外再给赏钱并置办了酒席给几个自愿看店的还未成家的小伙计。 林有道有家有室,在李记米行已经做了不少的年头。平日他因着照料米行生意不得回家,现在李老板给足了银钱,让他们回家,他自然没有不回家的道理。 林有道得知可以回家的消息时,已经是过了午饭的点了。冬天,天黑得很快。这个时候如果要回去,最好雇辆马车,那么在天黑前说不定就可以回家,正好赶上一顿热乎饭。 但林有道深知钱财来得不易,素来俭省。即便是滴水成冰的时节,林有道也只是藏好要带回家的钱财,拎着随身的衣物,给孩子买了些酥糖就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临近春节,天气也是极为寒冷的时候。 林有道虽然在出门前早已把自己包裹严实,但耐不住天气寒冷,还是冻得手脚冰凉,鼻涕横流。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除了在集镇上偶尔能碰到一些出门办事或采买的人,等到出了镇子,走在乡野田间,除了偶尔瞧见几座孤零零的坟包,再也没见着什么活物。眼瞧着天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林有道赶紧又加快了脚步。 第2章 寒夜敲门 紧赶慢赶,林有道终于在将近戌时时分敲响了自家的院门。 林有道敲门的时候,林氏已经躺下一会儿了,正迷迷糊糊的将要入梦。 听到敲门声,林氏并没有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屋外风声呼啸,院门离卧房又有一段距离,隔着朦朦胧胧的睡意,那点敲门声在林氏听来,倒可以算是促进她尽快入梦的点缀。 林有道已经敲击了有十来下院门,原本想着屋里的婆娘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给自己开门,但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敲了这么久的门了,院子里还是毫无动静。 屋外天寒地冻,林有道手脚冰凉,却有火气慢慢从胸口冲入大脑。 砰砰砰…… 林有道敲门的声响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像是在砸门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氏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呼叫自己,等到听到持续不断响起的巨大的敲门声时,林氏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个哆嗦的功夫,瞬间就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即便极力瞪大双眼,整个房间看上去也是黑黢黢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林氏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看,屋外也是黑黢黢的。 过度的浓黑滋生了她恐惧的心理,林氏很想告诉自己,她刚刚听到的敲门声响都是幻觉。但一声紧似一声的巨大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丈夫常年累月在外做工,平日难得回来。即便是要回来,离过年还有个几天,这个时候回来似乎有些太早了。家里平素就她和月姑在家。平日里,她除了必要的出门,都是紧锁院门的——就是怕自己无意中招了哪个偷鸡摸狗人的眼,被人惦记了去。 林氏搞不懂,自己都如此谨言慎行了,怎么还会有人半夜敲自己家的院门? 林氏有心想不理敲门的人,但奈何敲门的人太过执着和放肆,如果她再不出去应付两句,自己家的院门还能不能保得住真的不敢多说。即便不是为着这个原因,如果敲门的人始终不放弃敲门,等到敲门的声音被左邻右舍听了去,她只怕更是有嘴说不清。 一想到这个,林氏就坐不住了。 林氏冒着寒冷从床上起身,把自己盖在被子上的袄子拿起披在肩头,然后脚在地上踢了一会这才穿上了鞋。她伸出双手在黑暗里小心地前行,依靠着睡前的记忆,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最后终于触到了房间里摆放着的桌子,并在桌子上摸黑找到了放在上面的火折子。 林氏吹亮了火折子。接着,她很快地把灯点亮了。 屋子里一有了光亮,林氏仿佛就像多了一重保障似的。她立刻竖起耳朵谛听,很明显屋外还有人在敲门。 一直持续的敲门声逼迫着林氏必须去看个究竟。 林氏给自己壮了壮胆,把身上的衣服快速地穿好,端起罩上罩子的油灯,顺手从门后拿了顶门用的颇为粗壮的木棍,这才打开房门往院门口走去。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砸门声,等到走到离院门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林氏就停了下来。 第3章 归家 林氏把油灯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谁……谁啊……半夜敲我家的院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劝你快点离开……我家男人马上就起来了……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寒冷,还是内心里过于害怕,林氏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声气有些哆嗦地开了口。虽然胆怯,但为了把外面的人吓跑,她还是鼓足勇气强自镇定,谎称家里有男人在。 终于听到林氏的声音,林有道的心里一喜,饿着肚子长久被关在院门外吹冷风的怒气先消去了大半。听到自家婆娘断断续续威胁自己的声音,他的心里反而升起一种温暖的感觉,进而又觉得好笑——纸老虎!你也不听听你那猫叫般的声音,能把谁吓走?!不往屋里招男人就算好的了!什么你男人马上就起来了!你家亲亲男人现在正站在院门外喝西北风呢! 又想着自家婆娘平日带着女儿在家,院外门里的也没个男人帮衬,在这样的夜晚被人在外面砸门,可不得吓坏,更谨慎些么。一想到这里,一股愧疚和柔情直接涌入林有道的脑海。多重情感涌动之下,他开口的声音早已经变了调:“锦娘,是我啊。你的明郎回来了!” 耳听着尽管有些变调但却莫名熟悉的声音和称呼,林氏锦娘觉得不可思议——自家丈夫怎么深夜出现在院门口?不是离年关休息还有几日么? 虽然有些诧异自家夫郎竟然半夜到家,但“明郎”的称呼,却是锦娘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平日里两人私密相处时的爱称,旁人再难知道和作假的! 知道外面的人是林有道后,锦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院门前速度极快地拉开了院门。 微弱的光线下,大门外的林有道穿着锦娘以往缝制的衣衫,正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开门迎接他的锦娘。 无边的喜悦再次充满锦娘的心田,没有丝毫犹豫,锦娘立时伸手把林有道拉进院门里。 林有道进了院门把门栓重新栓上,锦娘拿起放在地上的灯台,两人相携着一起往室内走去。 一到室内,就感受到了不同于室外的温暖。 林有道的视线一边追随着锦娘移动,一边把包裹头部的头巾拿掉。 锦娘放好灯盏,走回林有道面前,把林有道的两只手放在一起一齐握住了:“冷吧?你看你的手冰凉冰凉的!我给你捂捂。” 锦娘刚把林有道的手圈在自己的两只手里,林有道却将自己的手从锦娘的手里抽了出去:“还说我的手凉呢!你的手难道就不凉了?是谁每次癸水来得时候都难受的?你只要自己好了,我也就好了!” 被林有道这么一说,锦娘也就不再说再帮他捂手的事了。 林有道跟锦娘问起了女儿月姑,锦娘以手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床,放低声音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孩子早睡了!” 林有道走进里屋站在床前,看到女儿月姑窝在被窝里睡得两腮通红,心下喜爱,很想用手去摸摸孩子红润的面颊,想到自己手指冰凉,也只能笑笑作罢。 林有道转向外间,锦娘关切地问林有道有没有吃过晚饭,林有道正腹中饥饿,加上一路走来甚是寒冷,只说要是能有一碗热汤暖暖身子就好了。 锦娘也不跟林有道多说什么,只让他在屋里歇着,自己去厨房给他做热汤去了。 第4章 夫妻 锦娘手脚素来麻利,加上一个人的饭食所要花费的时间极短,没过多久,锦娘就把一碗打着蛋花的面疙瘩端到了林有道的面前。 林有道也不管刚做好的饭食烫不烫,坐在桌边就抄起筷子吃了起来。房间里一时回荡着吸溜面汤的声音。 看着林有道吃得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锦娘知道林有道这是饿惨了。从镇上一路走过来,天气又这么冷,也十分难为他了。 锦娘一时有些心疼,半是埋怨地道:“你今天是放工的晚吗?回来的时候怎么不顺便花费几个铜板搭辆马车呢?天气这么冷,还真就走回来了,也不怕把自己冻坏了!” 林有道知道锦娘是关心自己,一边吸溜着碗里的饭,一边抽空对她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吃饭的动作,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很是掏摸了一会,从衣服里拿出了个褐色的钱袋。他冲着锦娘摇了摇,屋子里立马响起了钱币撞击的悦耳的声音。 “喏,里面是这几个月的工钱,还热乎着呢,都给你!” 林有道一边说,一边冲锦娘调皮地眨了眨眼,锦娘被林有道的模样逗乐了,脸上泛出了喜悦的笑容。 她从林有道的手里接过钱袋,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认真仔细地数了又数。末了,发现林有道这次拿回来的钱比以往要多上一些,她有些好奇地看向林有道。 林有道的眼睛接触到锦娘的视线,老夫老妻了,他当然知道锦娘的意思。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回答锦娘的问题:“多的是李老板赏的。正要和你说呢,米行里今年提前发了工钱让我们几个老伙计回家和家人团聚,从现在起到新年开市,我就都留在家里了!开心吧?我要有一段时间留在家里专门陪你和月姑了!” 相亲相爱的夫妻,哪个不想能够朝朝暮暮的待在一起?如果不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锦娘也不会让林有道离开自己到镇子上去。是以,一听到林有道能够在家里待上一段日子,笑容就再也无法抑制地堆满了锦娘的面容。 等到林有道吃完饭,锦娘又收拾了碗筷去到厨房洗刷。刷完了锅碗瓢盆,锦娘又烧了些热水给林有道洗漱。 等到夫妻两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久别重逢的两人却都没有丝毫睡意。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当锦娘将身体靠向林有道时,林有道立即情难自已地紧紧把锦娘搂抱在了怀里。两人面容相贴,呼吸更是不可抑制地都急促了起来。情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的唇很快地贴靠在了一处,接着就紧紧地吸附在了一起。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难言的吸啜的声音。有吚吚呜呜的声音慢慢响起,过了片刻忽然又有一道极为响亮的女声的娇啼响起,之后女子娇弱的吟哦声几乎再没有停歇地响彻了一宿。 第5章 温情 天色麻麻亮的时候,两人才停下。 锦娘伸展着自己酸涩的腰肢和腿脚,半咬着唇,埋怨地看向躺在自己身侧的林有道。 尽管一夜未眠,林有道看起来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此刻他正眨巴着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怜爱地看着身边的锦娘。 锦娘看林有道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心满意足,吃饱喝足的状态,心下不由生出了些怨愤——她知道他每日做工辛苦,也知道他平常素着极不容易,可也不能一朝得着了,就可着劲儿的折腾人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于“色”字一上头,还是没有轻重,不知道节制,真不知道那些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埋怨归埋怨,林有道对自己的爱锦娘还是知道的。比起那些经常守着婆娘却让婆娘忙得脚不沾地的伺候自己的男人,林有道可好得太多太多。 浑身酸疼,身上更是十分的黏腻,锦娘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锦娘用手拍打了下林有道,挥出去的手轻飘飘地落在了林有道的身上。 林有道看着娇弱地躺卧在自己身边的锦娘,无声地笑了一下,将头凑了过去。 锦娘看着林有道在自己面前放大的颇为俊逸的面容,轻轻柔柔地开了口:“我身上黏的难受……想洗洗……月姑等一会就会醒来了……你去烧点热水……” 听到锦娘对自己的央求,林有道捏了捏锦娘的鼻子,两口子又腻歪了一阵,这才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到厨房里去烧水。 等到烧好水,锦娘也已经慢慢悠悠地起来了。 林有道把热水放到厢房里,自己先清洗过了,然后又重新换好干净的热水,这才叫了锦娘去洗,锦娘围上保暖的衣物,自去清洗了。 洗完了澡,锦娘才觉得身上好些。 等到锦娘洗浴回来,床上的月姑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 月姑今年才六岁,半大不大的年纪。因为林有道夫妇将近三十了,才只得这一个女儿,因此把她看待得犹如掌上明珠一般。 其实也难怪林有道夫妇这般看重月姑——单就长相而言,小月姑的长相完美地承袭了她父母的优点,人虽小,却长着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容。她的身条儿也很是纤长,虽没有长开,但料想将来必定是个美人。 虽然家中平日只有母女两人,但并不妨碍锦娘娇养月姑。什么脏活累活,月姑平素都没干过,就连月姑平日穿洗衣物,都还是锦娘一手打理。 是以此刻月姑虽然醒了,也只是趴在床头,暖在被窝里等待着亲娘过来给她穿衣。 林有道给锦娘送过热水后,就自顾自去厨房忙活了,月姑到此时也并不知道父亲昨晚上已然从镇上回来了。 锦娘看到在被窝里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正东看西看、无所事事的月如。未曾开口,先自笑了:“小姑奶奶呦,这就醒了?今天有个大好事,告诉你,你一准高兴得蹦起来,你猜今天谁回来了?” 说是猜谜,其实答案不言而喻,能让母女俩个都很高兴他回来的人,只有在镇上做工的林有道了。 第6章 晨起 月如眨巴着眼睛,根本没怎么思索就脱口说出答案:“是阿爹回来了吗?” 锦娘冲着月如伸出大拇指,赞她聪慧。 听到难得回来的父亲回来了,月如来不及等着锦娘给她穿衣服,直接穿着寝衣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蹦跳了起来。 锦娘见状,直接慌了神,她一边给月姑披衣服,一边尝试着把月姑往被子里摁,后来见实在摁不住一意孤行要看阿爹的月姑,这才有些泄气地道:“哎呦,姑奶奶!你可消停会,仔细别冻着!” 一面又回转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当家的,你可过来看看吧,你亲闺女又不听话了!” 厨房离主屋本就不远,林有道耳力又佳,早听到了主屋传出来的声音。听到锦娘唤自己,林有道把灶间的火往灶塘里又填了填,这才洗过手往主屋里去。 等到林有道出现在娘俩面前的时候,林月姑当即就发出一声高叫,不管不顾地向着林有道的身上扑去。 林有道赶忙跨前一步,伸手揽住扑向自己的林月姑。及至把小人儿搂进怀里,心脏还是受到惊吓似的狂跳个不停。 “嗯,你阿娘说得对!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调皮,像个猴儿一样!万一阿爹没有接住你,你要怎么办?下次不能这样了!” 林有道抱着月姑坐在了床上,一边伸手在小姑娘的屁股上轻拍了下,以示惩戒,一边拉过床上的被子裹住了月姑的身子。 锦娘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月姑的棉衣拿到灶间烤一烤,等到衣服温热了,这才拿回屋内,准备给月姑穿衣服。 月姑虽然一开始不愿意离开自家父亲,但父亲说给她特地买了酥糖,要穿好了衣服且吃过饭才能吃。月姑喜欢吃香香甜甜的酥糖,为了能够吃到酥糖,她还是主动配合着母亲穿起了衣服。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过早饭,月姑还在吃香甜的酥糖的时候,林有道和锦娘已经商量好今天要到集市上去买过年用的东西了。 乡村里几个村子的汇集处就有集市,只不过没有镇子上的集市大、货品全而已。乡户人家过日子节俭,左不过买些针头线脑、猪肉、盐巴之类的物事,能够地里出产的绝不会到外头去买,就是这样的集市也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离过年虽然还有几天,买东西却没一定,每日的吃喝不说,就是专门买过年的东西也不一定一次就能买全的。现在慢慢地预备着,到了真正过节的时候,就用不着着急忙慌的了。 小月姑嘴里含着酥糖,几乎是蹦跳着跟着林有道和锦娘一起出了家门。 要去的集市不远,邻近的李家村比林家村人口多,也富裕些,集市就设立在那里。 因为近倒不用什么车马代步,即便想,整个村子也没有哇。好在乡下人一贯做够了活,这点路程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家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集市上赶,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在路上,林有道一家三口碰到了许多熟识的乡亲。 乡人们和林有道聊天,知道林有道做工的米行不仅提前给他结了工钱还给他放了工——对于只能在田地里刨食的他们来说,能够在外面有一份工作是做梦都难求的美事,都不由得向林有道一家投去艳羡的目光。 林有道为人随和、谦逊,只作不知乡人们的羡慕,和乡人们聊天声气更加柔和。一知道乡人们都是去赶集的,就和他们一路结伴同行。 第7章 借钱的旧事 人一多,话就多,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就不觉得疲累。等到远远的看见热闹的人潮,才知道集市已然到了。 一到了集市,众人就自然而然的分开,各去卖东西的摊位上看货品去了。 林有道一手拉着蹦蹦跳跳的林月姑,身边跟着小鸟依人的锦娘,在各个摊位上留连。 不得不说,一家三口的相貌都十分出众,穿着打扮也与长期灰头土脸的在地里艰难刨食的农人有很大的分别,因此他们在集市上是极惹眼的存在。 一个临时搭建的卖饭食的小摊位上,一个穿着同样惹眼的瘦弱年轻人一边端起酒盅饮酒一边用热切的目光盯视着林有道一家人。 在发现林有道一家人前,年轻人的心里是极为郁闷的——最近他的手头很有些不顺,一连几天回回上赌桌回回输,仅有的一点银钱也快要输光了,来这里饮酒也只不过借酒消愁而已。 如果不是同样倒霉的酒搭子提醒他去看林有道,他还不知道林有道已经从镇上回来了。 看见林有道,他的眼前不由得一亮,犹如看见衣食父母一样开心雀跃——上一次的赌资还是跟林有道借的呢。 年轻人叫李胜,是李家村人。 李胜的母亲和林有道的母亲是姐妹,两人出嫁之后,李家和刘家彼此离得近, 常常互相走动,是以作为表兄弟的两人关系还挺好。 李胜原本家境殷实,可惜坏就坏在太过好赌上。赌场里十赌九输,就因为李胜喜好赌博就把原本还算殷实的家给拖累的几乎一贫如洗。即使如此,李胜却也不思悔改,总想着哪一天能够翻本,不仅把以前输的都赢回来,更会在某一天发上大财。 因为长赌长输,李家村里能够借到钱的人都被他借遍了。实在没法子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地让李胜想起了作为自己表哥的林有道。李胜知道林有道家里人口少,钱财却是富足。故而今年开春没多久,他就跑到林有道家里去借钱去了。 林有道为人厚实,也好说话。自己的表弟过来借钱,也没有拒绝,当时就很是爽快地让锦娘把钱给了李胜。 李胜拿了钱,几乎盹都没打得就直接奔赌场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倒是用从林有道那里借到的钱赢了几个钱,可惜他贪心不足,到最后不仅赢来的钱,就连他借来的钱都赔进去了。 输了钱,李胜再难以为继,家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变卖的差不多了。原本跟林有道借钱时,李胜曾经信誓旦旦地许诺自己没几个月就会把钱还给林有道,可惜直到现在,他许下的诺言也终究没有兑现,李胜更是再没出现在林有道家里过。 为了李胜借钱不还的事,锦娘没少跟林有道抱怨过,那可是林有道一年的工钱,足够他们一两年的花销啊!!就因为相信了李胜的话,一下子全拿给了李胜,他们之后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林有道自知自己信错了人,每次在锦娘说的时候,都会在她的面前低声下气的认错,并且每每赌咒发誓再也不把钱借给任何人了,锦娘这才罢了。 第8章 遇见 要说这赌博真是会迷人心智——因为实在太缺钱了,借钱赖账不还的李胜在看到林有道时竟又萌生出了希望,在旧债未清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想着要从林有道那儿借钱来翻本! 李胜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跟林有道借钱未还的事,他现在只一股脑的寻思怎么从林有道那里再借钱出来。 眼瞧着林有道带着家人朝这边慢慢过来了,李胜把一盅酒仰脖倒进嘴里,一起身朝着林有道来的方向去了。 林有道一家人正站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面具摊位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本来都要走过去了,但林月姑忽然瞧见了一个描摹的极漂亮的仙女面具。女娃儿都喜欢漂亮的东西。一见这个面具,林月姑立刻就走不动道了,一定要把这个面具买下,锦娘却因为月姑已经买过好多面具而不同意给她再买。 林月姑不甘心,左右摇摆着身子,一定要买下面前的这个仙女面具。 林有道平素不在家,却极宠爱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面对月姑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他几乎都会答应。如今月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面具,不过一两文钱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出门的时候,锦娘把钱袋给了林有道。林有道从身上拿出钱袋来,在锦娘的瞪视下,一边赔笑一边把面具钱付给了面具老板。 李胜在林有道身旁不远处看着发生的一切,他的目光落在林有道攥着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上,然后从林有道的身后经过,之后就假装不经意地撞向了身边的林有道。 林有道被撞得身体一个趔趄,幸好一旁的锦娘见状扶了他一下,他这才稳住。 锦娘向着李胜的方向转过了身,怒气冲冲地发声:“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怎么都不……” 话还没说完,锦娘就已经认出了李胜。她脸上的怒气虽然立刻就消了,却还是依旧不见一点笑模样。 林有道也发现了李胜。虽然对李胜借钱不还很有些芥蒂,但林有道多少还顾念着往日的情分,面上浮现出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啊,表哥,表嫂,怎么这么巧,你们也来赶集吗?” 李胜对锦娘的冷对不以为意,声音多少带些夸张的成份,更是装出一副偶然相遇很是惊喜的样子。 “嗯,米行里提早放工,我正好带你表嫂和侄女出来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林有道的态度平和,仿佛不曾发生过李胜冲他借钱不还的事。 一旁的月姑把拿到的仙女面具罩在了脸上,美滋滋地冲着锦娘和林有道的方向展示。她展示了约莫有七八息的功夫,慢慢地才发现林有道和锦娘的注意力都在李胜的身上,根本没怎么注意自己,当即对李胜的感觉就不好了。她拉了林有道一把,林有道有些吃惊地看向林月姑。李胜、锦娘的视线也紧接着转移到了林月姑的身上,只见她狠狠地一把抓下头上戴着的面具,嘟囔着小嘴,冲着李胜喊道:“哼,坏蛋!”紧接着就甩动着两条小短腿跑开了。 锦娘一见月姑跑了,再也顾不得理李胜,当即就追了出去。 林有道匆匆忙忙地跟李胜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聊”,也冲着母女两人跑走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9章 闲话 望着林有道匆匆离去的背影,李胜目瞪口呆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他才有些悻悻地吐了口唾沫,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月姑人小腿短,没跑几步,很快就被锦娘给追上了。 锦娘一把将月姑搂抱进怀里,月姑抖着两条小短腿挣扎,到底抵不过大人,被锦娘老老实实地按在自己怀里。 林有道赶到,从锦娘怀里接过月姑。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在父亲突然变得严厉的目光下安静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阿爹阿娘正和人说话呢,你怎么随意捣乱?” 林有道虽然极宠爱女儿,但也认为宠爱应有度,该教的道理,还是要让孩子明白的。 月姑自然觉得自己委屈,但林有道的话却也让她知道自己也有错的地方,一时有些语塞。 锦娘看自家女儿嘟着嘴不说话,知道她这是心里还有不忿的表情,也怕委屈了女儿,在一旁说道:“我看月姑这乱捣的倒挺好。不知道某些人还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林有道的视线看向锦娘,锦娘看见林有道瞬间严肃了的表情,知道他不喜自己当着孩子的面说起这些事情,当即闭上了嘴。 林有道抱着月姑,和锦娘一起在肉摊上买了一些肉,就回去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洗漱之后,林有道又陪着月姑在床上玩了一会。月姑人小,经不得熬,没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林有道给月姑仔细地盖好被子,转向锦娘的方向,把锦娘搂靠在了怀里。 两人照例亲昵了一阵,许是昨夜温情太过,林有道今天并没有坚持多少时间,夫妻两个没过多久就相对着躺下了。 暗沉的灯光下,锦娘气息微喘,以手指轻抚林有道的胸口。林有道微闭着眼眸,享受着两人肌肤相贴的温存。 在集市上遇到李胜的情形忽然间闯入林有道的脑海,他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怀中的锦娘,轻声说道:“今天在集市上遇到李表弟之后,你当着月姑的面说月姑的乱捣的挺好,又说某些人憋着坏心思,是什么意思?” 锦娘没想到自家丈夫这时候会和自己说起李胜的事,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极快地回道:“我说某些人憋着坏心思,这个‘某些人’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问你,今年开春他李胜借咱们的钱可有还过分毫?一年到头他李胜连面都没露过一次,这次你刚从米行结回来钱,他倒是机缘凑巧的就冒出来了!要我说,要不是月姑捣乱,人家保不齐没脸没皮地又要向咱们狮子大开口呢!” 林有道很想和锦娘说人心未必这样坏,但活到将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人其实就是这样坏,甚至会更坏。 锦娘怕丈夫再走上老路,伸出手把林有道的脸扳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给——我——记——着——再——不——允——许——你——借——给——他——一——文——钱!” 林有道眼神专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锦娘,被她娇艳的红唇所惑,一时情难自禁,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10章 突来的孝顺 李胜一回到家,就蒙头倒在床上睡了。 他媳妇今天回了岳丈家,他不耐烦跟过去应付,就待在自己家里。没想到烦闷吃酒之余,倒是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 可惜的是,被那个叫月姑的所谓的侄女搅了好事。他才刚跟林有道搭上话,还没来得及热乎呢,就匆匆而别了! 李胜躺在床上左想右想,总觉得机会难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好不容易碰到林有道回来,如果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借钱,下一次再碰见他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再者,今天林有道掏钱包付钱的时候,他早已瞧得分明,那钱包里鼓鼓囊囊的!林有道有钱!不趁着年前跟林有道借钱,万一林有道把钱都花光了,那自己要怎么办?他的赢钱大计又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了! 从他们交谈时的情况来看,林有道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正常,至少表面上瞧不出冷热来。那个锦娘对待自己却是冷冰冰的,难保她不会向林有道吹枕头风,让林有道讨厌自己。到时候自己再跟林有道借钱的话,保不齐就会遇到硬钉子! 必须得想点有用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胜无论如何都躺不下去了。他弹射般地坐起身子,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把头发扯得像个鸡窝一样。坐在床上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法子,李胜更加烦躁,光着脚也不穿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李母知道自家儿子回来了,做好了饭,佝偻着身子来到儿子房间门口准备叫儿子吃饭。 “饭做好了,要不,吃饭吧?” 李母看着自家儿子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很想告诉儿子穿上鞋小心着凉,但儿子素来说东往西,脾气也不太好,她虽有心做个慈母,却也只能将话硬生生地吞下,以免惹得儿子反感。 “吃饭、吃饭!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饭!还有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即便李母陪着小心,还是触怒了儿子。李母再不敢多说什么,无声地转过身之后,才用衣袖擦着眼角,佝偻着腰慢慢离开了。 李胜继续在房间里转圈,在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母亲的身影。一个想法随即就冒出脑海,他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声音清脆响亮地犹如他接下来发出的声音:“阿娘,是不是要吃饭啊?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饭食被一一摆上了桌。 看着面前颇为粗糙的食物,李胜实在没有丝毫的胃口。自从他把家底输光之后,家里的饭食就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不光他吃不惯,媳妇也是吃不惯,三天两头的带着孩子回娘家。李胜志在赢钱,整天到处钻营,除了睡觉,几乎很少在家,他根本就不在意妻子和孩子的事。至于自家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娘是否吃糠咽菜,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李胜把自家母亲按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家母亲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他赔足笑脸,用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像是肉的菜放在了母亲的饭碗里。 李母面对儿子的突然的孝顺,更惶恐了。 第11章 像肉的姜 “阿娘,吃菜,你吃菜啊。” 李胜满脸盛放着笑意,殷勤地劝着自己母亲吃菜,可惜他人过于消瘦,心思又多,整张脸的褶子几乎笑成了一朵老菊。 李母看着自家儿子几乎笑成假脸的笑脸,实在闹不清自己儿子的主意——怎么一会儿阴天,一会儿出太阳的,他莫不是吃错药了?可也没见着他哪儿不舒服啊! 眼见母亲光看着自己就是不动筷,李胜颇有些自己的好意被辜负了的感觉。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继续让李母吃菜的话说起来就有些硬邦邦的。 李母见李胜的脸瞬间没了笑意,虽然不情愿,到底还是把儿子夹的那块菜放进了嘴里。 李胜见李母把菜放进嘴里,心情转瞬间变得极好,十分狗腿地问自家母亲:“阿娘,肉好吃吧?” 李母费力咀嚼着李胜嘴里说的所谓的“好吃的肉”,很想把它咽下去,让儿子开心,但却因为没牙,实在咬不动,只能又完整无缺地把它从嘴里掏出来放到桌子上。 看着李胜瞪视着自己的眼睛,李母心里极为忐忑,在心里想了两息,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以免儿子误会。 “那个……不是肉……这个菜蒸了好多天……这块看起来像肉,其实是姜……我没牙……咬不动……” 李胜的眼睛倏地差点瞪出眼眶,要不是看着自家母亲在自己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几乎怀疑她这是故意在看自己笑话! 李胜使劲给自己顺了口气,本想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向母亲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用了点毅力把自己那口恶气给压了下来。 “哎呀,我还真没看清那是块姜!没牙吃不动没关系,吃这块豆腐吧,软乎!” 李胜调整自己的心态,脸上重新笼上了一层笑意,虽说比之前热情得过分了的笑意有些衰减,到底还是有几分笑容在。 李母有些犹疑地用筷子夹起李胜丢在她碗里的豆腐,满怀心事的咽了下去。 看着母亲将豆腐咽了下去,李胜觉得自己的孝心已经完全表达完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计策说给她听了。 “阿娘,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李母等了半天,直到李胜说起这句话,就知道自家儿子作了这半天的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她也不多说话,自认为自己老了,即便她这憋不出好屁的儿子想让她做些什么,她也是有心无力做不成,因此倒是没有什么压力的时刻准备倾听着。 李胜瞧着母亲的模样反而比自己让她吃菜时还要安定,自己先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已经成功了大半,不觉心里一阵得意,说话间眉飞色舞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还记得林有道林家表哥吗?姨母虽然过世了,表哥还在呀。咱们已经有好久没和表哥家走动了。总不能好好的一门亲戚就断了吧?儿子今天到集市上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表哥,只是一面匆匆,竟是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再想起从前相亲相爱的场景,真是心里难受!因此起想明天带您一起到表哥家去叙叙旧,您去的时候顺便再帮我跟林表哥说上一两句——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想问他借两个钱用用……” 李胜自以为得计,将自己的想法一下子说了出来。 第12章 算计 听完李胜的话,作为李胜的母亲,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李胜之外,最了解李胜的人,她当即就明白了李胜的意图。她知道李胜所谓的顾念相亲相爱的亲情是假,他放到后面的、貌似浑然不重要的借钱却是他最根本、最重要的意图! 想到自家儿子沉迷赌博,把自家尽败干净,再看看几乎家徒四壁的现状,李母知道儿子此次借钱十有八九还是为了赌博。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即便李胜借钱不是去赌博,凭着李胜平日只出不进的样子,李母也知道他们也很难还得起那些借的钱! 林有道是自家姐姐的孩子,关系亲近的外甥。姐姐虽然过去了,她在心里仍是把他看做除了儿子外,最亲的亲人了!很多时候,在她的心里甚至觉得林有道比她的亲儿子还要亲——至少在见了林有道之后,她不会对他发怵,他能够亲亲热热的叫自己一声“姨母”,更会真正的关心她冷不冷,吃饱吃好了没有…… 在明知道自家儿子借钱动机不单纯、自己家可能永远还不清所借的钱的时候,她又怎么有脸跟林有道开这个口! 为着这个原因,李母非常不愿意跟林有道借钱,她宁愿自己跟林有道自此断了,再无任何关系,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凭借着自己和林家的关系再去祸害林有道! 李母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想法,她的态度第一次变得强硬:“你竟然说要带我去林家看林家那小子!你也不想想,我是林家小子的姨母,是他的长辈!我年势这么高,身体又不好,不该他来看我的吗?你怎么想的起来的!平白让我们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李胜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说。母亲不是一向喜欢林家小子的吗?怎么今天提起林家小子这么大的怨气?他倒是被她的话给唬的吓了一跳! 不过,母亲态度的强硬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如果母亲能以这种态度跟林有道借来钱也未尝不可!只是他须得好好的哄得母亲自愿到林家去才好。 “哎呀,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家表哥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做工,哪有时间到别的地方去!咱们是谁啊?您是他林有道的亲姨母,我是他的最亲不过的亲表弟!作为他的亲人,如果咱们都不能体恤她的话,谁又来体恤他呢?您还是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这些微末小事为好!” 一席话说得倒是至情至性,要不是李母非常清楚自家儿子骨子里是什么德行,光听着他的话都要感动的泪水涟涟。 李母还想再说些什么,李胜又开始殷勤的给她夹菜,很少体验儿子温情的李母一时贪恋这种情感,竟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最后她看着志得意满的儿子,也只是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紧皱了眉头,咽下早已不知是什么滋味的饭菜。 吃过晚饭,李胜哼着小曲回到卧房休息,李母佝偻着腰收拾起碗筷。 第13章 上门 吃过早饭,锦娘一大早就把这两天换下的衣服拿到院子里去清洗,林有道挽着袖子在一旁帮忙,月姑则拿了根竹子在院子里“嘚嘚嘚”的骑竹马。 天气虽冷,阳光倒是挺好,院子里一片和睦的景象。 衣服刚洗了一半,院子外头就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林有道和锦娘匆忙间抬起头,就见邻家大嫂带着一老一少走进了院门。 “您看,有道家住在这儿呢。和我们也就一墙之隔,这亲戚啊,不长走动可不就生疏,要认错家门么!不过也没关系,左邻右舍的,有道的亲戚就是我们家的亲戚,哪怕走错了,在一起吃个饭热络热络也是应该的!” 邻家大嫂嗓音洪亮,一开口就响彻整个院子。 林有道冲邻家大嫂微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她身后不远的一老一少。 年轻的正是昨天在集镇上遇到的李胜,李胜一手拎着些糕点,另一只手搀扶着一位看起来颇有些沧桑的老年妇人,林有道乍看之下,觉得对方很是有些眼熟。 林有道在脑海里急速搜寻自己认识的人,看到对方看着自己眼泪立刻涌出眼眶的样子,立刻想到被李胜搀住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家姨母。 只是也才两三年不见,昔日身体还算硬朗康健的姨母怎么就老成眼前这么个样子? 林有道几步走到老妇人身边,搀扶住老人,喉咙间颇有些哽塞地道:“姨母……” 李母听到林有道呼唤自己,眼泪一时流得更凶了。 邻家大嫂把人领到,二话不说的就出去了。 一旁的锦娘看见两人流着泪的场面,内心也有些酸涩。她看了看手里拎着点心,脸上神情在哭笑之间来回切换的李胜 ,心里虽知道对方此次过来定是有所图谋,但再看看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多少有些不忍心。她也不洗衣服了,和林有道一起搀扶着老人走进屋里。 李胜拎着糕点,很有些无趣地跟了进去。 月姑在一旁看着父亲和母亲在看见老奶奶来了之后就哭了,心里也忽然难受起来,手里的竹马顿时没意思起来,她跟在大人的身后也跟着进入了屋内。 李母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眼泪才止住。 锦娘沏了热茶,端递给林有道。林有道接过茶水,亲自把茶水端给李母。 李母伸手把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复又慈爱的看看身旁站着的林有道和锦娘。视线一转之间,看到地上蹲着的月姑,笑容漫了一脸:“是月姑吧?” 李有道接笑道:“正是月姑。” 李母点了点头,一叠声地说“好好好”。她伸手去摸身上,但因为实在囊中羞涩,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只能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李胜看到了李母的模样,虽有心解围,想从身上摸出两个钱来,但带的一点钱之前在来的路上被他买了糕点,在雇了马车之后,就已经身无分文,他们现在连能否坐着马车回去都是问题,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李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视线恰好转到桌子上自己拎来的糕点上。 第14章 童言无忌 李胜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桌边,拆开了包裹点心的油纸。他从里面取出一块点心拿在手里,走到地上蹲着的月姑身边半蹲下说道:“月姑啊,表叔这里有糕点,要不要吃啊?” 月姑看了看对她不停晃着糕点的李胜,发现他就是他们一家昨天在集市上逛街时遇到的那个人,心里就有些不开心了。再看看他拿着糕点的手,有一个手指甲里还有些污泥,心里的不开心到此全部累积,立马就翻腾了起来。小孩子又不像大人,在遇到不开心的时候,趋吉避凶的同时还能保存对方几分颜面,她当时就发作了起来:“哼,我不吃。阿娘说过吃东西前要先洗手,你没洗手,你的手好脏,点心也好脏!” 童里童气的语言,原本该是十分悦耳动听的。但因为话的内容过于童真和真实,就有了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杀伤力。 李胜的手里还捏着一块颇为酥脆的糕点,听了月姑的话,他捏在手里的糕点是吃也不是,放起来也不是。尽管脸上硬是撑着挤出一些笑模样,内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孩子的父母在,他又有求于他们,他早就把人抓过来好好地痛打一番了。 小小的毛丫头,看不出来,嘴尖牙利的!千万别落在他手上,否则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下! 林有道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手里拿着糕点还半蹲在地上的李胜,心里的尴尬不比李胜少。他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月姑的身边,呵斥道:“月姑!你怎么说话的,跟表叔道歉!” 月姑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显得异常高大和严肃的父亲,这才产生一些惧意来。她很是委屈,不想为一个脏了的糕点和一只脏了的手去跟一个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人道歉。但父亲的神情是那么的严肃认真,仿佛她不道歉,他马上就会打她似的。父亲可从来没有打过她啊! 月姑的嘴扁了起来,泪水已经围着眼眶在眼睛里打转了。 锦娘虽然常跟林有道抱怨说月姑顽皮,但真要管教她的时候却是最心软的那个。眼见月姑已经被唬的眼泪汪汪的了,当即走上前去把月姑搂进自己怀里。 李胜虽然觉得月姑可恨,到底不想因为月姑的玩闹对自己的借钱大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当即说道:“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不过也确实说得对!吃东西前可不就要洗手嘛。你看我这个做表叔的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就罚表叔把这块已经脏了的糕点吃下去,怎么样?” 气氛虽然仍旧尴尬,到底因为李胜的话缓和了些。 李母也赶紧说道:“小孩子嘛,自然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李胜说得对,月姑没什么错,就不要再计较了!” 李胜和姨母都亲自请求林有道对月姑留情,林有道的面上缓了缓——其实他又何尝真的想惩罚月姑?不过是她说的话实在太过让人下不来台,他最起码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这样李胜和姨母才能真正的放下刚刚的尴尬,不会心存芥蒂。 第15章 坦白 眼瞧着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了。 林有道一边看孩子,一边在房间里陪李胜说闲话。尽管林有道和锦娘一直劝阻,李母还是坚持要陪着锦娘一起到厨房做饭。 三个人的房间冷冷清清的,只偶尔传出几声谈话的声音。两个人的厨房,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说话声却是非常热闹。 “锦娘做活计真是麻利,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有你这么麻利就好了!” 李母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一边和在灶台上忙碌的锦娘说话。 听姨母这样夸自己,锦娘有些不好意思了:“瞧姨母说的,婆母以前活着的时候,我常听她老人家夸您心灵手巧,厅堂灶前的更是把好手。我会的东西有限,人又笨,就是勤快些罢了!” 娘们之间共事、讲话,总的就是你敬我一尺,我自然会还你一丈。真说是谁笨谁聪明,嘴上说的未必准,也不一定是实话。相处融洽时,再夸张的言语也只是彼此开心时的点缀;旦有嫌隙,甜言蜜语里也隐藏着刀枪。 很明显,李母和锦娘是那种相处融洽的关系。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李母的生活经验毕竟比锦娘要多些。素来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躲避不了的。既然自家儿子打定主意要从林有道这儿弄些钱,那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会跟林有道提借钱的事,等一下说不定还要让自己舍出一张老脸来去求林有道。 李母不怕求人,反正自己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脸不脸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李胜这种借钱赌博的行为,即便作为亲生母亲,她也十分看不过去。以李胜借钱难偿的作为,谁借钱给他,就等于坑了谁。说一千道一万,时至今日,李母对李胜已经完全失望了。她也算看出来了,即便自己付出再多,她那儿子也不会念自己一声好,到现在她还在为他担心,也只是念着母子一场,在自己老死前,再多看顾一下他罢了。 李母对林有道却是不同。虽说他和李母并不是母子,但他却是历来被李母所看重的。在李母眼里,林有道比自家儿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林有道自小就聪明、懂事,她那苦命的姐姐、姐夫虽说早逝,但也算是享了儿子福去的。林有道岁数大了更是吃苦耐劳,这才挣出了眼前的这份家业。在李母心里既然李胜已经无药可救,她顾念他也早已没了意义。在来林家前,她就早已打定主意,绝不会帮儿子欺骗自己的外甥——她还想着自己死后能够有脸再见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姐姐呢。 灶膛的火噼里啪啦燃烧着,映红了李母的半边脸,火光给她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柔色,她的神情却慢慢严肃了起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李母压低声音道:“锦娘,你是我外甥的媳妇,也和我外甥一样,是我顶亲近的人。我也不瞒你,今天我过来,是你表弟李胜的意思。他想跟你们借钱……好去赌博……” 锦娘预料中李胜这次过来就没安好心,但却没想到李母会突然把他们来的目的如此主动而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拿着锅铲子就愣在了原地。 第16章 下定决心 看着怔愣在当地的锦娘,李母的脸上闪现出一股混合着痛苦和坚毅的复杂神色:“我今天这样和你交底,是真的把你当亲人来看……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我是早已对他失望头顶……在我有生之年,我不能让他把你们害了……终有一天,我还得到下面去对我老姐姐啊……” 李母的话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的就再难以说下去。她声音里带了哽咽,忽然就把头埋了下去,肩头微微地耸动着。从锦娘站立着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斑白的发顶。 锦娘看着在自己面前尽量压抑自己,却哭泣的难以自持的伤心的老人,心里也不由得涌上些酸涩,在不觉察间 ,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此情此景,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将锅铲丢进啪的一声丢进锅里,走到老人面前,蹲下去抱住了还在哭泣着的李母。 过了许久,李母的情绪才稍微好些,她伸手拍拍搂抱着自己的锦娘,缓声道:“好了,孩子,咱不哭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跟我一起难过的。你只需要记得,无论今天李胜跟你们说什么,都不要把钱借给他!” 锦娘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闷声道:“我知道的,姨母……不瞒您说,我心里早知道今天表弟带着您上门的目的……早在今年开春不久,表弟其实就已经跟我们借过钱了,那钱到现在也没还……我和有道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借的钱不要了!我只是没想到,您这么替我们着想……” 李母并不知道李胜已经跟林有道借过钱的事,一听之下,大惊失色,紧紧地抓住锦娘的衣袖问道:“你说什么,他已经跟你们借过钱了?!他借了多少?真是冤孽啊!” 锦娘感受到李母抓自己衣袖的力度,怕她一时情急气坏了身子,只得把事情往小了去说,嗫嚅道:“也……不多,不多,您放心,事情都过去了,过去了……” 虽然有锦娘的安慰,李母的心里依旧不好受。她仿佛失神般松了抓住锦娘衣袖的手,自言自语道:“冤孽,冤孽,真是冤孽……” 锦娘还想再安慰李母,但却猛然在空气中嗅到了饭菜烧糊了的味道,她匆匆忙忙站起,拿起锅里的勺子 ,紧炒了几下,撒上点盐巴之后,就把菜盛放在盘子里。 清完锅,锦娘继续烧菜。正翻炒菜的功夫,已经很久都没出过声的李母在灶下忽然开口说道:“锦娘,你放心,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跟你们开口要钱的!” 李母话音里的沉肃和坚定,让锦娘不由得停下手中的锅铲。她抬头看向坐在灶间烧火的李母,李母的面色早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面色里仿佛透着一种看清一切和不顾一切的冷然。 看到这样的李母,不知怎的,锦娘的心忽然就急剧地跳动起来。但想到自己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也只是咬了咬唇,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第17章 团聚 丰盛的饭菜很快地摆上了桌。众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了一起。 林有道把热过的酒给李母浅浅地斟了半杯,顺手给坐在自己两侧的李胜和锦娘各斟了一杯,最后再给自己斟了一杯,放下了酒壶。 “姨母,今日难得欢聚,您老人家小饮半杯,也是个团聚的意思。” 林有道看着坐在上位的姨母,嘴边带着爽快的笑意。 李母端起面前的酒杯,慈爱地看看林有道,含笑说道:“好好好。就饮个半杯应应景吧。” 众人跟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彼此示意,一一饮尽了。 坐在锦娘身旁的月姑见大人们手执杯盏的样子,不由起了好奇的心,她一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锦娘的酒杯就往自己嘴边凑。等到锦娘想去阻止,剩下的几滴酒液已经进入了月姑的嘴里。月姑当时就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皱在了一处,活脱脱的一只调皮的小猴子。 众人看到月姑被辣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众多的笑声里,李母关爱的声音尤其的响亮:“赶紧给她吃点菜,吃了菜,改改味道就好了。” 锦娘忙用筷子夹了一块蘑菇要放在月姑嘴里,谁知月姑被辣成那样还挑嘴呢——只见她表情痛苦地用手指着盘中的肉示意锦娘夹给自己。锦娘只得先把盘中的肉夹了,放进月姑大张着的嘴中。月姑吃到肉,面上神情明显变得好了起来。 屋子里又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在笑声中,众人都动起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胜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之前他和林有道在房间里的时候,因着林有道时不时的要陪着月姑玩耍,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林有道提借钱的事。现在饭都吃了一半了,如果再不赶紧提这事,只怕到时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之前他已经跟林有道借过钱了,虽说现在林有道并没有跟他提要他还钱的事,但借钱没还的事始终如两根刺分别扎在两人的肉里——偶尔良心发作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尴尬。只是面对借钱不还的他来说,林有道又会是什么心情?只怕要恨死自己的吧! 如此一来,这次借钱还是由母亲开口最为妥当,他也不需要承受太多良心的谴责,尽管这谴责大多时候都微乎其微。 李胜把目光投向坐在主位的母亲,李母的眼睛几乎在李胜看向她的第一眼就看清楚了李胜的眼神。 李母的心不由得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母的视线和李胜的视线接触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地就消失了。但很快,她的头低了下去,假装在看碗里的菜,然后用筷子把菜夹起放进了自己嘴里。 锦娘心细,之前和李母一起在灶间烧饭的时候,李母又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来意和她说了,她自然知道李胜看向李母的眼神的意思。她见李母并没接李胜的眼神,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夹了一块炖的软烂的肉菜送进了李母的碗里。 李母抬头见是锦娘给自己夹菜,两人心照不宣,李母冲锦娘笑了一笑。 第18章 决断 一旁的李胜见自家母亲只顾着吃菜,仿佛根本就没看见过自己的眼神似的,立时急出一身的汗——不是在家里说的好好的,她过来替他跟林有道说说,从林有道这儿借点钱吗?也就一个上午的工夫,母亲怎么就把两人商量好的事都给忘了? 他知道母亲素日节俭惯了,一辈子可能没怎么吃过几顿好饭,自从他赌钱把家底都掏光了之后,母亲的日子过得就更加艰苦了。看母亲吃林家饭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李胜不免在心里寻思,莫不是母亲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一时贪吃,把正事给忘了? 如果是一时忘了这个事,那倒好办,他抽空再提醒母亲就是! 眼见着李母抬起头来,李胜赶紧对着她抛了个暗示的眼神,怕李母不明白他眼神的意思,他又紧跟着清了清嗓子,以引起李母的注意。但李胜把嗓子清的几乎都要冒火了,李母却依旧是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 倒是林有道见此情形很有些诧异的样子看着李胜,许是被李胜长时间伸长脖子清嗓子的行为给唬住了,他还一脸关切地问李胜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为了怕林有道起疑心,李胜也只得随意扯了个谎圆过去。偏偏月姑那个不省心的小妮子这时候跳出来捣乱,笑嘻嘻的边伸手指着他边冲着他喊:“鹅鹅鹅,鹅鹅鹅……” 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冲,李胜简直要气疯了。但因着这里是林有道的家,他还必须憋着满腹的火气,别提有多难受了! 李胜心里如猫抓一样难受,食不知味的又吃了一会,眼见着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已经到了用餐的尾声,自家母亲更是把筷子放在了桌上——他预感到如果自己再不说,就要真的错失机会了!热血瞬间涌上头顶,李胜决定孤注一掷:“表哥,我……” “有道啊,你表弟是想跟你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想现在就回去了。不瞒你和锦娘,我们今天特地一大早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团聚后再去办一下其他的事情。你表弟想必一直为这事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开口说我们这就回去了呢。但我想着也没什么开不了口的,都是一家人,从前是经常走动,以后还是要常来常往的。虽说咱们饭刚吃好我们就要走了,要说的话虽然不能一下子说尽,但总有再相聚的时候,我和你表弟这就回去了。” 李胜的话刚起了个头儿,李母就打断了他。她神情自若,侃侃而谈,仿佛李胜未来的及说出口的话就是她现在要说的话。 锦娘知道其中的原委,见李母此刻已经当机立断开了口,她也不想再多事,只转了转眼睛,便不再说什么。 林有道听李母说他们这就要走,心里多少涌出些不舍之意。看着面前白发苍苍、佝偻腰背的姨母,林有道知道自己和她是见一面少一面,下一面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在姨母的有生之年了。林有道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自己早去的父母,眼圈控制不住的就有些微微的泛红。 第19章 痛恨 李胜再没想到,在自己跟林有道即将提出借钱的关键时刻,自己的母亲,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会不顾自己的意愿,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最大的绊脚石。一瞬间,被背叛的痛苦袭上他的心头。 那一刻,李胜的眼前再看不见别的,他依稀只看得到李母在自己面前晃动的身影;他也再听不见别的,耳边回响的全是李母替自己决断、罔顾事实的令他极度痛心的话语。 直到有人扯自己的衣袖,李胜才回过神来——他这才看到李母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正拉着自己的衣袖殷切地看着自己。 李胜看着眼前的母亲,内心里升腾起此生里最大的厌恶。他低头看看她小心地牵拉自己衣袖的、看起来十分干枯的手,很想立刻就把那手给甩开。今天以后,他都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了。 他刚想动作,忽然看到站立在母亲身畔、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林有道。李胜就知道他不能那样做,起码不能当着林有道的面那样做。 这里是林有道的家,林有道素来以孝顺自居,除了自家父母,林有道对母亲的妹妹、唯一在世的这位姨母、自己的母亲颇为遵从。如果自己当着林有道的面表现出对自家母亲的不敬,估计十有八九都会惹来林有道的一顿胖揍——李胜以前就知道林有道虽然好说话,却并不是一个能让人随意拿捏的人。 李胜尽管恨自己的母亲恨的几欲目眦欲裂,当着林有道的面,却还是尽力挤出了个笑容。他尽量克服内心的厌恶,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回搀住李母的手臂。 李母在李胜搀扶住自己的时候,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抓摸到李胜的手指。才刚吃过饭,又是在颇为温暖的室内,自家儿子的手指怎么就这么冰凉? 李母的心里很是担忧,她的目光紧盯着李胜。在看到李胜的眼睛总是在刻意回避自己时,李母的心里一片哀痛,眼睛里原本还有些喜悦之色,刹那间就褪的干干净净。 不过一个瞬间而已,李母的腰背佝偻的更加厉害,仿佛突然间就衰老了。 李胜搀扶着李母往屋外走,看着李母的背影,一旁的锦娘忽然有些不忍心。 “姨母,表弟,请等一下!” 锦娘匆匆的开了口,走在前面的李胜和李母尽管各有心事,也都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看向身后将他们喊停的锦娘。 谁知道锦娘叫住他们之后,就转身朝卧房走去。他们只好在原地等着,即便是和锦娘夫妻一体的林有道也露出惊愕的模样,他也不知道锦娘喊住姨母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几个人原地站了也不过十几息的工夫,锦娘就又脚步匆匆地回来了。她走到李母的面前,把手上拿着的一个灰褐色荷包放到李母的手上,然后把它和李母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姨母,平时我和有道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您。您年纪这么大了,还来看我们,我们心里有愧,但也高兴。这点钱您拿着,买点喜欢吃的糕饼点心,就当是我和有道买的了。” 锦娘话里带了些哽咽,动情之下显得尤其的诚意满满。 第20章 真心和假意 因着厨房里的那一番交谈,李母和锦娘也算是交过心的人了,他们彼此都懂得对方的艰难。此刻锦娘在和李母临别前还想着以钱相赠,就是顾及李母的为难,不想让她在儿子面前太难做。 李母自然懂得锦娘的心意,她知道无论是林有道还是锦娘都是极其孝顺的孩子,他们对自己都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只可惜她这一生命运也就如此了,摊上个要钱不要娘的儿子,自己能够熬到哪一天就算哪一天吧! 李母知道无论是现实还是亲情,她都必须要收下锦娘给的这些钱,但骨子里的骨气和良心的认知又让她不愿意收下这些钱。多重矛盾的激发下,李母的眼里终于涌现出泪水,滚烫的泪水流出眼眶再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最后化作一片冰凉潮湿。 锦娘看到李母无声哭泣的神态,更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林有道在一旁看得亦是眼圈微红,他缓缓开口道:“姨母,您收下吧。不拘多少,是锦娘和我的一点心意。您不收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李胜眼见锦娘拿给母亲的钱袋鼓鼓囊囊的,心里不禁涌出些希望,只希望锦娘给母亲的钱足够多,好让他拿着到赌场里去翻本。 不用人劝,在见到银钱的那刻,李胜刚才还泼天的怒气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眼瞅着自家母亲一副不想接钱的样子,李胜很有些急了:“母亲,表哥表嫂也是一番好意,您莫要再推却了,不好。您还是接了吧。” 李母抬眼看了看站立在自己身旁的李胜,他一脸焦急之色,似乎真的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量。但李母知道,李胜这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他在提醒她趁机赶紧把钱接了呢。 李母叹了口气,再不说什么,手里握了握锦娘的手,点了点头,擦了眼泪,把钱收下了。 一行人往外面走,林有道和锦娘带着月姑直把两人送到村口,看两人搭了马车,这才回家了。 一上了马车,李胜也不装了,他直接上手从李母手里把钱袋拿到自己手里。他一面打开钱袋,一面自顾自说道:“您也真是!我之前怎么和您说的?不是说好来接钱的吗?您怎么一句都没提?如果不是锦娘在临走前给了您这个钱袋,我这次带您出来都是亏本……” 李胜打开了钱袋,再不说什么,他的膝头并拢,然后把钱小心地倒在腿上数了起来。 李母任李胜数落,眼神淡淡的落在李胜的身上。从一上了马车到现在,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很快李胜说完了钱,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额外得了这些钱财而高兴,阴沉着脸,仍旧是一副谁欠他钱的模样。他的视线再一次投注到李母的身上,语气里多了些厌烦之意:“明明可以多要些钱的!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替外人省钱开坑自己亲生儿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真是活该一辈子受苦,一辈子吃糠咽菜的命!” 李胜自顾自说完,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李母。 李母知道自己没跟林有道借钱,必然会让李胜生气。李胜绝没有好话说给自己听,但他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一时悲从心来,苦涩的泪水立刻泉水一样涌出了眼睛。 第21章 安抚 锦娘和林有道带着月姑眼看着李母和李胜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离去,他们这才开始往回走。 锦娘想着李母离去时泪眼涟涟的样子,心里颇有些难过,沉默着并没有开口。林有道也在为刚刚送别姨母伤怀,锦娘没有开口,他也就没开口说话。 只有月姑还小,不懂得人世的离别悲伤,牵着父亲母亲的手一路蹦跳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月姑摇了摇林有道的手,林有道不解地看向她。 月姑眨了眨眼,童言童语地对林有道说:“阿爹,你不说话,是因为姨婆走了吗?” 林有道停止走动,一旁的锦娘也停了下来。林有道蹲下身子看着月姑道:“是啊,姨婆不止是月姑的姨婆,还是阿爹的姨母。她走了,阿爹自然有些不开心了。” 月姑伸手抚上林有道的脸:“阿爹别不开心,月姑不会走,月姑会永远陪着爹爹和娘亲。” 听到月姑的话,林有道和锦娘不由相视一笑。林有道笑意盈盈把月姑抱在自己怀里:“那我们月姑可要说话算话呀,否则阿爹和阿娘就要不开心了……” 月姑在怀里冲林有道伸出小手指:“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林有道和锦娘笑容满面地纷纷伸出自己的手指和月姑的手指拉钩。 哄睡了月姑后,林有道紧拥着锦娘躺在床上。 林有道亲吻了下锦娘的额头,面含笑意的说起了白天发生的事:“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在姨母走之前拿钱给她的?我都没想到这个,还是你心细!真不愧是我林有道的媳妇,真贤惠!” 锦娘贴靠在林有道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自己白天和李母在灶间的谈话说给林有道听。不管怎样,他都有权知道真相。这样,他也能彻底看清李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如果李胜再想整什么幺蛾子,他也能免受李胜嚯嚯。 锦娘的神情严肃起来,她从林有道的胸口处抬起头,把今天她和李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 林有道一听之下恨得牙关紧咬,咯咯有声:“这个畜生,真是枉为人!我说怎么姨母看起来那么憔悴,原来是跟着这个混账每日每日的在受苦!真是气死我了!等哪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一顿不可!” 听到林有道怒气冲冲地说要教训李胜,锦娘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她把身体重新贴靠在林有道身上,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完全压覆住林有道,阻止林有道日后去找李胜算账似的。锦娘的手抚上林有道的脸,很是急切地说道:“我知道你素日孝顺且为人正直,只是你也知道这世上太多事都不尽人意,更有许多像李胜一样猪狗不如的人!很多事,不是我们能管的。你莫要惹火上!姨母为什么不当面和你说这事,而是偷偷的和我说?一方面怕我们受李胜的骗,另一方面就是怕惹你生气,怕你和李胜起了争执!” 眼见着林有道的呼吸平稳了些,锦娘才又接着道:“我想姨母已经看开了。她已经都这把年纪了,不是我故意说些不好听的,就是再受苦还能再受二十年的苦吗?那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十月怀胎流血流泪养大的,即便他再不孝,姨母也不忍心把他怎么样。如果你贸然找上门和李胜计较,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你把姨母置于何地,她要怎么活着?” 锦娘的话声不大,却句句入耳入心,由不得林有道不听,不为之考量。林有道知道锦娘的话十分的有道理,就事论事来说,他们李家的事也轮不到林家来插手。如果自己上门,到时候吵起来,他也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在姨母的事上,有好事,他林有道可以让她沾光;任何不好的事,他都不能上杆子去攀扯。 林有道最终只能恨恨地砸了一下身边的床铺。 锦娘见状,赶紧用手不停地拍抚林有道的胸口。她一边安抚着林有道,一边缓缓地说道:“人活世上啊,都不容易。境遇再不好,也只能认命。谁还不是在泥潭里挣扎呢?娃他爹,想开点,我们也只能帮一点算一点,尽人事听天命了!” 林有道没有说什么,只是拥紧了身上的锦娘。 第22章 谎言 马车在临近李家村的地方停下。 李胜先下了马车,李母紧随其后。李母腿脚不好,看到李胜下了马车,她像之前上马车一样向着李胜的方向伸出了手,想着让他搀扶她一把。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先下马车的李胜就像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存在似的,他直接背转身去,根本就没有看她。李母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酸涩,不知怎地那股酸涩上升的极快,转瞬间就直奔鼻腔,促使着她马上就要流出泪来。 李母使劲地抽动鼻子,才忍住了要流出的眼泪。她颤颤巍巍的收回自己的手,也不叫背着自己站立的李胜,打算自己下马车。 李母心一横,也不管自己腿脚有没有力,马车离地面高不高,打算就这样下去。她的一只脚刚踏上地面,另一只脚要沾不沾地的时候,腿脚一软,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李母惊呼出声,以为自己今天一定会摔个四仰八叉的时候,赶马车的中年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李母。 李母不停地拍抚自己的胸口,刚才出现的一幕让她受了些惊吓,直到安全的站在地面,她的心脏还在激烈的跳个不停。眼见救护自己一场的中年人这就要离开自己身边去赶马车,李母忙不迭地跟中年人道谢。 中年人挥了挥手,以示小事一桩,不必客气。 李胜听到李母的惊呼时就已经转过身来,但离李母最近的他,行动却最为迟缓,以至于比他距离她还远的车夫扶住了她。 看到李母遇险又脱险,李胜整个人完全无动于衷,就像李母并不是她的生身母亲,是他最亲的亲人那样。 看着惊魂未定拍抚着自己胸口的李母,李胜的面上甚至笼上了一层厌恶之色,他不耐烦地开口:“做什么呢?这么慢!” 原本已经坐上马车,扯着缰绳,准备离开的中年马车夫再也看不下去了:“年轻人,对自家老人好一点!谁还没有老的时候!坏事做多了,小心天打雷劈!”说罢,他一抖缰绳离开了。 李胜没想到马车夫临走前还教训了自己一通,有心上去找他当面理论,那个马车夫却早已赶着马车离他很远了。眼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的心里着实憋着一口气,那口气出不来上不去的,迫得他只能狠狠地冲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狗娘养的杂碎”才作罢。 转过身就看见站在一旁的自家母亲,想到自己刚刚受的气正是拜她所赐,李胜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瞪视了李母一眼,扭过身子就朝着李家庄走去。 李母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过了许久才踉跄着身子跟了上去。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相熟的村人,李胜爱搭不理的过去了。 村人们瞧见了李母,看她蹒跚着脚步一人独行的模样都很诧异——刚刚李胜不是从她前头走过去了么?怎么母子两人还分开走?那李胜怎么都不知道搀扶一下自己的母亲? 村人们都知道李母的腿脚向来不好,在家里转悠做点家务活是没问题,但走长路却是极为吃力。现在李母却独自一人从村外过来,看她踉跄着艰难行走的样子,都极为不忍。 村里一个惯常熟悉的小媳妇上前扶住了李母,李母赶忙致谢。李母的身体有了支点,走路时不再那么吃力,这才感觉自己好受点。 小媳妇扶着李母走了一段,到底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心。她很有些不解地问李母:“李婶,刚刚李胜李大哥就从您前面过去了,你知道吗?我看到您时,您就在他后面,他怎么没有搀扶着您走啊?” 小媳妇说者无心李母却听者有意。 她的话就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块重重地砸向李母的心间,不仅砸得她遍体生疼,更把她整个儿的胸腔都堵得严严实实,就连喘气都十分困难。 那股子要命的酸涩又涌了出来,在被那股强烈的酸涩击倒之前,李母赶紧吸了吸鼻子。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出来,那也许是她这辈子最难看的笑容了。之后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息,缓缓说道:“啊,你说你李哥啊。我知道他就在我前面,是我让他在我前头的。家里有点急事,我走不快,他年轻人嘛,腿脚总是快些。” 小媳妇尽管看不出李胜作为一个年轻人走在李母面前走得有多快,但看着眼睛里正逐渐泛出红意的李母,还是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第23章 准备就绪 小媳妇把李母一路送到家门口。 李母热络地谢过小媳妇,并邀请小媳妇在家里用过晚饭再走,小媳妇摆摆手说不用,离开了。 小媳妇一走,李母面上的笑容再难维持,她神色凄苦地走进敞开的院门,把院子的门插上,走进了院子。 李母在院子里缓缓地走,短短的几十步,她像是走尽了自己的一生。 屋子里传来了李胜的呼和声:“人呢?回来了没有?我渴了!家里还有没有水?” 李胜的呼和成功打破了李母的伤春悲秋,在人生的这样一个时间段里,她竟然连舔舐自己伤口的时间也没有。 李母怕李胜再呼喊,忙不迭地答应了,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内室。来不及喘息,李母片刻后从内室里出来,就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忙活了一通,李母摆上晚饭,三催四请的叫了李胜出来。李胜用筷子掘了几下碗里盘里的吃食,就重重地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吃吃吃!就知道叫我来吃!你给我吃的什么呀!这还是人吃的饭吗?简直就是猪食!” 李胜吼罢,看也不看李母,从椅子上坐起,直接冲回了卧室。没过多久,他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今天锦娘给李母的钱袋子揣在怀里,准备出门。 经过饭桌的时候,李母神色有些萎靡的叫住了李胜:“娃啊,你……这会出去……是要去干什么?” 李胜随意的站定,颇有些不耐烦地答复李母:“怎么?你做的饭不能吃,我还不能到别的地方去吃点?你是诚心想饿死我是不是?!” 说罢,也不待李母有任何反应,一甩袖子出了屋门。 听着李胜的脚步渐行渐远,到最后终于无声,再看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场景,李母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流泻了出来。从原本的默默流泪,到慢慢地哭出声音,她的声音越哭越大,到最后终于响彻了整间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母的哭声才终于停止。她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慢慢地吃起了碗里早已经凉透的食物。 吃过饭,李母把剩下的食物归置好,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刷了,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昏暗的油灯下,她慢慢地在屋子里一口破旧的箱子里翻找。找了半天,才找出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衫。她把衣服放在了自己床上。然后又走到厨房去打了一盆自己之前烧好的热水。 李母就着暗沉沉的灯火,把自己几乎全白的头发放了下来,然后拿起木梳一绺绺的从容梳起了自己的头发。烛火跳动,映照着这个暮色沉沉的老人,似乎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在她的人生的某个瞬间给到她一些迟来的光和热。 李母梳了很久的头发,最后终于把头发梳得平整起来。 李母接着又拧干了水盆里的布巾,给自己擦脸擦手。她擦得那样细致周到,仿佛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给自己擦脸擦手。 等到手和脸都擦拭得干净了,李母又给自己洗了洗脚。当温热的水漫过脚背的时候,李母揉搓着自己小巧却骨趾尽断的脚,就像在揉搓自己的一生。 洗完脚,李母从凳子上直起身,把洗脚水端出去泼掉。 对于李母来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第24章 反常 李母把枕头下的换洗衣服拿了出来,然后站在床前一件件的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灰暗的油灯下,李母松弛、衰老的肌肤完全显露出来。 即便是在室内,空气仍旧是清冷的。平素的李母因为年纪大、腿脚不便,一向畏寒怕冷,因此极注重保暖。但此刻的她却一反常态,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即便是年轻人换衣服也要哆嗦,然而此时的李母却好像浑然不知冷为何物。她先是有条不紊地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然后又按部就班地把干净的衣服又一件件穿上。 换好了衣服,李母就像突然完成了所有使命似的,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过了许久,她才像猛然回过神似的清醒过来。 李母的视线在屋里打转,屋中的一切是她最近才熟悉的。在更早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一些值钱的家伙事,现在也只剩几口破烂的箱子了。 一生行到这步田地,是李母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想想往常,吃糠咽菜虽然艰苦,总还有希望可盼;现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活成了人厌鬼憎的地步,这样的人生和活法似乎已经没必要了。 看着看着,李母的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了一层水色,这一次,她却并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院子里传来声响,即便在这种早已下定决心的时候,李母还是免不了要尽一尽慈母的责任。她立刻从自己的房间里出去,走到屋外去查看是否是李胜回来了。 李胜用锦娘给李母的钱在外面饮了酒、吃了饭,此刻脚步有些踉跄的回来了。 李母很想上前去扶住走得有些歪歪斜斜的李胜,但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没敢上前。 李胜醉眼朦胧地看见在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走得十分近了,这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虽然喝醉了酒,但潜意识里的感觉还是在的。看着眼前佝偻着背,拘束的对握着双手的李母,他总觉得她哪一点有点不一样了。 李胜疑惑地盯视着李母,不自觉地围着李母绕起了圈子。 她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喔,好像是头发太过于整齐。 平时,母亲的头发总好像梳不好似的,总有些碎发零零散散,看起来苍老极了,也落魄极了。 好像衣服也不一样了。 醉酒使得李胜的意识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即便如此,他还是知道穿着如此正式的母亲是不常见的,李母身上的这身衣服他好像并没有怎么见到过。 李胜不由得眯起眼睛看向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母亲,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从他的脑海中过去了,因为速度太快,意识太过于昏沉,他一时没抓住。 没抓住就没抓住吧,他反正也不在意。 李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儿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小时候刚出生的样子,粉嫩,可爱。不像现在,不仅外表瘦的脱了像,心里更是穷苦的可怜。 李母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担忧和痛苦混合在一起的神色,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想再摸一摸自己的儿子。 谁知她的手刚伸出去,却被李胜猛然间伸出来的手给挥到了一边。紧接着,李胜从嘴里发出哼的一声,直接就此李母身边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 纵是再有留恋,此刻也不会不舍了。 第25章 身死 天空阴沉沉的,想来是要变天了。 时候已过午,如果不是一泡尿生生地把李胜给憋着了,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还不会醒。李胜睡眼惺忪地撒完了一泡尿,原本准备回到床上继续睡的,但翻来覆去的闭眼睡了几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肚子更在这时候咕噜噜的响了几声,李胜再也躺不下去了,一翻身坐了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阒无人声。 往常只要到饭点,不管自己吃不吃,母亲都会到自己的房间里来问一声的。今天到现在都没有见她,也听不到她活动的任何声音,这种情况李胜还是第一次碰到。 “阿娘!我饿了!” 即便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李胜还是叫出了声,他相信,只要他母亲还在家里,听到他的声音必定会第一时间来到自己面前。 然而李胜的声音喊出去已经过去了很久,房间里还是没有多余的人声,李胜不免焦躁起来。 又等了片刻,李胜的眉间逐渐闪过不耐之色,他终于坐不住了,从床上下到地上,趿拉着鞋走出卧室。 李胜先是跑到了厨房,厨房里一片冷清,打眼一看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李胜不信邪,还是上前揭开了锅盖。锅里空空如也,竟是什么饭食都没有。 李胜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都到了这个点了,母亲竟然什么吃的都没给自己做。一股怨气袭上他的心头,李胜叉着腰,几步走到屋子正中,大声呼和起来:“阿——娘!” 喊过这一声,李胜以为但凡母亲在附近,这会听到自己的声音,总该会诚惶诚恐的来到自己面前了吧!可他等了好大一会儿,自己那平时随叫随到的母亲竟还是不见踪影! 李胜气得直跺脚,心里的怒气熊熊燃烧——等到他找到母亲,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做饭,为什么听见他呼喊她,不过来! 李胜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找遍了整座屋宅,也没有看见李母的身影。 站了片刻,李胜的眼睛看向李母的卧房——那里是他现在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了。 按理说以母亲勤劳的品格,大白天的她不可能在卧房里待着。即便是生病,她也要和自己说一声。既或是生病了,她在卧房里也是躺不住的,总要出来做事——她可不能闲着,而且也闲不住! 李胜打定主意,走向李母的房间。房门虚掩着,李胜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外面天气阴沉,这间偏居一隅的屋子,里面也并不亮堂。 李胜的视线原本是极散漫的,但在突然看到悬空的一双脚时,他的视线就发直了,紧接着更是从身体里激灵灵的打出了一个寒颤。 李胜鼓足勇气往上看,顺着那双脚往上去是颇为眼熟的衣衫,再往上是李母悬吊着的已经青紫了的面孔! 无边的寒意袭上心头,啪的一声,李胜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还悬在半空的李母苍老的、带着一脸死气的脸,李胜如堕地狱,他极度恐惧的大叫了一声,紧接着连滚带爬地爬了出去。 第26章 突变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下起了雪。 刚开始的时候,雪花还是稀稀落落的,慢慢的就下得大了起来。飘飘洒洒的雪花,如万千白色的花瓣从天空中浩浩荡荡的落了下来,带给人一种极致而虚幻的美。 月姑自看到天空下雪之后,就兴奋的又蹦又跳。林有道看着在落雪中笑闹着蹦跳的女儿,不由得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父女两个正开心着,原本出去到村头买鸡蛋的锦娘一脸严肃的走了回来。 林有道注意到锦娘两手空空,颇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月姑看到自家母亲回来了,很是高兴,蹦跳着跑到母亲身边让母亲看自己刚刚接在手里的几朵小雪花。 锦娘敷衍地就着月姑捧在自己面前的手掌看了一下,很快地说道:“真好看,月姑再去接几朵更好看的雪花给阿娘看,好不好?” 月姑信以为真,往前走了几步,打算接一朵最好看的雪花给阿娘看。 锦娘对月姑的敷衍让林有道察觉出了异常。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锦娘面前低声问她:“你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锦娘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林有道,她的心里涌出哀痛的同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去说。一闪身,锦娘扑进了林有道的怀里,随即眼泪流出了她的眼眶。 月姑自觉自己接到了最美的一片雪花,她转过身子刚想喊阿娘过来看,就发现阿娘被阿爹搂进了怀里。 月姑刚想张口喊阿娘,林有道就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月姑只得把要说的话吞进肚子,冲着阿爹做出了个刮鼻子羞羞的表情。 林有道轻拍锦娘的后背,等到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怀中把锦娘给释放出来。 视线里的锦娘已经微红了眼眶,一双明媚的双眼也蕴满了水色。看着这样的锦娘,林有道有些担心,眉头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听到林有道这么问自己,锦娘知道自己刚刚的失态让林有道误会了。要说的话就徘徊在嘴边,但一想到自己说出后会把林有道拖入极其伤痛的境地,锦娘不由得紧紧咬住了唇。 林有道眼看锦娘紧咬住唇瓣也不回答自己,一时更加担心了。他也不再问锦娘,提脚就要从锦娘的身边往外走。 “你!你干什么去?” 锦娘情急之下从身后一把搂抱住了林有道,声音里多少带了些凄惶。 “不干什么。你不说,我只好自己去到村头去问是怎么回事……” 林有道声息平稳,倒没因为锦娘不告诉他实情气恼。 一片静谧里,身后的锦娘重重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别去了,我亲自告诉你。只是,你听了,可千万要控制住自己,别……难过,也别控制不住自己。” 锦娘的说法多少让林有道有些心惊——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既难过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不过极短的瞬间,林有道的心里已经闪现出无数的可能,却因为他素来热爱锦娘的心而被一一否定了。 林有道的脸迅速的严肃了起来。 第27章 突闻噩耗 锦娘松开抱住林有道的手,插上了院门,嘱咐月姑只在院中玩耍之后,这才拉着林有道的手走向了室内。 在整个过程中,林有道并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凭锦娘的处置。 等到两人都到了室内的时候,锦娘把林有道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搬了把明显低于林有道椅子高度的凳子坐在了林有道的面前。 “我要说的话虽然简短却极重要。它可能对你会有一些打击,你须得先向我保证能够控制住自己。” 锦娘似是不放心林有道,又重复了一遍类似的话。说完话,她的眼睛就在林有道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想在林有道的脸上,寻找到可以让她信赖的、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证据。 等到她看到林有道冲着她点了点头,并且面上神色除了稍微有些严肃之外再没别的变化的时候,锦娘这才长出一口气,准备把话说出来。 她没看到的是,林有道一侧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 “姨母……前天已经过世了!” 突来的噩耗让林有道的身体不由得一抖,他不敢置信地紧盯着锦娘,怀疑自己这是听错了。姨母那天过来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虽然外表看起来苍老了些,但并不是那种奄奄一息、几天之内就会死去的人。 林有道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然而锦娘终究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她眼里含着泪,又一次冲着林有道说道:“姨母,她老人家,前天过世了!” 这样定人生死、事关长辈的事,锦娘绝对不会跟自己开玩笑——看来这个消息是真的确定无疑了。 林有道颓唐地低下头,过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不知道姨母是怎么……过世的?” 锦娘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尽量平缓着语调说道:“家里的鸡最近不生蛋了,我不是去村头买鸡蛋吗?正好碰到有一个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跟卖鸡蛋的掌柜的打听咱们家,我当即就跟对方说了我就是咱家的人。刚开始那人还不信,认为不可能这么巧就碰到自己要找的人,直到掌柜的替我打包票他才相信。然后他就告诉给我姨母已经去世了的消息——他说是主家托他顺路过来告诉的——他还说主家现在忙,一时分不开身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林有道听到这里,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锦娘见状赶紧又接着说道:“我也曾问过那人,可知姨母是因为什么突然过身的。但那人支支吾吾的好似说不清,我也只得作罢,想着早一点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就回来了。至于姨母究竟因为什么才这么快过世的,估计得见了李胜的面,问问他才知道。” 林有道听锦娘说到李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姨母那天走后,锦娘跟自己说过的事。姨母好端端的回家,却突然暴毙,联想李胜那副爱钱如命的嘴脸,很难说姨母的暴毙跟李胜没有关系——在这一刻,林有道对李胜的厌烦达到了顶点。 第28章 参加丧礼 满地的积雪堆积,林有道和锦娘带着月姑去参加李母的葬礼。 按照记忆中的道路,林有道他们来到了李家村,很快地寻到了李家的门前。 李家在大门口搭建了灵棚,绵延哀伤的丧乐里,白色的丧幡迎风飘舞,给本来就肃杀的冬季带来更多的冷意。 冷瑟的风吹过,林有道鼻子一阵酸涩,几乎就要立刻掉下泪来。在即将失控的前一刻,林有道重新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和锦娘并月姑一起往前紧走了几步,迈进了灵棚。 灵棚里,李胜和他媳妇儿穿着孝服跪坐在地上正在灵案边烧纸。看见林有道进来了,李胜的眼睛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叫了几声“娘啊,我可怜的娘”之后,就假借悲伤伸手遮住了眼睛,避开了林有道的视线。 见到李胜,林有道的脑海里再度响起锦娘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他额上的青筋急速地跳了跳,暗暗咬牙忍住。林有道不再看李胜,从案台上拿起香点上,随后把香插进了香炉,之后林有道带着锦娘和月姑一起给逝去的李母结结实实地扣了几个响头。 灵棚里照例响起李胜和他媳妇儿的哭丧声,林有道虽心里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等李胜哭完。李胜原本想等着林有道出去,自己就能够歇上一歇,谁知林有道却依旧跪在当地。而且看林有道的样子,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胜捅了捅身旁的李氏,两人不过瞬息就止住了哭声。他神情里带了些紧张地看向林有道,犹疑着问:“表哥是还有什么事吗?” 林有道看了看李胜,微微地点了头,问道:“那天回去的时候,姨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夕之后竟然故去了?这里面可有什么原因?她老人家临终前可曾留过什么话?” 李胜就怕林有道问起自家母亲去世的事,一直提心吊胆地思索该怎样应对,即便是对自家老婆他也没有说实话,没想到林有道这时候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也是天亮之后才发现的。想必是……老人家年岁大了,天气又冷,一时扛不过去也是自然。” 李胜不敢和林有道说,自家母亲是因为不堪自己的言语折磨和冰冷对待,想不开这才上吊自杀的。他能想象得到,一旦林有道知道了自己母亲死去的真相,他肯定会在和自己闹掰前不管不顾地揍上自己一顿。揍上自己一顿虽然疼,却也不是不能忍。但若此事因此张扬出去,他李胜必然会因为犯了忤逆罪而惹上官司、暴尸街头,后代子孙更是无法立足——这样的代价他李胜可付不起。 林有道听着李胜明显遮掩的话语,内心里是成千上万个不信。但要说李胜暗害自家母亲,林有道也觉得不可能。他心里疑惑不定,却也没有切实证据证明李母的死和李胜有脱不开的关系。身后的月姑大约是跪的时间有些久,早已经按捺不住,正偷偷伸出手从后面拉扯他的衣服。 林有道只得直起身子,带着月姑和锦娘一起出去了。 第28章 真相 林有道心里难过,和锦娘带着月姑出了灵棚也没去别处,就站在李宅附近的一处背风处看着灵棚里人来人往。 月姑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虽从父亲的口中知道前几日去过家里的姨婆去世了,但因为太小还不太知道死亡对于人的含义。她只知道自己要牢牢遵守父亲在临行前曾经告诉过她的话,在进到一间到处都是白色的屋子里之后,不能讲话,更不能笑。小月姑一路牢记父亲的叮嘱,所以在灵棚里她始终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一样。等到离开了灵棚,儿童好动和爱玩的天性释放,她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只在窄巷里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锦娘从进入灵棚开始就一直注意着林有道,说实话,她很怕他会因为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事实跟李胜对掐起来。 说句自私一点的话,即便姨母的死真的有疑,如果连作为她亲儿子的李胜都不管,他们其实更没有什么资格去管。 再退一步来说,如果姨母的死确实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李胜有关——或许他们就更不该管。 锦娘自己就是一位母亲,她自然知道一位完全为子女考量的母亲的母性有多强。即便孩子再不争气,因为是身上十月怀胎活生生掉出来的血肉,再加上过往岁月的含辛茹苦的精心养育——一个母亲,一个真正的母亲,绝对是把孩子的一切置于自己的生存之上的。 倘若姨母真的因为李胜而死,她活着的时候都尽力保护他、不忍任何人伤害他;现在她死了,难道就能容许别人伤害他吗?即便这人是她曾经最最疼爱过的亲外甥? 而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这样,有道一旦得知姨母的死因必定就会和李胜干起架来的,到那时,不仅于活人无益,只怕姨母也走得不会安生吧? 锦娘一边思想,一边愁眉不展地看着心事重重以脚踢雪的林有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有道说,让他放弃对李母死因的探寻。 “哎,我这两天净做噩梦……” “我也是。一闭上眼就梦见李胜她娘吐着舌头跟我说话……” “哎,她也是个可怜的……一辈子做牛做马,临了却落了个吊死的下场……养了李胜这个败家子,是造了八辈子的孽呦……” “是啊,头一天我还看见李胜远远地在头前走,把她丢在后面一瘸一拐的挪呢。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 “嘘,当心让人听见……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去到庙里求个符吧。这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也不是个事……” 谈话声慢慢的远去了,锦娘却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没想到姨母的死被她猜中了,竟然真的和李胜有关。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看起来老弱、坚韧的姨母竟然会这么快速地选择“吊死”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一旁的林有道却早已把拳头攥了起来,牙齿更是咬得咯咯直响,眼见着他红着眼睛就要冲出巷子。 第29章 放下 锦娘后知后觉,动作却不慢,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锦娘扑抱在林有道壮实的身上,急切地说道:“有道,娃他爹!你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冲出去!你为我们想想,为死去的姨母想想!她老人家身死,已是看透人世,看透他李胜了!姨母她走得虽然惨烈,却也是她自己选的归宿!至少她走得安静!你莫要扰了她的安静!李胜再不孝,也是她过去掏心掏肺疼爱的儿子,你现在因为姨母的过世跑出去和他对峙、厮打,你忍心让她九泉之下为你、为他李胜死不瞑目吗?!” 锦娘的话如一记记重锤使劲地敲打在林有道的心上,身高八尺的汉子,忽然就不堪重负地跌坐了下去,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看起来悲不自胜。 锦娘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看着面前异常痛苦的丈夫,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 在旁边玩雪的月姑骤然看到父亲和母亲痛哭流涕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吓懵了。她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凑近母亲,抹了抹母亲脸上的泪水。 锦娘一把把月姑搂进怀里,抱着她无声地哭泣了一会,这才一边努力地擦拭泪水,一边让月姑到林有道的身边去。 月姑踢踏着脚下的雪,慢慢走到林有道的身边。她伸出稚嫩的小手,不断地牵拉林有道的衣服。 林有道神思昏沉,痛得太过了,人也在现实和虚幻里打滚——一会是过往岁月里的慈爱的姨母,一会是被勒得吐着舌头一脸青紫的姨母。一个慈爱的姨母跟他说“有道,你长大了”,一个枉死的姨母对他说“我死得好冤,好不甘心”…… 林有道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甚至下一秒可能就要身死在两个姨母的无限拉扯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不算太大却一直都有且不容置疑的力量牵拉着他,把他牵拉出那个几近让他崩溃的世界。 林有道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在努力牵拉他、把他引到寻常世界的人——幼小的月姑正站在他的面前眨巴着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看到月姑的那刻,林有道的心里忽然涌起无限的柔情。紧跟着,却又滋生出许多后怕——或许他可以不计较个人的生死、荣辱,但他却不能那么自私地就决定了月姑的生死和荣辱。 月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原本难过的神色逐渐褪去,并慢慢笼上几丝淡淡的笑时,才向父亲说道:“阿爹,你不要难过,姨婆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我和阿娘。这里一点也不好,我也不喜欢这里,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咱们这就走吧。” 林有道的手抚上月姑稚嫩的面容,再看看不远处泪水涟涟看着自己的锦娘。他心下一动,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伸手抱起月姑,另一只手拉着锦娘,三人一道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灵棚里依旧人来人往,唢呐的悲声也正盛。林有道驻足片刻,之后抱着月姑同锦娘一起离开了李家村。 第30章 厌恶 吃过晚饭,李胜在桌前仔细地核对帛金。 一天的丧事办下来,不管内心的情感如何,迎来送往的,除了惯常的跪,总要哭上那么一会子,再强壮的身体也支撑的有些勉强。李胜却浑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再没有比眼前的银钱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了。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李胜的婆娘李氏推门走了进来。 “呦,这就数上钱了!” 李氏一边往李胜的身旁走,一边拿眼睛偷瞄桌子。 李胜见李氏就要走到自己身边,身子立刻往前一趴,把桌子上的银钱捂了起来。 李氏见李胜如此防备自己,火气顿时从心头涌出,重重地推了李胜一把,一扭身坐在了李胜的对面。 “哼,说吧,钱怎么分?” 李氏斜眼看向李胜。虽说李胜是她的丈夫,但自从嫁给他之后,除了最初的时候不了解他,等到两人彼此了解之后,她就没再怎么看得起李胜。大多数时候,李胜对她爱搭不理,她对李胜也是如此。 本来她在娘家带着孩子过得好好的,李胜却突然失魂落魄般地跑过去跟她说婆母过世了。刚听说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自己那婆母虽说背驼了些,腿脚也有些不好,但身体其他地方还算过得去,怎么着的也得再活个十年八载的样子,怎么一下说没了就没了? 虽说她对她那婆母的感情也并不深厚,但这个家也多亏她操持才能维持。平时的李胜除了往外拿钱还是往外拿钱,他什么时候问过家里的事?自然她也没怎么问过家里的事——她最近一两年不怎么待在家里,一是因为家里的日子逐渐变得清苦起来,她实在吃不了那么多的苦;二来是她不耐烦看见李胜那副唯钱是图、左右钻营的样子,更怕他哪天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再把她的那一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给偷光喽! 等到她疑神疑鬼地回到家,果然看见婆母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婆母颈部深深的勒痕和青紫的面容,她简直怀疑婆母在睡觉! 只是婆母好端端地为什么会上吊? 李氏将自己的疑惑向李胜问出的时候,李胜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什么上吊!母亲是人老了,寿终正寝好不好!你给我闭上你的嘴,不要瞎说,败坏自己的名声!” 李胜的态度成功地把她给吓退了,她只得按照李胜的意思对外说李母是年纪到了,自然老死的。 看着李胜反复地用热毛巾给已经死去的婆母敷脖颈上的勒痕的时候,差一点没把她给逗乐——这还是她嫁入李家以来,第一次看见李胜这么勤快地对待婆母!没想到唯一一次勤快,却是用在了已经身死的婆母身上!不知道已经故去的婆母大人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自己的好大儿如此“孝顺”,会怎么想? 李氏越和李胜生活,越能看清他身上的那些令人深以为耻的东西,也就越不能忍受和他待在一起。她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李母的后尘,被李胜敲骨吸髓,然后只能一死了之! 第31章 摊牌 “这次收的帛金,我要一半!” 李氏见李胜听见自己的话只作没听见,心头火顿起,转瞬间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重新再开口,话里带了几分强势不说,就连话音都十分的尖利。 李胜从李氏进来就全身心地进入了防备状态——对于这个名义上归属于他的女人,他委实信任不起来。虽说家里的大多数钱财是因为他才消耗殆尽的,但李氏也没少往自己兜里填塞。以往日子好的时候,两人勉强还能过在一处;后来家里日子艰难,她大半时间就都住在娘家。要说两人还牵连的,就剩下狗蛋这个孩子和表面的夫妻名头了。她和他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对于李氏要分钱的说法,李胜根本就把它当放屁。凭什么他死了老娘,她来分钱!再说他老娘下葬用的棺材、办丧事的一应费用还有祭奠来的客人的饮食茶水一应开销,哪一个不需要他来花费!现在她红口白牙地往自己的面前一站,一开口就跟他说要分走一半的钱,李胜都有些纳闷了,眼前这个婆娘,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哼!你是穷疯了吧?” 李胜微翻眼皮,从鼻子里哼出声,直接嘲讽李氏。 李氏知道从李胜手里拿到钱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且这次跟他要钱之后,不管这钱要不要得到,两人的关系自此都再难维持下去。好在,她也不想再跟他继续凑合下去。她还年轻,可不想每日里吃糠咽菜、残油孤灯地守下去! “我穷不穷的,你还不知道吗?得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都爽快点,赶紧把事情了结,明天不耽误各过各的日子!这穷家破院的,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李氏一脸嫌弃,仿佛自己在李家再多待一天,她都要喘不上气。 “你!你……” “你什么你!咱们索性把话一下都说开吧!原先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婆母上吊的事,今天林家的人来了,在灵棚里的话倒让我想明白了,你是心里有鬼啊!怪不得你要拼命地给死去的婆母热敷脖子,你是怕人察觉,闹到官府里去吧?” 林氏一边说,一边留意李胜的神色,一见他神色当即变了,李氏不由得大喜,看来自己这是说对了!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不在的日子,你没少使唤婆母吧?让我猜猜,像你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突然想着带年势已高、腿脚不好的婆母到林家去的?你跟林家借到钱了?或者说是婆母靠着自己是林家小子的亲姨母的身份借到钱了?听说当天回来时,你一路独行,并不管身后腿脚不便的婆母,她没给你她借到的钱?然后夜里你越想越气,趁她睡着,你把她给……” 李氏越说越起劲,越觉得自己的猜测越接近真相,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她用手捂住嘴,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视着李胜,眼里的意思藏都藏不住:原来你是这样的禽兽啊。 第32章 恐慌 李氏的话,让李胜很想怒斥她“荒唐至极”!其中猜测他吊死了他自己的亲生母亲的事,更不是真实发生的事,但还是让李胜冒出了层层的冷汗。 只因,李氏说出的事除了结论,其他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 首先他平时对待自己的母亲确实不够亲厚,说的再到位点,母亲在他的面前简直就如同随叫随到、说东不敢往西的下人、老妈子。 再次他带着自家母亲到林有道家里去,确实是目的不纯,奔着借钱去的。后来虽然没有机会开口借钱,但锦娘还是给了母亲钱。 等到两人回到村口,他确实又因为对母亲的不满,而故意走在她前面,让她在后面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回走…… 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些真实发生的事,都有相应的证明人。 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对他心怀怨恨,把自己的猜测当真,跑到官府去告状,他还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谋害母亲。 即便能够证明他没有谋害亲母,随着案件的调查,他不敬亲母、为了钱财冷待亲母从而导致她心寒上吊的事也将浮出水面,到时候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头扣在头上,他想不死都难! 李氏不愧是他李胜曾经的枕边人,对他的品性和素来的做派一清二楚,也因此才能紧紧拿捏他的命脉,从而来威胁他! 李胜虽恨李氏恨的牙痒,到底不敢得罪她。 他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从桌上探出手,覆在了李氏的手上:“娃他娘,瞧你说的,我就是再是个混不吝,也决计不会心狠到杀了自己老娘不是?那样的还叫人吗?畜生!只是咱们究竟是一家人,你想想,家里本来就已经没什么银钱了,这场丧事统共收那么点帛金,那些棺材板钱、办丧事的钱、摆宴的钱……我不得一一付了?这些人情,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还上!你说我怎么给你一半的钱!” 李氏知道自己要的多,她也知道不能逼迫得太紧,把李胜逼得狗急跳墙。当下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从李胜手底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的这么可怜。好吧,看在曾为夫妻的份上,我也不再难为你。你就给个一吊钱,然后咱俩和离,好聚好散。至于狗蛋,我劝你还是把他给我,至少跟着我能有一口热乎饭。” 李胜再没想到李氏在跟自己要钱之后,竟然还要跟自己和离。他们两个虽然现在只是名头上的夫妻,但至少他也算是有个女人。如果和离,瞧自己家徒四壁的模样,这辈子再娶个老婆已然不可能。那他就真的成为一个老光棍了! 他近三十的年岁才得了一个狗蛋,平时他虽然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孩子,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心里最后的牵念。如果自己和李氏和离,再把狗蛋给了李氏,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从此之后也只能形单影只的活着!最重要的是,百年之后谁送他入土为安? 李胜的眼睛里第一次涌现出了恐慌。 第33章 谈妥 李胜面露恐慌的盯视着面前的李氏,李氏却一副优哉游哉完全拿捏了李胜的模样。 “阿霞!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这两年来有些隔阂,但我们也曾经恩爱过,总还有几分旧情!就是不看别的,咱们还有狗蛋,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万万不能与我和离啊!” 李胜急了,往桌前一扑,手上紧紧攥了李氏的手。 李氏被李胜的手攥的有些疼,使劲地挣脱了两下。但因为男女身体上气力的悬殊,她到底没甩开李胜的手。李氏见实在甩不开李胜,索性也不甩了。 李氏上下打量了李胜几眼,目光里尽是嘲讽之意。李胜在李氏那样的目光下,竟然忍不住瑟缩了起来。李氏察觉到李胜握住她手腕的手瞬间的松动,抓住机会一把甩开了李胜的手。 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李胜控制住,李氏噌的一声从桌边站了起来。李氏往前走了几步,人站定了才回头看李胜,她冷哼一声道:“你这个时候想起咱们是夫妻了!你进赌场的时候,把家里的钱和东西都拿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咱们是夫妻?你还有脸跟我提狗蛋!自他出生到现在,你问过他多少事儿?你可曾喂过他一餐饭,给他洗过一次澡?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爹!便宜爹做的倒美!” 李氏话一开口,鼻息咻咻,连珠炮似的没个停顿。 面对李氏的责问,李胜确实无法辩驳,这些都是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故而他只是张了半天的嘴,竟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给你说个实话吧!如果你娘还活着,我倒是还能跟你凑合几年,怎么说家里有人任劳任怨的操持家务,总能得着几分清闲。现在你娘死了,家里没人操持,也就没了支撑。我可不会整天蓬头垢面、粗衣烂衫的陪你艰难度日!你以为我想带着狗蛋!还不都是我怕你这个无能的爹,养活不了他!跟着我,他至少能吃饱,冷热有衣,将来大了,说不定能讨个一房媳妇,也算是替你们老刘家保住最后的血脉,跟着你能吗?!你若是个识相的,就趁现在你我还有几分情谊,我还愿意带着狗蛋,我们赶紧早早分开了事!” 李氏的话如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块重重的砸向李胜,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李胜被李氏的话刺激的身体乱颤、双眼通红,恨不能立刻跳起将李氏打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有任何惹怒李氏的举动。 李胜的拳头紧握,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放开拳头,平息下来。他眼里血丝尽布,看着李氏道:“你铁了心要和离?” 李氏将李胜的一切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说实话,她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就怕李胜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但好在李胜还有点理智,最后控制住了自己。李氏也意识到自己把李胜逼的过狠,当下放缓了声气:“嗯呐。我要跟你和离。” “好。那你不要后悔。”李胜声音冰冷,再也不看李氏。 第34章 生恨 李胜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失败过。 大年三十,别人家欢声笑语,好茶好饭的欢聚一堂,独有他冷锅冷灶,身旁空无一人。 往常这个时候,阿娘必定早已开始忙活,赶着趟似的把饭菜做好。自己也会在大年三十前去接李氏,然后一起带着狗蛋回来。之后,家里的院子里必定充满了孩子欢快的笑声。那时的他,虽然对这样的热闹场景并没多少感觉,却也是内心感到充实的。 回想以往的生活,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如今母亲去世,再也没人去做饭,家里自然每日的冷锅冷灶。虽然他每日照样想睡到几时就几时,但即便只是一口热水,他自己不动手都喝不到! 李氏前两天已经与他和离,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迫不及待地带着狗蛋走了。偌大的一个家,如今已然空荡荡的。屋里没有人气,就更显得空旷,显得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没有过的孤独袭上李胜的心头,他知道如今还只是他感觉孤单的第一个年头,往后的每一天他都将这么度过。 李胜仰头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桌子上随意的摆了点他昨天晚上买回来的吃剩下的菜。除了碟花生米,其他的菜因为天气冷的原因都结冰了,根本就不能吃。 李胜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接连又喝了两三杯酒。冰凉的酒水进肚,刺激得肚腹也泛出一阵凉意。肚子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李胜终于坚持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他怎么会就到这步田地了呢? 如果他不曾迷恋赌博,如果他不曾为了赌博把家里败干,如果他对阿霞母子对母亲好点,如果他不曾为了赌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带着母亲去林家…… 李胜的心里涌起不甘,一面为自己的遭遇痛苦,一面忍不住回想过往。 等到想到自己的人生命运是从他硬要带着母亲去林有道家借钱的时候,李胜从开始的难过直接转换为了对林有道的无边的愤怒和痛恨——林家,是林家!如果他和母亲不去林家,母亲就不会死!如果林家痛痛快快地把钱给他,他就不会对母亲怀恨在心,对她使尽脸色,母亲也就不会心寒而上吊身亡!母亲没死,也就没有这场丧事,林有道也就没机会当着阿霞的面问他话,阿霞也就抓不着他的把柄,问他要钱之后再硬着心肠跟他和离! 在人生跌入低谷的时候,李胜没有从自身找原因反而把全部的罪责和过失都推卸在林有道的身上,可以想见他的品性有多么偏执,他走到今天这副田地有多顺理成章了。 李胜紧紧地攥紧双手,仿佛自己攥紧的是导致他如今悲惨遭遇的林有道。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从他的嘴里慢慢地迸射出了几个字:“林有道!我如今这般痛苦都是拜你所赐,你害我丧母到如今妻离子散,我誓与你不共戴天!你跟我等着,我也要你尝尽妻离子散的痛苦!” 第36章 惜别 李母的去世,给林有道的心里多少蒙上了一层阴翳,虽然整个年节表面上过得与以往并没什么分别,但锦娘知道林有道心里并不十分开心。 可知道也仅只是知道——在这个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的办法。太多时候,人只能寄望于自己想通,故而人心里的坎坷也只能自己过。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快要到开市的时节。 临行前一晚,照例是难分难舍的一晚。 锦娘小鸟依人般躺卧在林有道身旁,两人小声地倾诉着别后离情。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什么时候咱们能长久的在一起啊?” “我也想过了,等我再做几年,再攒一点钱,我就辞了米店的差事,回来陪你和月姑。以后,就再也不出去了。” 林有道以手轻拍锦娘的肩膀,安抚的说道。 锦娘知道家里虽然银钱有盈余,但谁家也不会嫌钱多,尤其是在他们夫妻两个现在还很年轻的时候,更应该去多挣点钱。这个时候让林有道辞工回家很明显不现实,哪怕李有道自己要回来,她也不答应。现实虽如此,心里还是盼望着两人能够长久地在一起,遂微嘟着唇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就只做几年,几年后就回来。” 林有道知道锦娘对自己的爱意,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锦娘更深的拢进怀里,闭上眼休息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锦娘就起来做好早餐。然后才把林有道叫起来吃早饭。 林有道吃过早饭,把昨天就收拾好的包袱一拎,就准备出门。都走到门口了,又想起还在床上沉睡着的月姑,林有道又折回去,在月姑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锦娘在旁边看着,不知怎地,鼻子里一阵酸楚,眼角就有些湿意。眼看着林有道亲过月姑起身向自己走来,忙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林有道在锦娘身边停下,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轻叹一声把她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锦娘窝靠在林有道的怀中,极力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止住将要汹涌的泪意。 锦娘拉住林有道的手,两人相携着走出屋子,走出院子,走到了大门口。 林有道捏了捏锦娘的手,缓缓说道:“月姑还在房间里睡着,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锦娘无声的点了点头,目光却还在林有道的脸上流连,林有道知道自己如果不狠心的话,今天恐怕光送行就得耽搁很长的时间。 林有道放开锦娘的手,转过身背着包袱,再不看身后的锦娘,大踏步地往前走。 锦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林有道前去的背影,之前强自按捺住的眼泪还是没忍住的掉落了下来。 林有道往前走了十来步,到底没忍住,悄然背转身去看身后的锦娘,发现锦娘还在原地。他咬了咬牙,像逃跑似的加快步伐往前走。 “怎么这么早?喔,忘了,今天开市,你是送有道啊?” 猝不及防的一道声音打破了锦娘的伤感,锦娘回头望去,邻家大嫂正抱着一捆柴草打算进院。 “是啊。正好赶早走,坐马车去镇上,还不耽误开工。” 锦娘重整嗓音,和邻家大嫂寒暄了句,就进院子去了。 第37章 接她 过年开市之后,天气渐渐晴朗,路变好了,走街串巷的人就多了起来。 林家村最近也来了许多做买卖的人。卖豆腐、卖糕点还有一些卖杂货的人隔三差五的来村子里吆喝。原本还有些静寂的村子顿时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锦娘正在洗衣服,月姑照例在院子的一角玩耍。忽然一声“卖杂货来——”的悠长声音在家门口附近响起。 锦娘赶忙放下手中正拿着的等待清洗的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月姑说:“月姑,你好好的在院子里待着,娘去跟卖杂货的买点针线,你乖乖的,娘等会给你买好吃的。” 月姑正在用铲子在挖院子里的土,听见锦娘和她说的话,随意的答应了一声。 锦娘回屋里拿了铜板,把院门一插,脚步匆匆地去找卖杂货的小贩。 锦娘的脚步声刚消失没多久,院门外就响起推拉门栓的声音。月姑听到声音回头,刚想喊一声“阿娘”,却看到进来的是一个脸生的妇人。 妇人一进门,脸上就笑开了花:“呦,你是月姑吧。你阿娘叫我带你过去。” 月姑很有些不解:阿娘不是才刚出去么?怎么这一会就又让自己过去?想了想,月姑道:“阿娘是给月姑买的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吗?阿娘拿不下,所以让我一起去拿?” “对,对,对!你阿娘啊,买的东西太多,自己一个人扛不动,这不,就叫我过来叫你,好一块拿!她啊,还让我给你带了几块酥糖,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妇人脸上笑意盎然,边说边从身上取出一块绢帕,揭开绢帕,露出几块酥糖来。 看到酥糖,月姑的舔了舔唇。 妇人看月姑只舔嘴,却不动手去拿酥糖吃,似乎有些急了,开始催促月姑:“吃罢,吃罢。就是你娘让我带给你的!可好吃了!” 月姑看了看妇人,终于没能抵住酥糖的诱惑,伸手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妇人眼看着酥糖进入月姑的嘴里,脸上的笑比之前更盛。她随即状似无意地牵起了月姑的手,笑说道:“咱们别让你阿娘等急了,赶紧去找她吧。” 月姑嘴里含了甜甜的酥糖,冲妇人点了点头,任她牵拉着走出院门。临走前,妇人还不忘帮锦娘把院门给重新插上。 院外一片安静,妇人抱着月姑出门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走了没几步远,妇人对月姑说道:“你人太小,走不快。大娘抱着你走快点好不好?” 月姑点了点头,妇人蹲下身子,一下将月姑抱起。抱起月姑的妇人,果然走快了许多,到了后来,甚至小跑了起来。 慢慢地,月姑感到阵阵的困意上袭,似睡未睡的时候,妇人已经把月姑抱到一个被人处,那里正停着一辆马车。 妇人看了看怀中睡意朦胧的月姑,笑了笑,一边把手中的月姑递给赶马车的男人,一边催道:“快点吧。累死了!” 男人接过月姑,妇人先登上了马车,他接着又把月姑递给妇人。等到妇人抱着月姑坐好,他就坐在马车的一侧嘚嘚嘚地赶着马车走了。 第38章 知现状 月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刚一醒过来,就觉得肚子里饿极了。 月姑想要去找母亲,让母亲给她弄饭吃。但屋子里突然传来的哭泣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月姑小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陌生的一切:房间里放着一张看起来很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正是这盏油灯的微弱的光线照拂着屋内的一切。 月姑的视线转动,除了这些东西,屋子里剩下的就是她们现在躺着的这个巨大的土炕了。 在月姑记忆中的最后的场景,是那个喊她去帮娘亲拎东西的妇人笑意盈盈的脸。月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不是去接娘亲了么,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屋子里并不安静,偶尔传来几声哭泣的声音。 月姑扁了扁嘴——她也很想哭,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她要和娘亲待在一起。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突如其来的哭声又一次打断了她即将酝酿好的哭声。 月姑止住了自己要哭的举动,好奇地看了看土炕,土炕上睡了包括她在内的七八个孩子,在靠近土炕的边缘,一个孩子靠着炕角正在哭泣。 听到别的孩子在哭泣,月姑一下子忘记了伤心,她不由出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哭?” 那个孩子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她有些抽噎地转过头看向问她话的月姑,看了大约有十几息的功夫,这才说道:“我叫……青青,你……是谁?你也是……和我一样……被拐来的孩子吗?” 月姑看向那个叫青青的女孩子,昏暗的灯光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她好奇地问: “被……拐来的?” “嗯,就是他们用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东西把小孩骗走,或者是趁小孩一个人的时候跟小孩说带他去找阿爹阿娘……然后小孩就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月姑静静地听着青青的话,越听心里越慌,她知道自己就是青青口中的那个用好吃的骗走,然后又骗她说要带她去找阿娘的小孩。 她被骗了。 她被人拐走了。 她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月姑一想到自己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伤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嘘——嘘——” 青青一听见月姑哭的声音有些大,立马就变了脸色。她赶紧用嘘声一声比一声高的提醒月姑,让她不要哭。 青青比月姑早到了几天,知道这里的人很凶,如果他们这些被拐来的孩子不听话,就会挨打。尤其是整日哭哭啼啼的孩子,更会遭到毒打,这里的人不会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在意他们,对他们好。 月姑哭的声音实在有些大,即便青青已经不断提高声音提醒她,可是她还是没有听见。而且即便她听见了,她也会因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而只顾自己的伤心。她毕竟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第39章 青青 果然,就在月姑哭的正起劲的时候,屋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了。 月姑当即就被这一声巨响给吓得不哭了。 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出现在房门口,他目光凶狠地看向土炕,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呆坐在土炕两端的青青和月姑。 男人凶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未几,粗暴的对着月姑吼道:“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又欠收拾了是不是!”吼完,眼看着月姑惊恐地瞪大双眼,男人才又大力地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巨大的关门声响吵到了另外几个睡得正熟的孩子,有人睁了睁眼,有人想要爬起来,却都青青给安抚住,又都睡去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月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不敢再大声哭了,这次只敢小声地呜咽。 “你别哭了……虽然我刚刚也哭过,但是我都是实在太想家的时候,才会哭一哭。以后就算是咱们想哭,也要小声一点哭。如果我们哭得太大声,很可能就会让他们发现,他们一定会毒打咱们的。” 青青如大人一般安慰哭泣的月姑,尽管她自己也是个面对被拐卖的境况忍不住哭泣的孩子。 “我饿……” 月姑终于不再哭泣,向着青青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青青听月姑如此说,当即在自己睡觉的褥子附近翻找了起来,没多久,她的手里就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青青拿着布包,从炕沿上摸下来,轻轻地走到了周念慈的身边。她把手里的布包递给月姑。月姑接过布包,揭开布包,这才发现里面放着的半块馒头。 “你吃吧。你从一开始被送过来,就开始昏睡,到现在能不饿吗?这是我吃饭的时候节省下来的,虽然有些冷硬,但好歹能填饱肚子,现在不比在家里面的时候,你别嫌弃,快吃吧。” 青青比月姑多少大了一两岁,活得年头多一点,见识就多一点,话也说得齐全,道理也更明白。 月姑虽然不能像青青这样把话说得周全,但她却也知道青青说的是对的。她谢过青青,眼里含着泪花吃了一口又冷又硬的馒头。 尽管馒头又冷又硬,但饥饿的月姑还是很快地把馒头吃光了。吃进半块馒头的月姑还是很饿,但她知道即便是这样的馒头,也再没有多余的了。月姑咂了咂嘴,很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对面的青青似是知道月姑没有吃饱,她安慰月姑:“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早饭要明天一早才有呢。” 月姑点了点头,重新在床上躺下。青青见月姑躺下,这才也躺下了。 月姑虽然躺着,人却睡不着。她的脑子里不断想起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到处找自己。再想起自己再也看不见父亲和母亲,她的心里更是难过,虽然没再哭出声音,眼泪却顺着眼眶不停的流了下来。 一夜哭哭停停,停停哭哭,快到天亮的时候,月姑才慢慢睡着。 第40章 清粥 月姑还在睡觉,猝不及防的耳朵上一疼,立马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月姑才发现面前站着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男人还拎着月姑的耳朵,月姑不由自主地两手上举去够男人的手,想要从男人手中救回自己的耳朵。怎奈她人小手短,根本连男人的手都没够着。 “小丫头片子,还躺在床上装死,等着爷伺候你呢!给我起来!” 男人一边说,一边把月姑的耳朵狠狠地拧了几下,那股疼痛太剧烈,月姑顿时觉得自己不止耳朵疼,旁边跟耳朵相连的脑瓜也疼了起来。 月姑疼得直抽气,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但她却不敢大哭,害怕男人再来打她。 好不容易等男人放开手,月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的耳朵还在的月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 男人骂骂咧咧的出去了,其他的孩子都不在房里,房间里只有月姑一个人。 月姑不敢耽搁,她怕男人再过来拧她耳朵,更怕自己错过早饭——她好饿。她已经明白,在这里一顿不吃,这一顿就没得吃。而且再没有人会像阿娘那样,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吃、吃得饱不饱。 月姑穿上鞋,慢慢地走出房门。房门外,是一个破落的院子。 院子里的角落里蹲伏着几个捧着残破的饭碗舔舐的孩子,他们有的蓬头垢面,有的衣服看起来还算齐整,想必是被拐来时就穿在身上的衣裳。 月姑看他们吃得正香,腹中更是饥饿,原本还有些胆怯不敢上前,此刻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她几步跑到放在地上的锅灶面前,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一旁的青青早就注意到了月姑。看到月姑失神的站在锅灶前,她看了看自己碗里剩下的小半碗白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粥递到了月姑面前:“你吃吧。” 月姑再没想到还能有人给她吃的,她惊喜地抬头,这才发现递给她粥的人就是晚上那个给她半块馒头的青青。 她向着青青一连说出好几个谢谢,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接过粥碗,开始喝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太过饥饿,月姑竟然觉得没几粒米的白粥吃起来竟然异常的香甜。几乎是还没尝够滋味,碗里的粥已经没了。 小半碗白粥入肚,并不能解决月姑肚子的饥饿,月姑看了看旁边的孩子,也学她们舔舐起了饭碗。 正当月姑舔舐饭碗舔舐的正香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个长得极为凶狠的男人和一个月姑没有见过的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许是孩子们平素挨怕了凶狠男人的殴打,一见到他,有几个孩子当时就瑟瑟发抖起来。 月姑虽被凶狠男人拧过耳朵,到底没在他手下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故而还能正常地看到他。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眼睛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留意到在场的孩子里只有三个是男孩后,他的眉头不由的紧皱了起来。 第41章 男孩 凶狠男人对待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很是客气,一直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皱起了眉头,凶狠男人心里一惊,面上更带了许多谄媚的笑容:“人都在这里了,二爷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被称作二爷的尖嘴猴腮的男人面上笼上几许不快之色,他对着面向凶狠的男人伸出4根手指,愤愤道:“张三,这次的买家点名要四个男孩,你这才三个,你让我怎么去跟人交代?” 张三一听二爷如此说,脸上浮现出为难来:“二爷,最近运气不好,就弄了这么些人。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生意可不能黄了,不赶紧把这些人弄出去,我这还得每日管饭,耗不起啊。您看看,能不能想个折中的办法。” 那二爷嘴里说是无法跟人交代,但眼睛却早已在院子里的孩子们身上不知转了几圈。听到张三如此说,假作为难道:“罢罢罢,谁让我向来跟你有几分交情呢,这次就豁出去帮你一把。” 张三感恩戴德般地谢过二爷,那二爷手指着月姑的方向跟他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张三一边那眼瞟月姑,一边冲着二爷频繁点头。 二爷临走前跟张三交代自己明天再过来领孩子,让他今天把孩子给收拾齐整。 张三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二爷,临走给他塞了个红包,二爷揣进袖里,心满意足地走了。 勉强算是吃过了早饭,张三叫了两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孩子把吃过的锅碗拿了去洗,然后他又挑出两个孩子去院中的井里打水准备烧水。 忙活了半天,等到水烧好,张三拖出两个浴桶,让月姑和三个男孩子依次进到桶里洗了个澡,然后又拿出四套男孩子的衣服给他们换了。 其他三个男孩子洗了澡穿了新衣服都很开心,月姑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男孩衣服却不是很开心——她喜欢穿好看的女孩衣服,不喜欢穿身上这套灰不溜丢的男孩衣服。 张三看出了月姑的情绪,他拉过月姑,脸上头一次堆起了笑,因为人长得凶恶,即便是笑也带了几分的凶恶:“不喜欢身上的衣服啊?在这里,你就不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记住!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二壮,无论是谁问你,你都是个男孩子!要是让我看见别人知道你是个女孩,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听见了没?!” 面前的张三说着说着就露出了恶人的凶相,吓得月姑连连点头,就怕自己点头慢了,再遭到张三的毒打,然后真的被他给打断自己的腿。 眼见月姑连连点头的样子,张三露出了个满意的笑。他从月姑身前离开,唱着粗俗的小曲一步一摇地离开了。 月姑久久的立在当地,想起自己的新名字二壮,就觉得一阵寒意袭上身体——她不止被拐卖了,从此之后连爹娘给起的名字也没有了。 月姑在院中站了许久,等到青青从出来的时候,她还无所适从的站在院子里。 第42章 姐妹 青青出来上茅厕,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当中的月姑。因为急着上茅厕,头一趟经过月姑时,青青匆匆从月姑面前走过。等到她从茅厕出来,再看到月姑时就停在了月姑的面前。 “明天……明天你就要被卖了……咱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青青的声音轻柔,眼眸里带了几分不舍:“看到你,我总感觉像看到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和你年纪差不多,一样的可爱。” 月姑看着眼前的青青,她是自己离开父母后第一个尽自己所能照顾自己的人。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短暂,她却已经让给自己吃两顿饭了。 月姑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我……叫月姑,阿爹……告诉我……是月亮的月,姑娘的姑。他们现在叫我叫二壮……从此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叫月姑了!你在我饿的时候……给过我饭吃……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妹妹……” 青青看着极力克制自己眼泪的月姑,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只是强忍住没有掉下来。自从被拐到这儿之后,短短的十几日她流的泪水比她这辈子都多,她的成长也是飞速的。 青青知道,在处于绝对的弱势的时候,人前的眼泪并不能帮助她们,反而容易成为别人拿捏他们的机会。如果实在忍不住伤心和难过,即便是痛苦,也要把它们放在人后,放在不易被人察觉的时候发泄。 青青伸手揽住了月姑的身子,月姑才到她的肩膀处。她轻轻地把月姑拥住,缓缓道:“我知道了,好妹妹。将来不管到哪儿,我都会永远记得自己有个叫月姑的妹妹。” 停了停,青青又继续说道:“咱们既然是姐妹了,作为姐姐,你临走前,我就有几句话不得不和你说。你一定要记得——再不要哭了,或许以前的我们曾经有人疼爱,但从今往后的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任何时候,自己能吃饱穿暖,能好好活着是最重要的!其实做男孩子没有什么不好,既然改变不了被拐的现实,就接受它!叫二壮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自己记得自己叫月姑就是了!” 青青的手轻柔地抚触在月姑的身上,月姑感觉自己又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一样温暖。自从她被拐卖后,好不容易遇到青青这样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月姑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要分开!她怕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不敢再出声,只呜呜地向她点头。 青青安抚了月姑一会,眼见着月姑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了,这才拥着月姑往屋里走。 屋子里的孩子都知道明天将有四个孩子离开她们,都用一种或艳羡或怜悯的目光看着月姑和那几个孩子。 青青跟靠近月姑的孩子换了床位,这样一来,今天晚上她就能和月姑睡在一起了。今天是两人互认姐妹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个晚上,两人都很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情谊。 第43章 变好的伙食 中午的时候,伙食明显好了很多。 虽然同样是吃粥,但是粥里的米粒明显多了起来。除了粥,每个人还发了一个馒头,一点咸菜。 孩子们一拿到食物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好像吃的慢了,食物就会自己消失一样。 月姑虽然吃相并不难看,吃的速度却也不慢,一口接一口,转眼间食物已经消失大半——她实在是太饿了。 吃饭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就如快乐的时光一样。 即便是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月姑感觉自己的肚子还是没填饱。但再没吃饱,也只能这样了。他们这些被拐的孩子,不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算好的了。 吃过饭,照例有人被指挥着去刷锅。像月姑这样年纪小,第二天就要被卖了的人是不需要刷锅的。 孩子们被困在这个院子里,除了这个院子,哪里都不能去。 吃过饭,月姑不想继续待在昏暗、杂乱的房间里,就和青青一起在院子里说话。 两个童稚的孩子,突然被迫离开自己的家,聚在一起能够说的话,不过是平日自己在家里的那些日常。不说还罢,一说起就想起父母对自己的关爱和同兄弟姐妹、小伙伴在一起玩闹的开心场景。再和如今自己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凄惨现状相比,伤心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又倾泻了下来。 好在两人虽小,却会彼此安慰,又都不放弃找回自己家的希望,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等到了天擦黑吃晚饭的时候,饭菜更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张三分发完饭菜,看着孩子们垂涎三尺地紧盯着各自的饭碗,恨不得一口就吞掉的模样,他的眼里尽是遮挡不住的笑意。他用勺子敲了敲锅边,意图拉回孩子们的注意力,眼看着众人的眼睛都看向他,他这才满意地大声说道:“瞧见了没,乖乖的听话,才会有好的饭菜吃!不管你们以后去到哪里,在什么地方,记得一定要听话!” 眼瞧着孩子们争先恐后的点头,他这才一挥手,示意孩子们吃饭。 说是好的饭菜,也不过是各种菜的乱炖,里面飘着点油花,有几块若有若无的肥肉。 但就算是这样的饭菜,对于月姑他们也实属难得,毕竟有盐了,吃着就能多些力气。 唯一可以说的,倒是给发了两个馍馍,菜汤就馍,吃个肚饱不成问题。 不同于白日里的狼吞虎咽,孩子们吃饭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大家是都觉得今日的饭菜难得,吃慢一些,就能更长时间体味饭菜的滋味。以往他们饿极了,饭菜还没尝出来滋味就已经进了肚。 月姑和青青躲在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馍馍就着碗里的饭菜,两人各自沉浸在饭菜的香味里,仿佛那就是全世界。 青青正吃着,面前忽然递过来半块馍馍。她错愕地抬起头,面前的月姑手里拿着半块馍馍正要递给她。 青青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面前的月姑却坚持要把那半块馍馍给她。 第44章 前夜 青青看向面前突然变得异常固执的月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块馒头,如果在平时的时候,给了就给了。只要不是在极度落魄的家里,一块馒头还是轻而易举能够拿出来的。 但她们两人所处的现状,很明显和上面说的都不一样。 在最初结识月姑的那个晚上,因为月姑哭得实在太伤心,她将自己从嘴里省出来预备不时之需的一块馒头给了月姑。 那时的她是真的可怜月姑,可怜自己。 后来在天亮时见到月姑,看着月姑仿若自家妹妹一样稚嫩的小脸,她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对她好。尽管她也没有吃饱,她还是把自己仅剩的小半碗薄粥给了她 她对月姑,从一开始的可怜到后来突然而然产生的亲情,从来都是纯粹,不求回报的。 她没想到,在月姑临行前的最后一晚,月姑会从自己的牙缝中省下半块馒头给她。 月姑见青青怔愣着并不伸手接馒头,心里有些着急,忙低声道:“青姐姐,你赶紧收下!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忍心让我走的不踏实吗?在我临走前,你也让我像你照顾我一样,照顾你一次吧!” 眼前的月姑,稚嫩的五官虽没长得太开,但从她那极为清秀的五官,依然能够想见她未来可人的模样。此刻她的眼里隐隐含着泪水,将落未落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可怜。 青青不忍见月姑落泪,自己却忍不住先哽咽起来。她伸手接过月姑递给她的馒头,紧紧地攥握在手里。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饭菜。 月姑见青青收下了自己递给她的那半块馒头,终于放了心。临行前,她一直想为关照她的青姐姐做一件事。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了。眼见着自己思想的事儿做成,她不由一阵轻松,即便两人分离在即,她的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一些。 吃过晚饭,天都很黑了。 两人回到屋里,一起躺在大炕上。 周围是其他孩子说笑、打闹的声音。虽然他们被拐骗到了外面,但毕竟都还是些对什么都不太懂、又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的孩子。也因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上一秒还在哭泣,下一秒不用人安慰自己就会好。 对未来的担心也许会有,对每天吃不饱饭的忧虑更是快要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了。现在好不容易吃饱一顿,孩子爱玩闹的天性也就跑了出来。 青青和月姑躺在土炕上看其他人笑闹,虽不曾加入,脸上却也是一副轻松、快乐的样子。都是孩子,孩子对于苦难的接受力差不多,也因此,他们在苦难突然放松的间隙才能够这样旁若无人的释放自己。 等到看得有些累了,青青和月姑才趴下身子躺在土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闲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的笑闹声逐渐减小,青青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很多孩子在笑闹里已然入睡了。 月姑也在打着瞌睡,要不了多少时候,她也会沉入梦乡。 在月姑临行前的最后一晚,青青几乎是看着月姑入睡的。 第45章 出行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张三就走进了屋子里。 他一一地把土坑上的孩子看了个遍,伸手摇醒了月姑他们。 月姑睡眼朦胧的坐起,还在发愣的时候,冷不防张三一个巴掌把她的头打得直嗡嗡响,随即他的声音爆响在耳边:“等着挨抽呢!给我赶紧起来!” 衣服就那一身,睡觉的时候穿在了身上,起来的时候也就很方便。 月姑挨打之后,捂着脑袋,几乎是一蹦而起的下了床。 身旁的青青不知是不是昨天睡得太晚的关系,这会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看着月姑一步三回头地朝这边看,青青着急忙慌地从土炕上下来。她几步跑到月姑的身边,把月姑紧紧地搂进自己怀里。月姑也伸出手,紧紧地拥抱青青。 离愁别绪涌上两人的心间,今日之后可能就是永别。 青青有些仓皇地把月姑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道:“月姑,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月姑。他们让你做男孩子,你就好好做;让你做二壮,你就好好做二壮……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月姑眼眶含泪地向青青点头,刚想也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张三的吼声:“二壮!你死哪去了!又欠抽了,是不是?!” 月姑身躯一震,眼里的泪彻底掉落下来。不只是为了离别,更为了她一旦跨出眼前的门槛,她就不再是“月姑”,而只是“二壮”了。 青青怕张三打月姑,她狠了狠心,把月姑往门外推。她一边推,一边流泪道:“你去吧,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月姑被推出了门,院子里张三一脸凶相的看着她。她畏缩地躲避着他的注视,很怕他再打她。好在他只是瞪了她一眼,然后凶狠地骂了她几声,就一边催促一边推搡着他们走了。 走出院子,又走了一小会,这才出了大门。月姑来不及回身看附近的景致,就被张三一把抱起扔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吱呀吱呀的行走。 因为年纪小,月姑并不知道自己在朝着哪个方向行进,她更无法估算究竟行了有多少个时辰。 她只知道随着马车的行进,路变得是越来越差,他们在车厢里摇晃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等到马车终于停止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晌。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的时候,月姑已经被马车摇的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月姑被张三抱了下去,一下去就被他拍着脸蛋给弄醒。 月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被带到了一个庄子门前。 原本在他们这群孩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张三,此刻一脸奉承讨好地跟在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身边。 “陈庄主,您看,贵庄要买的几个小厮,我给您送过来了。您看看。” 那个被叫做陈庄主的人,目光如炬地看向张三带来的几个孩子。再看到月姑的时候,视线有一瞬间的停驻,紧接着眉间微微的凝起。 张三看到陈庄主的视线好巧不巧的注意到他以女充男的月姑身上,顿时心头一紧,赶紧上前。 第46章 重造身世 张三凑到陈庄主的身前,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开口道:“陈庄主,这些都是我根据贵庄的需求着力挑选的孩子。就说这个叫陈皮的孩子吧,别看人小,但力气特大。您看看他这壮实的胳膊和腿,天生一个干农活的好把式!您好好教养,将来他肯定能为贵庄出大力!还有这个……” 陈庄主不耐张三腆着脸硬装柔善的样子,他指了指月姑,意思是让张三介绍介绍月姑。 也难怪陈庄主起疑,实在是月姑是四个孩子中最矮的那个不说,而且在四个孩子中,只有她脸上显得极为清秀,身上更是细胳膊细腿的,实在看不出有男孩子的样子。 张三张了张嘴,很想跳开月姑去说别的孩子。但陈庄主点名让他说她,他也不好拒绝,否则到手的生意只怕就要黄了。 张三咂了咂嘴,因为要说月姑,他的目光不由集中在她身上。 眼前的月姑年纪小,身量更未长开,穿着不太合身的男孩子的衣服,更显身量单薄。也难怪做田庄营生的陈庄主会嫌弃。 只不过张三惯做人口买卖,平时接触的人多,因此极擅长挖东墙补西墙的活计。当下,他眼睛在眼圈里一转,话已经到了嘴边:“这个是二壮。就是因为他身量小,他家里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以望他来日长得高壮些。说起来也伤心,就是因为他家里光景不好,这才把这么小的孩子送给我来为他找条活路。您别看这孩子长得弱小,那是把吃下的东西都养脑子去了。这孩子聪明着呢。您好好培养他,以后能做大用!” 陈庄主就着张三的话去打量月姑,以他多年以来看人识人的能力,自然知道有眼前这孩子相貌的人,必然不会是个蠢蛋——只是面前的孩子也太过瘦小了些。 陈庄主还在犹豫,张三的心也是紧缩成一团。月姑虽装作低眉顺眼、与己无关的模样,心里却把张三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家才光景不好,你全家都光景不好!明明是你们把我拐骗过来的,还在别人面前充好人!我吃下的东西都去养脑子了,你吃下的东西都去养你的黑心肠去了…… 嘚嘚嘚,吁吁,吁。 一辆装扮朴实,却极为结实的马车从远处驶来,不过一会功夫就停留在众人面前。 马车刚刚停稳,就从马车里窜出一个打扮稍显华贵的少年。 他从马车上一跳而下,也不管马车上传来的让他小心的话语,一下就窜到了陈庄主的身上。 陈庄主似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似的,一伸手把他的身体揽住,少年整个人挂在了陈庄主的身上。 陈庄主的脸上满是慈爱,伸手刮擦少年的鼻子,笑着道:“猴崽子,出去这几天,有没有调皮?” 少年挂在陈庄主脖子上,蹭蹭他的脖颈:“阿爹难道不知道启儿一向很乖的吗?” 原本在马车里面的人此刻已经搀扶着小丫鬟下了马车,听见陈启的回答,笑着羞他:“等你乖的时候,太阳已经从西边出来了吧?” 陈启不依,从父亲怀里跳出,跑到妇人身边摇晃她的手臂:“阿娘,你看你,当着父亲和外人的面又拆我的台!” 陈启母亲被他摇的无法,看着面前非常活泼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47章 留下 陈启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一副活泼少年郎的模样。他注意到自家庄子门口多了几个孩子和不认识的人。他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在已经把名字改为二壮的月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看向父亲,很有些好奇地问:“阿爹,他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庄子门口?” 一旁的陈夫人也有这些疑惑,她和儿子陈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夫君。 “喔,庄子里有一批仆人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就要放出去。我想着不如趁现在招起来,培养些忠心、好用的。以免到时候青黄不接的,用着不趁手。” 陈庄主看着自家夫人,微笑着答道。 陈启听父亲如此说,小大人般点了点头,重又问父亲:“那父亲定下人了吗?” 陈父点了点头,手指依次指过三个男孩说道:“这三个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一个叫二壮的太瘦小了……” 陈启随着父亲的手指一一地看过去,看到父亲认为有些问题的,却正是场中最吸引他眼球的二壮。 陈启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清秀瘦小的少年会有个那么威武雄壮的名字:二壮。一想到这个名字和眼前的少年格格不入,陈启差一点笑出声来。 陈启看向场中的少年,总觉得他该有个如诗如画的名字,才能配得起他的好相貌。他一边如是想,一边忍不住去看那个叫二壮的少年。 看着看着,陈启就发现二壮原本如黑葡萄似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就像下了一场春雨一样细腻、湿润,陈启只觉心中微微一动,突然就有了要把他留下来的想法。 陈启拉了拉身旁父亲的衣袖,微仰着头道:“父亲,你把二壮留下吧。我身边正好缺一个小厮。” 陈母听了,在一旁打趣陈启:“你哪是缺小厮?你是缺玩伴,缺一个陪你作天作地的人吧?” 陈启不乐意了,绞着父亲的衣袖跺脚:“阿爹,你看!娘又打趣我!启儿是真的想学好,想要一个随身侍奉读书的书童好不好!” 陈启的说法让陈父燃起了兴趣——如果多添一个人,就能让顽劣的儿子就此收心,从此好好读书上进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当下陈父就在张三期待的眼神里点了点头,留下了二壮。 等到一切都交割清楚,二壮跟着陈启回到了他的院子,其他的三个男孩被管事的领到小厮们的住处。 陈家庄的庄主就是陈启的父亲。庄里主要靠经营田产为生,也有许多山林并饲养许多牛羊鸡鸭。除了租赁陈家田地的佃户,陈家自己也养着大量的仆役,从事农业劳作。除了田里的营生,陈庄主也在经济繁荣的集镇上购买了几处铺面,铺子身处繁华地段,平时租借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美中不足的是,陈庄主和陈夫人虽然伉俪情深,两人却只得陈启这么一个儿子。对于这唯一的儿子,两人自然是爱若珍宝。好在陈启虽有些顽皮,但本身的根骨是好的,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喜爱、家境的优渥而长歪了性子。 第48章 陈启的喜好 陈家庄庄子极大,是陈家世世代代经营的成果。 因陈家庄是主要经营农业的山庄,山庄里除了几位主子的院落和一些重要的会客的地方种着些奇花异草,其余地方都种着些果木蔬菜。 眼下温度一天天的往上升,人倒觉不出什么,山庄里沿途的果树被催生出一个个稚嫩的花骨朵,想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定然是花枝满树的盛景。 已经将名字替换成二壮的月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在她们的村子,还从来没有谁家的宅院这么大,种这么多的花草树木的。虽说被拐卖的遭遇很是凄惨,可是如果好好的待在家里,可能她一辈子也就只有村庄里的那么点见识。既然现状已经这样了,现在看这个庄子也不差,二壮就二壮吧,就像青青反复和她说的那样,能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月姑自此才真正接受自己叫二壮,“月姑”这个名讳以后将从她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二壮跟着陈启并一个小厮进到他的院子。院子简洁,地方阔大,虽同样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却平整出许多地面,用青砖铺地。地面上还放着一排兵器架,架子上摆满了刀枪剑戟。 二壮好奇地看向那排兵器架,又看向走在前面个头颇高的少年,当时她看他在大门外生猛扑向陈庄主,曾经为他动作的灵巧和准确而震惊,此时这才知道原来他平时是喜欢舞刀弄枪的。 二壮随陈启进入了一间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杂乱。说是书房吧,除了读书写字用的长桌椅子,还有斧子凿子等物;说不是书房吧,房间就是专供陈启读书写字的地方。 二壮虽然年纪小,家里是乡下人家,但锦娘素来勤快,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故而从未见过像陈启书房这么乱的地方——简直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二壮的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困惑的神色——眼前的少年不是有钱人家的吗?他阿爹不是有很多钱,很多下人伺候的吗?怎么他的房间这么乱? 陈启在各式杂物中穿行,房间里东西太多,都是他兴致所致找来或者偶尔会用到的。为了用起来方便,他特意让下人把它们都放在一个屋子里。 很多时候,陈启把东西用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也是为了方便下次用的时候取用。因为怕别人将东西收拾的他找不到,他就不允许别人收拾。时间一长,房间里就真的乱了起来。 陈启在一堆杂物中翻弄了一阵,找到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在他不经意抬头的间隙,忽然就看到了无措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二壮。看着二壮如迷路小鹿一般的眼神在屋里无助地来回扫视,一股以往在他身上绝不可能出现的羞臊之意瞬间袭上他的心头——是挺乱的哈。 陈启抓了抓头,掩盖自己的尴尬,唤自己的小厮:“肖亮!你去叫几个人过来,把我这间书房给我整一整!你盯着,记得按我平时的喜好弄!” 叫肖亮的小厮答应着,转身去了。 第49章 保护欲 肖亮一走,屋子里就剩下陈启和二壮两个人。 陈启看了看二壮,笑的颇有几分尴尬:“挺乱哈,其实我平时没有这么乱的。你看着觉得乱,其实他们都是有规律摆放的……” 陈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到二壮那清澈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跟他解释一下。或许只是,他想在二壮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可二壮也只是个下人啊! 陈启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只知道,当他面对二壮的时候,他已经这样做了。并且以后,只要他面对二壮的时候,他为此做的反常的事情还有很多。以至于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二壮做了那么多改变。 二壮毕竟年纪小,他不知道,当陈启作为主子跟他那样说话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复他。没有什么阅历的他,只能冲着陈启点点头。 二壮知道他这样的点头是承认陈启的房间确实很乱,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作为主子的人说自己哪里不好时,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从下人口中得到自己不好的言论。 幸而二壮遇到的是陈启,纯粹的少年陈启。 尽管解释了一通,陈启在看到二壮点头之后,还是有少许的挫败感。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又无从可说,最后只得放弃。 两个人站在原地怔愣的时候,肖亮很快带了四五个仆从过来。陈母没想到儿子一朝改性,突然要开始“治理”自己混乱的书房了,心里好奇之下,当即派了几名得力的仆从过来整理房间。 陈启让二壮出了房间,自己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出了房间。 眼看房间里的整理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二壮却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院子里。 二壮知道改换身份和性别的自己,现在已经是陈家的仆人了。他年纪小,也因为阅历少,从不知道什么是仆人,怎么做仆人。但他却也知道陈家既然出钱买下了他,就不只是让他吃闲饭的。把他卖到这里时,张三曾经威胁他们说是不听话的就没有饭吃,就要挨揍,想来做仆人的,就是一心听从主人的话吧。 远远的看着屋子里正在忙活的众人,二壮知道自己也该在里面帮忙打扫。但陈启却又说让他出来。出来干什么,二壮并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眼看众人在屋里忙活,二壮忽然就有了一种小时候玩游戏被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 看着看着二壮的眼泪就要掉落下来,原来做仆人这么难啊。 陈启出了书房看到的就是二壮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面前叫二壮的孩子,虽然自己也没比二壮大几岁,他却不由滋生出想保护他的想法。在门外看到父亲不想要他时是这样,看到他杂乱的房间里是这样,不想让他干活指使他让他避开时也是这样…… 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眼眶里带着水雾,陈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第50章 干活才有饭吃 听到陈启这样问自己,二壮不由得有些心慌。他知道没人喜欢哭泣的孩子。在他还待在张三那里的时候,头一天晚上就因为自己没忍住哭,被张三给喝止住了。青青也曾反复叮嘱自己,让自己不要在人前哭泣。现在他一时没忍住情绪外露,不知道陈启会不会生气。 二壮抬头小心的观看陈启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并没有愤怒的痕迹,这才稍微放下心。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情绪恢复的更加正常一些。 过了片刻,二壮才绞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轻轻的说道:“我是你们家的仆人,我要不要干活呀?” 陈启还以为二状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才难过要流眼泪的,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在这里伤心。而且他伤心的理由还这么奇葩,就只是因为要不要干活的问题。 陈启觉得好笑,不由的笑出了声。 二壮看着在一旁笑的露出白牙的陈启,心里一急,话在嘴边就说了出来:“我……要干活的,不干活怎么有饭吃呢!” 这次听到二壮这样说,陈启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没有再笑。 微微拧着眉头,陈启问二壮:“你说不干活没有饭吃,你以前经常没有饭吃吗?” 二壮不知道该不该跟陈启说自己以前在家的事儿,想起青青对他的嘱托,他决定还是不要说了——他已经被拐卖,已经成为二壮,那么在没有看到希望之前,在自己没有能力之前,他就好好的做二壮吧。 二壮摇了摇头,一边思索一边对陈启说道:“也没有……就是最近经常吃不饱,也吃不好……” 二壮的话才刚说到这里,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似的,他的肚子发出了几声咕噜噜的声音。二壮看向自己的肚子,自从他们一大早坐上马车到陈家庄以来,除了在马车上吃过一个饼,到现在为止,他还滴水未沾。 陈启听到了二壮肚子发出的声音,知道他是饿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冲着二壮摆摆手,让二壮跟上自己。 眼见陈启招手叫自己,二壮以为自己有活干了,晚上的饭有了着落,心里一喜,赶忙快步跟上他。 陈启带着二壮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正中的一张大圆木桌子上,摆放着一只装满糕饼的匣子。 陈启让二壮坐下,随后把糕饼匣子在他面前打开,递给了他。 看着满满一匣子的糕饼,二壮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些都是给他的吗?即便是还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他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糕饼! 眼见二壮看着糕饼发呆,陈启拉了拉他,指了指糕饼,意思是让他快吃。二壮这才拿起糕饼往嘴里送。 很少有女孩子不嗜甜的,糕饼香甜,再加上饿了这么几天很少吃饱饭,二壮感觉自己此时就像头饿狼一样停不下来。 旁边的陈启看他吃了一会儿,忽然就从他手中夺过了匣子。 第51章 为他考量 二壮猛然一惊,抬头看向对面的陈启。 “怎……怎么了?我……不可以……再吃了吗?” 二壮被陈启突然夺了点心匣子,一时只恨自己刚刚嚼得太慢,没把那些好吃的点心都吃进肚子里;一时又怕陈启后悔,责怪他吃得太多。 陈启冲着二壮伸出了手。 看着那徐徐伸出,却慢慢在眼前放大的手,二壮只觉得自己的魂都吓丢了一半——他好怕面前的这位陈少爷改变主意,气愤他吃点心吃得过多而就此打他! 即便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二壮却也不敢躲闪,他只能颤抖着把眼皮轻轻地闭上——也许闭上眼睛,挨打就不会那么痛了。 直到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过了许久,二壮才敢微微的掀开眼皮,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看着他的陈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打我?” 陈启刚刚替二壮把嘴角粘的点心屑给抹掉,没想到二壮会这么问他,笑容有些许的凝滞:“打……你?我为什么要……打你?” 眼看陈启并没有要打自己的意思,二壮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他不想提醒陈启自己把他点心吃多了的事,只小心问他:“你……为什么……把点心……拿走?” 陈启这才明白二壮心里在一直在纠结这个事,他开怀地笑了起来,露出齐整的白色牙齿:“傻瓜,等下就吃饭了呀。你现在吃点心吃饱了,等下怎么吃饭?” 二壮这才明白陈启把点心拿走的用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陈启看着二壮笑的一副极温婉的模样,不知怎地,总觉得他羞羞怯怯露出小虎牙的表情特别好看。他思索了片刻道:“你人小,在别处也没怎么历练过,很多规矩都不懂,以后你就跟着我先历练着,和肖亮一起专门伺候我起居、读书吧。” 二壮知道陈启这样说是为他在打算,毕竟别处的活计——繁重的他做不来,轻巧的他又没接触过,只能慢慢学,再慢慢做起来。于是,他高兴地对陈启点了点头。 掌灯时分,有仆人过来请陈启去正厅同庄主夫妇一起用餐。 陈启让肖亮带着二壮去用餐,自己同仆人一起走了。 陈庄主夫妇见到自家儿子身后并没有跟随自己的仆从,丝毫也不意外——他们陈家的规矩向来主大放小,比较简省。待人也极为宽厚,一向体恤下人。除了来了客人,就是他们一家在一起用饭,也很少会让人在旁伺候。 陈父一见陈启,就让儿子赶紧坐下,然后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陈启谢过父亲,陈父陈母动筷之后,这才用筷子夹起红烧肉吃了。 陈母看了看自家儿子,状似无意地问他:“今天听院子里的小厮过来回报,你要清理你屋子里的那些破破烂烂?很难得嘛!” 陈启立刻嘟了嘴跟自己父亲告状:“阿爹!你看阿娘!又说儿子那些宝贝是破破烂烂!” 陈父赶紧打圆场:“为父知道,你那些都是宝贝!不是破破烂烂……”陈父一边说一边又拿眼睛去瞟陈母,怕老婆不高兴,于是又赶紧说道:“你母亲虽然这么说你,你那些东西哪一件不是她叮嘱李管事的按照你的要求给你买的?说破烂就破烂吧,得着实惠的可是你!” 陈母自然知道陈父在和稀泥,索性也不理父子两个,自己在一旁一勺勺的喝起鸽子汤。 第52章 洗澡 二壮跟着肖亮来到厨房。 陈府特意在厨房的角落里专门开辟出了一处供下人吃饭的地方。 虽然是下人吃的饭菜,油水却颇足,菜里面有许多切成薄片的白晃晃、浅粉色的五花肉。 二壮只闻见菜肉的香气就已经垂涎三尺了。这几天吃的饭菜和陈府的相比,简直像喂猪的一样。肖亮他们每日吃得饭菜都和这差不多,因此看到这样的饭菜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肖亮看到二壮拿了饭碗就吃得极香,一副完全都停不下来的样子,知道他肯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肖亮从盘子里给二壮夹了不少的菜肉,二壮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跟肖亮道谢。 吃过晚饭,二壮摸着溜溜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跟着肖亮回到陈启的住处。 陈启吃过晚饭陪着父母亲在庄内溜达了一会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二壮和肖亮回去的时候,陈启正在院子里打拳。他的身上已经汗湿了一片,想来已经打了有一会的功夫了。 见到两人回来,陈启并没说什么,又打了一会,才停止下来。肖亮给陈启递上擦汗的布巾,随后让二壮随侍在侧,自己去到厨房给陈启张罗洗澡水的事去了。 陈启一边擦汗,一边问二壮:“庄里的饭菜,你可吃的习惯?” 二壮一听陈启问饭菜的事,连连点头:“习惯习惯,非常习惯,比我之前在张三那里吃的强多了。” “张三?” “就是把我们卖到这里的人,你今天在门口见过他的。” 陈启想起了在大门口见到的那个面相凶恶的人,微微的皱了皱眉。 陈启见二壮的眼睛不停地瞟向自己的武器架,随手就从架子上拿起一柄钢刀来,问二壮:“想不想学?” 二壮只是好奇那些武器都是什么,又是怎么用的。其实骨子里到底是个女孩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极快地摇了摇头。 陈启本来打算如果二壮说想学的话,他就让二壮跟着自己一块练——二壮长得矮,又实在太瘦小了,锻炼锻炼说不定能长得高壮些。但现在二壮直接就拒绝了,看来二壮并不是很喜欢练武。练武虽能强身,但却也最考验练武之人的毅力和体魄。二壮现在还小,不喜欢或者因为身体原因练不了,那就等以后他想练了再说。故而,陈启再不多说什么,带着二壮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陈启身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了,当下由肖亮服侍着脱衣沐浴。 二壮虽然年纪小,也不让他刚来就非要做些什么,但侍候陈启的时候,却都是让他在旁边看着的。毕竟很多活计在做之前都要先熟悉流程,以后等真正要去做的时候才不会抓瞎。 之前二壮还是月姑的时候,锦娘并没给她怎么传输男女有别要如何相处的话,故而在她的脑子里就只有“男孩就是男孩,男孩要穿男孩衣服;女孩就是女孩,女孩要穿女孩衣服”这样的概念。 所以当陈启在二壮面前脱光衣服,跨入澡盆的时候,二壮并没觉得什么——不就是洗个澡嘛!他阿娘经常给他洗! 第53章 好学 陈启在浴桶里泡了一会,肖亮给陈启搓了背,陈启又洗了一会,这才湿淋淋地从浴桶站起,让肖亮给自己擦拭。 二壮的眼睛随着肖亮的动作移动,他默默记下了肖亮的动作。这样等到以后他来给陈启洗澡的时候,他就不会出错。 陈启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二壮,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流连,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怪异感。但具体是什么,又怎样怪异,他却又形容不出,只是觉得二壮看向自己的眼神让自己有些不自在。 他伸手往后一探,扯住了肖亮手里的布巾直接捂住了自己的下面,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好了,我……我自己擦,你和二壮一起先去门外候着吧。” 肖亮看了看今天有些反常的陈启,没说什么,带着二壮一起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肖亮和二壮一起站在门外,二壮不知道好好的,陈启为什么要把他和肖亮一起赶到门外——洗澡的全部流程他还没看全呢,不能半途而废。 二壮好学地跟身边的肖亮请教:“肖哥哥,主子洗澡擦干净了,是不是就要穿衣服了?他的衣服都是怎么穿的啊?我以前没伺候过人,有很多东西都不会,麻烦您以后多教教我。” 肖亮听二壮如此说,笑道:“嗯。看不出来你人小,嘴倒挺甜的嘛。你既然叫我一声肖哥哥,以后我就拖大,认你这个弟弟了!你刚来也不着急,以后等我贴身伺候主子的时候,你跟在旁边好好看着就行,不难的,慢慢就学会了。” 二壮的爹毕竟是在镇上做米行营生的林有道,不说八面玲珑吧,至少眼力、气度是有些的。人常说女儿肖父,二壮多少遗传了自家父亲优良的基因。往常跟在父母身边显不出来,现在骤然离开父母,又有了如今的历练,身上的不同就凸显出来了。 二壮听了肖亮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房门吱嘎一声拉开了。 少爷陈启已经穿戴齐整,站在两人的身后。 肖亮忙进屋把沐浴过的水一盆盆舀出,再拎到屋外倒掉。 等把屋里处理干净,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 因二壮今天刚来,暂时先不用他守夜,陈启让肖亮领着他先去休息。 陈启的院子很大,为了方便照顾他,平时跟着他的下人都在他的院子里另辟出房间休息。 肖亮把二壮带到一间屋子,然后告诉他这是他的房间之后就离开了。肖亮还要去给陈启守夜呢,说是守夜,不过是在陈启房间里的小榻上睡着,以防陈启半夜有什么需求。 二壮进到自己的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却十分干净,被褥什么的也都十分齐整。 二壮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知道这里以后关上门,就是自己的小家了,心里十分满意。 今天天还没怎么亮,他就被张三给粗暴的喊了起来,到了这个辰光,早困了。他躺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54章 梳头 二壮一夜好眠 。 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此刻,院中正传来呼喝的声音。 二壮坐在床上愣神了几息,才想起自己已经到了陈家庄,是陈家的仆人了。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昨天晚上睡觉没脱衣服也就用不着再穿衣服,只囫囵着把鞋穿上,就朝院子里奔。 正在呼喝着的人是陈启,他早已经起来锻炼身体了。 看到二壮顶了个鸡窝头站在自己面前,陈启不由失笑起来。他比二壮大个几岁,无论是思想还是做派就都比他老成许多。 陈启停下正挥舞的大刀,笑着对二壮说道:“你先去梳洗去吧,你的那个……头发,好好梳一梳。等吃过早饭,我让肖亮再给你领几套衣裳来。” 二壮听陈启这样说,大力的点了点头,站着却没动。 陈启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他才对陈启说了:“我在家都是……阿娘给我梳头,我还……没来得及学,现在……不会……” 陈启愣了愣,没想到外表看起来瘦小娇弱的二壮原来还真是个娇娇儿。他当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我现在可以让人给你梳,但是以后你就得学会自己梳头了。” 二壮见陈启并没有因此难为自己,当下高兴得满眼喜悦,一个劲儿地跟陈启点头。 陈启叫来肖亮,肖亮把二壮带了下去,他一边给二壮梳头,一边教他如何梳头,很快就给二壮梳了两个齐整的童髻。 二壮一边默记梳头要诀,一边跟着肖亮再次回到陈启练武的场院之中。 当陈启看到梳着双髻,站在肖亮身旁的二壮时,还是被他展现出的清秀给震慑到了——假以时日,如果二壮长成大人,估摸着必定是个迷死人的美男子…… 陈启想象着那一幕,莫名的竟觉得脸红心热——也或许他只是练得有些太累了的缘故? 心里乱糟糟的,练武是练不下去了。陈启索性放弃练武,从肖亮的手中接过毛巾擦汗。 前几天他跟着母亲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就跟先生告了假,现在回来了,学自然还是要上的。 陈启微皱了皱眉,跟肖亮吩咐道:“你带着二壮,把我的学习用具整理一下,今天估摸着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上学的了。” 肖亮答应着,带了二壮一起去了。待到整理好一应学习用具跟陈启回报的时候,陈父陈母院中的人又过来请陈启去用早膳。 陈启让肖亮和二壮自去用早膳,等下吃完饭,他们还要跟着他一起去读书呢。 二壮跟着肖亮一路去到厨房,陈启自己去了正堂。 二壮跟着肖亮一起到厨房用饭。已经是第二次见到油水颇足的饭菜的二壮,此时已经能正常面对这些饭菜了。他神情淡定地夹起盘子里的菜,就着浓稠的白粥咽了下去。 可口的饭菜下肚,二壮的肚腹里立时感觉到无比的舒畅。相比在张三那里过的食不果腹的日子,二壮现在的生活简直如上天堂。 第55章 他院中的规矩 吃过早饭,肖亮受命去给二壮领府中的家丁服。 等到肖亮把衣服拿回来,二壮再穿上,也已经快到出发去学塾的时间了。 学塾离陈家庄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他们须得乘坐马车过去。 肖亮早把一应学习用具放到马车里,夫人身边的丫鬟又送来了些糕饼点心,以备陈启上学下学路上饿了的时候食用。 眼看一切准备妥当,肖亮和二壮站在马车前等候陈启上马车。 陈启自幼习武,又是少年人,动作灵活,上马车并不用肖亮扶着。灵瘦的身形只一跳,就跃上了马车。他上了马车,却不进去,只将眼睛看向二壮的方向。 肖亮知道自家少爷的意思,遂带着二壮走到车前,托起他的身子让他上车。 二壮迈开腿,抬步要上车,身子摇摇晃晃的手里正没个抓扶,一旁的陈启见状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二壮一伸手抓住了陈启的手,这才稳住了身形,在马车上站稳。一站稳,他赶紧跟陈启道谢,陈启摆了摆手,让他先到马车里去。 二壮转身进了马车,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启和肖亮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等到三人在马车里坐定,马车才缓缓行驶了起来。 之前离出发的时间太近,陈启又从母亲院中匆匆过来,就没怎么注意到二壮。现在在马车里一坐定,视线扫视一圈下来,就不得不注意到他。 其实今日的二壮和肖亮一样穿着家丁服,两人之间的最大分别也只是家丁服的长短、大小不一样而已。但同样的家丁服穿在肖亮和二壮的身上,却偏偏穿出了不一样的视觉效果。 天青色的家丁服穿在肖亮身上,就只是极为寻常的一件衣服而已。 二壮穿上天青色的家丁服,衣服本身的颜色虽然极为寻常,但因为他肤白,却正好衬着他清秀的眉眼,秀致的面庞,倒不像他家的仆从,反倒像谁家温润的小公子哥儿。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果然是真的。 车厢里没人说话,一片沉寂。 陈启的眼睛转了转,收回在二壮身上的视线。随即,他看了肖亮一眼,轻咳了一声对二壮道:“二壮,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院子里的规矩,现在咱们去上学,我正好有空,亲自和你说一下。你也看到了——除了必要的时候,我和肖亮都是自然相处的。在我的院子里,一向不用太讲什么所谓的主子奴仆之间的规矩。之前我贴身侍候的人只有肖亮,现在又来了一个你。你们要好好相处,平时,你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咱们以后在日常相处上,也都随意些。我希望我身边的人能真的和我贴心,而不是碍于什么所谓的身份地位不得不奉承我。” 陈启一番话下来,简单明了,虽然二壮年纪不大,却也是听懂了。他抬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肖亮——自从肖亮说认他做弟弟之后,他就彻底把肖亮当成了自己的哥哥。他此时看肖亮,其实是想问问他的看法。 肖亮察觉到二壮看向自己的眼神,冲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壮接收到肖亮给出的信息,冲着陈启甜笑着点了点头。 第56章 下马车 马车很是行了一会,这才慢慢停下。 马车刚一停稳,陈启就从座位上站起,从车厢里出去了。 等到二壮出了马车,陈启已经站在马车下。 二壮本想从马车的车凳上下去,但肖亮还在自己后面,马车还还没来得及放好车凳。 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再看看离地面颇有些距离的马车车板,二壮颇有些犹豫。但总站着也不是办法,肖亮还要下去呢。于是他什么也不想,只把心一横,眼一闭,就要从车上跳下去。 二壮矮下身子往下蹦,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这下少不得要破点皮啥的了。就在他的心都已经悬在嗓子眼的时候,他却忽然发觉自己已然悬空的身子猛然和什么温暖的物事相撞了一下。虽然很是撞击了一下,但他预计中的疼痛和破皮却没有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的腰牢抱住,二壮这才知道自己被人给接住了。 二壮赶忙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紧拥着自己的陈启,原来关键时刻是陈启接住了自己。此刻,陈启正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陈启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二壮,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却又视死如归似的冒失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就打算逗逗二壮。他也不把二壮放下,不仅不放,还特地把二壮在自己的怀里颠了颠,颠完了才说:“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么轻的分量,就想着以身做肉垫啊。你这下马车的方式还挺特别!” 两句话说的,倒把马车上抱着文具,准备下车的肖亮给逗笑了。看见肖亮笑,陈启当即一个眼风过去,肖亮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再吱声。 二壮知道自己做错了,赶紧跟还在抱着自己的陈启保证自己下次再也不这么做,不这么冒失了。 陈启听了二壮的话,这才把二壮给放在了地上。只是他人虽然放开了二壮,手却还搭在二壮的肩头。 二壮不解地看向陈启,陈启故意板着脸道:“之前我在马车里和你是怎么说的?‘要随意的相处’,你是完全忘记了吗?你想下马车,完全可以和车夫说,让他拿马车凳,再不然,我已经在下面,你那么瘦小,我自问抱你还是抱得动的。非要一声不吭的逞强,你是打算受伤了之后,让我再花钱给你看病啊?下次再这样,如果受伤了,疼死也没人给你看!” 其实,陈家偌大的一个山庄,无论是山庄主人还是少爷陈启都一向宽厚待人,又怎么会连给仆人看病的郎中都请不起或者不愿意请呢?陈启的这番威胁的言论,不过是陈启为了吓唬做事不知深浅还肆意妄为的二壮的一番戏言罢了。 因为陈启的表情看起来极为严肃,二壮也确实刚来还没摸清陈启的脾性,倒真的把他的这番话当真了。 只不过二壮当真的是陈启跟自己说的——如果他再受伤了,就算是再疼死也没人给他看的话。就是因为这些话,二壮从此惜命了不少。 第57章 进学塾 两人正说着话,陈启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一沉。一惊之下,他猛然抬头,一抬头就看到了学塾里相熟的同窗范瑾。 范瑾冲陈启笑了笑,很有些玩味地说:“你下马车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本想着等你一起进学塾,谁知道你一落地就跟生了根似的,在这里不动了。我说是这里的地香,还是有什么金子啊。” 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往陈启的面前扫,看见二壮之后眼睛立时瞪大了,不见外地拿手直拍陈启的肩膀:“哟,你还别说还真有金子。这小孩是谁啊?虽然穿着你们家的家丁服,可看起来并不像家丁啊。快说,你是打哪偷的小金童?” 陈启往范瑾拍不到的地方趔了趔身子,一脸鄙夷加自豪地冲他说道:“好看吧?没见过吧?嫉妒吧?羡慕吧?哎,我还就告诉你了,你眼中这么漂亮的小金童,正是——不才——在下的——贴身——侍从!” 范瑾听陈启这般说完,一副气得直跳脚的模样,仿佛见到珍珠蒙尘般那般惋惜,连连摇头道:“真是好鞍配了头赖驴,暴殄天物!” 陈启听范瑾这样说,一时都给气笑了,伸出手就要去打范瑾。他一面追着去打,一面还愤愤地说:“什么‘好鞍’什么‘赖驴’!我看你就是那头不折不扣的死‘赖驴’!” 范瑾话说完,就料到陈启可能会生气。他早就做好了随时跑的准备。此时见陈启发怒,早撒丫子跑了起来。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就跑得远远的。 肖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看了看还站在当地愣神的二壮,笑道:“少爷已经往前边去了,咱们也赶紧追上去吧。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位少爷性子极为活泼,人也很好相处,就是有些顽皮。他这样,正常。以后你待久了,就会习惯的。” 二壮点点头,跟着肖亮一块去给陈启送文具。 二壮一面走,一面看远远走在前边的陈启和范瑾。陈启到底还是追上了范瑾,两人身形交错了片刻,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又分开,后来就并行了。再后来,二壮看见陈启和范瑾一道进了一座占地颇广的院子。 肖亮也赶紧加快了脚步,二壮几乎是用跑的才慢慢追上了他。 肖亮很快地带着二壮进了院子,院子里干净、整洁,在院子的周围分布着很多间屋子。院子当中有一棵巨大的不知名的树木,因为树身极为粗大,一下子就吸引了二壮的注意力。 二壮的眼睛使劲盯了那棵树一会,这才把精力放在和肖亮一起给陈启送文具上。 一排屋子,只有一间屋子传来人声,肖亮没有丝毫犹疑地带着二壮走进了那间屋子。 进了屋,二壮才看清屋子里摆了十来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了人。 二壮和肖亮进去前,那些人都在各自讨论着什么,各个眉飞色舞。看到肖亮和二壮进来,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都停止了谈论,把目光集中在了二壮的身上。 第58章 赖驴之争 这还是二壮第一次进学塾,自被拐卖后,也是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 二壮的心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他微低下头跟着肖亮一步步走向陈启的桌子。 “陈启,这是哪家的小孩?看起来甚是文静可爱啊!” 一个学子心里好奇,他认识肖亮,知道他是陈启的贴身侍从,现在看到跟在肖亮身旁,又和肖亮穿一样家丁服的二壮,当即忍不住问出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小孩是陈启家新买来的贴身侍从!我都跟这小子说了,他是赖驴硬配副好鞍,他还不承认,一路追着打我——你们给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范瑾,迎风就气浪似的支棱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冲陈启调皮的眨眼。众人没想到范谨会这样说陈启,都是一起读书的同窗,平时彼此开玩笑已经是习惯了的事,所以他的话一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二壮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只当众人是因为自己才嘲笑的陈启,心里的不安更甚,举止也更加局促起来,站在陈启桌前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模样。 二壮胆怯的样子落在陈启的眼中,他虽有心告诉二壮自己并不在意被别人怎么说,让他对众人的言论不必放在心上,但眼前毕竟有很多人,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陈启决定与其花费大量唇舌跟二壮解释,不如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于是原本在外头还因为范瑾说自己是‘赖驴’而生气地追着范瑾打的陈启,此刻在听到众人附和着范瑾嘲笑他的声音,不怒反倒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借机一把搂住站在自己身边的二壮,颇有几分痞气地说道:“小爷知道你们这是发自内心的嫉妒!小爷不跟你们计较!看见了没,这副好鞍还就配爷了!嫉妒死你们!你们就尽管眼红,半夜里去挠墙去吧!” 屋子里顿起一片乱七八糟的嗤笑声。 笑闹声里,二壮在确定陈启真的没有生气之后,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他。 看到二壮终于敢抬头看自己了,陈启的视线与二壮的视线触碰在了一起,亮如星的眼眸里笑意更浓,唇边的笑更是一副收束不住的模样。 陈启笑得开心,二壮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慢慢地,他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正在众人玩笑之际,一声威严的声音忽起:“一个个的不知道温书,都在做什么?这里是随意笑闹的地方吗?” 陈启一听到那个威严声音,浑身一阵哆嗦,赶紧松了紧搂着二壮的手,连连向肖亮摆手,让他带着二壮赶紧出去。 肖亮一伸手扯过二壮,半弯着腰拉着二壮从门的另一侧出去了。 肖亮和二壮出去没多久,屋里就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那个人,是少爷他们的先生。” 已经走出了一段路,肖亮才抚着自己的胸口跟二壮说。 二壮看肖亮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想了想陈启在那个人突然出现时的反应,问肖亮:“你们,包括少爷,好像都很怕他?” 听二壮这么问,肖亮噗嗤笑出了声:“当然怕,他是先生啊,可凶了。” 一言说罢,肖亮又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样,赶紧把话题结束,带着二壮回到马车里等陈启。 第59章 开玩笑 二壮和肖亮在马车里等陈启等的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被肖亮给轻轻叫醒了。 二壮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正弯腰往车厢里走的陈启。 陈启上了马车,一旁的肖亮颇为狗腿地笑道:“少爷好,少爷上课辛苦了!” 陈启看了看一旁有些睡眼惺忪的二壮,最后朝肖亮的方向看了一眼,伸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惯会嘴甜!知道爷辛苦,还不快过来帮爷捏捏!” 肖亮赶紧凑到陈启的身边,帮他揉捏肩膀。陈启微闭上眼睛,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 “等急了吧?” 陈启的声音忽然响起,二壮还不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等到肖亮推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啊……没……没怎么急……” 二壮赶忙回应,因为才刚睡醒,反应有些慢,说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陈启示意正在给自己揉捏肩膀的肖亮别捏了,他坐直了身子,看向极力睁大眼睛好显得自己有精神的二壮。接着,他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二壮的谎言:“你看你都等得犯了瞌睡,还等得不够久啊!” 二壮再不敢多说什么,闷着头默不作声,肖亮却在一旁发出了轻笑。 听到肖亮的笑声,陈启的眉头微微地挑了起来,他把脸转向一旁的肖亮:“你也是,他睡着了,你也不知道提点一下!车厢里也没有个褥子什么的,生病了不还是要遭罪,要多花爷的钱!” 听在二壮耳中,似乎生病了会多花陈启的钱,才是重点。想到自己生病可能会多花陈启的钱而让陈启厌弃自己,二壮的心不由一紧。 看着二壮低垂着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陈启噗嗤一笑,一旁的肖亮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过了,肖亮拍了拍二壮的肩膀,对他说道:“别难过了,少爷逗你玩呢。” 二壮看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肖亮,再看看坐在一边眼眸亮晶晶的陈启,这才明白自己刚刚会错了意。 三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话快说完的时候,也已经快到家了。 马车停下,肖亮先下了马车。 陈启再下马车的时候,就规矩了些。昨天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候,陈母就说了他,让他出来进去仔细着些。为了让母亲放心,也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陈启虽然偶尔顽皮,但在家里还是会守一些规矩的。 陈启扶着肖亮的手下了马车,马车外已经站了几个陈母身边的丫鬟。见陈启下了马车,就有人上前跟他禀告,说陈母那边饭菜已经备好,让他直接过去用膳。 陈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就走。他扭头看向马车,二壮已经站在马车外,正准备下马车。他拿眼睛瞟了身旁的肖亮一眼,肖亮会意,走到马车边把二壮抱下了马车。 陈启这才跟着丫鬟一起到陈母的院子去吃饭,二壮则跟着肖亮一起到厨房去用饭。 吃过午膳,肖亮和二壮照样在马车边等候陈启,陈启过来后,马车又载着几人匆匆地往学塾而去。 第60章 好吃的糕点 马车到了学塾的时候,陈启准备一个人进去,让肖亮和二壮留在外面等他。 临走前,陈启想起车上还有早上出来带的糕点,就对二壮和肖亮说:“车里的糕点,你们没事的时候分着吃吧。” 闻言,肖亮和二壮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窃喜。眼看陈启还没走,两人忙冲着陈启连连点头——早上两人等的无聊的时候,就动过吃糕点的心,只是陈启没发话,也不知道他吃不吃,两人也只能对着糕点盒子咽了半天的口水。现在得到陈启的指令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可以随意吃了。 陈启转身从马车上出去,一个人去学塾了。 虽然才吃过饭,但再吃些点心也无妨。肖亮和二壮把糕点盒子打开,一盒精致的点心显露在两人面前。 肖亮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二壮,二壮谢过,把糕点拿在手里,小心地送入口中,清甜细腻酥香的感觉立刻盈满了他的唇舌。 吃着美味的糕点,二壮只觉得人生似乎都美满起来,全身都在往外冒着快乐的滋味。 肖亮捏了一块糕点在手里,半放没放进嘴里的模样,看到二壮吃糕点吃得一脸陶醉,狐疑的把糕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咂摸了一会,感觉就是糕点味,除了比外头卖的更精致、材料更足、更真一些,也没什么别的。 肖亮伸手拿了几块糕点,半矮着身子出了车厢。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肖亮和车夫老李的对话。 二壮一边吃糕点一边听两人之间的对话,大意就是肖亮跟老李说糕点是“少爷赏的糕点,分他一份”,然后就是车夫老李再三道谢,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做罢。 没过多久,肖亮就又回来了。 二壮拿起一块看起来特别精致的糕点递给肖亮,肖亮接了吃了。等到二壮再递给他第二块的时候,肖亮摆着手拒绝了。他对糕点没什么太大兴趣,偶尔吃也只是肚子饿或者糕点确实做的很精致的时候才吃。他虽然是仆役,但跟着陈启也算见识到一些东西。明里,他不能逾矩,暗地里,陈启没少让他吃吃喝喝。 二壮见肖亮不吃,他就自己一个人吃。眼见得半盒糕点几乎都见了底才罢。 除了糕点,二壮也灌了不少茶水,眼见二壮抚了抚自己圆溜溜的肚子,肖亮在一旁看得直叹气,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啊你,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少不了你吃的。你这么拼命吃干啥,又没人和你抢,不让你吃!” 二壮嘿嘿地笑,实在是那些糕点太好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以前他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父亲从集镇上给他带的那些酥糖。现在他突然被迫离开了家,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他以后还能不能再吃上父亲给他买的那些酥糖。 肖亮看到二壮眼睛红了一圈,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立时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急着劝慰二壮。 第61章 伤怀 二壮眼看肖亮一副为了自己急的不得了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行为让肖亮误会了。他并没有因为肖亮说的任何一句话而伤心,只是一时想家了而已。 二壮赶紧跟肖亮解释,肖亮这才明白缘由,也才放下心来。 肖亮顺口问起了二壮家里的事情。 他看二壮长得极俊,按理说能生出这样孩子的父母的长相也不会差。太穷苦的人家境贫寒,是找不到漂亮老婆生漂亮孩子的。由此可以猜测,二壮家里的条件应该也不会差。 如此,有一件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父母长得不差,自己长得也不差的二壮,还有一个不太差的家庭,他是怎么在这么小的年岁就被卖到这里的呢? 二壮虽然来陈家庄没几天,但是在这几天里却得到了肖亮对他的颇多的照料,他已经在心里把肖亮当做大哥哥一样看待了。 听到肖亮问起自己流落在陈家庄的缘由,二壮除了没告诉肖亮自己是女扮男装被卖到这里外,其他的事情他几乎是一五一十的都说给肖亮听了。 肖亮听了,立时大骂那个用酥糖把二壮诓骗出院子的妇人,骂了妇人还不止,更把那妇人的祖宗十八代一个个拉出来问候了一遍。张三也没落着好,和那妇人是一样的待遇。骂完了人,却又为二壮的父母感到忧心,两人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突然丢失,心里不知道要怎样痛苦。 二壮听到肖亮骂人,难为肖亮与自己一条心,肯为自己出气,看肖亮骂到动情处也会跟着骂两句。听到他说起自己的父母,却是再也没忍住,多日里离家的艰辛和思念一起迸发,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两人骂骂哭哭,哭哭骂骂,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倒不觉得难捱了。 最后还是肖亮率先从激荡的情绪里走出来。他轻拍二壮的肩膀,安慰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多想也无益。你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从哪里被骗卖到这里的,真想寻亲,也只能以后再慢慢地打算。现在,还是自己先活得好好的再说。” 二壮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点点头道:“肖亮哥哥,我知道的。” 肖亮和二壮在车厢里又说了一会话,就想着要带二壮出去透透气——本来车厢里就够憋闷的了,自己刚刚还挑起了二壮身上伤心的事。眼下实在不宜再待在车厢里了。 肖亮看了二壮一眼,跟他提议:“现在少爷还没回来,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二壮待在车里也无事,肖亮一提出想法,他当即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地下到马车下,就在马车附近游走了起来。 两人转了转,发现学塾附近有条河。河水颇为清澈,游鱼也颇多。 肖亮看着清澈的河水,当即兴奋的说道:“等我今天回去做个鱼竿,以后少爷去上学的时候,咱们就在河边边钓鱼边等他。既可以消磨时间,也不至于等的太难过。” 等待陈启下学的时间确实挺难熬的,能有事情分散精力是最好不过的事,二壮高兴地点点头。 第62章 叫哥哥 两人正兴高采烈的说着,远远的看见学塾门口呼啦啦出来许多人。肖亮知道是陈启下学了,立刻带着二壮急匆匆向学塾门口走去。 两人走了不多远,迎面就碰见了陈启。肖亮忙招呼陈启:“爷,您怎么出来了?我们正打算去帮您收拾学习用具,去接您呢!” 陈启拿眼皮翻了一下肖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等着你小子去接我,黄花菜都凉了吧!就你嘴甜!” 陈启又瞅了一眼二壮,发觉二壮的眼下有些微肿,看起来好像哭过的样子。他用手极响亮地拍了肖亮一下,那一下拍的,连二壮听了都觉得疼。这边刚拍过,陈启就瞪着眼睛问肖亮:“他怎么哭了?你欺负他了?” 肖亮被打十分冤枉,边抬高手里盛放文具的盒子,边跟陈启作揖:“我的爷!二壮自来到咱们这里,我就把他当亲弟弟看待——我肖亮是那样的人嘛,能欺负自己的亲弟弟?我喜欢他还不够呢,怎么会欺负他?再说了,咱是那样会欺负小孩的人嘛!” 陈启听了肖亮的解释,拿眼又盯了他几眼,心里知道他不会欺负二壮,嘴里却还问:“你真没欺负?” 肖亮只差赌咒发誓了:“爷!小的确定,比针还真!” 陈启看向一旁嘴巴张合不停,有心解释的二壮:“既然不是他欺负你,那你哭什么?” 二壮先是带了几分歉意看了看肖亮,然后才赶紧说道:“我刚刚就想说,肖亮哥哥并没有欺负我。只是我……突然之间想家了,才哭的。这件事情和肖亮哥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这样啊。”陈启听了沉吟了片刻,脸上带着几分痞气又道:“你们什么时候起关系这么好了?一口一个‘肖亮哥哥’叫的这么亲热!肖亮和我年纪差不多,你叫他哥哥,怎么没听见你叫我哥哥?” 几句话一说,倒把二壮给唬住了。他人虽小,却也知道自己被张三卖到陈家庄之后,陈氏父子并陈夫人就都是他的主子了。 至于“主子”是什么,按二壮的理解,就是要听他命令、按他命令办事的人,和自己是有着非常严格的身份限制的。“身份限制”就是他们一个贵,一个贱,是绝不可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更不可能称兄道弟的…… 眼下陈启却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叫他“哥哥”——叫哥哥,就代表他们的关系亲近,就打破了这种主人和奴仆之间的身份限制了。但现实却是他们不可能打破这种身份限制,永远不可能真的称兄道弟。而且即便现在自己叫陈启哥哥,一旦到了人前,他还是得赶紧把他切换过来——否则就是逾矩,是重逆无道,要被重重惩罚的。 随口叫句哥哥并没什么,但是如果要当了真,把一时的冲动给长久做了实,二壮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记性可以随意在两者之间切换。 虽然来人世才短短几年,但二壮却知道,没有人能在欺骗面前长久度日,一如当初她被几块酥糖骗着要去找母亲。 第63章 暗气 二壮看着尤自面带期盼之色,看着他的陈启颇有些为难。 犹豫了半天,二壮还是忐忑地说道:“不是我不愿叫少爷哥哥,而是咱们身份地位有别。我是被卖到陈家庄的,是要来伺候少爷的。我怕我叫了少爷哥哥之后,我会忘了自己的身份。陈家庄挺好的,我不想再被卖了。” 二壮短而浅显的几句话里,充满了浓浓的悲哀。让人竟有一种不忍再听的感觉。 车厢里静极了,原本有些欢快的气氛也慢慢的冷清了下来。 陈启的脸色随着冷清的气氛也变得清冷起来,他并没有因为二壮的说辞而难为二壮,而是极为冷淡地点了点头道:“好了,我不难为你,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不管叫什么,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二壮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车厢里再没人说话,直到马车驶回来了陈家庄。 马车一停下,陈启就抢先下了马车。 等到二壮出了车厢,陈启的背影几乎都快望不到了。 二壮扶着肖亮的手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两人就低着头一路往前走。 二壮年纪小,到底耐不住性子,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肖亮:“肖哥哥。少爷……这是生气了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肖亮压低声音,叹息般地说道:“搞不好少爷还真的生气了。你说你也是的,不就是叫一个哥哥吗?你硬扛什么呢?他让你叫他哥哥,你就叫哥哥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你别看少爷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要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就很少有变的可能,就连夫人有时都会说少爷太轴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中间肖亮沉默了一会,想必是肖亮在思考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果然,没一会儿肖亮又接着说道:“等下回到咱们院子,你还是主动跟少爷道个歉吧。否则真不知,他明里暗里要生多少气。虽然不至于那些气都发在咱们身上,但是如果每天都要在一起相处,也够难受的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咱们少爷基本上只能顺着。实在要逆着他的时候,你要是能把他说服,这事情也能过得过去。但是在你说服不了他的时候,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吧。” 肖亮最后的几句话,让二壮不由得一怔——陈启比他大,读的书又多,还是自家主子,无论从哪看,他任何时候都不具备说服陈启的能力。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叫陈启哥哥叫定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他一开始干嘛要得罪陈启?结果费了半天劲,还得道歉,还得重新叫哥哥! 一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二壮就有些想哭的冲动。但“哥哥”是他开始叫的,谁让他叫肖亮为肖亮哥哥被陈启听到了呢!祸是他自己惹的,收拾祸的人也该是他! 二壮和肖亮把陈启的学习用具送回院里,然后两人一起到厨房去用膳。 吃饭的时候,二壮暗暗在心里祷告,到时候陈启的气能消些。 第64章 肖亮的算计 一吃过饭,二壮和肖亮就急匆匆往陈启院子里赶。 一路上肖亮还不停地跟二壮说,要他好好的跟陈启道歉。 二壮知道自己的过失,可能会导致两人在陈启面前都很难做,一路上一直乖乖的听肖亮的教导。肖亮很满意如今二壮的状态,夸他这个认错悔改的模样挺好,并让他在陈启面前也要保持这种状态。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回到了陈启的院子里。 陈启从陈母院中吃过饭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肖亮带着二壮小心翼翼地进入陈启的屋子,虽然两人都尽量放低声息了,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声音。二壮担心地朝陈启所在的地方看过去,陈启还在专心致志地写字,根本就没看他们一眼,二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谁知二壮一回头就看到肖亮冲他翻了一下白眼,然后用手掌在他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划切过去的手势。 二壮不由得吓了一跳——肖亮翻白眼的动作可真丑!可二壮想不通的是之前肖亮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进了书房见到少爷之后,他就要翻白眼了? 二壮又重新回想了下肖亮刚刚的动作:翻白眼,然后手切脖子…… 或者是,手切脖子,然后翻白眼…… 不知怎地,就在他悄悄按照肖亮的动作在自己身上不断演示的时候,突然一阵凉意直接从他的心腔里冒了出来…… 不……不会是……他心里想的那样吧?! 那……那是要被杀死的意思吗? 二壮一脸惶恐的把刚刚肖亮当着他的面做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给肖亮看。 肖亮苦着一张脸,默默的冲他点了一下头。 然后……二壮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度日如年般在书房里站着。在书桌上写字的陈启却像有无穷的学志一般,浑然忘我。 在肖亮的认知里,这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景象。 他跟随少爷多年,少爷在院子里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 这样的少爷,委实的反常。 联想今日在马车里发生的一切,因为什么原因少爷会反常,罪魁祸首又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肖亮忍不住又看了看二壮。 小家伙毕竟年纪小,当不了什么事。自己刚刚比划的那个手势,很明显吓到他了,此刻满脸惶恐的模样。 真是好哄骗啊。 也不想想,少爷当时就生气了,也没拿他怎么样,现在自己把怒气都控制成这样了,还会拿他怎样?最多不过是冷着几天脸子罢了! 虽然少爷并不经常冷脸,但一年到头总得冷那么几次,一次那么几天。对于他肖亮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但他还是把少爷冷脸的事对着二壮说得很严重——不严重,二壮能够意识到自己惹怒了少爷吗?不严重,二壮会想着早一点去哄少爷吗?不严重,他肖亮能够尽快结束看少爷冷脸的日子吗? …… 二壮正一脸歉意地看着肖亮,浑然不知自己被肖亮算计了。 第65章 道歉 肖亮和二壮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书房里眉来眼去。 两个人自以为自己比划的无人知晓,殊不知早已被在旁边看似专心写字的陈启尽收眼底 。 原本他被小屁孩二壮区别对待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肖亮和他又明目张胆地来到自己面前搞特殊。 真是不给他一颗愤懑的心一点休养的时间。 陈启就弄不懂了,他和肖亮一样大,也和肖亮一样,甚至比肖亮还要关照二壮,二壮怎么就能那么厚彼薄此的只叫肖亮为哥哥? 他是陈家的少爷不错,是他二壮的主子也不假,但有谁规定主子不能被仆人称为哥哥的?那肖亮有时还称他为爷呢,叫爷和叫哥不都是同一个尊敬的意思? 眼见着肖亮和二壮比划得越来越热闹,陈启终于不堪内心烦扰,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要沐浴。” 陈启颇为烦躁地落下一句话,就走出了书房。 “哎,这就去准备……” 肖亮急忙答应,一边往外走,一边示意二壮收拾一下书房。 二壮走到书桌前,往桌上随意地看了一眼,不料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摊开的纸张上刚开始倒是还有几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字,后来那些字就开始变得有些潦草起来,到最后连字都没有了,微黄的纸张上画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乌龟! 这……这就是少爷辛苦一晚上的……作业? 二壮即使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学塾里的先生不可能给学生们布置画乌龟的作业! 那少爷……为什么要画? 二壮站在书桌前,很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家少爷的作业。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陈启的作业给他折好藏起来——这样辣眼睛的东西,少爷一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 二壮把作业夹在书里放好,把文具一一收拾摆放好,然后又整了整屋里,这才吹熄了灯,关上了书房的门。 门外,陈启还在院子里打拳,肖亮正一桶一桶地往房间里拎着热水。 二壮想起肖亮跟自己说的要主动向陈启道歉的话,犹豫了几息,还是一步一步的往陈启所在的地方走去。 直到走到离陈启几步远的地方,二壮才停住了脚步。 二壮见陈启打拳打得正热闹,就站在边上没吭声。 陈启又打了几拳,收了手。这时候,他仿佛才看见站在一旁的二壮似的,声音很有些清冷的问道:“有什么事儿?” 二壮见陈启终于停了下来,心里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知道机会难得,一咬牙就赶紧说道:“今天在马车上,我不该对您那样说。您对我这样好,给我点心吃,又操心我有没有衣服——哪怕只是这两样,您都比我的亲哥哥还要亲——虽然我并没有亲哥哥。如果您愿意,只要您不嫌弃,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哥哥。” 二壮到底是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的,但陈启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壮的话,让陈启颇觉得好笑:他一口一句把自己当亲哥哥,结果却句句不离“您”。从这个句句不离口的“您”字,就能推断出二壮的心里到底有多疏远自己。 第66章 换人守夜 不过陈启也知道,让一个小孩子道歉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尽管他自己就是小孩子,二壮在他面前却是更小的孩子。 陈启本性极好。 所以陈启尽量忽略二壮言语里的疏远之意,没跟他计较,而只关注二壮这番言论的真实意图。 “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哥哥,甚至胜似亲哥哥?” “是……是的。” “那……好吧。以后咱们几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叫我陈启哥哥,或者直接叫哥哥。有人在的时候嘛,我也不给你惹麻烦,你就叫少爷好了。” 陈启略微思索了一下,很为二壮考虑似的提供了方案。 二壮眨巴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肖亮打好了水,眼见着二壮和陈启在场院当中聊着,就没吱声。 等到他看到陈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就知道二壮这是把人给哄开心了。他这才跑过来告诉陈启,说水已经打好了。 陈启心里没了疙瘩,人也变得开心起来,外表上看起来就随和了不少。 他首先带头往屋里走去,肖亮和二壮自觉跟在了他的后面。 在他的身后,肖亮冲着二壮笑得像朵完全绽放的花一样。二壮也冲着肖亮笑了笑,肖亮又冲二壮比了个大拇指。 几人一起回到室内,肖亮伺候陈启宽衣,二壮照样站在他们旁边观摩学习。 没多久,浑身脱光的陈启就步入浴桶中开始洗浴。 陈启洗了大概有两盏茶的功夫才从浴桶里出来。 肖亮依旧伺候陈启穿衣服。 眼看着要到睡觉的时候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守夜的人。 陈启房中不用女仆,无论是在他身边伺候、跟随还是守夜的人都是男子。 其实说是守夜,也并没有什么可守的。陈启睡姿极好,并不会踢被。夜间更是不怎么起来,即便偶尔夜起,也都是自己解决。所以虽说是给他守夜,但不如说是守夜的人在他房中睡觉而已。 多年以来,在陈启房中为他守夜的人也只有肖亮而已。 因此,当陈启让肖亮去休息,安排二壮守夜的时候,肖亮都不觉诧异起来——虽说作为贴身侍从的二壮早晚都要参与守夜,但这么急匆匆地就让还是个极小的孩子的他来守夜,未免太着急了些。 也虽然作为少爷的守夜人并不需要为守夜多做什么,但总有些特殊情况的存在,万一少爷夜里需要人照料,还是小孩子的二壮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自己,他能照顾得了少爷吗? 尽管满心疑虑,但肖亮却还是同意了陈启的要求。 肖亮其人有一个对于陈启来说极大的的好处——那就是但凡遇到无甚重要的事,只要他陈少爷吩咐了,肖亮就会尽量去办。守夜这样的小事,肖亮不用想都会遵从他这个少爷的意思。 陈启把自己的铺盖卷拿走,然后又把二壮的铺盖搬到陈启的房间。做完一切,当肖亮回到自己久违的房间时,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更舒服些,虽然少爷很随和,但少爷就是少爷,他可以不用少爷的身份压制人,但他们做奴仆的,心里的这杆称却不能少。 肖亮想,如今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间睡,有自己的独立的房间真好。 第67章 启哥哥 肖亮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二壮看了看还站在屋子中间的陈启,试探着问道:“少爷,要休息吗?” 陈启的眉微微拧着,看向二壮:“嗯?少爷?你叫我少爷?” 二壮这才想起自己在陈启沐浴前主动找到他道歉,并且跟他承诺以后要叫他哥哥的事。 二壮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陈启,抓了抓自己的头,很有些烦躁,却也无可奈何。他微垂着头,声音低微地道:“陈……启哥哥。” 虽然二壮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二壮举动的陈启还是听到了。他的嘴角极快地扬了起来,但很快又轻咳一声把它压了下去:“你怎么把头压这么低?叫我哥哥是一件那么不能见人的事吗?嗯,你刚刚是在喊我‘启哥哥’吗?这样喊其实也不错,透着亲切,比叫陈启哥哥好听多了!只是刚刚你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你现在再叫一次吧!” 二壮心里寻思,你都和我说了我刚刚叫过你启哥哥了——虽然和我最初说的有点出入,少了一个字,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叫过你了,怎么还说自己没听到呢! 只是二壮心里想归想,却知道并不能当着陈启的面把它说出来。 二壮微抬了头,看向陈启的方向说道:“启……启哥哥。” 陈庄主夫妇子息单薄,人近中年才得了陈启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自幼便把陈启当心肝宝贝似的养着,但作为家中的独子,他在成长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孤独。 说来也奇怪,陈启在第一次看到二壮的时候就对他滋生了好感。那个时候的他,在父亲还疑虑要不要留下二壮的时候,就已经动了要把二壮留下来的心思。他后来让二壮留在自己身边作为贴身小厮、时时处处的看顾就是这种好感的延续。 听到二壮叫肖亮哥哥的时候,陈启竟也滋生出让二壮也叫自己哥哥的想法。在二壮直白地拒绝叫他哥哥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会那样的失落。直到二壮跟他当面道歉,并且告诉他以后也会叫他哥哥的时候,他内心的那种巨大的失落感才被抚平。 现在二壮就在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的叫了他一声“启哥哥”,陈启仿佛间觉得自己就像突然间有了个同胞弟弟似的,无限的温情瞬间席卷了他的心扉。 陈启朝着二壮的方向又走了几步,直到来到二壮的面前才停住自己的脚步。他满含爱怜地看着面前的二壮,抬手轻抚他的头顶。 二壮懵懂地看向自家少爷,他虽然不懂少爷看向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但从少爷轻抚自己头顶的动作还是体会到了如母爱般的温柔。 少爷是高兴的,从他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少爷的奴仆,少爷高兴,他就高兴,一准没错的。 一想到这儿,二壮对着陈启笑了起来,童稚的脸上绽满了纯真。 第68章 看了叹气的睡姿 两人又站立了一会儿,二壮没控制住自己,一不留神一个呵欠就从嘴里冒了出来。二壮立时慌了,赶紧伸出手去捂自己的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阿娘就跟他说过了的,女孩子长着嘴对着人打哈欠很难看。他虽然离了家,阿娘的教导却时时挂在心上。 陈启眼见二壮打哈欠,知道他这是困了,赶紧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去睡觉吧。” 二壮闻言,第二个哈欠正要从嘴里冒出来,又伸手要去捂自己的嘴。他一边捂嘴一边跟陈启点头,秀气又滑稽的样子逗得陈启咧嘴一乐。 陈启走向自己的床铺。 宽大而华丽的床,再睡下两个他都没问题。 陈启掀开被子正准备躺下去,一扭身却看见二壮跟在自己的身后。 陈启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二壮:“呀,你不睡觉,跟着我干嘛?” 二壮哈欠倒是不打了,但因为刚刚打了哈欠,眼睛里一片水汪汪的。听见陈启问他话,他颇有些局促地回道:“肖亮哥哥跟我说,守夜时,要给少爷,啊不,要给启哥哥掖好被子才能睡。” 二壮本想像以前一样说“少爷”的,结果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陈启瞪着他的眼睛。幸亏他反应快及时改掉了自己的说法,否则他真怕陈启的眼珠子会瞪出来。 “不用,不用。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掖个被子也不会?再说了,哪有那么冷,还需要掖被子!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陈启拒绝了二壮要替自己掖被子的提议,他连连挥手让二壮回去睡觉。二壮拗不过他,一步三回头的,只得向外间的床铺走去。 二壮人小,需要的觉多,这会早就困了,他几乎是一沾上床铺就睡着了。 陈启却因为心绪激荡躺在床上睡不着。二壮有些奶声奶气的叫“启哥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的眼前更是不断浮现出他喊他时的样子。 随着二壮叫“启哥哥”的声音的响起,恍惚间他似乎“哎”了一声,及至睁开眼,哪里又还有二壮的影子! 二壮不见了,陈启惊了一跳,身体一抖,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陈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做了个梦。 虽知道是梦,但二壮不见了的感受却是真实的。陈启左右翻腾了一会,无论如何在床上都躺不下去了。他一掀被子,趿拉上鞋就往外间奔。等到到了外间,亲眼看见二壮安然地躺在床上,他这才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虽说心倒是安了,但眼前看到的景象又难免让陈启失笑—— 二壮毕竟是半大不大的孩子,正是睡觉满床打滚的时候,那睡姿,陈启看得直摇头。只见之前还说要替他掖被子的小人儿,自己倒没盖住被子。二壮把原本铺展好的被子拱做一团不说,小胳膊小腿的更是都露在了外面! 虽说现在是春天,白天倒还好,但夜间总还是有些凉意的。要是二壮真这么睡一夜,天亮了,手脚可不得受寒! 第69章 盖被子 陈启很幸庆自己这时候已经醒了,否则他都发现不了二壮踢被子的事情。 陈启弯下腰把二壮踢乱的被子整理好,然后重新给他盖上。为了避免二壮再出现踢被子的情况,陈启又把被子往二壮的身上使劲的裹了裹。 看着二壮身上包裹严实的被子,陈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准备转身回自己的床铺。就在他准备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到本来包裹严实的二壮身体一翻,整个人完全背朝上翻趴在了床上。 趴着睡一夜又不盖东西肯定不行,陈启赶紧去翻二壮的身子。怎料他刚把二壮的身子翻动回去,二壮不过片刻的功夫又会翻回来,翻来翻去,到最后二壮还是趴着的。 索性不管二壮是趴还是卧,陈启决定给二壮把被子给盖好。陈启就去拉被二壮压在身下的被子,谁知道他不拉不要紧,一拉二壮就紧紧地把被子搂在怀里。 陈启不信邪继续拉被子,刚开始的时候二壮声息还算平稳的喊了一句什么,那时他拉被子拉得正起劲,所以就没听清。 他又接着拉动二壮的被子,这一会睡梦中的二壮不干了——他嘴一扁,竟然奶声奶气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还不停地叫妈妈。虽然是梦语,二壮哭过也没有醒过来,却把陈启看得那叫一个不忍心。 翻又翻不过,拖又拖不出来,最后陈启还是从自身想起了办法。 他看了看二壮躺着的床,那床实在过于狭小,他们两个睡势必会有一些拥挤。看来在二壮床上凑合一夜的想法只能作废了。 他的床倒是十分宽大,就是得把睡着的二壮抱过去。陈启想起二壮有一次下不去马车准备跳马车的情景,那时的他完全接住了二壮。 陈启想起自己那时候就跟二壮说过,二壮太轻了。那样轻的二壮,他抱起来自然没问题。 陈启已经想好了,被子拉不下来就不拉了。陈启把手放在二壮的肩膀和腿部,一使力把二壮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陈启虽然比二壮就大了那么六七岁,但胜在营养好,平时又练武强身,因此倒是有把子力气。他步态颇为悠闲的把二壮抱在怀中一步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陈启一边走是一边感慨,幸亏他自己练武,这才抱二壮抱的如此轻松。又感慨二壮是真的瘦,抱在怀里似乎还不及他抱的被子沉重。 陈启嘴上感慨,脑子里还不时的寻思,等到以后一定要多给二壮弄一些好吃的,一定要把他喂的胖胖的。 陈启抱了二壮走了大约有十五六步的样子,这才走回了自己的床铺。他小心地把二壮放到了床上,随即自己也脱了鞋,掀开了被子,把被子盖在自己和二壮的身上。 谁知二壮躺在陈启的床上还不老实,在他的床上很是翻滚了几下身子。大约是觉得身边更暖和些,二壮往陈启的身边使劲凑了凑,紧贴住陈启,这才停止了挪动。 第70章 夜半观人 陈启颇有些头疼的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二壮,没想到他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黏人。 陈启有心想把二壮往里面挪挪,奈何二壮就像生了根似的紧贴着他。陈启扯的有点狠的时候,二壮就会扁扁嘴,陈启想起二壮之前抱着被子哭的场景,担心自己如果再硬扯下去,二壮会真的哭出来,最后也只得由着二壮。 陈启躺在二壮旁边,两人几乎紧紧挨贴着。离得近,陈启这才感受到二壮的娇小和绵软。看起来是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人儿,没想到挨近身边却是这样软萌可爱。 陈启摸到了二壮的手,忍不住把二壮的手捏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二壮的手并不大,放在他掌中连一半都不到,小小的手异常白嫩,甚至还有着深深的小窝。二壮手上的皮肤滑嫩,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的。 陈启把二壮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赏玩了许久,这才准备放下。一放下二壮的手,陈启的心中忽然一动,就想再看看二壮的脸。 二壮的身体正半侧向陈启,二壮的脸此刻也顺势半侧向他。为了能够看清楚二壮的脸,陈启随即也将自己的身体调整成半侧向二壮的方向,在这样的位置正好对着二壮的脸。 或许是晕染了被窝里的热气,或许是睡得美了,二壮本来白嫩的脸蛋如点上胭脂一样的红润,整张脸看起来十分的养眼。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睫上微翘的浓密的睫毛,陈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睫毛像小刷子一样轻轻扫过陈启的指尖,带来极其微弱的触感,陈启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一起搔动了一番。 眼见着二壮的眼睛眨了眨,陈启这才收回手。看到二壮脸上因为睡着后出现的天然的红润的颜色,陈启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摸了之后,陈启才知道那处红润之所以是红润的缘由——原来红润处的温度,比别处的温度更高啊! 伸手去轻轻地戳弄二壮脸上的肌肤,陈启更加感受到手下肌肤的绵软。每一次戳弄,被戳弄的皮肤表面当时必会立刻就往下凹,但只要手指一离开,原本凹下的肌肤就会恢复成本来模样。 陈启简直爱极了这种按压二壮皮肤的感觉。 直到二壮又一次翻身,更加往陈启身上紧贴,并压住了他一只手的时候,陈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戳弄二壮的皮肤很久了。 身边的二壮已经睡熟许久,他这个最初说要睡觉的人却玩弄人家脸上的肌肤玩弄得不亦乐乎。陈启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不由觉得好笑。 若是二壮知道在他睡着之后,自己还戳弄他的皮肤玩耍,一定会震惊得双眼瞪大吧! 陈启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一幕,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想着明天还要起早上学,陈启再不敢耽搁,赶紧又给自己和二壮整了整被子,这才安心的躺下。 纱灯高悬,光线柔润的照着室内,房间里一派安静的景象。 宽大的床上,两人彼此依偎着睡去。 第71章 艰难起床 陈启在晨曦中醒来。 一醒来,陈启就发现自己的身上似乎牢牢地挂着什么。胸口传来的压迫感,让陈启低下了头。他看见在自己的胸口处,此时正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脑袋的主人——二壮,此时正趴在他的身上睡得格外香甜。 看着二壮睡得红扑扑的脸蛋,陈启失笑,一伸手掀开被子,被子里二壮正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压覆着他的手脚。 真是睡觉都不让人省心的人!睡姿如此不好,以往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睡觉的!以后,他又要怎么睡觉!陈启简直都不能想象,要如何去这些问题。 陈启带着身上的二壮往一旁侧倒,尝试着把二壮给翻到一旁。奈何小家伙对自己靠近的温暖执念甚深,陈启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身上都快冒出汗来了,这才从二壮的手爪下脱身。 陈启趴在床上去拍二壮的脸蛋,二壮的脸蛋软乎乎的手感甚好,简直让陈启拍上了瘾。 “喂,起来了,二壮!太阳都晒屁股了!”陈启一边拍二壮的脸,一边冲他喊话,但二壮睡意正浓,反应不大。 拍了一会,陈启寻思,看来要把二壮从床上叫起来,势必得用点他平日里害怕的东西了。 想到二壮曾经和他说过的“要干活才能有饭吃”的言论,陈启瞬间计上心来:“二壮!赶紧起来,再不起来干活,就没饭吃了!” “啊!别……别……我干活……要……吃饭……” 二壮睡眼惺忪的起来,眼还没怎么睁开呢,脑子里却时刻不忘自己要吃饭的事。 虽说把二壮给叫醒了,陈启的心里却不好受起来:二壮这是到底受了多少没饭吃的苦,才把吃饭放在第一位的?他明知道二壮最怕没有饭吃了,却还用“没饭吃”这件事来吓唬他…… 陈启觉得自己真是残忍极了。 自己吓到的人,当然要自己哄。陈启赶忙拍拍二壮的肩道:“没有人会不给你饭吃,我刚刚在跟你开玩笑呢……现在天也不早了,等一下你和肖亮还要陪我一起去学塾呢,你赶紧起来吧。你现在不饿吗?我是都要饿死了!你起来,也才好去吃饭呀。” 二壮盯着陈启的脸看了几息,等到确定真的像陈启说的那样,“没饭吃”仅仅只是他临时起意开的一个玩笑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刚刚和他说,起来就可以去吃饭。睡了一夜,他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二壮就手脚麻利地从床上爬起,准备穿上衣服去吃饭。等到要穿衣服的时候,二壮到处找不见自己的衣服,这才知道自己昨晚没睡在自己的床铺上。 二壮看着在自己面前这一会已然穿好衣服的陈启,嘴快地刚想喊他“少爷”,嘴都张了一半,脑子里忽然想起昨晚上两人的对话,脸上带上笑,赶紧改口道:“启哥哥!我……昨晚是怎么跑到你床上睡觉的呀?” 陈启眼尖,早发现了二壮中途改口的事,他用手指点了点二壮的头:“小机灵鬼!能怎么到的,你自己跑上来的呗!” 第72章 解决问题 陈启这样一说不要紧,倒把二壮给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当初在家里的时候,阿娘没少说他,夜里也没少给他盖被。但是自己夜里有梦游的习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而且他梦游就算了,哪里都没有去,偏还跑到陈启的床上去,这说出来多少让他有一点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二壮一副吓傻了的表情,陈启哈哈大笑道:“二壮啊二壮,你这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逗人呢!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你自己有没有跑到我床上来,你自己不知道!好了好了,我是逗着你玩的!晚上你睡着了,我看你睡姿实在太差,怕你着凉就把你抱到我床上来睡了。当时我只是觉得你的睡姿有些差,没想到我还是太保守了——你这睡姿翻腾一夜就没有停顿的,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你说你以后自己怎么睡觉呀?我都替你担心了!” 二壮听陈启这么说,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不梦游!只是这睡姿差的问题……睡着了,他自己就不知道了,也没办法呀!总不能,让人给拴个绳子绑……起来…… 绑起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二壮想到了这个自认为绝妙的办法,他双眼亮晶晶的对陈启说道:“少……启哥哥,你可以让人在睡觉之前,把我在床上绑起来。我动不了了,自然不能够在床上左右翻腾,影响……启哥哥睡觉了。” 陈启一听二壮提出的这个办法,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二壮被绑在床上可怜兮兮、动弹不得的模样。当即就提出了反对:“不行不行!你就不解手了?万一你想解手的时候,别人还要过来专门给你松绑啊?累不累?” 陈启的说法彻底难倒了二壮,他自己自然睡不对,把自己绑起来也不对。那究竟应该怎么办?二壮只能一脸茫然的看向陈启。 陈启一挥手,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睡个觉吗?有什么做难的!你以后也只会待在我的院子里给我守夜,实在不行,我们就还像昨天晚上睡在一起呗!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你满床打滚的毛病!” 陈启这是拿二壮当问题在解决呢。 二壮本不想和陈启睡在一起。陈启毕竟是少爷,是个男的;自己虽表面上是个男的,但骨子里却是个女子。虽然二壮现在并没看出作为女子的自己和身为男子的陈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但是隔着点距离总归是不错的。 可如果真的像陈启刚刚说的那样,他能够帮助自己解决满床打滚的毛病,那对于自己来说可真是太好了。所以虽然心有疑虑,二壮还是冲陈启点了点头。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想来是肖亮从自己房间过来了。 陈启让二壮赶紧回自己的床铺去,二壮火烧屁股一样刚跑过去,陈启就应声让敲门的人进来了。 果然是肖亮,他过来,是要提醒陈启该起床了。 一见陈启已经醒了,肖亮赶紧张罗着给陈启准备梳洗。 第73章 替他发声 三个人用完了饭,照例在大门口集合。陈启过来时,身后依旧跟着拎着糕点盒子的丫鬟。 三人依次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几人一路疾驰而去。 二壮来陈家庄有两天的时间了。 两天的功夫虽然短暂,却已足够二壮了解身边的事物。作为他直接主子的陈启虽然偶尔会顶着主子的名头行事,但向来待人温和,凡事挺为下人着想的。 虽然被拐卖是件极为倒霉的事,但二壮的生活到现在也不算太差。 几个人在马车上说说笑笑,一般主要是陈启和肖亮在说,二壮常常只是在旁边笑看着。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马车已然到了学塾。 肖亮和二壮拿着文具跟随着陈启进入学塾,昨日二壮是跟着肖亮和陈启一起去的。当时是他初次进到学塾那样的地方,又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难免紧张。但后来他还是安然无恙地从学塾里出去了,也因此,他内心对学塾这样人多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排斥。 三人走进去时,屋子里同昨日一般热闹。三人的进入,很快吸引了屋子里其他人的视线,尤其是娇小而清秀的二壮更是众人眼神集中的地方。 “呀,陈启的漂亮小书童二壮来了!” 有好事的人昨天就缠着陈启问了二壮的姓名,此刻见到二壮干脆就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二壮没想到才刚进到书塾里就遇到人叫他名字的情况,那个人一叫,周围人的视线就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在那么多视线的注视下,二壮很有些不自在,往陈启的身后躲了躲。 陈启往二壮的身前动了动,笑得颇有些痞气道:“你们怎么回事?是没见过漂亮啊还是没见过书童?我不就是凑巧有了个漂亮的书童,你看你们一个个眼馋的!没得把我们家二壮吓坏了!” 回答陈启的是一片嘘声。 一片嘘声里,范谨一脸嫌弃地看着陈启道:“是是是,我们都知道你得了个好看的书童——只是,好好的清秀小书童,叫什么‘二壮’啊!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诸位说,是也不是?” “就是就是。” 许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话答的倒是十分齐整。 二壮知道这帮人因为自己的名字在难为自家少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叫二壮,叫二壮是因为……那是我……本来的名字,和我们家少爷无关!” 还有些稚嫩的童音回响在房间里,因为二壮很生气,倒是足够大,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还喧闹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房间里静悄悄的。 陈启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见他们一个个面露尬色,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心里倒是一乐——他这小书童可以啊,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这些同窗们一起吃瘪的样子。 只是他心里虽然高兴,面上却只能压着,如果他脸上但凡出现一点笑的意思出来,那可不得了,以他对他这帮同窗的了解,他们这帮人可不得记恨死他!到时候每个人给他一拳也够他受得了! 第74章 赞扬 陈启努力压抑脸上的表情,面上做出一副极沉痛的神色,颇为顾大局的对着众人说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都好好温书吧,等下先生就该来了!” 说罢陈启转身示意肖亮离开,自己却摸着二壮的肩膀,和二壮一前一后地跟着肖亮一起走到了门外。 在门外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陈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笑了起来。他一面笑一面冲着二壮比了下大拇指:“好二壮!真行!你算是替爷出了这口恶气!” 二壮在众人面前说了那番话之后,就有些后怕——他倒不是怕那些说少爷坏话的人,而是怕少爷。 他很怕少爷会生他的气。他一时嘴快肯定得罪了少爷的那些同窗们,不知道少爷的那些同窗会不会因为他的话而对少爷怀恨在心、打击报复。尤其是少爷的脸色从刚刚到现在就没有好过!二壮更加认定自己一定是闯了祸,少爷才会如此冷着脸的! 二壮心里惴惴难安,被少爷按着肩膀往外走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少爷骂的准备。他根本就没想到少爷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竟然是为了表扬他的。 其实表不表扬无所谓,看到这样兴高采烈的少爷,二壮的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心里的重担就此放下,当即就也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 几人正一块高兴着,还是肖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远远朝着这里走来的先生。他赶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陈启,陈启连忙跟他们告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进了房间。 肖亮也赶紧带着二壮离开了学塾。 两人回到马车附近。 肖亮让二壮在马车下等着,自己进入了车厢。 不过几息的功夫,肖亮就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一把竹竿走了出来。 肖亮先把食盒递给二壮拿着,自己拿了竹竿走了下来。 二壮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盒,再看看肖亮手里的那把竹竿——食盒里装着糕点,可以吃,他是知道的,然而那把竹竿是干什么用的呢? 肖亮早看到了二壮疑惑的眼神,却没立刻给他解答,他跟老李打招呼,说要带着二壮到河边去转转,等少爷出来时再叫他。老李笑着应了。 二人一前一后往河边走,走了一会就到了一处水草丰茂之处。 肖亮示意二壮停下,然后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竹竿一节又一节的套在一起。二壮拿起地上没被套在一块的竹节来看,这才知道肖亮已经提前把竹子削好,使得它们能够一节节地装套起来。 想都不用想,他们现在在河边,肖亮昨天带着他在外面散心的时候就说过要回去做鱼竿,眼下这颇为巧妙的竹制物,一定就是鱼竿了! 不得不说,肖亮不仅人看着聪明伶俐,动手能力也是超强的。 二壮好奇地看着肖亮组装完所有的竹竿,又见他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麻线,上面还坠着一根弯弯的鱼钩。肖亮把麻线仔细地拴到竹竿上,一个钓鱼工具就完全做成了。 肖亮看着做好的工具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他们就是要挖钓鱼的鱼饵了。 第75章 蚯蚓 肖亮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极小巧的花铲子——那是他昨天晚上跟庄里的花匠老刘头借的。 肖亮选定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地方,对着土地就是一顿挖。他刨了有一两息的功夫,几条又肥又大的蚯蚓就被他从泥里挖了出来,在地上翻腾着肥硕的身子。 肖亮看得一喜,让二壮帮忙把蚯蚓捉住。但二壮光看着那些滑不溜丢的、蛇一样蠕动的虫体,就已经很恶心了,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拿。 “你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它们又不会咬人!男子汉大丈夫,刀山火海都敢冲,几条蚯蚓而已,看把你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你还别说,就你长成这样,以后如果再这样胆小,搞不好别人都要现场扒下你的裤子来验一验男女!” 肖亮一面说一面伸手就捞起两条肥硕的蚯蚓在二壮面前晃荡,把二壮吓得脸直发白,身体也轻轻战栗起来。 看到二壮确实是从心底里害怕蚯蚓,肖亮赶紧把手里的蚯蚓拿开。原本还想用手拍一拍二壮,安抚一下他,又想起自己的手刚刚刨过坑、抓过蚯蚓的,也只能做罢。 肖亮让一时被吓住的二壮到旁边去,自己用草临时编了个装蚯蚓的简易小筐,把蚯蚓放了进去。 肖亮拿起拴好鱼钩鱼线的竹竿走到河边,把蚯蚓弄断一节往鱼钩上套了过去。二壮虽好奇钓鱼的准备过程,但因为知道肖亮要用蚯蚓钓鱼,心里对蚯蚓的恐惧,让他只敢远远地看着。 肖亮套好蚯蚓,正准备把钓线甩到河里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了在自己不远处的二壮。看着他不停的向他这里张望,却又明显胆怯的样子,肖亮不由的失笑——别说,二壮还真是个又好奇又想玩又菜的孩子。 肖亮摇了摇头,也不去管二壮,直接手臂一挥把钓线甩进了河里。 眼见着肖亮把钓竿甩进了河里,二壮这才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肖亮手里握着鱼竿听见二壮的脚步声也没回头,有些调侃似的问他:“呀,‘小姑娘’怎么过来了?你现在倒是不怕了?” 身后的脚步声原本走得好好的,此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肖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去看身后的二壮。 肖亮回过头,一眼看到二壮很有些拘谨地站在当地,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正望着自己。 二壮原本是想走到肖亮身边去的,他没想到的是,肖亮却在此时喊他“小姑娘”。 被揭穿身份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二壮幼小的心灵,让他连走路的力气瞬间都消失了。他只能用幼兽濒临绝境的那种眼神去看眼前的肖亮,希望他能大发慈悲,不要把他发现的事情告诉别人。 肖亮却被二壮绝望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干脆利落地把鱼竿往地下一插就跑向二壮,着急忙慌地问他:“二壮,你,你怎么了?” 二壮扶住肖亮拉着自己的手,声音低沉而滞涩地问:“肖亮哥哥,你……你都知道了?” 第76章 秘密始终是秘密 二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把肖亮给问的愣住了。 他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什么? 肖亮把自己和二壮刚刚在一起的事情大致回想了一遍,然后一边拍着二壮的手一边放声大笑。 这下轮到二壮迷糊了——她不是“他”,她是个女孩儿的事实就这么好笑? 肖亮直笑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抚着自己的肚子蹲下这才罢休。 眼看肖亮抚着自己的肚子直哎呦的场景,二壮也顾不得自己的秘密了,赶紧帮肖亮去揉肚子。 肖亮很是缓和了一会,这才对二壮说道:“我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小人儿都好面子,但没想到你这么好面子!你不就是怕个蚯蚓吗?什么就我知道了?看你吓得一脸土色,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捏着你的小命呢!得了得了,你可别在这里逗我了!你肖亮哥哥给你保证,绝对不和任何人说你怕蚯蚓的这个事儿!你也不用怕的,跟什么似的了!你都不知道你刚刚那个可怜兮兮样子,哎哟,不说了,差点笑死我!” 肖亮的话让二壮明显的一怔,他这才明白肖亮刚刚说他是个“小姑娘”,就只是打趣他胆小的事,他根本就没发现她是个女孩。 秘密重新回归为秘密,二壮的心下一松,赶紧顺着肖亮的话音道:“正是呢。我怕蚯蚓的事情如果传开了,大家必然会因为这件事笑话我,那时候我得多没脸呢。多谢肖亮哥哥替我保守秘密,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一定第一时间孝敬您。” 肖亮反手捏了一下二壮软嫩的脸蛋,调侃道:“呀,小孩嘴真甜!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正说着话呢,肖亮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他插着的鱼竿处,一眼看到鱼竿正不停地来回晃动。 肖亮话都顾不得说了,直接从原地窜了过去,一下就把鱼竿拿在了手里。 二壮眼瞧着肖亮速度极快地奔到鱼竿处,也赶紧跟了过去。 肖亮手里的鱼竿被水里的一股拉力紧紧拉着,能够看到鱼竿已经有了明显的弯曲的弧度。二壮心想,鱼一定是已经上钩了 。 肖亮一面拉动鱼竿,一面往后退,嘴里不停念叨:“鱼呀,你来呀,咱们不急,你肖爷爷在岸上等着你呢……” 肖亮的话倒是把二壮逗得一乐:得,钓个鱼的功夫,肖亮就变成鱼了,而且这就有了一帮鱼子鱼孙了! 经过一番对抗,河里的鱼的体力明显比肖亮的体力更差一些,没过多久就被肖亮给拽出了水面。肖亮大呼小叫着把鱼儿拉到了岸边,一旁的二壮见状,也欢呼着奔着鱼去了。 果然是能在水里和肖亮对抗这么大会儿的鱼,被拉上岸边之后,那鱼还尤自蹦跶了一会,二壮想去抓住它都抓不住。 二壮和肖亮索性也不管它,想等它蹦跶够了再去把它从鱼钩上弄下来。等鱼蹦跶的功夫,肖亮又把几根藤草拧在一起,准备用来做穿鱼的绳子。 第77章 鱼获 那条鱼死命地蹦跶了一会,果然就蹦跶不动了,睁着一对鱼眼,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地上直喘气。 眼看那鱼一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肖亮还不放过它,在一边伸展着手指,叭叭地损它:“怎么样?这会算是彻底见识到爷的厉害了吧?跟你说,当初在水里的时侯,你就不应该那样死命挣扎,你要是乖乖的过来,现在不就少受些痛苦了?唉,挣扎了半天,你看看你,到最后不还是没逃出爷的五指山!” 肖亮话里的痞气和得意,简直没把二壮给乐死——肖亮这是傻了吗?他难不成真的认为这鱼能听懂他的话?他一口一个“爷”的,这是真不打算做人了? 眼看二壮笑得见牙不见眼,肖亮佯怒道:“不好好看着鱼,笑啥呢?” 二壮赶紧收了笑,一副“您说得对极了”的表情。 肖亮把蹦跶不动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在手里拎了拎,别说,还挺沉。他把刚做好得藤草从鱼嘴和鱼鳃的地方穿过,然后把鱼交给了二壮,自己又回去钓鱼去了。 二壮怕鱼没水会死,就跑到河边用手去给鱼捧水,然后再撒到它的身上。虽然是杯水车薪,到底抵得了一时算一时,反正他又不是为了救鱼才淋水在它上面的——只要那鱼能活到进厨房就好。 肖亮一面执竿,一面看二壮不停来回奔跑给鱼淋水。说实话,二壮眼下的举动多少都透着些傻气——鱼嘛,早晚都要死的,淋不淋水又有什么区别!只是看着二壮来来回回、乐此不疲的模样,肖亮却也不准备多说什么。 到底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这个年纪大多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如果二壮不被拐卖,一定也过得极为快乐,只是现在…… 说出来大家都是离开父母的苦命人,平日在一起互帮互助的还能活得轻松些。他比二壮大了那么几岁,怎么着也能做他哥哥了,他也很喜欢二壮这个小弟弟。所以除了少爷交代的要照顾二壮的时候,私底下他也是极照顾这位小弟弟的。因此眼瞧着二壮来回奔忙的不亦乐乎,他也就乐见其乐。 两人一个钓鱼,一个专注于给鱼浇水,偶尔再扯上几句闲话,倒是极悠闲的一段时光。 又过了一会,又有鱼咬上钩了。肖亮连连叫着二壮的名字,二壮也顾不得再给鱼浇水,跑到肖亮身边看他拉鱼。 有过一次拉鱼经验的肖亮,这次拉鱼拉的就更加顺利了。不过一两息的功夫,肖亮就将一条硕大的鱼给拉到了岸上。 看着面前摆放的两条大鱼,肖亮和二壮相视一笑——今天的收获还颇丰嘞! 肖亮手脚极其麻利地用手搓了一串藤草,然后把藤草穿过鱼鳃和鱼嘴。 虽然车夫老李还没叫他们,但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肖亮把鱼竿分段藏好,花铲照旧揣在身上,然后拎着两条大鱼,同拎着食盒的二壮一起往回走。 老李远远的看见肖亮和二壮回来,赶忙迎了上来。 第78章 高兴 老李走到近前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起初他迎着肖亮和二壮的时候,只是做个意思表示表示亲近,没想到却看到肖亮一只手拎着一条大鱼回来的景象。 虽说肖亮和二壮两人已经去了颇大一会儿,但他们走的时候,他是完全看到的——除了一个食盒和一小捆竹竿,这两人根本就没带任何捕鱼的东西呀!那这鱼又是从哪儿来的?! “哥儿们好本事,竟是抓着了这么大的两条鱼!” 老李一面说一面走到肖亮的身边,要帮他拎着一条鱼。肖亮也不多言,顺手就把靠近老李那面的一条鱼递到老李的手上。 三个人往回走,老李顺口问起他们今天是怎么抓鱼的,这才知道肖亮早已经为今天的抓鱼做好了准备。他之前看到肖亮抱着的那捆竹子,就是肖亮提前想好怎么能最大程度节省钓竿占用的空间,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削好了的。 老李对肖亮赞不绝口:“哥儿果然聪明,想出来的点子和做出来的东西都是老汉我从没听过的!老汉我活了一把年纪,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一席话把肖亮夸得眉飞色舞,就连身旁的二壮也替肖亮觉得高兴。 肖亮颇有几分豪迈地道:“哪里哪里,是李叔您高看我!等下咱们把鱼拿回去,晚上回去喝鱼汤!” 李叔回笑道:“那我就承哥儿们的情,晚上回去喝鱼汤!”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了马车跟前,肖亮帮着老李把鱼在马车外面放好。才刚放好鱼,就看见从学塾里走出许多人来——这是下学了。 肖亮赶紧带着二壮朝学塾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就迎面碰到了陈启。陈启将手里拎着的文具递给肖亮,风吹来的间隙,他隐隐嗅到从肖亮身上传来的鱼腥味。 陈启眉毛一挑,看看身旁亦步亦趋跟着的二壮,又看了看肖亮,面容带笑地问道:“怎么一股子鱼腥味?肖亮,你今天上午带二壮到哪里去疯了?可别带野了他!” 肖亮一面拎着文具,一面抬头看陈启,张口答道:“瞧爷您说的!我怎能就能将二壮给带野了?我们不过是看着这附近有条不错的河,就在河里钓了一会的鱼。等下到了马车您就知道了,那鱼可大着呢!” 陈启听了点了点头,一行三人继续往马车的方向走。 待到三人走到车前,肖亮献宝似的把鱼拿出来展示给陈启看,陈启看了也不由咂舌,称赞肖亮的钓功好。 三人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陈家庄赶。 陈启到底是少年人,虽然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少年人天性活泼,越是从没做过的事,越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尽管陈家庄并不缺鱼,但能够自己亲手捉到鱼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在回去的路上,陈启没少跟肖亮谈论那些捉鱼摸虾的事,两人谈论的颇为热烈,二壮在旁边听得也极为高兴。二壮也和陈启一样,并没有多少生活经验,现在听肖亮讲述这些,倒是增长了不少知识。 第79章 封赏 三人坐着马车回到陈家庄。 门外迎接陈启的仆人都没想到肖亮在伺候少爷读书的功夫,还能钓到这么大的两条鱼,都用极艳羡的眼神看肖亮。 肖亮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样,从大门口开始,就一手拎着一条鱼和二壮一起准备将鱼送进厨房。 送鱼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办事的仆人。在知道鱼是肖亮钓到的时候,都纷纷称赞他有一手好钓功。更有几个丫鬟,都走好远了,还回头偷偷看肖亮。 二壮在一旁小声提醒肖亮,要他背挺的再直一些,有几个丫鬟姐姐在偷偷看他。肖亮听了嘿嘿一笑,那样子似乎再没有被人偷看更美的事了。 两人把鱼一路送进厨房。厨房大婶一看鱼都惊了:今天的饭菜已经定了,她并没听说还会买鱼,烧制鱼菜啊。 肖亮赶忙说鱼是他钓的,正要劳烦大婶晚上给大伙烧制些鱼汤尝尝鲜,大婶高兴得答应了。 于是晚饭之时,山庄众人都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吃过晚饭,陈启回到自己院子,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陈启一见肖亮就冲他眨了眨眼睛,一指身后的小丫鬟 。 小丫鬟是在庄主夫人身边伺候的,见到肖亮之后,冲他笑了一笑,之后拿出一吊钱递给肖亮道:“ 这一串铜钱,是夫人赏的。夫人说,今晚的鱼汤很好喝。 ” 肖亮兴高采烈地接过铜钱,跟丫鬟道了谢,丫鬟转身就离开了。 肖亮捧着铜钱高兴得喜不自胜。陈启打趣他:“你小子行啊,两条大鱼,一锅鱼汤收获了大半个庄子的人心,还又得了封赏。之前你都干什么去了?这事又是得了谁的指点?” 肖亮一听陈启的话,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说道:“幸亏少爷您提醒我,否则我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大功臣呢。如果不是和二壮一起闲逛,我也不可能想到要钓鱼,不想着钓鱼,我也就不可能钓到这两条鱼,没这买条鱼就没法做鱼汤,不做鱼汤就不可能得到夫人的封赏……” 肖亮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费嘴费脑的话,陈启听了直摇头,二壮听了直摆手:“夫人赏你,是你做的好。根本就没我什么事,肖亮哥哥……” 肖亮不由分说把手里的钱串解开,也没仔细数,就拿出了大半要给二壮。 二壮哪能要这些钱? 二壮双手推拒着不要,奈何肖亮是诚心要给他的。二壮眼见实在推拒不了,连忙跑到陈启的身后躲藏起来。他一面躲,一面还从陈启的身后探出头来看肖亮,他怕肖亮再追过来给他钱。 陈启被两人的举动整笑了。他也不多言,从肖亮手里象征性的拿了几个铜板对肖亮说道:“鱼呢,确实是你钓的,你拿完这些钱都没问题。但你为人不错,还能顾念着二壮在关键时候的一点提醒之情,这很好。只是二壮本就不想要这些钱,眼下你给这么多,二壮更不会要了,要我说,给这点钱意思意思可以了。” 肖亮看了看躲在陈启背后微微露出半个身的二壮,点了点头。 第80章 打算 陈启转身把二壮从身后拉了出来,然后把自己从肖亮那里拿到的铜钱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陈启摸了摸二壮的头,微笑着道:“别躲了,肖亮他既然是诚心要给你,你不要也不好。这点钱,拿着买糖吃吧。” 连陈启都劝自己收下了,二壮也只得把钱收下。 只是对于钱的用途,二壮却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如果她还是那个待在父母身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突然之间有了钱,她肯定二话不说没等钱焐热,就全花光买了零嘴进肚子;可他现在已经被迫离开了父母,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有人疼爱、不用在意明天吃喝的小姑娘了。现在的他,凡事必须谨小慎微,必须做好打算。否则明天有没有饭吃,会不会再被人卖掉,被人卖到哪里他都不知道。 虽然被拐卖的时间很短,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所经历的事情,比他在人世上活着的所有的人生经历加起来都要深刻得多。虽然不想经历,但他确实是在这段不好的经历中飞速的成长。而他也早已知道,即便再不好的成长也是成长。 如果有钱,他至少就能有些底气,心里也不会太过发慌。即便没饭吃,无论在哪里,有钱也总能想办法买得到。光凭一张嘴是不够的。如果还能再好些,也许他能慢慢攒够自己赎身的钱。到那个时候,他自己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他去找父母团聚也是一样的。 陈启并不知道二壮的打算,如果多年以后的陈启知道二壮从这个时候就动起了攒钱赎身离开陈家庄的念头的话,他肯定会后悔自己曾那么积极主动地把钱塞给二壮的举动。 只是眼下的陈启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积极攒钱的二壮也不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攒钱,都无法征得作为主人的陈启的同意而离开陈家庄。当然这是后话了——眼下,无论是有福同享、慷慨解囊的肖亮,亦或是坚决拒让钱财的二壮,还是从中调配的陈启,都极满意自己做出的行为。 陈启到书房里读了会书,然后又打了两套拳,照例是由肖亮侍候着沐浴。 屋子里弥漫着蒸腾的雾气,陈启一脸放松地躺在浴桶里。 肖亮在旁边给陈启准备着沐浴后要穿的衣物,一旁的二壮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地看着肖亮。 肖亮察觉到了二壮地异常,极小声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副便秘的表情?” 二壮实在不知道“便秘的表情”是什么表情,但肖亮既然这么说,那就姑且认为自己的表情是那种表情吧! “那个……肖亮哥哥。我……我想……洗澡……” 二壮自从来的那天起,曾经在张三那里洗过澡,到现在来到陈家庄已经几天了,都没有洗过澡。 不是他不想洗,只是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好意思麻烦肖亮,且他的女子身份又特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洗。 但他后来被安排跟着陈启,且是要近身侍候的,每日里还要陪着他外出,不关注自身卫生不行。 虽然他在家里的时候,每每都要阿娘哄着才会去洗澡。但现在既然出来做事了,就不能像以往那样不爱洗澡。而且你不洗,也没人给你洗。他现在几乎已经到了再不洗澡就要发臭了的极限了,如果再偷懒不洗,不用等别人嫌弃,他自己都要受不了自己了。 第81章 脸嫩 肖亮听了二壮的请求之后,一拍脑门说道:“你看我竟然忘了和你说了!咱们府中有专门给下人们洗浴的池子,只不过每六天才开放一次,算起来明天就是浴池开放的日子了。男浴池就在咱们院子旁不远的地方,我明天正好也要沐浴,要不你再忍耐忍耐,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 二壮听肖亮说府中有专门给下人洗浴的池子,心里颇为高兴。但一联想到自己此时要隐藏的性别,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到给下人洗浴的池子里去洗浴——先不说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怎么洗的问题,要洗澡自然要脱衣服,就他这个样子穿着衣服还好说,一脱衣服准保就露馅了。如此,他就是死,也绝对不能到那个公共的洗浴池子里去的。 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洗澡吧?等到他身上臭了,被强制洗澡,摁在池子里的时候一样会露馅! 二壮面露难色,依旧看着肖亮:“肖亮哥哥,我……面嫩,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洗澡,那个……有别的洗澡的方法吗?” 肖亮刚好整理好陈启要穿的衣服,听了二壮的话没绷住笑了出来,因为笑得声音过大,引得陈启还向他那里看了一眼,肖亮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旁的二壮还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肖亮,肖亮本想回答他的问题,话说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手边嗡嗡作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嘴捂得过实了。 肖亮忙拿开捂住嘴的手,低声对二壮道:“见过脸嫩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脸嫩的!大家都是男人,怕个鸟!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和大家在一起洗的话,你可以从厨房里打热水自己洗,只不过厨房里的热水基本上都是专人烧好供应各位主子的,你如果要的话就比较费事些——最好不要麻烦人给你另外烧水,还有就是光打水的水桶就很沉,你拎得动吗?” 肖亮的话将沉甸甸的现实摆在了二壮的面前,二壮不由得愣住了:是啊!洗一次澡要烧水、要打水,从厨房到他的房间也是一段不远的距离,他连桶都拎不动,怎么可能再拎得动装满水的水桶?就算他能够让肖亮帮他偶尔拎一下洗澡水,难道他还能次次麻烦肖亮,让他帮自己弄洗澡水?洗完澡还要再往外弄洗澡水,这对于他来说,又是极繁重的一项活计…… 二壮越想越觉得人生暗淡,眼下他的人生虽然什么都没开始,但光在“洗澡”这一项上,他就已经完全看到终点了。 二壮愁的只差要哭出来了。 看到二壮愁的眼睛鼻子都快挤到一处的样子,肖亮刚想跟二壮说,如果他今天实在很想洗澡的话,他可以帮他去弄点洗澡水。 “二壮你不用发愁了。如果你愿意,等下我洗好了,你就在我的澡盆里凑合着洗一洗吧。” 陈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肖亮和二壮的对话,此时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他们两个一跳。 第82章 影子 听到陈启的话,二壮犹如瞌睡来了被人送枕头般的爽利,他想都没想地立刻接上陈启的话:“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喊完了,二壮才意识到自己喊的声音有些大,赶紧闭上嘴,学着肖亮之前的样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启洗澡的声音。 没过多久,陈启结束了沐浴,肖亮和二壮赶忙伺候着陈启穿衣。 陈启刚穿好衣服,就用眼神示意二壮可以脱衣服进浴桶洗澡了。 开……开什么玩笑! 二壮接收到陈启的眼神只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轰隆作响的要把他给直接打晕! 是自己要用他的洗澡水不假,但自己可没说要当着他和肖亮的面脱衣服洗澡啊!如果那样的话,那自己和当着一群男人的面洗澡有什么分别! 只是二壮虽如此想,话确实不能和陈启这么说的。 “少……启哥哥……我面嫩……你看……能不能……等你进寝室,屋里没人时……我再洗……” 肖亮本想等二壮洗过澡之后,好把洗澡水泼掉,听到二壮这样说不由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二壮道:“你小子!嘿!我说你小子面嫩得有个度吧!不想和别人一起洗,少爷让你在他的房间里洗;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了,你连我和少爷也见外啊?又不是身上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样宝贝得捂着作甚!” 肖亮把一番话慷慨激昂的说完,也没见二壮同意脱衣服,倒是看见他的眼眶里迅速积了两泡泪,泪水盈盈欲滴,看起来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似的。 这副样子,看起来就更像个女孩子了。 陈启看了看身边的肖亮,皱了皱眉:道“好了!你也别再说他了!他年纪小,经不得吓!面皮嫩就嫩点吧,以后总会习惯的!他既然不愿意咱们看着他洗澡,我等下进寝室里去,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吧,洗澡水明天再来泼掉也是一样的。” 肖亮听了陈启的话,跟陈启道了晚安,关上房门出去了。 陈启看了二壮一眼,冲他说了一句“水快凉了,你也赶紧洗吧”就走进了寝室。 二壮见陈启已然走进了房间里面,房间里一片安静,再也听不到别的声息的时候,这才定下心来。 二壮把手伸向自己的衣服,一面尽量快速的脱衣服,一面还不放心地谛听周围的动静。眼下还只是洗澡前的必须程序,二壮却觉得已然耗尽了自己大部分的心神。 寝室和洗澡间只隔着一道屏风,晕黄的灯光下,二壮的影子被清晰地投放到屏风上。寝室里的陈启原本正随意地歪斜在床上散漫地翻看着书本,无意朝屏风处瞥了一眼,却立时被吸引了目光。 屏风上投射的少年的影子,比之真人,更见纤薄。每一处都透着柔弱出来,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那道影子,那个人给吹倒。让人一看,也跟着生出几分担心来。 但那影子的每一分,每一寸,却犹如用剪刀或者什么利器,用心的剪裁过,要不然也不会从头到尾都透出来一股精巧来。 第83章 惊心动魄的洗浴 二壮终于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就在此时,少爷陈启的房间里却传来不小心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响。 二壮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提溜到喉间,他飞快地抓起地上的衣服遮挡住自己,然后颤抖着声音扬声朝里面问道:“启……启哥哥,是你吗?你……怎么了?” 陈启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二壮投射到屏风上的影子时,他会产生要凑近了看清楚的想法。最让他怀疑人生的是,他不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就在陈启从床上悄然起身,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时候,也许是心里对窥看二壮洗澡的愧意作祟,一向练武、反应灵敏的他,竟然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凳子。 突然发出的响声不止吓到了二壮,更吓到了“罪魁祸首”陈启,那一瞬间,他竟连大气也不敢出。 二壮颤抖的声音让陈启知道,他这是害怕了。想到之前他怯怯地说自己面嫩想一个人洗澡的情景,陈启的心头绵软,对自己的冒失行为更是后悔不已。但他已经做了错事,也只能尽力补救,减少二壮的恐惧感。 陈启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从容、和缓些:“啊,是我。我刚刚口渴了,想喝点水,结果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椅子。二壮啊,你放心地洗。我不会过到你那边去的,你别着急……” 二壮听到陈启是因为口渴去倒水才发出声响的,心里顿时一松。又听到陈启说他不会过到外间并让他慢慢洗的时候,差一点对着陈启感激涕零。二壮的心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他放下遮挡自己身体的衣服,踩着浴桶边的小凳子进入了浴桶中。 浴桶里的水对于二壮来说,还是太过多了些,二壮一进去,水几乎已经到了她的肩膀处。二壮在桶里只能站着,感受着温暖的热水瞬间席卷全身时带来的那种舒适的感觉。 条件有限,这次洗浴也还是用的是陈启用过的洗澡水,虽是这样也算是机会难得,二壮决定把头一块洗了。 二壮把头上的头发打散,在水里一边泡澡一边清洗自己的头发。浴桶边的高凳上放着洗浴的澡豆,二壮看到肖亮给陈启用过,于是也拿了一颗清洗头发和身体。 沁人心脾的菊花香气瞬间扑面而来,二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那一瞬间的功夫,他仿佛已经完全置身于菊花丛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房间里突然传出了陈启清嗓子的声音。 原本还沉浸在美好花香中的二壮猛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继续抓紧时间清洗。 二壮的年岁有些小,身上的力气也有限。身处他这个年纪所能给自己洗的澡,估计也就只有在水里泡好之后,随意地搓两把,然后借着水本身的清洗作用去去浮灰了。 但哪怕是这样洗一洗,也总比连水都没碰的要好,至少身上没了那些难闻的气味——人身上的气味好闻些,带给别人的印象也能好一些。 第84章 什么意思 在浴桶里的水完全凉透之前,二壮终于洗好了澡。 屋子里一片静寂,陈启所在的寝室里听不到什么声音,二壮估计陈启十有八九是睡着了。二壮放轻动作,极其小心地从浴桶里出来。 陈启之前用过的巾帕还在旁边,二壮拿起巾帕就赶紧擦拭自己的身体。大致擦拭了一遍之后,二壮迅速地把提前拿好的换洗衣物穿在身上。 做好了这一切,二壮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刚出浴头发还是湿的,二壮一边擦头一边往自己的床铺走。 “二壮,你过来一下。” 二壮刚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就听到里间传来陈启的声音,他这才知道陈启这会还没睡。 “好咧。” 二壮不知道陈启这个时候叫自己有什么事,极快速地答应了,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里间走。 走到里间,二壮看到陈启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看起来精神颇足,哪有半分困倦的样子。 二壮把擦头的巾帕拿在手里,站在床前问陈启:“启哥哥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瘦弱,白色的寝衣穿在二壮的身上显得颇为宽松 ,水洗后的乌发此刻湿润地披散在二壮瘦弱的肩头,把二壮本就不大的一张脸衬托的像瓜子仁一样。这一切都使得二壮原本就清秀偏向于女孩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更是女里女气的。 二壮,姿容甚佳,确实是有几分本钱在身上的。 陈启的眼睛默默地在二壮的身上逡巡,半晌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陈启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二壮他一个男孩子要什么姿容,要这样的本钱又有何用! 陈启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二壮见陈启把自己叫到面前之后却一声都不吭,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他:“启哥哥,你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陈启恍惚间回神,匆忙说道:“我叫你,是想和你说……在你睡姿没变好之前,你不如就在我床上睡吧,省得你睡着后,我抱来抱去的麻烦。” 二壮没想到陈启要跟他说的是这个,一时有些哑然——和少爷睡一床,这有些逾矩了吧?而且自己不是睡相极差吗?少爷难道不怕和他这样睡相不好的人睡在一处,会睡不好吗? …… 如果说,陈启之前是在跟二壮商量,但很明显,他的商量除了得到二壮用一种小心翼翼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之外,其实并没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回复。 陈启又等了片刻,二壮站在他的床前还是一副极踌躇的模样,陈启瞬间决定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铺,有几分强硬地冲着二壮说道:“你上来!” 二壮本不想过去,但陈启的态度突然让他明白——今天,不,或者往后,自己是必须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二壮脚步细碎的挪移,半天没挪动几步,把陈启看得那叫一个心头火起,只差没跳起来去拉二壮。 他就那么讨人嫌吗? 之前他让二壮叫他哥哥,二壮不情愿叫,非逼的他生气了,后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叫他。现在他怕二壮夜里蹬被被冻着,好心好意地让二壮和他一起睡床。他都没嫌弃二壮毛手毛脚、睡相不好,二壮倒好了,做出眼下这副不想和他挨边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第85章 擦头发 眼看二壮还在自己面前碍眼的往前挪着,陈启再也无法忍耐,声息颇粗地说道:“二壮,我给你三个数,如果你还来不到我的面前,明天一天不准吃饭!一……二……” 陈启刚说完规则,不给二壮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就报出了数。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别的二壮可能会犹豫,但只要一说到明天不给吃饭,二壮肯定会立刻来到自己身边的。 果然,陈启刚把“二”喊出口,二壮已经大踏步地“奔”到了他面前。甚至因为二壮的速度过快,一时没刹住脚,竟然朝着床铺直扑过来。 陈启反应极快地往前挺凑了下身子,这才半接住二壮,免得他扑得太生猛而趴在床上。 饶是如此,被陈启接住半趴在他怀中的二壮还是被吓到了,他双眼不安地转动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可怜。 眼看二壮这副模样,陈启是无论如何都责备不出来了。他小心地扶起二壮,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没事吧?” 不摸不知道,一摸下去,陈启就发现二壮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你啊你,晚上洗头发就算了,怎么头发还是湿的,也不知道擦干……” 陈启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扯还被二壮拿在手里的布巾,扯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二壮刚洗过澡就被自己叫过来了,根本没时间擦头发。 陈启看了看二壮紧盯着自己的一双澄澈的眼睛,有些理亏地把自己还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拿着从二壮那里扯的毛巾给二壮动作轻柔且细心地擦起了头发,与之前险些暴躁的态度判若两人。 给二壮擦了一会头发,陈启又下床从柜子里翻捡了两条布巾出来,接着给二壮擦头发。眼看头发擦得差不多了,陈启才道:“下次洗头发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擦干,湿头发的时候千万不能睡觉,小心会头疼!你这头发虽然已经擦了大半干了,但还得再晾一会儿才能睡……” 陈启给二壮擦头发擦得比二壮自己擦得都好,二壮颇为感激地对陈启直点头。 二壮头发湿着不能睡觉,陈启此时没什么睡意也就不准备睡觉,顺手就拿起了床侧的书本看了起来。 二壮还保持着窝在床边擦头发时的姿势,看着陈启手里的书本,二壮露出了羡慕和好奇的神情。 二壮在没被拐卖前,是识过一些字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所认识的字比较少,很多都是父亲从镇上的米行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时亲自教的。 原本林有道夫妇计划着等开年后,就给当时还是月姑的她花点钱去村里的村塾那里认几年字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没去,就被人拐走了。都说读过书的人聪明,二壮想,如果那时候的她能多读一些书,知道一些道理,就没那么容易被人拐骗走了吧。 陈启看书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因此看得并没太进去。刚开始他还没怎么留意,后来就感受到了二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那视线,令人无法忽视,充满了渴盼。 第86章 睡到墙上 “你想看?” 陈启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书本,问二壮。 二壮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连连摆手。他的动作虽然前后矛盾,眼睛里透露出的无比热切的眼神却让人难忘。 陈启咂摸了片刻,神情小心地问二壮:“你是想看,但是……又不太认识字?” 二壮看了陈启一眼,似乎有些羞愧地慢慢低下了头。 片刻后,陈启轻轻地触了触二壮乌黑的发顶 。二壮不解地看向陈启,陈启黑色的眼眸里仿佛闪耀着细碎的光芒,他语音轻快地说道:“你既然想识字,不如……以后我来教你吧?” 二壮再没想到自己做了奴仆之后,还能有继续读书识字的机会,瞬间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他站起身子就想给陈启行礼,却被陈启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不用跟我这般客套!你和肖亮都是我的身边人,平时你们尽心尽力侍奉我,我为你们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也是应该的……只是今日有些晚了,咱们明天再开始学习认字,你说好不好?” 陈启既然已经答应教他认字,时日长久,多一天少一天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二壮自是点头同意。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关于怎么学习的闲话,陈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摸二壮的头发。头发摸在手里时,早已不是之前那般的湿冷,陈启就让二壮躺下休息。 二壮知道再拒绝没有意义,于是脱了鞋,轻手轻脚地爬向最里面的床铺,小心地在床里侧躺好。 看着在床边上躺着的二壮,陈启不由失笑,好心提醒他:“你还是过来一点睡吧!你不要忘记,你睡姿很差!你这样挂在床边上,小心到时候睡到墙上去!” 人再怎么睡姿差,也不可能把自己睡到墙上去——这是个基本的小常识。 二壮虽然疑惑人怎么能够睡到墙上去,但一想想那个睡姿差、正极力贴靠墙壁的人是自己,他还是不准备去挑战这个问题了,万一真给他睡到墙上去了,到时候还得麻烦陈启。最后,二壮还是极听话地往陈启的方向挪了挪。 陈启把被子往二壮身上盖了盖,这才躺倒在枕头上。 这还是二壮第一次清醒着和陈启睡到一张床上。为了免于面对彼此的尴尬,二转早已背转身去。 刚开始二转还是有些担心的,但躺下的陈启实在太安静,除了温热的体温,根本就察觉不到他身后还有陈启这么一个人。慢慢地随着困意的来袭,二壮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 陈启微微闭着眼眸,他年纪比二壮大些,精神头就更足些。一旁的二壮气息沉稳,想必已经睡熟了。 陈启往二壮的方向又挪了挪,直到自己完全贴靠住二壮——别看二壮现在睡得老实,等睡了一会儿,说不定就要开始踢被子了。他们靠的近,哪怕他睡熟了,只要二壮踢被子,他也会在觉出冷的时候马上给二壮盖上被子的。这是陈启总结经验后想出来的办法,试用在二壮身上肯定行。 第87章 夜半量腰 寂静的夜,万物似都已安眠,只有身旁沉稳的呼吸一声又一声。 陈启平躺在二壮的身后,少年人阳气充足,两人的身躯又都紧挨着,没过多久,慢慢地就蕴出了强烈的热意。 实在是有些热,陈启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离二壮的身体远了些。 两人的身体分离开之后,似乎就好了许多,已经不那么热了。陈启闭上眼睛刚想入睡,二壮却在被子里动了一下。陈启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却见二壮的腿已经将被子支起了一个弧度。 被子支起了就会漏风,睡着了就容易冷着身子。 陈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二壮变化多样的睡姿实在甘拜下风。 陈启躺着也没起来,在被子里用自己的腿去触碰二壮的腿,小心地把他的腿推倒、摊平。 陈启原本就打算这么睡觉了,但无论怎样翻腾就是睡不着,心里好像还有些东西放不下——纠结了一会,即便会热,陈启还是慢慢将自己的身体挪靠向了一旁的二壮。 身体挪动的功夫,陈启的手在被子里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颇为温暖、滑腻的事物。异常舒适的手感,让陈启的手在初次碰到那处温软之后,不自觉的又再次触摸了上去。 触手可及的是一段异常柔软的温热,尽管陈启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但陈启的手仍然像刚进入一处从未涉及过的领地一样展开了缓慢的探索。 陈启的手指先是跟随着弧度优美的腰线游走,然后缓慢地轻抚过柔软的肚腹,贴上食指指尖一样大小的肚脐,最后仿佛跳跃一般又回到了那精巧细致的腰线上。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慢慢袭上心头,陈启仿佛是得了一件稀奇的宝贝一样,手指在二壮的腰腹处流连,那里柔软处极度柔软,平滑处极度平滑,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 手指流连间,却不是亵渎,只是纯粹的用手指去膜拜、去表达对柔美、对美好的欣赏。 暗夜平添几许烦恼,无声增添几多脆弱。 鬼使神差的,陈启将手臂从二壮的腰下伸了过去,然后和腹部的手一起合围,偷偷丈量起二壮的腰身来。 果然是芊芊细腰,不盈一抱。 其实为什么要用手臂丈量呢? 陈启笑自己痴傻,那么细的腰,用手掌就好了啊。 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陈启当即从床上翻坐起来,半掀开被子,将自己的两只手掌分别放在二壮腰的两侧,悄悄地为二壮丈量起腰来。 ——两只手掌放在一起,不仅足够,而且还有富余! 真的是芊芊细腰,不盈一握。 丈量好了二壮的腰身,陈启仿佛放下了什么大事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陈启小心地为二壮盖好被子,重又翻身躺下。刚刚手指下的温软和细腻带着热烫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指尖,让陈启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二壮清秀的样貌。慢慢地那样貌逐渐生动了起来,跟他说话,对他笑,叫他启哥哥。 是了,那躺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人是二壮,是叫他启哥哥的人。 陈启闭着眼睛把二壮翻起的寝衣往肚腹处拉了拉,伸手环住了二壮的腰。 第88章 局促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伴着敲门声响起的是肖亮的声音:“少爷!二壮!你们睡醒了吗?该起床了!” 房间里一片静寂,二壮趴卧在陈启的怀里,陈启半搂着二壮,两个人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敲门声和呼喊声还在继续。 陈启仿佛听见一阵似远实近的敲门声,然后他的身体猛然一抖,模糊的意识瞬间苏醒。 苏醒的瞬间,陈启正好听见了肖亮叫他起床的声音,赶忙应道:“已经起来了!你等一下!” 陈启半支起身子,摇晃一边睡觉睡得极为深沉的二壮:“二壮!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没饭吃了!” 最简单直白的话,往往具有最有效的成果——“吃饭”问题已经成了克制二壮的魔咒,百试不爽。 “起来了……起来了……” 眼睛还没睁开呢,二壮的嘴已经先一步“起来”了。 陈启拍了拍二壮的脸,然后一翻身下了床,一面穿衣服,一面对二壮说道:“快点吧,肖亮已经敲了一会门了,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听见肖亮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了,二壮赶忙爬起来,匆匆忙忙穿上鞋,跑到自己的床前去穿衣服。 陈启先二壮一步起来,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起身往外走,经过二壮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插着的房门。 陈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肖亮说道:“今天挺早的。” 肖亮点了点头,指了指屋里,回道:“也没早多少,往常少爷你这个点也差不多起来了。 昨晚上我不是没把洗澡水泼掉嘛,就想着早一点起来把这个事做完,要不等一下该没时间了。” 陈启点了点头,自到开阔地去练武去了。 二壮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房中整理着陈启的床铺。看到肖亮进来,他冲着肖亮喊了一声“肖哥哥好”,就极有眼色的帮肖亮收拾起散落在各处的毛巾。 肖亮应了一声,开始把浴桶里的水一盆盆往水桶中舀。二壮局促地站在一边,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很有些不安。 肖亮舀好了一桶水,正要把水桶拎走。看到二壮站在一旁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肖亮知道二壮是因为只能在旁边看着自己动手,他却不能下手帮忙而觉得不好意思。 肖亮想了一想,冲着二壮笑道:“二壮,等下你和我一起把房间里滴落的水擦干净……你现在还小,就算让你现在来拎水你也弄不了……时间长着呢,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做这样的事……” 肖亮的体贴和鼓励让二壮的尴尬消散了不少,他高兴地冲肖亮点了点头,继续整理房间去了。 肖亮把浴桶里的水清理干净,二壮在一旁想帮着肖亮把浴桶给抬走。尽管肖亮一人就能搬动浴桶,他却也没说什么,和二壮一起把浴桶给抬了出去。两人抬完浴桶,又把滴落在地上的水滴擦拭干净,这才算结束了早上所有的打扫工作。 第89章 直戳人心的建议 肖亮打来水,去请还在练武的陈启回去梳洗。 看着陈启在场中来回腾跃的身影,肖亮的话在脑子里咂摸了半天,最后决定等陈启练武结束,还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跟陈启说一下。 陈启在场中又练了几个动作,最后收势结束。 眼见陈启已然结束了所有的动作,肖亮赶忙凑上去递上擦汗的布巾。 陈启将布巾接在手里,一点点擦拭脖子和脸上的汗水。 肖亮觑着陈启的动作,在一旁缓慢开口道:“少爷,有个事想和您说一下……” 陈启听肖亮说要和自己说事,慢慢减轻了擦拭的动作和频率。 肖亮见陈启一副示意他说的动作,赶紧说道:“您看二壮也已经给您守了两天的夜了,要不,让他今晚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他……毕竟还小,很多事都做不了,虽然少爷您有心培养他,他也的确是个好孩子,但也要假以时日才能堪用。在这之前,不如就让他跟着做些闲散活计?” 陈启没想到肖亮这时候会和自己说二壮的事,等到听到肖亮说要让二壮回自己的房间,并且自此之后不再给自己守夜了,他的心里瞬间就升起一股烦躁感。 虽然二壮才给他守了短短的两天的夜,在这两夜里,几乎还都是他反过来照顾二壮,但不知怎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和二壮睡在一起的时候。现在蓦然告诉他,二壮要从他身边离开,更要从房间里出去,陈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二壮的离开,他直觉的就想拒绝肖亮的提议。 陈启捏紧了手里的毛巾,声音清冷地道:“在我房间守夜,本也不需要你们再做些什么。二壮虽然年纪小,见识却要从小就历练。把他放在我房里,我正好督促他不要偷懒。你也知道像他这样半大不大的孩子,最易疲懒。我确实想让他能够帮你分担一些,否则咱们院子里里里外外的就你一个怎么行!其他的人我不喜欢,也不习惯……若是有需要做的活计,你拣他能做的带着他做,让他尽快地熟悉起来才好……” 陈启的一番话,无论从哪里都挑不出什么漏洞,他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是未来陈家庄的继承人,也确实不需要任何人来挑什么漏洞。 肖亮之所以会跟陈启提出让二壮回到自己房间的建议,其实是因为今天陈启起得有些稍迟了些。 以前的陈启起床一向准时,很多时候甚至会早起,根本就不需要人来叫。昨天是二壮第一次给陈启守夜,当天他去叫门的时候还算正常,那时的陈启已然醒了。但今天的陈启在他拍门拍了那么久之后才“姗姗起迟”,这不由得让肖亮惊心。 他们这些贴身小厮不止负责服侍陈启的日常起居,还要负责督促、监督他的学习、言行等。旦有不合规矩、行差踏错的举止,还要定期向夫人禀告…… 他们身上的责任大着呢——如果眼睛不尖利点,心思不活泛点,一旦自家小主子犯了什么错,他们被打死都不知道! 第90章 忠心 肖亮算是听明白了,自家主子这是不愿意放二壮离开呢。 按理说,不放也没什么,二壮不过就是个毛没长全的屁大的小子,就算睡在少爷屋里又能咋滴,顶破天,还能翻出啥花来不成! 只是……人不放走,也须得有不放走的章程——自家爷的一切习惯,还得如前才是。 陈启看了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肖亮,心里一阵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这个事还没完?还是,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肖亮赶忙回道:“没别的事,只是……” “没别的事”,那就是——“这个事”,还没完。 陈启看着在门口朝这里远远张望的二壮,尽量放平语声道:“只是什么?” 肖亮咬了咬牙,一闷头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只是请少爷以后,房间里一切如常——包括但不止包括起床时间……” 肖亮的一番话乍听没什么,细细琢磨却能够把陈启给噎死——这是拿二壮来限制他的自由来了?还是肖亮已经将他看作那“春宵苦短日高起”的被美色诱惑的皇帝、将二壮视为祸乱朝纲令朝纲自此不振且“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妃? 肖亮自说了话就一直等待陈启的回音,奈何陈启却一直没开腔。肖亮偷偷抬头看向陈启,陈启的脸上已经一派严肃的模样。 肖亮赶忙低下头,心里正暗自打鼓,耳边忽听得到陈启的声音:“肖亮,少爷我时至今日在你眼皮子底下,还未曾做过什么‘不如常’的事吧?” 肖亮被陈启话里的冷意给彻底惊住了,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惶恐地低下头道:“少爷,肖亮知错了,肖亮不敢……” “哼!你何错之有?你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有些话你当着我的面可以随便说,但是出了这个院子……你知道轻重的……” 陈启并没有明里责备肖亮,但话里的警示之意不言而喻。 肖亮人精似的,当即反应过来,伸出手指做发誓状:“我肖亮对天发誓,少爷院里发生的事,只要不是会引起天怒人怨的,我决计不会往外多说一个字!” 陈启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听见肖亮发誓说“只要不是会引起天怒人怨的”就不会往外多说时,立时就破了功。他半笑半怒地伸手指着肖亮道:“你这猴头!你把你家爷当什么了!我有这个能耐去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么!不过你这份孝心,我是知道了!” 肖亮也没想到自己顺口胡诹的一句话,竟然让陈启高兴了,一时也高兴起来,忙不迭地道:“正是呢,爷知道肖亮的孝心就好……” 刚刚还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就这样被肖亮一个“天怒人怨”给意外破掉了。 陈启让肖亮起来,仿若无事一般揽着肖亮的肩膀往回走,肖亮也恢复了原本轻松的状态。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在人前也是主仆分明的样子,但在私底下的相处却极为随意。 第91章 孤寂 陈启和肖亮勾肩搭背地往陈启的房间里走,二壮站在门旁悄然往旁边挪了挪。 刚刚肖亮和陈启在远处对话的全过程,他已经都看到了。 二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原本站在一处说话的两人会突然分得那么开。 自二壮来到山庄之后,他还从来没见过肖亮向少爷下跪过,少爷也没让他跪过。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少爷会一直都这么平易近人,他们也会一直这样要好下去——可是就在刚刚,为什么肖亮哥哥要对着陈启少爷下跪? 即便隔着不近的距离,二壮仍能看到陈启少爷严肃的神色,偶尔听到他清冷的话音,少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肖亮这般疾言厉色?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肖亮和少爷他们突然这样的? 二壮想不通,也琢磨不出其中的原因。但他却从陈启和肖亮的态度上窥见了他们与自己的隔膜——他们在离她颇远的地方交谈、生气甚至发生矛盾,可临近他的身前,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谈笑风生。 二壮忽然觉得自己在陈启和肖亮面前,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无论他们对他的态度怎样和善、怎样为他着想,甚至完全超越了主仆之间,但说到底,他就是走不进他们的内心,他永远被隔离在他们的感情之外。 二壮感到深深的失落和发自内心的难堪。自被拐卖后,天大地大,本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处和栖心之所。 陈启和肖亮勾肩搭背地走到二壮身边,陈启似是不经意地往二壮那边看了一眼,二壮连忙低下头。陈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走到房间里去了。 肖亮服侍着陈启洗漱完毕,那边来请陈启去用早膳的人也已经到了。陈启随来人去用早膳,肖亮自带着二壮到厨房里去用早膳。 肖亮和二壮一起走在前往厨房的路上。一些原本长满花骨朵的花木,上面的花骨朵此时已然有了绽开的模样,看起来甚是清新可爱。 如果是之前的二壮见到那么多花,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他会央求肖亮给自己折下一枝,然后偷偷地藏好。 可是在经历早上的事后,在心里有了那样的感触之后,二壮就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那些在枝头绽放的花朵于他而言,也仅只是花朵而已,同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树没有什么分别。 肖亮觉察出了二壮的沉默,以往两人在一起时,二壮和他好的就像一个人,只要有机会也总会缠着他问这问那。别看二壮表面上不太喜欢和人说话,实际上他只是对不熟悉的人不主动而已。一旦和别人熟悉了,就会对别人掏心掏肺的。 但今天的二壮很明显和往常的不太一样:在面对他的时候,不止没有和他像往常那样相处,就是在走路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能塞得下一个人。 肖亮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肖亮不知不觉间,正在刻意同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肖亮看着一旁沉默走路的二壮,心里蓦然闪过浓重的疑惑和担忧,难道他早上和少爷说的事被二壮听到了? 第92章 打趣 肖亮默默思索出现这样问题的可能性,但随即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少爷说话时,都是压着声音的,即便后来少爷生气之后情绪失控,声音大了些,也都在正常范围内。他们当时距离二壮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二壮又没长顺风耳,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那二壮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这样疏远他,就值得研究研究了。 想了半天肖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男孩子向来颠三倒四、大大咧咧的——今天前一会儿可能因为你说的一句话就会生气,但下一会儿没准你给个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他一转头就会忘记才刚刚和你置过气,就和你重新好了。 既是如此,肖亮也不多说什么,只一心领着二壮赶紧到厨房用饭,他们等下还要和少爷一起去学塾呢。 厨房里已经摆了饭,几个平时一起用饭的小子和丫鬟已经在桌边等他们了。 肖亮忙拉住二壮的手紧走了几步,坐到桌边跟众人一起用早膳。 桌上的人都是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些人,大家都是彼此极为熟悉的人,吃着饭也不耽误随口聊天,你一言我一语,人一多就显得异常热闹。二壮年纪小,平日不怎么参与他们聊天,只常常坐在一边观望,听见他们说起什么好玩好笑的,跟着一起乐呵乐呵。 今天的二壮同样不说话,却比以往都要沉默。他并不像以往那样常常抬头去看说话的众人,而只是坐在肖亮的身边埋头扒饭,餐桌上的热闹和欢声笑语仿佛已经彻底和他脱离了关系。 旁人不知道二壮的异常,肖亮作为和他关系极亲近的人却敏锐的感觉到了。现在人多他不能说什么,就算是想说,因为不知道二壮不开心的缘由,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一下,肖亮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菜放进二壮的碗里。 二壮正低头扒饭,没想到会有人给自己夹菜。他抬头看去,肖亮正从自己的碗边把筷子撤走,一时有些怔愣,几个瞬间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跟肖亮道谢。 肖亮冲二壮笑了一笑,极宽厚地冲他说道:“没事,你吃吧!” 二壮低下头把肉菜扒拉进嘴里,肖亮见了又给他夹了一块。 一旁的小厮见他对二壮如此贴心,打趣他道:“呦,咱们肖爷这是会疼人了呀。只是别一味使错了劲,什么时候弄个媳妇疼疼呀!” 小厮的话引起周围人的哄笑,二壮抱紧了自己的碗,嘴里的饭就噙在口里,连咽都不敢咽的模样。 哄笑声中,肖亮打眼扫了二壮一眼,一眼就已经足够他看出二壮的局促。 肖亮笑着冲着那打趣他的小厮骂了一句“自己毛都没长全呢,就想管爷的事”,然后用手拍了拍二壮的肩膀道:“没事,你吃你的,别管那个混账小子!” 二壮没说话,低头把嘴里的饭嚼了,然后又继续往嘴里扒饭。 早上的一顿饭,就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结束了。 第93章 没眼看 肖亮和二壮吃过饭一起回院子里拿了文具,又匆匆往大门口赶。 两人刚到大门口附近,一旁的陈启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也从主院里过来了。 肖亮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把食盒拿进了马车里,陈启和二壮紧跟着也钻进了马车。 马车嘚嘚嘚的上了路。 陈启看了一眼自进了马车就一言不发、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壮,微微沉吟了片刻对肖亮道:“食盒里装着厨房新做的糕点,我尝了一下挺好吃的,特意跟夫人又要了一些,等下你们分着吃吧。” 肖亮嘿嘿笑着冲陈启谢道:“多谢少爷记挂,您尝了都觉得好吃的点心一定是极不错的……” 陈启没管肖亮在说什么,扭头去看一旁的二壮,他的头微微的垂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 陈启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看向脸上仍旧挂着灿烂笑意的肖亮。肖亮并没察觉到陈启的注视,陈启只得又冲着他清了一下嗓子。肖亮一时看不明白陈启的用意,瞪了陈启几息的时间,纳闷地用手指向了自己。 陈启不知道一向聪明伶俐的肖亮今天怎么会这么蠢笨,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踢了肖亮一脚。 肖亮再没料到陈启会踢自己一脚,一个惊跳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头直接碰到了马车车顶。咚的一声巨响,除了肇事者陈启,就连车外的车夫老李都被吓了一跳。 老李让马停下,隔着车帘关切地问陈启:“少爷,怎么了?要紧吗?” 陈启瞪了一眼肖亮,回道:“没什么大碍,你继续走吧。”老李这才催促马儿欢快地跑起来。 二壮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肖亮好好的怎么会从座位上坐起来拿头去撞车顶。强烈的好奇和不安让他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肖亮看。 肖亮揉着疼痛的头,虽觉得有些冤枉,当着二壮的面,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问少爷刚刚为什么踢他的话——如果能问的话,他也不至于挨少爷这一脚了。 而少爷之所以当着二壮的面这样隐秘的踢他,肯定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二壮的面说的。肖亮有了这个觉悟,再看到陈启的眼神暗示他看放在马车一角的食盒时,顿时顿悟——少爷原来是这个意思呀!活该自己白挨这一脚,白撞这一头! 肖亮也不再去管头痛不痛了,半弯着腰跑到角落里把食盒拿到自己腿上。仿佛是为自己的行为找补似的,肖亮讪笑着说道:“哎呦,你还别说,被撞了这一下之后,我突然就饿了!我来看看少爷都给‘咱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肖亮被撞饿不饿陈启不知道,但陈启却知道肖亮自被撞之后,脑子就被撞傻了。瞧他那打开食盒的借口——有谁听过,有人在脑子被撞之后会饿的吗?即便想撒谎,也用点心,找个像样一点的成吗?另外,肖亮好好说话也就算了,还特意把“咱们”两个字咬的那么重——肖亮这是怕二壮不清楚这是在演戏给他看吗? 陈启对于肖亮演出的蹩脚戏码,简直没眼看! 第94章 吃点心 奈何,陈启对肖亮的行为再不耻,也只能配合着他继续演下去。 肖亮很快的把食盒的盖子揭了过去,食盒里一叠精致的花瓣样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肖亮原本只是打算按照少爷的意思把点心当着二壮的面打开的,谁知道这一打开不要紧,这样精致的点心还真勾起了他的食欲。 肖亮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就要往嘴里放,一旁的陈启却适时的咳嗽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他要吃的动作。 肖亮尴尬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点心递给陈启,陈启一扬手拒绝了:“我吃过了,这个点心是我特地留给你们的。你们吃吧,不必客气。” 陈启把点心收回来,一伸手递到二壮的手里,他冲着二壮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尝尝少爷给的好点心,平素可吃不到,香着哩……” 二壮捧着手里如花瓣一样散发着盈盈香气的点心,眼睛都看直了。愣了片刻,赶紧跟陈启行礼表示感谢。 陈启见到二壮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别的表情,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肖亮见自己完成了少爷交代的任务,赶紧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塞到嘴里犒劳自己。正准备再吃第二块呢,谁知道自家少爷这时候又清了一下嗓子。 肖亮这回学机灵了,赶紧去看二壮,一旁的二壮此刻正捧着那块点心傻看呢。 肖亮赶紧拍了拍二壮,给他看食盒,食盒里还有四五块点心呢。 肖亮颇为诚恳地劝二壮:“点心就是留吃的,再好看光看也看不饱,是不是?赶紧吃吧,还有这么许多呢。就是现在吃完了,只要咱们想吃,少爷也会想办法给咱们弄到的,你说是吧,少爷?” 陈启一直留意二壮这边的动向,听见肖亮这样说,正对了自己的心思,忙借口道:“就是这个理!二壮,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少爷别的没有,弄到一点你们爱吃的点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壮看看陈启,又看看肖亮,知道他们这一刻是真心为着自己,他慢慢地笑了起来,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陈启看二壮终于高兴了起来,心里顿时一松。虽说他是少爷,是主人的位置,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厮的情绪牵肠挂肚,但情感的事却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即便是圣贤面对情感的问题时,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就像他见到二壮的第一面就萌生出把二壮留在陈家庄一样,他把二壮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明里二壮是做他的小厮照顾他的起居生活,但暗地里就连肖亮都不知道,是他如小厮一般照顾着懵懂的二壮。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吧。如果硬要解释,那就是上辈子他陈启可能欠了二壮的。因为亏欠得太多,所以这辈子要来还他。 马车里的气氛热闹了起来,肖亮在讲笑话,一旁的二壮听得眼睛里都亮起了灿烂的小星星。陈启看着重新变得有些活泼了的二壮,只希望他能够长长久久地这样高兴下去。 第95章 花枝 用晚膳的时候,陈母特地给陈启盛了一碗鸽子汤让他尝尝。 鸽子汤已经被撇去了大部分的浮油,汤色淡黄,碗里还漂着几颗颜色鲜亮的枸杞,一望就让人很有食欲的样子。 陈启谢过给自己盛汤的母亲,用汤勺舀出一勺汤放进嘴里。 鸽子汤,甚是鲜美。 陈启朝母亲竖了竖大拇指,连夸鸽子汤好喝。 陈母见自家儿子喜欢喝鸽子汤,脸上笑容更盛,告诉陈启喜欢喝不妨多喝点。 喝汤的时候,陈启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二壮的影子。正在喝汤的手不由顿了顿,心里一动,陈启对着陈母道:“阿娘,这个鸽子汤挺好喝的。先生今天留了作业,我今晚要在书房待一会,等下能否让人再多做一些鸽子汤送到我书房里,我留着晚上宵夜。” 陈母难得见儿子对某样事物如此执着,可见儿子是真心喜欢这鸽子汤。当即就命下人通知厨房,重新炖鸽子汤,晚上把鸽子汤给少爷送过去。 母慈子孝的用过晚膳,陈启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陈启一路行走,一路欣赏沿路的风景。他这才发现,山庄里的花一不留神大部分已经是将绽未绽、似露未露的模样了。 花开的淡淡喜悦增添了几分游兴,陈启也不急着回院子,背着手在花树中徜徉。视线不经意地一扫,陈启看到一枝长势特别好、意境也特别美的花儿。 看到那束花的瞬间,陈启只觉得如果是让二壮亲手执着一定很好看,如果从花枝中剪下那么几朵插在二壮的鬓边一定很好看…… 陈启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些想象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他再去深想为什么要二壮亲手执着、二壮手执着为什么就好看、为什么要单插在二壮鬓边、为什么单插在二壮鬓边就一定很好看等等诸如此类、匪夷所思的问题时,陈启只觉得一阵心慌。 虽如此,陈启到底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这样做了——他命路过的小丫鬟去花房里拿了花剪,然后把那一枝他特别看中的花枝给剪了下来,然后一路带到了书房。 陈启也没让人动手,自己挑了花瓶,灌满了水,然后把那一枝颇大的花束分做了两枝,一枝放在书房,一枝送回了寝室。 二壮和肖亮从厨房里用完晚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插放在花瓶里的花枝。花枝遒劲清新,花瓶素雅,倒是给平日看惯了的书房增添了几许春色。 陈启看二壮盯着花瓶里的花枝看,蓦然间想起了自己当初从花树上折下花枝的心思。陈启心思翻涌,也看不下书,他索性丢下书本对二壮道:“这花好看吗?要不要我给你画一幅花枝图?你……捧着这枝花的那种?” 二壮毕竟是个女孩子,骨子里有遮掩不掉的女孩爱美、爱花的天性,她也只略微沉默了几瞬,就极快地答应了陈启。 陈启心下激动,面上却强自按耐,只微微抖颤的手泄露他内心深处的不宁。 第96章 作画 二壮把花瓶放在手中小心地托起,因花瓶本就是易碎之物,又加上此时的花瓶中灌满了水,二壮秀气稚嫩的手掌在托起花瓶时就显得极为小心谨慎。 一旁的肖亮知道少爷要给二壮画花枝图,在一旁凑趣 。他眼见二壮手托花瓶拿得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跟陈启道:“少爷,花瓶沉重又不好拿,不如让二壮把花直接拿在手上来画?” 陈启原本就想如此,但因为他思绪过于繁杂,一时竟忘了这个事。此刻肖亮提出建议,他自然没有不认同的,连连点头同意。肖亮帮着二壮把花瓶放在桌上,从瓶中把花枝抽了出来。 二壮随意地执花在手,背对着窗子而站。 窗外夜空如镜,明月高悬,银亮的清辉好巧不巧地正洒在二壮的身上,仿若给他的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光影与人奇妙地融合,竟显出一种异样的和谐来,更衬得花娇人美。 二壮持花在手,却很是局促——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姿势,才能适合陈启作画。然而陈启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长久地未发一言,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不对似的。 看着陈启那样看自己,二壮的心里忐忑,话说的更是磕磕巴巴:“少……启哥哥?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您和我说……” 陈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挺……好的……你不必拘束,想着见着这花,怎么开心怎么好……自然点就好……” 肖亮早就给陈启摆好了提笔调色的小罐子,为了陈启作画能看得更清楚些,肖亮不动声色地又拿了些灯烛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有了这些灯烛的照射,地板上一时被映照了许多光影,屋子里亮堂了许多。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果然放松了许多,他时不时的调换着姿势,只是因为在这种姿势下更好,更自然。 陈启身姿笔挺地端坐在桌前,即便只是一张侧脸,也足够看出他长相的英挺。此刻他执笔在手,指骨分明,黑色的笔管更衬托出他手指的修长和光洁。 陈启执笔在手,笔端的墨香渐渐稳定了他有些飘飞的思绪。他的脑海里逐渐涌现出先生平素的教导——执笔姿势要点,笔正、指实、掌虚、悬腕肘。墨分五色,焦、浓、重、淡、清。笔墨有神韵,平、圆、留、重、变…… 静静坐立几息之后,陈启静气凝神,专心运笔,只寥寥几笔,已见人物雏形。他时而抬首静立观看,时而笔下运转飞快。 房间里极为安静,除了陈启偶尔落笔的刷刷声,再无别的声响。 肖亮一会看看随意捻弄花枝的二壮,一会看看沉浸作画的陈启,只觉得书房中的两人各有各的出彩之处,俱是姿容出众的人。 肖亮暗自对比,正喟叹自己面貌平庸没生得一副好皮相呢,忽听得外面有叩门的声音,忙开了房门去看。 问了叩门的丫鬟,肖亮才知道是少爷点名要的鸽子汤送到了,肖亮忙接了下来。 第97章 画中人 等到肖亮把鸽子汤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时,陈启已然将画画好了。 陈启看着自己的画作,先自惊呆了——他平日的画工寻常,虽也时常画画,但大多是为了应付课业,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画画。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握能把这幅画给画好。而他之所以还想着去画,无非是心里的那一点想法和热望在支持着。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偶尔的一次主动,竟让他意外发现了自己那难得一见的一点天资——实在是因为陈启的这幅画被他画得实在过于精妙了,陈启才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陈启看来,他不仅将二壮的外表样貌画了出来,更一步的画出了二壮隐藏于内的神韵。 一见陈启搁笔,二壮和肖亮就都迎凑了过来。不止是二壮好奇陈启将他画成了何种模样,就是晓亮也极为好奇,想着一睹为快。 看见画中人,二壮变痴了,肖亮直接变傻了。三个人站在桌子前,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肖亮,他一边看图画中的人,一边看身边的二壮,然后音量极高地、夸张地说道:“呀,少爷!少爷,你这副画,真的画神了!这不是二壮这是谁?简直比二壮还像二壮!比二壮本人还要更好看、更可爱……” 画图上的二壮,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手执一枝花,站在月影当中。雌雄莫辨的一张脸,正半隐在花枝投下的阴影中。 最引人瞩目的当属画中人的一双眼睛,虽然不算大,线条却极圆润优美。那双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澈明净、温静无波,但却又是那样的深邃,仿佛有无数璀璨的光华正流转其间,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的都在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又极其耀眼的光芒。 那样的二壮,真的是美极了。 难怪二壮看到画图上的人会是这个反应,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在陈启的笔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启哥哥,你画得……这……是我吗?我怎么感觉是另外一个人——比我更好、更好一千倍、一万倍!” 二壮终于从最初的痴迷当中清醒过来,因为实在难以相信,他向陈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陈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二壮,图画中的人再次和现实中的人重合。他知道他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渲染和烘托,更不是他内心的主观臆测——那就是他看到的,他眼中的全部的二壮。 陈启的眼眸中闪动着别样的色彩,无比肯定地对二壮说道:“我画的那个人就是你,真真切切的你,不是别的什么人。” 陈启的话,让二壮心内震动不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肖亮在一旁拍手笑道:“对!少爷画的就是二壮!二壮,你可是站在那里做了那么久的样子,怎么连少爷画的是谁都不知道了呢?” 二壮就是当事人,自然知道陈启画的是谁。听了肖亮的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第98章 喂汤 画既已画完,肖亮和二壮就在旁边帮着收拾。 肖亮看见陈启在画作前犹豫了半晌,然后神情颇为笃定地在画作旁边洋洋洒洒地提了“执花图”三个字。 肖亮不仅为人聪明伶俐,也是识得些字的。否则在二壮来之前,陈启也不可能让他在身边侍候。 肖亮记得陈启在画这幅画之前曾经跟二壮说过,要画一幅《花枝图》,想来《花枝图》就是这幅画的名字了。 可现在陈启却给已经绘就的画作提上“执花图”这几个字,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没有? 二壮没怎么识过字,他只是看见陈启在画作上提了字,并不知道陈启具体提的是什么字。等到肖亮向陈启问出口的时候,他才知道画上提的是什么。 陈启听到肖亮的问话,微微一笑指着画上他亲提的那几个字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来这整幅画作最瞩目的是什么吧?没错,就是咱们的二壮!我之所以把这幅画叫做‘执花图’,是因为这幅画作的主要绘画对象是人,是以人物为主要对象。而如果命名为‘花枝图’的话,则是以花为绘画对象。这样就和我画画的实际意图相冲,名不符实。现在你们都明白这幅画为什么叫‘执花图’,而不是叫‘花枝图’的原因了吧?” 陈启的解释浅显易懂,不止肖亮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就连二壮也明白了。 眼看画作上的字迹一干,陈启亲自把画给收了起来,说是难得遇到自己画功好的时候,要把这幅画作给珍藏起来。 二壮原本还想跟陈启讨要这幅画呢,毕竟这幅画上画的人可是他呀。但陈启早已经收起并一副谁都不给的模样,还是成功让他闭了嘴。 画收好了,书房也已打扫干净,肖亮这才想起丫鬟刚刚送来鸽子汤的事。 肖亮把鸽子汤的事说了,陈启打眼一瞟道:“我现在就不喝了,二壮画画时做样子有功,就给二壮喝吧。”陈启一面说,一面挥手让二壮过去喝汤。 二壮跟陈启道过谢,跑到桌子旁边掀开汤盅。汤盅的盖子一掀开,大半个屋子都闻到了鸽子汤的肉香味。 二壮当即就咽了一口口水,这么香的鸽子汤,他还是第一次闻见呢。 二壮并没立即喝汤盅里的汤。他把汤盅小心地端了起来,然后走到肖亮的身边,用汤勺舀了一勺鲜美的鸽汤凑到了肖亮的唇边。 肖亮委实没想到,二壮端着鸽子汤凑到自己身边,原来是为了喂自己喝汤。等到二壮把鸽子汤都喂到他嘴边的时候,他是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最后,因为二壮喂汤的动作实在太执着,肖亮推让不过,只得张开了嘴,喝下了那口汤。二壮再次舀汤再要喂给肖亮的时候,肖亮有了上次的经验,赶紧推辞道:“这是少爷赏给你的汤,你自己喝吧。你还小,又这么瘦,也确实要多吃一些好的,这样才长得好、长得快。 二壮这才把鸽子汤含进自己的嘴里。 第99章 陈启眼中的喂汤 二壮并不知道,他把汤喂给肖亮,然后又自己喝汤的全过程,已然全都落入陈启的眼中。 从二壮到桌边揭开汤盅盖子,陈启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关注他了。 二壮不会知道,那盅鸽子汤是陈启晚饭时假说自己要喝,特地跟陈母要的。 二壮也不会知道,那碗汤原本就是陈启特意留给他的。陈启更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假借着他助力自己画画有功的名头,将那盅汤貌似不经意地留给了他。 所以在陈启打发二壮去喝汤之后,他虽然表面上拿起了书本,其实却是在利用书本来遮蔽别人可能观察到他的视线,而暗中窥看二壮喝汤。 陈启看到了二壮揭开盖子,嗅闻到鸽汤香浓之后的欣喜。看到二壮因为高兴而眯起的眼睛和强压喜悦的嘴角,陈启在书后也不由跟着露出笑容。 陈启看到二壮将汤勺放进汤盅里,他以为二壮接下来会去品尝那鲜香的鸽汤——说实话,他很期待二壮在喝鸽汤时显露出的那种惊艳的神情。 怎么能不惊艳呢? 就连他这种素日喝惯了各种汤汤水水的人,在今晚喝这种鸽汤时,都差一点被那香浓的鸽汤给鲜掉了眉毛!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是二壮来喝这碗鸽汤的话,二壮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吧! 就是怀着这样的期待,他看着二壮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盅一步一步走向了肖亮的身侧! 初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二壮为什么不喝汤要端着汤盅跑。等到他看到二壮端着汤盅直走到肖亮的身边,然后用勺子舀出汤汁把鸽汤再送到肖亮的嘴边的时候,他简直要气笑了! 真是爷的好二壮哈! 拿着爷从嘴里省下的东西去喂给别人吃,真是好大的胆! 如果眼睛能喷火的话,陈启想自己眼睛当时喷出的火,就足以把二壮喂汤的手给烧个大窟窿! 最让陈启生气的是,那个平时挺有眼色、知进退的肖亮,还真就着二壮的手把二壮喂给他的汤给喝了! 看看你那个得瑟样,不就是喝了二壮亲手喂的一口汤嘛,你就笑得要上了天,如果二壮再亲你一口…… 不,你肖亮要是敢,爷剥你一层皮! 你肖亮是饿死鬼投胎啊,还是这辈子没喝过鸽子汤?二壮给你喝你就喝,二壮如果让你去死,你死不死? 陈启的心里满是怨念,在看到肖亮就着二壮的手喝汤时,已经几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了。 等到看完二壮和肖亮眉来眼去的推让下一勺汤时,陈启几乎把手里的书都抓烂了。 哼!幸好肖亮这小子识相,没有继续再喝二壮手里的汤。 ——可是,二壮你又是在做什么?! 不,不,不! 你绝对不会想用肖亮才刚用过的、沾满他口水的汤勺的! 你不想和肖亮口水交融的,对不对? 不! 不! 不! 就在陈启几乎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时候,二壮正一脸享受的把汤勺里的汤含进了嘴里。 因为汤实在美味,陈启甚至看见二壮拿自己粉色的小舌头意犹未尽的舔舐了一下汤勺! 不! 第100章 他想要不平等待遇 陈启的内心强烈嘶吼着各种“不”,他甚至夸张地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那一瞬间都坍塌了。 他看着一汤勺接着一汤勺正满脸幸福享用着鸽汤的二壮,只觉得那一勺勺汤像是二壮正喂给自己的毒药。 谁能想到当他满怀期待、挖空心思给二壮弄来一碗好汤时,这碗汤竟成了背刺他的凶器,而他真心对待的二壮竟成了专门针对他的刺客! 陈启再看向二壮的时候,总觉得二壮的嘴里有肖亮的口水,二壮的唇上有肖亮的印记…… 看着看着,陈启就总有了一种二壮脏了的感觉,然后…… 他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陈启用力推了一下自己坐的椅子,声音大的连他自己都咯噔了一下,但为了维持自己的愤怒和体面,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雄赳赳地消失在了二壮和肖亮的视野中。 陈启走后,肖亮和二壮面面相觑。二壮脸上带着犹疑的神色问肖亮:“肖亮哥哥,少爷怎么了?” 肖亮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刚刚不是坐在那里读书读的好好的,话都没一句,怎么突然间用这么大的力气推椅子,他这是生气了? 肖亮左寻思右寻思,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看了还在等自己答案的二壮一眼:“你赶紧喝你的汤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去准备准备,等下侍候少爷沐浴。” 二壮喝完汤的时候,少爷正在院中打拳,拳风凛冽,等闲之辈不敢靠近。 肖亮在几丈远的地方候着,看着喝完汤走到身边的二壮一脸的无可奈何。 原本还打兴正浓的陈启在看到二壮站在肖亮身边后,忽然就没了打拳的兴致。他慢慢地停了下来,肖亮赶紧凑上去递上擦汗的巾帕。 肖亮觑着陈启的脸色,小声地说道:“少爷,要不我去准备您沐浴的东西?时候也不早了,一会该休息了。” 陈启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肖亮得令后忙一溜烟地跑走了。 二壮想回房间给陈启准备要换洗的衣裳,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陈启颇为清冷的声音:“鸽汤,好喝吗?” 二壮知道陈启这是和自己说话,忙转身对着陈启行礼:“多谢少……启哥哥赏的鸽汤,二壮从小到大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呢!” 陈启眼见着二壮又要喊自己少爷,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好在二壮及时看到了陈启的神情,赶在陈启爆发前改了口,不过一个“赏”字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陈启又焉能不知道呢? “二壮,我觉得你好奇怪——你叫我‘启哥哥’的时候,十次有七八次的时候都会犹豫、会出错,为什么你叫肖亮哥哥的时候,会那么顺口拈来?你为什么要把我和肖亮分得这么开,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待他那样对待我?” 陈启终究还是对着二壮说出了心中所想,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比肖亮差哪了,为什么每次在二壮面前都会遭到不平等待遇。 不,他要的并不是平等待遇,他要的就是不平等待遇——无论是从做主子的角度,还是生活中他对待二壮极好的角度,他都希望二壮能够用多出肖亮好几倍,甚至全部的心意来回馈他、对待他! 第101章 苦衷 听完陈启的话,二壮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生命已然受到了灭顶之灾的威胁。 救命!谁来救救他! 二壮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肖亮在听到少爷允许他准备沐浴的东西后,跑得那么快了——今天的少爷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他不止行为怪异,言辞上更是怪异非常,令人无法招架! 二壮脑子里一阵迷糊,二壮不知道一向聪明睿智的少爷为什么会问自己那么个明显白痴的问题——什么叫把他和肖亮“分得这么开”、要像对待肖亮那样对待他?! 少爷,你是糊涂了吗? 少爷,你本就是少爷,是我和肖亮的主子,而我和肖亮只不过是供你驱使、随你打骂的奴役。咱们本来就是分属于不同地位和身份的人,我要怎么平等对待你? 我叫肖亮哥哥,一是因为他确实年长我,我叫他哥哥分属应当;二是因为他来到陈家庄比我早,是前辈,叫他哥哥是礼节更是谋生手段。 但是,叫你哥哥? 少爷,你可曾见过哪家少爷、公子会上赶着要一个仆役叫自己哥哥的?不是我说,这样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个傻子! 当然,我并不是说少爷您是疯子或是傻子,即便疯傻,也是我二壮,谁叫我是没任何地位、只能供人驱使的仆从呢? 您只顾着自己舒爽,就让我叫您哥哥,您有没有替我想一想,如果我叫您哥哥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了,别人会怎么说我,会如何惩罚我呢? 所以我每次叫您的时候,按照您的要求叫您启哥哥的时候,我都要犹豫,都要想清楚,这是在您面前,还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您认为只是一个称呼的事,与我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明白我为什么能够随意、平和地跟肖亮相处、叫他肖亮哥哥;却在面对想让我主动叫启哥哥的您面前这么的犹豫、不安? 实在不是我不想更随便地和您相处,而是您和我和肖亮,本身就隔着身份、地位的限制,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啊! 私下里,二壮就是这样想的,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但面对陈启的问询,他却不能也不敢把这些话都告诉陈启。 面对陈启的问询,二壮只能装傻,装作自己根本没听懂:“少……启哥哥,您瞧您说的!无论是叫您少爷还是启哥哥,那不都是您吗?我就是时常两个都得叫,有的时候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一时秃噜了……” 二壮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根本没有给到陈启想要的答案,不过陈启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期望能够从二壮那里立时就能得到解答。 就连陈启自己有时候也很是懵懂,他为什么会那么看重一个随意的称呼。 明明肖亮和二壮都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按理说肖亮跟着他的时间更长,即便有情感的话,他也应该和肖亮更为亲近才是。可偏偏在他的内心深处,明显是二壮占的地方更多,情分也更重些。 缘分是如此奇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102章 搓背 陈启盯着面前神情极为忐忑的二壮看了半天,就在二壮几乎要下跪求饶求陈启别再看自己时,陈启终于冲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越过他当先朝屋里走去。 二壮跟在陈启后面,终于可以有空擦一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了。 屋子里浴桶里的水已经快要弄好了,二壮赶紧到衣柜前给陈启找要换洗的衣服。 陈启在肖亮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进入到浴桶中,原本应该是肖亮负责给陈启搓背洗浴的,陈启却冲着二壮道:“二壮!你来过来给我搓背!” 二壮人小,手也小,力气更小。他没给人搓过背,也不适合给人搓背。 乍然听到陈启说让自己给他搓背,二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肖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过去给陈启搓背时 ,二壮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听错,陈启确实是叫他过去。 浴桶里热气升腾,陈启光裸着身子坐在热水里,露出白嫩的肩背。 二壮心下犹豫,他怕自己没力气搓的不好,惹陈启生气,脚步磨磨蹭蹭的一直在走却始终都没有近前。 陈启等的不麻烦了,眉头紧锁:“二壮!你在干什么呢?等你来到我跟前,我是不是要再重新换一桶洗澡水再接着泡?” 肖亮手持布巾,递给二壮一个鼓励的眼神,二壮赶紧接过肖亮手里的布巾,几步走到浴桶边上。 面对着陈启白花花的脊背,二壮有些头大——虽然他平日时常看肖亮给陈启搓背,但看是一回事,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紧张。 眼见着陈启在水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要转过身来再同他说些什么,二壮怕再听到斥责的话,赶忙将手里的布巾伸到浴桶里沾了水,然后抚蹭到陈启的背上。 陈启确实有些生气了:本来他还是极有耐心的等待二壮的到来,但是没想到却看到二壮在面对他时,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自己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二壮他至于吗?等到后来再看到肖亮和二壮继续眉来眼去的,他的怒气当时就爆发了,所以才说了生气的话。 生气的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二壮刚刚不是已经到自己身后了吗?他还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给自己搓背? 陈启不耐地动了动身子,正要说什么,二三息的功夫,一个湿润而又柔软的东西已经轻贴上他的背脊——这是,这是二壮的手?他,他这是正在给自己洗澡么? 陈启的身体猛然一震,身躯不由绷紧,心里闪过这些念头。 二壮紧咬着牙,使尽全力攥住布巾给陈启擦背,他表情狰狞的模样,看得肖亮心里一阵阵发怵:二壮他知道轻重吧?别给少爷搓坏了! 肖亮不知道的是,二壮只是看着使力了而已,他人毕竟小,又没有什么力气,就算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力气又能到哪里? 柔弱的小手攥着湿滑的布巾在陈启背上游走,那力量脆弱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陈启却觉得无论是布巾还是那偶尔贴蹭他的小手,此刻都带了极大的力量。那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正透过他与之相触的肌肤,撼动着他藏在胸腔里的心门。 说是洗澡,不如说是场考验更贴切。 第103章 神思不属 随着布巾的游走,陈启的脸上渐渐流露出隐忍的神色。慢慢的,他只觉得二壮的手擦向哪里,哪里的肌肤就如火烧过一样焦灼。 耳朵在这样的时候,也忽然变得异常灵敏起来,身后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够很快地被捕捉。身后是二壮有些急促的呼吸,明明离得不近,却仿佛就回响在陈启的耳边似的,每一次的呼吸都像一个鼓点重重地敲在陈启的心上。 激烈而颤抖的心音,终于让陈启的肌肉一点一点紧绷起来。 二壮好不容易给陈启擦完了背,到最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虽然少爷最初只是叫自己给他搓背,但自己的那几分薄力,搓的能不能让人满意,二壮的心里实在没有把握。虽然自己搓的或许不好,但如果自己多卖力些,少爷即便不满意,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二壮心里已然打定主意,准备在“卖力”上下功夫。好在陈启还没叫停,二壮也就没停下,拿着布巾就转到陈启的面前准备继续给陈启擦身。 长时间的浸泡热水,已经让陈启白皙的肌肤泛上了一层红润之色。在水汽的氤氲之下,陈启长发半束,眼眸闭合,脸上五官深刻,更显得少年眉若刀裁、鼻若悬胆,透露出一股英武的气象。 二壮看着眼眸紧闭的陈启,只觉得眼前的陈启出奇的沉静,出奇的好看。二壮默默欣赏了几息,然后才将布巾重新蘸入水中。 陈启在二壮刚转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二壮来到自己面前了。不知道围着他忙碌了半天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陈启心随意动,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毫无预兆地就睁开了。 猝不及防对上陈启乌沉沉的眼眸,倒把正将布巾抚上陈启胸口的二壮给吓了一跳。 “少……启哥哥?” 长时间的用力和热水的熏染,让二壮的脸上红扑扑的满是汗水,看上去就像点染了胭脂一般红润诱人。因为惊吓,更使得他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陈启毫不意外的在二壮的眼眸里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把……把布巾给我吧,我自己来洗……” 陈启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按照二壮目前的这个速度和体力,陈启不知道他给自己搓完身体还需要多久。而他,早已经被漫长而煎熬的搓背过程,弄得神思不属了。 即便是平时的陈启也甚少要人搓背,今天他鬼使神差一样使唤二壮给自己搓背,已经是极为反常的事了。 搓背事情的起因,不过是陈启因为一盅鸽子汤在二壮那里受了挫。他心里一时放不下,这才想着让二壮能像喂肖亮鸽子汤一样也为他操持一番,好让他填平内心的那些愤懑。 只是陈启想清了结果,却没料到过程。 肖亮赶忙从还在愣神的二壮手中拿过布巾,放在已然重新睁开眼睛的陈启手里。陈启握着布巾,胡乱地擦抚了几下,就已经出浴了。 第104章 新规矩 肖亮和二壮服侍陈启穿好衣服,陈启就进到寝间拿了一本书歪在床上看。 二壮把陈启换下来的衣服放好,肖亮则忙着把浴桶里的水舀出来准备泼掉。才刚舀出一桶水,陈启的声音忽然在里间响起:“肖亮,水你明天再泼掉吧,等会让二壮在里面洗浴。” 肖亮手里拿着舀水的瓢看向在一旁的二壮,二壮连连向肖亮摇头,他的神情比肖亮还要错愕:他今天不打算洗浴啊! 仿佛知道两人之间在无声的对话似的,陈启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以后但凡我洗浴,没有什么特别缘由,二壮就要跟着洗浴。以前就肖亮一个人的时候,规矩过于松散,现在又增加了二壮,规矩就要做起来。你们记着,以后凡在我房间守夜的人,睡前洗浴是第一要务。” 喔,原来是新定的规矩啊! 肖亮和二壮面面相觑。虽然规矩是新定的,但既然陈启开了口,两人就要遵从。 想着浴桶里的热水已经过去一大会了,二壮还要赶紧洗浴,肖亮不再收拾,自觉地关上房门很快出去了。 二壮插上房门,站在房间里看着还不断往外泛着热气的浴桶满脸的纠结。 现在,二壮对于自己昨天跟陈启说要就着他沐浴过的水洗浴的事是十分的后悔——如果没有昨天的事,陈启是不是就不会制定出这个新的守夜规矩了? 他是偶尔想要洗澡,但绝不是像陈启那样几乎每天都要洗浴啊!陈启是因为每天要练武,每次都要汗流浃背才洗的澡,他又不剧烈活动,干嘛每天跟着凑热闹? 洗一次澡是多么繁琐和令人极度紧张的事,二壮的心里在这一瞬苦的像黄连一般。 陈启敛气屏声地等待了片刻,然而房间里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陈启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二壮你还不动手洗,难道是等着要我过去亲自帮你洗?也好……今天你都给我搓背了,我正该也服侍你一次……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陈启话音刚罢,里间紧跟着就响起一阵床铺乱动的声响。听那声音,仿佛是陈启正翻动身体准备从床上起来。 二壮听到陈启要过来亲自给自己洗浴,魂都吓飞——不,他怎么敢让陈启给他洗,光被他看见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就已经露馅了! 二壮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却赶忙阻止陈启:“不用劳烦启哥哥过来了,我马上这就洗,这就洗……” 里间的陈启哪有半点要起来的样子!此刻的他正老神在在地坐卧在床上,听到二壮明显慌乱的语音,他的脸上极快地露出了一抹笑意,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二壮再不敢有别的想法,他一面紧张地脱着自己的衣服,一面竖着耳朵细听里间的动静,就怕陈启要给他洗浴的兴致来了,突然跑到外间来。 及至二壮泡到还十分温热的水中时,陈启那边始终都没有动静,二壮这才放下了心,抓紧时间洗浴起来。 第105章 沾染 二壮在外间洗浴撩泼的水声不断,陈启的心思也被不断撩泼的水声搅弄的十分复杂。 陈启知道自己口中刚刚定下来的守夜新规矩,不过是他遮掩人眼目的鬼话。肖亮洗不洗浴,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又不会和肖亮睡在一处! 陈启针对的只是二壮。 一想起二壮把肖亮刚刚含过的勺子再含进自己的嘴里,陈启就浑身不舒服。即便是已经洗浴好坐在寝间了,也没能让陈启静心。 心思翻转间,陈启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那样的念头——二壮不是刚刚吃了一口肖亮的口水嘛,那他就要让二壮每天都用他洗过身体的水洗浴,让他全身上下都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陈启倒要看看,他和肖亮之间谁更胜一筹! 对于浸入浴桶中的身体,水是无处不在的东西。 水曾经洗过他的脸,必然也会再次清洗那人的脸;水曾经洗过他的肩,同样亦会洗过那人的肩;水曾经洗过他的胸膛,也会同样的去洗那人的胸膛…… 陈启看向外间的屏风,屏风上影影绰绰的剪影依旧。 水在洗干净尘埃的同时,也会不知不觉间沁入人的肌理。 外间水声的撩泼依旧,那水声不止撩泼在二壮的身体上,更撩泼进了陈启的心里。 陈启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二壮给自己搓背时红润的面颊,那样诱人的红如果再被蒸腾的热气沁湿…… 陈启烦躁地把书本一丢,根本连半个字都未曾看进去。 又等了片刻,外间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二壮已经洗好正在穿衣服了。 陈启赶紧把自己刚刚丢在角落里的书再捡拾回来,然后在床上不断调整着躺卧的姿势,以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自然、更洒脱。 陈启只不过将将调好姿势,二壮就已经出现了里间。 白色的寝衣照旧包裹住瘦弱的身躯,刚洗浴过的二壮身上还带着一股水雾混合着澡豆的气息。 “启……哥哥……” 二壮低婉的声音响起,陈启极为淡定的把书放在腿上,一副刚刚才发现二壮进来的模样。 陈启上下打量了二壮一阵,伸手拍了拍床铺,声音沉稳地道:“过来!” 二壮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了床前。 陈启一伸手把二壮拉到床上坐下,然后摸了摸二壮的头发。二壮今天虽然没洗头,但和颈部贴近的一些头发还是有些湿了。 陈启从身侧拿出毛巾,二话不说的帮二壮擦起了湿发。二壮的发摸在手里极柔,像柔滑细软的丝缎似的,让人爱不释手。贴近的时候,还能嗅到头发中隐隐泛出的香气。 陈启经常用的澡豆是以菊花和豆粉为主要材料调制的,因此沐浴过后,身上常会带有一种极素雅的菊花的香气。 昨天二壮洗发用的澡豆,就是这种。 但此刻的陈启从二壮头发中嗅闻到的,似乎不仅仅只是菊花的香气,似乎还有别的什么香气掺夹在其中。陈启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这种香气。 第106章 憋气 “启哥哥……” 二壮半坐在床上,察觉到陈启给自己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只是握着他的头发一点声息都没有,不免出声提醒他。 陈启在二壮的提醒下蓦然回神,手上又紧擦了两下,这才松开二壮的头发。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出神,陈启轻咳一声对二壮道:“好了。” 二壮赶紧把头发随意地扎绑了起来,因为太过随意,很多头发都没扎进去,绑的发束更是歪七扭八的。 陈启只觉的碍眼,颇为嫌弃地嗤了二壮一声,把二壮摁在自己身前然后把二壮的头发打散,给他重新扎了一个。 二壮抚着重新扎好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冲着陈启笑了。 陈启拍拍床铺,示意二壮睡到床上去。 二壮也没犹豫,反正他又不是第一天跟陈启睡在一个床上,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二壮脱掉鞋爬上床铺,拉起被子就要躺下的时候忽然想起陈启昨天曾经答应过他,从今天起要教他识字的。 二壮要躺下的动作停止了下来,他双眼饱含期待的看向一旁的陈启,期期艾艾地说道:“启哥哥……您昨天曾说过……今天起要教我识字的……还作数吗?” 陈启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二壮的事儿。 要不是他为了将今天一时兴起折的一枝花儿和 二壮一同入画,在画画上耽误了些时间;要不是二壮当着自己的面亲手喂肖亮鸽子汤,然后还和肖亮同用一只汤勺…… 他也不会跑出去练了那么长时间的武,洗了那么长时间的澡…… 那样的话,二壮今天的识字课是不会耽误的。 可是这又能怪谁?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二壮的错更多些!也活该耽误他二壮不能今天就开始学习! 二壮忐忑地看着面前的陈启,看着看着,就觉得陈启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一开始似乎有些回避他的眼神,慢慢的却又目露凶光,最后那凶恶的眼神更是直接黏在了他的身上,无论如何也甩脱不了了! 二壮本来对主子奴才的那一套就有阴影,虽常常叫陈启哥哥,但叫哥哥的举动里隐藏的却都是奉命的行为。他平时暗地里就有些惧怕陈启,眼下陈启这样面露凶狠地瞪他,更是让他内心恐慌不已。眼见自己实在躲不过陈启的眼神,二壮只好战战兢兢地道:“少……爷,我,我不学识字了……您……别这样瞪我……我……害怕……” 二壮吓得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让陈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吓到了二壮。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吓唬二壮,只是一时之间没管控好自己的情绪,让情绪不经意间外放了而已。 但二壮刚刚求饶的话又让陈启生气——少爷!二壮果然没把自己当哥哥,几个不经意的眼神就炸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还用多想么,他一口一个“您”这样的敬语,不正是他内心情绪的真实反应! 陈启只觉得一口浊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第107章 牛唇和马嘴 陈启虽然心里有气,却也知道他不能将这些气都发出来,或者是让二壮感受到,否则,二壮在心里就会离自己更远,更不愿意和自己亲近。 虽说陈启想和二壮亲近的心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哪个人心里没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呢。只要不逾越礼法,陈启并不排斥自己这种想和二壮亲近、对二壮好的心意。 陈启虽然衣食无忧,但成长中并没有那种可以交心的玩伴,内心深处终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年幼的二壮的突然出现唤醒了陈启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他就是想对二壮好,也想让二壮从此只对他好,这或许就是他每次看见二壮和肖亮亲近,总是妒忌得难以自控的原因吧。 没有人能看见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一点点的占有,而能无动于衷的。 陈启心里有气,对二壮,尤其是眼前几乎要哭哭啼啼的二壮,却一点火也不能发出来。他不仅不能发出火,甚至还要放柔声音去哄二壮:“好了!不要害怕了!我不过是眼睛不舒服随意看了你几眼,怎么就成‘瞪你’了!谁说不教你识字了?至于这么哭哭啼啼的!你看看沙漏,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明天早一些再教你识字!” 二壮看着在面前极力放缓情绪的陈启,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目光——刚刚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少爷真的不是对他发火,真的只是眼睛不舒服?可是刚刚少爷明明是一副怒瞪着他,要吃了他的模样…… 二壮正寻思着呢,陈启却马上又整了容色,脸上微微有些严肃地道:“说起‘瞪你’,我忽然觉得我确实应该瞪你——你还记得你刚刚叫我什么么?‘少爷’!二壮我可是认清你了!原来你叫我启哥哥,一直都没得真心呐!只要我有些情绪显露在你面前,你心里是不是就在嘀咕‘少爷如何如何’而不是‘启哥哥怎么了’?枉我对你这么好,吃到好吃的鸽子汤,还想着要来给你吃,你呢,当着我的面和肖亮你一勺我一勺……” 陈启话说到这里,慢慢住了口。他刚刚一时情绪激荡,没成想把话说多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陈启虽然有些后悔,但一时又不免去想,幸亏他现在说出了口,否则二壮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意。如果那样的话,或许二壮下次仍会拿他的好意当成驴肝肺,然后继续和肖亮当着他的面亲近非常,那他以后不还是得气个半死。 陈启心里忽然有些忐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忍错过二壮的回应,就硬撑着头皮去瞧二壮。 二壮没想到那盅好喝的鸽子汤竟是这么得来的,心里一下感动极了。但陈启又说起他和肖亮分享鸽子汤的事,二壮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把汤分享给肖亮有什么错(好吃的东西不都应该分享给和自己好的人嘛),但又一想汤毕竟是陈启给的,自己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把汤给别人喝,确实有些不妥,心里就有了些后知后觉的愧疚。 二壮低头寻思了半晌,陈启心里却急的什么似的,他只差要去扒拉二壮催问他了。就见二壮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他,微咬着唇瓣,貌似十分小心地对他说道:“少……启哥哥,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力把你当做真正的启哥哥,多为你着想的……以后,你再给我什么,我再想给别人,一定提前问问你的意见……” 刚听到二壮说以后要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哥哥时,陈启高兴的简直要心花怒放——不枉他对二壮掏心掏肺的一场,看看,这不就有了回报了嘛! 等到再听到二壮说什么自己再给他东西,他再想给别人,一定提前问问他的意见时,陈启只差没将心里的一口老血给喷将出来——自己和二壮说的是这个意思么?他是在意东西给别人了么?自己明明在意的是他二壮,是他和别人无端亲近的举动好不好! 陈启无奈地翻了翻眼皮,顿时深觉读书的重要性。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二壮识字、读书——否则下次再和二壮说话,再解读这种理解性的问题的时候,他一定会被二壮给噎死! 话既然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陈启不欲二壮多想,也不想自己再多想,什么认字读书能理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休息才是眼前应该做的事。陈启伸手拉住二壮手上的被子,轻松把被子掀开:“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陈启既这样说了,二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顺从地躺在陈启拉开的被子底下,任陈启给他盖上了被子。眼见着陈启就要从自己面前转开,二壮赶紧抓住机会叫住陈启。 陈启一脸不解地看向躺在床上,显得异常温驯的二壮,二壮舔了舔唇,轻声道:“天色已晚,启哥哥也早点安歇!” 陈启再没想到一日临了,能得二壮如此关怀,比之之前虚假的应承,这简直是得了泼天的安慰,一时有些怔愣,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二壮给陈启道过晚安之后,自觉自己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已做足了,没多久就进入香甜的梦境睡着了。 第108章 疯魔 等陈启缓过神来的时候,二壮却已经睡着了。 陈启看着在枕上睡得极香的二壮,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已然能够掌控他的情绪,让他患得患失了。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有个人在自己心里暗暗地藏着,时时的记挂着,在空闲的时候想起,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甜蜜的滋味。他的一颦一笑,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再记得了,却能时时被自己记着,甚至在很久以后还能逐字逐句的复述——就连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和表情,自己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简直是一种疯魔了。 甜蜜的疯魔——如果相处中全是这种甜蜜,估计要被齁死吧。 陈启摇了摇头,不,他没有这么的好命。他并不会被甜死,只会被气死——被不知情的二壮给气死。 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无视自己的亲近,把自己一颗想要靠近的心给推得远远的。和别人在自己面前亲近,然后无视自己的妒忌,在自己面前使劲蹦跶。被抓了现行,还能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和自己不太熟的样子——他也不好好想想,他们怎么会不熟?!沐浴用同一桶水,睡觉睡同一张床…… 试问,有哪家少爷会和仆从用一桶水沐浴,晚上睡一张床,还是每天起来默默给他盖被子的那种? 陈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超出常理,不在伦常内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舍得丢开手,只在心里把一切都暗藏起来。 不管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总有一天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陈启的视线在已然入睡的二壮的脸上逡巡。他的视线扫过他纤巧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在他红润的嘴唇上。二壮的红唇微阖,细细看去,隐见细白的幼齿。 陈启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二壮和肖亮在一盅鸽子汤前几乎唇齿相交的场面,几乎在一瞬间,心里隐藏的那只巨兽就占据了主导地位。没有丝毫犹疑的,陈启对着二壮的嘴唇就俯身下去,在他自己还不知道具体情形的时候,两人的唇就已经紧紧贴住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陈启,蓦然瞪大了双眼。二壮依然沉睡,他根本不知道陈启已经用自己的嘴唇贴住了他的嘴唇。陈启的鼻前是二壮的鼻子,嘴唇下面是二壮柔软的嘴唇。 陈启心内忐忑,内心惊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和二壮嘴唇相贴的举动,心里更担心二壮会突然醒来,然后自己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故而陈启的嘴唇只是在二壮的唇上停留了几息,然后又极快地撤了回来。 陈启心内乱跳,他不受控制地抚摸上自己的嘴唇,感觉到上面似乎还残有二壮的气息和温度。 似乎,嘴贴着嘴也不是那么讨厌。 二壮的嘴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陈启的目光。陈启脑中泛起阵阵涟漪——刚刚那阵相贴太短了,他心里害怕又急,都没有好好体会,他就再去贴一会,一小会就好…… 陈启打定主意朝着二壮的嘴唇再度俯身下去,四片唇瓣再度相贴,陈启放松心神感受二壮唇瓣的柔软。陈启心里有隐隐的兴奋和猜测升起,似乎只这样贴着并不够,但他一时又困于自身经历的浅薄,只是无意识的舔了舔二壮的唇瓣。 无意中的舔舐给陈启带来了不同于嘴唇相贴的感受,陈启心里巨震,强摁着内心的欢悦,着意舔舐了一下二壮的嘴唇。 完全想象不到的柔软将陈启俘获,陈启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旦触及那两片唇瓣就心跳如雷,不知今夕是何夕。 原本还在沉睡中的二壮突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一声,却差一点把陈启吓得魂飞魄散。 陈启蓦地停住舔舐二壮唇瓣的动作,睡得迷糊的二壮却已然感受到了来自唇瓣的柔软的压力。那柔软极其温柔,让睡梦中的二壮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当她还是月姑时,母亲经常亲吻她的时候。 二壮心底里隐藏的依赖被唤醒,他眼睛都未睁地张开了嘴,朝着轻压在自己唇上的嘴唇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在二壮的记忆里,她无数次看过胖婶家的大黄这样舔舐小黄。她曾经问过母亲,大黄为什么要舔小黄。阿娘当时告诉她,那是大黄爱小黄的表示。后来阿娘再亲她的时候,她就也总是用自己的舌头去舔阿娘,记得阿娘每次被她舔过之后都笑她像只小狗。 现在化身为小狗的二壮,正用他小巧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陈启柔软的唇瓣。 陈启刚开始被二壮舔唇的时候,还以为二壮醒了,当时就吓了一跳。等了半天,才发觉是二壮在睡梦里对自己做出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违礼法,也有心想从二壮的舔舐中走开。但他只要一离开,二壮就呜呜呜的一脸悲伤的样子。陈启不想在睡梦中都让二壮不开心,他不想见到那样的二壮,于是也就没离开。 唇上传来二壮锲而不舍的湿热而柔软的舔舐,鬼使神差一般,陈启竟也慢慢伸出自己的舌头学着二壮的模样去舔舐二壮。 两个极度柔软、温热的事物一触碰,陈启被激的身体猛然一颤,立时就抓紧了身侧的被子。 二壮朦朦胧胧中只觉得刚刚还向她表达爱意的母亲突然就没了动作,曾经失去的惶恐让她骤然用力更紧地吸附住了陈启的舌头。 陈启舌上一紧,身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快慰,脑海中更是噼里啪啦地作响。就在陈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含住他舌头的二壮似是累了,突然就从口中放开了他的舌头,再没有任何反应。 陈启趴在二壮身前半天,忽然有种虚脱感,感觉比自己打了一天的拳还要累。 陈启心里涌出很多甜蜜——他这样才是和二壮真的亲密呢。相较于他们眼前互换口水的举动,二壮之前那个用肖亮喝过的勺子喝汤的举动简直不够看! 但似乎却有更多的不足,出现在陈启的心底——他和二壮就这样仓促的结束了?二壮不接着再吸他一会了?可惜了,只有他完全的清楚整个经过,二壮睡着了,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陈启再去看二壮的唇的时候,就忍不住多了些遐思。他知道,在那两片红润的唇瓣的遮蔽下,是一个他曾经偶然经历过的神秘世界。那里不仅有湿润火热的唇舌,更有蕴含着奶香味道的怎么尝都尝不够的津液。 陈启想起二壮湿润的唇舌,想起两人呼吸相贴的滋味,面容火烫。 陈启只觉身上的温度一时过高,隐隐有出汗的意思。他赶紧翻身下床,从视线里远离开二壮。 陈启跑到桌边灌了一壶温水下肚,这才觉得身上好些。 第109章 少年幽梦 陈启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桌上他亲手放下的那瓶插花,花瓶之上的花朵清新甜美、花枝遒劲招展,细细赏来别有一番韵味。 陈启想起自己之前为二壮亲手画下的那幅画,心中一动,突觉画中少了些什么。几息之后,他伸手从花枝上摘下一串开得最盛的几朵花儿,把它们拿到眼前细细观赏,又凑到鼻端浅嗅了一下花朵的气息,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花儿走向自己的床铺。 陈启上到床上,先把手中的花儿放到一边,然后将二壮之前扎起的头发给悄悄解开,让满头的乌发在枕头上铺陈开来。陈启这才把花儿拿起举到二壮的鬓边,小心翼翼地将花给二壮插到了耳际。之后他稍稍退开些身子,去观赏自己的“作品”。 柔嫩鲜妍的花儿插在乌沉沉的发堆里,显得花儿更红乌发更黑。花儿又与白皙红润的脸蛋相得益彰,更衬得枕上的少年面容娇美,肌肤柔嫩。 如果那双闭上的眼睛此刻能够睁开来,一定是璀璨如天上星。 陈启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美景繁盛,不知不觉间心头仿佛被什么悄然击中了,竟有些微微的眩晕。静静地观赏了一会,陈启方掀开被子,在二壮的身旁躺下。 陈启静静地听着二壮的心跳,细数着二壮的呼吸,慢慢地,他的呼吸竟然跟二壮的同步,最终恍如一人。 暗夜方知春深。 陈启感叹春天里开得最柔美、最明丽的那枝花儿此刻就在自己的身旁,也庆幸只有他见过那枝花儿最美丽的模样。 浅淡的烛光和二壮头发里时时传来的幽香,让一切恍惚得像一个梦。如果不是感受到二壮温热的身体,陈启几疑自己在梦中。可惜现在的一切和所有的心动,在黎明到来时就要全部消散。到时所有的一切真的就像一场梦境一样,了无痕迹。 知道这场迷梦和心动的人只会有自己吧,陈启暗自嗟叹。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时刻盼望着那人能够对他报以同样的热忱和亲近。 然而少年的心事是那样的隐秘而仓促,注定不能被任何人得知,像开在夜间的幽昙,只为独守属于自己的绽放时刻。 陈启静静地躺在二壮的身边,慢慢等身上的温度和被窝中的温度一致,然后将手抚上二壮的腰腹。不出意料,二壮身上的肌肤果然又因为寝衣的卷起而显露了出来。陈启将手抚上二壮裸露出的肌肤,手指在露出的肌肤上流连了一会,这才把卷起的寝衣拉好。 做好一切,陈启伸手环住二壮的腰肢。 睡梦中的二壮感觉到身旁有人在贴近,对温暖的依赖让他向着身旁的温暖无意识的翻转了下自己的身体 。 相比陈启温柔搂住二壮腰肢的动作,二壮的动作要野蛮得多。只不过随意的一个翻转,他的身体已经几乎半压住了陈启的身体,肢体接触间带来了颇为沉重的压覆感。 陈启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动了下身体,顺势调整了二壮肢体对他的压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110章 梦境疑惑 虽然夜间睡得有些晚,陈启还是在天亮后不久就醒来了。 肖亮之前向他提出不让二壮给他守夜的提议,虽然被他轻易给驳回了,陈启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任何的把柄让别人有机会指摘二壮的事。他只要一切如常或者更努力些,就没人会留意二壮,在意他的身旁为什么常常只有二壮一个。 陈启从床上坐起,看向身旁的二壮。自从他搂住二壮一起睡之后,二壮的睡姿就好了许多。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二壮伸向被外的手臂,然后把它拉回来。或者是当二壮刚想踢腿把被子从身上踢下去的时候,即便是在朦胧的睡梦中,他也能用自己的腿压覆着二壮的腿,制止二壮腿的躁动…… 虽然两人在一起睡了才几个晚上,但陈启已然习惯怀抱中有二壮的存在。如果二壮哪一天不和他睡在一起,估计他都会因为更改习惯而睡不着吧。 陈启翻开二壮有些凌乱的头发,找寻昨天他悄悄放在二壮鬓边的花儿。经过一夜的睡眠,花儿早不在原来的地方了。陈启翻了一会,终于在二壮散乱的发尾处发现了那几朵花。 不,那都不该再被称为花了。 上面的花瓣大部分已经消失不见,偶尔有零星挂着的,也都卷曲着,颜色更是变成了深褐色。只剩下变色的花蕊,尚能够勉强看出被陈启拿在手中的东西曾是花朵。 陈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残花——他不是没预料到花朵的残缺,只是没想到会破败成这样。看到花朵残破不堪的样子,犹如在看自己在意过的一段曾经的美好也跟着一起破败。 幸好,花朵虽易残,佩戴花枝的人还在他的身边,给他带来花开的人还在他的身边。 陈启默默的下了床,把从二壮发间摘下的花枝珍而重之地放在一个精巧的匣子里——花虽残,但花的枝条犹在,虽然也极其脆弱,但至少也是那场美梦惟二的见证。 陈启穿好衣服,走到床边轻轻地摇撼二壮:“二壮,时辰到了,该起床了!你还想不想识字了?” 二壮迷迷糊糊被陈启给推醒,脑子里不免混沌:他记得自己昨晚见到阿娘来着,他为了留住阿娘,还像大黄那样去舔阿娘来着,怎么一早阿娘还是不见了。难得昨晚就只是自己在做梦? 看着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陈启颇为英挺的面庞,二壮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搞错了。他把眼睛重新闭上又睁开,反复试了几次,陈启都没有消失,阿娘也没有回来。 但睡梦中残存的一些记忆告诉二壮,他真的有对什么东西舔舐过。为了重温那样的感受,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二壮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 二壮反复眨眼闭眼的行为,原本还让陈启觉得好笑,他以为二壮顽皮,在和自己做什么眨眼的游戏。等到看到二壮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嘴巴的时候,陈启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 第111章 想多了 陈启想起来昨夜二壮舔舐自己的举动,想起二壮柔暖滑腻的舌头猝然吸附住他的舌头之后带给他的那种说不出的感受。不知怎地,似乎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流得更快了一般,不用人说,陈启也察觉到自己的面部滚烫,他的脸想必是红透了。 二壮舔完嘴唇,脑子里不断寻思:如果他昨晚确实舔过人,他的身旁只有陈启和他在一起睡着,那他舔舐过的人就是陈启。尽管他对于昨晚的印象已经残缺不全、所剩无几,但他仍然记得对方似乎给过他回应。 那个他舔舐过的人是陈启? 那个回舔他的人是陈启? 一想到陈启像大黄一样舔他,二壮就仿佛在大冷的冬天一样冷得浑身一抖。 陈启那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的人,一定会嫌弃别人的口水脏。他如果发现自己伸出舌头要舔他,他肯定第一时间用自己练的武功把自己给拍飞了!还想着什么他会回舔自己,做什么春秋大梦,即便和陈启在一起玩过家家都没有这种玩法! 二壮安慰自己,刚刚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想了一圈,二壮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二壮将视线看向面前的陈启,立时被他通红的脸色吓了一跳,这下立刻完全清醒了。 二壮一骨碌爬起来,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摸陈启的脸。触手就是滚烫的温度,二壮吓得当即就缩回了手 。 二壮被吓得不轻,话也说得又快又急:“少……启哥哥!你的脸好红好烫!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启自然知道自己脸红发烫的缘由,可是这显见的就是一个秘密,不仅不能跟二壮说,跟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 陈启赶忙拉住二壮的手,防止他咋呼乱动,他勉强镇定住心神跟二壮解释:“我就是一早起来有点热,然后又喝了一壶热茶,冲的,不要大惊小怪。你千万别和别人说,以免我阿娘到时候担心我。” 二壮听陈启说不是生病才把心放下,眼瞧着陈启已经穿好衣服,二壮也赶紧从床上下来穿衣服。 到这个时候,二壮才发现昨晚陈启给自己扎的头发散了。二壮在床上翻找了几息,终于从枕头底下找到了自己束发的发带。 明明昨晚陈启给自己扎的头发挺牢的,怎么睡了一夜就松散了?难不成自己昨晚上的睡姿奇差,把发带都给拉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昨晚如果真的有舔舐东西的话,说不定舔的是自己的枕头或者被子? 二壮一时有些懵了,拿着手里的发带出神。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自己抱着枕头和被子疯狂舔舐的画面,二壮只觉得那画面太过惊悚,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给埋起来。 陈启眼看二壮拿着发带一副羞惭的模样,心里顿时一阵慌张。他怕二壮会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二壮的手中扯过发带,急吼吼地说道:“还在发什么愣呢!等下肖亮就进来了,你看看你头发跟个鸡窝似的,成什么样子!过来,我来给你整整头发!” 第112章 惊慌 陈启说罢,也不待二壮答应,直接伸手扯住他就把他带到镜子前。 二壮还沉浸在自己夜间荒唐的不堪里,他无声地坐在镜子前任由陈启作为。 陈启一边拿起梳子给二壮梳拢散乱的头发,一边悄然观察二壮的神色。但二壮每每都将头往低处垂,以至于他不能在镜中很好地观察他的神色。 “抬起头,都梳不好了……”陈启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抬二壮的头。镜子里二壮的脸上红润一片,眼神更是躲躲闪闪。 陈启自己心里藏着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虽然明知道自己动作轻柔,不曾弄疼过二壮,但因为想知道二壮眼神躲闪的原因,还是明知故问地道:“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二壮果然极快地摇头。 陈启继续给二壮梳头,不曾想一直沉默的二壮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让他差点把梳子从手中摔落下来的话:“启哥哥,我昨天晚上……睡相好么?你有没有看到我夜里曾经……舔过什么东西?” 陈启的心里顿时大乱,难道,难道二壮都知道了? 被窥破秘密的恐惧瞬时占满了陈启的心灵,陈启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了梳子,密集尖锐的梳齿深深的扎刺着他的掌肉,陈启却没有觉出丝毫的疼痛。 “你……睡相……挺好的……什么舔东西……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夜里饿了吗?” 陈启竭力维持自己的镇定,但内心的慌乱还是让他把话说的磕磕巴巴。为了混淆二壮的注意力,也算是让自己垂死挣扎一下,陈启故意把二壮往肚子饿了的话题上引。 心里同样慌乱的二壮听见陈启说自己睡相挺好的,顿时放下了心。陈启问他是不是夜里肚子饿才问的舔东西的话题,正好将他问的奇怪的话题给遮掩过去了。 二壮立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频频点头道:“嗯嗯,我就是夜里肚子太饿,才做梦舔东西吃的!我以为你都看见我做了那样的梦呢……” 二壮的话,也让陈启的心里猛然一松。他准备给二壮继续梳头,梳子才举到头顶,这才发现梳子被他刚刚用力给握断了。他的手上也被断掉的梳齿给扎了,虽说伤口不太大,却也正往外面沁着血呢。 陈启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梳子放在台子上,重新又换了一把梳子给二壮弄头发。 二壮眼见陈启将断成两截的梳子丢在台子上,心里好奇,就把梳子拿在手上去看。一看不要紧,顿时就吓了一大跳——梳子上赫然印上了新鲜的血迹! 二壮唬的不行,立刻就扭过头拉住陈启的手想去看他手上的伤口。陈启却固执地按住二壮,说头发马上就好了。 二壮只得强坐着等陈启给他扎完头发。二壮心急如焚,偏偏陈启还是一副极淡定的样子,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旁的什么人。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陈启说了一声“好了”,二壮立刻站起去看陈启的手。 第113章 他在意的 二壮把陈启的手拿在自己的手里。 陈启骨节匀称的大手放在二壮纤细白嫩的小手上对比鲜明。 二壮紧盯着陈启受伤的地方看,那里鲜血还在不断的沁出,因为有一会儿没有擦拭,正逐渐有汇集成珠的趋势。 陈启的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在自己的伤口上,他的视线被二壮所吸引。 二壮并没有见过人受伤。 在他被拐卖之前,他都还只是她。 她是一个被阿爹阿娘呵护在掌心里的孩子。 她没见过世间的风浪,更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所以她后来就被人轻而易举地给拐骗走了。 哪怕在来到陈家庄时,二壮的生存技能都很有限。后来虽说是被迫女扮男装给陈启做小厮,却也只是做些无足轻重的活计。关上了房门,他和少爷陈启,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在看到陈启的伤口时,二壮是近乎害怕和无措的。 流那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不怕,不怕,二壮吹吹就没那么疼了。 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啊。 呸呸呸,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少爷,喔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启哥哥,启哥哥一定会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二壮皱着眉头,尽管脸上还挂着害怕的表情,还是一边安慰陈启,一边朝陈启受伤的伤口吹风。 二壮所知道的有限,还不知道要怎么帮陈启处理手上的伤口。 陈启也不提醒二壮。 陈启虽然是个少爷,但因为练武,本身要比一般人能抗疼。 陈启知道二壮人小,没有多少的生存经验。看到新鲜冒血的伤口,二壮不吓得到处乱叫已然很了不起了。陈启根本就没寄希望二壮能给他包扎伤口。再说,破的这点皮流的这点血,对于立志要成为男子汉的他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二壮在面对他的伤口的方式让陈启觉得新奇有趣。 半大不大的孩子,胆子还没长全,连睡觉都会舔别人的人,见到伤口明明怕的眼睛都快闭起来了, 却还在关心他会不会痛。 他那样担心自己的死活,虽只是不着边际、童言童语的一句,还是让陈启的心里感受到了莫大的温暖。 轻轻柔柔的口风柔缓地吹过来,微微翘起的红润的唇瓣让陈启闪神不已——那红润是极其柔软的,那唇瓣里面的小舌是温热湿润的,那口里的津液是充斥着诱人的奶香的…… 陈启只觉得喉间骤紧,忍不住大大地咽了一口唾液。 二壮不知道陈启的异状,陈启却因为自己对二壮莫名的骚动而觉得羞耻非常。 陈启赶紧低下头,入眼正好看到二壮幼小的手半捧着他的手的模样。 大手和小手交叠,纤细和刚强交织。 陈启只觉得和二壮手掌相叠的部分是那样的酥麻和与众不同。 那只手陈启已经看了有十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手滋生了兴趣,他就着二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陈启的目光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到每一条细小的纹路,每一道深刻的粗壮的掌纹,大到每一根粗长不一的指节。 柔韧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这样的手,二壮看到会喜欢吗? 第114章 再晚些就怕来不及了 二壮眼看那血珠越凝越大,陈启却很有些怔愣的模样,以为他被自己的伤口吓住了,顿时更着慌了。 但即便心里着慌,二壮却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在陈启面前慌乱——陈启受伤已经够疼了,说不定陈启还担心自己是否有性命之忧,在这样的时候,他一定要去安慰陈启,去努力帮助他脱离危险,而不是再给陈启的现状雪上加霜。 心里虽早已打定了主意,奈何二壮终究是个经验和心力都不足的小人儿。二壮捧着陈启手的手,已经肉眼可见的发起抖来。 就是这样,二壮嘴里还对着陈启强说道:“启哥哥,咱们赶紧去看大夫吧,我……我不会帮人处理伤口,再晚些怕是来不及了……” 陈启听到二壮说“晚些怕是来不及了”,心里颇有些要发笑的意味——是啊,如果他手上的伤口再不处理,可能过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就会止住血,再等一些时候,即便不进行任何处理,也会慢慢愈合。到那样的时候,想要就它引发别人同情和关心的人,可不是来不及了嘛! 陈启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要紧,也知道二壮口中的“晚些怕是来不及了”和自己心里想的“晚些怕是来不及了”是两码事。他不想就这件事引起二壮更多的恐慌,却也不准备让二壮放下对自己的关心和牵绊。 但二壮说的请大夫却是万万不能的,那样母亲就会知道,到时候必然会因为心疼而责备贴身侍候的他们护主不力,陈启不想要二壮他们因为他而受到牵连。 陈启用还没受伤的另外一只手拍拍二壮的肩膀:“没事的……不用请大夫……”陈启边说,边示意二壮到柜子里去取巾帕。 二壮几乎是跑着过去的,他手忙脚乱地翻扯了一通,好不容易拿了巾帕赶紧将巾帕递给陈启。 陈启将帕子贴上伤口,棉质的帕子很快将伤口处的鲜血吸掉了。 帕子很快拿开,二壮看见原来流出的鲜血没有了,心里惊奇的同时也极为振奋,心想原来处理伤口是这么简单的事啊,亏自己刚刚还怕得要死! 二壮刚开心不过片刻的功夫,刚刚拭去鲜血皮肤处又流出了一些新鲜的血液。陈启又拿了帕子去擦,血液被擦干,然后又再度流出来…… 一整个过程,二壮都看清楚了,但却越看越心惊:流血止不住,启哥哥不会真的会死吧…… 正急的抓瞎,二壮脑海里忽然想起以前阿娘做针线活计被针扎的时候,总是极快地将手放在手中吮吸的场景。当时二壮不明白阿娘为什么被针扎了要去吸手指头,还特地问过阿娘。 二壮还记得,那时阿娘搂着她,慈爱地跟她说,“吸一吸,手指就不会痛了,也不会流血了。” 后来等到阿娘吸完了手指,二壮拿起阿娘的手指仔细查看,阿娘被针扎的地方果然完好无损,并没有鲜血再冒出来。 想起这些,二壮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第115章 诱哄 在陈启又一次用棉布吸完伤口上冒出的血珠的时候,二壮捧起了陈启的手。然后在陈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壮已然将自己的唇凑近了陈启的伤处。 绵软湿热的小舌凑上去舔舐陈启手上伤口的时候,陈启的大脑立时就停滞了。 前所未有的湿热和柔软在陈启的手掌处慢慢游移,柔腻舌端不断被舔舐的酥麻感在陈启的手心不断漾开。陈启的身躯骤然一颤,他另外一只空闲着的手已然不受控的抓住了二壮触手可及的肩膀。 “嗯……” 骤然被猛烈的力道抓住,二壮的肩膀不可避免的传来一阵痛楚。陈启听到了二壮发出的声音,连忙放松了对二壮的钳制,手却还虚虚地捏放在二壮的肩膀上。 陈启突然用力发出的动作,让二壮看到了伤势转好的希望。他大受鼓舞,舌下不停,更加卖力地舔舐起陈启的伤口。 酥麻感遍布全身,陈启的内心不住的叫嚣着让他一定要立时做些什么。陈启闭上眼睛努力摁压住这种冲动,但他越是摁压内心的翻涌越甚。 陈启忍了又忍,额头上都有汗冒出来了,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一个蹲下站起的功夫,二壮已然被他从地上抱起,然后紧紧地搂抱进怀里。 二壮不知道为什么陈启会突然抱起他,是伤口太疼了么,以至于陈启喘息的是那样的厉害。 二壮看着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的陈启,想都没想的伸手抚上陈启的面颊,口中安慰道:“启哥哥,再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平日听起来就有些亲昵的“启哥哥”,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有了别样的韵味。陈启在那声“启哥哥”之后,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 二壮柔暖的身体就在陈启的怀中,刚刚还在舔舐他伤口的红润的唇舌也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曾经无意间尝过那唇舌的味道…… 陈启脑中再无其他,一心只想再靠近那湿暖的小舌,再尝尝淡牛乳般的香润的津液,然后再被那样绵软的舌头吸吮裹挟一番…… 心底里的渴望让他忘却了一切,他遵循着内心的渴望朝着二壮逐渐的低下头去。 唇将将要碰到二壮的时候,却被二壮用手给挡住了。 二壮一脸的犹疑——少爷为什么要靠近他,为什么一副要来舔他的模样? 阿娘说,舔是喜欢的表达——他虽然不讨厌少爷,可还没到喜欢少爷要舔他的地步。刚刚他给少爷舔手,不过是为了治疗少爷手上的伤罢了。 陈启知道自己的孟浪,可内心的渴望已然让他完全阻止不了自己逾矩的行为。他伸手攥住二壮的手,把二壮的手拿开,然后温柔的诱哄他:“二壮,启哥哥伤口疼……现在疼到了嘴上,你……舔舔它吧……” 二壮再没想到伤口疼还能转移的。但眼看陈启面色通红、气息急促又浑身热烫的模样,陈启既然这样说,那想必是疼得极为厉害,再也按耐不住的了。 第116章 半吊子先生和好学生 二壮还在想的时候,陈启的嘴唇已经迫不及待地贴靠了上来。 柔软的四片唇瓣相贴的时候,二壮没什么反应,陈启却身躯猛然一震,接着更紧地把二壮往怀里又抱了抱。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更紧的搂抱,二壮以为陈启又痛上加痛了,忙开启自己的唇舌用舌头舔舐起了陈启。 陈启对二壮的唇舌虽然有着极其鲜明的记忆,但当他再一次触及的时候,那种湿濡和热意还是将他的心口都为之烫了一烫。 陈启是个好学生,更是个非常聪明,擅于学习的人。 在二壮这个半吊子先生还只知道像猫狗吃食一样舔舐的时候,陈启已然在二壮曾经无意识的吸吮中得到了些快慰。 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和二壮的唇舌亲密接触了。相比第一次的懵懂和震惊,陈启已然具备了些经验。他知道怎么让自己感到舒服,也由自己舒服的感受推断出怎么让二壮舒服。 陈启将自己的唇舌紧紧地吸附住二壮的唇舌,然后在二壮的口腔里探出了自己的舌头去搅弄二壮的舌头。 在贴近二壮嘴唇的时候,他原本还有些慌乱,此时却像练武似的摸着了门法。挑、舔、吸、刮……多种样式被他一一尝试了个遍,也在不断的尝试中感受到了不同的快乐。 二壮震惊于治疗伤口还有这么多门道,只顾大睁着眼看面前微合双眼的陈启——他这个表情是舒服的吧,伤口想必应该是不疼了的。二壮心里深觉安慰,长时间被陈启摁住舔舐的不适也感觉好些了。 刚还在庆幸,二壮的舌头就被陈启突然含住,然后紧接着就被非常用力地吸吮了一下。二壮舌尖微痛,只觉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二壮害怕陈启再来这么一下,照陈启这么吸下去,他的舌头早晚会被陈启给吸断,他可不想治疗的时候搭上自己的舌头。 二壮口中呜呜的发出声响,他想要让陈启从他的口中退出来。但陈启仿佛被治疗上瘾一般始终纠缠、追逐着二壮的唇舌不放。 二壮实在不堪忍受,只能握住自己的手,用自己的拳头不住的去捶陈启。 陈启察觉到二壮的反抗和不满,这才从二壮的唇里退出,停留在二壮的唇边。 “对不起。我……伤口刚刚太疼了……没忍住……” 哪怕是已经退出了二壮的唇舌,陈启依然不愿离开。他声息微喘地停靠在二壮的唇边,只为那里离让他魂仙梦绕之地更近。如果他想,他只要稍稍凑上去,就仍能将那香软湿濡重新含住…… 二壮不习惯离陈启这么近,治疗都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近的贴着自己,感觉好不习惯! 二壮把身子微微地向后扬起,借机退出陈启唇舌所在的地方。 陈启看着二壮的动作,心里虽有无尽的眷念和不舍,却也只能将他放开。如果再继续下去,陈启怕小东西会有所警觉,并且怀疑自己那么强烈舔舐他的目的。 他食髓知味,可不想失去这样的美妙滋味。 第117章 保密 二壮在陈启的怀抱中不安地动了动,陈启连忙把二壮放在地上。 陈启窥看二壮,二壮好似浑然不知两人刚才的亲密行为有何不妥——眼见二壮的态度正常得很,陈启终于放下了心。 二壮刚到地上,就急着履行自己小厮的职责,要再帮陈启查看一下伤口是否还在继续流血。 不知道是不是口水真的有愈合伤口的作用,陈启的伤口被二壮那么一舔后,竟然真的不再流血了。 二壮高兴地看着陈启的伤口道:“启哥哥,你看我的方法有效吧,伤口都不流血了!” 陈启脸上亦满带了笑意道:“嗯。二壮的办法是好,二壮果然很聪明。只是……” 陈启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二壮好奇地问陈启:“启哥哥你刚刚说‘只是’,你是认为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陈启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二壮,你舔伤口帮助伤口愈合的方法虽然很好,却也不能常用,不能给更多的人用,否则以后这法子恐怕就不灵了。还有就是,像我今天受伤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他们就会罚你不让你吃饭。二壮,你不想没饭吃吧?记得一定不要告诉旁人,我今天手掌受伤的事喔!当然,你怎么给我治伤的事,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了。” 听了陈启的话,二壮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才道:“启哥哥,好的,我知道了。可是,我阿娘以前都没跟我说过,给更多的人舔治伤口,会慢慢让治疗伤口的疗效失效的事哎。不过,少爷你读过很多的书,应该会知道不少这样的事。看来,我以后要省着点舔了,否则下次等到我了,可能就没法子医治了。” 说到这里,二壮看了看陈启的神色,然后小心地道:“启哥哥,你刚刚说你今天受伤的事不能告诉旁人——连肖亮哥哥都不能告诉么?他应该不算旁人吧?” 陈启知道二壮和肖亮两人平常极为亲近,若是平时听到二壮这样说,难免不会吃味。但因为他刚刚才和二壮亲密接触过,心里的甜蜜还未消散,此刻的心情倒也极为平和。 陈启脸上露出了今晨起来之后的第一抹严肃的神色,他板着二壮的肩膀道:“肖亮也不能告诉,很多时候,我们需要有一些仅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二壮不知道为什么要拥有和陈启之间的秘密,陈启是少爷,他是小厮,有什么秘密可言?但陈启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二壮也不多问,冲着陈启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肖亮拍门的声音,陈启让二壮收拾屋子,自己去给肖亮开门。 二壮心里慌张,打眼看见扔在桌子上的陈启擦拭鲜血的布巾,想着陈启特意交代不让肖亮在内的所有人知道他手掌受伤的事,立时把布巾团在手里。 但布巾太大,二壮手又小,即便窝在手里也隐藏不了。眼看肖亮已经过来了,二壮只得把布巾和昨晚换下来的脏衣物混在一起,想等着空一点的时候再想法子处理掉。 第118章 簪花 肖亮在外头拍门,原以为要等一会儿,没想到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启就亲自过来开门了。肖亮看陈启身上已然穿着停当,想来他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 陈启的早起,在情理之中又在肖亮的意料之外。 肖亮跟陈启打了招呼,陈启淡淡回应了自去练武,他虽没多说什么,肖亮却仍旧从陈启离去的身影和走路的姿态中看出他心情不错。 肖亮进了屋子,迎面就看到了面色似乎有些讪讪的二壮。二壮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梳的也还算齐整,这倒大大出乎了肖亮的意外。 看到肖亮,二壮跟肖亮道了早,就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脏衣服。 肖亮开始收拾昨晚上没弄出去的洗澡水,二壮在一旁整理床铺、打扫卫生。 肖亮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几乎算把活计做好,眼下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 外面传来陈启叫二壮的声音,肖亮知道或许是陈启练好武了,忙让还在翻捡脏衣服的二壮拿着擦汗的布巾过去。 二壮已经打扫好房间,原本想趁肖亮不注意的功夫把染血的布巾给拿出来然后藏在一个稳妥点的地方,但肖亮让他给陈启送擦汗的帕子,他也只得先给陈启送帕子去。 陈启已然练好了武,他也不回屋子,就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二壮过来。 眼看二壮从屋里出来,小小的一只如雨后春笋般清新可人,陈启的眼中不由流露出赞赏的笑意。 二壮走到陈启跟前递上帕子,陈启一面接了帕子擦汗,一面拿眼偷看二壮。 二壮的注意力却在院子里的几棵花树上。原先还是花骨朵的几棵花树,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绽放了嫩蕊,已然花枝招展的开在了柔缓的春风里,望过去美丽动人,如烟如梦。 陈启跟随着二壮的视线,看他的眼神凝住在远处的花树上,心下当即了然。他立刻步履轻快地走向花树,从树上挑选了几枝鲜嫩饱满的花儿摘了下来。 陈启举着花儿满脸带笑的走回到二壮身边,把手里的几枝花儿递给二壮。眼看着二壮满心欢喜地接过花枝,他心念微动,又从二壮手上取回一枝花枝。 陈启从取回的花枝上面摘下几朵花儿,满含笑意地把花朵递到二壮的耳畔。在二壮有些不解的目光中,陈启将花朵簪在了二壮耳畔的头发里。 眼前的二壮和昨晚躺在枕上黑发铺陈鬓边簪花的二壮重合了。 陈启的目光太热切,二壮有些腼腆地伸手去摸耳畔的鲜花,陈启的脸上闪过惊艳的神色。 肖亮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少爷,该洗漱了!” 陈启忙从有些旖旎的氛围中调回心思 。他看了看二壮鬓边的花朵,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枝,当即从花枝上面也摘了几朵花簪在自己的耳边。 二壮看着耳边也簪上花的陈启,只觉花朵映衬下的陈启,别有一番美姿容,不禁朝他露出一个笑来。 陈启看二壮笑,也跟着二壮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扬扬手里余下的花枝,伸手拉住二壮的手道:“独美美不如众美美,走,咱们去给肖亮也簪一朵花儿去!” 第119章 突发意外 肖亮看见陈启和二壮手拉着手高兴地从练武场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肖亮眼尖,一眼就看到陈启和二壮鬓边都带了花儿,立刻眼中带笑的夸赞两人:“少爷和二壮这花簪得真好看!” 陈启闻言松了牵着二壮的手,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花枝,笑道:“肖亮,过来!爷今天给你也簪一枝花,让你也做一回簪花郎!” 肖亮笑着朝陈启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那感情好,我沾着少爷的光也美上一会!只是爹娘把我生的丑,怕是比不上少爷和二壮簪得好看。” 陈启从花枝上摘下一朵,朝着肖亮的头发上插去,嘴里兀自说道,“别这么妄自菲薄,咱们肖亮什么时候差过!就凭你在我身边侍候,你的相貌也不会差……” 陈启一时给肖亮插好了花,往后稍稍退了几步,拍了一下手道:“我身边的人就是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嗯,果然人模狗样的!” 肖亮不好意思笑起来,一旁的二壮也噗嗤笑出了声,紧跟着说道:“就是就是,肖亮哥哥簪起花来,也极好看,不比少爷差!” 陈启脑中反复估摸二壮口中的“不比少爷差”的意味。寻摸来寻摸去,被他寻出“不比少爷差”的意思还就是比少爷差一些。心里的高兴不减,笑容也没减,回到房间洗漱去了。 伺候完陈启,肖亮和二壮两人也略微整理了下。陈启跟着过来请他用膳的小厮走了,二壮和肖亮也抓紧时间去到厨房用早膳。 二壮和肖亮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倒把一起吃饭的众人看得一笑。性格温柔平和的,夸赞两人是两个俏郎君;平日喜欢互相开玩笑的,则戏称两人是准备结亲的新郎官。 肖亮抚了抚发上的花,坦然的接受了,也不多说别的话。二壮却如小媳妇一般不好意思起来,缩着身子在旁边吃饭。 两人吃过饭,就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到陈启的书房里去拿文具。二壮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丢在陈启换洗衣物中的那块染血的巾帕。二壮想着那块染血的巾帕,心里寻思着要赶紧把帕子藏起来,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起来。肖亮看到二壮走得快了,也跟着走快了起来。 两人走回了院子,二壮跟肖亮说自己忘了将少爷交代要放好的东西放好,去了陈启的屋子。肖亮也没当回事,自去书房中取文具。 二壮进了陈启的屋子,跑到原本放置脏衣服的地方,谁知却看到原本应该放置在那里的脏衣服已经不见了。 二壮不死心,以为自己记错了地方,又在房间各处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找到那堆脏衣服。 陈启的警告浮现在二壮的脑海,二壮心里的恐慌无边无际的漫了上来,一时心急如焚。 那些换下来的脏衣服,本来应该放在房间里的。往常这个时候,那些衣服都还没被收走,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被早早地收走了。 二壮一时大意没预料到这些,现在面临突发的状况,原本红润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了。 第120章 发现 安静的室内只听得到杯盘碗碟发出的声响。 陈夫人眉目慈爱地看着陈启吃进一勺粥,然后夹了一只虾饺放在陈启面前的碟子里。 陈庄主眼看自家夫人光顾着看儿子吃,亲自盛了一碗粥放在陈夫人面前:“启儿已经不小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看顾着他!你也赶紧吃饭!” 陈夫人嗔笑地看了陈庄主一眼,伸手抚弄了一下陈启发间的花朵,柔眼含波:“他即便是再大,在我心里也是孩子……” 陈庄主为陈夫人也夹了一只虾饺,冲着看过来的陈启眨了下眼睛,一叠声地说道:“好好好,知道了,我们启儿永远是他阿娘的小宝宝……” 陈启没忍住,终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陈夫人羞意上脸,嗔怪地看了陈庄主一眼。 “庄主、夫人,负责管理浣衣阁的李大娘说有要事要过来回禀。” 一个小丫鬟冲着陈氏夫妇行礼,有些怯怯地站在房间里禀报。 陈庄主和陈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奇怪:浣衣阁平日做的也只是清洗衣物这样的小事,今天这么早就过来,还说有什么要事要回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陈庄主沉声说了一声“进来”,门外候着回话的李大娘赶紧进了屋子。 李大娘进了房间也不说话,偷偷拿眼看了一眼座上的陈启,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李大娘将帕子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小丫鬟拿着帕子呈送给了陈庄主。 陈庄主还当是什么要事,见李大娘不过是拿了一方帕子过来,微挑了下眉,浑不在意地展开帕子。 一旁的陈夫人好奇地围了过来,就连旁边的陈启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从座位上站起预备过到父亲的身边去看一看。 陈夫人在看清帕子上的物事的时候,蓦地发出一声惊叫,转头就去看身后的陈启。 陈启赶忙凑上前去,这才看清那条帕子赫然正是自己早上用来沾血的那条帕子。 陈启咬了咬牙,有点恨铁不成钢——二壮,这个做事不牢靠的家伙,让他藏好帕子,他就是这样藏的? 如果是血沾在别处倒还好说,但那帕子上绣着一个“启”字,赫然已经是他的独有印记,抵赖不了。 陈父的眼睛已经看向了陈启,陈母更是抓扑到他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陈启,想弄清楚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陈启脸上漾起一抹苦笑,脑子极速运转,思考怎样才能把这件事给圆过去 。 陈庄主的声音颇有些严肃,他看着陈启道:“启儿,你母亲自幼把你当宝贝一样看着,你不要让她担心,你说一下,这帕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陈启拍了拍陈母抚在他身上有些颤抖的手,赶紧解释:“是启儿的错,让父亲母亲担心了!那巾帕上面的血渍是我早上起来练武时,被刀剑不小心伤到印上去的。就在我的手上,很小的一块伤口,不打紧……” 不待陈启说完,陈母就拿起陈启的手。陈母先仔细看了陈启的一只手,没发现伤口;陈母把手放下,又拿起陈启的另一只手。果然,正如陈启说的那样,在陈启摊开的白净的掌心处,极为显眼地显露出一块不大的伤处。 第121章 忧心太过 “呀,你怎么这样不当心!手上伤都成这样了,也不包扎一下!你身边的人都是死的么!肖亮人呢?他主子的手伤成这样,他也不来回报!要不是李大娘多长了一下心,你就不打算说了是不是!我看你啊,平日就是对他们太好,才养成他们这样不把你放在心上的毛病的!来人……” 陈夫人满目的心疼,她爱子心切,独生子身上的每一处伤痛都比伤在她自己身上还要难过。看到陈启受伤,她自然心疼不已。 陈启赶忙拦住自家母亲,他语气急切地道:“阿娘,你别担心!我这伤处真的没什么的!就破了点皮!不关肖亮的事——我当时见伤口太小,就跟谁也没声张,肖亮他们还不知道我受伤。阿爹,你说,我堂堂男子汉,破点皮就声张,搞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像话么?” 陈夫人还在抹眼泪呢,听见陈启的话当即斥道:“胡说!你多大一点的孩子,什么‘堂堂男子汉’!就是男子汉受伤了、生病了,也不见得就不包扎、不看大夫吧?以后不准这样!你说你受伤了不声张,他们就不知道了?那更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一下了!凡事都要主子说才知道——他们是聋子、瞎子么……” 陈启见自己解释后母亲依旧不依不饶,大有把肖亮他们惩治一番的意思 ,赶忙扑到母亲身上摇憾她的手臂——陈母最吃他这一套,很多时候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腆着脸撒撒娇就搞定了。 陈父在一旁坐着也觉得自家夫人有点小题大做——男孩子哪个不受点伤,破点皮的能长大!刚刚他在旁边也看了儿子的伤口,确实挺小的,包不包扎的没什么影响。 在陈父的观念里,男孩还真不能养的太精细——吃不了苦的男人,注定当不了大任!所以在面对陈启的教育上,陈父一般是半放任半严厉的养成态度,这点和陈母对陈启的精细养活有很大出入。 眼看陈启在陈母胳膊上快扭成麻花了,陈父声息颇大的说道:“好了,启儿,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别闹你母亲了!” 眼见着陈启听话住了手,陈父伸手拍了拍陈母道:“我刚刚在一旁也看了启儿的的伤口,确实不大,其实包不包扎都没问题。你若实在担心,不如现在就叫府医过来给他看看?下人就不用着意敲打了,既是启儿刻意隐瞒,他们就大概率真的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你儿子是主子他们是侍从,他若不让说,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与其怪他们,不如好好教育你儿子下次不要胆大妄为……” 陈母被陈启撒娇的时候已然有些心软了,此刻听到陈父的劝慰之言,也颇觉得很有些道理。再说陈启吃过饭后等下还要外出读书,是得抓紧时间处理伤口了。 陈母叫丫鬟去请府医,眼看着府医给陈启包扎好,这才放心。陈启吃完早膳就要离开,陈母从座位上站起,说要亲自去送送陈启。 两人前后脚离开了餐桌。 第122章 训话 肖亮从书房里拿了文具出来,在外面没看到二壮,就走到陈启的房里去寻二壮。 刚走进房里,肖亮就看到二壮脸色发白、失魂落魄地站在当地。 肖亮走上前去,拉了拉二壮的手,关切地问二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二壮回神,看看近在咫尺的肖亮,有心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肖亮,好让他帮自己想个解决的办法。但想起陈启的嘱咐,以及陈启和自己说的什么所谓的共同的秘密,二壮又赶紧把到嘴的话咽下。 二壮看着肖亮,极力想朝他露出笑容,但因为心里藏着的事太过重大,以至于他虽勉强露出个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看着这样的二壮,肖亮虽知他遇到了难事,但他不愿意跟自己说,肖亮也就不准备逼他。 肖亮抚了抚二壮的头,语音温柔地道:“你既然不想说就不说了。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和想不明白的事,尽管和肖亮哥哥说,肖亮哥哥帮着你一起想办法。” 肖亮温和的态度多少给了二壮一些慰藉,一脸忧色的二壮冲着肖亮点了点头。 两人从陈启的房中出来,相伴着往山庄大门外走去。 将将走到大门口,两人就见到陈夫人和陈启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陈夫人一般极少会送陈启上学,今天骤然和陈启一起出现,不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肖亮的心头一凛,赶紧跪下身子跟陈夫人请安。一旁的二壮也唬的不行,跟随着肖亮下跪的同时低下了头。 肖亮和二壮跪了有一会儿,直到陈启又摇晃陈母的胳臂,陈母才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沉声叫肖亮和二壮起来。 肖亮和二壮低着头忐忑地站起身子,陈母让两人都抬起头,陈母注意到两人的头上都像自家儿子一样簪了花,尤其已以肖亮身边那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簪花最好看。陈母的目光在二壮身上停了片刻,这才挪移开。 陈母从鼻端哼了一声,看到二壮和肖亮不自觉的抖了身子,这才满意地说道:“你们少爷平日想着你们,凡事照顾你们,自家头上戴一朵花儿也要照顾着你们给你们都带上——你们自问可有像你们少爷待你们的这份心意去对待他?他时时刻刻替你们省力, 不想麻烦你们,你们也需得自觉些,否则可别等大棒子临身的时候才觉出痛来!” 陈夫人的话委实让肖亮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今早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陈夫人得出他们对陈启不尽心的结论。但陈夫人是绝对的主子,主子说啥就是啥,他们根本就没有反驳和质疑的权利。因此肖亮赶紧惶恐地跪下,急切地表明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陈启的态度。 二壮心里有些隐隐的猜测,但他又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好在陈夫人虽有些发火,但并没将自己发火的具体原因说出来——如果她当时说出来了,以二壮浅薄的见识和经历,必定会在她面前露馅。 那时,可就糟了。 第123章 盼离 陈启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态度自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内心里却很有些焦急和难过。 一直以来,陈启跟肖亮和二壮都是以半友半仆的身份相处。尤其是对含有特殊情感的二壮,陈启虽然表面上对他和肖亮差不多,但暗地里二壮在陈启内心所占的分量却比在陈启面前侍候多年的肖亮还要重的多得多——毕竟,陈启和肖亮再亲近,也没跟肖亮睡过一张床,没跟肖亮互舔过嘴巴,没在心里那么热切地盼望和肖亮亲近。 母亲当着陈启的面训斥了肖亮和二壮。 陈启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和心里最在意的人一次次当着他的面,向母亲和他低下身子跪了下去,他的内心并不好受——这样的场景在提醒他,他以前在他们面前特意保留的友善和平等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气泡泡,不戳自破。 他看着肖亮和二壮在自己面前卑微而颤抖地跪下、低下头去,如同看到了他们卑微颤抖的灵魂一样难受。 陈启迫不及待地想赶紧结束这场训话,结束母亲对他们、更是对自己的,这场无论是从精神还是从肉体层面上看,都是巨大折磨的训话。 二壮胆子这么小,他头垂的这样低,上下身子几乎跪的折叠在了一处,他一定很害怕很难过吧。 陈启心里不自觉的涌出怜惜,看向二壮的眼神都不由得柔和起来。但他随即想起自己还在母亲面前,又赶紧收拾起自己的神色,重新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娘,你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让肖亮他们起来吧,再不走等下我要迟到了。” 眼看母亲训斥得差不多了,陈启终于将心里的焦急一股脑儿带出全部呈现在脸上,似乎他真的只是为了怕迟到而着急。 陈母安慰地拍了拍陈启的手,冲着肖亮和二壮道:“你们主子都发话了,今天就饶过你们。以后再不尽心,都仔细你们的皮!起来吧!” 肖亮和二壮叩头谢过陈母,这才从地上站起。 陈启见肖亮和二壮起来了,忙不迭跟陈母挥手道别,自己先跑到马车里坐了。肖亮和二壮忙拎着文具和陈母准备的食盒,也跟着上了马车。 几人在车厢里坐稳,马车立刻启动离开田庄大门。 马车里的气氛极为沉滞。 二壮自上了马车后并没有抬头,陈启看不到他的脸,也就无法弄清他的情绪。肖亮人比二壮大许多,这种阵仗多少见过和经历过,情绪倒挺正常。 肖亮和二壮坐在马车一角,肖亮抬头就看到陈启的手上包裹了几圈白色的布。 看着陈启手上被包裹的样子,陈启的手这是受伤了。 早上的时候,肖亮并没怎么留意陈启的手。除了洗漱时感觉陈启今天擦手特别快之外,并没有别的异状——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受伤了? 也只能是在自家院子里受的伤,他之后就到夫人院子里去用早膳了。如果是在夫人院中受的伤,夫人决不会罚他们。 肖亮找到夫人惩罚他们的原因了,心里安定下来。 第124章 表忠心 “抱歉。害你们无辜受罚了!夫人罚你们是因为我的手不小心伤到了——这都是我的原因,和你们无关,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说,我这里尽我的能力弥补你们,只是都别憋在心里……” 陈启态度诚恳地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滞氛围。他的目光在二壮身上反复扫过,但二壮始终都没抬头,他只好将目光投注到肖亮身上。 肖亮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瞧少爷说的!您既然受伤了,不管什么原因受的伤,总是我们这些跟班的职责!夫人训斥得对!您在院子里受的伤,我们都没发现,可不是对您不尽心么?别说夫人只是当面说两句,就是打断腿,嘿嘿,当然能不打就别打哈,我和二壮都没有怨言,是不,二壮?” 肖亮生存经验足些,知道即便陈启在私底下待他们如兄弟,但他们之间本就具有的身份地位之差,也就只能让他们跟着陈启享受些吃吃喝喝衣食住行上的便利,至于其他的,和其他的小厮奴仆并无太大的分别——犯错了,仍旧要下跪挨打;错犯的大了,发卖撵走,一点不会容情。 肖亮自知和二壮才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因此从内心里和二壮亲近。二壮自上了马车就一直不发一言,连头都不抬,肖亮怕他太执拗惹少爷生气——虽说陈启即便生气也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能够开开心心的,谁愿意随时被主子冷脸对待?该对少爷表忠心的时候,就该赶紧表上! 故而肖亮在跟陈启说话的时候拉上了二壮,在看到二壮反应不大的时候,他甚至把二壮抱起,让二壮坐在他的腿上,他紧拥着二壮凑在二壮脸前急急说道:“二壮,你说是不是?少爷还在等咱们回话呢!” 二壮的心里是极为难过和难堪的——陈启的话,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明白了自己和肖亮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训斥的。对于他来说,自己是整件事情的起因,甚至是罪魁祸首,他挨罚是应当,但是连累了肖亮却让他心有所愧。 二壮坐在车厢角落里始终不肯抬头,是他一时没想好怎么面对肖亮。他知道少爷受伤的真实原因他不能说,也就代表着他要对肖亮永远隐瞒他被罚的真实原因。他心里的愧意,让他无法面对肖亮。 直至被肖亮突然抱在怀里,贴在脸上,二壮才不得不面对肖亮。看着肖亮面带笑容的脸,二壮更觉愧悔,眼睛酸涩,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肖亮没想到自己一片好意,想就着自己说话的热乎劲儿让二壮跟少爷点个头,既给少爷表了忠心,也算是把此事揭过去了,没想到二壮却直接在他怀里哭了起来!肖亮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二壮了,只得把二壮拥在怀里哄来哄去。 陈启眼看着肖亮把二壮抱在膝上拢在了怀中,脸贴着脸说话的场景,顿觉心里酸涩难当,恨不得冲上去立时把二壮从肖亮的怀里扯出来。 第125章 醋海余波 陈启坐在车厢里看着二壮和肖亮亲近的画面,心头酸涩不已。他恨不得立时就把二壮从肖亮怀里扯出来,更恨不得那个把二壮抱在膝上、拢在怀里和他脸贴着脸的人就是自己。 陈启看到肖亮的手环在二壮的细腰上,想起自己夜间抚触、丈量二壮腰肢时感受到的细腻和不盈一握,只恨不得肖亮的爪子立时就断了去。 再看到肖亮脸贴着二壮,嘴唇就在二壮脸庞附近的情景,陈启更觉碍眼——二壮那张清秀怡人的脸就算是他也没怎么贴过,肖亮胆子倒是挺大,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贴了。 更让陈启觉得过分的是,肖亮竟然还把嘴巴贴靠在二壮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陈启都看到二壮在肖亮靠近他说话的时候,身形猛然瑟缩了下。如此近的距离,肖亮那样贴靠二壮,无疑和亲二壮无疑了。 …… 二壮似是被肖亮的话打动了,眼里的泪水已经止住,却仍靠坐在肖亮的怀里不发一声。 眼看二壮和肖亮极为亲昵的模样,陈启的手紧握成拳,很想做些什么。但他却明白,以他的身份和他在肖亮和二壮面前要维持的形象不允许他那么做。 陈启无奈地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眼睛颇为忍耐地对肖亮说道:“好了,二壮也不哭了。肖亮你赶紧让他回到位子上去,都多大的人了,还被人抱在怀里,成何体统!” 肖亮点头应是,笑着把二壮从怀里往外推了推,手却还扶在二壮的腰上没松开。 二壮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陈启一眼,然后绕过肖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车厢里一片静寂,再无人发声。 肖亮和二壮如往常一样送陈启进入学塾,直至两人送完陈启出来,也没听陈启说过一句话。其实不止是送陈启进入学塾,整整一天的功夫,陈启也没跟二壮和肖亮多说过话。 吃过晚饭,陈启照例在书房里看书习字。肖亮和二壮站在一旁侍候。 陈启翻了几页书,忽然抬头对肖亮说自己想喝点银耳汤,让肖亮亲自到厨房去看他们去煮,一定要煮的软糯香甜之后再端过来。 肖亮爽快地应了,临走前使眼色给二壮,让他小心伺候,毕竟陈启可是沉闷一整天了。在临近休息之前,可千万别做惹陈启生气的事。 二壮接收到肖亮给的信息,抖擞了精神站在一旁,只待陈启想要指使他时他能够第一时间看到。 肖亮走后,陈启又翻了一页子书,忽然把书往桌子上一丢,声音有些大,倒把二壮给吓了一跳。陈启微皱着眉头看了二壮一眼,然后对二壮道:“你昨天哭着喊着要识字,今天还想识字么?” 二壮没想到陈启会在这个时候问自己这个问题,反应很有些迟钝。等到意识到陈启是要教他识字,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陈启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沉声对二壮道:“想学就赶紧过来,还要我去请你吗?” 二壮想学识字,听见陈启的话,忙走到陈启近前。 第126章 他的名字 二壮走到陈启近前,陈启站起身子重新拿过纸摊开在桌子上。 陈启站起后也不坐下,看着二壮道:“既然要识字,就先从自己的名字学起吧。你刚来的时候,我原本想过要给你改名字的,但想来想去也还做罢——你叫二壮,名字虽不好听,又有些配不上你,但至少是你家人给你取的名字,怎么都含着家人的祝福和爱意在里头……”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心下震动,很想立刻就告诉陈启“二壮”并不是自己爹娘给他起的名字,他本名并不叫二壮,他的名字叫月姑。 但被卖了的事实和要掩盖的身份让二壮很快就住了口,他根本不敢跟陈启坦诚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待在陈启的院子里挺好的,吃穿不愁,比之被随时拐卖,然后卖到不知哪里去,要好太多太多。 陈启既然认为二壮是他爹娘给他起的名字,那他就默认这个名字确实是他爹娘给起的就是了。反正他父母给他起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他一天都不曾忘,就藏在他心里呢。 陈启说了一通话,见二壮并不吱声,他抬头看去,发现二壮晶晶亮的眼眸里似乎隐藏着许多破碎的泪意。陈启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勾起了二壮的思亲之痛,也不再讲话,只低头沉腕地在纸上写了个“贰”字。 字写好,陈启将笔搁下。以手指点着纸上那个颇有些洒脱的“贰”字道:“这是你名字中的‘贰’字,笔画虽有些多了些,但你勤加练习,会写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先来试试看。” 陈启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让开了些空余。二壮走上前去,站在陈启原先站过的桌子前,有些迟疑地看了陈启一眼。陈启对二壮孤立性的点了点头,二壮心下一横,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毛笔握在了手里。 陈启看着二壮像抓筷子一样握着写字的毛笔,不禁有些失笑。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教二壮握笔姿势。 “你别看我站着写了这个字,你就也站着写。要写好字,姿势是关键。头一件就是坐姿。我来和你说一下坐姿口诀,等下我演示给你看看,然后你跟着学一下。你现在听好了,写字时要:头正、身直、肩平、臂开、两足安。 ” 陈启一边给二壮讲解着姿势,一边往椅子上坐给二壮演示起了动作。 二壮瞪大了眼睛认真听着陈启的讲述,仔细观看陈启的每个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 陈启极满意二壮的专注,更满意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在这一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二壮的身边、眼里和心里都只有他。 陈启演示完写字姿势,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让二壮坐在椅子上去试试。 二壮脑海中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陈启演示的姿势,在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 “嗯,头不要偏,身体再直一些,肩膀放松,手臂自然打开,不要那么僵硬,双足平稳放在地上……挺好的,就这样保持住……” 陈启在旁边教导二壮,帮他时时调整着动作。 第127章 你应该多笑 陈启眼看二壮的坐姿没什么问题了,就开始继续教他其他的内容。 陈启的手握成拳头在二壮的胸口和桌子间来回比划了一下,然后他用手扶住二壮的身子轻轻地将二壮的身子往前带了带:“写字时胸离桌子一拳远就够了。”陈启又拿起笔交到二壮的手上,让二壮握着。他紧接着冲二壮比划说道:“ 手离笔尖这么远,眼离纸张这么远就可以了。 ” 二壮当着陈启的面反复尝试了写字姿势,直到自己练的熟练为止。 陈启在一旁看着,颇为满意二壮的领悟力,接着指导他最为关键的握笔姿势。 陈启伸出五根手指在二壮面前比划了一下,带着些笑意问二壮:“这是什么?” 二壮知道自己看到了陈启的五根手指,但他不确定为什么陈启还要明知故问。他微咬唇瓣,有些犹疑地道:“五根……手指?” 陈启露出了赞赏的笑容,拍了拍二壮的肩膀道:“二壮果然聪明,你说的确实不错。你看到的正是我的五根手指。这五根手指啊,很重要,它们能够帮你拿好笔、写好字。它们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就给它们起五个亲近一点的名字好不好?我们从头开始叫它们: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 板了一天脸的陈启到现在脸上不仅露出了笑容,而且动作神情还很搞怪,一下子就打消了二壮心里的顾虑。或许正是因为陈启的语言幽默和动作搞怪,二壮在消除心里疑虑之后,竟然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面容俊秀,唇红齿白,一双带笑的眼眸璀璨如天上星,笑声更如波动的银铃回响在耳际。 看着这样的二壮,陈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融化了,一双眼睛紧盯着面前笑得异常恣意快慰的人儿,不舍得移开一瞬。 二壮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少爷目光怎么变得那样怔怔的,是他笑得太过分了么? 是了,他刚刚被少爷的举止逗笑了,没有考虑过少爷的感受。可他并不是嘲笑少爷,只是纯粹觉得少爷的行为好笑,不……这么说好像还是在嘲笑少爷一样——自己该怎么说,少爷才会不生气,才会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嘲笑他?又或者是少爷学习一向认真,少爷只是不喜欢有人在学习的时候笑? …… 二壮的心里乱糟糟的,笑声也因为心思的加重而终于慢慢停止了。片刻之后,二壮小心翼翼地开口:“启哥哥……刚刚……我……不是在笑你……” 陈启看笑着的二壮看得正觉得目眩神迷,不防二壮突然停止了笑声。怎么就不接着笑下去呢?陈启的心里涌出阵阵失落,却也不好让二壮继续笑下去。 二壮吞吞吐吐的解释的声音,让陈启知道二壮刚刚明显误会了什么。陈启不想让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什么误会,忙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在笑我,我刚刚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我走神,只是因为你笑得好看罢了。二壮,你……应该多笑。” 第128章 暧昧 二壮虽小,却也感觉陈启说的最后一句话似蕴藏了无尽的意味。二壮把那句话在舌尖上滚了几圈,竟觉得慢慢有些粘口黏牙似的。 二壮赶忙低了头,去看自己手中握着的毛笔。 陈启说完末了的那句话,有种心思被突然窥破的囧然出来。陈启的心里陡然生出些羞意,竟有种想要就此藏起来的冲动。但若就此不见二壮,他却是有些不甘的。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陈启的心里却也逐渐的泛起阵阵的甜蜜。因此即便有着许多羞耻的感受,陈启却也抑制不住自己想去看二壮的心思。 陈启站着,比坐着的二壮高,一眼就能将二壮的身形紧紧罩在自己的视线里。二壮此刻坐着又半低着头,根本就不知道身后的陈启正一眼不眨地紧盯着他。 陈启的目光落到二壮的头发上,他注意到二壮的头上有几丝发丝已经从总角中脱垂出来,那几丝头发虽然长在头上却飘于其他头发之上,看起来是那样的柔软和不逊,勾的陈启只想伸手去触摸它们、感受它们。但它们是二壮的头发,长在二壮的头上,陈启知道他不能做出让二壮感觉出格的事——为防止自己的手指脱离控制,陈启只得牢牢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暖色的烛光照射在二壮圆润的耳垂上,给形状美好的耳垂也镀上了一层柔润的色泽。陈启不能触碰二壮的耳垂,却忍不住揉捏自己的耳垂,去假想揉捏二壮耳垂的感受——一定会是极度的柔软和细腻的吧! 因为前倾,二壮白皙的后脖颈露出了一小段出来。露出来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两根手指并排放在一起那样大小吧,但陈启的眼睛自看到那块露出来的肌肤后就无论如何也挪移不开。 那块肌肤显露于乌黑的头发和天青色的衣服之间,黑和青里突然插入一抹显眼的白来,更显出白的细致和诱惑。即便只是看着,陈启也能觉出来那块肌肤的细滑。看得久了,似乎上面还隐隐的散发出某种隐秘的香气——陈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他只是凭借“看”,就已经感受到需要用鼻子去嗅闻才能感受到的气味。 陈启的眼睛长时间停驻在那一段如同瓷器一般白嫩、细致的肌肤上,之后他更是按耐不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微微的迎凑上去,去嗅闻那被他“看”出来的隐秘的香气。 陈启长时间的沉默终是让二壮觉出来些异常,心里的紧张让他不自觉的用力抓紧了手中的笔。犹豫了几息,二壮还是冲着身后的陈启转过身去:“启哥哥,咱们还继续学……手指么?” 陈启在二壮的身后看二壮正看得入神,没预料到二壮会突然转身。猝不及防之中,他专注的眼神一下就近距离地对上了二壮很有些忐忑的眼睛。 万物寂寥中,陈启忽然就有种被骤然击中的感觉。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自行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的世界只有面前的二壮,他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二壮的眼睛。 第129章 分吃银耳汤 那忽然击中陈启内心的,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长长的睫毛下的两颗眸子,像会说话一样忽闪着,每一次忽闪,都像能闪到人的心里一般。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纯净,像夏夜的星星,又像秋天的小溪流水。那双眼睛又是那样的明亮,从里面投射出一种迷人的光,给整张脸增添了一种特别的光彩。只一眼,就觉得充满了无尽的韵味。 此刻从二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陈启仿佛看见了映在两潭溪水里的星星,璀璨耀眼而又清澈动人,正发散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陈启完全忘记了说话,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壮却没有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他见陈启听到自己的话没有反应,立时伸出手在陈启面前摇了一摇。摇晃的手终于让陈启回神,陈启面色羞赧地跟二壮抱歉。 二壮眼见陈启短短时间里就已经失神多次了,很有些担心陈启的身体。二壮试探着道:“启哥哥白天学习是有些劳累吧?要不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学别的?” 少年人似乎总有使不完的活力。陈启累倒是不累,只是心底里心思翻涌的厉害,脑子里有些乱纷纷的。眼下二壮提出了明天再学,陈启料定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十有八九不大能集中精神,也就顺势点头同意。 陈启离了桌子站在门口望月,二壮收拾桌上用过的笔墨纸砚。 房间里一时无人讲话,十分的静寂。 屋外忽传来肖亮的声音:“少爷等急了吧!刚出锅的的银耳桂圆红枣羹,十分软糯香甜!” 陈启嗯了一声从门口转回了房间。 肖亮把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之后打开食盒,从食盒中取出一大碗银耳桂圆红枣羹放到桌上。 肖亮给陈启盛出一碗羹汤端放到陈启手边,陈启拿起汤勺挑弄了下碗里的羹汤,羹汤浓稠几欲从半空拉出一道线,果然如肖亮所言熬制的十分软糯。陈启舀起一勺银耳汤放在嘴里,浓厚香甜的口感立马盈满唇舌之间。 自从陈启触碰到羹汤的碗,肖亮就在一旁觑看陈启的脸色。眼看陈启喝完一勺羹汤后,眉目颇为舒展的模样,肖亮知道自己送来的这碗羹汤委实不错。 得,少爷开心就好,也不枉他这么长时间盯在厨房里了。 陈启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见大碗中剩下的银耳汤还比较多,就让肖亮和二壮把剩下的分着吃掉。 肖亮将陈启剩下的半碗银耳汤添满,然后招呼一旁的二壮过来喝银耳汤。 二壮刚从书桌边走到放置银耳汤的桌子边,肖亮就把陈启喝过又被添满的那碗银耳汤递给了他。二壮也没多想,顺手接过,看着碗里熬煮的晶莹剔透的羹汤,舀了一勺小心地放在嘴里,极致的软糯香甜的滋味立时征服了他的味蕾。 陈启虽早已走到了一边假装看书,但肖亮和二壮这边的举动他是一点都没错过。眼看二壮用他用过的汤勺一勺勺吃进羹汤,他内心的喜悦和骄傲几乎要欢腾出来。 第130章 疼人的少爷 女孩子都喜欢吃香甜软糯的东西,尤其在二壮这个年纪。 能够吃到如此甜香润口的好东西,二壮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肖亮见二壮吃得开心,眼里闪过宠溺的笑意。大碗里所剩的银耳汤也不多了,肖亮干脆的端起大碗,将剩下的银耳汤一股脑的全倒进嘴里。 他们这些下人,在别处当差能够吃饱穿暖已然是不错的了,能够像这样吃到滋补的羹汤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陈家庄对待下人也算极为宽厚,饭菜里常常有荤腥不说,隔三差五的还会加些肉菜。像肖亮和二壮这样跟着小主子,饮食上又比别处好些——陈启不仅会把自己吃不下的一些好东西直接赏给他们,甚至会经常刻意跟陈夫人要一些东西说是自己吃,其实只是来留给他们。 陈启没错过二壮流露出的这个表情。他轻咳了一声道:“肖亮,这个银耳羹我吃着不错。现在我每天都要在书房里待一会儿,你明天晚上估摸着时间可以让厨房再煮一些送来。就按今天这个标准来,你亲自督促着去熬煮。以后隔三差五的,你晚上弄些不同种类和口味的羹汤送过来——可以多煮一些,你们每天跟着我辛苦,也跟着吃一点。” 肖亮听到陈启的吩咐,和二壮对视一眼,高兴地应了。 陈启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眼见二壮差点把银耳羹的勺子舔了,这才慢慢走出房间。 肖亮收拾汤碗,看着二壮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弄勺子的场景,他没忍住笑了:“二壮!银耳羹再好吃,也不能把勺子吃进肚子里啊!好了好了!你没听少爷说嘛,让我明天继续熬!大不了,我到时候多煮一点,让你一次吃个够!你再舔下去,勺子都要被你舔秃噜皮喽!” 二壮听着肖亮的话,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汤勺:“抱歉,肖亮哥哥!银耳汤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我听少爷夸赞银耳汤好吃,可是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少爷也就吃了小半碗不到!他是怎么忍住的……我可做不到他那样……” 肖亮好笑地刮了刮二壮的鼻子道:“怎么忍住的?小馋猫,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少爷是少爷,夫人那么疼他,他啥没见过,没吃过!再说了,他如果因为喜欢这个银耳汤,呼噜呼噜地把汤全部喝完,还能落到你这个小馋猫和我的嘴里?!少爷表面不说,人可是极会疼人的哩!” 二壮听懂似的重重点了点头,心有同感的道:“肖亮哥哥,我知道你说的话。少爷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有什么吃的用的,他平时都想着咱们,他待咱们是真的挺好……我一定会像你这样好好侍奉他,来报答他的恩情……” 肖亮把碗筷放进食盒里盖好,一抚二壮头顶道:“你有这个心是对的,只是不该仅只把这些话说给我听——你没事的时候,瞅着合适的机会,也和少爷多说说这些话,好让他知道你心里都明白,一直都对他感恩戴德,想要报答他呢。” 二壮对肖亮的话,深以为然,郑重地跟他点了点 第131章 擦头发 肖亮和二壮把书房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陈启已经又在练武了。 不得不说,陈启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生活是相当的自律自省——当然除了偶尔的和同窗在一处调皮,难得的犯懒跟着陈夫人去探亲请假不去学塾之外。不过这些在二壮来到陈家庄之后,几乎都没有再发生了,所以二壮并不怎么知道陈启也有不自律的时候。 陈启每天早晚的时间都要练武,很少有中断的时候。对于陈启而言,付出总有回报。远远望去,练武场中的少年身姿颀长,动作灵活俊逸充满了力量和爆发感,委实让人欣赏和艳羡。 算起来陈启的年龄比二壮大了一个二壮还要多一岁,男孩子长得快,因此陈启从外貌上看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身姿高的陈启加上他稳重的做派,看起来更加的少年老成。而比他差七岁的二壮在他面前却还犹如一个孩童般,情绪常常不懂得遮掩,还会因为偶尔发生的事情难过伤心大半天。 生活上因为二壮突然离开父母,年纪小也无人教过,加上一副看起来比同龄男孩要柔弱几分的身子,即便二壮作为陈启的贴身小厮也没做过多少实际的事,反倒是被哥哥一样大的陈启暗中照顾着。 这一对主仆,在所有主仆关系里,就是这样异类地存在着。 二壮和肖亮看了会儿陈启练武,陈启练武活泛眼观六路自然知道,只把拳脚舞动的更加虎虎生风。 眼见陈启练得差不多了,肖亮和二壮一起将食盒送到厨房,顺便再给陈启打洗澡水。 等到两人打回第一桶洗澡水回来,陈启已然停止练武在休息了。 二壮忙去寻擦汗的巾帕,肖亮继续去打洗澡水。 等到肖亮把洗澡水全部打好,陈启歇息的也差不多了。 二壮和肖亮一起伺候陈启沐浴。等陈启沐浴好,肖亮就自觉的离开,二壮按照陈启提出的要求也跟着沐浴更衣。 一套流程下来已是折腾了不少时间。等到二壮穿好衣服,里间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二壮以为今天早上陈启起来的早,说不定已经睡了,就轻手轻脚的走到里间。 没想到刚一进去,二壮就看到陈启披散着发坐在床上看书。虽然二壮已然放低了脚步声,但陈启是练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想必是听到了二壮进来的脚步声,当即就从书前抬起头看向二壮。 陈启见二壮亦湿着头发,立刻把手里的书放下,拿起床侧的布巾冲他招手。 二壮走上前去,乖乖地扭过身子,让陈启给他擦头发。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日常,已然让二壮觉得陈启给他擦头发是极其正常的事了。 陈启擦头发的动作异常的轻柔,他的手指和布巾常常在头发里穿梭,一块布巾一旦有些湿了就赶紧换上另外一块。直至陈启在触摸二壮的头发时,再也觉察不出太多的湿意而只是凉滑时,他才慢慢住了手。即便擦头发的动作已经结束,陈启的手依然没有放开二壮的头发,他的手宛若梳子一般在二壮的头发里穿梭,帮二壮整理擦乱的头发。 陈启手指温润的触感和类似按摩的动作,给二壮的头上带来阵阵舒适感 。 第132章 突然其来的愤怒 陈启白皙的手指穿过二壮丝滑的发间,黑白映衬着,在陈启眼中有了一种别样的美。 陈启不由得想起,自己在书桌前站在二壮身后看到的那处吸引他心神的美丽风景。心下牵动,陈启将目光投向二壮的脖颈,那里的衣服不如白日的高,现在已经坦露出更多的肌肤。 陈启将二壮脖颈处一些遮蔽着肌肤的头发悄然拨开,眼下那些白嫩的肌肤就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在陈启的眼中,那些白嫩的肌肤仿佛正散发着莹白的光,而从那些迷幻的有些不实的光里正不断透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来。 心里不断滋生的渴望鼓动着陈启去触摸,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摸上了二壮脖颈后的肌肤。触及到的肌肤立时给他带来一种温软和柔腻感,陈启忘乎所以,手指在二壮脖子后的肌肤上摸了又摸。 二壮感受到陈启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后脖颈,刚开始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但陈启一摸再摸的动作还是慢慢让他觉出来些痒意。 二壮缩起了脖子,一下子变成了个偏头,把陈启的手夹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陈启这才回神,心里微定了定,脑海里却出现二壮被肖亮夹抱在怀里搂在膝头贴脸说话的场景。 心底里忽然升起一股躁郁,陈启也不再急着抽回自己的手,反而将脸贴近二壮,刻意将耳朵附在二壮的耳前低声问道:“怎么了,二壮?我在给你弄头发,你夹我的手干嘛?” 陈启突然凑近的脸和呼到二壮耳边的热气都让二壮觉出了远胜于陈启抚弄他脖子的痒意。二壮瑟缩了一下,无声地将陈启的手从脖颈和肩膀处放出,然后有些躲避的想离开陈启面孔贴靠的位置。 陈启早察觉出二壮的想法,在手被二壮放出后,早就两手插在二壮的腰上将二壮抱起,把他转身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二壮的两条腿分放在陈启的腰侧,两人已经是面对着面的姿势了。 二壮有些惊慌,他没料到自己会直接被陈启提溜到腿上,陈启的脸离得是那样的近,紧紧束缚在他腰上的手又是那样的有力。看着陈启骤然在面前放大的俊颜和乌黑深亮的眼眸,二壮心慌不已,挣扎着就想从陈启的身上下去。 “少爷……少爷……你让我……下去……” 慌乱中,二壮早已忘了和陈启约定要叫他启哥哥的事,把心底里的恐慌彻底暴露无疑。 二壮惊慌的喊话勾起了陈启心底里隐藏的不悦,他非但没放松二壮,反而把二壮的身子更紧地往自己的腰部颠了颠,二壮整个人已然坐在了他的腰际,被他完全地束缚在自己身上。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忘?你为什么面对肖亮的时候,总是能够甜甜的叫他哥哥,遇到我就不能?嗯?” 陈启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二壮这样轻易就掌控了情绪,简直像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第133章 强势 陈启的问话是那样的强势,在二壮被陈启完全控制在胸怀里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已经被吓傻了。二壮不知道陈启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凶,他接下来又会怎么惩罚自己。二壮愣愣地看着面前容色严厉的陈启,微张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壮的沉默让陈启的怒火更加的旺盛,似乎二壮已经用自己的默认,承认了在二壮的心里他的确不如肖亮的事实。 手中的腰肢是那样的纤弱,二壮的身体虽然坐卧在他的腰上,但那分量却是轻盈的让人心惊——不,他不能伤到二壮,但是却又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个出口别人还不行,还必须是二壮,这样或许才能抚平他内心的躁动。 在那一瞬间,陈启想到了自己的手伤。 没有丝毫犹豫的,陈启把头抵向二壮的头,两人头头相贴里,陈启口中低喃而有些痛苦的说道:“二壮……我……手疼……”话刚说罢,陈启不待二壮反应过来,就猛然将头探到二壮的面前,一下子把二壮的唇含进了自己嘴里。 不同于白天的温柔舔舐,陈启的唇多少带了些急切和难以言说的情感。 二壮还在懵懂中,骤然被陈启含住了唇,很有些错愕。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挣脱陈启的吻触,但陈启那声貌似痛苦的低吟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少爷那句话说得那样痛苦,或许他真的很痛吧?想想少爷白天手流鲜血不断擦拭的模样,二壮身上就泛起一阵肉疼——如果那伤伤在他身上的话,他一定疼死了!少爷都是为了给他梳头才弄伤的,他不能忘恩负义!如果少爷觉得舔一舔就能够让自己好过些,那他就舔一舔少爷好了! 二壮还在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的时候,陈启已经不甘于在二壮的唇瓣上厮磨,他的唇舌以不可推拒的强势力量顶开了二壮的嘴唇,进入到二壮的嘴唇中。 如果说最初时和二壮的吻触陈启是懵懂,之后再跟二壮亲吻时的陈启是牛刀小试,现在的陈启的吻功即便不是登峰造极,也是技巧纯熟了——陈启一向是个好钻研的勤勉学生。 陈启知道他对二壮的行为很是离经叛道,可是在接触的二壮的时候,当二壮无知无觉的在他面前晃悠,浑身散发着莫名其妙却又总能吸引他的香气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和他亲近。 如果是以前他还没有实际的接触过二壮也就罢了,但是当他真正的接触二壮,把散发着盈盈香气的二壮搂抱进怀里,舔舐过二壮的唇舌,吮吸过二壮口中甜蜜而散发着奶香味的津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他回不了头了。 而且随着两人亲密接触的次数的增多,陈启也发现自己对二壮拥有了更多的占有欲。他非常排斥二壮和别人的亲近,尤其是和二壮朝夕相处的肖亮。 陈启就像一头雄兽一样,对二壮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他不允许任何人超越界限的对待二壮。二壮表面上是他的小厮,却又不止是他的小厮。他对二壮存在着一种超越身份地位的控制感,他要二壮不止是从身份上归属于他,他还想要更多的二壮。 至于怎么要二壮,陈启目前知道的就是在二壮的身上,只能专属于他一人的拥抱和亲吻。 第134章 伤到他了? 陈启闭上双眼,唇舌犹如孜孜不倦的匠人一般,耐心地在二壮的唇舌间打磨纠缠。最初的急切和热望之后,他饥渴、躁动的心灵已经得到些许的慰藉,他已经逐渐平缓下来,能够稍稍静下心来去品尝和细致的感受二壮。 为了能够和二壮更亲近些 ,陈启用手托住二壮的臀瓣,把他又往自己的方向托了托。他靠向了床头,曲起自己的腿夹抱住二壮的身体,然后腾出手托举住二壮的头,朝着二壮的头压覆过去。 这样的动作让陈启的唇舌更加的深入到二壮的口腔里。二壮人小,本就没什么力气,又被陈启强势的夹抱住,只能任陈启施为,将他的唇舌尝了个遍。 最初的滑腻和湿热的舔舐之后,是漫长而无休止的深入。长时间的亲吻和含吮让二壮只觉得唇舌渐渐麻木,嘴里竟隐隐生出痛感来。 二壮不明白陈启的手伤究竟有多重,要让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给他“治疗”;二壮也不明白“治伤”是件很舒服的事么,为什么陈启会一次又一次的乐在其中。 二壮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最后实在不堪忍受,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要合不拢时,在陈启的身上剧烈地挣扎起来——大不了被少爷罚,罚了就罚了,也比被摁住亲死的强! 二壮还被陈启紧密地夹在自己的腰腹部,他突然的动弹打了陈启一个猝不及防,陈启慌忙的抱住他。二壮却铁了心地要反抗,仍旧在陈启的腰腹部动弹个不停。 “唔……” 身体上某个部位被二壮无意识地磨蹭了几下,原本就有些隐隐抬头的趋势,现在在极速的摩擦里已然完全苏醒了。 这样的异动,对于陈启来说还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二壮的磨蹭让他既舒服又隐隐地胀痛难受。陈启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埋藏了头巨兽,在遇见二壮的时候,在他和二壮亲密的时候,被突然唤醒了。 陈启的喘息立时急促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把二壮更紧地摁进自己的怀里,手指用力地握住二壮纤细的腰肢,身体前扑,让二壮和自己的身体紧密的贴合起来,腰腹处更是紧绷得如同上了弦的弓箭紧紧抵在二壮的腿心。 “别……动……” 陈启的声音破碎的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带着难以名状的犹疑和痛楚。 二壮觉察到了腿间的异常,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好奇和不适地动了动,但紧接着就听到陈启充满痛楚的声音。二壮第一反应是自己刚刚在动的过程中,力气太大碰到了陈启的身体,让他疼痛成眼下的这副模样。 听着陈启响彻在自己耳边急促的呼吸,二壮的愧疚感爆棚——少爷反应这么强烈,这是得多疼啊! 二壮想不到自己的任性会给陈启带来这么大的痛楚,一时不敢再动。他被陈启紧紧地抓握在怀里,被迫亲密地依靠在陈启的怀中,一动都不能动。 第135章 羞愧 陈启等着那一阵强烈的悸动过后,才慢慢松开了对二壮的控制。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陈启来说,就像一场梦境一样不实。即便是此刻,他的心灵还处在强烈的震颤之中。陈启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因为二壮无意间的触碰,让他触发了身体最隐秘的那部分。那突如其来的快乐和痛楚是那样的震撼人心,超出了他过往人生的所有认知。 陈启感觉到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的生命里已然悄悄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尽管这些变化他目前还未完全了解,但那样巨大的变化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忽视,甚至已经在某种程度勾起了他的好奇和探索的心。而这一切,都是在面对二壮时,二壮让他感受到的。 陈启的手虚搭在二壮的身上,二壮还维持着坐在陈启腰腹部的姿势。因为刚刚将陈启“碰伤”了,二壮没敢再动,陈启也没出声让二壮离开。 鬼使神差一样,陈启的眼神向下扫过二壮和自己贴合的部分,心里顿时一阵血热,某个地方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喉咙里也跟着又紧张起来。身体极速变化的异样,让陈启难耐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害怕二壮看出自己的反常,视线立刻紧盯向二壮的脸。 或许是长时间被他搂抱着亲吻的关系,二壮的脸一片红润,被他恣意品尝过的嘴唇犹如熟透了的带露樱桃带着几分诱惑的意味。 陈启只觉得周身的气血更加的翻涌、喉咙也发紧的厉害——陈启颇为懊恼,看了又增许多难过,早知道就不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二壮实在太诱人,陈启看了虽然觉得身体上会难过,但稍微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看,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里难过。挣扎了半天,陈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于是也就跟自己的心里妥协,开始不眨眼地去看二壮。 二壮自知自己和陈启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无论是从年龄身高上,还是从两人之间的经验见识上。那些巨大的差异注定让二壮不可能完全了解陈启,所以二壮任陈启面对面的打量了自己半天,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二壮只是估摸着时间,觉得陈启应该打量的差不多了,这才极小心地缓缓开口道:“少……启哥哥,你的身体好了么?我现在可以下去了吗?” 二壮懵懂孩童般的问话,让陈启多少有些羞愧——相比纯洁而懵懂的二壮,陈启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耻和下作。他利用了二壮的懵懂和善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了二壮。他缠着二壮,在二壮还不知道什么是吻的时候,就悄然夺走了二壮的初吻。刚刚他无意间得到的那种快乐而痛楚的极致感受,也是他从二壮身上得到的,他甚至隐隐的期待下一次同样的感受的到来…… 而以他的超强的领悟力和实践能力,陈启已经知道下一次这样的感受很快就会在他身上继续发生…… 第136章 巨痛 能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会因为自己的过分期待和超出伦常的行为而感到发自内心的羞耻,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启还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只是羞愧归羞愧,现实还是要面对的。 听了二壮要从他身上下来的问话,陈启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尽早结束这磨人的体验,他的口里半是无措半是顺应地应承二壮:“嗯嗯……你下去吧。” 二壮得到陈启的允准,身子一挺就要从陈启身上下来。因为没有扶着任何东西借力,而二壮又坐着的时间有些久,他并未料到自己的腿部酸麻无力。结果,二壮的身子刚起来一半,就因酸麻直挺挺地冲着陈启的腰腹砸了下去。 陈启也只来得及将手碰上二壮的腰,二壮身上那股从上而下坠落的重力就已经砸中了他。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陈启立时就曲起了身体,巨大的疼痛让他顺势握紧了二壮的腰来缓解自身的疼痛。 二壮的腰被陈启大力的抓握着,立时从嘴里发出疼痛的惊叫。陈启听到叫声,在剧痛中放松了对二壮的抓握,手扶着自己的腹下脱力般倒向了一边。 二壮顾不上自己腰上的疼痛,赶紧去看陈启。陈启面色苍白,半张着嘴来回呼气缓解疼痛,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眉头更是紧紧地皱在一起。无论是从陈启面上的表情,还是他紧缩成一团的动作,都在向二壮昭示目前的陈启真的很痛苦。 二壮被吓得手足无措,他又闯下了一个祸,这次的陈启看起来这么痛苦,比他的手被弄伤之后的表情要痛苦上千万倍——他不会真的有事吧? 二壮的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整个人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巨大的疼痛让陈启怀疑自己当时就死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感受过这么强烈的痛楚。但又是那么极其强烈的痛楚,不断提醒他还活着。陈启只能靠不断的吸气呼气来平衡身体的感受。那样巨大的疼痛,他只能慢慢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慢慢熬过去。 二壮的话他虽然听到了,可是身体的疼痛却让他一时发不了声音,他只能要看着二壮越来越慌乱,最后眼泪彻底漫出了他的眼睛。 二壮的眼泪纷纷扬扬滴落在陈启的脸上,陈启只觉得自己除了身体的疼痛,心里也不自觉得涌出来丝丝缕缕的心疼。 身体的力气刚恢复一点,陈启就迫不及待地发声安慰二壮:“我……没事……你……不要……哭……” 虽然陈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至少能够发出声音,说明他的状况正在好转。 二壮想到这些心里不免激动,脸上还带着泪花就笑了起来:“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启身上疼,也没有心思跟二壮继续计较二壮叫他少爷的事。他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躺在床上,等待那阵已经好过了许多的疼痛过去。 第137章 对他的愧疚 二壮见陈启有了好转的迹象,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他见陈启的额上满布着疼出来的汗水,就要下床去拿巾帕。 二壮刚要站起,就被虚软的陈启给拉住了:“你……要去……做什么?” 陈启的身体还有疼痛的余波,说话还是有些无力。 二壮赶紧停下,十分乖觉地道:“我给少……启哥哥你拿帕子擦擦头上的汗。” 陈启无力地放开了拉住二壮的手,二壮很快地下床拿了帕子回来。 二壮重新上了床,蹲伏在陈启的身旁拿着帕子给陈启擦额头上的汗。 陈启忍受着身体疼痛的余波,看向蹲卧在一旁拿着帕子认真帮他擦汗的二壮。二壮的神情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这是把他当脆弱的瓷器了吧。不过也难怪,连他自己在疼痛的那刻都怀疑自己的那个部位是不是彻底废弃了。等他不疼了,他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自己那里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陈启才觉得身体的余痛消失,渐渐的有了些力气。陈启慢慢尝试着撑坐起身体,一旁的二壮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他。 陈启嘴里不说,心里却有些忧心自己的下腹处。他在床头靠坐了片刻,就从床上起身谎称自己要尿尿离开了二壮的视线。 房间里无人的地方,陈启扒开自己的裤子,小心地揉按、感受自己的下腹部,最后见终于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彻底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陈启从房间里出来,回到寝室里。一抬眼,陈启就看见二壮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猫咪一样,跪坐在床上等着他。 陈启的面容上带了几抹柔色,走到了床边脱鞋上床。 陈启看着跪坐在床边一脸愧疚的二壮道:“怎么了?你还不睡觉?是打算在床上跪一晚么?” 二壮见陈启这么说,忙拉过被子盖在自己和陈启的身上,调整身形立刻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陈启看着被子里一脸讨好的二壮,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在二壮的旁边躺下了。 房间里一时静寂无声。 过了一会,陈启闭上眼睛已经打算入睡了,被子里却不断传来轻微的动静。陈启只觉着今天二壮不老实的睡姿闹腾得有些早,已经做好了二壮的手脚会攀爬到他身上的准备。 但出乎陈启预料的是,他想象中会纠缠过来的手脚并没有过来,反而有一只温温软软的小手摸索到了他下腹的位置。 那双小手一触碰到陈启的下腹,陈启的身体就猛然一缩,刚才无比疼痛的记忆瞬间冲回他的脑海,陈启直觉得就想排斥那双小手的触碰。 二壮觉出来陈启身体的僵硬,他知道自己刚刚重伤了少爷。虽然少爷嘴巴里安慰他说没事,但是那时的少爷疼成那个样子,又出了那么多的汗,怎么会没事呢。 对少爷所造成的伤害,让二壮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即便现在少爷已经有所好转,但二壮心里的不安一直驱使着他,让他只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帮助少爷。 第138章 揉按 二壮稍一触碰陈启的举动就让陈启身体僵硬到那样的地步,更让二壮坚定了自己要帮助受伤的陈启恢复如初的想法。 陈启这是留下了心里阴影了啊——这可了不得,身上的伤口好治,过不了多久就能愈合,心里的伤如果不赶紧治疗可能会耽误一辈子啊。 二壮看向陈启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同情,他神情惭愧,嗫嚅道:“启哥哥……你身上那么疼……都是我造成的……我来给你揉按一下……我保证,我的动作一定很轻……你看,成吗?” 二壮的表情太过于自责,他的声音里更是含着极度的卑微,让陈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拒绝他。陈启虽然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微微地冲着二壮点了一下头。 看到陈启点头,二壮的脸上立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从被窝里爬起,半侧着身子将手伸到陈启的腹部往下一点的位置开始试探着揉按起来。 陈启腹下才受过疼痛的折磨,还能立时答应让二壮揉按,不过是成全他一颗想尽力的心罢了。二转的手过小,也没什么力道,加上二壮顾及着陈启之前受到的伤痛,他的手更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刻意放轻了力道,说是揉按,起到的效果却和抓痒差不多。 陈启原本还提着心怕二壮不知深浅按重了,现在感受到二壮揉按的力度,他彻底放下了心,就任二壮的手像抓痒一样在他腹部揉按。 二壮的手打着圈一样在陈启的腹部揉按,带来温温柔柔的触感,慢慢的竟有种说不上来的舒适感。 二壮在给陈启揉按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陈启的脸色。眼见陈启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揉按的没错。二壮发现自己越往下揉,陈启脸上的神情越松快,于是就把自己的手不断地往陈启的腹下按去。 二壮的手细腻柔滑,带着温暖的感触转着圈的揉捏着陈启的腹下。闭着眼的陈启慢慢地感受到一股难耐的痒意从二壮小手抚过的地方迅速地向他的四肢百骸窜去,他的腹下一瞬间就有了腾起之势。 陈启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腰腹间传来的异动让他的身躯微微的一僵,瞬间就睁开了刚刚还紧闭着的眼睛。陈启微张着唇,有些难耐地看向二壮的方向。 陈启身躯突然的紧绷,让二壮不由得慌张起来。他以为自己不小心的时候摁疼了陈启。二壮立时停止了抚按的动作,脸上带着无法遮掩的惊惶看向陈启:“启哥哥……我……摁疼……你了么?” 二壮的手还停留在陈启的身上,腹下传来的躁动让陈启渴望不已。他有些口干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目光里都带了些燥热地看向一旁等着他回话的二壮:“不……疼……你……继续……” 陈启的脸上染上了一片可疑的红色,眼睛里更带上了一些二壮看不懂的异常的光亮和灼热。眼见陈启突然变成眼前这样的模样,二壮不由得有些犹疑——启哥哥真的没事么,他怎么看起来比被自己撞伤后还要反常得多? 第139章 异常温柔 陈启眼见二壮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急躁之意。他看向二壮,语声里带了些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柔弱道:“好二壮……启哥哥疼……你……揉一揉……” 二壮自从把陈启撞疼之后,就再听不得陈启说“疼”这个字眼。此时二壮突然听见陈启说疼之后,心中所有的疑虑立刻消除,只想着赶紧给陈启揉按,好解除他的痛苦。 二壮的手重新在陈启肚腹上揉按起来,柔柔的画着圈儿,温柔小意的在陈启的肚腹上循环往复。二壮轻柔的手指似乎有无尽的魔力,让陈启把全部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二壮手指触动的地方。 陈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随着二壮动作的逐渐下行,他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慢慢紊乱了起来。 二壮眼见陈启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的疑惑再度冒出,手下的动作也逐渐乱了起来。 一个闪神的功夫,二壮的手忽然偏过原来的线路,往下扫到了陈启身上某个向上凸起的部位。虽然二壮刚刚触及就及时往回撤回了手,陈启还是发出了一声极大的唔声,然后浑身无力地埋躺进了被褥里。 陈启身体这么大的反应,已然将二壮吓坏了,他赶紧凑到陈启面前去看陈启。躺在被褥中的陈启,一张脸上红红的,面上并无丝毫痛苦之色,只一双眼睛晶晶亮的吓人。 见到陈启并不像自己头一次撞到时那样痛苦,二壮脸上的忧色才消失了一些。为了防止陈启再出现刚刚这样的状况,二壮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帮陈启按揉了。 躺在被褥中的陈启神情异常的柔和,他静静地看着二壮,眸子里已然褪去了平日的张扬意气,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二壮诉说。二壮等了片刻,陈启似乎也忘了要二壮帮他继续揉按的事,他只是安静地躺着,冲二壮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二壮暗自庆幸陈启没有再提起让他帮忙继续揉按的事,否则他又要编出理由,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惹陈启不高兴。眼前笑容异常温柔的陈启,二壮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时惊异难免怔愣了一下,随后就被陈启向他伸出的手臂给轻松地揽住摁躺了下来。 “时候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陈启的声音在二壮的脸旁响起,温热的呼吸直接吹拂到了二壮的脸上。 陈启不说还好,一说二壮当即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陈启看着二壮一瞬间就睡眼朦胧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厚了。 二壮昏昏欲睡之时,陈启在耳旁叮嘱他:“二壮,一定要记得,今天你撞到我的事和你帮我揉……肚子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二壮的困意此时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无意识地喃喃道:“我……知道……会……处罚……我……” 陈启十分满意二壮清醒的认识,用手轻拍了拍二壮的脸,宠溺地道:“二壮真乖!” 第140章 主动 一片香甜的粉红色雾气慢慢弥漫开来。 陈启的脸上传来了轻柔的抚触感,耳边更是不断响起阵阵甜腻的“启哥哥”的叫声,陈启眉目舒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进入陈启视线的,是二壮近在咫尺的脸庞。 二壮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贴近过他,乍然看到几乎和他脸贴着脸的二壮,陈启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下。 二壮披散着一头乌发,唇红齿白。陈启一眼看上去,只觉二壮身上黑得墨黑,白的腻白,红的赤红,充满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异常的动人心魄。 这样的二壮,让陈启心下躁动。 二壮似乎一直都在等待陈启醒来。看到陈启睁开眼睛,二壮朝着陈启露出了一个极其妩媚动人的笑容。陈启还不曾见过这样笑的二壮,既觉得惊艳,又十分错愕。 在陈启惊愕和惊艳交织的眼神中,二壮缓缓朝着陈启俯下了面庞,两人本来就近在咫尺的脸孔一下就贴近了。陈启立时感觉嘴唇间一片湿热,他的嘴唇被二壮给含住了。 能让二壮如此主动的亲吻他,而不用编造什么受伤很疼了的话,是陈启无论如何都没想象到的事。现在好不容易得着机会,陈启又怎能放过。 陈启立时探出舌,去亲吻在自己唇上亲吻着的二壮。二壮也极为配合,伸出自己的舌头去触碰他的舌头。如此配合的二壮让陈启心神一震,陈启更加主动地将自己的舌头探入了二壮的口中。 二壮虽然主动,但身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娇弱,被陈启亲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了的,在陈启口唇之间娇弱的喊陈启“启哥哥”。 平常的时候被二壮喊“启哥哥”,陈启对二壮只是有一种亲近感。如今在两人激烈交缠的唇舌之间再被二壮喊“启哥哥”的时候,陈启陡然生出了一些不可抑制的破坏欲和甜蜜出来——二壮越叫他“启哥哥”,他越是难以自控。他想听二壮叫出更多的“启哥哥”出来,在这样的时候,“启哥哥”已经有了别样的意味,不仅仅是二壮对他的独有的爱称,还是两人情浓的见证。 因此,陈启在听到二壮在他颇为强势的含吮中,难耐地叫自己“启哥哥”的时候,陈启不仅没有放松对二壮在唇舌之间的纠缠,反而一翻身压覆在了二壮的身上,按压着他的头,更深的将自己的舌抵进二壮的口中去掠夺更多的甜美出来。 二壮头被陈启摁着,只能无助地挥动自己的手臂。奈何他本就瘦弱的身子,又被陈启亲的虚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手即便打在陈启的身上也和挠痒痒差不多。 陈启伸出手去和二壮的手交握,两人十指紧扣。陈启呼吸急促地稍稍放开了二壮,只是头却还是和二壮的头相抵,唇也和二壮的唇紧密相贴着。 “好二壮,叫我‘启哥哥’!” 陈启眼看着二壮稍稍缓合,又不受控的含吮了二壮的嘴唇一会,这才将头稍稍的离开二壮,眼睛紧盯着二壮的眼睛,诱哄他喊自己。 第141章 浓情 二壮脸上通红一片,眉目含情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陈启,身上带出女子一般浓的化不开的风情。 陈启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眼神,见识到如此风情满溢的二壮,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高涨,周身都要化开在二壮那样的眼神里。 二壮的眼神左躲右闪,上顾下看的就是不看陈启,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上满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人风情。陈启看着这样的二壮情难自已,一俯身又对着二壮亲了下去。 陈启的情过于浓厚,二壮有些无力承受。被陈启纠缠的实在没有法子,虽然心里是极度的害羞,还是如陈启所愿娇羞地冲他喊了一声“启哥哥”。 一声“启哥哥”哪够满足陈启已然完全敞开的情思,陈启到底还是迫着二壮又喊了多声“启哥哥”这才做罢。 情浓之际,陈启将手自然而然的抚上了身边之人。 二壮的肌肤细嫩,虽然外表看上去身姿苗条,抱起来却是娇小可人,纤秾合度。隐隐的暗香阵阵袭来,陈启的唇终于逐渐脱离了控制,开始往二壮的身上游移。 二壮精巧细嫩的耳垂,成了陈启第一个狩猎对象。 在书房教二壮写字的时候,陈启站在二壮的背后就留意二壮的耳垂许久了。眼下得着机会,陈启听从本心的驱使直接向着二壮耳垂的地方凑了上去。 二壮的耳垂虽然就拇指大的一点,但却特别的细嫩多肉。陈启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喜欢逗弄这不起眼的耳肉。 那如珠如玉般小小的一团,在陈启的眼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不停地吸引他向着它们靠近。 轻含慢吮中,二壮慢慢地蜷缩起了身子。陈启察觉到二壮的变化,心中备受鼓舞,趁机将两只耳垂都抚慰了一番。 陈启拢着二壮很是厮磨了一回,不知怎地,心底还是渐渐的升起了不足。熟悉的升腾感再度侵袭陈启,让陈启的心中顿时升起了莫名的热望。 看着倚在自己怀中脸红过耳、无限娇羞的二壮,陈启心痒难耐,一把捉住了二壮的手,把二壮的手和身体更紧的拉向了自己。 陈启本人也没有多少经验,仅有的一次模糊体验还是朦朦胧胧的。尽管拉着二壮的手,心里也同二壮一样娇羞。不同的是,二壮娇羞的想闪躲,陈启却是娇羞的主动迎凑。 一个是全然不知,另一个却是半知半解。陈启为数不多的经验大半都花在了如何诱哄二壮配合上。 即便如此,少年人身体敏感,又因为在情事上对情感互相契合的要求远胜于那些身体感官的体验,陈启还是得着了不同于以往的体验。 随着热情的累积,陈启的心中蒸腾起更多的浓情蜜意。陈启完全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里,浑然不觉时间的消逝,眼中只有眼前如珠如宝、如梦似幻一样令人迷醉的二壮。 二壮相比往常,也像是专门为了开启今天的陈启,而专门存在的一样。 第142章 恶心人的东西 被二壮给摇晃醒的时候,陈启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出的声音。 陈启睁开朦朦胧胧的睡眼,看向半坐在自己边上一脸担忧的二壮,脑子里瞬时间出现了刚刚发生的那些画面。 风情万种的二壮,两人肆意交缠的肢体、那些让他灵魂都悸动的震颤…… 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但陈启看看旁边穿戴齐整的二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齐整的衣服,根本就不像两人曾经荒唐过一场、裸呈相对过的模样。 陈启的心中涌过些许庆幸,更多的却是失望。 陈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窗子外一片夜的黑,时间还早着呢。 二壮看见陈启已经完全醒了,急急忙忙道:“启哥哥!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多么吓人!你身子不停地往我身上蹭不说,还发出了嗯嗯啊啊那样奇怪的声音!你确定……我那样撞疼了你之后,你的身子确实没什么问题么?” 二壮的话让陈启差点背过气去,脑海里再度浮现出自己和二壮刚刚经历的种种,他立即知道自己之前宛若真情实感一般的感受是在做梦。 巨大的羞耻感袭上陈启的心头,尽管他知道自己挨着二壮身体磨蹭的真实原因,如果他不说二壮就不会知道,但那种被人撞破私密行为的羞耻感还是让人无法承受。尤其是在陈启以为,自己曾经和二壮真实的在一起之后。 陈启尴尬的动了下身子,但腿间突如其来感受到的冰凉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他这是——尿裤子了? 二壮的眼睛带着强烈的疑惑在陈启的脸上逡巡,陈启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不动声色地调整身体的位置去感受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床褥上没湿,被子上也没湿,他裤子上其他部位也没湿…… 却独独,湿了他腿前附近的一块。 自身的异状让陈启再也无法继续躺下去,他特意调转身子让自己的前裆避开二壮的视线,从床上快速的站起,踢踏着鞋火速地走向净室的方向。 一赶到净室,陈启就迫不及待地拉下了自己的裤子。他不可置信地伸手一摸,腿间果然黏腻冰凉了一片。 陈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他把自己摸到的东西放在鼻子下嗅闻,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膻之气立刻充盈了他的鼻端。他好奇地把那东西放在指间捻了捻,才发现那东西也不像水,很有些粘稠,简直如鼻涕般恶心。 陈启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定再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陈启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能穿了——裆部湿哒哒的不舒服不说,更可能让二壮嗅闻到他刚刚闻到的这种气味。他自己都不喜欢,万一二壮闻到了,可能也会跟着不喜欢 。 陈启从净室里出来,就准备去衣柜里拿衣服。谁来刚走到房间里,就看到二壮站在房间里等着他。 陈启心下一慌,怕二壮看见自己湿漉漉的裆部,条件反射般伸出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第143章 他尿裤子了? “你……你……在做什么?” 陈启佝偻着腰,几乎把自己的整个下身给挡完了。但他似乎忘记了,越是这样欲盖弥彰越会惹人好奇,他索性大大咧咧露出来,说不定二壮粗心就不会注意到。 “没……没做什么……我想看看……启哥哥你有什么需求……” 二壮被陈启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老实说,二壮觉得陈启捂住自己裆部的动作委实夸张了一些——又不是尿裤子,还怕别人看! 二壮眼珠子滴溜溜在陈启身上转了几圈,陈启看见二壮探究的眼神,更加捂紧了自己的裆部。 难不成少爷这么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裤子,是真的尿裤子了? 看着陈启可疑的动作,二壮的心里逐渐有了猜测,而每当他将目光盯视在陈启的裆部,陈启就更加一脸紧张地把裤子捂的更紧,这让二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在心里做实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想着十几岁大的、英武非凡的少爷尿了裤子,二壮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好笑——他可是从三岁开始就没尿过裤子了,少爷都多大的人了,还管不住自己!真跟个小孩一样! 陈启眼看二壮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掩饰地赤裸裸地盯在自己的裆部了,心里的羞愤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再捂了,双腿夹紧,伸出手指往前一指,想都没想地冲二壮大声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到床上睡觉去!” 二壮嘴角的一抹笑立时凝滞了,他完全没想到陈启会突然发火。 发了火的陈启让二壮不敢违逆,他小心地看了陈启一眼,就按照陈启的吩咐转过身去。 看着慢慢走向床铺的二壮,陈启的心里慢慢滋生出后悔——他不该对着二壮发火的,二壮又没做错什么。只是他现在身上尴尬,这恼人的黏腻让他乱了心神,他不想让二壮发现他的异常。他自己都很讨厌现在的这个自己,他不敢保证二壮若是发现了,会不会嫌弃他。 他不能冒让二壮嫌弃的风险。 陈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衣柜前翻出了自己的裤子。然后回到净室简单清理了下身体,这才换上干净的裤子出来。 陈启走到床前,一眼就看到躺卧在床上背脊对着自己的二壮 。陈启默看了二壮的背影片刻,这才脱掉鞋上了床。陈启掀开一角的被子,默默地向着二壮的方向躺了下去。 寻思了片刻,陈启才慢慢开口道:“二壮,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生气……” 陈启道完歉,就静静地看二壮的反应。视线里二壮背对着他的背脊初时是极为平静的,看不到一点动的迹象。但也不过几息的功夫,二壮的背脊就剧烈地耸动了起来。 陈启的心一下提溜了起来,他刚想起来查看二壮怎么了,二壮就极快地转了身,一下就扑抱进了他的怀里。 陈启想不到二壮还有主动投怀的时候,伸手紧紧拥抱住了二壮,过了一会又觉得二壮在他怀里的位置有些矮,就把二壮往上提了提,让两人的视线能够接触到一起。 第144章 灌输概念 二壮的眼睛流出了一滴一滴的眼泪。 陈启想不到自己偶然发一次火的后果竟会这般严重,他有些无措地伸手去帮二壮擦脸上的泪水。但眼泪越擦越多的现状,还是让陈启逐渐着急起来。 “乖,二壮。不哭了 。都是启哥哥不好,启哥哥不该冲你发脾气……” 陈启语音温柔,将二壮更紧地往自己身上搂了搂,耐心安抚着他。 二壮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陈启那样冲他吼过之后,他竟然觉得心里无比的难受。他听从陈启的话回到床上躺下,根本就不想的,结果却越躺越难受。 原本二壮还只是默默想着自己的伤心,没想到陈启一跟他道歉,他原本积压的情绪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在那样的时候,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就凭着自己的情感飞扑进了陈启的怀中,似乎陈启能抚平他的那些伤心一样。 其实也不过就是被少爷吼了那么一句,又有什么呢? 二壮被陈启搂进怀中安抚了一会,自己也觉得自己伤心的太没意思了——都是做人家小厮的人了,还那么娇气给谁看! 二壮被陈启安抚了一会,自己也慢慢想通了,脸上的眼泪也开始渐渐的停了下来 。 陈启看着二壮清俊、娇小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宛若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的某处蓦地被狠狠砸中了。怀抱里的娇小的身躯,让陈启想起了梦境里那个同样娇小却无限风情的二壮。 陈启未及思索,直接就吻上了二壮脸上的泪珠。待到他将二壮脸上的泪珠吻尽,陈启的唇终于按耐不住地落在了二壮的唇上。 如同以往多次吻触过的感受一样,二壮的口中温暖柔软中带着令人迷醉的甜香。陈启微闭了眼睛,经过一场迷乱的梦境的洗礼,陈启的吻技又提高了不少,在和二壮的亲近中也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一接触到二壮,就像最初触碰他那时一样急吼吼的。 陈启反客为主,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般引领着二壮跟随着自己,既让二壮感受到亲吻的舒适又不至于让他觉得过于热切而产生恐慌。 一吻毕,二壮有些懵懂和诧异地看向陈启——他不知道原本让他有些恐惧的、和陈启之间的舔嘴巴治疗过程,竟还能有这样舒服的时候。 陈启和二壮额头相抵,用鼻尖碰了碰二壮的鼻子,微笑道:“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刚刚的治疗过程,不知道二壮大人满意么?” 陈启并不点破自己和二壮亲吻的事实,借着开玩笑的名义把二壮的思路仍往“治疗”的路上引。他现在给二壮灌输的概念是:受伤需要“治疗”,心伤也需要“治疗”。 果然,年幼的二壮听了陈启的话立时就相信了。他抚抚自己的心口位置,恍如大悟一般道:“嗯,满意满意!我说我怎么不难过了,启哥哥,你的治疗手段可比我强太多了!不止见效快,而且很舒服!” 二壮的话,惹得陈启笑出了声。他的脑海里不禁涌现出长大之后的二壮在得知“治疗”的真相后,一路追着他打的情景。 第145章 道喜 因为离天亮还有一会,陈启让二壮赶紧睡觉。二壮人小,觉睡得快,没过多久就面朝里的睡着了。陈启等二壮睡着,以手环住二壮的腰,随后也安心地跟着二壮睡着了。 天亮后,陈启赶在肖亮敲门前就清醒了过来。他随后叫醒了睡在一旁的二壮,两人一起将将穿好衣服的时候,肖亮正好在外面敲门。 时间不早不晚,真是刚刚好。 陈启自去打拳,二壮和肖亮像以往一样的在屋里忙碌。等到伺候完陈启梳洗用早膳,肖亮和二壮也到厨房里去用早膳。 陈启因了夜间的事心情极为不错,就连吃饭的时候胃口都跟着好了起来。陈夫人眼见自家儿子多吃了两个薄皮肉包子,面上也跟着带出笑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刚用完早膳,就有丫鬟过来回禀说浣衣阁的李大娘有事过来回话。陈启原本打算就要去学塾的,听到丫鬟禀告的话立刻停止了起身的动作——他记得这个浣衣阁的李大娘,上次就是因为她拿着那块带血的帕子跟母亲告状,二壮和肖亮才会被母亲严厉训斥的。不知道她这次过来,又要告谁的状? 陈庄主不耐烦这些家宅琐事先走了,陈夫人看了看用完膳还坐在一旁的陈启,没说什么。 李大娘跟在丫鬟身后走进了房间。 李大娘冲陈母行过礼之后,发现陈启还在屋里没离开,不由怔了怔。她要说的事极其私密,只不过这次的事不关旁人,还是和陈启有关。因为是件好事,原想着等夫人用过早膳后即刻过来回禀,既能避开陈启又能第一时间告知夫人讨着封赏,却没想到陈启会因为好奇还停留在陈母这里。 眼见陈母探究的眼神向自己看来,李大娘也没时间多思量了。她寻摸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这事当着别人的面说起来多少会有些难为情,但她主动跟陈启多亲近,陈启说不得也不会因为隐私被揭穿而怪罪她。之后等夫人安排下来,他说不定头一个还要感谢她呢! 打定主意后,李大娘冲着陈启施了一礼,陪笑道:“少爷还没去学塾呢。既在这里,老奴就跟少爷先道喜啦。” 陈夫人在一旁好奇地道:“喔?道喜?我倒没听启儿提起过。不知李大娘口中的‘喜’从何来?” 陈启听李大娘张口就跟他道喜,也是一脑门子糊涂官司——他练完武洗漱完就来这里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喜事的事?再说了,他有喜事自己都不知道,偏偏一个负责管理洗衣的老妈子知道了,这说出去谁信呢! 陈启脑子里寻思着,这李大娘一见他就报喜,说不得今天她来汇报的事就是和自己有关了。一个管理浣衣阁的大娘和自己怎么扯上关系,那就只有从这老妈子的本职上去想。 陈启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昨晚在净室里换下脏污黏腻的裤子的情形——这李大娘莫不是来禀报的是这事?那样腌臜的事,竟然是李大娘口中说的喜事? 第146章 终于长大了 一想到有那样的可能,陈启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原本他对这位浣衣阁的管理者李大娘揭破染血帕子的事,就有些反感——要不是她,二壮和肖亮何至于被母亲那样严厉训斥!要不是她,二壮之后也不至于那么难过伤心,而被肖亮肆意抱进怀里了!现在看来,这个李大娘惹下那么多麻烦还不够,都揭短揭到自己身上了! 意识到这些,陈启的神情,慢慢地难看起来。 李大娘眼见自己朝陈启说过道喜的话后,陈启的脸色非但不高兴反而却立时变得严肃起来,忙低头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待发觉自己所说之话并无任何逆常之后,李大娘才醒悟过来——少爷聪明,恐怕是已然猜到了自己跟他道喜的缘由。年轻人多面薄,恐怕是为了自己发现了他的隐私而尴尬、生气呢! 李大娘是个人精,惯会看场合行事,思虑到这里赶紧收了面上的几分笑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了许多。 听到陈夫人的问话,李大娘的脸上迅速笼上了一层犹豫之色——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闭嘴,不能在陈启面前揭破他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因此李大娘在将视线投向陈启之后,张了张口又赶紧闭上,面上很快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低下了头。 陈夫人看到李大娘的举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知道有陈启在,李大娘不方便把要回禀的话说出来。 陈夫人看了还在屋中的陈启一眼,缓缓道:“启儿,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学塾里吧!别一会儿迟到了!” 陈启虽然很想留下来倾听这个李大娘的回禀,是不是就是自己心中猜测之事,但眼下母亲已然开口赶人了,他也只得起身跟母亲告退。 陈启心里怀着犹疑和自身秘事要被撞破的尴尬,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陈母的房间。李大娘看见陈启已经远远离开了,这才上前跟陈夫人回禀事情。 陈启上午去上学也上得不安生,心里老在寻思那个李大娘跟自家娘亲回禀的事。 等到下学回家用午膳的时候,陈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母亲院中。 膳桌上,陈启一边吃饭,一边留意陈母的举动,就想从陈母的行为上窥探一点李大娘回报的内容。 陈母见陈启喝过一碗汤,又亲手给陈启盛了一碗,满目慈爱地看着陈启,让陈启把滋补的汤水喝下去。 陈母的举止和往常几乎一样,陈启勉强能看出来的只是陈母似乎更关心起了他的吃喝,再就是她的眼中比以往好像更多了些欣慰之色。 陈启没从母亲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倒是陈父在吃完饭临走前,特意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喜色地道:“好小子,终于长大了!” 陈启不知道父亲口中的“终于长大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都在长,而且自觉自身已经长得足够大了么? 但父亲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认可他已经长大了的事实。 父亲突然跟他说出这番话想来肯定是有缘由的——但他的事一向多是母亲在管,陈启想父亲突然这样跟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从母亲那儿得到了什么关于他“终于长大了”的消息。 母亲的改变,却是从今早李大娘进门回禀事情开始的。她的关于他“终于长大了”的消息,也只能来自于李大娘。 这个李大娘,是个关键 。 第147章 问询 李大娘从厨房里用过午膳,回浣衣阁的路上就被肖亮给堵上了。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肖亮,李大娘吓了一跳,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路上并没人,这才确定肖亮就是过来找自己的。 不用肖亮说,李大娘都知道他为什么找上自己,找到自己又为了什么。李大娘也没多说,乖乖地跟在肖亮后面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 李大娘一点都不好奇会在这里见到陈启。见到李大娘过来,陈启挥手让屋子里的二壮和肖亮一起出去。 李大娘见人都出去了,忙跟陈启行礼。 陈启背着手,目光严肃地看着李大娘,淡淡地道:“说吧,今天早膳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跟我道喜?你又……发现了什么?” 如果说早膳的时候,李大娘对陈启的不悦只是一种感觉,现在突然被肖亮带到这个荒无人迹的地方遭受到陈启的逼问,就无疑证实了李大娘的猜想——陈启并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只是李大娘想不通的是,那件事至多算是难以启齿,也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少爷怎么这么看不开?况且,男子几乎都要走这一步,即便再面嫩,也是人之常情,装作不知道静等着夫人安排就是,为何还要穷根究底地找她对峙?李大娘委实想不通么,也有些糊涂了。 但糊涂归糊涂,少爷的问话不能不回,这件事也不能不解决,否则还是要被少爷责问,李大娘可不想在这上头得罪未来的主人。 李大娘决定据实以告,她觑着陈启的神色道:“少爷是知道的,老奴是负责浣衣阁的……少爷是未来的山庄之主,夫人又一直有交代,老奴不敢不尽心。因此少爷那边收回来的衣物,历来都是老奴亲自查验后才会送去浣洗的……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清晨收到少爷换洗下来的衣物时,老奴发现了……异常,后来就跟夫人禀报了……” 陈启听到李大娘说在自己的换洗衣物里发现了异常,身躯蓦然一紧——他自然知道李大娘所说的异常是什么,只是被一个老妈子窥见了自己身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如同把他在梦中和二壮发生过的情事宣之于人,无论如何都是巨大的羞耻和屈辱。 但是无论陈启再觉得羞耻和屈辱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也不能跑回到过去的时光再把自己的裤子抢回来。陈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咬了咬牙压下心里的愤怒,沉声问道:“即便……那样,又有何值得恭喜的?” 李大娘听了陈启的话,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感情少爷不是因为知道那件事生气,而是完全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纠结啊。 李大娘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下心来。她觑着陈启的脸色,面上带了几分尴尬,缓缓道:“难怪哥儿不知,您身边平常侍候的都是清一色的小厮,也没人跟您说……” 第148章 投诚 看着李大娘的神色,陈启直觉李大娘接下来说的话会很私密。他一个年轻男子,并不喜欢将自己身体上的私密事拿出来讲,更何况面对着的还是一个几乎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但就像眼前的这个妇人所说的那样,他不懂,也没别人和他说起过为什么会那样的原因。更何况他现在已然被妇人所说的话调动起了好奇心——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美梦,竟会流出那些肮脏黏腻的东西。 李大娘见陈启不说话,接着又道:“少爷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肯定很排斥……裤子上留下的……那些东西……老奴不知羞,就给少爷说说,那些东西是……遗……精……是男子长成的标志……为子嗣上的顶顶要紧的事……少爷有了那个……就是长成大人了,因而老奴要恭喜您……” 李大娘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堵到一间房子里给人上生长启蒙课,对方还是一个青葱小伙,虽是素来见惯了世面的,也难免有些尴尬。挣扎着把这些话说完,只想立刻离开,赏钱不赏钱的也没功夫去肖想了。 陈启听了李大娘的话却是内心震荡不已——那些在他看来异常腌臜的东西竟会是他身体长成的标志么?他如今的身体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了么? 陈启的心绪震荡,再回想在梦中和二壮发生的一切,只觉浑身的气血翻涌的厉害。他心里柔情一片,透过有些破烂的窗户望出去,正好看到二壮的背影。心里头一个晦涩而坚定的念头蓦地升起:不管二壮知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都是交付于他的。无论如何,他予自己都是独一无二、具有特殊意义的人。 李大娘觑着陈启的脸色,迟疑地开口:“少爷,您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大娘的话把陈启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冲李大娘点了点头,就在李大娘转身打开门准备离去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她。 陈启扬声对外面喊道:“肖亮,进来!” 肖亮听到陈启的呼唤,很快就进到房间里。 “肖亮,你给李大娘拿五两银子。” 陈启吩咐肖亮给李大娘拿银子,眼见着李大娘接了银子笑得喜不自胜的模样,陈启又挥手让肖亮退了下去。 “大娘平日劳作辛苦,这点钱拿去买点酒吃吃。只是今日咱们见面,还有我的事情,万望大娘不要往外说。以后关于我的事,大娘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可以先找我来说说……” 能够得着陈启的赏钱,已然出乎了李大娘的意料之外,没想到陈启还这样客气,给出的赏钱也远远高于陈夫人。李大娘当即兴奋地投诚:“多谢少爷!少爷哪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后老奴有事定会首先和少爷说的!少爷想必还要去学塾里读书,老奴这就不耽误少爷了!老奴先告退……” 陈启微微点头,李大娘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屋子。 第149章 两思 因着李大娘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主仆几人紧赶慢赶地出了山庄大门,上了马车就往学塾的方向赶。 二壮对陈启用过午膳抽空找李大娘问话的行为没什么好奇,他人小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整个陈家庄都是陈家的,陈启找谁说话都很正常。肖亮和陈启差不多大,人又活泛,心思难免就多些。加上少爷又命他将提前备好的银子交给李大娘,他更觉得少爷是有备而为。 少爷跟一个洗衣服的管事关在房间里聊天,临了还给她那么多钱,不管怎么说,里面都有些猫腻。 肖亮只觉得里面有问题,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猜透里面的玄机。看着在一旁神态悠闲的二壮,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少爷不管弄什么玄机都是少爷自己的事,只要少爷不闯下什么大祸,他们这些跟班的,最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肖亮自觉想通了,也就把心里的那些疑问取消,不再去想那些或有的可能了。 陈启从早上知道李大娘去跟陈母禀告事情之后,心就是一直悬着的。即便是从母亲和父亲对他的反应上窥出了一点好事的苗头,他也没有彻底放下心来。直到和李大娘的谈话,才让他完全揭开了事实的真相。从揭开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在把沉重的思想负担放下的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别的想法来。 突然蜕变成一个男人的想法充斥着陈启的脑海,不过是一晚的功夫,不过是一次梦幻世界里的失控,神奇的是自此之后,就意味着他在朝着成长为一个成熟男人的方向迈进。 想到那个让他为之痴迷、失控的对象,陈启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升腾起强烈的热望。那些吸引人的深入骨髓的香气,那些让人醉生梦死的热烈的缠绵,都经由一场梦境进入他的脑海,让他欲罢不能。 陈启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滑过二壮的身上,少年姿容俊秀,一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安静地坐着才。似是察觉到了陈启的目光,他当即冲他做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甜笑出来。陈启看见二壮冲自己笑,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也冲着二壮笑了出来。 只是陈启笑归笑,心里却难免发出感叹,不知道眼前这样的二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明了自己对他的一腔情思。总是一个人入迷是不够的,“情感”这门功课终究要对方同等的投入方能得着妙处。 转念一想,陈启却又觉得二壮如眼前这般也不错——二壮这样信任他,只要他小心地看着,时时诱哄,二壮必然长久都是他的。只要能够长久守着他,他便没有什么不足。二壮虽于情感一道并未怎么启蒙,但他也有信心能将这块璞玉给精雕细琢完全。 只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感旋涡中,他是最先动情的那个,也是投入最多的那个。而二壮的懵懂无知,若即若离,或许早已注定他要在其中患得患失。 第150章 娇杏 下学之后,陈启照例回到陈母院里去用晚膳。 与以往不同的是,吃饭的时候,席间多了一个端饭盛汤的丫鬟。 如此反常的安排,勾的陈启不由得向那丫鬟多看了几眼。 丫鬟长相清丽,明眸皓齿的,倒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因她在席间对陈启格外的殷勤,在她给陈启端饭盛汤之时,陈启不免就多看了她几眼。 今天的陈母好像特别关注陈启的举动。她见陈启盯着丫鬟看,忙伸手轻拍陈父的手示意他去看陈启。两人眼见陈启和丫鬟眼神交汇之后,都各自不好意思的躲开视线,彼此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娇杏,你照顾少爷的吃喝就好,我和老爷这边我们自己动手就行。” 陈夫人出声制止了要过来帮她盛汤的丫鬟,陈启这才知道眼前这漂亮的丫鬟叫娇杏。 因着对美的欣赏,陈启心里不由感叹,果然人如其名,娇杏就像春天里娇嫩的杏花那样俏丽。 那叫娇杏的丫鬟听了陈母的话,声如黄鹂一般应了陈母,就乖巧地站在陈启的边上伺候陈启的吃喝。其实陈启这么些年了都是自己吃喝的,又哪里需要人伺候呢!但陈母既那样说了,母命不可违,又加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启也没说什么。 因为娇杏只负责陪侍陈启,两人就有了许多面对面或者近身的时机。陈启到底是年轻男子,每每在娇杏贴近或者和她肢体有接触的时候都会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是在自己父母院中吃饭,反倒弄得拘谨起来。 好不容易吃过饭,陈启原本想立刻就回到自己院中的,却被陈母出声给留了下来。 屋子里剩下的的饭菜已经被娇杏和丫鬟们撤下去了,陈父也从屋中离开了,只剩下陈母和陈启两个人。 陈母打量了陈启半晌,才缓缓道:“启儿,你觉得娇杏怎么样?” 陈启听完母亲的话有些愣住了——母亲问他娇杏怎么样,他和娇杏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怎么知道娇杏怎么样?再说了,即便娇杏再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母见陈启怔愣住,唯恐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儿子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换了种说法接着问道:“我把娇杏放在你房里,你觉得怎么样?” 陈启听出了母亲的意思,她这是要往他房里塞人啊。他虽然觉得娇杏好看,可也没觉得还没到要把娇杏弄到自己眼前整天去看的地步。再说了,娇杏若是去到他房里,那二壮又该怎么办?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莫名其妙闯入的娇杏而放弃他一心一意牵心的二壮! 陈启很直接地就拒绝了:“母亲,不用了。我用惯了小厮,不习惯房间里有丫鬟,不方便。” 陈母没想到陈启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就拒绝了。难道她刚刚看错了,自家儿子接连瞅了娇杏许多次,竟然不是看上娇杏的意思? 但细品陈启的话,陈母就知道了,陈启这是还没开窍——他不知道用小厮虽有用小厮的便利,但房间里用丫鬟却有用丫鬟的妙处哪! 第151章 教握笔 陈母知道陈启还没开窍,也不欲再多说什么。她虽是母亲,但男女终究有别,她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和孩子说那些男女之事。 陈母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陈启接不接受,她一定要把娇杏弄到陈启房里去。孩子也大了,平时没人指导也就算了,是该弄个丫鬟在身边,必要的时候纾解纾解,以免憋坏了身子! 陈启心里还记挂教二壮学习字的事,娇杏的事一说罢就给母亲告退,回到了自己院子。 陈启回去的时候,肖亮和二壮也已经吃过晚膳回来了。陈启照例先回到自己书房读了一会书,习了一会字。 陈启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仍旧打发肖亮去厨房熬煮银耳汤去。肖亮一走,他就伸手让二壮到自己的身边来。 二壮知道陈启要教自己习字,心里也正跃跃欲试,几乎是半跳着跑向陈启。 陈启眼见二壮如此活泼快乐,心里也跟着高兴。他让二壮坐着,自己仍旧站在旁边指导。 二壮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十分俏皮地看向陈启:“启哥哥,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手指五兄弟’!” 陈启的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个惊奇的笑容,他笑着对二壮道:“二壮的记性真好!我们之前确实学过了‘手指五兄弟’,可是你知道怎么用好这‘五兄弟’么?” 二壮举起自己的手,让五根手指在自己面前来回动弹,又拿起桌上的毛笔在自己手指间来回尝试抓握,可无论他怎么尝试,陈启却都只是当着他的面摇头。最后二壮只能把毛笔往桌子上一丢,十分困顿地说道:“启哥哥,这个极其难学,我自己学不会。” 陈启笑着拍了拍二壮的肩膀道:“就是知道难学,我才来教你的呀。人若什么都能自己学会,那启哥哥每天还要那么辛苦的去学塾干么?别丧气,启哥哥马上就教你!” 陈启把笔拿在手里,当着二壮的面比划道:“启哥哥现在就教你握笔姿势,你记住了——只有学会了,才能写得一手好字!你可要好好学!你看启哥哥的‘手指五兄弟’是怎么操作的:像这样老大老二对对齐,手指之间留缝隙,老三下面来帮忙,老四老五往里藏。 ” 陈启如唱歌谣一般,当着二壮的面慢慢演示自己是如何握笔的。二壮对陈启口中极富韵律的话感兴趣,学习的兴致几乎立刻就提升了起来。他一边跟着陈启说,一边跟着陈启的动作学做歌谣里的动作。 陈启看着二壮的动作,不时地伸出手指去指导他:“手指再对齐些……手指和手指之间留的缝隙要够,手指握笔不要握的那么僵硬,要灵活一点……” 陈启一边指导二壮如何在握笔时正确、灵活的运用自己的手指,一边握着二壮的手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一”字。 字虽然是陈启握住二壮的手写的,但却是经由二壮握笔的手写下的。二壮看着自己生平写下的第一个毛笔字,高兴得无以复加。 第152章 惊心 陈启看着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二壮,心里滋生出更多的柔情,一脸宠溺地看着二壮:“好二壮,真棒!只是握笔姿势不只有这些,还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你把笔拿起来,我来继续教你。”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笑着赶忙把笔拿在手里,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启。 陈启嫌弃椅子碍事,把二壮坐的椅子往一边挪了挪,只说现在是练握笔姿势,站着也可以,先把姿势掌握了再说。 二壮自然没有什么疑义,由着陈启近前环住自己。 平时看着两人,就觉得有许多的分别。陈启高大颀长、强健有力,而二壮则是个子不高,娇小柔弱。现在陈启将二壮骤然圈进怀中,二壮整个人就被陈启的身体完全覆盖住了。 陈启看着将将到自己胸口的二壮,看着他毛绒绒的脑袋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两人相互贴近带来的温热感受直接熨贴着他的心灵,陈启直觉得心意激荡,浑身的血液奔涌不停。 心里的渴望促使陈启向二壮贴得更近,倏忽之间,陈启的鼻端嗅闻到一股他闻了许多次的深幽的香气。那股香气像有魔力一般诱使着他向二壮的身体更紧地挤压过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二壮已然被固定在陈启怀中,寸步难行。 “嗯……启哥哥,你抓我的手……抓的太紧了……” 二壮不适地动了动自己的手,他的手被陈启握着,感受到极大的压力,非常的不舒服。身体上他也觉得陈启靠得太近,陈启热热的呼吸几乎时时喷拂在他的耳后,让他的心总是提线木偶一样提着。 只是二壮敢和陈启提陈启握他手太紧的事,却不敢和陈启说陈启太靠近他的事——陈启那样好心教他,他可不想因为两人之间无关紧要的距离问题而得罪陈启,伤害到陈启一颗善良的心,那样或许他也会失去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二壮的话,终于拉回了陈启的些些神志。陈启抬头看向说话的二壮,二壮此时正一脸痛色的看着他。陈启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捏疼了二壮。 陈启赶忙松开紧握着的二壮的手,刚一松开,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汗。陈启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该死的!他几乎忘了二壮对他的致命的吸引力,在有机会靠近二壮的时候,就那样放任自己的心意朝着二壮扑了过去! 陈启暗暗的谴责自己的失控,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想了片刻,陈启才缓缓道:“抱歉,二壮。刚刚我只顾想着如何能够就近教好你,一时不察,把你的手给握疼了。接下来我会小心的。在以后的学习的过程中,你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跟我提,没事的!” 陈启的道歉和解释瞬间消除了二壮心里掩藏的疑虑,二壮立时笑着对陈启道:“没事的,启哥哥!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没什么问题的!” 第153章 教学认真 陈启和二壮重新学起来。 再接触到二壮的时候,陈启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和二壮保持距离,不能像刚刚那样失控了。 二壮将笔拿在手里,陈启顺势握住二壮的手。这次陈启学乖了,他将二壮细嫩的手小心握住,尽量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 二壮感受到陈启动作的拘束,他反而怕陈启是因为自己刚刚提出来的抗议而这样小心翼翼。二壮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陈启,只见少年端方的脸上铺展开一片沉肃,似是完全沉浸在如何教他的思绪中。 看着态度如此认真的陈启,二壮心下不由一阵赧然——陈启教他都如此认真,他却在这里走神,真是不应该! 二壮重振精神,看向和陈启交握在一起的手。 陈启的声音缓缓地在二壮耳边响起:“除了像刚才那样运用手指外,在握笔的时候,你还该要注意一下力度和手腕及角度的把控——写好字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为了方便你掌握,我同样和你说个易记的口诀你记下,平常也要跟着口诀像我这样练习:—抵二压三衬托,指实掌虚腕灵活,角度适宜方向正,笔画轻重细琢磨。 ” 对于刚学习写字,还处在入门阶段的二壮来说,虽然陈启已经尽量说的简单平实,演练的也足够细致了,但不得不说看是一回事,真正的去跟着做练习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光是陈启口中的“抵”和“压”,就已经让二壮分不清了,更何况还有“指实”和“掌虚”让二壮前后顾及不及。二壮再想到自己写字时,还要像陈启说的口诀那样调整角度和方向,就连笔画的轻重都要细琢磨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细密的汗都从手心里沁出来了! 陈启已经从和二壮紧握的手中感受到了二壮手心的汗,再看看二壮一脸为难的神色,陈启知道二壮学习是遇到了困难。 陈启心里泛起一阵柔意,眼睛看在二壮的身上也跟着柔和了许多。他的声音也跟着低柔起来,缓缓地对二壮道:“你别急,刚接触写字,手上一时掌握不住方法也是正常的。慢慢来。眼下和你说的各种写字要领,只是辅佐你将字写得更好的方法。不必给自己心里太大的压力,你不会时,我再教你。” 陈启从纸堆中把之前写的那张带有“贰”字的纸重新抽出来铺在桌上,让二壮对着模仿练习。 陈启和缓的态度极大的鼓舞了受挫的二壮,二壮感激地冲着陈启点了点头,就提笔蘸墨准备按照陈启的要求投入练习之中。 陈启赶在二壮下笔前把椅子挪回原位,让二壮重新坐在椅子上。他则站在二壮的身后,看着他练习。陈启根据二壮演练的姿势不时指导二壮,一会攥住二壮的手提醒他握笔的姿势,一会指点二壮注意写字时把握手腕的灵活性。 一个“贰”字终于在陈启的指导下慢慢地写了出来,刚放下笔的二壮大大的嘘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个字写得就像干了一天的活那么累。 第154章 笑死他 二壮直接忽视掉陈启原先作为样子的,字迹颇为周正、笔力也极为浑厚的“贰”字,看着纸上自己写的每一笔都姿态各异的“贰”字,只觉得颇为满意。 二壮满面笑容地看向一边的陈启,心里寻思自己原先只是写了一个“一”字就得到了陈启的夸赞,这回他写了这么多笔画,陈启应该会把他给夸到天上去吧。 虽说为人该低调,但别人的赞扬也应该适当的承受,二壮此时已经做好了迎接陈启夸赞的准备。 陈启看着二壮纸上写的歪七扭八的“贰”字,原本还能极为低调地笑笑不说话,等到他的视线和二壮的视线相撞后,看到二壮满脸的“你快夸夸我啊,我等的都急了”的神情,一个没忍住,立时噗嗤笑出声来。 陈启这一笑不打紧,却把二壮给笑糊涂了——他这字写得是好是坏?陈启笑得这么前仰后合的究竟是几个意思?或许……就是单纯的觉得高兴——之前他连笔握的都不好,这么快,他就进展神速的把字给写出来了! 二壮素来有上进的心,于学习上更是。他寻思了半晌,也没弄明白陈启为什么笑得那么高兴,索性主动请陈启答疑:“启哥哥,你笑得这么……开心,是我写得字,还……可以吧?” 二壮原本想跟陈启说,陈启笑得那么开心,是因为觉着他写的字还很不错吧。话到嘴边,却觉得自己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无论自己写得有多好,夸赞还是别人来,听着才更顺耳。于是,二壮就把原来要说的话低调地改成了“还可以吧”。只是他嘴中虽这样说,脸上的小表情却早已泄露了他对自己写的字自视甚高的心思。 看了眼前二壮张牙舞爪的字迹,再看看二壮脸上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陈启不觉得好笑才怪。一个没忍住,就失声笑了出来。偏偏二壮似乎还嫌他笑得不够的样子,竟还赶着撵着的上门求夸奖。陈启此时即便再想控制自己也是徒劳,快乐不放过他,他只有承受的份! 陈启原先笑得已经是前仰后合了,此时又笑了一会,眼泪已经笑了出来,腮帮子更是笑得都痛了。他半趴在椅子上,无力地冲二壮直摆手:“嗯……字是……写得……不错……二壮……你能别再……看我……别逗……我了么……” 二壮再想不到自己的字还能让人如此快乐,眼见陈启这副模样,心里也极为高兴,嘴中却极为谦虚:“哪里哪里,我的字写得再好,也是启哥哥教的好。我以后一定戒骄戒躁,写出更多更好的让启哥哥这样高兴的字出来。” 二壮的话彻底地让陈启疯魔了,他已经再也直不起身子,身体完全趴伏在了桌子上。背部一抽一抽耸动的同时,手更是不怕疼的一下又一下地拍击在了桌子上。偶尔从他趴伏的身子底下传来几声不清楚的嘟囔:“唔……二壮……你……要笑死我……” 第155章 难堪 肖亮把银耳汤拎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启伏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情景。 肖亮心里奇怪,少爷怎么笑得那么高兴。再看看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壮,陈启决定还是自己近前看看究竟。 陈启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立马凑到书桌前去看热闹。桌子上其他地方的摆设肖亮都熟悉,也没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地方,只桌子中间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别无他物——肖亮寻思,想来让少爷发笑的应该是那张纸了。 肖亮往前凑去,目光落在那张写了字的纸上。纸上一个字迹浑厚的“贰”字瞅着极为眼熟,肖亮仔细看了一下,知道是陈启的笔迹。 少爷的字,自是无可挑剔,并不会引人发笑。 再往一旁看看,似乎还有一个字。肖亮眯眼瞅了几息,这才根据那个字和陈启写得那个字相似的结构确定那个字也是一个“贰”字。 只是那个字写得也太丑了些!光凭那每一笔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都能把人的眼睛刺瞎!肖亮还没见过谁的字丑成这个样子的! 少爷自是写不出这样丑陋的字的。屋里也就少爷和二壮两个人,那个字写得那样丑,不用说都是二壮的“杰作”! 肖亮看着丑陋的“贰”字,再看看眼前神情疑惑的二壮,终是没忍住,跟着陈启笑出声来。肖亮一边笑,一边指着二壮的字道:“二壮,你这字写得也忒像狗爬了吧!” 如果说二壮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字写得好,才让陈启忍俊不禁的,在陈启笑了那么久,尤其是在肖亮一来到看到他写的字,也是同样的反应,接着更忍不住直接指出他的问题之后,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理解有多么错误——陈启并不是因为他的字写得多么好才那样大笑不止,而是因为他的字写得是那样的惨绝人寰才克制不住自己发笑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二壮,心里慢慢涌现出一阵难堪的情绪,他的脸上也慢慢露出无法遮掩的难过和失意来。 还是陈启第一时间发现了二壮的异常。肖亮凑到书桌前的时候,陈启就已经从趴伏的桌上起来了。 他就站在二壮的身侧,眼看着肖亮笑出来的时候,陈启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刚想用眼色阻止陈启,谁料陈启嘴那么快,竟然把实情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看着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的二壮,陈启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他瞪视了一眼还毫无知觉的肖亮一眼,赶紧凑到二壮的身前安抚他:“你别理肖亮,他在胡说!你写的确实挺好的!第一次刚学会握笔就能写成这样了,委实难得!” 二壮有些不信陈启现在说的话——如果他确实写得好,陈启一开始就会明确表扬他,而不是趴在一边笑得要死要活了。现在才过来跟他说他写得好,明摆着就是怕肖亮的话刺激到他么! 陈启看着二壮质疑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虚:真该死!当时他怎么就只图一时的高兴,而不加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呢!现在好了,惹下麻烦了!二壮明显不信任他了,这该怎么办? 第156章 背锅 肖亮没想到少爷为了哄二壮,竟然会当着二壮的面那样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时震惊的呆愣住了。 陈启心里懊恼,目光扫过一脸震惊的肖亮——肖亮惹下的麻烦让他自个去处理去,自己因为他在二壮面前失去的信任感,也要让肖亮帮他找回来! 陈启瞪着肖亮,用眼神示意肖亮把沉浸在失落情绪里的二壮给哄好。 肖亮眼见自家少爷给自己使的眼色,心里一阵阵后悔不迭——他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就数他嘴快,就数他嘴最贱!明知道少爷看不得二壮难过,他还拿话去戳二壮的心肺管子!好了!现在果然惹下事来了!少爷那眼神明显是让他善后并顶缸的眼神呐! 肖亮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好在他脑筋动得快,随即打了一个哈哈笑道:“二壮!你看看你,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我懂得什么呀,随口说的一句话你就当真!论写字,是少爷强,还是我强?这么专业的少爷就在你身边,他的评价你都不信,你信我的?你别这么好笑好不好!” 肖亮一边说,一边动作夸张的比划,把二壮给唬的一愣一愣的——难不成自己真的是错怪陈启了?刚刚肖亮说自己字写得难看的话,竟都是和自己闹着玩的? 陈启眼看二壮已经进了肖亮的迷魂阵,忙跟着一起添砖加瓦:“是啊,二壮。难不成你竟然不相信字写得更好、更专业的我,而相信信口开河的肖亮?我真是太伤心、太难过了。唔……” 得,为了把自己给摘清,这是彻底把自己当垫脚石了呗!肖亮听了陈启的话,暗中龇了龇牙。不过却也只能听任陈启在二壮面前随意摆布他,谁让他只是个跟班小厮呢!主人有难,脸皮不保的时候,他就该有牺牲脸皮的觉悟! 陈启一边说,一边摆出一副受了很多心伤、难过痛苦的不成样子的模样。 肖亮在一旁看了,暗暗给自家少爷竖大拇指,赞他演技一流。 果然,近旁的二壮立时上当。他面上笼上极为难的神色,苦心跟陈启解释:“不是启哥哥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不是只信肖亮哥哥,我也相信你……” 陈启决定见好就收。他一脸感动地看向二壮:“二壮,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你相信启哥哥?启哥哥真的没有骗你!” 二壮看着陈启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也不敢说自己曾经有不相信他的时候。他连连冲着陈启点头,只怕自己点头点得慢了或轻了,陈启会抚着自己的心口喊疼,然后让他负责。 陈启看着二壮忙不迭跟自己点头的模样,甚是满意。随即,他的手微微离了胸口,一副不治自愈的样子 ——看得肖亮那是一阵的担惊受怕。 肖亮眼见一场风波有惊无险的过了,不想再横生枝节,忙在一旁开口道:“香甜软糯的银耳汤已经拎来许久了!再不喝是不是就要凉了?少爷,要不,我给您盛一碗银耳汤?” 陈启自然知道肖亮在岔开话题,他正巴不得呢,忙冲肖亮点了点头。 第157章 尽心的娇杏 用早膳的时候,陈启再一次见到了娇杏。 不是陈启特意留意她,而是漂亮的女孩子本就招人眼,陈启记忆力也不差,再加上陈家一家三口吃饭时向来喜欢自己动手,而今天已经是娇杏第二次出现在陈家人用膳的地方了。 陈启奇怪的是,父亲母亲吃饭时照例是自己动手,只有他仍旧是有娇杏侍候的。 陈启还有些不习惯被人侍候,每次娇杏给他递盛东西时他都很拘谨,反倒是娇杏落落大方的“少爷长少爷短”的唤他。 陈启的吃相并不差,可自从娇杏站在他的身侧之后,陈启原本不急不缓的吃饭步调就显见的和缓起来。陈启吃饭那细嚼慢咽的样子,就连在一旁留神观察的陈夫人都觉得过于细致了。 陈夫人也是打少年男女的时候过来的,她知道人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是什么样子。面对陈启的反常,她只当作是他对娇杏看对了眼、入了心之后的正常反应。 所以陈夫人面对陈启的反常举动,也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娇杏相比昨天要放开得多得多,她的心神似乎全都放在了陈启的身上。陈启只是将眼神投放在某个菜品上,不消片刻,娇杏总能在很快地觉察,并且在陈启还没动筷之前,第一时间就将陈启视线扫到过的菜品,夹放在陈启的碟盘里。 陈启刚开始的时候还只以为是巧合,及至发生的次数多了,就觉察出了娇杏的这种令人惊诧的能力。也许是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理作祟,后来陈启逐渐就升起了逗弄娇杏的心思——他故意将自己的眼神在自己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几种菜品中穿插,借此考验娇杏的分辨力是否依旧很好。 但出乎陈启预料的是,娇杏就像能提前预知一样,每次都把陈启不爱吃的那些自动过滤掉。几次三番之后,陈启对娇杏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娇杏的观察力和把握人心的能力真的是太强了,他是由衷的佩服她。 娇杏也在陈启对自己的各种眼神的变换里,看到了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再看向陈启的时候,眼睛里除了水一样流动的光晕,也滋生出了许多别的东西——抛开陈启富裕的家世不谈,陈启表面上还是一个风度翩翩、长相俊逸的强健少年郎。 陈夫人眼见一对小人儿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的,面上虽不露什么声色,心里却已然高兴得跟什么了——她也已经看出了,两个小人儿明里暗里正在通过夹菜互相沟通呢。 娇杏是陈母一早就看好的。 前几年陈母在一次外出时看到了卖身葬父的娇杏,虽只是远远的一瞥,但娇杏那时就极为秀丽的容貌还是进入了她的视线。她让人把娇杏买下,把娇杏暗暗地养在自己名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庄子里,就是想等着陈启成人的时候,抬出来给陈启做侍妾。 这么些年,娇杏一直都被当做陈启妾室一样在外养着,陈启的一切她都知晓。故而在陈启故意考察她时,她能够清楚的知道陈启的口味,和他喜欢吃什么东西都很正常——当然,这些也只有陈母知道。 陈母从李大娘那里知道自家儿子已然发育成熟的消息,就知道要把娇杏给弄到府中的时候到了。 眼见娇杏和陈启才见第二面,就已经有了些情感升温的苗头,陈母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第158章 换守夜人 肖亮和二壮还在厨房吃晚膳的时候,就有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过来告知他们,要他们等晚膳后到陈夫人院里去一趟。 二壮当时就愣住了。 二壮自来到陈家庄,除了第一天和被陈夫人训斥的那天,曾经远远的见过陈夫人外,之后就没见过陈夫人。自从那天被陈夫人训斥后,二壮就怕再见到陈夫人,他对和陈夫人碰面有一种本能的抗拒。现在突然被陈夫人召见,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 肖亮心里也有些不安。但他年岁长些,经历的事也多,自然比二壮要沉稳许多。听到小丫鬟告知消息时,他表面上看上去还算镇定。眼看小丫鬟告知完消息就匆匆忙忙的要走,他还特地一路追出去说外面天黑要送小丫鬟一程。 肖亮跟着小丫鬟走了一会,嘴里甜言蜜语的喊了一通姐姐,把人哄的极为开心。肖亮眼见时机成熟,趁机跟小丫鬟打听夫人今天的心情怎么样。小丫鬟思索了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夫人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坏的结论,肖亮这才眼见得松了一口气。 送完了小丫鬟,肖亮就又赶紧回到厨房。他匆匆忙忙扒完碗里剩下的饭,就拉着已经吃完饭在旁边发愣的二壮离开。 肖亮知道二壮人小胆子也不大,一边拉着他往夫人的院子走,一边安慰他:“二壮,没事,别担心!我刚刚跟小丫鬟都打听过了,她说夫人今天的心情不好也不坏——既是不好也不坏,虽不见得有什么好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坏事!夫人也是明理的,不会随意责罚下人。或许夫人就是寻常的问询,问问少爷的学习、就寝什么的。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我来回答,你就不吭声就行了。如果夫人一定要问你,你估摸着拣能说的说就好了!” 肖亮的话虽然并不能完全安慰到二壮,多少让他的心里有了些谱,他心事重重地冲肖亮点了点头,脚下不停地和肖亮一起往陈夫人的院子里赶。 陈夫人已经用过晚膳,陈启才刚刚回自己的院子。二壮和肖亮同陈启并没有在路上遇到,他们也才错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肖亮和二壮赶到陈夫人的院子,有丫鬟进去跟陈夫人通报。肖亮和二壮在外面等了一会,才被丫鬟过来通知进去。 肖亮和二壮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才跟在小丫鬟的身后走进了房间。 陈夫人坐在主位,她的身侧侍立着一位面貌看起来颇生,但长相却极为秀丽的丫鬟。除此之外,肖亮并未在屋里见到其他人。 肖亮带着二壮赶紧跟陈夫人跪下行礼,陈夫人挥手让他们起来回话。 肖亮和二壮从地上站起,屋里短暂的静默了片刻,陈夫人方缓缓道:“肖亮,少爷最近的饮食起居可有异常?” 肖亮忙半弓着身子道:“回夫人的话,少爷一向勤勉,每日除去早晚练拳,晚上习字温书之外,都是按时作息,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陈夫人听后缓缓点头,紧接着又道:“肖亮,你也是侍候少爷的老人了,少爷身边的几个侍候的人当中,我最看好你。你也是个让人信得过的人,少爷身边的事,你平时凡事也都仔细些。我问你,少爷身边最近都是谁在守夜啊? ” 一旁的二壮原本还只是悬着心,蓦然听陈夫人提起守夜的事,一颗心蓦地一下子像被人给提到了嗓子眼。他极怕肖亮跟陈夫人说,最近守夜的人,一直都是他——不知怎地,二壮觉得这件事如果说出去后,必然极为不好。 好在肖亮为人极为机敏,听到陈夫人的问话,他极为自然地道:“禀告夫人,少爷那边守夜的人一向是我和二壮两个轮流着来。” 听了肖亮的话,陈夫人目光在肖亮身后的二壮身上一扫,微皱了皱眉头道:“那个叫二壮的就是你身后的孩子吧?他自己都是孩子,给少爷守夜成么?” 听了陈夫人的话,肖亮把头垂的更低:“回禀夫人,二壮年纪虽小,人却也踏实肯学。少爷也有心把他尽早的培养起来留用,故而常常让他跟小的一起守夜、做事情。” 陈夫人一听任用二壮是陈启的意思,也就不说什么了。又停了一会,陈夫人方道:“既如此也罢。今天找你来,还有别的事要交代你。娇杏,你往前来一点。” 肖亮一听陈夫人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忙恭敬地微抬起头看向陈夫人。 陈启一抬起头,就看见陈夫人口中那名被唤作娇杏的女子。见到娇杏的那一刻,肖亮的感受和陈启的感受出奇的一致——眼前的娇杏确实是一朵出奇娇嫩、美丽的花儿。 陈夫人的声音再度在房间里响起,肖亮赶忙从看见娇杏娇媚容颜的怔愣中回神:“肖亮,你眼前的这个姑娘叫娇杏,今天你就来安排一下,把少爷房里的守夜人换成她。喔,对了,临时换人守夜的这种小事就不要和少爷说了。我想……给他个惊喜。” 肖亮知道陈启向来用惯了小厮,房间里的守夜人也一直都是小厮。但陈夫人作为陈府的主子之一,对府中有绝对的管理、处置的权利。她又是少爷的母亲,少爷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便少爷不同意,估计最终也会屈服于陈母的安排。 所以肖亮在听了陈母的话之后,纵然心有疑虑,也不敢多说什么,极快地冲着陈母点了点头。 第159章 为难 陈母将话说完,就挥手让二壮和肖亮他们退了出去。 离开陈母的院子,陈启的眉头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 陈母刚刚说让他把少爷房中的守夜人换成娇杏,却又让他不要把换守夜人的事告诉少爷。陈母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陈启惊喜——以肖亮这么些年在陈启面前侍候的经验来说,恐怕到时候惊喜没有,全剩下惊吓了吧! 尤其是少爷自从二壮来了之后就点名让二壮守夜——他早就跟少爷提过要更换守夜人的事,少爷那时候就跟他发过一次火,又何曾应过!现在不打任何招呼就把人给换了……肖亮不知道少爷到时候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肖亮夹在夫人和少爷之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二壮对于陈夫人所说要换守夜人的事没有那么多考量——一则是因为他不知道就守个夜而已,里面竟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二则是因为他不知道陈启对他的那些隐秘而不能告人的心思。他更不知道的是,在两人逐渐亲密的相处的过程中,陈启已然把他视为不可或缺的一个了。 二壮跟着肖亮在庄子里走,肖亮的步伐越走越慢,走路的方向也早已偏离了回陈启院中的方向。刚开始的时候,二壮还以为肖亮知道自己方向走偏的事,直到肖亮终于彻底停下不走了的时候,二壮才知道肖亮是在想事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肖亮的眉毛简直快拧成一股麻绳了。二壮看到肖亮这个样子,知道在他的心里肯定藏着什么困难的事。 他们刚才从陈夫人院子里出来,肖亮就变成了这样,显然是为了陈夫人所交代的事——给陈启换守夜人。 二壮对肖亮有一股亲近感,虽说二壮并没有哥哥,但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会去渴望什么。 自二壮来到陈家庄后,肖亮就对二壮颇多照顾。这种照顾带给二壮的感觉和陈启那种以少爷身份居高临下的照顾截然不同——因为同属于小厮,是同阶层的苦命人,二壮对肖亮并没有什么心防,情感上也更和他亲近,因此也更容易把他对自己的各种照顾灌上亲情的成分。 虽然二壮在陈启院子里,同时把陈启和肖亮两个人都叫作哥哥,但肖亮在二壮心里却是更像他真正的哥哥的那个——陈启若知道同肖亮比,他只是亏了身份这一层,怕不是要哭死! 二壮不想看到自己视为哥哥一样的肖亮为难。他觑着肖亮的神色迟疑着开口道:“肖亮哥哥可是为夫人交代的换守夜人的事情为难?” 肖亮猛然一惊,抬头看看二壮,再看看周边环境,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只顾着想事情,胡乱地走动,把二壮都给带偏了方向。 肖亮有心想带二壮回到陈启的院子里去,可即便是二壮都看出了他心里有事。他这样一回去,肯定也会被陈启给看出来,到时候陈启一问,他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把陈夫人交代的要对陈启暂时保密的事交代出来——很明显,他现在这样心有疑虑的回去,肯定不行。 肖亮打定了主意,反正时候已经晚了,不如先想出个对策出来再回去。 第160章 三个问题 听见二壮问自己,肖亮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着二壮点了点头。 守夜的人是二壮,虽然二壮还小,来田庄的日子也短,但肖亮却忽然觉得这件事不妨问问二壮的意见。毕竟多个脑袋多条思路,万一二壮脑袋清奇,帮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也说不定呢! “二壮,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少爷今天晚上的这个守夜人该怎么安排?是按照夫人说的那样什么也不说,只把娇杏偷偷地放进去?这样做的话,少爷之后可能会生气,还会怪罪咱们。还是咱们提前偷偷地把消息告诉少爷,让少爷自己去处理?这一种做法少爷极有可能会直接发火,说不定不等见到娇杏,就让咱们把大门给闭紧起来。到那时夫人一定会知道是咱们办事不力提前走漏了风声,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咱们头上……” 肖亮知道二壮人小,也不跟他兜圈子,就把两种做法的弊端都摆了出来,让二壮明白。平时他们的福祸早就休戚相关,眼下他们更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相随了。 二壮人虽小,脑子却也不笨。听了肖亮的分析,他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肖亮哥哥,我人小不太懂得权衡利弊,但你总会知道的。你提出的问题,我虽然不能帮你决定,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说一声,说不定能帮到你……” 肖亮听二壮说跟自己提出几个问题就能够帮到自己,顿时眼前一亮,他一把抓住二壮的胳膊道:“好二壮!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提出来!如果真能帮到哥哥,你就是大功一件!以后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哥哥第一个想到你!” 二壮闻言笑着道:“我倒不要肖亮哥哥的好东西了,只要肖亮哥哥好就行。肖亮哥哥,那我问了:第一个问题,陈家庄谁说的话最算数?第二个问题,是夫人更能决定咱们的去留还是少爷更能决定咱们的去留?第三个问题,如果少爷和夫人今儿个咱们两个必须得罪一个,你最愿意得罪哪个——或者说最不怕得罪哪个?” 二壮一口气把三个问题说完,仿佛问题早已在他脑子里思虑良久,一点都不像六七岁的孩子说的话。或许是特殊的遭遇和环境造就人吧,眼下的二壮成熟的极快。 陈启听了二壮的话不由得愣住了——二壮的话虽没有直接就他的问题给出答案,但他每个问题的提出却也是切中问题的靶心。 对于第一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多思量——山庄的主人是陈氏夫妇,除了家主陈庄主,陈夫人是当之无愧的掌权人。陈庄主平时极少管这些内宅之事,陈夫人在宅子里当然是说话最算数的那一个。 第二个问题就更好回答了——少爷只能管他那个院子里人员的去留,陈夫人却是掌管整个田庄人员的去留情况。虽然他们现在是在陈启的院子里做活,但一旦得罪了陈夫人,即便陈启再想任用他们,说不定也会被陈夫人给调走甚至发卖。少爷的喜好,有时候只在母慈子孝上那一点上有用。 第三个问题虽然有些纠结,但在前两个问题的基础之上,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决定他们去留与否的话语权既然完全掌控在陈夫人的身上,只要不傻的人,都会选择听从陈夫人的安排而得罪陈启。 毕竟以肖亮和陈启这么多年的相处经验,肖亮也知道自己得罪陈启之后,陈启生气了,十有八九还可以哄得回来;但如果他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敢把陈母给得罪了,那后果可是不能预料,也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想清楚了这些,肖亮只觉得心头骤然一松,在心里已然拿定了主意。 肖亮看看身旁的二壮,只觉得这小子年纪虽小,脑瓜子却极为灵活,是个好苗子。肖亮赞赏的拍拍二壮的肩膀道:“好小子!你确实帮到我了!有前途!以后跟着亮哥好好干!咱们就按夫人的意思办,今天晚上你就看我的眼色行事吧!” 肖亮的决定也正合二壮的意思,他冲肖亮点了点头,两人重新调转方向往陈启的院子走去。 第161章 验证 陈启在书房里坐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等来等去还是没见到二壮和肖亮过来。 陈启的心里不免有些急躁,往常这个时候,肖亮和二壮即便会晚些,也不至于这么晚还不回来。今天这么晚还未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将他们二人绊住了。 陈启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他从书房里跑到院子门口去等二壮和肖亮——一会没见二壮他们,他的心里就容易胡思乱想。奇怪的是,还老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这个时候他不免以为二壮他们是被母亲派人给找去了,说不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开始责罚了。 陈启等的焦急,正想要亲自到母亲院中去一看究竟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对身影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朝这里穿行。从两人的身高体态和慢慢朝他这边来的方向,陈启推断那一高一矮的两人就是久不见踪影的二壮和肖亮。 喜色瞬时笼上了陈启的脸,他正想朝着二壮和肖亮迎上去,但二壮和肖亮明显亲密的举止却让他慢慢停住了脚步。瞧那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的模样,哪里可能是被人责罚、训斥过的样子!说不定两人就是觉着庄内的景致好,吃完饭溜达去了! 一想到这些,陈启就觉得火气噌噌地由内而外地直冒——他在这里为二壮他们担忧,二壮他们反倒有闲心跑出去赏景玩闹!这样一反衬,显得他的举动是那么的多此一举,那么的可笑! 陈启攥紧了拳头,因为用力,手指更是发出了啪啪的响声。或许是寒心太过,陈启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心在嘶嘶的往外冒着冷气,明明他心里已经气愤到不行,外表却又显得那样的冷静——陈启安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二壮和肖亮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 二壮是第一个发现陈启的。他发现陈启的时候,肖亮正饶有趣味的说着一个笑话。 或许是对陈启有愧,又或许是二壮比较敏感,当他第一眼看到静立在院门前一动不动的陈启时,二壮立刻就从心底里觉出了异样。 虽然早就从心里做好了准备,但乍然见到陈启,还是让二壮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去拉还沉浸在讲述中的肖亮,小声提醒:“肖亮哥哥,少爷!” 二壮去拉肖亮的举动完全是发自本能,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落在陈启眼中,显得他和肖亮是那样的亲密。陈启脸上的神情也被漆黑的夜色和暗沉的灯光遮掩了一部分,如果不仔细分辨他攥紧的双手和抿紧的唇角,根本看不出陈启在生气,生一种很严重的气。 很不幸的是,二壮只沉浸在自己的担忧和忐忑中,没留意到陈启的动作和神情。而肖亮被二壮骤然提醒明显显得慌乱:“少……少爷!” 陈启虽然已然相信自己看到和判断出来的场面,但他的真实内心还是有些不死心,想着再挣扎一番。陈启微微闭了闭眼眸,然后又快速地睁开,目光在二壮和肖亮身上来回逡巡,片刻之后才沉声道:“这么久都不见你们,你们到哪里去了?” 二壮到底年纪小,他的临场反应不如肖亮。被陈启那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二壮的脑袋里根本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又因为心里藏着要瞒着陈启的事,他根本恨不得自己立刻原地消失,只能无助地往肖亮身边靠了又靠。他做这个动作不要紧,看在陈启的眼中却又是他和肖亮两人亲密的佐证。 陈启感觉自己的心已经伤到不能伤了,他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幸好他平时有练武,在察觉失控的前夕用力控制住了自己。 肖亮因着自己的考量也自觉对不起陈启,平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敏,一下子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他怕二壮露馅,也想赶紧应付完陈启的问话,跟二壮一样没留意到陈启情绪的变化。 肖亮脑子极快地转了一圈,知道自己不能告诉陈启陈夫人找过他们的事——一旦陈启知道陈夫人找过他们,必然会追问陈夫人找他们何事。那时,陈夫人交代要他们保密的事,铁定就得露馅。 只能从他和二壮身上找原因。 肖亮的脑海里泛过这个念头,一个想法已经在脑海里成型。肖亮也没多想,一拍自己的脑瓜当即说道:“少爷你看我真该死!也没跟少爷提前打个招呼!竟然让少爷等我们两个!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二壮吃完了饭,原本该立刻就回来的。但我想着二壮来山庄这么久了,还没好好逛逛山庄的美丽夜景,就自作主张带他逛了一圈。少爷,您不会生气吧?” 无数的冰寒在听完肖亮的回话后,迅速席卷了陈启的身心。陈启听到心里的一个声音在不屑地说:“你看!你的情感和你整个人就是这么的不值!”但紧接着就有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冒出来,十分紧张而病态的道:“不,不是这样的!二壮只能和我亲近!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的!” …… 陈启的内心纠缠的厉害,以至于他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壮和肖亮彼此依靠一起对着他的模样。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脚步迟滞地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第162章 伤感 陈启走后,二壮和肖亮对视了一眼,不由都生出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眼见陈启的身影越行越远,肖亮有些急了,冲着二壮做了一个杀头歪脖子的动作示意二壮赶紧跟上陈启。 二壮看到了肖亮的动作,心里也不由得急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起来,和肖亮一前一后地追向陈启的方向。 陈启进了书房,慢慢地坐在了书桌旁。二壮和肖亮紧跟着走了进去,小心地侍立在一旁。 屋子里一时没有人说话,整个房间静悄悄的。陈启坐在椅子上,没有看书,目光只直愣愣地盯视在书桌上。 书桌上,昨晚被二壮收拾起来的那张写了两个“贰”字的宣纸,在陈启在书房中焦急等待二壮和肖亮的功夫,又被陈启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当时的陈启看着纸张上面二壮写下的字迹,不由回忆起昨晚在屋子里自己和二壮笑闹成一团的欢快的场景。那时的陈启,满心里都是甜蜜而丰盛的感觉。 昨晚,在教二壮写字之时,他曾经因为太靠近二壮而情难自禁。之后他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魔,用心专一地教起了二壮。然后就发生了他对着二壮和二壮的字狂笑不止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场景是多么的珍贵而难得啊!他好似也是生平第一次笑得那样没肝没肺、发自内心的开心! 只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谁能想到事情就发生了转变,二壮竟然和肖亮肉眼可见的亲密了起来!陈启怎么也没想到二壮竟然为了和肖亮在一起赏景游玩,把他给单独地留在了空落落的书房里!陈启现在再看到这张纸,只觉得自己那时的甜蜜和丰盛都成了极致的讽刺,他明明从来都只是孤单和不被二壮亲近的那一个! 肖亮和二壮在一旁侍立良久,也不见陈启动弹一下。肖亮心里着急,眼见陈启没有读书或练武的想法,心想或许可以早些结束今天陈夫人交代的任务。 二壮站得离陈启稍近些,肖亮给二壮又使眼色又比划,让他开口去问陈启怎么回事,要不要现在就安置。 二壮眼看陈启一副半垂着头,不想被人打扰的模样,连连冲肖亮摆手。肖亮看着二壮的动作,只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做罢。 肖亮和二壮自以为他们的动作小心谨慎并没被陈启觉察,怎奈陈启是练武的人向来耳聪目明,早就觉察出两人之间有异动。 陈启并不去管肖亮和二壮两个人究竟想做什么,只是为这两人之间无声而默契的交流而暗暗难过——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竟能够心意相通了?他们竟然只凭比划和表情,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相比之下,他看起来真是一个多余的人! 陈启心里的伤感像河水一样漫漫流淌,看不到丝毫的边际,力气似乎也在逐渐的丧失之中。又坐了许久,陈启才像忽然清醒过来似的低声说了一句:“我要沐浴。” 二壮和肖亮听到陈启的命令,就如同被解救了一般,忙不迭地答应着出门各自准备去了。 第163章 自重身份 陈启洗浴的时候,并没让人在一旁侍候,而是反常的让二壮和肖亮从房间里出去了。 两人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短时间的惊奇,很快就有些庆幸袭上两人的心头——今天的重头戏快要开场了,陈启现在让他们出去也好,正好让他们平复一下心情,商量一下后面的事的具体安排。 两人站在门旁窃窃私语,一点都不知道他们聚在一起咬耳朵的身影已然落在门上镂空糊着的窗户纸上。 陈启在浴桶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个几乎粘在一起的影子。 这是亲密到一点都不舍得分开了吗? 两人过于亲近的场景刺激着陈启,陈启干脆不看,慢慢沉入了浴桶中。 或许是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有十几息的功夫,完全沉入水下的陈启从浴桶中哗啦一下冒出头来,用手一抹脸上淋漓不断的水滴之后,眼睛里已经冒出来了一股如往常那般的坚毅之色。 从小到大,陈启作为陈家庄的少爷,甚少有得不到的东西。优越的条件让陈启不必花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得到很多常人需要努力奋斗一辈子,可能也得不到的东西。陈启早已习惯了唾手可得的生存环境,但二壮的出现和二壮在面对他时的种种表现已经打破了陈启一贯的生存模式。 二壮的出现,让陈启开始有所关注,慢慢变得有所在意,斤斤计较并患得患失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少爷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在意的情感生活加分,反而次次把他在意的心上之人逐渐的推开。 但陈启却也并不就此厌憎自己的身份——没有这重身份,他根本不可能遇到二壮,也根本不可能和二壮朝夕相处,对二壮的很多事情掌握着极大的话语权。 陈家庄少爷的身份让他更接近二壮,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和二壮像形和影那样亲密。只是眼下,他所拥有的这样的亲密似乎收到了威胁和挑衅。 但他陈启是谁?他虽然待人以礼,并不代表他善良可欺!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被人觊觎、染指,最后甚至被人完全抢走! 轻易就认输,那不是他陈启的风格!他的东西他看上了就是看上了,除非他不要,即便是被他看上的二壮本人,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陈启已然打定主意,心里再没有那些伤春悲秋的情感,只剩下蓄势待发的掠夺和一往无前的冲劲。 陈启暗沉沉的乌眸盯着窗外的身影片刻,然后沉声对着屋外候着的两条黑影喊道:“二壮,进来!” 二壮没想到陈启喊人只喊自己,虽然已经和肖亮商量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但一想到要单独面对陈启还是有些心慌。他看向身旁的肖亮,肖亮冲他笑了一笑道:“少爷喊你,赶紧进去吧。少爷又不是老虎,不吃人,别怕!一切就按咱们商量的来,没事的!” 二壮看着肖亮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虽还有些放不下,却也不再说什么,微微地冲着肖亮点了一下头。 似乎不满意二壮的拖沓,陈启喊二壮的声音又响了一遍。二壮再不能拖延,只好从肖亮身边离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164章 好看么? 二壮在陈启严密目光的注视下,走入了房间。 二壮心里仍是有少许的不安,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让自己感受到的气氛能够更和缓些,二壮就没关上房门,让身后的房门半开着。从半开着的房门,能够看到肖亮的身影。 陈启看了一会自进入房间,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迫不及待低垂着头的的二壮,感受到了二壮身上对他浓浓的排斥感。 二壮对他的排斥让陈启极为的不舒服,看着二壮特意留门的举动更让他心头躁郁,陈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陈启努力压制自己,但在向二壮发布命令时还是泄露出了他心底的一些火气:“把门关上!” 二壮听到陈启的声音,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颤颤巍巍的去把身后的门关上。 “过来!给我穿衣服!” 二壮也才关好门,身后就传来陈启的第二道命令。 只是平时负责给陈启穿衣服的都是肖亮,二壮还没怎么给陈启穿过衣服,二壮怕自己给陈启穿得不好,行动上就有些迟疑。 不知怎地,陈启在今夜尤其看不惯二壮的慢动作,他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声让二壮给他穿衣服。 二壮被陈启催得只得赶紧去拿擦身的布巾,眼看二壮拿着布巾已然来到了浴桶边,陈启这才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 陈启被热水浸泡的红润的光溜溜的身子,就那样大咧咧地出现在了二壮的面前,让二壮一下子傻了眼。 陈启之前对在二壮面前裸露身子一直都是有些排斥的——一方面是作为少年男子的害羞,一方面就是他总怕自己的身体上有什么不足,被二壮给看见。 但自从在迷梦里和梦幻中的二壮一起经历了那场荒诞不经的情事之后,陈启已然悄然改变了他的想法。虽说那场让他一跃成为男人的情事,只是一场梦,但在他心里,他却认定自己已然和二壮有了肌肤之亲。 在这世上,不只有女子关注自己的贞操,有些男子也关注自己的第一次。尤其是,这第一次的经历还给了自己也真心喜爱的人。所以即便是男子,因为心中所爱,这种奇妙的经历也会长久的铭刻于他们的内心。 二壮没有任何动作,此时的他已经被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没有任何遮掩的男体给惊呆了。他还没来得及从锦娘那里接受教导就突然离开了,做陈启的小厮虽是被迫,却也是他所处的境况里最好的选择。他为了让他的女子身份不暴露,刻意避开所有人去洗澡,但像陈启这样送上门请他观赏的光裸男子,他却又因为职责拒绝不了。 二壮有限的经验告诉他男女有别,但少年男女总是对未知事物充满着好奇。二壮有些懵懂和好奇的看着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陈启的裸体。 陈启虽然对两人的亲近有所期待,但他也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遮挡的出现在二壮的面前。要不是内心的气闷和热望替他克服着害羞,他早冲到二壮看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了。 眼下被二壮赤裸裸而又好奇的目光看着,陈启的身体里渐渐升起一股焦躁的感觉。 “好……看么?” 身体里的血液慢慢躁动起来,在二壮懵懂和好奇的眼神的注视下,陈启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甚至有隐隐抬头之势。在失控之前,陈启终于按耐不住,语音低柔而暧昧的问出了那三个字。 好看么? 什么地方好看么? 陈启的话让二壮稍稍回了神,二壮仔细品味着陈启的话,视线很快和自始至终就紧盯着自己的陈启的视线相碰,却就被对方眼里呼之欲出的情潮吓了一跳。再想到陈启刚刚的问话,陈启刚刚说的不会是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那个吧? 特别,是挺……特别的。好看……谈不上吧。 浴桶里的水哗哗响了几声,陈启已然从浴桶里走了出来。 二壮在心里匆忙的给出了答案,然后来不及多想,赶紧把浴巾贴到陈启的身上帮陈启擦水。 陈启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二壮,看他柔软乌黑的发顶,看他用细嫩的手指夹带着柔软的布巾接触到他强健的肌理上。 随着二壮的擦拭,二壮的身体也慢慢地向着陈启的身体靠近。因为两人身高上差了一大截,有些擦拭不到的地方,二壮甚至要翘着脚去擦。 平素一向关怀二壮的陈启,此时却仿佛没看见二壮遭遇到的现状似的,只是如同监工一样一个劲的盯着给他擦身的二壮。 “我刚刚问你,好看么?” 陈启似乎不甘心自己的问话被忽视,按住了在自己身前努力给他擦拭的二壮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的又问了一遍。 二壮不知道陈启为什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心里虽然已有答案,但理智还是告诉他要顺着陈启的话去说。 二壮微微咬了咬唇,尽力克服心里的良知,回道:“嗯,挺……好看的。” 听到二壮说挺好看的,陈启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手指握紧了二壮的肩膀,脸上渐渐染上红晕,看着二壮的眼神也深浓的快要拉丝。他有些羞耻又急切的问二壮:“那你……喜欢么?” 二转不懂陈启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陈启的身体自己喜欢有什么用?陈启的身体陈启自己喜欢就够了,为什么要问他喜不喜欢?他喜不喜欢就有那么重要? 二壮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肩膀还被陈启紧紧抓握着。陈启的眼睛又流露出那么多的渴望出来,似乎二壮如果回答得不好,他下一瞬就会立马哭出来。 二壮只好强摁着头皮,硬生生地逼迫自己咬牙说出了那两个字:“喜……欢……” 第165章 怪异 二壮也才刚刚说出那两个字而已,就已经被陈启半抱着举了起来。 两人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缝隙被陈启的举动给彻底填完了,此刻二壮的身躯紧紧贴合着陈启的身躯,二壮的脸对着陈启的脸。 二壮第一次发现,陈启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里面仿佛燃烧着两簇不小的火焰。在陈启火热目光的注视下,二壮的身体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不过才微微动了一下,二壮就感觉到自己腹部传来的异样。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那里,颇有些怪异。 二壮没忍住动了动,陈启却不知怎么的紧跟着喘息了几声,一脸的忍耐之色。然后他伸出手强制性的摁住了二壮的身子:“乖二壮,别动,一会就好。” 二壮听见陈启的话,果然不敢再动,任陈启举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二壮才感觉抵在自己肚子上的东西慢慢没有了,陈启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看着一脸神奇地盯着自己看的二壮,陈启不由轻笑出声,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道:“傻二壮,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过……听见你说喜欢就好,我也喜欢。” 陈启说罢,就把二壮从自己身上放了下去。他伸手从二壮手里拿过布巾,自己给自己擦拭起了身体。陈启一边擦,一边拿着自己的衣服往寝室里走。 到了里间的陈启一面穿衣服,一面扬声对二壮道:“你赶紧洗浴吧,等下早点睡!” 二壮答应了,过了几息,却忽然大声对陈启说自己要回房间去拿换洗衣物。陈启也没多想,让他速去速回。 二壮出了房门,门旁的肖亮等的已然有些急了,他伸手指了指早已等候在阶下的娇杏。 二壮赶紧下了台阶,跑到娇杏身边小声交代:“少爷才刚沐浴过,不管你之前有没有沐浴过,你进去之后最好也沐浴一下。” 娇杏早就沐浴好了,身上还擦了香脂。但二壮作为贴身的守夜人特地跟她提出了这样的忠告,总是有几分道理,她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 二壮带着娇杏进了房间,半掩着房门,然后快速地躲到浴桶后面。 陈启听到响动,从手中拿着的书上抬起了眼睛,问了一句:“二壮?” 二壮隐在桶后,赶紧答道:“嗯,是我。我已经……拿到衣服了,马上就沐浴。” 听到二壮的回答,陈启放了心,把目光又重新调回到手里的书上。今天晚上看到二壮和肖亮那样亲密的在一起,他当时光顾着生气去了,先生布置下的课业还没完成。现在趁着二壮洗浴的功夫,他得赶紧补起来。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洗浴的声音。陈启知道要不了一会,二壮就该洗好了。他更加集中精力,一目十行的看起书来。 陈启看了一会书,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些动静,知道二壮已然洗浴好了。他把书放在一旁,将视线投射到入门的地方,一心等待二壮进来时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二壮。 有脚步声向着陈启的方向移动,陈启坐起身,伸手拿过床上早已提前放好的布巾,已然做好了给二壮擦拭头发的准备。 第166章 娇杏之言 “过……” 陈启脸上的笑容还未曾铺展开,在见到娇杏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崩塌了。 陈启惊讶地从床上站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娇杏:“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二壮呢?” 娇杏原以为看到自己的陈启即便不会喜形于色,却也该会默默接受她半夜来到他寝室的事实,然后吹熄灯烛,自然而然的和她发生点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下这种情形。即便娇杏对自己的容貌极有信心,此刻在看到陈启的反应后,也不禁有些迟疑了。 但陈夫人对娇杏这么些年的教导和养育,以及今晚让她过来的目的却不容许她退缩。她一旦往后退了,就意味着失败。一旦失败,她就没有了继续留存的价值——她本就是作为陈启未来侍妾的价值才会被陈夫人看中的,没有这个价值,她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 被陈夫人豢养这么些年,娇杏早已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美丽的容颜和身上的那些看起来莹润的肌肤,哪一处不是用金钱仔细喂养出来的!她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穷苦日子,卖身葬父那样的悲惨遭遇她有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因此面对陈启的质疑,娇杏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就朝着陈启的方向继续走了起来。 娇杏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她已经褪去二壮他们见到她时她身上披着的外袍,穿着轻薄透亮的纱衣。娇杏白嫩饱满的双乳在纱衣中呼之欲出,一双修长美丽的双腿在行走中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的风情。 一般的男人或者毛头小伙子,看到这样的娇杏或许早就扑上去了,但可惜娇杏遇到的人是陈启。陈启一颗心早对二壮暗寄,即便二壮不如娇杏这般穿着暴露,已然让他情难自禁。或许不是每个人在面对诱惑的时候,都能抵制诱惑,但陈启却是能够坚守住自己的那一个。 面对娇杏的有意勾引,陈启额上青筋直冒:“站住!你不要再往前走了!娇杏!虽然我和你相处不长,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但还是请你自重!” 面对陈启的好言相告和严厉指责,娇杏终于停下了脚步。 娇杏媚眼含波地看向陈启,纤长的手指轻捂住自己的唇娇笑道:“少爷说奴婢聪慧,奴婢不敢当。少爷也该知道,没有夫人的应许,奴婢绝不敢来到少爷的卧房。至于奴婢为何而来……少爷自己的身体自己该知道——奴婢就是为着解除少爷的烦忧而来。少爷问二壮,想必是那个个头极小的小厮吧,他把奴婢放进来,自己就识趣的走了……少爷还有别的问题么,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娇杏的话,委实全面——既向陈启告知了派遣她过来的人,也向陈启透露出了她的来意,同时也顺便交代了二壮的踪迹。 陈启听完娇杏的话,却险些气炸了。 第167章 串联真相 陈启原本以为,娇杏的闯入完全是娇杏自己的主意和行为。 陈启没想到的是,娇杏夜入他的寝间,最初却是自家母亲的手笔。其次是二壮,或者还有肖亮的配合。二壮刚来陈家庄没多久,母亲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二壮负责,想来只能是肖亮和二壮两人携手联合的“杰作”。 这个几乎板上钉钉的可能,让陈启的后槽牙几乎都要咬断了。 关于让娇杏做他守夜人的事,陈启已经当着母亲的面严词拒绝过,他没想到母亲竟然还会如此固执的派娇杏过来。 面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陈启的心里有种不被理解和尊重的感受。 陈启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他只不过夜遗一次,母亲就把他当成了发情的种公,把这个他仅仅就见了几次面的娇杏派过来。陈启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母亲的眼里竟然成了这副“人尽可妇”的形象,他自问平日的自己虽然顽皮,却一向循规蹈矩。他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知道,他如此迫切的需要女人的。 当然,陈启觉得即便他有这个需求,一个长成的二壮就好。 更让陈启生气的却是二壮——二壮竟然提前就知道了母亲的打算,而且竟然还帮助母亲完成了这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当然罪魁祸首还有一旁不知道安什么心思的肖亮——他接受母亲的命令,鼓捣着二壮配合他,他究竟只是奉命行事,还是自己另打着别的心思,陈启完全不得而知。但瞅着他和二壮极为亲近的姿态,好的就像能同穿一条裤子的模样,陈启不管从哪儿看,都觉得不舒服。 陈启和二壮的相处模式极为私密,别人不知,但事实上二壮一直以来都是和他睡在一处的。说句极暧昧的话,陈启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二壮就是他的枕边人。因此陈启完全想不通,在面对母亲和肖亮的时候,二壮怎么就会那么轻易地向他们投诚,把他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礼物一样敬献了出去,而连句奉告的话都不告知。 如同被触犯了逆鳞的陈启,很想当面去问一问二壮——二壮,在你心中,把我陈启当作什么了? 但陈启一向克制,尤其是在二壮的事情上。 尽管陈启心中的愤怒之火越燃越烈,但从外表上看上去,陈启却还是极冷静的模样。 娇杏见自己话都说了半天了,陈启还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就以为陈启已经默认了她的闯入。 娇杏虽是处子,却也多少接受了些男女之事的培训,比白纸一张全靠自身摸索的陈启可强太多了。 娇杏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喜新厌旧是常态,因此在男女之事上曾经着意钻营过。她初次见到陈启,就对面容英俊又守礼的陈启滋生了好感。她当时就觉得只要跟上这么一个男人,即便是做妾也值得。 当娇杏从陈夫人处得知陈启还未曾有过男女之事,就立志做个让陈启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女人,她甚至一度梦想着凭借一睡之功,自此成为陈启的心头好,成为他心中和身边唯一的女人。 因此当娇杏以为陈启已然默认自己的闯入之后,她心里的那份不服输和想往上爬的信念就极快地滋生出来——有时候漂亮女人的主动更能激发男人的占有欲,陈启既然不愿意主动,那就她来主动好了。她相信陈启只要不是块木头、石头,就一定能被她娇杏给捂化了。 娇杏相信,只要陈启沾过她的身,他对她就绝对会欲罢不能。到那时候,陈启绝对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第168章 拒绝 娇杏脸上带着娇滴滴的笑容,身姿袅娜的向着陈启的方向行进。 她和陈启本就没几步的距离,几乎是不到几息的功夫就行到了陈启的面前。 站得近了,越能觉出眼前年轻人的出色。娇杏曾经近身给陈启布过菜,她当然知道陈启英俊的姿容。眼下,褪去了外衣只着白色单衣的陈启,看上去比白天更为英俊,也让人更加的想要亲近他。 娇杏沉浸在自己的爱慕里,并没看出陈启的异常——此时的陈启还沉浸在对二壮的恼恨中无法出来。 娇杏面对着沉默的陈启,紧接着做了自己认为在这个场景中最应该做的事——她闭上眼睛,伸出自己白玉般的双臂缠上了陈启的脖颈。 身上突如其来的压力把陈启吓了一跳,他匆忙中回神,就看到在眼前蓦然放大的娇俏的脸庞。 陈启不知道娇杏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但看到娇杏在自己眼前微嘟起嘴唇、一副任他采撷的模样,就发自本能的厌恶——这娇杏把他当什么了!随时随地都能对着不相干的人发情的种公么?还有这个娇杏身上怎么一股子这么浓烈的脂粉气,还死命攀着他,她这是想把他给熏死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陈启直接上手就抓住了娇杏的手臂,然后随意地把她往旁边一推。 娇杏身为女子,力气和速度自然比不过时时练武的陈启。又加上她完全沉浸在马上会被陈启给扑倒的美梦里——被陈启抓住或温柔或粗暴地掠夺,是她曾经脸红心跳想到过的事,但被陈启抓住给无情的推到一边,却是她想破脑袋也无法预料的事。 陈启一推,娇杏踉跄了好几步,几乎就要摔倒,身子碰到了桌子才勉强停了下来。 娇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启,仿佛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是你自己不自重的!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陈启面上一派严肃之色,他把话说的毫不容情又斩钉截铁,彻底断了娇杏的奢望。 娇杏只觉得强烈的难堪袭上她的心头,一瞬间对陈启曾有的热情和渴望都降至冰点,她的心里慢慢升起不甘和愤怒。 看着眼前一脸抗拒之色的陈启,娇杏紧咬着牙,还是问出了口:“明明你对我也有好感的,我自思自己并不差,为什么你会看不上我?连我你都看不中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娇杏的话让陈启不由得一愣,他从来没想过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直到他见到二壮,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被他吸引,之后在两人逐渐的相处过程中慢慢的失控。 相比娇杏的妩媚甜润,二壮因为年龄的关系,看起来确实差太多。最重要的是,二壮还是个男子。陈启从来没想过要超脱世俗,不顾宗教礼法的约束。可是当他决定对二壮付出真心的时候,就从没思考过二壮是男是女的问题。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自此注定他对二壮的情感只是一种奢望,不能显露于人前。 第169章 愤怒 娇杏问陈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陈启不知道,一时也答不出来。但,或许是像二壮那样既懵懂又有趣的女子就好。 可是现实却是,二壮并不是女子。 但陈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 对于陈启这样真心热爱的人来说,二壮是男是女都无妨,并不妨碍他喜欢二壮。 娇杏看着陈启陷入回忆、喜忧参半的神情立刻就知道,眼前的陈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来得或许晚了些,以这少年执拗的性子,不可能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再过来动她。她原本想着靠陪陈启睡觉上位的美梦,怕是要就此破灭了。 娇杏又看了陈启半晌,仿佛是要让自己记住眼前的这个屈辱的时刻。然后她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启的房间。 房门啪嗒一声被大力地关上了。 陈启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声响。把娇杏赶走后的陈启想到和二壮的情感,一时有些颓然,转回头往自己的床上就是一躺。 陈启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明明闭着眼睛,满脑子却都是二壮和肖亮密谋把他送给娇杏时的情景。然后陈启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出现二壮和肖亮一起双宿双飞的场面。 一想到曾经和自己唇齿交缠、浓情蜜意的二壮依偎在肖亮怀里,陈启的身体就不禁打起了冷颤。 陈启烦躁地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不知道是不是他早已经习惯了二壮睡在自己身旁,二壮不在,陈启无论怎么睡都觉得睡得不舒适。春季的夜晚并不寒冷,但因为没有二壮在身边,陈启就总觉得被窝里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陈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心里思绪纠结,心情也越来越躁郁不堪,最终一摔被子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不起他的明明是二壮他们,凭什么他要在这里难过,却让二壮在房间里睡得香甜?二壮以为把他给卖了,就能得着好了么?错,他就要立马过去,让二壮知道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陈启心里怀着怨气,踢踏上鞋。没有丝毫犹豫地出了自己房门,往二壮的房门口走。 砰砰砰。 短促而有力的三记敲门声吓住了在床上同样没睡着的二壮。 之前二壮向肖亮提出三个问题帮助肖亮时,完全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后来瞒住陈启,帮助娇杏混进陈启房里就更是如此。 二壮知道自己和肖亮不可能一辈子都瞒住陈启,在见到娇杏进门之后,恐怕陈启就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二壮不知道陈启对突然进门的娇杏会采取什么态度——如果是坦然接受,那自己和肖亮联合起来骗他的事可能就会一笔勾销。但如果他拒绝了娇杏,那他对自己和肖亮的怒火就一定很大,说不定随时就会过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也是二壮虽然很早就睡在床上,却一直不敢入眠的原因。 等到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二壮就意识到自己一直担忧的事发生了。 第170章 你欠我的 砰砰砰。 房门又坚决地而有力地被敲击了三次。 二壮知道,躲终归是躲不掉的,他必须出来面对。 二壮的声音有些哆哆嗦嗦的,语声里都透露着紧张:“谁……呀?我……快睡着了,有事……明天再说……” 陈启在外面听到二壮的回话,险些都气乐了——二壮!你撒谎也不撒匀称点!你快睡着?你管你那一点睡意都没有的声音,叫‘快睡着了’?即便你快睡着了,爷还在气头上,爷不睡,你也别想睡! 回应二壮的,是更有力的敲击门的声音。 二壮没有再说话,似乎打算在屋里装死。 陈启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二壮!开门!我知道你没睡!你如果不想让我把门踢坏,引来不相干的人的话,我劝你赶紧把门打开!我现在给你三个数,你赶紧的!一……二……” 二壮一听陈启说只给他三个数,连白眼都没来的及翻,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给陈启过来看门。 吱呀一声,二壮将房门打开了。 一把房门打开,二壮就往回连连退了好几步,他脸上讪笑道:“少……启哥哥……” 陈启看着身体不断往后退的二壮,心里的火气轰的一下被彻底点燃了起来。 陈启大步向前,二话不说地凑近二壮,一弯腰就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二壮骤然被陈启给扛上肩膀,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接着就语无伦次地跟陈启解释:“少爷……不,启哥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我也不想的……可是是夫人的命令,我……” 陈启不想听二壮的解释——有这样的功夫解释和忏悔,早干嘛去了?他母亲的命令不可违逆,所以就把他给贡献出来了是么?直到现在,二壮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了! 陈启伸手拍了二壮的臀部几下,斥责他道:“不要说话,难不成你想把肖亮引来接受我的惩罚?” 陈启的话,成功让二壮闭上了嘴——现在把肖亮引过来确实也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多一个人受罚。 陈启说这样的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不想让二壮再继续聒噪下去而已,没想到二壮还真怕让肖亮现在就过来。 陈启心里的躁郁翻腾,扛着二壮就走出了他的房间。 陈启扛着二壮走了片刻,很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即他一转身插上了门,然后继续扛着二壮走进了寝间。 陈启走到床前,把二壮从肩膀上放下来。虽然只有一段不长的路程,二壮在陈启的肩膀上已然被颠的七荤八素的。 二壮有些头晕眼花地躺在床上,刚想坐起来,就被紧随其后上了床的陈启给压在了床上。 陈启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二壮,面对陈启黑沉的眼眸,二壮极为心虚,赶紧集中精神应对:“启哥哥……” 二壮也才刚说完三个字,就被陈启突然上前堵住了嘴巴。 短暂的惊吓之后,二壮剧烈挣扎起来。陈启一拉旁边的被子彻底盖住两人,嘴唇稍稍离开二壮的唇瓣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二壮听陈启说到这个,本来还在推拒陈启的小手瞬间就停了下来。 第171章 渴求 二壮想到陈启被自己和肖亮联合欺骗,心里的怨气一定极为浓郁,搞不好还受了心伤。陈启要亲就亲吧,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么,就当做给陈启疗心伤了。 陈启说完,果然迫不及待地把唇又凑向了二壮的唇,热烈地含吻起来。 被子里漆黑一片,因为隔绝了外界,倒像是独成一方小天地似的。 在这方小天地里,所有的一切,人的心跳、呼吸甚至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让人能够更清晰、更紧密的感受到对方。 陈启在被子的包覆之下紧拥着二壮,为了不压到二壮,用了一半的力气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而他另一半则完全压覆在了二壮的身上,在二壮的唇齿间进行掠夺。 时间一长,被子里因为没有空气进入就变得有些难受。陈启年岁大些还可以稍稍难耐,二壮却不堪忍受,忍不住开始反抗,去扒拉被子。 陈启赶在二壮窒息前,终于好心地把被子掀开,让二壮的头露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二壮一遇到新鲜空气,就忍不住喘息起来。陈启待二壮喘息稍等,不给他任何的机会,就又把无力的二壮拖回了被子里。 二壮心里不由滋生出一个念头:陈启之前跟自己说是自己欠他的,他不会是想在被子里把自己闷死吧? 二壮心里的担忧刚滋生出来,陈启就像已经知道似的,极为宽宏大量的被子闪露出一个角出来。从那个角里,隐约可见晕黄的烛光。 二壮知道陈启并不想要彻底闷死自己,也终于放了心。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干脆就闭上眼睛,微启开唇,让陈启随意施为。 陈启原本只想拥着二壮发泄一番心里的怨气的,但没想到一碰到二壮之后,却激发出他心底里掩藏着的更多的火气。 以前和二壮在唇舌之间的纠缠就已经能够满足陈启了,但自从做过那场香艳的美梦之后,陈启一接触到二壮就不由渴求更多。 陈启鼻息咻咻地离开二壮的唇舌,以唇吻过二壮热意腾腾的面颊,然后像之前在迷梦中那样凑近二壮的耳际含吮住了二壮的耳垂。 一股激烈的麻痒迅速窜过了二壮的身体,二壮身子往上扬去,震惊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沉沉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子里太热,陈启的身体和脸也是热意腾腾的。因为二壮的猝然贴近,那些热意更浓,简直像是在慢慢炙烤着人一样。 二壮感受到陈启唇舌的肆意牵扯,终有些按耐不住,语音断断续续地跟陈启求饶:“启……哥哥……别……” 二壮以为自己已经跟陈启求饶了,他总该能放过自己,即便是惩罚也总有个度。但陈启一听到二壮那样的话,虽然放过了他含着的那一只耳垂,没等二壮高兴,却立即凑向了二壮的另一半面颊,含吮住了二壮的另一只耳垂。 激烈的刺激,让二壮如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一样,发出了一声弱小的惊叫,然后在陈启唇舌的进攻下就瑟瑟发抖起来。 第172章 隐忍 陈启拥紧了二壮的身子,二壮给到的这些反应,让他的心里欢欣异常。他就像一个正在琢磨礼物的孩子,一点一点地、不知疲倦地探寻二壮身上的那些掩藏的秘密。 二壮有些无力,眼下陈启对他所做的一切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知道两人之间太过亲近,陈启现在对他做的事也极为危险。可是二壮却无力抵抗,只能像一叶小舟一样被陈启带领着飘摇。 直到身上某个极脆弱的地方突然传来试探性的碰触,一下子就把二壮的神智给呼唤了回来。二壮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似的,开始不要命地挣扎起来。 陈启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二壮的底线,他也知道现在还为时过早,只是有些按耐不住,但二壮反抗这样激烈却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陈启将脸靠在二壮的颈侧,尽力咬牙忍耐。然后奔袭而来的情潮太过汹涌,还是彻底淹没了他。过了许久,陈启还是按耐不住,他低声安抚二壮:“二壮……你别怕……启哥哥不会真的伤害你的……你安静待着……就……就好……” 陈启的话虽没让二壮彻底放心,却也渐渐让二壮止息了反抗。二壮心有疑虑地打算观望陈启所说的话,反正实在不行他再反抗就是了。 其实二壮没有认真想过,就凭他和陈启两人身高、体重和力量上的悬殊,如果陈启真要想对他做点什么,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不够看,他那点反抗的力气什么用也没有。 陈启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再进一步的触及二壮的身体。他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上半身微微离开二壮的身体,别的地方却与二壮紧密的贴合起来。二壮还在懵懂陈启究竟要做什么,陈启的脸却慢慢地在二壮的眼前晃动起来。 陈启的五官极为立体,所有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显得一张脸长得极为阳刚,此刻的他眼眸半闭半合,似有欢愉,但整张脸上显露出的却是一种极为隐忍的神色。二壮抬眼看向陈启,发现陈启的头上正在沁出一滴滴的汗。 少爷这样,一定十分辛苦吧? 二壮想把陈启推开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他的心里一阵不忍,咬牙忍住了随着陈启的动作而感受到的越来越多的不适感。 原本被陈启拉到头顶的被子,随着陈启的反复动作,已经往床尾的方向移去。二壮的面部已经全部露了出来。陈启的动作还在继续,二壮看着头顶帐子上上的花纹,心里有些犯愁,不知道陈启这折磨人的行为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早知道被陈启折磨的过程这么磨人,他就算是被陈夫人给责罚,也不去欺骗陈启了。 就在二壮愁的不知该怎么解决,心里更是后悔地跟什么似的时候,陈启忽然撤了自己支撑床铺的手臂,一下子卸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凑到二壮的身上搂住了二壮的身体。 二壮被陈启这么一压,顿感全身吃力。二壮的脑子里迷迷糊糊泛起一个想法,这样的折磨应该足以抵偿他对陈启的过失了吧? 第173章 思想控制 二壮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他的身板实在太弱,承受不住陈启如此长时间的压制。 二壮试探着想要推开陈启,但陈启的身体明显比他大一圈,根本就推不动。最后二壮实在没办法了,就想让陈启自己起来。话还在二壮的口里酝酿,二壮在陈启密切靠近他身体的同时,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淋上了一阵温热的湿濡。 被重力压住的二壮一时忘了身上沉重的压力,他瞪大眼睛看向趴伏在自己颈窝的陈启,心里凌乱成一片——少爷!你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尿个尿还像狗一样要挨挨蹭蹭的?好,就算你有特殊癖好,尿尿不挨蹭尿不出来,但你已经蹭过了,就不能劳个驾,你尿尿时也找个别的地方去尿啊!你尿在我身上,把我衣服搞脏了算怎么回事?! 生气了的二壮从心灵到身体都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他也不嫌弃陈启的身体沉重了,一动不动地静候着陈启发现自己犯下的巨大错误。 良久,陈启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等他翻身到床上的时候,身上大半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尽管浑身还有些无力,但刚刚挨蹭二壮的美妙感受还徘徊在他的脑海,余韵悠长。 二壮没等来陈启的道歉,有些怨愤地从床上坐起。他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裤子,果然看到自己的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二壮的心里蕴满了悲愤——他只不过骗了陈启一次,陈启就又含又吸的作弄他,临了还嫌不足,还要恶作剧的把尿撒在他身上。二壮只觉得自己这小厮的差事,当的是辛苦极了。 二壮正自怨自艾的功夫,一旁的陈启却伸手拉了二壮一把,二壮没防备,一下就趴到了陈启的身上。 陈启的眼睛亮晶晶的,已经没有了之前二壮看到过的那种气愤的情绪,转而替换成了水一样的温柔和包容。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对自己遭受的……惩罚,有意见吗?” 陈启看了二壮半天,自然已经从二壮的神情里看出了二壮对自己的不满情绪。但他对二壮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现在再去跟二壮说道歉亦或是后悔,未免也太晚了些——更何况他并未觉得有丝毫的后悔,虽然是隔靴搔痒,但他得到的快乐却是同样的。 陈启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还是要引领二壮,让二壮以为他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只是他背叛自己、欺骗自己遭受到的“惩罚”,而不是往男女情事上去想。 陈启相信只要自己引领得当,二壮就会始终按照他给的思路去想问题——虽然二壮年纪小,但是基本的辨识能力还是有的。二壮断然不会把他们两人在床上发生的事情再去告诉别的人,尤其是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打着“惩罚”的旗号,二壮即便想告诉别人,也只会自己觉得丢脸而缄口不言! 陈启什么都不需要做,简直从思想领域就能把二壮给控制的死死的! 第174章 陈情 面对陈启的责问,二壮刚开始还有些占理不饶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的眼睛开始躲闪着陈启的眼睛,身体也挣扎着要从陈启的身体上滑下去。 但陈启已经提前预判了二壮的动作,在二壮刚有动作之初,就已经伸手搂住了二壮,然后一翻身把二壮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陈启的眼睛自上而下俯视着二壮的眼睛,像看着一件珍爱之物一样看着二壮。 “二壮,你错在不该在我母亲要求你让娇杏进入我的房间时,就那么毫无顾虑地答应她——你不该替我想想,我愿意让她待在我房里么?即便我母亲逼迫你,让你不能拒绝,可你也该告知我这个消息,我一定会体谅你的难处,帮你分担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真正放在心上,觉得我就只是一个高高在上、不顾你死活的少爷?” 陈启似乎是知道自己此刻得不到二壮认错的表示了,主动说起二壮的错误来。 “二壮,现在在我身边近身侍候我的,除了你再没别人。你别不信,就算是肖亮也没有同我在一起这样躺着过。我只跟你说一遍,即便是你和肖亮在我这里也是有内外之分的。别人不知道,但你在我心里就是最贴近我心里的那个‘内人’……” 此时的陈启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话是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在说到‘内人’的时候,只觉这两个字竟是那样的合心称意,在心里酝酿然后在舌尖滚了一圈吐露出来之后,又带出些不一样的甜蜜。 二壮却没留意这些,陈启的话让他的心生出阵阵罪恶感——陈启对他越好,为他考虑的越周全,两人的关系越亲密,他的这种罪恶感越深。而陈启仿佛早就知道如何拿捏二壮似的,把他对二壮的好和偏心一一对他说明,然后引出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愧疚。 陈启叹了口气,眼神里笼上无限委屈:“二壮!我把你当内人,你瞧瞧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联合肖亮还有那个外都不知道外到哪里去的娇杏一起欺骗我!你可曾想过被你欺骗之后,我是什么样的感受!你随意就让一个外人进我的寝室,你就那么放心我,不在意我的安危……” 陈启这样的说辞,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弱不禁风、需要人时时护佑的弱鸡。 二壮实在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陈启压覆在自己身上的强健的肌肉,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细瘦的手臂,很想跟陈启讨论一下他们两个人究竟谁需要保护。但二壮想到自己确实欺骗了陈启,也只能闭嘴任陈启颠倒黑白。 陈启看到二壮的动作,知道自己今日的苦情戏也够了。如果他再继续讲下去,恐怕就有穿帮的可能,也就“宽宏大量”地不再将二壮的错失继续揭露下去。 看到陈启闭上了嘴,二壮心里升起一种兴庆之感,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笑容。谁知道他也才刚开心了几瞬,陈启随后又叭叭叭地说起话来。 陈启伸手抚上二壮的面颊,面色极为认真,似乎在努力确认什么:“之前我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没回答,我帮你总结了就算了。现在我只问你,刚刚咱们蒙着被子,我对你的那些‘惩罚’,你有意见么?” 陈启露出的严肃神色让二壮知道这个问题他是避无可避,必须回答了。 二壮在脑子里把刚刚经历过的事,在脑子里极快速的过滤了一遍——亲吻是疗心的必须过程,他伤了陈启的心为陈启治疗,没什么怨尤。陈启和他说刚刚是“惩罚”,难不成那“惩罚”指的就是吸咬耳垂啊?别说!又痒又怪异,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还真是一种颇为特别的惩罚!再就是陈启动来动去的乱抵了,后来也不舒服。只要身体觉得不舒服的就都可以归结为‘惩罚’吧?! 二壮不回忆还不觉得,一回忆只觉陈启的惩罚花样又多又磨人。真不知道他一个整日读书的少爷,都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折磨人的手段!二壮想起自己如今还湿着的裤子,想到自己明天又要多洗一条裤子了,对陈启的“惩罚”手段,想想都觉得害怕! 二壮虽然害怕陈启的那些惩罚手段,却也不敢对这些惩罚手段表露出丝毫的不满,毕竟他确实对不起陈启在先。 二壮逼着自己的脸上挂上笑,努力做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启哥哥说哪里话,二壮自知有错在先,启哥哥无论怎么惩罚二壮,二壮都是没有怨言的。只是……” 陈启听着二壮说对自己的‘惩罚’没有怨言,但二壮口中还是说出了“只是”的话,他知道二壮口中所说的“只是”才是重点。陈启想不到二壮还能“只是”什么,微挑着眉头问他:“你‘只是’什么?” 二壮在陈启身下艰难地动了动下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裤子在被你‘惩罚’的时候弄湿了,穿着难受,我现在想起换换……” 听完二壮的话,陈启只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犹如滔滔江水一样都往他的头面部汇聚,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启的脸已然红的像煮熟的螃蟹。 第175章 帮洗衣服 从二壮口中说出的话,又一次证实了陈启对二壮的“引领”是成功的。 虽然二壮年纪小懵懂无知,但是陈启却对自己之前的行为了如指掌。二壮的话让陈启的心头闪过许多羞涩,想起自己之前对二壮的纵情,心里多少有些难堪,但更多的却是将陈启心里的遐思再度勾引了出来。 通红着脸的陈启,黑眸欲语还休的望着身下带着渴盼眼神的二壮,一贯清朗的眉目都染上了几许春色。他的身体躁动,理智却不断告诉他,如今不是再度燃情的时候,时候已然不早了,该寻思如何善后才是正经事。 陈启将手从二壮细嫩的面颊上离开,两根手指在一处捻了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抚触二壮面颊的细滑的感受。 尽管陈启心里头对二壮还带着许多留恋,却也还是必须满足二壮的要去换裤子的要求,而他自己也要清洁一下。 陈启从二壮身上缓慢地移开,退到了一边。二壮如蒙大赦般赶紧从床上爬起,一溜烟地下了床去换衣服。 陈启趁着二壮去换衣服,也赶紧趁机检查了下自己身上和床褥上的情况,就挺……“惨烈”的。 陈启在一片似麝非麝、又浓又腥的气味中皱紧了眉头,眼下不知道二壮换好了裤子没,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体这样的气息,他只希望二壮没有嗅闻到这样的气味。 陈启立即从床上下到地上,把床上最上层的单子扯掉,然后又跑到柜子里拿了一套新的单子出来铺上。做好这些,陈启才试探着问在房间其他地方待着的二壮:“二壮,你换好衣服没?” 二壮动作慢,陈启刚刚开柜子发出的响动他都听到了。二壮才刚把要替换的裤子穿上一条腿,一听陈启的话心里慌张的不得了,就怕陈启会随时过来。二壮连忙将另一条腿也赶紧套上,还没等怎么穿好,就一边往上拉裤子,一边慌张地回复陈启:“就快……要穿好了……启哥哥,有要……吩咐的事么?” 陈启听到二壮说快要穿好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有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徘徊了一阵,他最终还是对二壮说了出来:“你换下的衣服等下和我的放在一起,是我……给你弄脏的,我来帮你处理……” 二壮穿好衣服,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启:“启哥哥……这样不好吧……怎么着你都是主,我是……” 陈启不悦的眼神终于让二壮闭上了嘴,他走到陈启的面前认命地把衣服递到陈启的怀中,嘟着嘴回到了床上。 陈启好笑地摇了摇头,交代二壮自己睡觉,然后打开柜子给自己拿了干净衣服,抱着二壮的脏衣服就到净室里去了。 二壮本想等着陈启一起睡的,但瞌睡虫来得太快,最初的时候他还能听见净室那边隐约传来的哗哗的弄水声,慢慢的那水声随着他进入睡眠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陈启在净室里给自己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之后,陈启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和二壮的脏衣服放在一起,认真的清洗起来。 陈启长到现在还没清洗过衣服,但好在洗衣服并不是什么难事,陈启根据自己的想法使劲地揉搓着他记忆中脏污的地方。 陈启之所以在大半夜洗衣服,完全是他之前两次被李大娘发现所给的前车之鉴。虽然他已经用银钱收买了李大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他才刚遗过,眼下又弄成这样子,委实有些不好看。与其到时候被李大娘暗中看笑话、打秋风,不如他自己动动手,把隐患都消除了去。 陈启把裤子洗好,拧干水,晾了起来。然后又把换下的床单,拣脏污的地方清洗了,也晾了起来。做完一切,陈启才从净室里出来。 陈启来到床前看到二壮在床上睡得正香,陈启不由感慨二壮还真是心宽,随时都能睡着。 眼见着时候又晚了一些,陈启赶忙脱鞋上床。陈启在床上伸手揽住二壮的腰肢,没过多久,陈启的呼吸逐渐平稳,也跟着睡着了。 第176章 自罚 肖亮一早就在陈启的房门外等着,因为心里有愧,他没敢敲门。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肖亮赶紧在房门口跪好,果然没过多久,陈启就打开了房门,出现在了门口。 昨晚上陈启敲二壮门的时候,肖亮其实都听到了。但他不敢当时就出来面见陈启,去承受陈启的怒火。平时陈启对二壮一直都不错,他相信这次陈启也不会太难为他。所以肖亮就待在自己屋里,假装不知道陈启上门找二壮的事。 尽管在自己房里待着,肖亮却是一直都是竖着耳朵的。他一直留心着周围的动静,准备等事情万一不可控的时候再出来替二壮说话。 好在除了陈启最初敲二壮房门时发出来的动静,后来周围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巨大的响声,慢慢的肖亮也就放了心,最后竟然倚着床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天一亮,肖亮就立时清醒了过来。他整理好自己就赶紧跑到陈启的房门外等着,只希望一夜之后陈启的心情能好些,不再去跟自己计较昨晚他和二壮联合起来欺骗他的事。 陈启一开门,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眼巴巴瞅着他的肖亮。陈启昨晚上的怒气在二壮身上早已得到了补偿,看到肖亮,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火气要发。但是为了让肖亮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为了惩罚肖亮,陈启还是板着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声,然后直接从肖亮的身旁走过。陈启虽没说什么,但他的举动还是给足了肖亮足够的威慑,肖亮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抖动了一下。 陈启自去练武场练武,肖亮垂头丧气地继续跪在门边上。 二壮整理房间,却很久都没见肖亮过来,心里担心肖亮,就想去看看肖亮。刚走到门口,二壮就看见肖亮像只竹竿一样杵在门口,倒把他吓了一跳。 二壮疑惑地走到门口,蹲在肖亮旁边,颇有些不解地问肖亮:“肖亮哥哥,这大清早的你干嘛跪在这里?”还没等肖亮回答,二壮抬头看看在远处练武的陈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嘴:“难不成……是少爷……让你在这儿罚跪的?” 肖亮无奈地看了二壮一眼,很是沉痛的摇了摇头:“少爷没让我在这罚跪,他只是冲我哼了一声。” 二壮不明白陈启只是哼了一声,肖亮为什么就要在这罚跪。 肖亮看二壮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无奈地说道:“少爷虽没对我发火,可他的怒气都藏在那声似有若无的哼里了。你以为富贵人家和修养好的人发火会像咱们普通人那样大喊大叫么,不,人家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能够用眼神代替的绝不用嘴,能够借刀杀人的从来不会自己出手……少爷那声哼,是让我自己掂量,自己处罚的意思……不过我有些好奇,昨天你是怎么过少爷这关的啊……” 肖亮自以为自己很了解富贵人家和修养好的人的做派,利用自己的遭遇趁机给二壮上了一课。然后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趁机跟二壮打听他是如何过关的。 第177章 恩威并施 二壮蹲在肖亮旁边很懵懂地接受了肖亮的授课。二壮想起自己昨晚从陈启那里遭受到的独特的“惩罚”,当时还觉得陈启颇为过分,此时却觉出陈启对待自己时还算颇为温柔,二壮一时倒对陈启生出了不少的感激之心。 不过二壮知道,自己的这些过关遭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给肖亮知道的。但要如何跟肖亮说,二壮却有些为难。 肖亮看着二壮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倒是极为理解。他伸手拍拍二壮的肩膀,一副已然了解的模样:“别说了,二壮。肖亮哥哥都懂!难为你当时一个人承受了少爷全部的怒气……” 听肖亮如此说,二壮显见的放松下来——那可不!他昨晚可不就是一个人直面着少爷的怒气!曾经有一度,他都怀疑少爷是想把他给直接闷死在被子里!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二壮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肖亮道:“肖亮哥哥,屋里还有昨天没弄出去的洗澡水呢。你是知道的,我人小,是弄不动那些洗澡水的。你说你要在这里自我处罚,那浴桶里的水怎么办?要等你自我处罚完毕再来弄么?你这个处罚打算什么时候结束,那到时候再来弄……会不会晚了些……” 二壮的话把肖亮拉回了现实,他想着在陈启面前跪一跪抵消陈启怨气的想法看来是不能够继续下去了——如果他连自己的日常工作都做不好,即便他再道歉也没什么用。哪个人愿意一早回到屋子里,就看到昨天晚上洗浴过的一大桶洗澡水杵到自己面前啊! 肖亮咬了咬牙站起身,只得先去弄洗澡水。 二壮眼见陈启练完了武,赶紧将擦汗用的巾帕递给肖亮,示意他赶紧给陈启送过去。 肖亮自然明白二壮的用意,心里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二壮递过来的巾帕,小跑着跑到了陈启的面前。 陈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忐忑的肖亮,伸手接过了肖亮递过来的巾帕,肖亮的神色显见的就是一松。 陈启随意地擦着身上的汗,漫不经心的看向肖亮:“知道自己错了?” 肖亮赶忙半弯下身子回复:“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不跟少爷提前禀告的……小的也不该自说自话替少爷决断……更不该……” 陈启不耐烦听肖亮那些念经式的敷衍式的认错,他摆手叫停了肖亮发言:“你的错误确实很多,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着二壮跟你一起去做这些错事……他刚来,年纪又小,你作为老人应该引领他,而不是去教坏他!我身边和我亲近的人就你们两个,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一向被我视为左膀右臂的你们都能如此随意的背叛我,你说,我以后还能相信谁?!” 一个以忠诚为第一要务的贴身小厮却被自己的主人质疑自己的忠诚度,那就是质疑这个贴身小厮存在的意义了。肖亮醒悟到这一层,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肖亮的声音满带着惊惶:“少爷,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将您的话……放在第一位……” 陈启也就是警告警告肖亮,两人总是有多年相伴的情分,肖亮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对肖亮的基本的忍受度还是有的。 但陈启也只能在一定限度内宽容肖亮,一旦超过这个限度,两人之间的情分也就完了。而肖亮目前就在陈启的限度内使劲地蹦跶,陈启必须要让肖亮知道他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现在肖亮给出的反应,无疑正契合陈启想要达到的效果。 陈启弯腰把肖亮扶了起来,缓缓道:“你是我的小厮,按理说听从我的命令就好。但母亲向来对我的事上心,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表面答应暗地里和我说明白,我会替你考虑的。” 陈启的作为有些恩威并施的意思,既对肖亮的过错给予了指责,又给他指明了正确的方式方法,同时还赋予了自己对他的关怀。让肖亮对陈启产生畏惧的同时,又对陈启感激不尽。 肖亮忙不迭地冲陈启点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房间里洗漱。 第178章 美梦揭破 陈启在父母院里用早膳的时候,娇杏依旧侍立在侧。 自从知道娇杏对自己的意图后,陈启就再也没了和娇杏在膳桌上斗巧的心思。陈启沉默地拿起筷子准备用早膳,当娇杏准备按照以往给陈启布菜时,陈启微皱着眉头拒绝了娇杏:“你不必为我布菜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会自己弄。” 陈夫人一早就听到了娇杏的回报。娇杏只说自己昨晚进入陈启的房间,刚开始两人相谈还很融洽,但等到侍寝环节,就遭到了陈启的拒绝。 陈夫人当时听了,只还是以为自家儿子面嫩,须得跟娇杏再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到了某些时候就不会排斥了,就能跟娇杏自然而然地睡到一起。是以,陈夫人今天仍旧让娇杏在用膳的时候侍候陈启。但陈夫人一看到陈启眉头紧锁,一副很排斥娇杏的模样,陈夫人不由心里涌出忧虑——她不知道娇杏和陈启的感情要培养到什么时候,娇杏才能成功上得了陈启的床。 陈夫人知道陈启素来对自己有要求,一向严于律己,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让娇杏去侍寝。世人都怕自家孩子沉溺于美色,陈夫人却怕自家孩子眼里无美色。 陈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陈庄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陈夫人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陈庄主眼见娇杏怯懦地缩回到一边,对娇杏摆了摆手,示意她暂且退下。 一家人重新用起了早膳,屋子里只听到杯盘偶尔触碰的声音。 陈夫人到底没忍住,停了半晌对陈启道:“启儿,娇杏挺好的,你……” 陈启不等自家母亲说完话,头一次无礼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我房里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侍寝的人!您以后就不要再往我房间里塞人了!不管是娇杏还是银杏,任凭她再好,只要我不喜欢,在我眼里都和草芥一样!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陈启的话坚决而果断,算是彻底把娇杏进入陈启房间的路给堵住了。娇杏听从陈庄主的话退到了门外,但站在屋外并没有离开,因此陈启的话正好一字不落地进入她的耳朵里。 被人无视和嫌弃的难堪让娇杏的心脏紧缩成一团,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是疼的。和她站在一处的还有两个随时听候的小丫鬟,她们同样听到了陈启的话,虽然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却都悄悄地打量着娇杏。 娇杏自幼便被陈夫人养在庄外,虽然身份上同一般的奴仆并无区别,但实际上却是过着犹如闺阁小姐一般的生活。生活上的富足给了她许多假象,让她以为自己的身份高于那些随时听候的丫鬟小厮,心底里更留存了许多奢望。 娇杏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的那些美梦,会以这样一种残酷而难堪的方式被骤然揭破。她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要不了多久,陈家庄必然会由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之口,散播出许多她被少爷嫌弃踢下床的传闻。 多年的养尊处优的生活,在滋养娇杏的身体时,也在滋养她的精神。让同为奴仆的娇杏在心里比陈家庄一般的奴仆,多生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傲气。因此在骤然面临这样的时刻时,娇杏感受到的屈辱都是成千上万倍的。 即便是再不甘,却也只能屈辱地承受——娇杏痛定思痛,终于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只是如果只是屈辱地接受自己的现状,那也太辜负了老天为自己赏赐的这副好皮囊。娇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陈庄主见陈启出言打断陈母的话,对儿子如此无礼很有些不满,他严厉地斥责陈启:“启儿!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的么?跟你母亲道歉!” 陈启冲动地把话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听见陈父的话,他目露羞愧的抬头看向自家母亲:“母亲,对不起。孩儿不该出言打断您说的话……” 陈母对陈启一向慈爱,听到陈启跟自己道歉早就心软了。她不甚在意地冲陈启摆了摆手道:“虽然你打断母亲的话确实不礼貌,但是母亲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娇杏的事先这样吧,以后再慢慢说。现在先吃饭吧,等会你还要去学塾呢。” 陈启冲着母亲点了点头,重新用起早膳。 第179章 成为贴身丫鬟 陈启很快用完了早膳,然后和陈母陈父告退,离开了用膳的房间。 陈启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和丫鬟站在一处的娇杏。娇杏也看到了陈启,清丽的脸上笼上了一些十分僵硬的神色。陈启在见到娇杏的时候,脸上有过片刻的怔愣,原本走动的脚步也有了些停驻,但只不过瞬间就又加速离开了门口。 陈启走后,娇杏暗中松了口气。没过多久,陈庄主和陈夫人也从膳厅里出来了。陈夫人送了陈庄主一段,然后又回到膳厅。 门口的小丫鬟和娇杏见几人已经用完了早膳,忙进膳厅收拾。 陈夫人看着娇杏忙活,伸手招了招娇杏。娇杏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跟上陈夫人的步子往外走。 两人走了片刻,陈夫人方驻足对娇杏道:“本来现在把你接过来,是想让你贴身侍候启儿的。但启儿尚且年幼,这事也就暂且算了。你也不必再回去,就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吧。启儿虽小,总有长成的时候。凭你的姿容,早晚在启儿面前露个面,总有让启儿看对眼的时候。” 娇杏曾经和陈启面对面交流过,她知道陈启心中或许早已经有了意中人。以她对陈启最近的了解,陈夫人所说的陈启看上她的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几乎很小。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陈夫人,而是点了点头默认陈夫人的决定。 娇杏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有留下来的机会,其他的等以后再慢慢的想办法。她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寄托在陈启或许可能会看上她的虚无缥缈的想法上。娇杏暗暗地想,她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虽然有些冒险,但为了能有一个可靠的未来也值得——更何况,陈夫人或许忘了,陈家又不止陈启一个男人! 中午陈启下学回家用午膳的时候,又再一次看到了娇杏。只是这次娇杏的出现,却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疑义的话来——娇杏虽然留在膳厅,却再没出现在他身侧,而是作为母亲的随身丫鬟出现的。 母亲这样的安排,陈启自然知道母亲想让娇杏进入自己屋里的打算还没有彻底消失。但娇杏只要不过来骚扰他,陈启对于她出现在哪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 而娇杏本人似乎也早有自己不被陈启待见的觉悟,并没有因为自己有机会留在膳厅,就在陈启面前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来吸引他的眼球。相反,娇杏十分的低调、本分,虽然从来没怎么学习过,但却尽力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 自此,娇杏就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在陈夫人面前侍候。虽说她以前并没怎么侍候过人,但好在侍候人的这份工作学起来并不难。娇杏心思玲珑,嘴又甜,很快便博得陈夫人的好感,把她作为贴身侍婢时时带在身边,就连陈庄主都每每赞她伶俐、有眼色。 虽然陈启已经明言拒绝,但陈夫人始终想撮合她和陈启。陈夫人总不忘给娇杏创造机会,每每到陈启房中请他用膳、传话、送东西的活计也都交给了娇杏。 让陈夫人郁闷的是,此后经年,陈启见到娇杏的时间也不短了,但陈启对待娇杏却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状态。 陈家庄里,一应奴仆虽然早已知道夫人身边最得宠的娇杏曾是被陈启看不上的侍妾,但有陈夫人的高看,众人都知道她升任陈启妾室的事是早晚的事,都对她十分的客气,娇杏的日子比一般的奴仆要好过的多。 第180章 异常情况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一晃几年过去了。 陈启和肖亮的个头都像抽条似的越长越高,二壮虽也在长,但相比陈启和肖亮,看起来却很有些长势缓慢。 二壮最近还有些难言之隐——他发现自己的胸部经常会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有时候会非常的明显。具体说上来就是一种胀胀的、疼疼的感受。有时候伸手摸上去,还能感受到胸部周围有很明显的硬块。不凑巧的时候,就连衣服不小心蹭到乳头上,都会立刻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面对这样的异常情况,二壮身边没有女孩子,即使有,他也不敢跟她们去问。但是只凭着他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再给陈启沐浴的时候,尽管已经看过陈启不知道多少次了,二壮心里仍是被自己身体骤然发生的变化引出了好奇,刻意趁着陈启沐浴的功夫偷偷地观察陈启。 白皙的肌肤,圆润的喉结,宽阔有度的肩膀,坚实壮硕的胸部,劲瘦强健的腰,再往下…… 因为职责所在,二壮往常看沐浴的陈启并不觉得有什么,或许因为今天是为着自己的小心思刻意观察,二壮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害羞,看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二壮通过对陈启身体的观察,即便没人来教,他也已然明白自己和陈启身体的构造的不同。要把自己身体出现的变化完全掩藏起来的想法,更加深入二壮的脑海之中。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二壮假装把视线调到别的地方,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对陈启的一番观察和表现早已落入陈启的视线之中。 二壮贴身侍候陈启多年,随着这么多年的过去,陈启早把自己的身体视为两人的共有物,愿意同二壮共享。因此陈启并不介意被二壮看,甚至极欢迎二壮去看。陈启就喜欢二壮见到自己身体时,一副瞠目结舌、含羞带怯的样子 。 陈启一边穿衣服,一边不眨眼地盯视着二壮。只觉得眼下的二壮还是太小,回想起自己晚上睡觉时拥他在怀的情景:腰肢纤细,仍旧不盈一握。那么小的一只,头和他齐平,脚也才到他的膝盖往下一点——真要好好的再给二壮增加些营养才是! 肖亮服侍完陈启,早就习惯成自然的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二壮等肖亮离开,陈启进入寝间,就紧闭上房门,像往常一样准备脱衣沐浴。 一天的不舒适下来,让二壮对自己的身体仍旧心有余悸。虽然二壮已经极小心地拉开稍显粗糙的衣料了,但衣料不经意间擦过细嫩肌肤上的那一点,还是留下了丝丝缕缕的痛感。 二壮抽了一口气,有些不解而充满怨念地看向自己的胸部——那里已经如毛桃一样左右各微微隆起了一块,无论他怎么看都是极为的别扭。二壮看了半晌终是没忍住,小心地伸出手去摁了摁那隆起的地方。毫不意外地,从被按的地方立即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二壮刚刚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虽然只是轻微的按压,但仍是让他立时就发出了痛楚的声音。 陈启已经进入寝间有一会儿了,却许久都没听到二壮洗浴的声音。他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向外间,却被屏风上投射到的二壮的影子吸引住了。 屏风上投射的影子,曲线明显,显然是一个已经褪去衣物的影子。 影子的四肢看起来十分纤长,细腰玲珑,长发披垂到腰臀之间。忽然影子动了一下,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胸的位置,随后整个头颅低垂了下去,像是在查看自己的胸部。然后那只手极为小心而缓慢的拂过自己的胸部位置,随后,陈启就听到了一声声气颇大的抽气声。 一幅极为旖旎,由不得人不多想的画面。 陈启虽然安静的看着,脑海里却早已乱作一团。 陈启仿佛顷刻间就到了二壮身前,那抚触二壮胸前的人也不是二壮,正是他自己。他用自己的指尖轻柔地抚触在二壮的身上,一路滑过他细嫩的肌肤,好巧不巧地正落在那一点雪中红梅上。或许是小人儿身上的肌肤实在过于细嫩,即便是他那样轻微的抚触,最终还是让小人儿觉出来了不舒服。 陈启喉结滚动,脑子里全是抚触二壮,和二壮无限贴近的场面。随着这画面的展开,陈启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二壮湿漉漉的眼眸,他只觉身上热血翻涌,气息也慢慢紊乱了起来。 陈启正情潮难抑的时候,好在二壮已经停止了抚触自己的行为,朝着浴桶而去。 房间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多少让陈启回神了些。 陈启想起二壮刚刚抚触自己身体时发出的痛呼声,自思山庄中发给丫鬟和小厮们的衣服都是普通又稍显粗糙的布料,二壮身上肌肤细腻,仅仅抚触就有些受不住,穿那些衣服肌肤肯定会受折磨。 陈启当即翻身下床,走到衣柜前翻出了自己的一套丝质里衣出来。 第181章 送寝衣 陈启将顺滑的丝质寝衣拿在手中,神情却颇有些踌躇——以陈启这么些年和二壮的相处经验,他知道二壮尤其不喜欢在沐浴的时候遭受打扰。 还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声不响的过到外面去了,二壮见到他俨然是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二壮不仅立刻就沉到水下去,那惊恐尖叫的声音直到如今陈启都还记得。 陈启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二壮说自己面嫩的话不只是随口说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启再也没有在二壮沐浴时再到外间去过。 眼下,陈启拿着丝质的寝衣就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以前二壮洗澡时人都还在浴桶里,他只不过过去了一下,连二壮的脸都没看清,二壮都要大惊小怪的惊叫一番。如果他此时不及时把衣服送到外面,等二壮穿好自己的衣服出来,二壮肯定就会因为要来回穿脱嫌麻烦,不会再换上这套衣服就寝了。 为了二壮能睡的舒服些,思来想去,陈启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的这套寝衣送到外面去。 陈启心里打定了主意,冲着外间扬声道:“二壮……我这有套寝衣,等下你穿一下。” 突然听到陈启的声音,二壮冷不丁的颤抖了一下,他的身体在水中蜷缩成一团,就怕陈启会再次突然跑出来。 二壮已经拿好了换洗的衣物,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穿陈启预备下的寝衣,本能的就开始拒绝陈启:“启哥哥……不用了吧。我自己已经拿好衣服了。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大不说,我今天晚上穿了,明天还得……” 二壮的话还没说完,陈启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陈启的话里有不容拒绝的意味:“大些没关系,这个布料好,穿着舒服。即使要换,也是明天的事,你要是不愿意换,等下我给你换……” 陈启的话把二壮给吓了一跳,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陈启站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换睡衣的情形。一想到自己的秘密因此会被揭穿,二壮直觉的就开始拒绝:“那就……不用了,等下我穿就是了……” 陈启听到二壮给的回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嘛。那我……现在给你把衣服送过去?” 二壮听到陈启要给自己送衣服,忙把自己往水中又使劲缩了缩,有些迟疑道:“那启哥哥……你……过来吧……” 陈启从二壮磕磕巴巴的回复里知道二壮十分紧张,为了不引起二壮更多的不适感,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往浴桶的方向看。 陈启按照二壮的指点把衣服放到了该放置的地方,然后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又回到了寝间。 陈启给二壮送过寝衣之后,就开始留意二壮那边的动静。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陈启知道二壮已经出浴了。 陈启耐心等了一会,才听到从外间传来的走动的声音。五六息之后,二壮出现在了寝间的入口处。 就像二壮之前说的那样,陈启的寝衣对于二壮来说是大了许多——他的衣服穿在二壮的身上松松垮垮不说,袖子裤腿更是长得拖到了二壮的手面和脚面。或许是觉出了自己这样穿着的尴尬,二壮局促地站在当地,以手扯着身子前面的衣服,一副含胸驼背的模样。 看到二壮这个样子,陈启差点失笑出声。但想着这是自己的强硬决定,才导致二壮出现现在的状况,陈启又赶忙强迫自己用咳嗽掩盖了。 “过……过来!我来帮你弄一下!” 二壮总是站在那里也不是个办法,陈启招手让二壮过到自己的身边。 二壮审慎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确定自己胸前的小鼓包被自己刻意往前拉扯的衣服给完全遮蔽住了,这才慢慢地迈开脚步前往陈启的身边。 陈启等二壮走近,伸手拉过二壮的手臂给二壮卷起了袖子。陈启给二壮卷袖子的功夫,二壮始终都不忘拉扯自己胸前的衣服。陈启虽觉得二壮拉扯衣服的动作有些怪异,但一想二壮是初次穿丝质寝衣肯定会有些不习惯,也就没有多想。 陈启帮二壮弄好袖子,让二壮坐在床上,又要帮他卷裤腿,被二壮拒绝了。陈启只好叮嘱二壮:“裤腿的话,你想自己弄就自己弄吧。如果弄不好,我再来帮你弄。今天你先对付着这样穿,我不是还有些以前穿小了的睡衣,你明天找找看,洗洗再穿。” 二壮一边卷裤腿,一边答应了。 第182章 有事商量 等到两人照例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就寝,二壮想起自己盘算了许久的事,终于跟陈启开了口:“启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成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壮一直亲近的陪在陈启的身边,两人在私底下的相处模式早已超越了主仆关系,别人或许不知,但陈启对于二壮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是没有异议的。只是有的时候,陈启会在二壮提要求的方式方法上纠正一下二壮。 比如,此刻。 陈启睡在二壮的身后,语音里带着些宠溺,伸手抚上二壮的肩头:“你跟别人商量事情都是背对着别人,不看别人的?” 二壮自然知道自己背对着陈启,还要和他商量事情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但一旦他翻过身面对陈启,以两人目前的身体距离,恐怕就要和他呼吸相闻,身体相凑了。二壮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懵懂孩童了,身体的骤然变化让他对陈启的凑近突然间有了一种本能的抗拒。 二壮纠结地绞紧自己的手指,挣扎了几息还是说道:“启哥哥,我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请你谅解,还是……这样吧……这样我比较习惯……” 陈启的手微微地在二壮的肩头收紧——二壮最近的表现很有些奇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说,在面对他的时候更是会常常闪避他的眼神,眼下更是从肢体上排斥两人之间的亲近。陈启觉察出了二壮的异常,虽然很想知道原因,但看二壮每每并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如今二壮主动和他说有事要和他商量,说不定是个突破的契机。陈启想,既然二壮说要背对着他才会习惯,那就让二壮背对着他说吧。 想通了的陈启揉了揉二壮的肩膀:“你既然觉得这样习惯,那就这样吧。现在,你说一下你想和我说的事。” 陈启的话让二壮松了一口气,二壮定了定神在心里组织了语言才缓缓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和少爷说要分床睡的事……” 陈启再没想到二壮会和自己说这个事,巨大的惊愕和失措让他忘记了二壮之前想要和他背对着背商量事的事。陈启用力一扳二壮的肩头,再一个撑臂,人已经稳稳的置身于二壮的身上。 二壮猝不及防地被陈启这么一压,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胸部被陈启摩擦到的地方亦是感到一阵微痛。 陈启没有忽略二壮微微皱起的眉头,他两手分别撑在二壮的身侧,狐疑而有几分不悦地问二壮:“谁让你跟我说的要分床睡的事?我们不是一直都睡得好好的?” 二壮听陈启这样问,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手往胸前贴合住自己的胸口,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没有谁让我这样说,是我自己这样想的。以前小不懂事就和启哥哥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现在……年纪大了,再这样睡着,就有点不适合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二壮已经慢慢长大。他和陈启过往相处的一些细碎的日常,大多因为年代久远被湮灭在漫漫的时光长河之中。有太多隐秘,即便是身为当事人的二壮,也因为当时年纪小的缘故,对很多东西都记得不太分明了。 幸而如此,才能让二壮对逐渐长成、慢慢会收敛自身欲望却对他怀揣隐秘心事的陈启没有那么多的异样感。只是随着二壮身体的发育,他也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样和陈启一起亲密待着了。 二壮知道,如果他和陈启之间再没有边界感的继续待在一处,他是女子的身份就很容易露馅。因而,二壮才抽这个机会向陈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183章 退让 陈启趴伏在二壮的面前,非常仔细地研究了二壮的神色。 二壮的脸上有些害怕和躲闪,但害怕和躲闪背后掩藏的却是更多的坚定。陈启就此知道,二壮今天跟他提出要分开睡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 二壮表面上唯唯诺诺,一直对陈启保持着主仆的身份,其实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就像这么些年以来,二壮硬是跟着陈启从大字不识到能自己读书习字一样。二壮背后付出了许多辛苦,也是个极为有自己主意的人。 看出二壮的想法之后,即便陈启不想和二壮分开睡,也必须考虑二壮内心的真实想法。陈启明白,如果他不答应二壮,二壮必然会心存别扭,到时候反而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尽管这份感情在二壮那只是普通的主仆之情,但在他那里,却完全有不一样的解读。 陈启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从二壮身上下来,然后背转过了身。 陈启有时候不免会异想天开地想,还不如让时光就停在小时候,那时的二壮是那样的容易拿捏,对他是那样的信赖。可如果真那样了,陈启估计又会后悔自己无法和长大之后的二壮厮守。 亲近的过分,二壮会感觉不适;放二壮舒服,只有自己难受——对于独自掉进感情漩涡中的陈启而言,真是左右为难。 二壮从陈启的反应里知道陈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里极为高兴。身旁陈启的沉默,却告诉他要尽量减弱自己内心喜悦的外在表现,以免刺激陈启,让陈启感受到更多的不开心。 二壮想了想,终于还是从背后松松的环住了陈启的腰。二壮知道陈启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抱抱他。或许此时他主动抱抱陈启,也能让陈启开心一点吧。 陈启还在为二壮对自己的疏远难过,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迫不及待要远离自己的二壮,会主动搂住他的腰——虽然二壮对他的“搂抱”距离真正的搂抱还有很远,但在陈启来看,已然足够了。 陈启心里的希望之火再次点燃,几乎是立刻的功夫,就面对着二壮翻转了过来。 二壮没料到自己只是想象征性的安慰陈启,却像点炮仗一样点燃了陈启。他急切地想后退,却被陈启抓着给紧紧拥进了怀中。 二壮顾及着自己胸部的秘密想要挣扎,但是他的手脚却早一步都被陈启锁死,而陈启不仅手长脚长,整个人更是充满了力量,二壮根本就毫无办法。明白自己完全处于颓势的二壮只能认命,好在他也知道陈启并不会对他怎样。只是为了怕陈启会注意到他身上的问题,二壮还是选择了一种陈启极为喜欢的方式吸引陈启的注意力。 吻他。 二壮孤掷一注般闭上自己的眼睛,微微地嘟起嘴唇向着陈启的嘴唇而去——虽然过往的许多隐秘随着人的长成,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陈启一直都很喜欢用亲亲来治疗,因此亲亲这件事就始终根植在他的脑海。 第184章 忘情 陈启眸色幽深地看着二壮的唇向自己缓慢靠近。 当二壮的唇还在半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陈启抬起头主动迎凑上二壮的头,并提前伸出手去压按住了二壮的头——陈启知道二壮对自己的行为是弥补的心理在作祟,二壮的主动并不是因为有多想吻他,而是二壮认为只要吻他就能多少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但对于陈启来说,二壮只要愿意吻他就足够了。 陈启一直都希望能和二壮亲近,但二壮越长越大、越长越可能明白自己每次对他的亲近中掩藏的那份心思,每每束缚住陈启的手脚,让陈启越来越不敢对二壮再多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娇杏仍在面前晃悠,母亲也多次跟陈启说要他把娇杏纳到屋里,但陈启始终都是拒绝了。陈母见儿子实在没有兴趣,也只得作罢。别人像陈启这样的年纪,多少沾染了男女情事,如他这般身家的,更有不知弄了多少侍妾在屋里的,而陈启却默默的只守了一个二壮在身边。 陈启的身体已然发育完全,虽没真正的经历过男女情事,但单方面的也曾隐秘的经历过一些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快乐。 陈启知道那样的快乐是禁忌,一次两次的随便给二壮个说法就行,次数多了在二壮那里就不好解释了。是以陈启在二壮面前每每都是极力压制,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只是等二壮睡着之后,再小范围的做一些不惊动二壮的动作。即便如此,因着是自己真心爱慕的人,陈启也已然从中得到许多难以言说的快慰。 现在二壮主动要来亲吻陈启,就摆明了给陈启对他亲近的理由。陈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不可能会放弃。 原本二壮也只是想微微地亲下陈启就离开的,却被陈启摁住了头,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唇关失守,唇舌尽在陈启掌握之中了。 二壮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不仅整个人被陈启牢牢禁锢在怀中不说,整个人更是被陈启吻得有些透不过气,嘴里实在说不出话,他就只能呜呜的发出抗议之声。 陈启这才微微的放开二壮,还没等二壮回神,陈启已然翻身置于二壮之上。置身于二壮身体之上的陈启,用自己的腿裹挟着二壮的腿,把二壮的腿摆成了一个被迫屈从向两边的姿势。 二壮的衣服早已被揉皱的不成样子,勉强穿上的裤子也因为过于宽大而使两条裤腿全部滑落到腿根。近乎半裸的现实让二壮只觉得羞囧,偏偏陈启似乎没有觉察一般,手掌总是有意无意地滑过二壮细嫩敏感的腿部肌肤。 看着陈启眼中闪过的两簇幽暗的小火苗,二壮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凭直觉就觉得眼下的自己面临着十分危险的境地。至于是什么危险,二壮却又无法明确的说出来,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面对陈启越来越饱含热望的眼神,和逐渐热切的揉抚动作,二壮压抑住喉间深浓的喘息,他还想要再挣扎一下。他也只是怯怯地喊了一声陈启“启哥哥”,却不知触动了陈启哪里,陈启忽然把自己的身体往下压了压,把二壮两条细腻的光腿缠绕到了自己的腰际。 二壮刚要挣扎,陈启却如发现猎物的鹰隼一样从半空直落,准确地叼含住二壮的嘴唇,忘情地撷取起来。 第185章 记忆重现 陈启长相俊逸,人又极为爱干净,他的亲吻,其实并不会让人讨厌。而且历经多年无数次的实战,陈启对于如何亲吻已经驾轻就熟。可以说,陈启几乎掌握了如何亲吻的精髓。 只是因为陈启对于二壮的情感太过于热烈常常又宣泄不得,导致他的亲吻每每让二壮觉得难以招架。以至于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亲吻而已,也会让二壮有一种被榨干了全部力气的感觉。 此时的二壮在微微的摇动中,被陈启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看着头顶帐子上摇摆不定的花纹,二壮恍惚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好像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一幕,只是具体的细节二壮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那种勉为其难的不舒服的熟悉感觉一直深植二壮的脑海。 即便如此二壮也并没有在意,他知道他只要等待陈启自然停止就好。但当陈启热灼的手抚触向他的腿部的时候, 一个遥远的几乎被二壮遗忘的片段忽然袭上二壮的心头…… 二壮为了维护自己干净裤子的权益,下死力地挣扎起来。 陈启正处在一个极为快慰的时刻,一不留神被二壮无意间碰触到了。猝不及防之下,他心里和身体的防线突然间就土崩瓦解起来。二壮虽然懵懂,却还是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事已至此,二壮认命地任陈启搂着,再不做无谓的挣扎。 等到陈启终于平静下来翻身躺下的时候,二壮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陈启看着二壮几乎是火烧屁股一般拿了自己的寝衣就朝净室跑,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就无从说起。 陈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词汇,也没有可以宣之于口的勇气,来向二壮描述刚刚发生在他俩之间的事情。更令陈启心中冒出丝丝寒意的是,当他热血沸腾一厢情愿地享受他和二壮之间难得的亲密时,二壮逃窜般离去的身影却告诉他,二壮的心里和身体对他是那么的避之不及。 放纵过后的快慰很快从陈启的身上消失了,陈启穿上衣服从床上很快起来,一把将床单扯下,然后又拿了崭新的单子铺在了床上。堪堪做好这些,陈启的身后就传来二壮的脚步声。 二壮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弄脏的衣服已经被他揉搓好拧干水晾了起来。 陈启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弄脏了的床单,眼神装作无意地扫了二壮一眼。却发现二壮根本就不打算看他,只是微垂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陈启的眼神不由暗了暗,一扭身就要离开床边到净室里去。 陈启将将和二壮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到二壮开口道:“启哥哥,我……刚刚和你商量过的事能从今夜就开始么? 陈启猛然回头看向二壮,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同于陈启的惊诧,二壮的脸上却是显露出一副极为平静的神色,似乎他所说的话,只是问陈启要不要喝一杯茶那么简单。 第186章 悲欢不同 面对二壮的如此决绝的处之泰然的态度,陈启攥紧了手中的床单,只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瞬间冰冻了起来,此刻正往外丝丝的冒着寒意。 心冷下来的时候,人也跟着慢慢冷峻了起来。 似乎过了许久,也好像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二壮听到了陈启微微带着冷肃的声音:“随你的意,你高兴就好。”随后,就是陈启的脚步声离开室内的声音。 二壮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了陈启话里的负气之意。虽说刚刚发生的事已然让二壮的心里打定了和陈启当晚就分床而睡的主意,但乍听陈启的回复,还是让二壮的心里升起了一些不安。好在陈启马上就离开了二壮的身边,二壮这才松了一口气。 净室附近的地方很快响起一阵水声。 二壮赶紧趁着陈启不在的功夫,回到了原本该自己躺卧的小床上。寝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虽然二壮从来没在小床上睡过,但每日对小床该做的整理和过不了几日就进行的晾晒还是经常要做的事。是以,直到如今,也没有人知道陈启和二壮两人一直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事。 陈启一边清洗,一边在想二壮在听到自己充满负气之意的回复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陈启猜想,即便二壮想离自己远远的,但听了自己的话后,总不至于真的那么急切,当晚就离开自己。只要二壮今天不离开,等下他回去再温柔小意地哄上二壮一回,说不定二壮就不会再动分床而睡的脑筋。毕竟两人有过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即便是刚才,两人也才有过情浓的时刻——陈启相信,他们两人之间总是有些情谊的。 但是等到陈启匆匆清洗完自己和床单等物回到寝间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该躺在床上等他的二壮还是回到了二壮自己的床上。 陈启只觉得有一肚子的火憋在他的心里发不出来,无论他怎么看,二壮都是不在乎他的模样,他的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陈启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卧倒在床上。之前他感受到的浓情仿佛像他前世曾经做过的一个美梦,陈启当时有多欢悦,此时残酷的现实就让他有多么痛苦。只是他的心里是那样的难过,视线却忠实地始终紧盯着二壮的床的方向。 早就躺卧在自己卧床之上的二壮,自觉解决了困扰自己多时的难题,甚至等不及陈启回到寝室,就已经提前入睡了。已经进入睡乡之中的二壮,自然不会知道,当陈启看到他离去后怀着满腔的郁愤,几乎是一夜未眠地盯视着他床的方向。 所以当睡得一夜饱足的二壮乍然看到眼圈下微微乌青的陈启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启……启哥哥,你……你的眼皮下面怎么乌青啊?是昨晚上没睡好么?” 一晚上没睡的陈启看着明显好眠的二壮,心里泛起的冷意更甚——他为二壮愁肠百结、夜不能寐的时候,二壮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安眠,二壮这是真的把他视若无物、彻底没放在心上啊。 第187章 埋怨 意识到二壮将自己完全忽视了的陈启,心里冷得立时结起了冰碴子,从嘴里说出的话能立刻冻死人:“我眼皮乌青不乌青的,和你有关系么?我睡得好不好,你会在意么?” 陈启的话,不止二壮听了之后愣神,就连刚刚推门进来的肖亮听了,也诧异地呆愣住了。 陈启说完话,也不看神情呆愣的二壮,一扭身就从他身边过去了。肖亮见陈启气冲冲地就向门口走来,赶忙往旁边一跳,迅速地给陈启让开了道。 陈启一走,肖亮几乎是立刻就奔到二壮的身边,他神情急切地拉住二壮,十分着急:“二壮!你做了什么惹到咱们这位爷了!少爷说什么‘眼皮乌青不乌青’‘睡得好不好’的?少爷刚刚朝我走来的匆忙,我也没看清他的模样——难道少爷昨晚没睡好,眼皮乌青了?” 看见二壮默默的朝自己点了点头,一副他猜测的极对的模样,肖亮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祖宗哎,你可行行好吧!你干嘛要惹少爷啊?连你都能看出他眼圈发青,等到少爷用早膳的时候到了夫人面前,咱们还能有好果子吃么!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肖亮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嚎,看那模样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二壮知道陈启眼圈发青没睡好,今天一早起来态度又极为冰冷, 搞不好还是为了昨天的事生气。尽管肖亮跟他打听陈启生气的原因,但因为惹陈启生气的事有很大的私密性,决定了他不能跟肖亮说实话。因此尽管肖亮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壮始终还是闭口不言。 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壮也不忍肖亮就此跟着自己受到夫人的责罚。他伸手拍拍肖亮的手臂安慰他肖亮道:“好了,肖亮哥哥!你放心,我惹下的事情我自己担着就好了……” 谁知道肖亮听了反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惊跳起来:“你担着好了!你要怎么担着?你这边一担着不要紧,少爷的脸保准比现在黑得还厉害!你就安生点,别再给我添乱了!整天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眼见肖亮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二壮也没心思追问他为什么自己担责,少爷脸会黑得还厉害的意思。二壮惆怅地立在当地,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愁苦模样。 肖亮看到二壮发愁,也站在一旁跟着发愁。不同于二壮发愁时的垂头丧气,肖亮的目光一直都在房间里乱转,找寻着解决困境的办法。当肖亮的目光扫视到房间里的妆奁的时候,肖亮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精光,接着他一拍二壮的胳膊道:“等着!我找到法子了!” 肖亮说完,也不待二壮反应,转身就奔出了房间。 二壮不知道肖亮想到了什么法子,但看肖亮兴奋的样子,一定是极为妥帖的法子。肖亮为人机敏,他既然说找到了法子,那必然是真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二壮的心显见的松了下来,慢慢地开始收拾起屋子。 第188章 香粉 二壮把陈启昨晚亲自洗的床单晾晒到外面的时候,肖亮才从院子外风风火火的回来。 肖亮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因为二壮离得有些远,虽然肖亮远远地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但二壮还是没有看清。 陈启正在练武场中练武,转身的功夫就瞥见肖亮眦着牙冲二壮笑得那叫一个欢实。心里掩藏的不悦顿时被勾搭了上来,也没心思继续练下去了,冲着准备进他房间的肖亮就喊了一声。 肖亮听到陈启叫自己,赶忙折身跑向陈启。不知是因为要在陈启面前表现自己,还是真的就虚成眼前的这副模样——不远的距离愣是被肖亮给跑成了气喘吁吁的样子。 陈启的眼睛扫向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的二壮,和二壮的眼睛一对视,陈启就越发的挺直腰板,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陈启对肖亮的虚弱表现极为满意,心情刹那间就好了一些,和肖亮说话的语气也跟着随和了不少:“肖亮!你看你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道跟少爷我好好锻炼锻炼!” 肖亮一听陈启的话,又连连喘息了几下之后才连连摆手:“别,少爷!我可不像您能吃得起这份苦!我还是继续弱下去吧……” 两人正说着说着,陈启眼见二壮进了房间,这才收了脸上颇为轻松闲适的神色,颇有些严肃地看着肖亮道:“得了!别装了!说吧,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回来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肖亮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收了嘻哈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严肃:“少爷真是厉害!什么也瞒不过少爷的眼睛!我刚刚出去是去找人要了这个……”肖亮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陈启。 陈启心里疑惑,顺手接过了肖亮递给他的小盒子,打开之后,就嗅到了一股馨香的气息。 陈启这才知道,肖亮递给自己的东西是女子所用之物。陈启不明白肖亮在跟自己卖什么关子,微皱着眉一脸狐疑地看着肖亮。 肖亮忙跟陈启解释:“少爷!我给您看的这盒东西正是女子惯常用的香粉……您别瞪我!您先听我说,我跟人讨来这盒香粉可是花了大代价的!之所以给您,是因为等下您或许用得着……” 陈启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就需要涂脂抹粉了,他瞪眼看向肖亮,大有一副肖亮如果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就和肖亮没完的架势。 肖亮在陈启严肃目光的盯视下,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自思自己今天何苦要淌这趟浑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他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退一步来说,二壮也算是他一手看待到大的小兄弟,他也确实不能看二壮有受罚的可能而置之不理。 肖亮拿定主意,当着陈启的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下道:“少爷,您……昨晚没休息好吧?您自己可能没怎么在意,但您的眼皮子底下都有些乌青了……您这一乌青不要紧,用早膳的时候到了夫人跟前,我和二壮可就摊上事了……我知道您一贯体恤我们,肯定不想看到我们受罚。您如果愿意,不如咱们用这个香粉来遮一遮?” 第189章 心定 肖亮把话说的如此直白,陈启已然明白了肖亮的用意。 陈启瞪了肖亮一眼,随口斥责了肖亮一声“怎么不早说”,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肖亮在陈启身后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有空早说么?是谁之前还跟二壮说“我眼皮青不青的,和你有关系么”!明明是他好心的提醒少爷,被少爷这样一说,倒好像他是在办坏事了!他招谁惹谁了?明明是在做好事,为什么却偏偏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陈启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有些着急,怕一会碰到娇杏过来请他去父母院中用膳,而没时间去遮掩自己眼皮底下的乌青。 陈启一边走一边想催身后的肖亮快一点,却没听到肖亮的脚步声。他正疑惑今天的肖亮脚步尤其的轻呢,没成想一扭头却发现肖亮还站在原地。陈启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肖亮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老是拖后腿! 陈启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冲身后的肖亮喊:“肖亮,你快点!不要耽误爷的事!” 面对陈启一副马上就要着急上火的模样,肖亮赶紧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往前跑了几步。 陈启和肖亮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陈启的房间,肖亮如往常一般侍候陈启洗漱。因为陈启的眼圈有些乌青要遮掩,今天洗漱完毕之后,肖亮的任务比平时还要多一项:给陈启的脸上敷香粉。 陈启在铜镜前坐定,肖亮打开香粉盒,小心地拿起香粉盒中的粉扑。肖亮把粉扑拿在手里,尽管当时就跟那个给他香粉的丫鬟请教过使用的方法,但当他把东西拿在手里,面对陈启的脸时,还是会感觉到无从下手。 陈启眼见肖亮拿着粉扑怔愣的模样,心里多少涌出些烦躁上来。他二话没说地从肖亮手里把粉扑扯下,就要把粉扑往脸上摁下的时候,忽然把粉扑往桌子上一扔,然后对肖亮道:“你去把二壮叫过来!” 肖亮早知道今天的陈启心火旺盛,最好不要轻易惹他。但偏偏他自己手笨,只能白白的让本就心绪不宁的陈启嫌弃。其实,他站在陈启身侧早就如芒在背了。现在听到陈启说让他把二壮找过来,虽说拿二壮顶缸不好,但一想陈启一向对二壮颇有耐心,肖亮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许多。肖亮极快地应了一声,然后犹如见到兔子的猎狗一样,撒腿就去找二壮了。 二壮很快就被肖亮找了过来。 肖亮知道二壮同少爷和自己一样,都没碰过女人用的香粉。肖亮怕二壮不知道香粉的用法,一路上特意将自己从小丫鬟那里听到的香粉的用法讲给二壮听。虽然肖亮听了小丫鬟的讲述仍旧不会用,但他这个人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小丫鬟讲述给他的用法和技巧几乎是一字不落的说给二壮听了。 眼见二壮面色严肃的听了,不时微微的点头,手里更是在自己讲述的时候模仿着擦粉的动作,肖亮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看二壮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在学习。 以肖亮对二壮这么些年的了解,他知道二壮肯下功夫学习的东西,最终都错不了——二壮这孩子聪明着哩! 第190章 擦香粉 肖亮把二壮带到陈启面前,很快地就出去忙别的事了。 二壮知道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一会娇杏就该来了。他也没犹豫,直接从桌子上拿了粉扑在香粉盒子里蘸了蘸,就往陈启的脸上凑了上去。 陈启自二壮过到他身边的那刻起,眼睛就紧盯在二壮的身上。等到二壮拿了粉扑给他扑脸,他的视线更是一直黏在了二壮的脸上。 二壮原本想尽快完成给陈启脸上扑香粉的工作,没想到猝不及防间就和陈启幽深的眼眸撞上了。陈启的眼眸里平时就隐藏了太多二壮看不懂的东西,此刻更是深邃如海。 在那样的眼神下,二壮莫名地从心里忽然燃起一股颤意。二壮握紧了手中的粉扑,他忽然就不想给陈启的脸上扑粉了,他宁愿被陈夫人知道后问责,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离陈启这么近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二壮也才刚动了一下身子,陈启就像早有预料似的抓住了二壮的手,一把拉过二壮,把二壮的身子往他的怀中带了带。二壮想要挣脱,陈启的手已然从身后锁住了他的腰。 陈启的脸就在二壮的眼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几乎已经算是呼吸交错了。在陈启的大胆的注视下,二壮的呼吸都有些紧张起来,手里的粉扑被他捏的已经皱成了一团。 就在二壮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陈启忽然松开了对他的掌控。 陈启淡淡的声音在二壮的耳边响起:“二壮,你刚刚走神在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弄!我可不想顶着两只黑眼圈见人!”说罢,陈启就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看到在自己面前忽然闭上眼睛的陈启,二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重新用粉扑蘸了香粉凑近陈启的脸。 当细腻的粉扑伴随着一股馨香扑到陈启的脸上时,陈启的身体蓦然一动。二壮以为是自己的举动让陈启觉得不舒服,立时就停止了自己扑粉的动作。二壮有些不确定地问陈启:“启哥哥,可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有,你继续。” 尽管陈启的声音回复的颇为平淡,但陈启的内心其实早已泛起波澜。 当二壮的手抓捏着粉扑触碰到陈启的脸颊时,也许就连二壮都没留意,自己距离陈启已经十分的近了——在陈启的感受里,似乎比刚刚他强迫二壮贴近他时的距离还要近。 当二壮微热的呼吸触碰到陈启的面颊时,陈启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兴奋的跃动。他能感受到二壮的目光随着粉扑的行进在他的脸上来回的逡巡,头一次被自己心爱之人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二壮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勾动起他狂热的内心。 二壮听到陈启的话,继续又在陈启的脸上忙活起来。这还是二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细致地去看陈启,不得不说,陈启的五官相当的立体——眼睛鼻子嘴巴,不仅各部分轮廓线条清晰,而且五官比例也都长在人的审美点上。 或许是养尊处优的缘故,陈启身上和脸上的皮肤极为的细腻白皙。但你若以为他只是富贵锦绣堆起来的弱鸡就错了,因为经年累月练武的关系,陈启不止肌体强健,更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 二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给陈启正擦着脸呢,怎么就想到陈启的身上去了,不由一阵害臊。二壮暗自庆幸,还好陈启闭着眼睛,并没有发现他的走神,于是抓紧了手下的动作。 第191章 娇杏之心 房间里颇为静谧,除了两人彼此的呼吸之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息。 正在陈启和二壮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时,门外肖亮的声音极为夸张地响起:“呀,是娇杏姑娘啊。你是来请少爷到夫人院中用早膳的吧?你稍等啊,少爷练武的时候弄了一身汗,想必在房间里换衣服呢,我去请他出来。” 听到肖亮表面招呼娇杏实则是为了给他和陈启报信的声音,二壮暗自幸庆自己的工作眼下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他用粉扑在陈启的脸上将最后一点香粉涂均匀,然后轻轻地摇了一下陈启的手臂:“启哥哥,娇杏来了,咱们这边也好了。” 陈启淡淡地从口中嗯了一声,微微地皱着眉头,仿佛被打扰到美梦一般,睫毛微颤着睁开了眼睛。 猝然对上陈启如水般温柔的眼眸,二壮仿佛被烫了一般移开眼眸。他心里暗暗纳罕:自己不过是给陈启扑了个香粉的时间,没想到陈启眼眸里的神采竟然变化地如此之快。 但眼下似乎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肖亮已经推门进来,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少爷,您换好衣服了没?娇杏姑娘正在外面等您呢!” 二壮忙闪身从陈启面前离开,随口应道:“少爷这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陈启也没看二壮将自己的脸涂成什么样,直接从铜镜前站起,走了出去。 陈启经过肖亮的时候,肖亮倒是仔细地看了陈启几眼。肖亮发现陈启的面色除了看起来更显白腻之外,再看不出来别的。肖亮心里满意,随即就冲着二壮比了个赞扬的大拇指。 娇杏见到陈启,只觉得今日的陈启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往日的陈启虽说看起来也是颇为英俊,但现在的陈启似乎更柔和一些,更显得姿容如玉。 跟陈启行过礼之后,娇杏自觉地让开位置,让陈启先行。 娇杏现在已然接受了和陈启的这种淡漠的相处的模式。 但娇杏的这种接受却只是停留在表面,在她的内心里,永远不会忘记当她怀着一腔热忱的时候,陈启在自己的房间里是怎样严厉的拒绝过她。后来当她因为被拒,满心彷徨无奈之际,陈启又是怎样当着陈氏夫妇和那两个小丫鬟的面毫无情面地再一次拒绝她。 娇杏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觉得这两个场景,是自己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对她来说,被陈启无情拒绝的苦痛,甚至比她头插着稻草,在街头苦苦哀嚎卖身葬父的时节还要苦痛。 那样的陈启,那样的拒绝,几乎将娇杏存在的意义都完全抹杀掉了! 娇杏自觉自己对陈启或许曾经有过爱意——陈启毕竟是她成年后第一次接触的异性。曾经,她也曾幻想过和他一起生儿育女。她对他有过真真实实的心动。但残酷的事实却一次次告诉娇杏,她的幻想就只是幻想,陈启根本就不愿意碰她。 当年陈启不愿意碰她 ,娇杏原本以为陈启是为自己的爱人守节。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并没见陈启有过什么女人。虽说她对自己和陈启在一起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看到慢慢长成之后的陈启还始终独身一人,娇杏的心里竟是极为满意的。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这样也挺好。 第192章 探查 陈启并不知道娇杏的心思,一方面是他不屑于知道,另一方面是娇杏实在掩藏的极好。在众人眼中,娇杏永远是懂得进退、与人为善、深受夫人喜爱和看重的人。 陈启进了膳厅,饭菜正在一一摆上。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庄主和陈夫人也来到了膳厅。 陈启跟父母见过礼,一家三口分坐在膳桌边。 陈夫人的眼力极佳,平素又对自己的儿子极为上心,她和陈启一碰面,就觉出了陈启的不同。但具体的是哪里不同,她一时半会还说不上来。为了能够不动声色的观察陈启,陈夫人特地让人把自己的座位调整的离自家儿子更近一些。 陈夫人给陈启夹了一箸菜,貌似无意地凑到了陈启的近前,陈启微欠着身子将菜受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陈夫人在凑近陈启的时候已然闻见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脂粉气。 陈夫人心里猝然一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一餐饭的功夫,她前后给陈启夹了许多次饭菜,一次比一次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眼见一顿饭将要吃完,陈夫人笑着问陈启:“启儿,你今天还跟你父亲到各个庄子里去看看么?” 陈启自从在学塾里读完书以来,并无意功名,而是一直跟在陈父的身后学习打理田庄的各项事务。平日,陈启除了和以往读书的一些好友相聚,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要和父亲在一起的。 陈启听了陈母的话,立时就有了回复:“孩儿今天已经和昔日同窗约好了要一起聚会,今天就不能和父亲一起到田庄里去了。” 陈父当即点头,表示知道有这回事。陈母见状,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陈启用完早膳跟陈父陈母告退,陈母紧跟着陈启起身。在陈启不注意的当口,陈母忽然指着他的脸道:“你脸上有东西……”陈启刚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脸,陈母已然伸手到陈启的脸上擦揉了几下。 几下擦揉之后,陈母有些好笑地看着陈启:“哎呀,我还以为启儿你脸上有块饭渍呢!果然人年纪大了,多多少少都会眼花么!你说可气不可气!” 陈启心里虽疑惑母亲这样的举动是看出了自己脸上有猫腻,但母亲既然没说什么,他也不好接着问。陈启站在原地和陈母又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贴心话,这才离开。陈启一走,陈母的脸色却立刻沉了下来。 陈父看着陈母忽然转变的严肃的神色,不解的问陈母:“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启儿一走就变成这样了?他不过是参加个聚会,至多晚膳之前也就回来了!启儿如今已经大了,你也不必担心成这副模样……” 陈母冲着陈父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摸过陈启脸颊的手指给他看。陈父看见陈母的手指上赫然留着些白色的印记,陈父知道陈母的手才刚刚摸过陈启的脸,一时忍不住惊异起来。 陈母走到陈父的身边,微微叹息着道:“我刚刚仔细闻过了,是香粉的气味。老爷你说得对,启儿已经慢慢长大了,咱们恐怕要早一点操心他的婚事了……” 娇杏就站在膳厅不远的地方,陈夫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听到陈夫人说要张罗陈启的婚事,娇杏的手紧紧的攥住了。 第193章 书册 陈启的同窗虽然不少,但和他素来常玩在一处的也只有那么零星的几个。零星的几人之中又以范谨的关系和陈启的关系最好,今日陈启赴的正是他的邀约。 范谨邀陈启也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寻常的聚会解闷儿。两人相约的地方也比较随意,就是寻常的所在,只不过风景好些,人烟稀少之地而已。 范谨为人随性,身后常常只跟随着个小厮,两人和陈启聚会时一向是骑马过来,故而聚会时一应吃喝等物都是陈启这边准备。 此刻,地上早已铺了毯子,毯子上摆满了各类肉食茶点食物。 陈启和范谨两人随意地在铺了毯子的地方坐下,肖亮和二壮则同范谨的小厮围坐在不远的地方闲话。 风光秀丽,又是极好的天气,确实是个聚会的好日子。 陈启和范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两人没聊一会儿,范谨就看出陈启在走神——虽说陈启在和他聊天,但陈启的心思和注意力明显不在他这边。范谨发现,陈启的目光时不时地总是往一个地方看,而且常常还会怔愣住。范谨扭过头顺着陈启的方向看去,发现陈启正在看肖亮他们所在的方向。 范谨顿时有些好奇,不知道三个小厮有什么好看的。 范谨的目光在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的身上来回跳跃。慢慢的,他还真就发现了点东西。 范谨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溜到了陈启的身边坐下。范谨拍了拍陈启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看什么呢!别看得入了心!你还别说,你身边的那个二壮,还真是从小好看到大啊!要不是我一早就知道他是男孩儿,还真会把他当成女孩子……啧啧啧,如果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俊秀的人儿,恐怕也会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不过话说回来……” 范谨是陈启从小玩到大的同窗,陈启虽没对他表明过自己对二壮的心意,但在他面前却也没有刻意遮掩。此刻被范谨无意中点破了自己的心思,陈启并不慌张,也没接他的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范谨见陈启并不接自己的话,深感英雄无用武之地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探向自己的衣襟之内,从中摸出一本册子丢给陈启:“别说爷在关键的时候没拉过你啊!人有的时候还得务点实——那啥假凤虚凰的,毕竟于声名、后代上有损……” 陈启也没多想,顺手就接过了范谨丢过来的册子。待到陈启看清楚书册,差点就想把书册直摔到范谨的脸上去——范谨这厮,晴天朗日、荒郊野外的竟然给了他一本春宫图! 范谨看陈启的脸上已然染上了愠色,赶忙给自己找补:“你先别生气,兄弟这不是为了你好么!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开过荤呢吧!读书不只是为了增长知识,还要提升生活情趣,丰富人生阅历!你不了解这个,怎么知道人间还有别的有趣的事?你自己不明白,可不得兄弟替你操心么?你要知道‘天下何处无芳草’,兄弟可不想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范谨说的极为动容,一面跟陈启说,一面拿眼神示意陈启看二壮的方向——陈启就算是傻子,此时也明白范谨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 第194章 消沉 陈启的眼睛跟随着范谨的视线再次投注到不远处的二壮身上。 此时的二壮在阳光里和肖亮他们一起正交谈着什么,眸眸皓齿,言笑晏晏,是陈启很少见到的模样。 不知二壮他们三个正聊着什么,那样忘我。二壮浑然不觉,自己刚刚是陈启和范谨两个人交谈的对象。 阳光照射在二壮的身上,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阳光这时就成了天然的装饰品,把二壮本就出众的容貌妆点的更加光彩照人,令人过目难忘。 也怪不得范谨能瞬间就看穿陈启的心思,这个时候的二壮很难不让人动心吧。 对于范谨说的“假凤虚凰”的话,陈启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捏紧了手中范谨给的书册。 范谨眼看着陈启把书册都捏变形了,面上一阵肉疼。他凑到陈启的面前,小心地把书册从陈启的手中拿出,十分宝贝地查看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范谨一面把书册塞进陈启的衣襟里,一面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仔细收着,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呢!我可是寻摸了许久才找到的,这套细节特别真实,价钱可贵着呢!我自己都舍不得留,今天就送给你了!将来你得着好了,可不要辜负兄弟对你的一番情谊啊!” 事已至此,陈启也就没再推脱,他伸出手把范谨弄乱的衣服整理好,把范谨胡乱塞入的书册顺带着往更妥帖的位置放了放。 范谨旁观陈启的动作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笑得乐开了花——陈启就是个表面正经,心里闷骚十足的骚包。 陈启和范谨两个人坐着说了一会闲话,过了片刻又一起骑了会范谨带过来的两匹马。等到游玩结束,一行人又把带过来的茶点肉食分吃了,休息一会儿之后,这才踏上回程。 回去的时候,陈启似乎玩闹的累了,坐在马车里并不说话。肖亮和二壮见陈启不说话,也就都沉默着。 昨晚的事在陈启的脑海里还没翻篇呢,陈启打眼一瞟旁边沉默坐着的二壮,又想起刚刚看到的二壮和其他人在一起谈笑欢乐的场景,心里不由更加生气——二壮和任何人都可以笑闹到一处,单单在面对他的时候却连一句话都吝啬得说。 陈启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讨人嫌,还是二壮有意对他如此。陈启得不到心上之人的回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时时都在苦水里泡着。 陈启本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该意气风发的时候,此刻看着却是显得十分的消沉。 二壮和肖亮偶尔目光相对,都不明白好端端的出来游玩,陈启回去的时候,为什么会是眼下这样一副极为受挫的样子。两人越不了解情况,就越加谨慎,都不敢随意开口,怕惹陈启不高兴。 故而随着陈启的沉默,整个车厢里自始至终也都沉默着,只听到马车徐徐行进的声音。 陈启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膳时分。 第195章 探听 陈启整顿好心情,这才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就有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请陈启过去用晚膳。 陈启跟着小丫鬟去了,肖亮和二壮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打点好,这才去到厨房里用晚膳。 晚膳桌上,娇杏把丫鬟端呈上来的汤放到桌上,陈母当即示意娇杏给每个人都盛上一碗汤。 陈母一面看着娇杏盛汤,一面缓缓开口对陈启道:“启儿,母亲最近有点想念你外祖父、外祖母了。我已经问过你父亲了,最近一段时间庄子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一个人打理也足够了。今天回去,你就让小厮们帮你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就和我一起到你外祖家待几天,你也正好和你表哥表妹们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你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陈启听了极快地答应了一声,正在盛汤的娇杏动作却是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看了陈启一眼。 用过晚膳,娇杏在前面打着灯笼送陈启回他居住的院子。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行了一段,娇杏在前面忽然开口道:“奴婢冒昧,奴婢在侍膳的时候听见夫人说要带少爷您一同回您外祖那边去——想必,少爷您和您的表哥表妹们感情一定很好吧。奴婢福薄,在家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后来灾害一来连亲戚都没有了。孤孤单单的长到现在,如今见到别人兄弟姐妹多的,即便只是亲戚,也是极羡慕的。” 娇杏的话里透着几分凄凉,陈启虽然无意与她多谈,到底心还是善的,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陈启这边刚回应完娇杏,脑海里却极快地闪现出二壮纤弱的身影。 陈启从来没听过二壮谈起他的兄弟姐妹,但二壮既然被起名叫二壮,陈启想,难不成在他之前还有大壮,在他之后还有三壮四壮甚至五六壮?但他自来到陈家庄之后就没再谈起自己的身世和家里的状况,或者二壮的情形也和眼前的娇杏一样,家里的人都不在了? 光是这样想想,陈启就觉得心里颇有些沉重,他不知道二壮如果真的经历这样的事,心里该有多么难过。 陈启的敷衍式的回答和他长时间的沉默,让娇杏意识到陈启并不怎么想和自己聊下去。娇杏难堪的咬住下唇,直到把陈启送回他的院子,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陈启在沐浴之前,才想起来自己衣服里还揣着范谨硬塞给自己的那本春宫册。陈启紧急叫停了二壮伸向他衣襟的手,匆忙地奔进内室,慌张地把图册藏在了自己枕头下面的被褥底下。 当着范谨的面,陈启自然不好表现出对图册的兴趣。但就像范谨说的那样,陈启自小到大读的都是圣贤书。人生到了他这个阶段,是应该了解些别的东西了。 在人生还很懵懂的时候,喜欢上二壮,完全是陈启意料之外的事。在陈启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时候,他就因对二壮的渴望而有过那么几次仓促、梦幻的体验。尽管这些体验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但多少慰藉了陈启渴慕的心。 随着陈启年龄的增长,他心里的“欲”也在不断的增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随着身体和心灵的成长,他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渴求日益增多。陈启渴望和二壮亲近,在一次次的摸索中,他已经隐约知道二壮身上隐藏着让他幸福的密钥。 陈启已经不再满足于在二壮身上挨挨蹭蹭,虽然二壮目前很排斥和他亲近,但陈启相信,二壮的排斥只是因为年纪的幼小和懵懂。不远的一天,二壮终会为他打开自己的心扉。那时候,他将会拥有全部的二壮。眼下范谨送给陈启的这本书册,倒是陈启迈向幸福新世界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台阶。 陈启一向有极强的求知欲,此刻,更是滋生出许多的兴趣来。 第196章 脸红 陈启囫囵着沐浴完穿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去寝间了。 肖亮已经离开,眼下二壮怕是要准备沐浴,里面的房间里就只有陈启一个人。 陈启从被褥下翻出自己之前藏的书册,带着十分旺盛的求知心打开,粗略翻看了一下,满目似乎都是鬼打架的场景。待仔细的一瞧,却是如范谨所言描摹的十分细致的各式颠鸾倒凤的样式,林林总总,简直是花样百出 。陈启细细的看过去,看着看着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红囧着脸忙把书册合起。 然而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年轻人终究抵不过它的致命的吸引力,也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启还是重新打开了册子。 重新打开册子的陈启,这一次明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入书册中,以至于二壮沐浴完走进寝间的时候,陈启都没有发现。 二壮一进入房间,就发现陈启正神情专注的在看一本册子。二壮站在离陈启不远的地方,他到寝间只不过想问一下陈启,在临睡前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二壮看陈启在看书,寻思不能打扰他,就站在原地等陈启。结果站了许久,陈启依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看书的脸却越来越红。 看到陈启出现这样的情况,二壮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怕陈启是突然生了什么病症。二壮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到陈启看书了,他出声问陈启:“启哥哥,你……” 陈启看书册正看得入迷,脑子里正跟随着书册上标注的各种姿势要领天马行空呢,没想到会在自己近旁听到二壮的声音。 巨大的怕被发现的恐慌和羞囧瞬间侵袭了陈启,陈启立时就抬起了头,合上了书册——即便是十足十的慌张,陈启的这两个动作仍旧接连在一处,几乎是一气呵成。 陈启仿若随意一般,用手遮盖住书册,然后尽量保持镇定的看向二壮,但他却忘了自己脸上的红晕是无法遮掩的。 “怎……怎么了?” 陈启看着面前的二壮,虽然他掩藏的够快,也确定二壮并没有看到自己在看什么书,心里多少还有些慌张。 二壮伸手指了指陈启的脸,有些犹疑地问陈启:“启哥哥,你的脸很红,没事吧?” 陈启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即便隔着面皮,他依然能感受到脸部肌肤的滚烫。不用照镜子,陈启也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 身体里热血翻涌,竟无一处不是热的。陈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些令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图画出来,再看到面前沐浴过后异常清新出尘的二壮,陈启脑海中那些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图画和人物,立时就有了明确的场景和脸面。 陈启的眼睛在二壮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心里的念头蠢蠢欲动,脸上的红晕更盛了。 二壮觉出了陈启目光的滚烫,即便陈启没做什么,二壮仍旧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心底里的直觉告诉二壮,要尽快远离面前这样的处境,但对陈启身体状况的担忧还是让二壮停留在了原地。二壮为了确定陈启是否康健,又问了一遍陈启:“启哥哥,你……没事吧?” 陈启听到二壮为自己担心,心里的柔情更甚,眼睛里全是二壮,视线更是牢牢锁定二壮红润的嘴唇,只觉里面藏着蜜糖般惑人。但陈启却也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的去动二壮,那样只会吓到他,让他离自己更远。 陈启压抑着咬了咬唇,语音有些沙哑地道:“我……我没事。” 二壮听见陈启说无事,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试探性地对陈启道:“启哥哥既然没事的话,那我现在就去睡了?如果你之后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叫醒我……” 陈启虽然并不想二壮和自己分开睡,但他却也知道和自己分开睡是二壮的想法。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陈启还是深谙的。一味地把人逼到死角,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于是陈启在二壮期待的目光中,冲他点了点头。 二壮见陈启答应了,果然高兴起来。他跟陈启道了晚安,然后扭身从陈启面前走了出去。陈启从身后看着二壮柔韧、苗条的身姿,眸子里的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第197章 没睡好的缘由 二壮走后,陈启再没了看书册的心思,脑海里全是二壮的影子。 陈启看书册时,原本是奔着求知探索新世界去的,虽然会脸红心跳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但刚刚他把二壮的脸和身体,自发地带入到那些看了许久的图画中时,陈启就发现了自己不止会脸红心跳,身体上更是起了些异动。 陈启有些焦躁,拜书册的福,他的意识里原本朦胧不解的那部分已经完全觉醒了。陈启没料到的是,意识的觉醒会这样紧迫地催发他身体上的渴望。 陈启自小到大都是一个生活极为规律、克制的人,但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所有的克制到了二壮那里会自动打折,甚至会不复存在。 之前他和二壮两个人年纪还小,他只知道自己对二壮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和亲近感。这种感觉是那样的汹涌和真实,以至于陈启从来没有怀疑自己的情感。 直至随着和二壮的接触,陈启突然在梦境中和二壮第一次亲密,陈启这才豁然明白他骨子里对二壮由来已久的那种渴望。 眼下这种迫切的渴望似乎已然上升到了顶端,即便是二壮不和陈启分开睡,陈启都要考虑离开二壮一些——在二壮没有完全接受他之前,他不想让自己的举动有吓坏二壮的可能。 只是被欲望掌控的滋味并不好受,陈启看了看二壮的方向,又郁闷地看了看自己某些异常兴奋的部位,一拉被子蒙住了头,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就不该看那什么书册,看了也改变不了他现在不被人爱的局面,还是胀死他算了! 陈启辗转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一睡着没过多久就又做了个极其香艳的美梦。也许是看了书册的关系,陈启的这个梦做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和二壮在一起时都要真切、细致得多。梦里无限欢欣,以至于迷梦结束,陈启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陈启这才知道,温柔乡是英雄冢的断言或许不假,旺盛的求知欲有时候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一连两天都没休息好,晨起的时候,二壮果然在陈启的脸上看到了浓重的黑眼圈。 二壮已经有过一次用香粉给陈启遮掩黑眼圈的经历,这次的他更不慌了。虽然陈启的眼神依旧灼人,但他已经能够淡定地给陈启用香粉擦涂脸了。 倒是一旁的肖亮为之郁闷不已,他不知道陈启为什么会一连几天都睡不好,眼下的这种情形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如果陈启睡不好的状况是暂时的话,先隐瞒一下夫人倒是无所谓;如果陈启睡不好的状况是长久性的或者是因为病症导致的,那他和二壮这样做,恐怕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日,他和二壮两个人最后都会遭受到巨大的惩罚。 一想到这儿,肖亮就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他欲言又止地频繁将目光投向陈启的方向。 陈启发觉了守在一旁明显有些焦躁的肖亮,陈启嫌肖亮在旁边妨碍自己和二壮相处,微皱着眉头道:“肖亮,一会娇杏要过来,你不到外面看着, 在这里待着干什么?” 肖亮听了陈启的话,抬脚就要往外面走的,想了想又停下来道:“少爷……您这接连两天没睡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总是这么用香粉去遮也不是办法,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提前告诉我们,咱们也好早想主意……” 肖亮说的话,宛若钩子一般把陈启心里掩藏的隐秘又重新勾了出来。陈启的脸上笼上一层霞色,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梦里的些些片段。他看了看面前在他脸上忙碌的二壮,眼神里闪露出慌张,他自然不可能把那些隐秘说给肖亮和二壮听。 陈启清了清嗓子,脑海里极快地闪现出一个念头,有些不耐烦地对肖亮说道:“我没什么要紧的。你不要慌张,仔细让我母亲知道了担心。不就是两晚没睡好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夜间喝多了水,多起了几次夜而已。今晚我就不喝那么多水了。你先到外面去吧。” 肖亮听陈启说了原因,终于放下心来,出门去了。 第198章 收拾 肖亮出去之后没多久,二壮手里的工作也已经将近尾声了。 二壮低声对陈启说了一声“好了”就准备从陈启身前离开,却被陈启一把拉住了手。 二壮看向自己被陈启握在手里的手,陈启也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似是觉出了不妥,陈启慢慢放开了自己手里握着的二壮的手。 “那个……我是想和你说……这两天不定什么时候,我母亲要回外祖家探亲……你等一下和肖亮一起收拾一下衣服,届时你们陪我随母亲一起到我外祖家去住几天……” 陈启的外祖家离陈家庄多少有些距离,二壮来到陈家庄这么些年,跟着陈启和陈夫人去过几次。但大都是赶上陈启外祖家有事或者年节的时候才过去。像现在不年不节又没有什么事情要回家探亲,还是第一次。 二壮没什么不可以的,点头应了陈启就出去了。 二壮出门见了肖亮,把陈启要让他们整理衣裳然后随他一起出门的事和肖亮说了。肖亮一听颇为高兴,忙和二壮一起忙活起来。 娇杏正好来请陈启用早膳,眼见二壮和肖亮两人忙前忙后的,颇为感兴趣的和他们闲聊了几句,这才请陈启移步。 一路上,娇杏不远不近地跟在陈启的后面,视线就没离开过陈启。 娇杏曾经无意间听到,陈母和陈父商量要给陈启赶紧说亲的事。自那以后,娇杏就留了心。她知道陈母在膳桌上,突然跟陈启提起要带他一起回自己娘家去探亲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陈母在陈启面前还有意无意地提起他的表妹——想来,那位陈启的表妹就是陈夫人心中看好的未来儿媳的人选。 娇杏不知道陈启是否知道陈母的意图,但无论陈启知道与否,娇杏都不愿意再趟这趟浑水了——她从陈母的打算和反应中已然看出陈母已经放弃她了,陈启对她更是一丝情意也无。她如果再不求变,等到陈启将来成了婚,有了夫人管着,她更没有出头之日,只能困死在陈家庄。说不定年岁到了,将来被随意指配个小厮就嫁了。 娇杏不甘心如此,她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这样的命运。上天给了她一副好容貌,绝不是让她如此糟蹋、暴殄天物的。娇杏发誓,她一定要为自己搏出一番天地! 陈夫人一见陈启,就看出陈启比以往要白上许多。陈夫人照例凑近陈启坐着,毫不意外的,她又一次在陈启的身上嗅到了脂粉的气息。陈夫人的脸色慢慢变得沉郁起来,却也没说什么。 陈庄主注意到陈夫人突然变换了的脸色,极快地看了陈启一眼,微皱着眉头道:“启儿,等下你随阿爹一起到附近的庄子里去查看一下。” 陈启极快地应了一声。 房间里再没人出声,桌上只闻杯盘碗箸的声音。 一时用过早膳,陈启跟着父亲去了庄子查看。陈夫人一面交代下人给自家母家去信说自己要回去的事,一面让人赶紧打理行装备上各种礼物——庄子里眼瞅着各处都忙碌起来,一看就是即将成行的意思了。 第199章 娇杏解惑 晚膳时,陈启就被母亲告知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去外祖家的事。 陈启原以为母亲说“过两天”要去外祖家,怎么着也得等个两天的时间,没成想母亲竟然明天就要走。从被告知到突然成行,最多勉强才一日的功夫,怎么看都十分的仓促。陈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才让母亲如此决定的,心里不由纳罕。 用过晚膳,陈启照例由娇杏提着灯笼送回去。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娇杏,陈启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泛上心头:娇杏是母亲身边贴身的人,多多少少或许该知道些消息吧。 陈启顿住了脚步,喊了娇杏一声。在前头引路的娇杏心头诧异,却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去看陈启。 陈启看着站立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娇杏,少女身姿娉婷,容颜娇美,确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娇杏美则美矣 ,但他已有心悦之人,对娇杏也就只能视若无睹。 陈启把目光从娇杏身上移开,淡淡地开口:“娇杏姑娘在我母亲身边侍候,一向得我母亲信赖。不知娇杏姑娘可知晓,我母亲这次为何急匆匆地要到我外祖家去?” 娇杏没想到陈启叫住自己,竟是为了打听这桩事情。她原本猜测陈启或许已经明白了陈夫人的用意,已然默许了陈夫人对他的安排。现在听到陈启开口问她这件事,她才知道陈启并不知道陈夫人的用意。 娇杏眼波流转,视线在陈启身上转了几圈,末了声息里带着掩饰不掉的笑意道:“少爷怎么这会子想起来问奴婢了,怎么,少爷竟然不知道么?” 陈启也只是猜测娇杏可能知道其中的缘由,没想到一试之下娇杏果然知道。陈启心里振奋,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淡淡地开口:“喔?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是否和娇杏姑娘口中说的事情,是同一件事情?” 娇杏自然知道陈启揣着糊涂装明白,她也不点破,呵呵笑了两声,一副万事全在掌握的模样:“少爷别的事情知不知道想来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的终身大事那可是无论无何都该知晓的……呀,奴婢不好,不该妄议主子……少爷既然已经都知道了,还是不要再为难娇杏了……”娇杏说罢,一面做出后悔不迭的样子,一面恭敬地请陈启接着往前走。 陈启想过许多可能,完全没料到从娇杏口中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娇杏的话已然说的那么明显,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陈启没想到母亲的这次探亲之行,竟和自己息息相关。 眼见娇杏在前面等着,陈启只得满腹心事的跟着娇杏往前走。 陈启再回想当日陈母在膳桌上的话,他当时并未多想,现在才终于回过味来:母亲当时说让他和表哥表妹们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他和表哥之间的情谊不用母亲去说,见了面自然热络。只是同表妹还要联络感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和表妹都已经这么大了,吃饭时都不同席的年岁,还联络感情做什么! 陈启现在想起来,只怪自己太粗心,竟然没从中听出母亲的用心! 第200章 担心就好 陈启进了自己的院子,娇杏并没有立刻就回去,她看着陈启的身影慢慢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眼睛里逐渐笼上些极为复杂的神色。 娇杏不知道自己告诉陈启消息的做法是对还是是错,但无论对错与否,娇杏都知道陈启的一切与她是彻底无关了。此刻,不管她的行为是把水搅浑还是锦上添花,她都该为自己筹谋起来了。 娇杏咬了咬唇,心中打定了主意,神情决然地离开了陈启的院子。 陈启回到自己房间,想到母亲的打算,也没心思练武了,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出神。 陈启想,母亲明显是想把他和赵家表妹凑到一处。如果他并没有对谁动心,无论是娇杏亦或是赵家表妹都不成问题。但他心里有了二壮,虽说二壮是个奴仆,又犯大忌的是个男子,可他从来没把身份性别之事放在心上。男子又怎样,只要是心中所爱,并不会让他退却分毫。 他当初那样坚决地一次次拒绝娇杏,母亲最终都做了退让。陈启原本以为母亲不会再提这样的事,心里也只想默默地守着二壮过日子。但现在母亲这样急吼吼地要把他带回外祖家,明显是已然打定了要他娶亲的主意。陈启这才知道母亲不会一次次这样退让下去,尤其是事关他的终身,事关陈家子嗣的传承。 除了二壮,陈启不想和任何人成婚。可现实却是,他无法把自己的打算,说给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即便是他心慕许久的二壮也不行。从一开始,从对二壮确定心意的时候,陈启就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极为孤绝的道路。 眼下,麻烦和考验果然就来了。 二壮和肖亮用过晚膳后就立马回了院子。 两人还在用膳的时候,就有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过来传话,让他们赶紧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两人都要随陈启启程。 肖亮和二壮都没想到启程的日子会这么快,幸好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收拾了一些。他们两个倒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拿几件素日常穿的换洗的衣服。主要是要准备陈启的东西——不光是换洗的衣服要准备得多,还有就是陈启惯常用的东西,也要细细考量了准备。 两人一路商量一路走地进了陈启的房间,正说的起劲呢,不妨看见陈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倒是把肖亮和二壮唬了一跳。 “少……少爷?” 肖亮试探性的叫陈启,陈启抬起头看了看肖亮,眼珠子又往二壮的方向转了转,似乎回神了些。 肖亮显见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少爷,你刚刚的样子看着可让人担心了!简直没我给吓死!眼睛直愣愣的,像撞了邪一样……啊,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说的是什么话啊!” 陈启不理会肖亮在旁边作势要打自己嘴巴的模样,他的视线转向二壮的方向,开口问二壮:“你刚才也担心我么?” 二壮正一脸好笑地等着肖亮耍宝呢,听到陈启问自己,赶忙正色回应陈启:“是……是的,少爷的神情确实看起来挺让人担心的……” 陈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喃喃的说道:“担心么,就怕无心……担心就好……” 第201章 开解他? 不知道陈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说什么“无心”“担心”的话,肖亮和二壮彼此对视一眼,也不再多问,各自忙活起来。 眼见忙活的差不多了,肖亮见陈启也没有练武的打算,就来跟陈启请示,问他要不要现在沐浴。 陈启仍旧神游一般,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肖亮和二壮忙各自准备起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肖亮和二壮已然将所有沐浴用的一应物事准备妥帖。肖亮请陈启过去沐浴,陈启这才从椅子上起身。 肖亮和二壮都看出陈启心里有事,两人也不多言,只尽心服侍着陈启沐浴。等到侍候陈启沐浴完,穿妥衣裳进了寝间,两人才彼此对视着松了一口气。 肖亮回自己房间前,特地把二壮叫到外面交代二壮:“少爷似乎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等下有机会的话,你开解着点少爷。夜里睡觉的时候,也多警醒着些……” 二壮点头应了,插上了房门。二壮本想立刻就洗浴的,想起了肖亮的话,还是探头往陈启的寝间先看了一眼。陈启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 二壮自和陈启相识以来,甚少见过陈启这副模样。二壮想,或许就像肖亮说的那样,陈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二壮有些为难,肖亮说让他找机会开解一下陈启,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陈启!陈启要学识比他有学识,要家财比他有家财,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仆,拿什么去开解陈启! 二壮望着陈启正不知该如何时,陈启忽然抬头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二壮一时和陈启看了个眼对眼。 二壮不知该说什么,冲着陈启笑了一笑,极快地把头缩回去了。 二壮龇了龇牙,一面懊恼自己刚刚貌似临阵脱逃的行为,一面脱衣服准备沐浴。二壮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分明他也是关心、爱护着陈启的,但一面对陈启,他就忍不住想逃离开陈启的视线。 房间里静寂无声,陈启将视线投注在屏风上二壮秀致的影像上,暗暗下定了决心。 二壮很快就洗浴完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寝间去看陈启。还在很远的地方二壮就停下了脚步,轻声询问陈启还有没有什么需求。 陈启看着离自己有几尺远的二壮,并不多话,只是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二壮上前。 二壮原本想着跟陈启问话就是走个过场,他完全没想到陈启会叫自己过去。二壮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毛巾遮挡的前胸,那里“小笼包”已经有渐渐发起之势。这些日子若不是他及早的找到布料把它们提前包裹起来,说不定他早就露馅了。 现在陈启突然召唤他,二壮此前并不知道陈启有这个打算,也就没有及时包裹住胸前。一想着只要站在陈启的面前,就有暴露的危险,二壮委实不想过到陈启那边。 二壮的脚在地上挪移,无论是肢体还是神态都写满了拒绝。但往常极为体恤人的陈启这会却视而不见二壮的拒绝,他甚至把枕头挪在身后靠着,几乎是好整以暇般地等待着二壮的靠近。 第202章 遮掩 再远的路也有走到的时候,更何况二壮离陈启也就那么点的距离。 二壮站在离陈启有一臂远的地方,就不再往前走了。陈启见二壮站着不动了,也不多说话,直接下了床走到二壮的身前,伸手就抱住了二壮,把他直接抱到了床上。 二壮自被陈启抱住,就有些手足无措。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朝着他奔涌而来,最深刻的却是要护住自己的胸前,扞卫住自己的秘密。 陈启把僵着手脚的二壮放在了床上,见二壮胸前还抱着湿了的布巾,一伸手就要把布巾从二壮胸前拿开。谁知刚刚被他抱着没反抗的二壮,此刻却像要被人扒了衣服一样紧紧护卫着那条布巾。陈启试着要拿开,但二壮实在护的太紧,他也只好放弃。 陈启伸长手脚把二壮圈靠在自己怀里,从床上拿起早就备好的布巾给二壮擦拭还有些湿的头发。终于能够再次挨近二壮,陈启感觉自己这么些天里的失落和仓惶仿佛一下子都全然消失了。 陈启不慌不忙地给二壮擦拭着头发,似乎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件事是最为重要的。二壮却是努力的缩着身子,极力减少自己在陈启眼中的存在感。但二壮不知道的是,即便他尽力蜷缩,在陈启的眼中都只能看到他,在陈启的心里,他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陈启给二壮细心的擦拭完头发,就紧紧搂抱住几乎缩成一团的二壮。二壮和陈启相比,原本就极为瘦小,此刻身体缩着,就更像个幼小的婴孩了。 陈启看着龟缩在自己怀里的二壮小小柔柔的一团,心里的爱意不可抑制的翻涌了上来。他伸手从枕下取出发带,把二壮的头发小心地拢起替他捆扎好。 陈启想也没想的凑近二壮的耳边,十分温存的亲吻了二壮一下,随即将唇贴靠着二壮的耳际柔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娇弱……”眼看二壮被自己的吻触刺激的身体抖颤了一下,陈启不禁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 心底里蓦然升起更多的渴望,母亲的决定也加重了陈启心底里的患得患失,此刻的陈启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都迫切的需要得到二壮的安慰。 二壮投鼠忌器般抱着湿布巾,窝在陈启的怀中任由陈启动作,直到陈启轻缓地把他放倒在床榻之上。眼瞧着陈启朝着他压覆过来,二壮赶忙向上支起手掌护住了自己的胸口。陈启早就瞧着那条被二壮紧抱在胸口的湿布巾碍事了,此刻好不容易见二壮松了手,一伸手就把布巾拿在手里朝床下扔了下去。 陈启处置完布巾就朝着二壮低下了身子,嘴唇将将碰到二壮的时候,二壮却把脸极快地转向了一边。陈启的唇意外地落在二壮的颈边,陈启不甘地轻轻咬了二壮一口。 二壮被陈启的动作激的不可抑制地抖颤了起来,他的自然的反应落在陈启的眼里,让陈启的眼眸更加深沉,心里的欲念也更加深切起来。 二壮知道陈启的心情不好,今天晚上他也曾信誓旦旦地答应过肖亮要帮着开解陈启。在陈启要他近前、靠近他的时候,他已然知道今日的一番“唇舌疗愈”是躲不开了。所以二壮也极快地放弃了挣扎,只是在陈启靠近他时,他还在极力思索、找寻着能够保护自己秘密的办法。 第203章 凶狠 陈启的眼神火热的如有实质,二壮无助的只能将眼睛瞟向一旁。正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二壮的眼睛突然被一旁的被子吸引住了,喜悦的神色瞬间袭上二壮的脸庞。 二壮眼里带了些哀求之意地看着陈启,满眼都是二壮的陈启自然注意到了二壮的眼神。陈启跟随着二壮的视线也看到了一旁的被子,一抹笑意袭上陈启的脸:“我家二壮,也知道害羞了……” 听到陈启如此说,二壮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眉头微锁,如编贝一般细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睛更是盯牢了被子,就怕待会陈启跟他索吻时不拉被子盖覆住两人。 陈启看到眼前的二壮一副不堪承受、被欺负了的模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想就此好好的“欺负”二壮一番。他想让二壮的眉头真真切切的为他而锁,二壮的眼眸里自此装载的都是他的模样,二壮的嘴里喊出的也都只是他的名字…… 陈启微颤着手抚上二壮的眉头,细致的脸蛋,在二壮有些惶惑的眼神中,终于将手落在二壮红润的唇上。万籁俱寂静中,陈启的语音有些低哑:“好二壮……别咬……”话音刚罢,陈启就一把扯过一旁的被子盖覆住两人,朝着二壮的方向压覆了下去。 眼前骤然一暗,二壮的心神瞬间松弛了下来——只要在黑暗中,陈启必定就发现不了他胸前的小鼓包,也就不会知道他是女儿身的事。按照二壮以前的经验,陈启最多对他亲亲,然后磨蹭一会就该结束了。 但现实却是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二壮的想象。 二壮没想到一贯温柔的陈启会那样凶狠,一接触到他的唇,陈启就像十天没吃过饭的人一样狠吸猛搅。二壮从刚开始就被陈启有些残虐的亲吻,弄得几乎要哀哀求告。 时间一长,二壮的嘴边口内全是痛麻的感受。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二壮只能费力挣扎着想逃离陈启唇舌的掌控。好在陈启终于觉察了自己行为的粗暴,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二壮好不容易得了些自由,就发觉陈启的手已然抚上了他的腰腹,且还有继续往上攀升之势。二壮刚放松下来的心神立时就开始紧张起来,几乎不假思索的,二壮猛然伸手勾住陈启的脖子,紧接着一抬腿夹住了陈启的腰腹,让自己的身体完全的贴合住了陈启的身体。 陈启想要向上攀援的手,被成功制止住了。 陈启察觉到二壮不想让自己去抚触他的上半身的意图,手掌在二壮腰腹处贴靠了一会,这才慢慢地将手抽离了出来。 陈启微撑起身子,鼻息咻咻的重新吻上了二壮的唇。在两人唇齿交缠间,陈启按耐不住地将手抚上了二壮盘在他腰侧的腿上。 虽然还隔着一层衣服,二壮还是感觉到了陈启掌心的热力。其实不只是陈启的手掌,就连陈启整个人现在都像个大火炉一样,把紧贴着他的二壮的身上也熨烫出一层汗意。 第204章 心软 长时间的亲吻和被窝内本就不多的空气让二壮有些晕眩,他还在惊疑陈启身上和手掌上的热度时,陈启的手却又慢慢地动了起来。 伴随着陈启手的移动,即便隔着衣服,二壮也还是觉察出了危险。二壮将腿从陈启的腰上滑落了下来,虽然大半的身子都被陈启桎梏着,却还是用力推起了陈启。 陈启脑子里全是图册里的场景。陈启今次对二壮的所作所为,多半是情难自禁,一小部分是奔着实践去的。 或许是有了那些理论的指导,陈启不再像以前亲近二壮时那样盲目地热切。他的举动依旧带着热切,但相比从前还是有条理了些。 残存的些些理智也让陈启更多的感受到了些别的东西——虽然同为男子,但让陈启感到惊异的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柔韧,二壮的身体竟是那样的娇软。不管是二壮的呼吸,亦或是二壮按耐不住时的低吟,都深深撩动陈启的心扉。 陈启越探索,越觉得他们的身体是那样的契合,以至于陈启都要怀疑二壮就是为了迎合自己而生。 陈启的手在二壮的腿心徘徊,他知道只要他坚持并且足够狠心,他就能得到全部的二壮。但耳畔二壮一叠声惊慌失措的“启哥哥”,却又让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念想。 陈启懊恼地看了下自己的身子,把二壮的腿合拢在一起曲起,一低头重又吻上了二壮的唇。 私密处的危险解除,二壮终于放下了心。只要陈启不做可能揭露他女子身份的事,二壮就是无所谓的。 和往常如出一辙的晃动结束之后,陈启低吟着把二壮紧紧搂靠在自己的怀中。二壮想要立刻就去清洗,却因被陈启强搂住而无法成行。 陈启将热烫的脸贴近二壮,既像喃喃自语又像请求似的开口:“二壮……就这样好不好……别离开我……” 二壮再想不到一向身高体健的陈启还有这样脆弱黏人的时候,心里一时有些不落忍,到底没有起身。 二壮原本想着过一会就起来的,没料想恍惚中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二壮忽然感觉到从腿上传来了一阵湿意。强烈的不安让二壮立时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二壮猛然间坐起,就看见陈启正拿着湿帕子站在自己裸露的腿前。 或许是自身的行为实在有些孟浪,又或许是二壮眼神里的惊疑之意太浓,陈启只觉得阵阵热意上头,面孔竟然慢慢地胀红了起来:“我……我就是……给你擦擦……” 二壮往被子里蜷了蜷自己的腿,忽然间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启哥哥……你……叫我起来就是……” 陈启想接着往下说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晚间攀扯着二壮双腿的情形,体内一阵躁火涌动,赶忙定了定心神,止住了话头。 二壮看了看外面还有些黑沉沉的天色,再没了睡意。他从床上伶俐的站起,假装要去小解,避开了和陈启之间有些尴尬的氛围。 第205章 不能答应的请求 二壮一离开,陈启就赶紧到柜子里面翻腾出一套褥单铺换上。 陈启抱着换掉的褥单在床上坐了片刻,二壮却仿佛从房间里消失了一般,一点声息都无。陈启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最后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就走到净室附近去喊二壮。 二壮在净室里一声不吭,原本是想着在里面挨到天亮的。没成想陈启这时候却在外面叫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二壮赶忙从净室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守在外面的陈启。 陈启黝黑的眼眸在二壮身上逡巡,二壮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匆忙间只能低下头去,默默地从陈启身前经过。 陈启紧跟在二壮的后面往床铺的方向走动,二壮的沉默和突然的娇羞,他都看在眼里,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新婚燕尔的错觉。 二壮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新换置的床单,站在床边就不动了。二壮在床上扫视了一圈,发现床尾堆放着被替换下来的床单,就走过去把床单抱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二壮抱着床单刚转过身子,就被陈启拉住了手臂,从手中拿过了单子。 “你去睡觉……我来弄……” “那怎么行……您是少爷,这样的活总不能让您一直做……” “听话!我……弄脏的……总归我来洗……你那小身板,一捏就碎,你能洗得动么?” 陈启说着说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情浓时肆意揉捏二壮的情景,心里又是一阵热意激涌。陈启不再去管二壮,抱着床单就走。再多留一刻,他都害怕自己会变成禽兽。 净室里的水声很是哗哗啦啦的响了一阵,二壮窝在被褥里耐心地等着陈启。 陈启料理完自己又把床单洗好晾起,这才回到了寝间的床上,陈启没想到二壮还醒着。 陈启凑近二壮,将二壮的腰身往自己的怀中揽了揽。二壮畏惧着自己胸前的秘密,将双手抱在胸前始终警醒着。 陈启察觉了二壮身体的僵硬,以为二壮担心自己再会对他像刚才怎样。陈启心里百般滋味,最后却只是将头靠在二壮肩上,柔声安抚二壮:“别怕,我不会那样了……”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身体却慢慢地松弛了些。陈启感受着二壮的变化,眼睛里除了柔情,又多出了些欣慰之色:“二壮,你说你能这样一直不停地放松下去该有多好……这样,总有一天……你心里……总该就会有我了……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陈启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又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且隔着肩背,就有些听不太清。有时候二壮也只能根据话中的意思,前后串联着听。 陈启说要二壮放松的话,二壮是能听得懂的。二壮不懂得的是,陈启说有一天二壮的心里总该会有他的话——二壮不明白自己的心里为什么要有陈启,自己现在不就是时时刻刻把陈启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去满足的么?这难道还不是把陈启放在心里?那要怎么才叫把陈启放在心里? 陈启说让二壮永远不要离开他——对于这一点,二壮委实做不到。他来到陈家庄这些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自己的爹娘。平时他很少花钱,把自己的月钱都攒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自己赎身然后去找寻自己的爹娘。 陈家庄不是他的家,二壮非常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在陈家庄永远待下去。他既然不在陈家庄,就不会再待在陈启的身边。陈启要求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的话,二壮无法答应。 幸好,陈启只是在二壮耳边说说,并没有要二壮诅咒发誓的答应,二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206章 临行 用过早膳,陈府上下就忙碌起来。二壮和肖亮忙着把陈启院中收拾好的衣裳和一应物品装上马车。陈夫人夫妇院中的丫鬟和小厮们也忙着把各样礼物和衣服用品装进马车。 陈家庄门口一时进进出出许多人,异常的热闹。众人忙活了大约有大半炷香的功夫,才渐次的忙活完。 一切准备就绪,陈庄主夫妇并陈启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小厮从庄内出来。 虽然只是短暂的离别,陈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陈庄主,一再地叮嘱他注意天气冷暖变化,切勿饮酒贪杯。 陈庄主满面笑容地一一应了,转头就冲着陈启不停地眨眼。陈启接收到父亲给的信号,嘿嘿地笑了起来。 陈夫人见到陈启笑,再转头看看陈庄主,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夫人嗔怪地瞪了陈庄主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走到马车前,陈庄主亲自扶着陈夫人上了马车,跟着陈夫人的丫鬟婆子紧随其后也跟着将要登车。 娇杏也在随行的行列,她正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就倒在了紧随其后的一个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叫了出声。陈庄主和陈启都还在马车边,两人和其他人一起凑过去瞧看娇杏的情况。 娇杏瘫倒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身上,双眸紧闭,嘴唇发白,竟是病倒的模样。 陈夫人坐在车厢里听到了外头的喧闹,此刻也从车厢里出来了。她看到了病倒了的娇杏,忙让车下的几个丫鬟把娇杏扶了下去。 陈庄主吩咐丫鬟们安顿好娇杏就替她请府医过去,陈夫人这边又重新挑了一个丫鬟代替娇杏随行。 陈启和肖亮、二壮一起登上了第二辆马车。 片刻之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离了陈家庄。 初秋的时节,四野里景致颇佳,处处充满了野趣。马车一路辚辚而行,边走边在车厢里赏景,倒也不寂寞。 马车窗子上的帘子早被挑了起来,二壮正好奇地向外张望。虽然他时常跟着陈启出门,但方向感极差,且他又没有认路的本事,为此就常常被陈启和肖亮取笑。因此他每到一处就十分积极地辨认四处的景致,来增加自己对路和方向的辨识度。 陈启也在看着窗户的方向,但他看的并不是窗外的风景,而是半贴在窗户附近的二壮。 二壮的眼睛里全是欢悦,如刚出囚笼的鸟儿,眉目都是喜悦的神色。看到这样的二壮,陈启不由反思自己以往是不是过于束缚二壮了,以至于他竟然极少见到这样欢快的二壮。陈启当即决定,以后要带二壮常出来走走。 肖亮喜欢到外面赏景,跟陈启请示了,就坐到外面车夫老李的身旁去了。 车厢里没了肖亮,陈启的目光就更加不加掩饰地投注到二壮的身上。 初时二壮还不觉得,时间一长,他就察觉到了陈启的目光。陈启的目光过于直接和专注,二壮忽然没来由的就想起,自己昨晚间被陈启摁在被窝里的情景。 没人教导过男女有别的二壮,并不真的清楚他和陈启那样同床而眠、抵足相拥甚至肢体交缠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不得不隐瞒自己是女子的秘密,同时顺带着扞卫了自己的贞操而已。 所以二壮对陈启的触碰虽然觉得亲密有些不习惯,却也没生出别的心思。他日常的工作是照顾陈启,二壮甚至把和陈启适当的亲密,让陈启开心,也当成了自己工作的一部分——毕竟陈启精神愉悦了,他和肖亮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至于陈启为什么独独对自己那样,二壮早就从陈启那得到过答案,虽然他理解的答案和陈启给的的答案可能不一样。 陈启曾当着二壮的面说把他当“内人”,陈启所谓“内人”就是大众眼里的内人,妻子,是被藏之深屋之人。 二壮眼里的陈启所说的“内人”,却就是单纯的屋子里的人。这个“内人”可以是任何人,却独独不会担当妻子的角色。 尽管两人对同样字眼的话理解出了不同的意思,从而有了不同的认知和态度,但并不妨碍两人和睦相处。 说到底,二壮对陈启的俯就和配合,不过是二壮对于两性关系理解的浅薄和为人太过于良善、心软所致。 但即便再薄弱的意识,二壮骨子里天然的专属于女子的羞涩还是有的。二壮可以接受无人时和陈启唇齿相依,甚至是只要不触及他女子身份底线的事陈启都可以对他做,但只要一到白天,二壮就会刻意让自己遗忘掉和陈启夜间亲密时的事。 在陈启目不转睛的盯视之下,二壮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第207章 交代 二壮的眼睛开始有意躲避着陈启的眼睛,整个身子也全然扭转了过去。 陈启知道二壮是害羞了。 心爱之人因为自己而害羞,心里总归是有自己才会有的反应。陈启喜不自胜,但对于自己现在只能看到二壮半边脸的状况却有些不甘。他寻摸了半晌,终于看到车厢边上的食盒。陈启往边上一探身,伸手拎起了食盒,转身坐在了二壮的旁边。 二壮只觉得身旁的坐垫忽然陷落下去,一抬头就发现陈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二壮再没想到陈启会突然坐在自己的身边,脸上的红晕更盛,心里也不由着慌起来。二壮绞紧了自己的手指,他的心里十分忐忑,很怕陈启会像夜间那样失去控制,在密闭的车厢里对他做出些什么来。 陈启在贴近二壮的时候,才发现二壮的脸是那样的红润,那胭脂般的红熨贴着出现在二壮白皙的脸颊上,配着二壮娇羞的神情,让二壮简直如女娇娃一般娇美。 陈启很少见到这样的二壮,一时不由得看呆了。 二壮却不想被陈启这样一直近距离的瞧看,他很有些惧怕陈启这样热切的近乎赤裸裸的眼神,他总是会不由想起陈启把他压覆在身下强亲的时候。 二壮的眼睛朝车厢门看了一眼,说实话他很盼望肖亮这时候能够进来。但肖亮和车夫老李明显在外面交谈甚欢,两人的笑声时不时的传入车厢,二壮希望肖亮赶紧进来的想法也只能泡汤。 二壮从别处得不到救援,只能展开“自救 ”。为了打破和陈启之间的暧昧氛围,二壮只得勉力开口:“启哥哥,你……” 或许是怯于陈启在身边,二壮的声音十分的低微,加上二壮本身就是个娇弱的女孩子,异常紧张的他更是忘了平日刻意的伪装,说出来的话竟是带着些娇媚的音色。 陈启和二壮在一处本就难以自持,听到二壮发出那样的声音,恍惚就回到两人于床铺上亲密相处的时候。 陈启把本就用于遮掩自己真实意图的食盒往旁边一放,伸手放下车窗上的帘子,再次展臂的功夫,就把原本坐在位子上的二壮给拎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二壮将将张嘴要叫喊,想起车厢外面还坐着肖亮和老李,怕惊动他们,忙要闭上嘴。却没料想会被陈启瞬时抓住时机,将舌头趁机顶入了进去。陈启以强入之势瞬间就掌握了主动,二壮怕惊动人只能尽力承受着陈启的攻势。 二壮很快就在陈启强烈的亲吻中败下阵来,只能无力地软倒在陈启的怀中。陈启将水一样绵软、娇弱的二壮拥进怀中,肉体的欲念和心里的渴望此消彼长。但陈启却也知道眼下不是放纵的时候,终于慢慢的开始收束自己激荡的情绪。 陈启爱怜的轻抚二壮的头,柔情满溢,心里更是泛出恨不得把二壮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念头。不管二壮如何,陈启自知自己简直是爱惨了他。 过了片刻,陈启的心神才稍稍镇定下来。他一边帮二壮整理刚刚被自己揉皱了的衣服,一边思索着开口:“我母亲这次让我跟着她到外祖家来,其实是为了……和赵家表妹见面……你放心,我会和赵家表妹说清楚的……只是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很多时候可能就看顾不到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二壮被陈启摁坐在怀中,又被亲吻得晕晕乎乎,此刻再听陈启说的这一番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壮不知道陈启为什么说他和表妹见面自己会不放心——陈启的表妹陈启去见,自己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难得自己还会跟他陈启去抢表妹不成! 至于陈启说照顾不到自己的话,还算陈启这个主子不错,走哪都替奴仆们着想。自己果然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的,哪怕被人拐卖了,都能寻到这样的好主子! 自感好运的二壮,懵懂的冲陈启点了点头。陈启看着二壮娇红、秀气的面容,忍不住又冲着他低下头去。 第208章 相见 路程行到一多半的时候,陈夫人让人传过话来,说要到前面的食肆歇息一会再走。 肖亮听到传话,隔着车板就赶紧跟陈启回禀,陈启在里面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二壮自被陈启接连亲吻之后,就不大敢跟陈启坐在一处了。原本二壮想像肖亮一样出去的,但自他挣扎着从陈启怀中脱离出去之后,陈启就伸长了腿有意无意的挡在前面,二壮也只得认命地坐在陈启控制的范围之内。 二壮就这样被陈启软性的看管着,好不容易到了歇息的食肆。 食肆并不大,陈夫人一行人一到,立刻把所有桌子都占完了。食肆老板见来了大主顾,忙上前招呼客人。 陈夫人一行人点了些羹汤热食,老板答应着忙交代伙计赶紧去做了。 趁着饭食还没上来,众人伸腿脚的伸腿脚,想如厕的跑去如厕,二壮眼瞅着众人都消失了一圈又回来了,这才趁人不注意的跑向食肆后院的茅厕。 陈启一扭头就看见了悄摸着摸向后院的二壮,原本想跟过去看看的,谁知道陈夫人已然扶着丫鬟的手过来了。陈启只得迎上自家母亲,亲自扶了她落座。 陈启一面和母亲叙话,一面暗中留意二壮的动向。好在二壮没过多久就又从后院里转了出来,陈启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用过午膳,稍事歇息了一会,就又登车前行,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陈夫人的娘家——赵府。 虽然陈夫人动身的时候很是仓促,但因为她已经提前让人过来送信,赵府的人已然得知了消息。陈夫人一行人赶到时,陈夫人的弟弟赵弘文已经携夫人家眷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了。 赵弘文见马车驶近,已然紧走几步迎靠了上去。赵夫人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哗哗啦啦一大群人。 陈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见了自家弟弟,自有一番离情别绪。赵夫人迎上陈夫人,从丫鬟手中牵了陈夫人的手,十分亲热的叫“姐姐”,又忙道一路辛苦。余下小辈们也各来拜见,一时好不热闹。 陈夫人走马观花一般见过众位小辈,忽然想起陈启还不在身边,还没跟他舅舅、舅妈见礼。陈夫人忙扬声招唤陈启,让陈启给自家弟弟、弟媳见礼。 陈启行进到自己母亲面前,十分乖觉的给赵弘文夫妇行礼。赵弘文夫妇一面夸陈启“长得更高更好了”,一面喜不自胜地搀扶陈启。大门口一时你来我往的,极为热闹。 众人正自热闹着,有婆子喜气洋洋地从院中出来,跟张夫人禀告说老太爷和太夫人正等着见大姑奶奶呢。 陈夫人这才想起了正事一般,也不去管自家夫婿了,和陈夫人相视一笑,就亲自搀扶着陈夫人往院中走。 陈启看了肖亮和二壮一眼,肖亮自觉的带着二壮和几个丫鬟,一起站在当地等候着赵府的安排。陈启紧跟着自家舅舅往院中去的时候,马车上已经来来回回的搬运起了各样礼物和行李。 赵府的家世和陈家庄差不多,都是广有资财。不同的是,陈家庄主要靠田产山林衍生财富,铺面、生意的倒是其次;而赵府赚钱的门路,却是靠做生意和门面经营。 一行人跟着出来传话的婆子穿过占地颇广的院子,最后终于来到了老太爷和太夫人居住的主院。 老太爷见到久别不见的大女儿还能在位子上安稳的坐着,赵老夫人却是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迎着自家女儿去了。 骨肉相见本来是一件极为快慰的事,赵老夫人因为思女心切,情绪太过于激动,竟然哭了起来。 陈夫人有感于自家母亲的情绪,也是许久未见到母亲,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哭了出来。 众人很是劝阻了一番,泪眼纷飞的母女俩这才停止了哭泣,重新喜笑颜开。 第209章 表哥表妹 一时众人都落了座,陈启上前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两位老人家见了陈启连声说好,又特地叫了陈启的表哥赵煜、表妹赵清怡来跟陈启见过。 赵煜、赵清怡自幼跟陈启相熟。年幼时每次陈启过来,都是赵煜带着陈启玩耍,然后身后跟着比他们略小几岁、主动加入进来的拖油瓶赵清怡。 当时他们虽然年纪小,但赵煜为人素来稳重,陈启性情随和,故而时时照顾年幼的赵清怡,三人在一处玩得倒也和乐。 后来随着三人的长大,陈启再来赵家时,只陈启跟赵煜还在一处玩耍游乐,赵清怡身为女子,男女有别,就只能和哥哥、表哥分开了。 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赵清怡是极喜欢陈启这位仪表堂堂、性格随和的表哥的。年岁见长之后,她心里对陈启的欣赏更是与日俱增。虽然不能时时与陈启见面,但每次临近陈夫人探亲的时间,赵清怡都在心底翘首以盼。 又是大半年没见,赵清怡再看到陈启,只觉得陈启更加的风姿卓然了。 少年男女心里的爱意遮掩不住,赵清怡自见了陈启,眼里只差冒出火星子了。 陈启知道自家母亲的打算,又心有二壮,却是刻意保持和赵清怡之间的距离,和她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再看她。 在座的长辈都是看着陈启和赵清怡一起长大的,眼见着陈启和赵清怡并列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般,都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说话间就有仆妇过来通报,说饭菜已经摆好了。 众人起身,陈夫人上前搀扶着赵老太太,一起往膳厅里走。 众人按长幼尊卑落了座。 因是家宴,赵家人口简单,陈夫人的来意赵家又极为清楚,都尽力想让赵清怡和陈启好好相处,尽快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用膳时也就没分席。虽没分席,还是按着男女分开坐了。陈启一边是表哥赵煜,另一边坐着自家舅舅赵弘文。 席间气氛热烈,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间或交谈。陈夫人对自家侄女明显极为关心,在和弟媳赵夫人谈论日常琐事的时候,眼波流转时常常看的是赵清怡。 赵清怡规矩的坐在自家母亲旁边,并不多言。无论怎么看,赵清怡都是仪态端方,甚有教养的模样。 陈夫人看着赵清怡貌似不经意地将视线投注到坐在她对面的陈启身上时,微微的笑了起来。赵清怡觉察到了陈夫人的目光,立时就羞红了脸,急急将视线撤回。 陈启则和表哥赵煜交谈甚欢,两人都是年轻人,谈论的对象无非是又读了什么有趣的书,听到或看过什么奇闻异事。赵弘文虽不大说什么,但偶尔插上几句,却能让陈启每每叹服。 赵老夫妇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满面是极为欣慰的神色。 一顿饭宾主尽欢,吃的是极为开心。 饭后,众人又一起吃了茶、消了食之后才分开。 陈启跟随母亲住了相邻的一处院子。 陈启回到院中,就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院中的肖亮和二壮。 陈启特意问了两人吃过饭,两人都回答吃过了,陈启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就有赵府的下人送来洗浴之物。 肖亮和二壮赶紧侍候陈启洗浴,一路赶路他们都感觉十分疲累,都想赶紧做好事之后然后去梦周公。 第210章 秘密 陈启沐浴完,肖亮自觉地回到赵家预备好的房间。二壮则继续如在陈家庄一样留在陈启的房间里,给他守夜。 二壮沐浴完走到寝间的时候,发现陈启依靠着床头正在看书。 二壮怕惊扰了陈启看书,特意将自己的步子放得很轻,没想到陈启还是发现了他,立时就从书本中抬起了头。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陈启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招手让二壮过去。 二壮不知道陈启是怎么发现他的,但比这个问题更让他觉得棘手的是,陈启又一次如昨夜一般叫他了。 陈启是主子,二壮不敢不听从陈启的召唤。即便心里有些抗拒,二壮还是极快地走到了陈启近前。 陈启一伸手把二壮拉上了床,二壮赶紧把脚上还穿着的鞋踢掉。 陈启把形容仓促的二壮围困在身前,照例拿过布巾替他擦头发。 二壮悬着心等了一会,见陈启真的只是规规矩矩的给他擦头发,心里的担忧终于放下了一些。二壮想到了刚才自己心里疑惑的问题,忍不住问陈启:“启哥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刻意放低了声音的,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陈启帮二壮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他自然不会告诉二壮自己其实根本就没看进去书,只是拿书做做样子,其实一直都在等他,眼睛的余光也一直都在留意他,因此才会立时就知道他进来了。 陈启帮二壮把擦乱的头发规整好,将唇凑近二壮的耳畔很有些暧昧地说:“这个啊,是个秘密,不过你可以猜……” 陈启口中的热气一阵阵喷到二壮敏感的耳际,二壮禁不住的抖颤了一下,脸快速地红了起来。 二壮的耳边忽然传来了陈启的一声悠长的叹息,二壮心里一紧,刚想闪躲,整个人就被陈启给牢牢地拥进了怀中。随即,二壮耳垂就被陈启给叼含住了。难耐的酥痒从尾椎骨传了上来,二壮霎时就没了力气,只能柔若无骨地依靠在陈启的怀中。 陈启察觉到二壮的绵软,心里的欲念蹭蹭直往上冒,唇舌直接挪移到二壮微启的唇间,和二壮的唇舌嬉戏。 在没遇见二壮之前,陈启并不好奇男女之事。在遇见二壮,逐渐解码自己身体的秘密之后,陈启就开始抑制不住自己想和二壮亲密的心。 当范谨给的那本图册,犹如一把钥匙一样彻底打开陈启的意识时,陈启终于按耐不住对二壮的渴望,按照图册依葫芦画瓢一样对二壮展开了积极的探索,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如此重色和急色的一个人。 明明上午的时候,他才刚跟二壮在马车里亲近过;明明这是在别人家里,一旦他面对二壮失控将会有许多的麻烦——可当他靠近二壮,接触到二壮的时候,所有刚得到的满足和世俗伦常的禁忌都成了摆设。 陈启只想着拥紧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二壮,让二壮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融进他的骨血,让二壮自此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第211章 糟心的启哥哥 二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放倒在了床上。 陈启鼻息咻咻的在二壮的唇齿间来回反侧,只感觉心里和身体上激昂的欲望似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了。 虽然没有任何剧烈的动作,但陈启的身上已然沁出了些汗。陈启难耐地把衣服扯开了些,用自己裸露出的身体尽可能多的去触碰二壮的身体。 二壮虽然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提前用布包裹好了自己已然发育的胸部,但陈启逐渐激烈的动作还是让他有些惧怕。 二壮要往下扯一扯自己卷起来的寝衣,陈启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肚腹往他裸露出的肌肤上贴靠了上去。 微热和热烫紧密贴合的刹那,还是让二壮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 陈启在二壮身体别处游移的唇舌,又重新回到了二壮的唇上。 二壮被陈启激烈的唇舌和满身的热烫,冲击的有点头晕脑胀。正不知东南西北之时,陈启忽然凑近二壮的耳边,一边含吮一边喃喃有声:“二壮……给我……” 二壮不知道陈启在跟自己要什么,除了那些他偷偷攒下来的将来要用作赎身的钱,他自思自己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陈启。二壮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陈启探向他敏感区域的手立时把他惊得魂飞魄散。 二壮再顾不得什么了,一面急声叫着“启哥哥”,一面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陈启的神志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在他的意识里,只有温软且散发着神秘馨香的二壮。眼前的二壮是个极致的迷,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向他散发着极致的诱惑。陈启知道自己目前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二壮,只要他再往前行动一步,他身体的所有痛苦都将解除,他将会得到不一样的重生。 可那让他心神不宁、每次都会心软的一声声“启哥哥”还是响了起来! 该死! 他才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启哥哥”! 陈启腥红着眼,一脸痛苦地看向二壮,二壮正满脸惊惶的看着他。 陈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看了二壮半晌,就在二壮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阻止了陈启的时候。陈启忽然将头迎凑向二壮,含住二壮的唇就是一番激烈吮吻。 虽然陈启的亲吻极为粗暴,但手下和身体的动作却是停了,二壮微微放下了心,也不反抗,任由陈启施为。 二壮几乎在自己的唇中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陈启才放开了对二壮唇间的进攻。 陈启一翻身,气息十分紊乱的躺卧在了一旁。二壮看陈启还散着衣服,怕他着凉,忙扯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陈启一伸手把二壮搂进自己怀中,微带着些恼意道:“哼!睡觉!” 二壮知道自己没让陈启触碰自己,陈启相必是生气了。二壮也不敢多说什么,任陈启搂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在陈启怀中睡了起来。 许是赶路辛苦,没一会儿二壮就进入了梦乡。陈启觉察着身边小人儿逐渐放缓的姿态和慢慢平稳下来的呼吸,虽心有不甘,最后也还是慢慢睡着了。 第212章 看重 天一早,二壮和肖亮就麻利的起来收拾屋子,陈启练了一会武,洗漱完毕之后,就去跟母亲请安。 陈启到时,陈夫人梳妆已近尾声。陈启请安一毕,陈夫人就带着陈启去向赵老夫妇请安。 两人在去的路上,正好碰着同去请安的赵弘文夫妇并赵煜、赵清怡哥妹两个。众人看着浩浩荡荡的请安大军皆相视一笑,一路说笑着前往赵老夫妇住处。 众人来到赵老夫妇的院落,有仆妇忙着进去通禀。赵老夫妇早已经起来了,一听这么多人过来请安,忙让人将人都请进来。 众人热热闹闹的请了安,就有下人过来请众人去用早膳。 陈夫人照例扶了自家母亲的手,一行人一道去膳厅用膳。 陈启今天的位子被安排在赵老夫人旁边,赵老夫人夹了一个虾饺放在陈启面前的碟子里,陈启忙欠着身子接受了。老夫人慈爱地看着陈启,对陈夫人道:“启儿一表人才,被你教养的极好。” 陈夫人听自家母亲夸赞自己儿子,知道母亲说的是真心话,也不辞让,笑意盈面地看着陈启,极坦然的受了。 赵夫人看向自己近旁的女儿赵清怡,赵清怡朝自家母亲露出了个极娇柔、羞怯的笑,赵夫人此时已然明白自家女儿对陈启是充满了好感。 老太太那边虽没明说,但对陈启的看重还是极大的鼓舞了赵夫人。赵夫人心下喜悦,亦十分认同这门亲事。 赵夫人在桌下小心地推了推身边的夫婿,以眼色示意他给自家女儿营造机会。 赵弘文想起两人在房中曾商量过的话,当即冲着自家儿子开口道:“煜儿,你近来也无事,最近就带着你表弟多在各处转转……” 赵弘文说罢停了停,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虽说男女有别,但清怡啊,你和启儿怎么着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现在他好不容易来了,又有你兄长作陪,你不妨就陪着你兄长一起带你表哥在四处转转,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赵弘文的话一落,座中的长辈们都极为赞成。赵煜爽快地应了,赵清怡娇羞地看了陈启一眼,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虽然赵弘文已经尽力把赵清怡加入陈启和赵煜的游乐理由说的恰如其分,但陈启因为一早就洞悉了自己随母亲出行的目的,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只是他知道归知道,却也不能立刻就拒绝,拂了众位长辈们的面子。 陈启知道,现在想让他跟赵清怡结亲的事,只要没摆在明面上去商讨,就还只是长辈们的期望。他只要赶在两家准备定亲之前,让赵清怡主动拒绝这门亲事,那他这门还在酝酿中的亲事就会立时泡汤。 陈启虽然明面上对赵清怡并不关心,但他却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的留意赵清怡的举动。陈启心思敏锐,很快就察觉了赵清怡对他的心思。面对赵清怡的青睐有加,陈启只觉得是一种累赘。如果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陈启一定从一开始就像拒绝娇杏那样直接拒绝了赵清怡。 眼下,陈启也只能遵从各位长辈们的吩咐,和赵煜以及赵清怡一起出游。 第213章 突如其来的嫉妒 赵地有一座白云山,因山势之高,几可触碰到白云而出名。那里不只有雄奇的高山,一年四季更是风景如画,是个赏景会友的绝佳之地。 赵煜和陈启商量了半天,决定带他去爬山。 赵清怡是女子,虽不至于弱不禁风,到底根骨不壮,平日又是养尊处优的精细养活着,听到自家哥哥说要去爬白云山,身子先自软了半截。 赵清怡原本要反对,但她一瞧一旁的陈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赶紧闭了口——启哥哥好不容易过来,又有了这样好的兴致,她还是不要扫兴了吧。 赵清怡把所有的怯懦掩藏起来,十分高兴地点头同意。 赵煜着人去翻找了适合各人登山穿的谢公屐,陈启特地交代要给他的两个随身小厮也各找一双。仆从答应着很快的去了。 赵清怡又差人到厨房要了一些方便的糕饼肉菜,竹筒中多多带了些饮用水,送到了马车之上。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众人已经准备停当。 众人原本计划着让肖亮和二壮并赵煜的随身小厮跟着陈启和赵煜同乘其中的一辆马车,赵清怡和随身的两个丫鬟乘坐另一辆马车的。 但因为陈启和赵煜乘坐的那辆马车人数过多,肖亮和赵煜的随从最后都被安排分坐在了不同马车车夫的旁边,而独留明显瘦弱的二壮跟着陈启和赵煜同坐。 人一少,赵煜就注意到了坐在陈启身边的二壮。 眼前的这个小厮唇红齿白,一对乌蒙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容貌清丽的几乎像个女孩儿,打眼一看竟是个极貌美的。 赵煜看了二壮,一时竟对二壮滋生出浓烈的兴趣,眼睛三不五时的瞟向他。 二壮感受到了赵煜的目光,对这位同样仪表堂堂的赵家少爷,他本着“少爷的表哥也是少爷”的原则,把他当做自己的主子一样对待。 因此当赵煜的目光再一次投射到二壮的身上时,二壮脸上噙了个不浓不淡的笑,冲赵煜半弯了下身子。赵煜没想到二壮如此知礼,倒是微微的愣了一愣。 陈启也看到了赵煜的眼神。老实说,陈启非常不喜欢赵煜看二壮,即便他是自己的嫡亲的表哥也不成。 赵煜那样看二壮,让陈启有一种自己的私有物被人觊觎的强烈不适。他已然非常后悔把二壮给带出来了,他就应该让二壮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 可恨的是,二壮竟然还敢冲着赵煜去笑!二壮难道不知道他本就长着一张勾人的脸么?他是嫌勾了自己不够,还要再去勾赵煜么? 在家里的时候,二壮就冲着肖亮笑;现在来到别人家了,二壮又冲着别人笑——二壮怎么就这么愿意对着别人笑,而对他常常却连一个基本的笑都没有! 怪不得人常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呢。陈启的心在强烈的嫉妒之下,竟然滋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是难以相信的吧!可此时的陈启已然浸润在嫉妒的脓液中,无法自拔了。 陈启的脸上迅速的阴沉了下来,表情严肃的看向二壮。 二壮的眼睛无意间看到了陈启看向自己的有些冰冷的眼神,他瞬时就打了个哆嗦。二壮不知道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以至于陈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二壮自己想不出缘由,又不敢去问陈启,只能假装没看到陈启的眼神,鸵鸟一般缩起了身子。 第214章 低估 马车终于在白云山山脚下停了下来。 当肖亮打开车门的时候,二壮立时就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被陈启和赵煜两道视线盯着,他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故而二壮一见车门打开,立时二话不说的就窜了出去。 陈启眼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二壮,颇有些无奈地对赵煜道:“让表哥见笑了……我这小厮,略有些不知礼数……” 赵煜摆了摆手,脸上带了笑,浑不在意一般:“无妨……我倒觉得刚刚这位小厮一派天然,倒是个极有趣的……” 陈启面上微窒了一窒,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请赵煜先下马车。赵煜也不推辞,微弯着腰出去了。 看着赵煜慢慢消失的背影,陈启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一时更加阴沉起来。 陈启心下懊恼,他似乎严重低估了二壮本身的魅力了。其实仔细想想看,二壮初到陈家庄时还那样小,就已经让自己被他吸引,心生怜惜而主动跟阿爹请求留下他了——二壮无形当中身上具有的魅力足见一斑。 就是二壮和肖亮每每相处的日常,也让陈启常常心生妒忌。幸而他对二壮和肖亮有着极大程度上的掌控权,能时时约束、提防他们之间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情谊。 但陈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仅只是在马车里坐了一会,还有他看着呢,二壮转眼之间就给他惹下了一朵桃花。偏偏这朵桃花还不像肖亮那样容易打发。陈启光寻思,已然发愁的眉毛眼睛都快皱到一处了。 “表哥?” 车窗外传来赵清怡的呼喊,陈启忙回了一声“这就出来了”,然后伸手揉搓了一下脸,重整了容色,弯着腰出去了。 底下的众人换鞋的换鞋,整背囊的整背囊,已然忙活开了。 赵清怡一见陈启下来,就从丫环手中接过给陈启备下的那双谢公屐递给陈启。 陈启笑着接过,对赵清怡道了谢。 赵清怡看着陈启俊逸的面庞,微红了脸,柔声道:“表哥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赵煜知道自家妹妹对陈启的心思,站在一旁打趣道:“妹妹说的对,都是一家人,表弟不必客气!” 赵清怡听到赵煜在说到“一家人”时,特意加重了的话音,知道自己哥哥在打趣自己,一时不胜娇羞。她极快地看了陈启一眼,微嘟起唇冲着赵煜撒娇叫了一声“哥哥”,就转身跑开了。 陈启假装听不懂赵氏哥妹两个打的机锋,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个地方就开始准备换谢公屐。 肖亮和二壮就站在距离陈启不远的地方,二人眼见陈启准备换鞋,忙跟凑了上去。 肖亮蹲在了陈启面前,正要把手伸向陈启穿的靴子,陈启却微微抬起脚,伸手指向了站在肖亮身后的二壮。 肖亮知道陈启这是让二壮给他脱靴,也不多言,直接从陈启面前站起挪靠到一边,给二壮让出了位子。 二壮一直留意陈启这边的动静,他眼见陈启招手示意,又见肖亮给自己特地让出了位置,忙凑蹲到陈启的面前,低头给陈启脱起了靴子。 第215章 危机 陈启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二壮,虽然眉眼低垂,一身小厮的装束,到底遮盖不了他本身的好容色和气韵。这样的小人儿,确实应该被珍藏起来,而不是被拉到人前被人观瞻,一不小心就被人觊觎的。 陈启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早已换好了鞋子的赵煜,此刻他正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这边。看着陈启望向他,赵煜对着陈启的方向露出了个极灿烂的笑——陈启不知道,如果他现在再把二壮藏起来还来不来得及? 陈启沉默地看着二壮头也不抬地给自己脱靴子,换上登山的谢公屐,面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二壮很快给陈启穿妥了谢公屐,陈启示意二壮靠近自己。二壮听话的凑近陈启,陈启将手凑近二壮,伸手搭着二壮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贴靠极近时,二壮听见陈启跟自己说:“等下登山时紧跟着我。”二壮还没来得及点头,陈启就仿若没说过这话一般,直冲着赵煜而去了。 一行人准备妥当,就开始准备登山。 白云山在当地极富盛名,往来游玩者不在少数。 陈启和赵煜当先行在前面,赵清怡扶着丫鬟紧随其后,身后跟着二壮等人。 刚开始的时候,赵清怡还能跟上,时间一长就有些吃不消了,赵清怡只得让丫鬟跟自家哥哥说要歇一歇。 赵煜常来白云山登山游玩,知道半山腰有个亭子,就让赵清怡再坚持一会,等到了亭子再歇息。 赵清怡听哥哥如此说,精神顿时大振,心里也有一层不想让陈启看到自己太过于怯弱的劲儿上来,埋头很是挣扎了一番,终于走到了半山腰的亭子。 虽说是半山腰,也还是有些景致,矮松低树、奇石怪岩,细细赏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停下来,饮用了些水,吃了一些随身携带的食物补充体力。 赵清怡心里是极想让陈启在亭子里陪着自己的,但她身为女子委实开不了这个口,偏偏哥哥和陈启游兴又正浓,赵清怡只得强自按耐住自己的心思。 为了确保赵清怡的安全,赵煜将自己的贴身小厮留了下来。陈启想了想,也让肖亮留下来一起看护赵清怡——感受到双重爱护的赵清怡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现在跟随赵煜和陈启继续攀爬的人,只剩下二壮了。 赵煜看了瘦弱的二壮一眼,把水和食物背在了自己肩背之上。 赵清怡看见自家哥哥要亲自背食物,眉头不禁微微地皱了起来。她将视线投注到二壮身上,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过于清俊了些。一股莫名的感受袭入赵清怡的心田,她竟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极为碍眼。 陈启并没想让二壮在爬山的时候再帮他们背东西。二壮虽不像赵静怡那样娇养,却和赵静怡的身量一样的娇小。好在二壮平时跟着他东奔西跑的颠簸惯了,身体素质要比赵清怡好上太多,是以二壮才能始终跟着他们爬山而不落队。 让陈启没想到的是,赵煜竟然会主动承担原本该二壮背负的装有食物和饮水的包袱。赵煜的行为,不由让陈启回想起自己对二壮情感深种的过程:由怜而生爱。 陈启不由怀疑,赵煜要走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情路了。 陈启的心里逐渐笼起浓重的危机。 第216章 独特的风景 二壮局促不安地凑到赵煜跟前,伸手想拿走赵煜身上的包袱:“赵公子,这个包袱还是小的来背吧?您金尊玉贵的……” 赵煜是诚心要背包袱的,眼见二壮要拿走包袱,忙伸手护住身上的包袱。因为他的动作过于急切,一不留神,手意外地触碰到了二壮搭在包袱上的手。 赵煜没想到,眼前长相如此清丽的小厮的手竟是那样的温软,简直到了令人一触难忘的地步——难不成长相美丽的人身上,竟无一处不好的么?赵煜心下震动,对二壮的好奇之心又增进了一些。 陈启眼见着赵煜摸了一把二壮的手,别人不知道,他自是知道赵煜的感受——想必赵煜一定觉得是滑不溜丢的软腻吧!二壮身上,除了那些顶关键的地方,他哪里没摸过!看到赵煜愣神的那几息,他就知道赵煜是食髓知味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陈启的脸上笼上浓重的郁色,他一把拉过二壮,极为严肃地道:“赵表哥既然愿意替你背包袱,你也就不要再抢着背了。赶紧走吧,别耽误登山了。” 二壮听陈启这样说,忙跟赵煜弯了弯腰,以示感谢。接着他飞快地转过身子,朝着山路而去。 陈启急忙跟了上去,赵煜也紧随其后。 陈启跟在二壮的后面,看着二壮扭着纤弱的腰肢一级一级迈上台阶。每迈上一级新台阶,二壮的衣服就微微的掀起一点,露出长裤包裹着的圆润、挺翘的屁股,然后之前因为迈台阶被掀起的衣服再重新落下…… 周而复始。 走在二壮身后的陈启,视线紧紧锁定在二壮的纤腰翘臀上,以至于陈启都忘记了自己眼下在登山,而把自己的关注点完全投注在了二壮的身上。随着关注点的转移,陈启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暗夜中托举二壮的身体,迎凑向自己的情景。 陈启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身后的一声轻咳忽然将陈启的神智拉了回来。 不对! 他在二壮的身后能看见二壮的腰、臀,那同样在二壮身后的赵煜也能看见!一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景象也一点不落地尽收入赵煜的眼底,陈启就郁闷的想打人! “二壮!停下!” 陈启几乎是咬着牙叫停了往上攀登的二壮,他极快地镇定了心神,扭头看向身后的赵煜。果然不出陈启的预料,赵煜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红——陈启非常确定,那绝不是登山造成的。 尽管心里已然是冲天的怒气了,陈启还是尽力让自己微笑起来:“表哥,白云山总归是你熟悉些。二壮这家伙又弱又笨的,还是你来带路吧!” 赵煜看了看站在自己近前的陈启,又看了看立在不远处台阶上的二壮,也没说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走到二壮的前面去了。 眼看着赵煜迈上了三四级台阶,陈启才挥手示意让二壮跟上。 陈启还是和之前一样,紧跟在二壮的后面攀爬。 只是再说是爬山已经不合适了,陈启眼里全部的风景都只剩下了二壮。 第217章 亲昵 二壮毕竟不是男子,又爬了一会山,终于气喘吁吁的攀爬不动了。 陈启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二壮。二壮的体力消耗的极大,已然是站不住的模样,只能无力地靠在陈启的身上。 陈启扬声叫住了还在往上攀登的赵煜,然后席地而坐,把摇摇晃晃的二壮抱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赵煜眼见二壮依靠在陈启身上,以为他晕过去了,不由吓了一跳。他赶紧从台阶上下来,走到陈启的身边去看二壮。 二壮脸上通红,身上满布着汗水,气息很有一些急促——一看就是爬山过于劳累、体力不支造成的。 赵煜赶紧把身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取出装水的竹筒递给陈启。陈启拔下桶塞,将竹筒凑近二壮的嘴。 二壮有些昏昏沉沉的,但陈启凑近他嘴唇的竹筒还是让他本能地张开了嘴。 清凉甘甜的水液进入二壮的口唇之中,二壮感觉自己焦渴的生命立时就像得到了救赎一般。二壮本能地扬起脖颈,让竹筒与自己的口唇接触的面积更多一些。因为二壮脖颈扬起的突然,清澈的水液一部分进了二壮的口腔,一部分顺着他的下巴流淌在他的衣裳上。 竹筒翠绿,唇瓣殷红,流水透亮,衬着二壮高高扬起的修长如玉的脖颈,竟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场景。 看着二壮时不时的吞咽的动作,赵煜没忍住也跟着咽了一口口水。 或许是赵煜吞咽的动作做得过于大声,陈启立时抬起头紧盯了赵煜一眼。看到陈启那样的眼神,赵煜只觉得一阵心惊。 一整竹筒水连洒带喝的全光了,二壮才稍微好转。 二壮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半蹲在自己身前一脸关切之色的赵煜。 二壮很有些惶惑,他不知道赵煜为什么会蹲在自己身前,用那样关切的神情看着自己——二壮只知道自己当时感觉很渴,有些喘不上气而已,后来仿佛是喝到了解渴的水,就觉得舒服些了。二壮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然在晕厥的边缘了。 二壮刚清醒过来的脑子有点不好使,因为赵煜离他离得也近,他就只注意到近前的赵煜,而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依靠着的陈启。二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赵煜,语音里带着疑惑:“赵公子……我刚刚怎么了?” 赵煜见二壮醒来了,心里极为高兴。二壮问他缘由,他本想跟二壮解释二壮刚刚差一点就晕倒的事。但赵煜才刚张开嘴,陈启已然从身后贴近二壮的耳际,清冷地说道:“你刚刚差一点就晕倒了,是我和表哥一起把你给救回来的。” 二壮没想到陈启会在他的身后,更没想到他会当着别人的面对他态度如此亲昵,二壮的脸当即红了起来。 赵煜乍看到陈启贴着二壮耳际讲话的模样,只觉得陈启对待二壮过于亲昵。陈启的唇离二壮的耳际和脸颊是那样的近,只要再近一点点就能完全的亲上。 赵煜刚开始只以为陈启是无意间的行为,及至看到二壮虽然变红了面颊,却对陈启没有别的推拒的动作,赵煜就明白陈启对二壮这样亲昵的行为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其是当陈启抬头看向赵煜的时候,赵煜分明觉得自己从陈启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主权的宣示。 第218章 禽兽陈启 赵煜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承认眼前的二壮有副好姿容——人长得好不说,身板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腰是腰臀是臀,甚是勾人。 可二壮再勾人也毕竟是个男子,陈启这副护食心切的模样是做什么!莫不是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什么苟且?!如果陈启和这二壮之间确有其事,那陈启为什么还要跟着陈母过来跟赵家求娶他妹妹?! …… 一瞬间很多疑问涌上赵煜的心田,他竟然不知道该跟陈启问哪个,该怎么跟他去问! 陈启在二壮醒来后只知道跟赵煜讲话时,心态就已然全崩了。他不知道二壮为什么一醒过来会跟赵煜讲话,而却对自己这个唯一对他好、为他上心的人置之不理。 一想到二壮仿佛不知道自己存在般那样忽视着自己,陈启就无法再继续平静下去。他是故意要贴着二壮的耳际讲话的,一方面他就是想提醒二壮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他就是奔着向赵煜宣示自己对二壮的所有权去的。他就是要让赵煜明白,二壮是归属于他的,不是什么随意的人可以惦记的!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让一贯精明的赵煜起疑心,陈启已经全然顾不得了!他怕自己再不赶紧宣示对二壮的主权,哪怕等到他跟赵清怡拒了婚,二壮那时恐怕早就被赵煜给忽悠走了! 反正早晚都要跟赵清怡坦言拒绝的,提前跟赵煜说了也没关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两家连着骨肉亲呢,他赵煜再生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陈启见赵煜眉头紧皱,却始终不发一言,决定主动出击:“表哥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赵煜的目光来回在二壮和陈启的脸上穿梭,他实在看不出两人是两情相悦的样子,但陈启对二壮的暧昧和亲密分明却是真的——赵煜不禁有些怀疑,陈启这小子不会对一个男子,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地步吧?! 若是这样,他陈启可真有出息! 赵煜知道陈启已经做好了跟自己挑明一切的准备,择日不如撞日,他索性准备就着这个难得的时机也把话都说开——他倒要看看陈启心里到底打着什么小九九。 陈启看到赵煜跟自己点头,这才从二壮身后站起,往旁边走了几步,赵煜紧跟着陈启的步子也走了过去。当确定二壮不会听见自己和赵煜的谈话时,陈启才停住了脚步。 “你问吧。” “你们……多久了?” 陈启没想到赵煜会问这个问题,他抬头看向一脸茫然往这边张望的二壮,眼里满是回忆的柔色:“六年?七年?记不太分明了,差不多就是六七个年头吧。” 赵煜看了看二壮的方向,他根据二壮的形貌推断二壮当时的年龄:“这个小厮现在不过十三四岁,六七年前……啧啧啧,陈启,没看出来啊,你可真是个禽兽啊!” 陈启被赵煜的话说得明显一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在二壮幼年时,就对二壮逐渐滋养出的那些渴慕的心思,以及人后对二壮的所做作为,其实被赵煜说一声“禽兽”也不为过。 第219章 开诚布公 只是心里承认归承认,但当面被人说“禽兽”,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陈启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起来。 赵煜跟陈启自小玩到大,自然知道他的品性不差。此时的一句“禽兽”不过是句戏言,或许还有对陈启对那么小的二壮也能下的去手的调侃——赵煜觉得,也许人年少之时,确实不该遇见太过令人觉得惊艳的人,此后众人即便再优秀,也都很容易在这人心中成为凡尘泥沙。 赵煜不禁朝二壮的方向又看了看,人生总有遗憾,或许没有及时的遇见,也是一种圆满吧。 陈启没有错过赵煜看向二壮的眼神,他的眼眸沉了沉,忍不住又说道:“表哥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煜将目光重新看向陈启,声音里多了些沉肃的味道:“这么说你对二壮是势在必得了?可我瞧着,他未必像你对他那样待你啊?他现在还没长大,人看起来又十分的懵懂,你就不怕将来,你的一腔热情最后付诸东流么?最重要的是,你想必也看出来了,无论是你母亲还是赵家都极力想撮合你和我妹妹,如今你准备怎么处理和我妹妹的事?” 陈启一双乌沉沉的眼眸盯视了赵煜半天,然后忽然笑了出来:“表哥是担心我对二壮意志不坚、始乱终弃还是担心我情根深种之后二壮琵琶别抱?这些……似乎都与表哥无关?表哥提出的这些问题除了最后一个,我能现在回答出来,其他的我都无法回答。我想誓言只说出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要看能不能做得到、守的住……” 陈启眼看着赵煜微微挑了挑眉,稍稍停顿了下接着又道:“在我来之前,我就已经从别处知道了母亲的打算……我同二壮的事你如今已经知道了……我不能冒着失去二壮的危险,同母亲去谈这件事……一定要等待时机,择机而动……只是为人子的不能如父母之意就算了,总不能还要直戳父母的心肺管子……我也就不跟表哥兜圈子了,我想从清怡表妹那入手,让她去主动拒了这门不该有的亲事……” 赵煜听见陈启说出的话,紧拧的眉头不见一丝的松懈,反而皱的更深了:“你不愿意伤害你母亲,就从我妹妹那入手?陈启!你把我妹妹当什么了!你不会不知道清怡喜欢你吧?我想知道,你待要怎么从她那里入手,让她放弃一个和心上人白头厮守的大好机会?!” 陈启自然知道要说服对他情根深种的赵清怡十分困难,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会告诉清怡,我不能人道……” 赵煜听了陈启的话猛然呛咳了几声,接着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陈启几眼,最后把视线停驻在了陈启的腰腹下方。陈启一看赵煜这模样,就知道赵煜在寻思自己话里的真假。 虽说“不能人道”的话是他主动告知赵煜的,但明明只是一句应付的假话却被人当做真话来怀疑,进而损伤了自己身为男子的“面子”,陈启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 第220章 被他惦记 陈启的脸倏然间涨得通红,冲着赵煜摆手道:“我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你不要瞎想!” 赵煜听了陈启的话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似乎陈启并不如他所告知的那样,让赵煜颇觉得有些失望似的。 陈启看到赵煜那样的眼神,简直都要怀疑自己面前站了个假的表哥。 两人都是聪明人,该说的话至此已然说尽了,陈启转身就要朝身后不远处的二壮那里去。 “你……等一下!” 陈启不知道赵煜突然叫住自己有什么事,他好奇地转过身看向一脸笑意的赵煜。 赵煜用手指了指二壮的方向,眼睛里带着些似真似假,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你这个小厮,我瞧着不错。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了,我不介意替你收拾烂摊子。或许……” 陈启听到这,神情已是大变,他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赵煜还在打二壮的主意。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被别人随时盯着,并准备抢走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陈启知道赵煜并不差,二壮对自己也没有情根深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感受到严重危机的陈启,只觉得自己的热血几乎瞬间就沸腾起来。他冷眼看着站立在自己身前的赵煜,似乎第一次见到他一般。过了半晌,陈启才从牙缝中绷出一句话来:“没有‘或许’,你不会有机会……”说罢,陈启不再理会赵煜,转身就朝二壮的身边走去。 二壮看到陈启朝着自己走来,不知道他刚刚和赵煜交谈了什么,一回来脸色就臭臭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二壮不敢多言,看了看陈启,手撑着地面,正待要从地上站起来。 陈启却已经蹲在地上,赶在二壮起来之前,将手放在了二壮的腿部和腰际,一伸手把二壮从地上轻松地抱了起来。 突然置身于陈启的怀中,二壮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虽然暗地里和陈启有亲密的举动,但是在人前他们一直都是恪守着主仆的本分,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亲近。 现在赵煜赵公子还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陈启就这样大明大亮的抱着他,陈启难道就不怕赵煜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陈启今天莫不是疯了不成? 二壮从陈启的胸膛处抬头往赵煜的方向望了望,赵煜正往他们这边走。赵煜发现了二壮望向他的眼神,还对着二壮笑了笑。 二壮看到赵煜的笑,颇有些尬尴,挣扎着就要从陈启的怀抱中下去。 陈启早注意到二壮和赵煜之间的眉来眼去,见二壮因为赵煜的笑挣扎得凶了,心里的火气更大。他贴近二壮的耳畔,几乎是含吮着二壮的耳垂道:“你要是再动,我不介意当着他的面亲你……” 二壮知道陈启的话不是平白说说的,他向来不说做不到的话。 在无人的地方被陈启亲,虽然也会害羞,但他的害羞只有陈启一个人知道。如果当着赵煜的面被陈启再亲,他不仅会害羞,还会觉得丢脸——毕竟没人这么大了,还会被人像小狗似的啃来啃去! 二壮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陈启会有这么个嗜好,早知道他小的时候就不帮陈启舔舐伤口了!只是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第221章 登徒子潜质 二壮怕自己再挣扎下去,陈启真的会在赵煜的面前亲他,真的就不敢再动了。为了减少自己的尴尬,二壮把脸埋在陈启的怀中,似乎只要他不去看,就没有人看得到他。 陈启看到鸵鸟一般将脸埋进自己胸膛的二壮,既觉得好笑,又极为甜蜜——这种把心上人在情敌面前,牢牢控制在自己胸怀里的感受简直太棒了!笑意涌上陈启的脸,他弯了弯唇角,把二壮在怀里颠了颠,抱着他从容地步下了台阶。 赵煜很快地赶了过来,此刻他离陈启已经不到几步的距离了。因为二壮的大半个身子都龟缩在陈启的怀中,赵煜只能看到二壮的腿脚随着陈启下山的动作不时地摇晃着。 赵煜虽然和二壮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他知道二壮的身量纤细,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小厮那样耐摔打。在二壮的身上,他看到的似乎更多的是偏向于女性的那种阴柔的特质。 赵煜自己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会关注到二壮的脚。 刚开始的时候,赵煜只是不经意间将目光扫到了二壮的脚。后来因为二壮的腿脚摆动的极富有韵律,赵煜就不免多看了几眼。再后来慢慢地,赵煜竟然带着欣赏风景的心情研究起二壮的腿脚来! 因为被陈启抱着的原因,二壮的裤腿微微的卷起,露出了一点白皙的肌肤。那点白相比二壮其他被包裹完全的部位,因为极其稀有,吸引着赵煜的眼睛。赵煜不由想起,自己在半山腰无意间摸到的二壮的手——二壮的手摸起来都那样的让人觉得舒服,那腿上的肌肤摸起来也必定滋味不差吧? 赵煜忽然发觉自己很有做登徒子的潜质。 赵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二壮宛若蝴蝶般飘来荡去的小脚。 赵煜不免感叹,二壮的身量纤细,没想到脚也这样细小。谢公屐虽然登山方便,但模样却也并不好看。此刻穿在二壮的身上,更显得二壮那双小脚的形容可怜。 赵煜越看越觉得谢公屐奇丑无比,恨不得立时上前帮二壮把那双丑屐给脱掉。他只觉得那双小脚委实该和他的主人一般被人拢在怀里,细心呵护的。 赵煜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想象二壮的小脚应该搭配什么样的鞋子。但诸多男款鞋子在赵煜脑中极速地过了个遍,都被他一一否决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自家成衣店中看到过一双缀满各样宝石的、价格极昂贵的绣鞋——那样的鞋子,穿在二壮的脚上必是再合适不过了吧! 陈启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二壮脱掉鞋袜,露出白嫩细致的小脚的情形。恍惚中,他似乎托起了那双小脚,放在手中把玩不已。 一股热意猝不及防地慢慢向着赵煜的身体汇聚,赵煜顿感燥热不已。 赵煜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一个念头忽起,赵煜如遭雷击——他为什么会想到要给二壮穿女子才穿的绣鞋?!他为什么会觉得二壮穿女子穿的绣鞋才是最合适的?! 赵煜的眼睛微微的眯缝起来,再看向二壮腿脚的时候,比之先前的暧昧,心里滋生出更多的疑惑出来。 第222章 惑于皮相 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陈启抱着二壮走了有多半的山路,终于有些体力不支。 二壮听着陈启越来越激烈的喘息,忍不住道:“启……少爷,我还是下来吧!我能走……” 陈启没理会二壮的话,又抱着他走了一阵,然后才把二壮给放在了地上。 赵煜见陈启停下来了,从包袱中递过一竹筒水给陈启。陈启顺手接过,拧开桶盖就喝了起来。 赵煜看了一眼二壮,又拿出一个竹筒准备递给他。二壮之前已经喝过了,此时并不渴,忙摆手拒绝了。 赵煜对二壮的热心,多少让陈启有些不舒服。陈启把竹筒里的水喝完,把竹筒扔给了赵煜。 赵煜准头极好的、极潇洒的接过了陈启扔过来的竹筒,看着赵煜潇洒、随意的动作,陈启的眼眸一暗再暗。 三人站在原地歇息了片刻,又开始往回走。走了约莫有半炷香的功夫,这才遥遥的看见半山腰里的亭子。 赵煜看了陈启一眼,陈启意态闲适,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的波动。赵煜暗地里不禁为自己的妹妹叹息一声——没想到她年少时的唯一一次情动,竟是爱错了人,想来最终只能落得个惨淡收场的局面。只希望妹妹能少受点情伤,以后再遇良人吧!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凉亭附近 。 大约是看到他们了,凉亭里等着他们的赵清怡等人都从凉亭里跑出来了。 “哥哥!表哥!!” 赵清怡仿佛久别重逢似的冲着赵煜和陈启招手,看起来是十分亲热的样子。 赵煜声音极大的答应了一声,陈启淡淡地嗯了一声,二壮紧随两人之后往赵清怡的方向而去。 “哥哥!表哥!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等到赵煜和陈启走近了,赵清怡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很有些撒娇的埋怨。虽说自家哥哥就在身旁,但她的眼神却是更多的投注在了陈启的身上。 陈启的神情始终淡淡的,面对赵清怡饱含柔情的眼神,也是镇定非常,以至于赵清怡觉得自己刚刚是看了一块石头。 赵煜何尝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在来登山之前,他也是极看好她和陈启的这门婚事的。毕竟两家沾着亲,他们又自幼一起长大,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姻缘,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但自从赵煜在山上偶然间了解了陈启的心思,知道陈启早就对二壮情根深种,赵煜就已经绝了让陈启跟自家妹妹凑成一对的念想。强拧的瓜不甜,陈启也绝不是一个轻易纵情的人。他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二壮,身边就不会再有妹妹的容留之地。 赵煜看看妹妹,再看看陈启身边跟着的二壮,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竟觉得二壮的容色还要胜过自家妹妹许多。 赵煜闭了闭眼,心中有些无奈:有时候就是这样,对比中才能显露出优劣来——虽然这种对比没有什么意义,但焉知不是某人先天的优势呢?皮肉骨相之美,世人嘴中说不在意,又有几人不沉沦其中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二壮身上那些惑人的地方,对二壮起了兴趣? 第223章 避开 赵煜将身上背着的包袱递给一旁的小厮,展臂踢腿的松了松身上的筋骨。 赵煜动作夸张地几步跨越到自家妹妹面前,隔阻了她看向陈启的视线:“我说妹妹啊,你以为你的哥哥们都是神仙么,这么高的山爬上爬下的不要时间啊……” 赵清怡、赵煜两个平素感情就甚好,此刻被赵煜刻意阻隔了视线,也只当是哥哥无意间的作为。赵清怡往一旁走了两步,视线里又重新出现了陈启的身形。赵清怡口里虽是跟赵煜说话,眼睛却看着陈启的方向。她娇笑着道:“好好好!你和表哥总是有理!反正山也爬了,要不,咱们这会子就回家?” 赵煜和陈启都没有意见,一行人慢慢地开始往山下而去。 到了山下,众人分乘马车之际,二壮不想再同陈启和赵煜坐在一处徒增尴尬。 二壮特意落在后边,跟同样在后面的肖亮说想跟他换座。二壮言说自己刚刚跟随少爷爬山有点累了,想要坐在马车外面透透气。肖亮知道二壮身子骨纤弱,或许真是累到了,就极爽快的应承了。 陈启和赵煜看到进入车厢的肖亮都有些意外,但随即两人都明白二壮是和肖亮换了座位,坐在了外面。 见不到二壮,赵煜心里颇觉遗憾——毕竟二壮是陈启身边的人,今日回了赵府后,两人就再没了正大光明相处的机会。 赵煜不否认,自己对二壮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不管这兴趣是来自于二壮颇有些美丽的皮相,还是他心里堆积的满满的疑惑。 即便陈启和赵煜说了他对二壮有情,但感情的事,不到最后一步都很难说。兄弟固然重要,但相比男女之间的情爱,或者再往后来说一点——和相伴一生的那一位相比,兄弟之情恐怕就要往后再靠一靠了。 辚辚前进的马车中,陈启看了看身侧神情莫测的赵煜——二壮不进来就不进来,也省得被赵煜惦记! 陈启和赵煜自小一起长大,赵煜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赵煜! 赵家经商,赵煜很早就晕染其中,商界里东买西卖、贱买高卖的那一套他不要玩得太溜!或许就连赵煜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衡量利弊、揣度人心的本事,让他的本性里都透着几分凉薄。陈启知道,赵煜并不像他外表表露出的那样洒脱,他一旦瞄准自己的目标,就犹如豺狼一般执着…… 因此不管赵煜如何说,陈启对他始终都留存着一些防备。陈启知道,只要二壮不离开赵府,二壮就免不了要被赵煜觊觎。情爱惑人,陈启深知其中滋味,谁知道赵煜会不会再对二壮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得不说的是,眼前二壮自动躲出去的做法,正合了陈启的心思。 将近晚膳时分,马车才在赵府门口停下。三个主子带了各自的丫鬟小厮先回了各自的院子换了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这才跟着赵老夫人派来的人到膳厅去用晚膳。 第224章 冒进 一见陈启等人过来,赵老夫人忙招手让三个小辈入座。 眼见陈启等人入了座,赵老夫人还心疼陈启等人午膳没有用好。她一面给陈启夹菜,一面念叨:“再喜欢玩也有个度,总不能不吃饭,下次不能这样了……” 赵煜忙开口解释:“祖母!清怡给我们从家中带了食水过去的!您放心,我们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必定饿不着您的宝贝外孙和孙子孙女们!” 一句话倒把老夫人和在座的众人都给逗笑了。老夫人满脸慈爱地笑看着赵煜道:“就你是个机灵的!小滑头……” 众人眼见赵老夫人高兴,也就都跟着笑了起来。 晚膳极为丰盛,或许是出去了一整天真的饿了,陈启、赵煜和赵清怡三人吃饭都吃的极香。但席上其他的人,却都在暗戳戳地观察陈启和赵清怡之间的举动,以期能够发现两人感情有所进展的蛛丝马迹。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陈启一切如常,并没有多看或者多跟赵清怡说一个字。 于是,不止赵夫人的眉头紧锁,就连陈夫人的眉宇之间都隐隐出现了愁容。 一顿饭在有些莫名的氛围中结束了。 晚膳过后,赵夫人去了赵清怡的院子,她要亲自问一问自家女儿今天和陈启的相处情况。 面对赵夫人毫不遮掩的问询,作为闺中女儿的赵清怡不由红了脸,羞涩地道:“女儿和表哥……还能怎么相处……就那样相处呗……女儿总归是牢记闺训,不曾有半点逾矩……” 赵夫人心里有点发急,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子女守礼确然不错,但是非常之时就应该行非常之事——赵夫人很想告诉赵清怡,现在不是谈守礼不守礼的时候,而是要想着如何把陈启的心全部拴牢在她身上的问题。必要的时候,女人也该有些妩媚的手段,得勾搭住男人的心,让他离不了你才是。 赵夫人看着赵清怡,虽说作为母亲她不该和自家女儿说这个,但赵清怡总要长成,早晚也都会经历这个过程。赵夫人咬了咬牙,一边觑着赵清怡的神色,一边还是把自己的意思七分清楚三分糊涂的跟赵清怡说了。 赵清怡没想到母亲会和自己说这个,原本就有些羞红的脸,更是通红的一塌糊涂。 赵母刚刚的话虽然有意说的含糊,但赵清怡还是听出了母亲的意思——必要的时候,哪怕是牺牲脸皮、色相引诱,也要留住陈启。 赵家虽不是什么有名的书香门第,却也是豪门大户。赵清怡终究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要让她学勾栏瓦肆那些娼妓们勾搭男人的手段,不说她自身的骨气,就是自小到大受到的教养也不允许。 赵清怡娇嗔地搂抱着自家娘亲的胳膊,轻轻摇撼起来:“阿娘,你别说……这么羞人的话……表哥他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赵夫人轻拍赵清怡的手臂,无奈地摇摇头:“阿娘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跟你说刚刚那样的话……只是看着你跟他毫无进展有些着急罢了……罢罢罢,阿娘是有些冒进、想差了……只希望他能对得起你的这份看重吧……” 赵夫人眼见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对自家女儿说尽了,这才满腹心事的离开女儿的院子。 第225章 苦恼 陈启用好晚膳就陪着自家母亲回到了院子里。 陈启把陈母送回了房间,刚要出门回自己的院子,就被陈母给叫住了。 “启儿,你觉得……清怡怎么样?” 陈母也没跟陈启兜圈子,一上来就问陈启对于赵清怡的印象。如果不知道陈母的用意,陈启必然会说“挺好的”。但他现在已然知道了陈母的用意,因此在对待陈母的问询时,陈启就十分的慎重。 陈启听到陈母的问询,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停在当地摆出了一副十分认真地思索的模样。 陈母一直留意陈启的神情,看到他审慎的样子,她的心里是极为满意的——在陈母看来,必然是赵清怡身上的优点太多,一时说不完全。陈启须一一分辨,然后拣重要的说上那么几个。 然而出乎陈夫人预料的是,陈启想了半天,却冲她连连摇头道:“儿子一时想不出来对清怡表妹的印象,但儿子觉得清怡表妹自该什么都是好的——儿子一直把清怡表妹当亲妹妹看待,有谁还会留意自家亲妹子的不足啊!” 陈夫人听着陈启的回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启儿说把赵清怡当亲妹子看待,启儿这是和她说,他和赵清怡绝无可能么? 陈夫人不由怀疑陈启是知道了什么,她眼神锐利的盯着陈启瞧了半晌,但陈启始终是一副安稳如山的感觉,陈夫人只得放弃了自己的猜想。 虽然陈夫人在陈启那里已经得到了回复,但她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撮合陈启和赵清怡的婚事。只为了陈启一句小孩家家的话就放弃自己的目的,这不是陈夫人的风格,也不是赵家人的风格——陈夫人身上毕竟留着的是赵家人不服输的骨血。 陈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你和清怡、煜儿他们感情深厚,只是这世间不只有兄弟姐妹之情——启儿,或许你也可以试着把你对清怡的感情,转换成别的感情,比如男女之情……” 陈启的眉头极速的皱了起来,不待陈夫人把话说完,陈启就打断了陈母的话:“母亲!您要我对自己视若姐妹的人产生男女之情么?!儿子无法办到!” 陈母已经是第二次见到陈启如此态度坚决了——第一次是为了拒绝娇杏的侍寝,第二次则是拒绝了自己刚刚跟他提出的跟赵清怡在一起的提议。 在陈母眼里,陈启素来是个知礼且懂事的孩子。陈启没有不良嗜好,也颇为上进,常常跟随着他父亲学习打理田庄事务。长得好,人品才学也极为出众,无论从哪儿看,都是顶好的孩子。 但让陈夫人想不通的是,这么听话、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于婚事上会这么艰难——漂亮的、送上门暖床的,不要;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压根就没瞧入眼!眼看着年岁日渐大了,和他同龄的几乎都三年抱俩了,他还懵懂青涩的人事不知呢! 陈夫人被陈启的现状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不知道陈启将来能看中什么人。按陈启的想法,这辈子成亲都没指望了!陈母自问,自己给自家儿子相中的的人容貌都不差,陈启竟然都看不中,难不成他还想要玉帝的闺女嫁他不成! 第226章 我只把她当妹妹 陈母眼见陈启铁了心肠一般,知道自家儿子打定主意的事很难改变。她虽然可以利用长辈的威压强迫陈启答应,但婚姻之事不是别的,她知道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有多糟心。 陈启毕竟是她的独子,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细心看顾着长大的孩子,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她更是如此。 所以在陈启拒绝娇杏的时候,陈夫人即便很想让娇杏过去侍奉他,也还是默认了。现在陈启同样跟她拒绝了同赵清怡的婚事,爱子如她,即便再想赵清怡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也还是会听一听陈启的意见。 只是陈启给陈母的答案多少让她有些难以接受,陈母心下烦躁,连连摆手让陈启赶紧出去,她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 陈启给母亲恭敬地行了一礼,方从母亲的房中出去了。 一出门,陈启就重重地从胸腹中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浊气。 陈启回到房中,让肖亮跟赵府的人要了沐浴的水。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陈启已然身在浴桶之中。 陈启卧躺在浴桶之中,十分闲适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从外表上看,陈启的状态是极为安静的,但他的大脑却在高速的运转。 陈启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仔细地过了一遍,末了,赵煜意味深长的话和他看向二壮时意味不明的眼神让陈启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陈启的眼神深幽的如同猎豹的眼睛,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以手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热气腾腾的水面,随着重力的施加,带出一阵水流急急地涌向了浴桶附近的地面。不过片刻的功夫,浑身水淋淋的陈启就从浴桶中站起,踩着旁边的桶凳跨出了浴桶。 眼见陈启出了浴,二壮和肖亮两人赶紧上前侍候陈启穿衣。 二壮屏气把陈启衣服上的系带给他系上,等到陈启进了内室,他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陈启刚刚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二壮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心中发虚得厉害。 肖亮早被陈启打发出去了,二壮把自己的换洗衣物拿好,就开始准备沐浴。 二壮把衣服脱掉,把束胸的布条也解开,让束缚了一天的胸部松泛一下。乍得自由,二壮觉得整个肩背、前胸的肌肤和毛孔都舒服、爽快起来。 二壮看着自己胸前一日日隆起的“小包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结束这样束胸的日子。 看着别的小丫鬟穿着鲜亮的衣裙,挺着鼓胀的胸脯光明正大的行走的时候,二壮很多时候都是十分羡慕的。作为女子,二壮也爱美,也喜欢漂亮的钗环首饰,可如今扮演的男子角色却生生束缚了二壮女子的天性。 二壮没给自己太多时间沉溺感慨,二壮知道,陈启在里间还没睡,他必然在等着自己。 不只是刚刚陈启紧盯着他的眼神让二壮有了这种推测,还因为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十分怪异,想来,陈启必然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一想到等会要单独面对陈启,二壮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很快地踏入浴桶,沐浴起来。 第227章 乞求 二壮沐浴完毕,把之前裹胸的布条洗了,又重新拿布条把胸部包裹好了,这才穿上衣服进到寝间。 二壮一进入寝间,就和眼睛盯着寝间入口的陈启的眼睛对上了。 不待陈启说什么,二壮就低垂着头十分自觉的朝陈启的床前移动。等到近前了,又十分自觉的把脚上的鞋踢蹬掉,弓着身子爬上了陈启的床。 一切都很顺利,二壮眼看就要到自己睡觉的铺位时,不防斜刺里陈启突然伸手拉了一把二壮。二壮猝不及防之下,猛的向着陈启的方向趴去。二壮不由发出一声惊叫,之前憋着的一口气也随之散掉。 二壮趴伏在陈启的身上,视线里是陈启放大的英俊的面孔。陈启的眼睛紧盯着二壮的眼睛,似乎想透过二壮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在陈启强势眼神的盯视下,二壮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觉得连自己的内核都紧紧的缩成了一团。 就在二壮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启猛然把二壮往身侧一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已然换成了陈启在上二壮在下的姿势。 陈启伸出手去触摸二壮的脸,手指从二壮抖颤的睫毛一路蜿蜒到红润的嘴唇。 二壮心里忐忑,知道陈启接下来想干什么——最近的陈启不知怎么了,嘴唇疗愈的时间竟然原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虽说他已经加习惯了和陈启在无人处的亲吻,可是老被强按着又总被陈启极近摩挲,二壮委实惧怕自己的秘密有守不住的时候。 二壮心里忐忑,陈启却早已凑近二壮,吻含住了他的唇。今天的陈启依旧来势汹汹,没两下就吻开了二壮的嘴唇,长驱直入。 二壮知道陈启素日的流程,他也不挣扎,甚至偶尔还会配合,但每到那样的时候,陈启就会缠搅得更凶,因而二壮常常也只是等着陈启亲够了,再罢休。 只是二壮好不容易等到陈启从唇上离开,陈启却又将唇凑近了二壮的耳际。耳际向来是二壮的敏感点,陈启刚一靠近,二壮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陈启心下振奋,没有丝毫犹豫的含吮住了二壮的耳垂。二壮再难维持,身体猛然间向着陈启的身体迎凑了上去。 趁着二壮身体骤然悬空的间隙,陈启的手抄到了二壮的臀后,把他的身体托得离自己更近。触摸到二壮臀部的陈启,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登山时看到的那些令他浑然忘我、血脉偾张的景象。心随意动,陈启不假思索的以手摸索着穿过二壮薄薄的裤子,触摸到了二壮紧实、滑腻的臀部。 感受到陈启突然从臀后闯入的手,要不是二壮还被陈启压覆在床上,二壮惊跳的都能立刻就从床上蹦跳起来。二壮一边急急地用自己的手去扯陈启的手,一边开始乞求陈启:“启哥哥……咱们……咱们就亲亲好么……别……摸……” 二壮声息急促,语音娇软,怎么听怎么都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他浑然不知这么着乞求只会更增添人的侵占欲。 第228章 苦涩 陈启听了二壮的话,不止没有止息心里的渴求,甚至勾扯得血液里奔腾的欲念也开始作祟。 陈启的手在二壮犹如温玉一般的臀上又摩挲了几下,迫使的二壮如临大敌般抓住了陈启的手。可惜二壮的手本就小,他那微弱的力气在陈启面前更不够用——倘若陈启坚持要摸,二壮也就只能承受。 幸而陈启还是有所顾忌的,他对二壮一直存着怜惜之心。因此眼看着二壮一脸委屈,就快要哭了的时候,陈启还是生生压抑住了自己想要进一步接触的行动。 陈启的手还保持着对二壮臀部的托举的姿势,只是手生生停在了当地。 二壮清楚,自己面临的危险虽然仍没有解除,但至少不会再有继续往下的趋势了。 二壮抬头看向一脸隐忍、满头是汗的陈启,心里多少带着些感激。二壮略微思索了下,微微抬起头,主动地迎凑向陈启的唇,去亲吻他。 陈启难得遇到二壮这样主动的时候,一时间如获鼓励,手当即从二壮的臀下抽出,以手搂抱着二壮,更加投入的和二壮的唇舌纠缠起来。 一个漫长的亲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急促。 对于二壮来说,亲吻就是亲吻,里面或许有怜爱的成分,是希望疗愈对方才会有的东西——受伤流血了,亲一亲、舔一舔可以止血;心里难过了,亲一亲、吻一吻可以不再那么难过……二壮的亲吻,所包含的不过就是这些简单的东西。 当然面对陈启时,或许还要再加上那么三四条理由——譬如,陈启喜欢亲吻。譬如,当他亲吻陈启后,他的日子就会过得更舒服些。再譬如,他亲吻陈启后,哪怕陈启在生很严重的气,也会好得更快些…… 所以和陈启亲吻结束,二壮最多只是气喘的多一些而已——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男子和女子之间不同的生理构造决定的。 陈启就不像二壮那样轻松了。已经长成的青年男子最经不得撩拨,尤其是心爱之人就在自己近前,触手可得的情况之下。 陈启能够面对身穿薄纱、性感妩媚的娇杏的勾引,也能够坦然应对对他青睐有加、清新甜美的赵清怡。可他却唯独过不了懵懂无知却从头到脚对他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二壮。在陈启的眼里,纵是国色天香,恐怕也不及二壮的一根手指头。 即便知道每次凑近二壮,只会让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力面对一次次的艰难考验,陈启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二壮的举动和心思。 每次陈启都忍得极为艰难,每次他都告诉自己,下一次如果实在忍不得了,就顺其自然,不要再忍了。可每次临到紧要关头,他又总会被二壮的哀求给打败,一次次的自我消化掉那些不能启齿又满足不了的欲望。 陈启这一次也不例外。 情潮急剧涌动,陈启却只能压靠在二壮的身上,感受着二壮的体温和心跳,艰难地等待身体的情热慢慢退却。 陈启几乎是咬着牙看着一脸无辜的二壮,他这么难受,为什么二壮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陈启忍得难受的不得了时,就忍不住对二壮说狠话:“再这样看我,下次一定把你吃掉!” 二壮害怕遇到陈启说的那样的时候,立马麻溜的闭上了眼睛。 陈启不禁泛起苦笑:二壮这是多怕自己要了他啊!陈启想到自己以后漫漫无期的忍受历程,心里不由泛起阵阵苦涩。 第229章 宽慰 二壮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腿脚酸疼,身上更是使不出什么力。 陈启洗漱毕,见了二壮歪扭着靠门站立的样子,知道二壮是昨日登山太累造成的。陈启让二壮回到小床上歇息,让肖亮待会去给二壮要了饭菜送来,这才去跟陈母请安。 或许是陈启昨日的拒绝伤了陈母的心,陈母见了陈启,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容色,已然没了往日的笑容。 陈夫人领着陈启去跟赵老夫妇请安,路上又遇见了赵弘文一家。 赵夫人如以往一样亲热地跟陈夫人打招呼,赵煜、赵清怡兄妹两个也跟她一一见礼。陈夫人虽然已经知道陈启的心意,但还是若无其事的跟往常一样亲热的跟赵夫人寒暄。 众人一块请了安,又一起用膳。 因为昨日爬山实在有些疲累,赵老夫人也心疼儿孙,就发话让陈启他们在府中玩耍消磨时间。 赵老夫人的安排正合陈启的心意,陈启心里忧心爬山劳累的二壮,即便出去,也是不能安心。 一行人用毕了早膳,各回各的院子,各去处理各自的事情,只有陈夫人留下来陪伴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知道陈夫人留下来是有事要和自己说,当即把赵老太爷打发去了园子里遛鸟,又把身边的丫鬟仆妇都一一遣走了。 陈夫人眼见房间里没人,这才拉着自家母亲的手道:“女儿有一桩事,想请母亲帮着拿个主意……” 赵老夫人自陈夫人出生,就极疼爱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向来是视若珍宝一般养着。陈夫人出嫁之后,虽然也常回来家看看,但到底是隔了不近的路程,又有自家夫婿、孩子和产业需要照顾,母女两个终究还是聚少离多。 赵老夫人平素在家闲来无事时,常常就会回想陈夫人还在家时的时光——可见在赵老夫人心中,她这个女儿占的位置是极重的。这或许也是陈夫人知道陈启对赵清怡根本无意时,第一个跟赵老夫人商议的原因。 赵老夫人见陈夫人话说的郑重,恐怕她或许真遇到了什么难事,一时心疼起来,“娇娇肉”的叫了两声才道:“有什么事,赶紧说给阿娘听,阿娘给你想办法……” 陈夫人怕赵老夫人过于担心,赶紧宽慰她:“阿娘别急,事情只是有些棘手,但并不着急……” 陈夫人紧接着就把陈启昨天说只把赵清怡当妹妹的事,跟赵老夫人说了。 赵老夫人听陈夫人说完,先是松了一口气。她笑了笑,用手拍了拍陈夫人的手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阿媛,就这么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你也值得挂在心上!你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父亲做生意时,也常带着你一起长见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每天跟多少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也知道做生意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来我往……” 赵老夫人眼见陈夫人想说什么,又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儿女婚事和坐贾行商的不同:坐贾行商,买卖不成仁义在;儿女婚事一旦弄砸了,就成了永世的冤家了。话虽如此,但二者在大理上却也还是一样的——都是不能强买强卖,须得你情我愿才好!” 赵媛,也就是陈夫人,听见自家母亲的话,赞同的点点头:“就是母亲说的这样,所以我才发愁……要给启儿和清怡定亲的话还是我提出来的,万一……” 赵老夫人呵呵笑着打断了陈夫人的话:“阿媛,时候还早呢,你们才过来第几日啊。启儿也还小,正是小孩子心性,说不定慢慢和清怡再相处相处,就会改变想法呢?即便启儿坚持己见,难不成你还要绑着他跟清怡成婚么?” 赵老夫人看着愁色再次漫上陈夫人的眉头,重新拍了拍陈夫人的手道:“阿媛!等你活到我这个年岁,就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启儿的意思,我会抽个合适的机会和你弟媳他们透露一下,以后即便没有机缘,也算是提前有了准备!这样,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怨尤了!” 陈夫人想了一会,也正是这个道理。陈夫人遂把心事暂时都抛开,同赵老夫人又闲话一会,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230章 匪夷所思的梦境 赵煜带了小厮七叶骑马出了赵府。 七叶骑在马上看着自家主子,满脸疑惑:“少爷,老夫人今天不是说让各位公子、小姐都在府中歇息么?家里各处的生意都有精明强干的掌柜,又不需要您每日的亲力亲为。即便需要,缓一日又耽误不了什么,您昨天爬山不累么,怎么还往外跑?” 赵煜白了七叶一眼:“爷的事,还需要向你说!”说罢,也不理七叶,赵煜一夹马腹,马儿嘚嘚嘚地往前跑了。 七叶见赵煜跑远了,赶紧也夹了夹马腹,驱赶马儿跟上了赵煜。 两人一路穿街过巷,等到赵煜将马儿勒停,七叶抬头一看,猛然间吓了一跳——赵煜竟带着他来到了当地最有名的妓院“畅春院”! 虽说赵家在和一些大商户合作的时候,免不了要安排一些歌舞宴请陪宴侍寝的流程,但赵家子弟多是逢场作戏,本身是极少进入这些烟柳之地的。一来是赵家规矩严,二来是公子也嫌脏。 但今天太阳像是打西边出来了一样,青天白日的,自家公子竟带着自己来逛妓院了! 对于这破天荒的头一次,七叶很有些恐惧,怕被老夫人知道了,明天被打断腿。 看着七叶唯唯诺诺的样子,赵煜瞪了他一眼:“怎么,七公子是迈不动道还是咋滴,要我抱你进去么?” 七叶当然不会迈不动道,也不可能让赵煜抱他。他哀怨地看了赵煜一眼,在赵煜用鞭子抽他之前,第一个迈开步子走进了畅春院。 妓院工作的时间点一般是在酉时左右至天将明,很少有人在上午的时候去逛妓院。赵煜进到畅春院的时候,里面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人,仅有的一个长相丑陋的看门人还坐在楼里打瞌睡。 赵煜进了畅春院,把皮鞭在地上一甩,啪的一声,倒把看门的人给吓了一跳立时就惊醒了。看门人不知道谁这么一大早就上门找晦气,正待骂出口,睁眼看清赵煜通身富贵的打扮和做派,立时意识到楼里是来了大主顾。 看门人满脸谄媚地站起,屁颠屁颠地给赵煜搬了把椅子,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才请赵煜坐下。看门人不敢怠慢,躬身对赵煜道:“这位爷,您稍候,奴去给您沏杯好茶,顺便把楼里的妈妈给您叫来听候您的吩咐。” 赵煜微微点头,那个看门人疾步离开了。 赵煜坐在当地,手里的马鞭一翘一翘地敲打着椅子边。 赵煜自己也没想过自己会来妓院。而他之所以会来妓院,完全是昨晚上不经意间做过的一个梦。 赵煜现在仍能回想起梦里的情形。 一双温柔细腻的手,一对夹在他腰间随着他的动作时而紧绷、时而伸展的细滑的玉腿。喔,对了,还有一对让他爱不释手的粉嫩天然的秀足。或许还有一对紧实、细腻、触手滑润的玉臀…… 赵煜仍能清楚地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在那人的玉手玉臀玉腿和玉足下畅快淋漓的。 那也是生平第一次,赵煜真心地想要彻底拥有一个人的全部。 可惜的是,不知道怎么了,赵煜只能看到那个人这些有限的局部,尽管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口边呼之欲出,可赵煜就是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也是让赵煜足够的欢愉。赵煜不敢想象,如果在现实中他能够彻底拥有对方,又会得着什么样的快乐。 可惜,梦里有多欢欣,现实里遭遇的打击就有多大。 当赵煜从空荡荡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虽然身上仿佛还留有对方的体温,但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不得不清醒——那个给了他一夕欢愉的人,只存在于他的梦境里罢了。 清醒过来的赵煜第一次失神,只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儿。直至去跟父母请安,又在请安途中遇到陈夫人母子。 赵煜看到陈启的那刻,梦里的人儿终于有了清晰的名字和面孔——赵煜看到陈启,方才彻底想起自己昨日登山时看到的关于二壮的情形。 让赵煜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是,那些让他当时觉得旖旎非常的景象,竟然在梦里成了让他沉沦的现实! 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想不起,原来,他赵煜,竟然和表弟身边的一个小厮在梦里勾缠了一整晚! 第231章 红姨 尽管赵煜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平静,内心里其实早已经波涛汹涌。 他没有什么强烈的贞操观,也并不排斥情到浓时的春风一度,只是一番腿脚腰臀的梦幻,就让他魂牵梦萦,也太过于虚幻和匪夷所思了。 虽然二壮看起来像女子一般纤弱、柔美,但到底还是一名男子。 赵煜简直要怀疑,是自己长期不碰女人导致的病症。 所以即便赵老夫人体恤他们,让他们在府中歇息,赵煜还是跟随从撒了一个要求看顾生意的谎,带着七叶出了门。 赵煜来畅春院,就是为了验证。 赵煜要来验证自己是对女人的腿脚腰臀感兴趣,还是只对那人的腿脚腰臀感兴趣。 赵煜并没等多久,看门人给他沏的那盏茶就已经递送到他面前。 赵煜无所谓的掀开杯盖,隐隐传来的茶香让赵煜知道面前的这盏茶,确实如看门人所言是盏好茶。 赵煜微呷了口,眉毛微微挑了起来,可惜了这么好的茶,竟然败在了沏茶的茶水上 。 看门人觑着赵煜的神色,正惶惶地不知所措时,楼上传来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 楼上人还没到呢,颇有些烟媚的声音就传到了楼下:“哎呦,不知道是哪位爷这么早就大驾光临啊?让奴家好好来瞧一瞧……” 伴随脚步声下到楼下的,是一个着红带翠的半老徐娘。一身的打扮华贵中带着几分庸俗,想来就是此地的老鸨了。 “红姨,就是……这位客人。” 看门人诚惶诚恐地跟叫红姨的老鸨引荐。 老鸨其实已然看到赵煜了,她的眼睛早被赵煜出色的外貌和通身的气派吸引住了。以她多年在欢场浸淫出的经验来看,赵煜非富即贵,委实是个财神爷。 “哎呦,原来是这位爷啊。瞧瞧瞧瞧,都是什么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啊。奴家自做这一行,还从未见过像爷这般品貌优良的人,这回可让奴家开了眼了!” 赵煜本就是精于做买卖的人,他自然知道生意人的嘴里都没什么实话,老鸨夸他的话更不能全信——他品貌甚佳倒是不错,但老鸨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他就不信了。就比如他来说吧,身边现在就有着陈启这位样样优良的表弟! 一想起陈启,赵煜就不免想起二壮,想起那些让他恍惚不已的梦境。如此,赵煜心头的烦闷不由又增加几分。 “红姨,是吧?我也不跟你客套了,麻烦带路,我们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谈话。” 赵煜环视了下整个畅春院的楼层,或许是听到了红姨之前下楼的动静,此时的畅春院楼上楼下满是探头探脑的人。赵煜不想让自己来这的目的被人知晓,遭人诟病,就要求和红姨单独聊。 红姨了然地点了点头,冲着赵煜招了招手,然后当先一步扭姿摆胯地就往楼上走去。 赵煜跟着红姨一步步走上楼,到了三楼,终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红姨推开门,站在门口邀请赵煜进去。 七叶原本跟在赵煜的身后,他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赵煜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七叶认命地摸了摸鼻子,看着红姨缓缓地把门在他面前关上。 红姨缓缓地关上门,走到坐着的赵煜近前娇笑道:“不知公子要和奴家单独聊什么啊?奴家心里好奇,定当洗耳恭听。” 赵煜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思索片刻后,说出了一个让红姨觉得匪夷所思的要求 。 第232章 奇怪的要求 即便过了许久,红姨都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真的。然而眼前的赵煜是真的,他等待的神情也是真的。 红姨的脑海中浮现出赵煜刚刚说过的话:劳烦红姨把楼中可以聚集的姑娘都聚集起来,不必梳洗打扮,只需让她们都并排躺着,露出腿脚就好了……其他部位最好遮起来,此事办成,我绝不会少红姨您的银两! 红姨自问自己操持皮肉生意几十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就没见过像今日这么奇葩的!她能理解男人对女人各有偏爱,也知道很多男人很变态,但是像眼前的这位,让一屋子女人躺着,只看人腿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红姨心下暗忖,真是变态年年有,今天这个最变态! 心里虽如此想,红姨面上却不露一点。她低头沉思片刻,复又对赵煜说道:“按理说畅春院开门做生意,是不能拒绝您这样的主顾的,只是我也得为姑娘们的安危着想……奴家冒昧再问一句,这位爷,您当真只是让姑娘们躺着……您看看……就成?” 赵煜不想再跟红姨再多废话,从怀中取出了一千两的银票拍到红姨面前的桌子上,淡淡地说道:“我看看就成,倘若我有看中的,会另外跟你结算。” 红姨觑了眼面前的银票——乖乖!什么都没干,就净赚一千两,眼前的男人果然是个有钱的主顾! 红姨的脸上立时堆起热腾腾的笑意,她伸手把桌上的银票拿起,然后热络地说道:“这位公子您稍等!奴家这就按您的要求给您张罗人去!”说罢,红姨就喜滋滋地转身开门出去了。临了,红姨还不忘将房间的门替赵煜关上。 赵煜等待的时候,又有人往房间里送茶。赵煜慢慢喝了茶,觉出这次的茶水倒胜过看门人泡的那盏,知道是有人用心泡了的。赵煜不禁笑了笑,心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过了有大半炷香的功夫,红姨亲自来请赵煜,说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赵煜跟着红姨的步伐往二楼走,红姨恭敬地把陈启带到一个房间的门口,交代他道:“我就不进去了,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在整个二楼了,绝对没有人打扰您,您可以一间一间的看…… ” 赵煜冲着红姨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二楼的第一个房间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畅春院不愧是赵地最有名的青楼楚馆。 刚刚红姨的房间,自不必说是整座妓院中最奢靡、最富丽堂皇的。二楼的房间虽不如三楼红姨的房间铺张靡费,也算是古色古香、堆银叠翠的了。但赵煜目标明确,加上他家中的财力和富贵景象比之畅春院不知要富贵多少,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赵煜的目标,只在看那些躺卧在床的女子的腰腿。 要不说红姨是经验丰富的老鸨呢,考虑的确实妥帖——赵煜原本思谋着自己进了门,除了会看到女人白花花的腿脚,还可能要应付女人们或诧异或暧昧的眼神。但等到赵煜进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多虑了:想必是红姨的指令吧,那些女子除了腿脚,其他部位都被遮蔽了起来。 红姨这样做,不仅满足了赵煜的要求,而且又免得那些女子看到赵煜,让赵煜感到尴尬。 第233章 畸形足趾 一张床上横躺着三个女人,为了让张煜把女人们的腿脚都看得清楚些,每个女人的腿脚后面都特意垫了相应的高凳。 赵煜走过去,站在离床前不远的地方审视着躺在床上的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的腿上的皮肉都十分的细嫩、白皙,中间的女人略丰满些,腿部相较的就显得圆润一些。其余两个女人虽然瘦弱,却也是腿型流畅,极富美感。 赵煜的视线又往下继续走,来到了三个女人的脚上。虽然三个女人身材不一,腿型也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但无一例外都是小脚。 赵煜从来没注意过女人的脚,即便是自家亲妹,他也没怎么在意过。在他的人生设定里,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关注起女人的脚来。现在骤然看到女人的脚,他想象不到女人的脚竟会这样的小。 等到他顺着那三个女人的脚看过去,差一点没逃出房间! 只见三个女人的脚背高高拱起,五根脚趾竟是无一例外的紧紧贴合在一处,从远处看竟像是原本就长在一起一样! 赵煜忍着心里的不适又往前凑了凑,这才看清除了尚且完好的大脚趾,那些女人的的脚趾竟是都断了的样子! 看着眼前畸形、变态的一幕,赵煜再也无法忍耐,立刻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他站在楼梯边缓了许久,这才有勇气迈向下一个房间门口。 站在房间门口的赵煜,扶着门框不免犹豫了起来——或许里面还是一样的情形,他还要再继续看下去吗? 在门外站了片刻,为了印证自己刚来时的猜想,赵煜咬了咬牙还是进去了。不过不到片刻的功夫,赵煜就又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赵煜知道,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剩下的整个二楼的房间,那些剩下的女人们,都和他如今看到的情形一样,都有着一双被裹残了的小脚。 七叶守在楼梯口,看到赵煜失魂落魄般的过来,还以为赵煜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关切地冲到赵煜的面前,赵煜却不甚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看着径直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赵煜,七叶赶紧追了上去。 红姨眼见赵煜下来,还以为他是挑中了哪个姑娘,正梦想着要好好发一笔横财的时候,赵煜已经一脸失意地朝着门外的方向走了。 红姨眼见这么多姑娘都留不住人,恼恨地冲着地板狠跺了几脚撒气。 赵煜从畅春院的小厮手里接过自己的马,一踩马镫上了马。七叶赶忙也上了马,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赵煜的后面。 赵煜努力平复着心里的震动,脑海里反复闪现出自己看到的那些女人的断了的脚趾。很明显那些女人的脚趾之所以会断,应该是外力的因素。而她们的脚趾断的那么齐整,由不得赵煜不为之惊心! 一个好好的人把自己的脚趾活生生的勒断,中间要经历怎样的痛楚!而还能让她们生受如此惨烈的痛楚,却甘之如饴的,不难想象诱使她们这样做的、一定是和她们的生存息息相关的——为了取得男人们的喜欢和所谓的宠爱! 第234章 赵煜自问 什么“瘦欲无形,越看越生怜惜”,什么“柔若无骨,愈亲愈耐抚摩”,都只是男子们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想出来的说辞,是他们为了控制女子们想出来的变态的法子。 人常说十指连心,脚和手一样,都是极敏感之处。当裹脚布在女孩年幼时就缠上女孩的双脚,一日日强自把女孩的双脚勒得疼痛、变形、直至彻底把脚趾折断——赵煜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会为了赢得别人的喜爱,能做到如此自轻、自残的地步! 赵煜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曾经在白云山山间看到的那双二壮的脚。 尽管二壮的脚同样小,但无论怎么看都要比那些横躺在妓院里,柔顺的供他观瞻的妓女们的脚,要好看到不知多少倍! 赵煜知道二壮的脚是天足。 赵煜也是见了二壮的小脚之后,才觉得小脚的可爱——他虽然不赞成那些变态男人的审美,却也不得不承认,“小”总要精致些,会显得人更轻盈,确实更容易进入男人的眼目,获得他们心底的怜惜。 但自从赵煜在妓院里看了妓女们被裹断的、畸形的小脚后,赵煜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赵煜认为,如果“小”要以自残为代价,那还是算了吧——残疾并不能带来美感,只会让人觉得丑陋,不忍、不敢再细看。 赵煜暗暗在心里问自己,你是因为喜欢二壮的小脚才有了那样荒唐的一梦,但二壮总要长大,他往日那样的小脚也总要再长,到时候你是否就会因为这个人渐渐长大的脚而讨厌他?! 赵煜问罢自己又觉得茫然——自己竟是这样肤浅的人么?因为看到一个人的脚而喜欢一个人?又会因为那个人的脚长大了而不再喜欢那个人?那他成什么人了?是没有自主意识,被脚给控制了的行尸走肉么?! 那为什么在遇见二壮的前一二十年里,他没有因为看到谁的脚长得美,谁的脚长得小而看上谁?! 要说机遇,他看到二壮的脚是那么的偶然,然而喜欢上他的脚却是那样的干脆、直接,甚至想拿最华美的鞋子给那双脚穿上!如果说是偶然的机遇使然,那么前一二十年之间,他遇到这样的机遇才更多吧! 或者自己就不是因为二壮的脚小而看上他,而只是纯粹的出于对二壮这个人的喜爱而喜欢上他? 陈启不知怎地忽然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心内如鼓般被人不经意间悄然擂响! 七叶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看着赵煜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脸色,只觉得今日的主子更加的变幻莫测、难以预料了。 两人骑着马一路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赵府,七叶发现,出去了一圈的少爷似乎变得突然沉静起来。少爷嘴里虽然不说,但好像忽然间就有了自己的心事。 七叶不知道少爷这样,是好是坏。但少爷去了一趟妓院,没待多久就回来了——少爷没有因为见了花红柳绿,就沉溺于温柔乡中而无法自拔,这,怎么着都算作一件好事吧? 这样一想,七叶看着沉默的赵煜,慢慢放下了心。 第235章 邀约 二壮难得有这样惫懒的时候,在陈家庄,一般是陈启去哪,他跟赵亮就到哪里随时跟随着。像在赵府这样清闲地待在院子里,还是极少的事。 虽然腿脚上酸涩的感受依旧,但二壮却感受到难得的轻松惬意——要是陈启今天再出去,那就更完美了,也省得他像监工一样时不时的看向自己。 可惜二壮只敢在心里说说这样的话,他可不敢跟陈启暴露一星半点儿自己的心思。 二壮在院子里正悠闲地晒着太阳,院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二壮赶忙从椅子上站起,匆忙间抬头看,才发现赵煜和赵清怡身后跟着小丫鬟,两人一道过来了。 陈启也看到赵煜和赵清怡了,他放下手里的书,迎着两人的方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人走近,赵煜一脸兴味地说道:“表弟好用功啊,又不想考取功名,你这么用功做什么?” 陈启淡笑着冲赵煜摇了摇手里的书:“表哥真是说笑了,就是普通的医书。” 赵清怡一脸崇拜地看着陈启:“表哥性情真是沉稳,那么枯燥无味的医书都看得下去……不过,想必你看书也看得许久了吧……要不咱们在府中转转,休息休息眼睛?” 陈启心里有些犹豫,他并不想跟赵清怡他们游什么赵府。赵府他素来是待惯了的,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且二壮还在院子里,陈启极想跟二壮待在一处,哪怕两人只是待在一处晒晒太阳,陈启认为也是极温馨的事。 但眼看着赵氏兄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陈启还是点头同意了。 三个人前后脚地往外走,就快要出了院门的时候,赵煜忽然指着还站在椅子边动也不动的二壮问陈启:“他不跟着去么?或许你有需要侍候的时候,跟着个人方便些。” 陈启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他就知道赵煜过来没安什么好心——他果然还惦记着二壮! 陈启也不回答赵煜,他转过身冲着院中的二壮道:“二壮,你的腿脚还能动么?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游园?”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脸上当即露出了苦笑——他腿脚还酸疼着,他可不想跟着一群人后面去游园。 二壮当着陈启等人的面往前小走了一步,却故意将身子一歪,手掌堪堪扶住身边的座椅才没有摔倒。二壮面露难色的看着陈启的方向:“少……爷,小的爬山时伤了腿……怕是不能跟着您一块去了……” 陈启听了心下满意,脸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就跟着爬了那么一点山路么,你瞧你这副不中用的样子!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地呆在院子里养着吧!” 陈启和二壮说完,这才冲着赵煜道:“下人如此不中用,让表哥见笑了。” 赵煜看了一眼二壮的方向,冲陈启笑了一笑,嘴里说了一句“哪里”,当先往前走去。 三个人随意地在园子里穿行,身后远远地跟着几个丫鬟,也没有确定的去处,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在赵府的园子够大,风景也足够好,因此即便是随意逛逛,也能得着些意趣。 第236章 羞怯的试探 走了一会,赵清怡就悄悄的给赵煜递眼色——她想让自家哥哥寻机离开,她好跟陈启单独待一会。 从陈启来到赵府开始,赵清怡就没跟陈启单独待在一起过。虽然她对陈启不会被美色所迷有信心,但赵母昨天的话,还是在她的心里生了根。陈启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的,即便她心再宽,偶尔也难免会着急。 眼下,好不容易等着机会,赵清怡可不想错过。 赵煜接收到了赵清怡的眼色,他正好也确实想走开,一拍脑门道:“哎呀,表弟!清怡!我刚想起来店铺里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天气这么好,你们多在园子里逛一逛!” 陈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清怡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哥哥有事就赶紧去吧,你放心吧,我会带着表哥好好逛一逛的。” 赵煜冲陈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陈启一时脱身不得,想想自己确实也需要和赵清怡及时把话说清,索性定下心来,准备一会等待合适的时机和赵清怡好好谈谈。 两人沿着花园的小径往前行走。 此时秋意正浓,花园各处摆满了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菊花,配合着园中各处的假山巨石,小桥流水,极有一番韵味。 可无论是陈启,亦或是赵清怡,都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 赵清怡难得和陈启单独在一处,陈启又是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良人,此刻和陈启在一处,她的心早已喜不自胜。因为想着待会还要跟陈启打探他对自己的心思,赵清怡的脸犹如饮过醇酒之后一样红透。 陈启却是在思索一会该怎么跟赵清怡说——难道他真要像那天在白云山跟赵煜说的那样,和赵清怡说自己不能人道?其实说也不是不能说,反正他有了二壮,就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了。对于别的女人而言,他确实就和不能人道没什么两样。 “表哥……” “表妹……” 两人都打定了主意,竟然同时都开了口。 最后还是陈启开口道:“还是表妹你先说吧。” 赵清怡抿唇笑了一下,不再推辞,想到自己即将要开口说的话,脸更红了。即便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于礼不合,极为羞耻,但赵清怡心里的爱意深浓,已经容不得她退却了。 赵清怡忍着羞怯,思量着还是慢慢开了口:“表哥这次随姨妈一起过来……有听姨妈……说过缘由么?我听阿娘说,姨妈来信……说想让咱们……在一处……表哥……你……觉着呢……” 赵清怡吞吞吐吐说罢,人已经羞得抬不起头了。 陈启的眉头已经深深深地皱了起来——赵清怡确然对他有着极浓的情谊,而且已经在孤注一掷、迫不及待地试探他了。 陈启知道,自己此时绝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和含糊了——此刻,他但凡有任何一点的犹豫和留有余地,都会把自己和赵清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打定主意的陈启,虽然自觉没有退路,但考虑到赵清怡毕竟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再加上一个人真正的喜欢另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错,因此说话的声音还是极温柔的。 第237章 谎称 只是,尽管陈启对赵清怡说话的声音极为温柔,却改变不了他话里拒绝赵清怡的残酷本质。 “清怡表妹……我很抱歉……我并不清楚我阿娘的意图——我来到你们家,也是阿娘说想念外祖父外祖母才让我跟着过来的。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从小我和你哥哥就一块带着你玩,你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每次看到你和表哥在一处,我都极羡慕他能有你这么个妹妹,幸好你从不跟我疏远,我也是实实在在的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 陈启一边说,一边留意赵清怡的脸色。他注意到自己的话说到这儿,赵清怡的脸色已然极度的难看起来。她原本因为害羞而羞红的脸此刻也完全褪尽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陈启虽然不想伤害赵清怡,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下点猛药是不行的。只是这“猛药”虽可以下,但不能一直下,也不能只针对一个人下。 陈启当着赵清怡的面咬了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唉!罢罢罢!清怡表妹,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只是你是未婚女子,和你说这个不合适……可是如果不和你说,我就是对不起你,让你一辈子都记恨我,我心里却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赵清怡原本听陈启话里的苗头,心里恐怕他接下来会拒绝自己,已然因为惊痛失色。现在再听陈启话里的意思,仿佛还有些别的难言的苦衷。她一时不知道该怜悯陈启,还是该恨陈启了。 陈启见赵清怡只是苍白着脸、咬着唇看着自己不说话,晓得她是迷茫了。陈启也不待赵清怡问,又接着说道:“ 可是如果因为羞于启齿而平白的耽误了清怡表妹的一生,我……我百死莫赎!” 赵清怡听陈启越说越严重,越说越心惊,也顾不得再伤心了,忙问:“表哥,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启知道现在是就坡下驴的时候了,忙一脸难色的道:“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只是,我要说的话极度的隐秘,就是连我父母亲也不知道的,我和你说了,你能替我保守秘密么?” 赵清怡略微思索地点了点头:“事关表哥你的隐私,连姨妈姨父都不曾知道,表哥却能说给清怡听,清怡自该为你保守秘密。” 陈启这才仿佛壮士断腕般地说道:“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不如此……你既然能替我保密,我也就豁出去了——我……我……” 陈启嘴里才刚说了“豁出去了”,嘴里却一直“我”个不停,赵清怡简直要急疯了。赵清怡第一次发现表哥的性格竟然这么温吞,还不如她一个只在闺阁中行走的女子果决。 赵清怡几乎要催促出口的时候,陈启终于在“我”字之后又多添了些字眼。虽然只是那么几个简单的字眼,却足以将赵清怡的所有的世界都彻底埋没。 赵清怡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启,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第238章 天阉 陈启的话让赵清怡如遭雷击。 陈启将短短的五个字,每一个字都说的极为清晰而低沉,但到了赵清怡的耳中,却直接噼里啪啦地燃起了一堆火星,把她眼前的一切都给炸懵了。 赵清怡原本想着陈启会以“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来拒绝自己,却没想到陈启犹豫再三拒绝自己,还有这样深层次的、难以言说的理由——陈启和她说,他不能人道! 他说他,不能人道! 陈启说他,不能人道! 赵清怡虽是未嫁的女儿,自幼就开始读书识字,她自然知道“不能人道”的意思——在她的意识里,只有太监才不能人道! 倘若陈启说出别的隐私,即便再不堪,赵清怡依着自己爱重陈启的心或许都能揭过。但唯独这一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引起重视,并且要把它放在首位考量的。 不是赵清怡不知羞,也不是赵清怡重欲,而是男女成婚,敦伦之礼是必然绕不开的。否则子嗣从哪里来,家族兴旺又从何说起? 如果她和陈启成婚,早晚也都会遭遇现在的姨母、以后的婆母的催生。而一旦婆母发现她生不了孩子,即便再亲密的关系也会翻脸不认人。她到时候可能又会囿于自家夫君的面子,而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到那时候,所有的苦和责难都只会她一个人扛。 即便那时候还会有陈启的宠爱,但只是表面上的关心,没有子嗣依傍,没有未来可言,那样的虚浮的宠爱,要来又有何用! 赵清怡的视线死死地锁定陈启,她实在很不甘心——表哥这么健壮、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天阉! 可赵清怡也知道,事关一个男人的声誉和面子,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把这种事袒露人前与人开玩笑! 那么,表哥说的就是真的了。 他真的就是一个不能人道的天阉。 赵清怡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比份属天阉本人的陈启看起来还要难过万分! “清怡表妹……” “表哥!你……你别说了!我想静一静……那……不是你的错……你别多想,我……我先走了……” 陈启让面上笼上更加痛苦的神色,做挽留状:“清怡表妹……” 沉浸于痛苦之中的赵清怡竟是多一息都不想面对陈启的模样,话还在说呢,人已经往外开始走了。 眼见赵清怡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陈启脸上的痛苦之色慢慢褪去,嘴角逐渐浮现出淡淡地浅笑——他就知道,拼却一身剐,皇帝也能被拉下马! 赵清怡已然从园子里出去了,原本就不想逛园子的陈启就更没了逛园子的必要,他脚步匆匆地从秋意盎然的园子准备走回自己现在居住的院子。 才刚接近自己居住的院子,陈启就听到了赵煜颇为清朗的声音,里面不时还夹杂着二壮和肖亮的笑声。 陈启皱紧了眉,眼睛里散发出寒光——好你个赵煜,果然勾心不死!你不是说自己有事要去处理么?你所说的事就是勾搭二壮的事吧?!你倒是会钻营,把我丢给你妹妹,自己趁机钻空子,跑到我院子里来了! 第239章 实话实说 陈启站在原地使劲气闷了一会,等到心情稍微平和些,这才故意踏着重重的步子进了院子。 看到他进来,正在院中说笑的几人停止了说笑,纷纷抬头看他。陈启看向赵煜的方向,总觉得赵煜的眼神里写满了埋怨,仿佛在谴责他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似的。 陈启假作不知道赵煜到自己院中的目的,他一脸惊讶的样子:“表哥!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去处理么?怎么到了这个院子里来了?是这里有什么非要你处理的事情么?” 赵煜仿佛早就料到陈启会问自己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告诉方法交给七叶去处理了。本来想再去找你和清怡的,路过你住的院子,忽然想到咱们临出门时,二壮说自己昨儿爬山时伤到了——这倒是怪我,不该带你们爬山!我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就去拿了活血化瘀的药酒过来给他。” 二壮早在陈启没来前,听赵煜言说是专程来给他送药酒的时候,就对赵煜有了一波好感。赵煜不仅送了药酒,还陪他和肖亮闲话了这么久,让他对赵煜的好感更是倍增。 在赵煜到来的整个的过程中,赵煜对二壮都极尽温柔之能事:他先是跟二壮说药酒涂擦要讲究力度和方法,还怕二壮涂擦不好,要帮二壮涂擦。 笑话! 赵煜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二壮怎敢劳动他的大驾! 但赵煜实在太过热情,二壮拗不过赵煜,到底还是在赵煜的鼓动下任他挽起自己的裤腿、脱掉自己的鞋袜,让他给自己涂擦了一回。 就是这涂擦,让二壮更加改变了对赵煜的看法——二壮想不到赵煜那样的一个富贵哥儿,竟真的会侍候人! 二壮身上本就酸疼,擦了药酒之后按摩时这种酸疼就更明显。眼见二壮疼的龇牙咧嘴的,赵煜的笑虽然没停过,手上的力度却是逐渐轻柔起来,二壮感受着犹如抚摸一般的力度,这才眉目舒展开来。 赵煜果然没有骗人,拿来的药酒果然见效奇快!二壮感受着药酒沁入肌体的舒爽,却没留意到赵煜将他纤细、滑腻的腿和足逐渐捧入自己怀里时,渐渐加深的眸色。 最让二壮叹服的是,赵煜见识的广博。 赵煜一边帮二壮揉按,一边和二壮讲起了自己有趣的见闻,以至于在别处忙活的肖亮回到院子之后,也不由得竖起耳朵听赵煜讲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奇闻。 原本用药酒很快就会按摩好的身体,也因为讲故事之后时间被无形中拉长许多。就在陈启回来之前,赵煜也才刚刚结束给二壮的按摩。 二壮听到陈启问赵煜来院子里的目的,出于对赵煜按摩加陪伴的感激,就想着为赵煜说句话,附和着赵煜道:“少爷,赵公子的确是来给我送药酒的,我这边已经好了许多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赵公子不辞辛劳地帮我搓揉开药酒呢!” 二壮是实话实说,没成想一句简单的大实话,却害得面前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第240章 生气 陈启脸上强装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赵煜的脸上则笼上了一层明显的尴尬。 两人对视良久,别人看不出来什么,他们彼此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二壮不同程度的决心。 二壮不管怎么说都是陈启的小厮,赵煜终究落后了一步,此刻他也只能退后一步。赵煜极潇洒地冲二壮和肖亮摆手:“聚散有时,后会有期!我先回去了。” 肖亮跟随陈启日久,早就在陈启和赵煜的无声的对视中,觉察出了异样。 故而当赵煜挥手跟他们告别时,肖亮只是微不可察的冲赵煜礼貌性的摆了摆手。而二壮则因为沉浸在对赵煜的好感中,并没产生肖亮那样的觉悟。因而当二壮听到赵煜说“后会有期”时,他不仅对着赵煜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而且紧跟着赵煜的话音随口说了句:“后会有期!” 赵煜感受到二壮对他的好感,冲他绽出了个极灿烂的笑容。但二壮还没来得及看清赵煜脸上的笑,就被陈启强硬地捏住了后脖颈转向了赵煜的背面。 肖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赵煜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身走了。 陈启眼看二壮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偷偷觑看自己的模样,就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陈启知道赵煜对二壮动机不纯——一想到赵煜借着帮二壮涂药油的名义,实际上却是对二壮进行占便宜的举动,陈启的内心就升起强烈的愤怒感。他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拉过二壮的手,头也不回地拉着二壮往屋子里走。 二壮个子没有陈启高,腿就没有陈启长。陈启生气的时候步子又迈得特别大,二壮奔走不及,虽被陈启拉着走,倒像是在跑一样。 幸而之前赵煜送来的药酒神奇,经过赵煜的精心按摩,二壮酸疼的腿脚已然恢复不少。也幸而陈启和二壮所在的位置离房间并不太远,二壮虽被陈启拉得跌跌撞撞,到底没狼狈地彻底摔倒。 肖亮看见陈启一副要拿二壮兴师问罪的模样,心里吓了一跳——他并不知道陈启生气的真实缘由,只是觉着最近的陈启有些奇怪。但陈启具体的怪在哪,他又有些说不明白。虽然惧怕陈启的怒火,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地跟了上去。 肖亮刚到房间门口,陈启已然把二壮拖进了房间。 肖亮站在门口很有些踌躇,最后十分犹疑地喊了一声:“少爷……” 陈启这时已经把门关上了半扇,正在准备关另一扇。 陈启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仿佛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他眼睛注视着站在门口的肖亮,声音冰冷地说道:“滚到院子里去,谁来也不见!” 肖亮好不容易蕴集起来的要替二壮求情的决心立时就土崩瓦解:“好嘞!少爷!我这就滚到院子里去……” 陈启并不理会肖亮意图缓和气氛的话语,他砰的一声插关上了门,然后一转身抵住了背靠在墙角、正一脸惊慌地看着他的二壮。 二壮猜测自己肯定什么地方又惹到陈启了,并不敢多话,任由陈启把她半圈半抱在了怀中。 第241章 保证 陈启这时候才将完全紊乱的气息,在二壮面前显露了出来。 陈启用手指将二壮的下巴抬起,原本逃避他视线的低垂着眼睛的二壮就被迫抬起头看他。 二壮看到的陈启,眼睛里满是疼痛的底色。这样的陈启,由不得二壮不惊讶,他呆愣愣地看着陈启。 陈启看着一味呆愣的二壮,只恨人间的悲喜并不相同,恨不得立时剖开二壮的脑子和心,把自己的脑子和心安装一部分进去,让二壮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焦急和痛苦。 陈启一时又不免去想,幸而自己的盼望只是空想——如果真给二壮换上自己的脑子和心,看到二壮像现在的自己这样痛苦,他必定会更加的难过吧。 陈启自思自己眼下是进也不行退也不是,忽然就像没了力气一般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依靠在二壮的身上,手指轻柔地摩挲起了二壮的下巴。 陈启颇有几分无奈地道:“二壮,你以后能离赵煜远一些么?这里毕竟是赵府,虽然咱们两个自幼没大没小惯了,但你也知道,那都是素日我疼惜你的缘故。现在咱们身处赵府,赵府人多眼杂,即便赵煜找上门,你也不能和他太过接近……” 陈启说到这,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立起身子道:“不,你不只是不能和他太过亲近,你是应该根本就不能让他靠近或者自己靠近他——二壮,这么些年你也跟着我读了许多书了,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你是懂得的吧?现在,就是考验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陈启明白有许多话是不能让现在的二壮知道的,譬如自己对他的心思,再譬如赵煜显见的对二壮的不怀好意的心思。因为这些心思的隐秘和晦涩,陈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或许会达到让二壮自此对赵煜增加防范的目的,但更会让二壮藉此对他也产生不好的看法,并最终远离他——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向二壮挑明赵煜对他怀有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只利用道德的枷锁去光明正大的束缚住二壮——那样二壮就会自觉远离赵煜,而不会被赵煜蛊惑。 二壮听了陈启的话,原本有些愣愣的眼珠终于活泛起来。二壮感到有些委屈:他自然知道一仆不能侍二主的道理,他并没想去侍奉赵煜,可他之前确实又和赵煜委实太过亲近了一些…… 或许,少爷生气的缘由就在这儿? 是了!即便是自己养的阿猫阿狗一时和别人亲近了,主人都会接受不了,动辄打骂虐待,更何况像他们这样拿着主人月钱,却和别家主子亲近的奴仆了! 二壮把道理想通,心里的委屈立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愧对陈启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滋生,并逐渐满溢出来。 二壮聪明归聪明,但一直放在陈启身边由陈启养护着,以至于他并未涉及任何的阴私,心里是极为纯净的。此刻,他既觉得愧对陈启,就跟陈启道歉:“对不起,启哥哥。我没想得那么深远……你别生气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干一仆侍二主那样的事!下次……下次,我会离赵公子远一些,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陈启本就要达到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二壮自动缴械投降的目的,听到二壮主动跟自己保证以后再不和赵煜亲近了,心里高兴得简直要乐开了花。 一个微笑短暂的在陈启嘴边泛起,陈启立刻咬了咬唇,微笑随即在陈启嘴巴极快地消失了——陈启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 陈启看上去一脸的严肃郑重,眼睛里却是小狗般温驯、可怜的意味:“二壮,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会骗我么?” 二壮只觉得眼前的陈启是那样的脆弱、可怜,自己委实不该再伤害他,于是十分用力且坚定地对陈启点了点头。 陈启拥抱住二壮,这才露出了极其欢悦的表情。 第242章 心田花开 赵煜刚走出陈启的院子,脸上就变了容色——原本还一脸笑意的脸,瞬时如罩上了冰霜般让人望而生畏。 在白云山听到陈启大概地说起他和二壮的过往时,赵煜当时是一种无所谓的旁观者的态度。 赵煜一向自诩开明,无论任何人有分桃之礼、断袖之癖他都能接受,他都认为与他无关——只要那人拎的清,不要过来祸害他妹妹就好。所以他当时虽惊讶于陈启的“堕落”,为他觉得可惜,觉得二壮这个小厮长相俊秀,极为善于勾人,并无别的想法。 直到赵煜无意间在夜里,做了那个和二壮相关的、极为香艳的美梦。 就是因为那样的美梦,才让赵煜决定去妓院验证。直到赵煜在验证中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有了接近二壮、再近距离看一看的心思——即便最后他仍免不了要像陈启那样对二壮积下不能言说的心思,但他也要让自己这袖断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二壮现在每一日都被无形地捆绑在陈启的身边,赵煜根本无法得到和二壮相处的机会。 幸而清怡这时候找上了他,她说她不方便一个人过去找陈启,想要让他陪着一起去。 在陈启居住的院子里再次见到二壮的时候,虽然赵煜已经着意控制了,但他的目光还是免不了要被二壮牵引。 或许是刻意离得近了,又着意观察,赵煜发现,二壮的身上似乎自带着一种娉婷、袅娜的气质——二壮甚至都不用做什么,整个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的整个人并他的影像,都尽在风中摇曳生姿,灿烂夺目。 赵煜忽然就感受到心田花开的气氛:热烈,芬芳且迷人。 赵煜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确定自己对二壮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对二壮,完全就是心动的感觉啊。 赵煜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忽然又酸又涩起来——他自小就跟随着家人在商场里浸淫,人常说商场如战场,这一路行来,他赵煜什么刀枪剑戟、阴谋诡计没见过,没想到到头来却折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身上!可叹的是,他竟然还甘之如饴! 赵煜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算了:知道人心的诡诈和虚伪,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在这种虚假中整日游移。某一日当他觉得自己倦了的时候,或许会定下心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成婚,然后生下足以继承赵氏门楣的孩子——如此富足无澜的一生,或许也算和美吧! 只是赵煜千算万算,就没算到自己会因为偶然的一次短暂的相处,会看上一脸单纯、青涩无知的二壮! 赵煜在商场浸淫,欢场的事,亦是十分了解。他不仅见过各式各样的美女,也被各式各样的女人青睐。但赵煜和她们大多都是逢场作戏,关系亲密之后,实在难以甩脱的,大把银子甩下去,再激烈的纠缠也就都放手了。 时间一长,千篇一律的美女,带着各自目的的接近,只是纯粹泄欲的行为……这些都让赵煜后来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审美疲劳,就连对男女之事都产生了一种厌倦感。 第243章 上心 其实,处在赵煜这个身份、地位,仰仗他现在拥有的这些财力,除了达官贵族、王侯将相的闺女,他又有什么女子得不到呢!但偏偏赵煜却对同为男子的二壮动心动情。 这样荒诞的故事突然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赵煜免不了要怀疑,月老在牵红线的时候,可能是喝醉酒了——要不然他绝不会失心疯发作一般,对自己表兄弟的心头好动心的! 可是动心了就是动心了——赵煜固然能够操控商场的人心得失,但他却无法操控自己动心动情的现状。 赵煜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陷入自我矛盾的人——这或许和他做生意常常需要决策有关系,杀伐果决已经沁入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赵煜真心想要的东西,他就费尽心思,只为得到——关于这一点,他和面对二壮时常常纠结的陈启有着本质的不同。 陈启不愿意让二壮跟着一起游园也罢——赵煜知道自己对二壮的那点心思,现在在一向聪明的陈启那儿早已昭然若揭。 赵煜也没想着遮掩。 赵煜知道,如果他想从陈启那儿得到二壮,两人早晚都会争执起来。跟别人他可能会耍点阴谋,自家兄弟,怎么着也得客气一些——阳谋,是他对亲情的最后一点尊重。 赵煜回到自己的院子,七叶还在院中等候着他。 赵煜也不进屋,扭身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七叶赶紧将从屋里取来的茶水奉上。 赵煜本来已经端茶在手,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七叶:“你和陈启身边的小厮熟吗?” 七叶微微弯着身子,想了片刻道:“我和那个叫二壮的不熟,和陈少爷身边的肖亮倒是有一些交情。” 赵煜闻言,眉头微微地一皱:“表少爷总归是客,你总要上些心。高级的待客之道,不能明着问客人喜好,总要旁敲侧击,从身边人入手。我瞧着陈启像是与那个叫二壮的小厮更为亲近些,你要尽快和他熟悉起来——喔,我瞧着这个二壮面生得紧,也不知道这个二壮可靠不可靠,你跟肖亮打听一下他的身世背景、有什么爱好。” 七叶深觉自家少爷对表少爷关怀备至,私底下为他考虑这么多。在赵煜吩咐的当口,七叶一脸敬佩地看着自家少爷,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去了。 赵煜常常在外谈生意,虽早已见惯了车马喧嚣、过惯了迎来送往的日常,但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是极喜欢安静的。在他屋里的侍从,都是“非不要不出现”,他身边也只有七叶、寂照等几个颇为得力的小厮能常常出现在他身侧。 但平时寂照他们常常被他派出去巡查业务,因此,大部分时候就只得七叶在他身边侍候。七叶一离开,原本就阔大的显得空落落的院子更加清寂起来。 赵煜伸手摸上了桌上放置着的杯子,不知怎地,细滑的杯壁竟让他有了一触再触的心思。赵煜原本是要饮水的,现在却兀自摸着杯壁出神。 第244章 送药酒 赵煜触摸着细滑的杯壁,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在陈启院中给二壮擦涂药油的景象。 赵煜假借有事从陈启和赵清怡身边离开,心里想的就是趁着陈启不在二壮身边的当口,去到二壮的身边和他近距离接触一下。 骤然生出的情意,正是最热烈的时候,赵煜一想到能够和二壮单独相处,心里就是一阵激荡。残存的鸳梦早已深刻入髓,即便再与世不容,超出自己的理智,此刻都有些顾不得了。 以往的赵煜从不缺美色,对美色看得亦是十分平淡。忽然有一天,一个让他常常看不见、更无法得着的人,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完全侵袭入他的内心,一下子就点燃了赵煜心里隐藏着的战意和占有欲。 本来以赵煜的身份突然去和二壮亲近,少不得还要去搜寻一些理由。但他们从陈启院子里离开时,二壮曾说他爬山时伤了腿,就给了赵煜很好的接近二壮的理由:二壮的腿受伤都是因为他要带陈启去爬山,他对二壮的受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理应给二壮送活血化瘀的药油——药油要发挥好的效果,最好要揉开,他甚至还要寻机给二壮亲自擦涂药油。 赵煜很快地让七叶把药油找到并送到了他的手里,等到他拿着药油进到陈启院子里时,二壮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二壮是背对着院子坐的,昏昏欲睡的他当时的意识其实并不是很清醒。直到身后有隐隐的脚步声传来,随即鼻端嗅闻到极清冽的气息的时候,二壮才从迷糊中逐渐清醒过来。 二壮一睁开眼,就看到赵煜微笑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二壮猛然一惊,对于这位赵家少爷,他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他不是跟着少爷他们一起去游园了么,怎么少爷他们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几个意思? 赵家少爷也是主子,二壮来不及多想,当时就准备从椅子上站起,给赵煜行礼。 赵煜看到二壮准备起身,立时就伸出手按住了二壮的肩膀——这还是赵煜第一次和二壮单独见面,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触碰二壮的身体。赵煜发现自己掌下的肩膀,十分的单薄、小巧,似乎一捏就断。赵煜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情愫,忽然间就产生,满溢了他的识海。 赵煜到底是成年男子,人又如陈启一般生的强健,他下的按压之力又足,二壮猝不及防之下,终是被赵煜给牢牢地压在了椅子上。 二壮没想到赵煜会突然触碰自己,眼看着自已一侧的肩膀已经被赵煜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二壮不由看向了赵煜。 赵煜正隔着衣服,用心去感受二壮的温度呢,看到二壮看向自己的眼神,虽有些不舍,到底还是慢慢松开了按压在二壮肩头的手。 赵煜不等二壮开口,就盯着二壮笑着摇了摇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巧的药酒瓶子:“你的腿不是爬山的时候伤着了么?我过来给你送活血化瘀的药酒。” 第245章 仰视 二壮再没想到和自己仅只是一面之缘的赵煜,会专程过来给自己送药酒。 二壮很是惶恐,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怎么竟然能够驱使像赵家这样家大势大人家的少爷。 金尊玉贵的少爷赵煜竟然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奴仆如此客气,弄得二壮又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但二壮也才半弯起身子,就见赵煜的手又要朝自己伸过来了。 虽然赵煜模样英俊,看起来也颇为和善,但两人终究身份有别,二壮不敢逾矩,更不想再有被赵煜给按压在椅子上不能动的经历了。 因此,二壮虽然已经半站起身子,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在中途又坐了下去。 赵煜的手却已经朝着二壮伸出,只是连二壮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极为尴尬地在半空中划拉了一下。 二壮知道赵煜按压自己是一番好意,怕自己的反应会让他觉得难堪,忙安慰赵煜道:“那……那个……多谢赵公子替我着想……” 赵煜颇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他不知道一贯修养极好、斯文有礼的自己,怎么在面对二壮时显得这么急匆匆的,好像色鬼一样迫不及待地去占二壮便宜似的。 一时,两人一个半坐在藤椅上,一个站在藤椅前不远的地方,都没有讲话。 二壮舔了舔唇,他有心缓解两人之间存在着的尴尬氛围。二壮朝着赵煜伸出了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很有些卑微地对赵煜说道:“多谢……赵公子体恤,害赵公子专门跑这一趟……小的如果不收下药酒,就是不识抬举了。如此,还请赵公子将药酒赏给小的吧。” 赵煜来给二壮送药酒,绝不是来看他向自己奴颜卑膝的。他渴望和二壮进行平等的交流,他想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个意外而固执的闯入他心灵的人。 可二壮却把话说的那样卑微,以赵煜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二壮是在告诉他,不该继续在这里停留。 对于二壮表面恭敬,实则是驱赶的举动,赵煜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赵煜是谁啊,纵横商场十余年,又岂是没有什么涉世经验的二壮,所能驱赶的了的? 陈启把手中的药酒不仅没有递送给二壮,反而攥的更紧了。他啪的一声打开塞的颇为紧致的药酒瓶子,像个兜售货物的货郎般,殷勤地朝着二壮的方向低下了身子。 虽然赵煜的身形颇为高大,但藤椅的高度却也极高。因此当赵煜半蹲下身子的时候,他的头也仅仅高出二壮所坐的藤椅、比二壮置于椅子上的膝盖高那么一点点。 因为赵煜蹲下而二壮又坐在藤椅上的缘故,赵煜要看向二壮,就非得仰视他不可。 在二壮离开之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当赵煜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回想起那个秋日寂静的午后,他蹲在地上仰视二壮的情景,赵煜常常会忍不住感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他那样突然而然的罔顾身份和地位的下蹲,或许就是命运曾经好心给过他的提示——在爱中,他注定是那个永远蹲下,无法得到,只能卑微的仰视爱人的人。 这或许,也正是命运的残酷之处。 第246章 挨近 除了跟父母长辈,这还是赵煜第一次向一个外人弯腰低头。 虽然赵煜仅只是半蹲的姿势,但作为一个广有资财的富家少爷,为了讨好一个仆从而苦心钻营,甘心以身做谋——无论是赵煜本身,还是古往今来能够窥见的所有少爷们的经历,都是绝无仅有的事。 赵煜半蹲着抬头,望向坐在藤椅上、比自己高出小半个身子,朝自己俯身下来的二壮。 小小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纯净的眼眸黝黑闪亮如星 ,眼波流转间似有璀璨的光华在其中流转。或许是被秋日还有些热意的日光照射得有些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赵煜的过于靠近而有些羞囧,二壮原本幼细瓷白的脸上微微透着些红润,犹如天然的胭脂,更衬得他姿容胜玉,秀俊美好。 赵煜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他也绝不是什么纯情少男,可面对简单朴素的二壮,他却宛若丢了心、失了魂魄一般。赵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忽然急剧跳动起来,心底里莫名的情绪也开始肆意奔涌,似乎下一息就要破体而出。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赵煜对二壮蓦然萌发出的渴望更深,他知道只要自己伸出手拉二壮一把,二壮就会跌落在他的怀中,他就能一亲芳泽。可是赵煜也知道,只要自己那么干了,恐怕此生就再也无法靠近二壮。 许是赵煜蹲伏下来的时间比较长,二壮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赵煜身份高贵,却屈尊蹲在自己身前,二壮即便是个傻的,也知道不合规矩。虽然二壮的身子已然尽力弯向赵煜了,但他的身体还是高出赵煜很多。二壮的手抓紧了藤椅上的扶手,犹豫着要不要马上站起来。 赵煜将二壮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他暗暗攥紧了手里的瓶子,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脸上适时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 “你不用紧张,我蹲下来,是为了给你看这个药油的……” 赵煜一面说,一面将手中拿着的药油瓶凑近二壮的眼前。 二壮不知道药油有什么好看的,但赵煜既然这么说了,二壮也就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二壮把眼睛凑向瓶口,赵煜的手微微的转动起瓶子,一股浓烈而芳香的气味随之传来。二壮定睛细瞧,就看到金黄而浓稠的液体随着赵煜的动作在瓶子里缓缓流动。 二壮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药酒,闻起来就像花蜜一样甜香,他惊奇地看向赵煜,虽然没有说话,眼神里的求知欲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 二壮只顾着研究药酒,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往下倾斜的离赵煜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 赵煜本就想和二壮亲近,自不会点破二壮离自己过近的事实,他甚至还巴不得二壮能够离他再近一些。 离得近了,赵煜就嗅闻到二壮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幽幽的香气。 赵家的店铺也有经营香粉、香料的。 赵煜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他知道二壮身上的这种幽香,并不属于任何香粉或香料的气息,倒更像是天然的。 闻惯了各种香料和香粉气息的赵煜,忽然就被二壮身上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香气,给深深吸引并迷醉了。 第247章 百两银子的药酒 赵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也会有情不由心、深坠情网的时刻。自从遇到二壮,一切的一切都完全脱离了赵煜原来的人生轨迹,与他二十多年以来受到的教育、建立起的人生信仰完全相悖。 如果有谁把赵煜现在的经历告诉原来的赵煜,赵煜一定会对对方嗤之以鼻:“你说的这男子也恁不中用了!听你这故事情节就是在瞎扯淡!喔,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玩意,竟然能够引得那样一个素来杀伐果决的精明男子为他牵肠挂肚的——兄弟,世间的美人儿死光了么,你是还没睡醒吧?”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赵煜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二壮觉得药酒好闻,跃跃欲试地看向赵煜。赵煜把手里攥着的药酒递给二壮,两人交递之间手指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二壮不觉得什么,赵煜心里却是一阵旖旎。 二壮一边把药酒凑近鼻端深嗅,一边细看瓶子里的药酒,对近旁的赵煜道:“赵公子,这个药酒怎么这么香,这么粘稠啊,和我以前看到过的都不一样哎。” 赵煜眼睛里只有面前青葱可人的二壮,听见二壮问,随口答道:“这个不是咱们这边的药酒,是西域那边的,你看到的这么一小瓶,要百两银子……” 二壮听到这么一小瓶药酒就要百两银子,顿时唬的跟什么似的,也不看药酒了,像尊重祖宗似的把药酒珍而重之地递送到赵煜的手里。 二壮的脸上笼上一层后怕的神色,喃喃地道:“这个也太贵了,幸好,幸好……” 赵煜这才知道在自己眼里十分寻常的东西,在二壮那里可能连触碰都是一种罪过。 赵煜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疼惜,有些后悔不该和二壮谈起药酒价值几何,但说过的话也收不回去。他只得道:“这个药酒本来就是送来给你用的,我那里多得是。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些钱财,这点东西,你即便是摔了,也不值得什么……你身上酸疼,说到底都是因为我要带着你家主子去爬山才造成的,不管如何,我总要尽我的一份心,才能安生……” 二壮深怕自己把药酒打了,这才把药酒极为郑重地还给赵煜。他自觉自己用不起这么昂贵的药酒,再说了,不就是身体酸疼么,忍过一两日的也就好了。用百两银子买一个身体舒适,无论从哪里看,都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二壮本能的就想拒绝。 可赵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只一味言说如果二壮不接受这个药酒,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安,必将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二壮不知道赵煜话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他自觉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二壮一时心软,就冲着赵煜点了点头,准备接受他的药酒。 赵煜见二壮终于点头,心里非常高兴。他把药酒重新塞上,放在了地上,伸手就要去触碰二壮的裤腿。 二壮眼见赵煜要摸自己的腿,着急忙慌地避让开,眼里不可避免的带着些防备看赵煜:“赵……公子,好好的……你做什么?” 第248章 说服 看见二壮眼里明晃晃的警惕,赵煜才自省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急切。 赵煜深怕二壮会因此疏远他,忙拿起地上的药酒解释:“这个药酒有些特别,要讲究力度和方法,需要揉按开,否则不是白涂了么?你连这个药酒见都没见过,我想你更是不知道如何使用的吧?既是我做下的错事,我自当花费点力气替你揉按一下……你之前不也说这个药酒贵么,我觉得运用得法就不贵,没发挥效果就是贵,你说呢?” 要不说赵煜是生意人的本性不灭呢,即便是忽悠二壮入局,也是拿药酒昂贵的价值来说话,那可是二壮顶在意的事。 二壮听赵煜如此说,神情终于慢慢地松动起来。但想着要让赵煜给自己揉按身体,二壮的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赵……公子,要不你和我口述一下方法也可以的。我其实也不算笨,我自己可以学的……” 赵煜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伸手拉起二壮的衣袖,把二壮的手轻轻地抖了抖:“你确定你这样一双柔弱的小手有力气擦涂药油?再说了,说和具体的做是有区别的!你还是不要再寻思别的了,大家都是男子,我还能对你使坏不成!” 赵煜的一句“大家都是男子”,成功地把二壮的嘴给堵上了。二壮也只能听从赵煜的安排,准备让他给自己揉按身体。 赵煜因在地上蹲伏良久,腿脚免不了有些发麻。他视线在院中搜寻了一圈,这才发现不远处正好有闲置的矮凳,赵煜走过去将矮凳拿了过来,重新坐在了二壮的近前。 陈启是一早交代二壮今天不用出去的,二壮腿脚不舒服,因为只在院子里待着,就穿了极易穿脱的便鞋。 赵煜也不跟二壮客气,一伸手就把二壮的鞋子脱掉,把他的一条腿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二壮跟赵煜毕竟不熟,虽说赵煜眼下的举动只是帮他治疗酸疼的腿脚,但二壮骨子里到底是女孩子,一时只觉得羞怯,脸上竟是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赵煜虽然表面上是一副极为平静的样貌,心里却是早已炸开了锅。二壮放在他腿上的腿脚不由让他想起那次梦境中的经历,眼下,似乎是梦境照进现实的时刻。 赵煜抬头看向藤椅上的二壮,少年面色羞红,竟是含羞带怯,我见犹怜的样貌。 赵煜心中一阵惊跳,强自镇定自己,猛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手缓缓地伸向了二壮的裤腿。 二壮穿的裤子是一般的家丁们常穿的颇为粗糙的布料,对于向来穿惯了绫罗绸缎的赵煜来说,是从没有过的触摸体验。赵煜却宛若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事一般,小心地把二壮的裤腿一点点卷起。 赵煜神情里是少有的专注,似乎天地间只剩下给二壮卷裤腿这样一件事。随着裤腿的一点点的卷起,二壮细嫩、白皙的腿部肌肤一点点呈现在赵煜的眼前。幻梦里的景象又一次和现实重叠,赵煜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身体里涌动的情愫太过激烈,赵煜只能不断给自己暗示,他不能轻举妄动。 裤腿刚被赵煜卷到大腿上一点,就被二壮的手给拦住了。 第249章 谋划来的相处 赵煜从有些迷蒙的感觉中苏醒,有些不解地看向二壮。 二壮微咬着唇,有些羞怯又难堪地开口:“这……这就够了……” 赵煜看了看二壮横亘在腿根的小手,心里颇觉得有些遗憾,但到底没说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 虽然整条裤腿并没有卷尽,但二壮大半多的腿还是完全袒露在赵煜的面前。 赵煜见过的女人,碰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因为和她们在一处亲密,触摸过的腿也不少。但神奇的是,都没有眼前二壮的腿带给他的冲击力这样深刻——虽然都是一样的白皙、细致的肌肤,但因为长在二壮的身上,对于赵煜来说,就有了不同的意味和感受。 赵煜深吸了一口气,把地上的药油瓶子打开,倒了一些金黄色的液体在自己的手上。接着,赵煜把手凑向了二壮的大腿处。 赵煜的手刚摸上二壮的腿,二壮的腿就猛然惊跳了一下,赵煜也被终于得偿所愿的触摸激的心神一荡。 赵煜有些口干舌燥地看向二壮,二壮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有些讪讪地说道:“没事……你……继续……” 赵煜低垂下头,极力掩饰眼中的欲色。他定了定心神,将手重新凑向了二壮的腿。 本就细嫩的腿部肌肤,因为有了药油的浸润,摸起来更加的细滑。原本看起来是金黄色的液体,在涂抹上肌肤之后,色泽很快地就和肌肤的颜色相互融合了,让二壮的腿部呈现出一种极其白润、光泽的模样。 赵煜的手在二壮的腿上来回的抚触,为了不让自己心猿意马的厉害,赵煜刻意地微微用了些力道。 赵煜的手掌十分的宽大、温热,在赵煜初初对二壮的腿部进行抚触的时候,二壮的心里毫无缘由地升起一种颇为羞耻的怪异感。 但好在,后来这种怪异感就随着逐渐加重的揉按消失了。二壮身体里潜藏着的酸麻,因为赵煜揉按的力道不断地被激发出来,二壮有些承受不住地哼哼,腿上更是不断地闪躲起来。 赵煜浑身紧绷地停下了手中的揉按——二壮的哼哼和他腿上无意识的来回闪躲的动作,忽然就和赵煜曾有过的梦境完美重合。 赵煜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将二壮给拢在身下,将虚幻里曾经出现过的景象在现实里做个完全。但可气的是,无论从哪方面他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二壮从头到脚都是归属于陈启的,就连眼下这个院子,此刻也是归属于陈启居住…… 赵煜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力,心里充满了满满的挫败感。 “赵公子……” 二壮动了动自己的腿,赵煜的手还放在他的腿上,不揉按的时候,怎么着都有些怪异。 赵煜像忽然间苏醒一般,又重新倒了些药油帮二壮揉搓。这次他的力度放得轻柔了些,二壮没感觉到酸疼,也就乖乖地任赵煜揉按。 眼见赵煜的手终于滑至自己的脚踝,二壮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条腿终于要结束揉按了。 二壮心里才刚放松,没想到赵煜连招呼都不打,就伸手拉下了二壮脚上的袜子,二壮的脚立时显露在赵煜眼前。 第250章 对比 二壮脑海里虽然没有被灌输过女人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的各种意识,但自己一向不见天日的脚忽然被置于人前,还被不熟悉的人看见,他的心里还是极为羞窘和尴尬的。 二壮刚想把自己显露在赵煜眼前的脚收回,赵煜已然先一步将二壮的脚裹挟在自己的怀中。 “我……我……” 二壮羞怯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不停地“我”个不停,神情里的羞窘竟就让人想再摧折他一番。 赵煜花了这么多心思接近二壮,好不容易得着正大光明的亲近他的机会,又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念想。 赵煜说服二壮的理由信口拈来:“你腿上不舒服,脚上也必定不舒服。既然已经开始用药酒缓解了,哪有治病治一半的道理!” 二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得忍着羞怯,对赵煜点了点头。 赵煜眼见二壮点头同意,这才自怀中放开二壮的脚。 二壮的脚,果然不同于他在妓院中看到的那些被裹断了脚趾的女人们的脚。 二壮的脚是天足——脚型纤长、细瘦,根根骨指分明,脚甲圆润饱满,透着天然的、健康的、淡淡的粉色。 赵煜虽没见过太多的男人的脚,但他知道,二壮的脚并不同于一般的男人的脚。赵煜将视线从二壮的脚投射到二壮的脸上,赵煜不得不再次怀疑二壮的性别。但他随后又不免暗笑自己,陈启都跟二壮生活六七年了,都没说二壮是个女的,他在这里怀疑个什么劲! 或许 ,二壮的脚生的如此秀致,仅仅只是造物神奇,不忍心将一个如此美丽的人打造的有任何的瑕疵吧! 最后,赵煜也只得如是想。 赵煜把药油倒入手中,徐徐地将药油在手掌中展开,然后将药油涂抹在了二壮的脚上。 二壮不知道赵煜是不是做什么都这么细致——不止他的整个的脚面、脚底,就连五根脚趾的缝隙,都被赵煜的手指一一的涂抹、按摩到了。 当赵煜的手指不经意地按摩到二壮的脚心,二壮难免会觉得有些发痒,立时整个脚和身体都忍不住弓了起来。谁知赵煜像不知道这回事似的,此后多次按摩,总有意无意地经过那里揉按,惹得二壮常常一阵颤栗。 二壮被赵煜这样揉按地多了,就拿眼睛去瞪赵煜,想让他良心发现,减少对自己的折磨。但赵煜却是一副专心致志、埋头苦按的模样,倒让二壮有些赧然:人家身份尊贵,都自降身份给你按脚了,你还有什么不足的! 这样催眠自己后,再遇到赵煜这样的揉按,二壮只能一边弓着身子,一边咬唇忍耐。实在忍不得的时候,二壮就仰躺在藤椅上,抬头去看天。 二壮抬头看天的时候,赵煜将二壮的脚往自己的怀中拢了拢,他细长的手指流连地在二壮的脚上抚触了一圈,终于还是给二壮将之前脱掉的鞋袜穿上。 赵煜将二壮按摩好的一条腿从自己的腿上放下,抬起了二壮的另一条腿置放在自己的膝上。 第251章 衡量 再次给二壮揉按另一条腿时,赵煜的整个状态都相较之前要轻松、活跃许多。 赵煜本就是见多识广的人,为人又十分的机敏,如果他不愿意便罢,真的要花心思去讨人欢心的话,是十成十的不会失手的那种。 赵煜捡了自己平素做生意时遇到的人和有趣的事,当做故事讲给二壮听。 二壮自从去到陈启身边,就唯陈启马首是瞻,半点社会经验也无。此刻遇到能说会道又经验十足的赵煜,简直如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新奇。 赵煜眼见二壮对自己的话听入了神,眼里对自己崇拜的光彩更是要满溢而出,心里是十足的快慰。他精神振奋,简直比赚了大笔的银子还要开心。 两人聊的开心,无形中就消弥了许多尴尬和暧昧的气氛。二壮也在和赵煜的聊天之中,第一次忘却了赵煜少爷的身份,而只是把赵煜当做身边的一个朋友,一个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陪伴自己的人。 赵煜是精明的生意人,很多时候即便他没有刻意要干什么,但深入骨髓的算计还是会不断的冒出头来,不断的渗入到他的行为中去。 生意人惯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普通人只会一心一意执着于眼前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了。 是以,当二壮兀自沉浸在赵煜讲述的丰富的故事和传奇之中时,赵煜却能在讲述之外还能着意给二壮的腿脚按摩。 或许就连二壮自己都没注意到,赵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然将他的小半截腿脚放置在了自己的身上,两人的身体已经贴靠的极近了。而赵煜原本该带些力度的揉按,因为赵煜刻意放柔了的力度,已然如抚摸般了。 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不妨肖亮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 赵煜在肖亮刚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了肖亮。一见肖亮,赵煜就极快地把二壮原本被撩到大腿的裤脚给翻了下来。虽然赵煜的手还在揉按,但二壮的脚已经被他刻意前倾的身子给遮挡的差不多了。 肖亮看到赵煜出现在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还是有些意外的。 待看到赵煜和二壮两人端坐的姿势,肖亮更是唬的不行——乖乖!二壮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坐得比赵公子还高!赵公子这又是干什么呢,怎么离二壮这么近,就像要贴到二壮的身上去了! 肖亮一边疑惑的挠头一边走近二壮和赵煜。凑近了一看,险些把他的下巴给惊掉了! 虽然赵煜已经保护似的把二壮的脚部,借助自己的衣物仔细地遮蔽掉了,但二壮的脚放在赵煜的腿上,却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实。 肖亮完全想象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会让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以这样奇特的方式聚集在一处。 赵煜自然知道,肖亮的处事经验和头脑要比二壮要精明许多。他和二壮如今所处的境地,与其遮遮掩掩徒惹其猜忌,但不如就按照他和二壮说好的理由,真假参半的来说。 第252章 合理的解释 肖亮和赵煜的眼神在肖亮进到院子里的时刻,已然接触过了。肖亮避无可避只得有些扭捏地上前,站在赵煜身前不远的地方,迟疑地开口:“赵公子……” 二壮是背对着肖亮的,听到肖亮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肖亮,听故事听的心情极好的他,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肖亮哥哥,你回来了呀。” 肖亮看了看二壮被赵煜抱在怀里的脚,又看了看面带笑容看着自己的二壮,脸上微带着笑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开投注在了赵煜的身上。 赵煜早就察觉到了肖亮的眼神,不过他连许多生死攸关的场面都见过,又何惧肖亮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盯视呢! 赵煜微微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向肖亮,一边给二壮继续揉按,一边淡淡地道:“喔,你来了。你来得可真不巧,早些来,或许还能帮二壮揉按一下!” 看到肖亮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流露出的微有些尬尴的表情,赵煜这才紧接着又说道:“说来也巧,刚刚我和妹妹来找你们家少爷到园子里游玩,你家少爷原本想让二壮到院子里侍候的,可二壮却因为爬山时伤了腿脚没能够去成——害你家少爷无人侍候,可是我的罪过。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给二壮送点药酒过来。只希望二壮能够早点好起来,尽快侍候你家少爷!” 赵煜说罢,把地上的药酒瓶子拿去,冲着肖亮扬了扬:“只是这个药酒要用的按摩手法极特殊,这里又没有旁人,我看二壮经络不通的厉害,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给他揉按了……” 赵煜一段话说得合情合理,加上二壮在旁边一直点头附和,即便肖亮最初看到金尊玉贵的赵煜给地位卑下的二壮按摩时心有疑虑,也慢慢放下了一些心中的猜忌。 肖亮来了之后,赵煜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按摩动作。一是因为他还想跟二壮再相处一会,二是因为肖亮一来他就停止自己的按摩恐怕会让肖亮心里有疑虑。赵煜索性就当着肖亮的面,给二壮的脚部做按摩——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 赵煜接着之前的话头,把中断的故事又重新讲了起来。 肖亮眼见自己回来之后,赵煜当着自己的面仍然如常的动作,心底里的疑虑终于全消——或许只是因为赵煜人极好,所以才特地过来给二壮送伤药、按摩的吧。 肖亮虽如此想,终究再没离开二壮的身边。他正好对赵煜讲的那些新奇的故事也极感兴趣,就待在了二壮和赵煜的身边,直到陈启从园子里回来。 …… 赵煜的回忆到此中断,他的手依旧无意识的触摸着已然凉透了的茶杯,脑海里反复翻涌的是自己给二壮擦涂药酒时的情形。 之前没有和二壮近距离接触过,赵煜的心底里虽然有隐隐的期盼,但是这种期盼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今他借着送药酒、给二壮擦药酒的借口,和二壮近距离接触之后,这种期盼就突然具化起来,逐渐生成了无可控制的欲念——他想要二壮,不管是从陈启手中争也罢,抢也好。 第253章 赵清怡的伤心 赵清怡几乎是逃一般地和陈启分开,然后脚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几个丫鬟在身后跟着,都有些不解:自家姑娘怎么走得这么快,让她们一路小跑都跟不上——姑娘平时不是最注意行走礼仪的么? 赵清怡一进入屋子,就让人关上了门,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哭哭啼啼。 赵清怡满腹委屈和伤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自己一心爱慕的人怎么竟然会是一个天阉! 赵清怡的哭,更多的是为自己而哭——她哭的是她无疾而终的爱情,她哭的是她满腹的尽付流水的情意…… 赵清怡没想到,在自己对爱情、对生活,抱着美好愿景的时候,突然会被命运猛烈的重重一击,让她所有的关于未来和爱情的梦想,瞬时就破灭了。 赵清怡生于富贵之家,从小就是在锦绣堆中长大的,她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见过什么苦难?陈启在花园中告知她的事,确切地说才是她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只是这第一个难题,对赵清怡来说,却是如此的沉重。赵清怡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房中不停的哭泣。 跟随的丫鬟见赵清怡从花园中急匆匆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房间里又不时传出哭泣声,就都有些惧怕,不敢担责,她们就把小姐哭泣的事上报给了赵氏。 赵氏一听自家女儿不知受了什么委屈,连府中正要处理的各种庶务也没心思处理了,着急忙慌地就赶到了女儿的院子。 赵氏进了门,果然发现赵清怡正趴在床上哭泣。看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赵氏心里涌出无限的心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前去劝慰自家女儿。 赵清怡在看到母亲后,心里感受到的所有的委屈瞬间迸发,一下就扑到赵氏的怀中哭个不停。 赵氏轻抚赵清怡背脊,不停地劝慰:“清怡不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阿娘给你做主……” 赵氏不这么说还好,赵氏这样一说,更勾起赵清怡的心事,赵清怡哭的更大声了。赵氏无奈,只得手忙脚乱的哄起自家闺女。 也不知赵清怡哭了多久,哭声才慢慢停了下来。赵氏细看赵清怡的脸,唬了一跳,赵清怡的眼因为哭泣竟就跟桃似的肿了起来! 赵氏一时又让人备煮鸡蛋,一时又让人到地窖中取冰块,一时又想去叫府医,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赵清怡刚从巨变中走出,心情还不好,对于自身的容貌一时还顾不上在意。她拉住赵氏,让屋中被指挥得有些慌乱的人都出去,摸了摸肿胀的眼睛,不在意地道:“阿娘,我没关系,只是哭得有点久了,慢慢恢复就好了……” 赵氏敏感地察觉到自家女儿的变化——平时的赵清怡,多掉几根头发都会大惊失色,现在眼睛肿的像桃似的却浑不在意,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真正为难的事,才会让她如此的! 第254章 不愿和不能 屋子里已然没有外人。 赵氏觑着赵清怡的神色,缓缓开口:“我听侍候的人说,你是在花园中见了陈启才这样的……你告诉阿娘,是不是……陈启欺负了你……” 赵清怡看着赵氏关切的有些急迫的眼神,知道赵氏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不由得自嘲起来:如果陈启真的“欺负”她,倒也好了!那么她的爱情也不会落空,她的美梦也就实现了!可惜…… 赵清怡自嘲罢,一脸苦笑地冲赵氏摇了摇头。 赵氏原本想着自家女儿是在陈启那儿受了委屈,才委屈落泪的。但她刚刚的一番试探,却被赵清怡给否定了——不是“欺负”,也没有情难自禁,可自家女儿却委屈的哭个不行。如此一想,事情就到了相反的一面——难不成是陈启这小子拒绝了清怡? 一想到一心爱慕陈启的宝贝女儿,被陈启拒绝会是多么的伤心,赵氏比自家女儿受到陈启欺负还要气愤:“清怡,不要难过!阿娘这就去找陈启那小子去问个清楚,像你这样好的姑娘他都不要,他还要上天不成!” 赵氏说罢,起身就要走。 赵清怡急急地跟了上去,拉住了赵氏的手臂。赵清怡怕母亲找上陈启之后,陈启会在伤痛之外更添难堪。她此后虽然不能跟陈启成婚,但陈启到底也是她一心爱慕过的人,又是自己的表哥,她不能让母亲因为自己的问题再去为难陈启——毕竟他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天阉的。 “阿娘,不是表哥的问题……他不是不想娶我……而是……不能娶我……” 赵清怡顾及着自己曾经答应要帮陈启保密的话,不肯将话说全,却也是尽力说出了其中的原因。 赵氏说要替自家闺女去问陈启,是爱女心切,也是一时的激愤之言,现在被赵清怡拦着,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赵氏听出了赵清怡话里有话,皱着眉沉吟:“他……不能……娶你?” 一个正当婚配的青年男子,突然告诉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子,说自己不能娶她——且那女子各方面都是最上乘的,不仅姿容出众,家中还广有资财。 即便是个傻子,都知道要把这个女子想方设法娶回家的吧。 但男子却依旧同女子说,他不能娶她。 注意,不是“不愿意娶”,而是“不能娶”——虽然就几字之差,背后隐藏的信息可是天差地别。 不愿意娶,或许是不喜欢,又或是心里有了别人——赵氏没听过陈夫人跟自己提起陈启有喜欢的人啊,而且据赵氏观察,陈启也不像外面有了喜欢的人的那种情形。 不能娶,则比较简单了——身有疾病,没有能成婚的资本,做不了人家的丈夫…… 赵氏的眼睛蓦然间瞪得老大:不会吧,陈启的样貌看起来是那样的阳刚,他的身体也是极为健壮的样子,怎么会做不了人家的丈夫! 赵氏把目光投向赵清怡,人常说知女莫若母,但做女儿的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呢。两人虽然都没说话,却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一致的答案。 第255章 做出正确抉择 赵氏紧走几步走回到赵清怡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母女两个坐回到床上。 赵氏的手来来回回抚触赵清怡的手,脸上一点点漫上心疼的神色,最后没忍住眼泪还是一滴滴落了下来。 赵清怡眼见母亲哭泣,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止息的泪水又重新滴落了下来。赵氏瞧见,忙用手里的帕子替赵清怡拭泪:“我儿……怎么这么命苦……不哭,不哭……咱们不哭……” 赵氏虽说口口声声安慰赵清怡不哭,自己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泪——她的哭也仅只是为自家女儿感到不幸,为赵清怡哀悼一场酝酿许久却一朝失去的爱情。毕竟赵清怡整个的幼年和如花的岁月里,都只有陈启这么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赵氏知道自家女儿对陈启的看重和喜爱,她知道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痛,陈启的不幸间接的也造成了女儿的不幸。 “这可恨的……贼老天!我的苦命的孩子……” 赵氏人到中年,按理说对鬼神仙佛应该充满着敬畏,可女儿的婚姻眼看着遭受曲折,让赵氏的心也不由怨愤,几乎是口不择言起来。 赵氏说完,也自觉说话太过,连忙说了几声“罪过”抵消自己的口孽。 赵清怡其实已经好了一些,眼见着母亲为自己伤神到这个地步,她很有些过意不去 。 赵清怡把头依靠在赵母身上,声音低沉却极为冷静地说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心里难过,但慢慢的就会好的……母亲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此一时彼一时,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表哥和我……终究是……有缘无份……” 赵母自然明白赵清怡话里的意思,虽然她不忍心看到赵清怡经受任何磨难,可磨难到来时,她终究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毫无疑问,赵清怡一番审时度势的抉择,无愧是赵家人,对得起她这么些年对赵清怡的苦心的栽培和养护。 赵母从自家女儿那里知道了她的打算,多少放下了些心,她轻拍了拍赵清怡的手臂,思忖着道:“这个事想必是陈启告诉你的吧?他父母可曾知道?” 赵清怡微微地摇了摇头:“表哥说要我替他保密,就连姨父姨母都不知道……” 赵氏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细细地思谋:“既如此,你就谁都不要说。亲家做不成咱们也还是有亲戚要走动的,我去找老太太去说,就说你小孩家家还小,不想这时候谈婚论嫁。请安时咱们避开你姨母一两次,你也避开陈启一点,你姨母那么聪明,没准就明白了……” 赵清怡微微地点了点头,一脸恹恹的神情。 赵氏叹了口气,知道自家女儿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缓解眼前的骤变,赵氏默默地陪了一会,暗中又叹了一会气。 临出门前,赵氏和赵清怡说,不想出去吃饭就不必出去了,她会让丫鬟送过来。 赵清怡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第256章 各怀心事 陈母再带着陈启去跟赵老夫妇请安的时候,就没碰到赵氏夫妇。想到平时都是两家一起亲亲热热地去跟赵老夫妇请安的,现在突然就不在一处了,陈母免不了要多想,不经意间就将视线投注在陈启的身上。 陈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必是赵清怡回去就和她父母说了他的事。她父母知道了他不能人道的现状,不能明着说他不行,就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地拒绝两家在私底下欲要达成的婚事。 陈启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却也不可能傻到向自己的母亲去说明。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暗暗地泄露出他内心的愉悦。 陈母带着陈启刚跟赵老夫妇请过安,赵氏夫妇就带着赵煜过来跟赵老夫妇请安了。 赵老夫人没看到赵清怡,十分关切地问起赵清怡。 赵夫人赶紧近前跟自己的婆母解释:“清怡昨儿个有些着凉了,我怕她再过了病气给您和阿爹,就没让她过来……等她好了,再让她过来向您跟阿爹请安……” 赵老妇人略微怔了一怔,这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好好养着吧。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都是后话。小辈们身体好,就是我们这些老人的福气了。” 赵夫人忙恭敬地点了点头,接着笑容满面地跟陈夫人打了招呼,姑嫂两个很是说说笑笑了一会。 赵煜从自己母亲那里知道了赵清怡的打算,随即就推测出,陈启果真如他当初在白云山上跟自己所说的那般,向妹妹说出了他不能人道的话。 赵煜原本以为陈启那样跟自己说,只不过是一句戏言。他真的没想到,陈启会为了二壮,能够做到不惜把自己的一世声名都尽毁的地步。 陈启的所作所为,让赵煜看到了陈启对于二壮的沉甸甸的爱,也让他因此有了更多的危机感。他之于二壮,本就是个迟到者,又因为身份、地位以及归属的原因,让自己无法更多的接近二壮——赵煜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拿了一副极烂极臭的底牌。 但就算是知道,也已经晚了。 就像赵煜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一样,他也不能决定自己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爱上谁。有时候,明知道可能会输,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泛滥的内心,阻止不了自己去爱那个不该爱上的人。 而真正的爱,是超脱世俗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 原本,如果陈启能够和赵清怡定亲,赵煜得到二壮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但陈启为了给他自己和二壮谋得一个在一起的机会,不惜孤注一掷地来了个釜底抽薪。 赵煜知道,陈启经此一事之后,将会更加孤注一掷,眼下除了陈启父母那边的阻碍,是再无任何别的因素能够影响到他对二壮势在必得的心意了。 赵煜尽管满腹心事,还是如往常一般和陈启打了招呼,仿佛两人之间从不曾有那些看得见的或看不见的龃龉。 一屋子人各怀心事地聚在屋里说了一会话,就有下人请众人过去用早膳。 众人于是簇拥着赵老夫妇,一起进入花厅用早膳。 第257章 打定主意 用过早膳之后,陈夫人眼见赵夫人留在当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晓得她还有些话要和自己母亲说。 陈夫人也不耽搁,知道自己这位弟媳想要和自己母亲说的,想必是自家儿子和她家女儿之间的婚事。她一句话也没多说,只假作不知其中的缘由,就带着陈启离开了。 陈夫人其实也在观望。 说实话,自从陈启和陈夫人说只把清怡当妹妹看待,陈夫人心里就有些犹豫——陈夫人是从骨子里心疼陈启的。从小到大,只要陈启想要的,陈夫人必定想方设法弄给陈启。陈启的喜怒哀乐,陈夫人都记挂在心上,陈启就是她的命根子。 陈夫人那么疼爱陈启,自然希望他一切都得着最好的。她既然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每每让陈启开心,就没必要在大事上跟他硬刚,让他痛苦。因此面对陈启的直接拒绝,即便陈夫人再如何想极力促成陈启和赵清怡的婚事,也终归是犹豫了。 从今早请安时,她这位弟媳刻意避开她的态度,陈夫人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陈启和赵清怡这门几乎快要提上日程的亲事,怕是就此要黄掉了。 陈夫人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能让自己这位弟媳这么快地就做出了拒绝的决定——但无论是什么事,想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陈夫人对于拒绝赵家这门亲上加亲的亲事,本来还会觉得有点惋惜——毕竟赵家是自己的娘家,娘家的家世和清怡的人品,她是极为看重的。即便陈启不同意这门亲事,陈夫人还始终都在犹豫,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现在赵夫人却先她一步对自己阿娘说起了拒绝的话,就把陈夫人心底里的傲气给彻底勾了出来。 她这弟媳把她家启儿当成什么了!菜市场随意挑选的烂菜帮子不成!她都没嫌弃赵清怡什么,她倒先挑起了启儿的不是来! 陈夫人心里窝着一团火,虽然并不知道自家弟媳同阿娘谈话的内容,却已然在心里暗下决定,眼下的这门亲事,她不要了!反正陈启也不喜欢赵清怡,她的决定虽然有赌气的成分在,但焉知不是在成全自家儿子未来的幸福! 赵家是家大势大,但天下也不仅仅只有一个赵家!她赵清怡即便生得再好,也不是九天仙女!不过是再多花费她一些心思寻摸着罢了,以启儿的相貌和人品,凭借他们家的家势,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还是轻轻松松的! 陈夫人心里拿定了主意,人反而比以往还要镇定。她这次带着陈启专程回娘家,主要是为了陈启的婚事,眼看婚事不成,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陈夫人吩咐随行的丫鬟打点行装,准备等赵老夫人找她过去叙话时就跟她辞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果然如陈夫人预料的那样,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就过来请陈夫人过去叙话了。 第258章 送糕点 陈夫人进到赵老夫人房间的时候,赵夫人已经离开了。 赵老夫人一见自家女儿就轻拍自己旁边的卧榻,让陈夫人过去。 陈夫人紧走几步,走到赵老夫人近前坐下。 赵老夫人轻抚陈夫人的手,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弟媳留下来要和我叙话,叙话的内容,你大约都猜到了吧?” 陈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微微皱眉道:“孩儿大致猜到了,她是不是打算让清怡和启儿的婚事做罢?女儿已经想过了,她这样做也好,也省得女儿纠结了。” 赵老夫人细细端详陈夫人的神色,见陈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烦闷之色,这才道:“你猜的不错,你弟媳她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话说的要婉转些,她只说清怡年纪还小,想在家再留几年再议亲。我想着你之前和我说的,启儿只把清怡当妹妹的话,也没多说什么,当时就应承了她,说有空会和你言明的。”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倒觉得现在的这个局面挺好的,你也看开些——至少你不必再为启儿和清怡的事为难,也不用想着启儿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时,你要怎么和你弟媳他们拒绝……” 陈夫人听了自家母亲宽慰自己的话,原先已经打定主意,此时更觉得母亲说的话在理。她如释重负地对赵老夫人一笑。 母女两个就此把这个话题都在一边,又细细地说了会家常话。 陈夫人眼见着同自家母亲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就跟赵老夫人提要回去的事:“启儿的事,现在终归是告一段落了。我们也已经出来多日了,家里和庄子上离不开人,我寻思着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赵老夫人自然舍不得让陈夫人走,但她也知道陈夫人不能久留的道理。赵老夫人终究还是爱女心切,陈夫人还没开始走呢,她的眼睛里已经要盈满泪水了。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有丫鬟过来回禀说少爷赵煜特地买了永盛斋的糕点送过来。 永盛斋的糕点是赵地一绝。因为做的糕点精巧、好吃,每天到那买糕点的人络绎不绝,去的不巧的时候,常常要排很久的队。 赵老夫人喜欢永盛斋的糕点,平时就经常派人过去采买。陈夫人未出嫁时,也极喜爱吃永盛斋的糕点。 赵煜这么早就能将永盛斋的糕点送过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派人过去采买的,也算是有心了。 赵老夫人听到丫鬟的回报,顿时喜笑颜开,当即拍着自家女儿的手,让丫鬟赶紧把赵煜给请进来看。 赵煜见了自家祖母和姨妈,忙恭敬地一一行礼。 赵老夫人和陈母忙笑着让他起身,赵煜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拎过食盒,放在了卧榻旁的小茶几上,这才退后几步道:“孙儿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差人出府特地到永盛斋去买了糕点过来。下人才刚送来,孙儿就直接拎过来了——据说这是永盛斋新推出的糕点样式,祖母和姨妈尝尝,看看是否合胃口。” 第259章 劝服 赵煜昨天就知道,母亲定会向祖母婉拒清怡和陈启的婚事。他也知道依着祖母对姨母的爱重,她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姨母这个消息。 据他对这位自幼就争强好胜的姨母的了解,姨母在知道消息后,必然会感觉面上无光,说不定马上就会动了离开赵府的心思。 赵煜和二壮也才刚刚有一点小的进展,在这时候,他绝不能让二壮跟着陈启他们就这样离开。 思来想去,赵煜先交代七叶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去排队买糕点,然后又让人留心姨母和老太太那边的动向。 后来就有人过来回报,说姨母那边已然在打点行装,而祖母这边也在请姨母过来叙话——赵煜知道,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此,当七叶一把糕点采买回来,赵煜就赶紧带上糕点来到赵老夫人这里了。 有丫鬟把食盒中的糕点拿出来放在案上,又有别的丫鬟递上巾帕,赵老夫人和陈夫人分别擦了手,这才拿起盘中的糕点。 糕点的色彩艳丽,每个糕点的形状都不一样,说是吃的东西,倒更像是精美的装饰品,让人不舍得入口。 陈夫人的手指上染了红色的蔻丹,十指纤纤地轻托着花式糕点,看起来倒别有一番美的韵味。 看着陈夫人对手中的糕点欣赏不已,就是不入口的模样,赵老夫人晓得这是自家女儿打小看到漂亮东西时就养成的习惯。 一瞬间,赵老夫人仿佛看见自家女儿小时候绕着自己膝头玩耍的情景,她的心里不由升起无数的怀念之意。 赵老夫人把手中的糕点看了看,笑容满面地对陈夫人道:“难为煜儿想到给我们买糕点,我是还没吃到嘴里,心里就先乐开了花!煜儿真是有心了!你若喜欢,等临走时,让煜儿再帮你买些带着,路上吃!” 赵煜一直在一旁恭敬地坐着,此时正端着茶杯品茶。一听祖母说起姨母要离开的事,浑身的毛孔立时紧张起来。幸而赵煜素来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因而虽然他内里紧张,外表却不大看得出来,依旧是一副极为松弛的模样:“喔,怎么,姨母最近是要离开么?” 陈夫人把手中的糕点放进手心,淡然地看向一旁的赵煜:“是有这个打算,我刚刚也正和你祖母商量这个事呢。” “呀,姨母也才刚到几日,这么着急忙慌的回去做什么!不说别的,您和祖母母女情深,平时难得一见,好不容易来了,不好好亲近亲近就这么离开,也太仓促了!就是我和表弟也还没亲近够呢!姨母何必这么着急离开,再多盘桓几日才好!” 赵老夫人本就不想陈夫人走,听见自家孙儿帮自己劝说女儿,立时也跟着劝道:“阿媛!你看连煜儿都知道你现在走的话极为仓促,我看你还是再待几天吧!阿娘知道你家里事务多,也不要你多待,你就再待个三天再走吧!” 陈夫人原本计划着要走,也是出于一时的激愤,她心里自然也是放不下自己年迈的父母的。如今听见侄儿挽留自己,母亲更是不舍得自己,也就不再坚持立时离开,微微点头答应了赵老夫人的提议。 赵煜虽然对陈夫人只留三天的决定觉得不足,却也知道眼下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他低头饮下了杯中的茶水,然后站起身,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跟陈夫人和赵老夫人告退后就离开了。 第260章 打探回来的消息 赵煜一出了赵老夫人的院子,就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七夜看到脚步匆匆的赵煜,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凑到赵煜身边跟着。 “我上次让你跟肖亮打听的事,你可打听明白了?” 赵煜猛然间提起,七夜脑袋空空,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赵煜要让自己跟肖亮打听什么事,只能瞪着眼睛看赵煜。 赵煜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复,停下走动的脚步,皱眉瞪眼地看向身后的七夜。 七夜还是第一次看见赵煜脸上流露出这么凶恶的表情,他努力地思索,片刻后果然想起赵煜曾经交代自己要跟肖亮打听二壮的身世背景和爱好的事。 七叶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自己给自己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幸好他当时就去打听了,否则现在面对少爷的愤怒他还真只有抓瞎的份 。 眼见赵煜的脸色越来越凶,七叶赶紧回道:“那个啊……我打听过了……只是当时觉得没什么……就没……” 七叶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瞧见赵煜越来越冷若冰霜的脸而完全噤声了。 “我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倒是可以全权代表我了……” 赵煜的人冷,话里更像是结了冰碴子,冻的七叶无所适从,立时软倒在地。 “少爷……七叶知错……请少爷责罚……” 七叶跪在地上,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根本不敢抬头看赵煜。 赵煜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叶并不说话,空气里都是冷肃的意味。就在七叶惶惶不安的时候,赵煜的声音终于在头顶响起:“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尤其是,我特意交代你的事情!” 七叶不敢出声,忙不迭地点头。 “你起来吧。把你打听到的消息和我说一下……” 赵煜的声音虽然依旧冷肃,到底不再如之前那般迫人了。七叶长出了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小的……特地跟肖亮打听了……那二壮是六年前被人用一块酥糖从家里拐卖走的,后来被卖去了陈家庄,一去就是跟着陈少爷的。二壮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有寻亲的打算,这么些年都没有忘记,平时省吃俭用的就想着将来能有一天和家里人团聚……” 七叶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觑看赵煜的神色。奈何赵煜脸上一派平静,七叶只得停止自己作死一般的行为,老实说道:“至于二壮的爱好嘛,就很寻常——主要是吃上。或许是二壮曾经在拐卖途中吃过苦,因此他在吃饭上并不挑。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下人,相比普通人家的饭食也要好上许多……偶尔主子们也有东西赏下来,主子们吃的东西精贵,一般赏下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 赵煜一直凝神听七叶说,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二壮鼓着腮帮子,小嘴猛嚼的画面。 赵煜寻思,按照七叶探听来的消息,二壮既是个爱吃的,应该会吃得身上有些肉才是。但那天他亲自给二壮按摩腿脚看到的情形,二壮分明又是个纤弱、瘦小的——也不知道二壮那些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到哪里去了! 赵煜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白云山登山,他从后面看到的二壮登山时腰肢窈窕、臀部鼓胀的画面。 赵煜顿觉心头有莫名的热意涌出,一时心痒难耐。 第261章 七叶的邀约 二壮腿脚的酸疼,自从用了赵煜特地带过来的百两一瓶的药油后,不过一天的功夫果然就生龙活虎起来。 二壮腿脚好了以后,就和往常一样和肖亮一起,到赵府下人们专用的膳房中用膳。 两人在前往膳房的路上边走边聊天,正往前走着呢,冷不防斜刺里从小径上溜出一个人来,拍了拍肖亮的肩膀。 肖亮先是吓了一跳,抬头的功夫见是前两天才刚一起喝过酒的七叶,当即冲着七叶拱手一笑:“呦,七哥!两天不见!一切安好?” 七叶豪爽地冲肖亮拱了拱手,随即笑道:“劳烦你惦记!一切安好!你们这是去到膳房?我也正要去,咱们做个伴,一起过去?” 肖亮自是满脸堆笑的同意。 两人谈笑了几句,七叶极热情地勾住了肖亮的肩背:“听说你们马上就快要回去了?咱们也是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走之前给你饯行一下!要不就明天中午,我做东!鸿运楼怎么样?” 肖亮一听是赵地有名的酒楼鸿运楼,当即觉得七叶为自己饯行的地方太过于奢华,自己承担不起如此隆重的对待,就有心推脱。 七叶却不容肖亮有拒绝的机会,转而开口问起了他旁边的二壮:“这位想必就是二壮吧。明天中午,你不妨也跟着肖亮一起过来,就是多添双筷子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人,就是咱们几个一起热闹热闹。陈少爷每年都要跟着陈夫人回来探亲,以前虽没怎么见过你,但以后你必然也会跟着他们过来。都是侍候主子的人,主子们亲近,咱们也要亲近亲近、常来常往才是。” 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二壮不好意思地看向肖亮,想让他帮自己拿主意。肖亮虽有心拒绝,但因为又裹挟了二壮在里面,倒是再不好意思拒绝。 二人半推半就的应了约,只是还有些难题要解决。 肖亮看向七叶,有些为难地道:“我们都是要在少爷身边侍候的人,明天要去赴约的话,恐怕少爷身边要让人侍候……而且要过去的话,必然要出府……” 七叶仿佛早已考虑好似的,大手一挥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明天府里唱堂会,陈少爷少不得陪在陈夫人和老夫人左右,轮不到你们侍候。少……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咱们一起乘马车过去……” 没想到七叶竟会考虑的如此周到,肖亮更觉得盛情难却,心里的那一点疑虑也紧跟着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天还早的时候,就有别处的戏班子准备入住进来。一时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多了些人口,看起来是极为热闹的样子——七叶的消息终究是灵通的,肖亮和二壮看到了戏班子的人,越加的放心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启就跟肖亮和二壮交代自己要陪陈母和祖母看戏的事,并嘱咐他们让他们好生的在府中呆着,不要乱跑。 肖亮和二壮昨天就已经私下里商量好了,认为如果少爷陪同陈夫人和赵夫人看戏,他们溜出去吃个饭,很快回来的话,也没什么。因此在面对陈启叮嘱他们不要乱跑的话时,两人虽然不能遵守,却都心照不宣、信誓旦旦的点了头。 第262章 七叶的忧虑 肖亮和二壮两个人在府中把临走时要带的东西都收拢在了一处,以防要走时忘带了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戏逐渐开演起来。 陈启居住的这座院落离唱戏的地方并不太远,因而隐隐的可以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 。二壮对戏曲并不太了解,倒是肖亮会唱那么两句。肖亮听到熟悉的韵律,一时技痒,手里打着拍子,常常跟着哼唱几句。 别说,肖亮唱得倒还像那么回事。 二壮笑眯眯地欣赏起来,肖亮见二壮赏脸,更是兴致高昂地比划起了动作。 肖亮和二壮笑闹着,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还是肖亮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七叶——七叶正是来邀请二壮和肖亮一起赴宴的。虽然离用午膳的时间还早着呢,但七叶既然来了,三人正好结伴而行。 二壮和肖亮他们一路穿廊过庑的走到了大门口,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了不远处的地方。三人鱼贯着进入马车,马车随即开始缓缓启动。 二壮自来到赵府,除了那次登山,这还是第二次出门。 虽然赵地于二壮不算亲近,但毕竟是待了些日子的地方。 或许是小时候被拐卖的经历,让二壮的思想里有种沉重的东西。他有些念旧,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心里不由产生了些留恋之意。 二壮在嘚嘚行驶的马车里,掀开帘子的一角查看赵地的市井街貌。他发现赵地的街市看起来要比陈地的街市更宽阔、繁华一些。街上店铺林立,沿街摊贩汇聚,行人如织。 二壮只觉得到处都充满了趣味,一时看得入神。 七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二壮的身上。 如果说前几天他还看不清形势的话,纯粹是因为自家少爷隐藏的太好。可如今……想到赵煜为二壮花费的心思,辛苦筹谋布下的局,七叶再看不透,那他就是个极端的蠢货了! 七叶还从来没见过赵煜为谁这样费尽心思过。即便是前几年名动赵地的李染染,赵煜也不过就留宿了三日的光景,到后来就置之脑后了。 但眼下的赵煜却能为了见二壮一面,大张旗鼓地给府中延请戏班子,又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二壮给请到鸿运楼去。再想到前两日赵煜忽然兴动,晚上就叮嘱自己第二日一大早到永盛斋买糕饼的行为,似乎也未尝不是为了眼前的二壮…… 这二壮,模样秀气,长相稚嫩,隐隐的有一派纯然的天真常常不觉间透泻出来。虽然穿着剪裁的有些宽大的衣衫,但举动之间到底还是能够窥见玲珑的身段,但是不像一般的小厮。 好则好矣,只是毕竟是个男子。 七叶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他不免为自家少爷忧虑。 赵煜能为二壮筹谋至此,必然是对二壮极为心动了。只是眼下双方不仅隔着身份、地位的差别,更隔着世俗和礼教。现在赵煜如果及时收手,将自己的一腔心思隐藏,或许万事无忧。但如果他执意下去,一旦他的那些隐秘的心思暴露人前,到时候赵煜又将要面对何种风暴? 而且据七叶观察,眼前的二壮并不知道赵煜的心意,或许更未曾将赵煜放在心上过——以赵煜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也要一意孤行下去么? 一路上,七叶为赵煜看不见未来和光明的情路,深深的担忧起来。 第263章 既来之则安之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了一会,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车夫放下脚凳,七叶、二壮、肖亮他们鱼贯着下了马车。 车夫自去停车,二壮站在高耸的古色古香的三层高楼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实在是眼前的高楼太过于壮观,对比同样身处于闹市的其他建筑来说,给人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鹤立鸡群。 二壮还在惊奇,七叶却已经再度对同样惊讶的肖亮发出了邀请。 肖亮赶忙收了收心,暗自唾弃自己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伸手一把拉过二壮,跟着七叶的脚步一起走进了楼中。 刚走进去,三人就嗅闻到阵阵浓烈的酒香混合着各样美食的香气。二壮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他看了看一旁的肖亮,肖亮也是一副口干舌燥的模样。 大堂里是一些散桌,坐的满满当当。二壮局促而犹豫的站在当地,不知道等下他们要坐在哪里。 谁料七叶对楼下并不在意,对二壮和肖亮言说“跟紧我”,就一股脑地往楼上走。 二壮和肖亮忙不眨眼地跟着七叶,爬上一层又一层古朴而厚重的楼梯。等到一直爬到最顶层,七叶才停了下来。 肖亮却有些不确信了——他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一般的店铺、商家,都是越顶层越奢华,要想进入里面,所要花费的银子自是需要许多。 赵家广有资财,对下人可能相比一般的府第要更大方些。但七叶终究是个奴仆,即便每月银钱再多,也不可能有足够的钱在这样豪华的地方请他们。 但是如今七叶不仅在这样豪华的地方请了他们,还是在极其奢靡、象征身份和地位的三楼请的他们——这如何不让肖亮怀疑,他不由暗暗猜测,或许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利害,肖亮终于望而却步了。 二壮看到肖亮停在当地不动了,也跟着停了下来。 七叶很快发现了两人的不对,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两人:“肖亮、二壮,你们怎么不往前走了?” 肖亮面色凝重地道:“七哥!这么奢侈的地方,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七叶眼睛极快速地转了一圈,一拍额头恍如大悟般地说道:“你看我,唉,都怪我没有说明白……” 七叶搂过肖亮,附在他耳边说道:“嘿嘿,难怪你犹疑,为兄我自个确实上不起这么高档的酒楼……但我家少爷是在这里包月的,不用白不用……我这可是瞒着少爷干的,你可要替为兄我保密啊……” 七叶的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肖亮解了疑惑。但他却也不得不佩服七叶的大胆,他啧啧啧地咂舌,冲着七叶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七兄厉害!只是让七兄如此担责,我们也于心不忍,饯行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肖亮一面说,一面已然做出了要走的举动。 七叶赶紧揽住肖亮的肩膀往前走,他一面冲着二壮笑了一笑,一面对肖亮说道:“走什么呢,菜说不定都上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敢把你们邀请来,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你放心!少爷每月宴请的人多,咱们这一点,才哪跟哪!其他的都放一边,今天你们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吃喝……” 虽然让七叶挂着赵煜的单请他们客,着实不好,但肖亮他们却也不好太过驳斥七叶的面子。幸而整个三层也就只能看到他们几个,肖亮和二壮的心多多少少安定了些——况且,如果真像七叶说的那样,饭菜都上了桌,那来都来了,现在再回去也委实浪费了些。 肖亮和二壮只能跟着七叶走进定好的包间里。 第264章 饮酒 二壮进到房间里,才发现房间里阔大的厉害。 房间的地上铺着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似乎在棉花中行走一般。房间各处更是摆放着不少的字画、古玩,即便见识短浅如二壮、肖亮,也能一眼看出那些字画、古玩的价值不菲。 二壮和肖亮一时愣怔在原地,不敢再近前一步。 七叶见状哈哈大笑着伸手去拉二壮和肖亮:“哎呀,两位,别介呀。你们看,桌子上的酒菜都是现成的,咱们赶紧入席吧。” 二壮和肖亮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放着的种类繁多的菜色,竟都是从前见都没见过的。 一时三人入了座,七叶拿过桌子上放置的一把造型精致的鸳鸯酒壶,亲自给二壮和肖亮斟酒。 二壮还从来没有喝过酒,七叶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立时就有些手足无措。 肖亮看到了,当即就替二壮挡酒:“二壮就不用喝了吧,我多喝一杯——他小孩子家家的还小,还没喝过酒呢。” 七叶微微笑了一笑,调侃似的对肖亮说道:“肖老弟你说二壮还小,你不是曾和我说过,二壮今年都十二岁了!就这还小!早一点的,都是孩子他爹了!知道你把二壮当亲弟弟来疼,可你也不能老这样护着他!他总要独当一面的呀!” 七叶把话说完又去看二壮:“我看这样,二壮你也不要喝多,就先喝个一两杯意思意思,以后再慢慢把酒量练上去!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二壮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喝酒,但听了七叶的话,为了不被人嘲笑,更为了不被人借机瞧出他不是男子,他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好,我喝!” 七叶赞赏的一击掌:“好!这才是真的有男子气概!” 肖亮见二壮已然答应了饮酒,虽原本还有心阻拦,此刻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叶执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他豪迈地端起酒杯:“来!人生难得遇知己,让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肖亮和二壮忙紧跟着七叶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眼见着七叶一仰脖把酒倒入了口中,二壮忙学着七叶的样子,也把杯中的酒一下子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肖亮偶尔也会饮酒,知道酒的辛辣,刚想提醒二壮,没料想二壮竟勇猛地把酒一口就给喝干了。肖亮瞠目结舌,暗暗感叹二壮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啊……” 一股浓烈的辛辣刺激之感立时充斥了二壮的口腔,二壮脸颊通红,被辣的忙不迭地吐着舌头。 二壮滑稽的模样引得七叶和肖亮哈哈大笑,肖亮一边笑一边给二壮夹菜:“快快快!赶紧吃点菜!吃菜解辣!你啊,第一次学喝酒还喝这么急!你以为酒是水么?” 二壮心里已然是十足十的后悔,他看着七叶喝酒的豪横模样,总觉得酒应该极好喝,否则男人们怎么会对“酒”这个东西如此的趋之若鹜。谁成想,他一口喝下去,那杯中之物竟是这般的辛辣、难喝! 二壮不禁腹诽,哼,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第265章 醉酒 二壮是再不敢碰酒了,好在七叶自二壮喝过那一杯酒后也没再要求二壮再喝。二壮乐得自在,在一旁一边吃菜一边看肖亮和七叶喝酒。 或许是二壮没沾过酒的身子极为敏感,虽只是一杯酒下肚,二壮却慢慢的感觉到自己有些眩晕起来。 二壮的眼前逐渐模糊,最后闭上眼睛时,她仿佛看见肖亮也趴伏在了桌子上。 就在二壮和肖亮纷纷趴伏在桌子上时,房间里的一堵墙忽然自中间分开,缓缓朝两边移开。 本该在赵府的赵煜,此时却从分裂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七叶从位子上站起,几步走到赵煜的身前行礼:“少爷!” 赵煜看了看趴伏在桌子上的肖亮和二壮,微微地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全部投射到了趴伏着的二壮的身上 。 七叶不待赵煜多说,就上前扶起了趴伏着的肖亮,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突然涌入许多人,没几下就把桌上摆放着的各式菜肴端走了。 房间的门,很快从外面被人关上——不知从何时起,原本空荡荡的三楼竟出现了许多赵煜的人。那些人在关键的地方守卫着,不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轻易放走一个人,在这里,就是连苍蝇似乎都插翅难飞。 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趴伏着的二壮和站着的赵煜了。 原本在七叶在时还有些端着少爷架子的赵煜,此刻已然跨着大步行到了二壮的身边。赵煜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把二壮的上半身从桌子上扶起,微弯下身子,就把原本还趴伏在桌子上的二壮给抱在了自己怀中。 赵煜抱起二壮,他素来知道二壮瘦,却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瘦,身体是这样的轻盈,抱起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赵煜把二壮抱在怀中,宛若像抱着什么珍宝般,把二壮抱着走向自己走出来的那个房间。 原来肖亮他们饮酒的这个房间,竟然是一个房中房!肖亮、二壮看到的墙壁,其实就是另一间房间的门! 赵煜抱着二壮走进了隐藏的房间,轻轻地把二壮放在了房间里面的床上。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鸿运楼其实是赵煜的产业。 做生意最讲究消息的灵通,而所有地方,消息最灵通之处不外乎饭庄、酒楼、茶肆和青楼这些地方。 除了青楼生意,赵家怕于子孙后代有影响,是完全不碰的,其他的各项生意赵家都有涉猎,而且要么不做,做得都极大。 鸿运楼就是其中的一个。 赵煜的很多大生意都会安排在鸿运楼宴请,偶尔疲累的时候,他也在鸿运楼歇息。此间密室,就是赵煜的歇息之地。 不得不说还是赵煜会享受,密室里面各项事物不仅样样齐全,所有的东西还都是最顶级的规格。就是用来照亮的光源,也是几颗拳头大小的熠熠生辉的夜明珠。由此可以想见,房间里堆金砌玉般的奢华。 二壮已然被赵煜安放在了床上。赵煜起身走到一处古玩面前,轻轻地转动按钮,房间里的那堵墙又重新慢慢合拢了起来。 静寂的室内,珠光莹莹,只剩站着的赵煜和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二壮。 第266章 情动 赵煜没耽搁太久,就回到了床前。 莹莹润润的珠光下,二壮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或许是饮了酒的关系,他的脸上布满了红润的色泽。 赵煜紧盯着眼前的二壮,就连呼吸都是轻而又轻的。以往他接近二壮都只能在梦中,即便是费尽心思谋求的贴近,也要谋准时机、提前考虑好解释的理由——而今,二壮却忽然就躺在了他的床上,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做梦一样。 赵煜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撩衣摆,一矮身侧坐在了床上。他一手拿起二壮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另一只手去触碰二壮红润的脸颊。 赵煜感受到了二壮红润面颊的热度,想起自己刚刚透过孔洞瞧见的二壮喝酒时的情形,笑容在不经意间泛上了赵煜的面容:“你啊,不会喝酒还喝的那么猛,可不是要受罪么?早知道你如此不胜酒力,就不给你下药了……” 赵煜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挪移着自己的手指,转瞬就把手指游移到了二壮的唇上。赵煜的手指轻轻地在二壮的唇上摸索、打转,他感觉自己手指下的嘴唇犹如花瓣般柔软。 一瞬间,和二壮亲近的念头奔涌而出。赵煜心随意动,再难自持,冲着二壮的唇立刻俯下头去。 两唇相贴的瞬间,赵煜猛然间打了一个颤栗。随即他就像饥渴时得着甘露一样,对着二壮的唇瓣再没松口。 赵煜以唇舌细致地描摹二壮的唇形,辗转研磨了许久。但他心里的渴望终究是太过繁盛,又怎么会满足于如此表面的接触? 赵煜俯身把二壮托举了起来,随后他翻身上了床,支起自己的一条腿,让二壮绵软的身躯半靠在自己的腿上。随即,赵煜用空出的一只手,紧紧地把二壮贴抱在了自己的怀抱中。 赵煜把二壮的脸调整到自己的面前,重新让自己的唇贴靠上二壮的唇。赵煜早不满足只在二壮的口唇外研磨,他以舌作为武器撬开了二壮的唇。 二壮的口腔里一片湿濡,细细的品咂,似乎还隐隐传出淡淡的酒香。赵煜一经接触,就仿若品饮美酒一般,神魂竟都感觉是醉的 。 赵煜托紧了二壮的身躯,恨不得把二壮整个人都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虽只是他单方面的亲吻,却足以让他情动 ,赵煜终于体会到了当登徒子的快乐。 赵煜肆意地在二壮的唇舌间辗转,过于浓烈的情潮早已将他完全的裹挟住,在赵煜以往的经验里,他还从没有像这样如此渴望得到一个人。 绵密的吻渐渐的就失了控,从被吻触的有些红肿的唇瓣一直往下蔓延,在吻向修长的脖颈,却忽然触碰到脖颈上的一粒纽子时,终于险险的刹住。 赵煜的脸紧贴着二壮的脸,剧烈的喘息起来。猛然清醒过来的赵煜,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热度极高,身体更是不断的冒出细密的汗。他自己衣衫倒是齐整,二壮身上的衣衫,却早已被他情动时摩挲的微微撩起来了。 第267章 他不够坏 赵煜将视线投射在二壮被翻起的衣衫下,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润白。 说实话,赵煜很想立刻不管不顾的就把手贴靠上去——在二壮跟前,他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二壮之于他,愈是难以得到,他对二壮的执念反倒越深。或者就像他往常那样,只要一次的拥有,他得偿所愿之后就能够把二壮彻底地给丢开? 可他得到二壮是如愿了,但二壮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身于他,二壮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感受? 赵煜的心中反反复复地涌入无数个念头,手指在二壮的衣襟处反复留恋,犹豫不定。 怀中的二壮面颊红润,不知是药力还是酒力的关系,睡思昏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任赵煜予取予求。 最后,赵煜只恨自己不是个十足十的坏人,他终究做不来那种为了自己的爱欲而不顾心上人的死活,只一味实施掠夺的行为。 赵煜的脸上笼上一抹苦笑,他把二壮翻起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重新吻了吻二壮的唇,又气恼又无奈地对着人事不知的二壮道:“二壮,我是不是个坏人……可是,我又不够坏……我多想知道,你知道我这样肆无忌惮亲吻你之后的感受……” 赵煜知道自己已经再也狠不下心,当下只把二壮抱在怀中,仔细地感受和心爱之人相处时的温情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煜觉得腿脚发麻,这才把二壮小心地放回到床上,自己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赵煜活动了下腿脚,走到一个立柜前,顺手打开了立柜上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瓷瓶出来。 赵煜拿着瓷瓶再度靠近二壮,他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塞放在了二壮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赵煜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二壮就会醒来。 赵煜从床上起身,对着镜子重新整了整自己的仪容,执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然后又倒了些酒,涂抹在了自己的脖颈和衣袖处。 赵煜做好这些,就好整以暇地把椅子拉放在二壮的面前,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看着昏睡中的二壮。 没过多久,二壮果然如赵煜预料的那样,慢慢地醒过来了。 刚醒过来的二壮有些昏昏沉沉,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天青色的帐子。他最后的意识是在喝酒,心思一起,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怎么是躺着的? 二壮迅速地从床上爬起,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自己的衣服。二壮上上下下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查看了一遍,见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被解开的样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你很怕别人脱你衣服么?” 赵煜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二壮刚刚的举止已经尽落在他的眼里。赵煜不知道二壮刚醒来就查看自己衣服的举动,是偶然行为还是前车之鉴,一时没忍住,抢先开了口。 二壮再不防屋里还有人,他刚刚只顾着担忧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倒没怎么在意周边的环境。加上赵煜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仿佛和整个屋子已经沦为一体,二壮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赵煜。 第268章 逗弄 赵煜的突然出声,终究是吓到了二壮。二壮也没多想,第一时间就拿起了一旁的枕头挡在自己身前。 “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么?我,赵煜,我给你送过活血化瘀的药酒,还亲自给你揉按过……腿脚……” 赵煜话说到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视线投注在了二壮的下半身,眸色瞬间黑沉了不少。 二壮因为惶恐,一时倒没认出赵煜。现在从赵煜的话里知道是他,神情立马轻松了许多。 二壮把锦缎做成的枕头轻轻地放下,不好意思地对赵煜说道:“赵公子,对……对不住!我一时没认出是您。只是您怎么在这里,我们之前在喝酒,肖亮哥哥和七叶哥哥到哪里去了……” 二壮话刚说罢,就想起七叶交代他们此次宴请要保密的话,立时后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拿一双眼睛去看赵煜。 肖亮和二壮来鸿运楼还是赵煜设的局,他又怎会不明白二壮的心思?赵煜自然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关于七叶用他的名头请客的事,二壮、肖亮不提,赵煜自然也就乐得装傻。 赵煜只做不知二壮心里的小九九,他微皱着眉道:“你问他们,我还想问你呢!我在此地宴客,有些醉酒,刚想到这个房间里休息,你就不管不顾地找上门来,非要说要睡觉。我见你困倦地确实比我厉害,就好心好意地把床先让给你,你这是打算霸占我的床霸占到什么时候?” 二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醒来就一直还坐在赵煜的床上,忙从床上提溜着下来。 赵煜却仿佛困倦地一刻都等不得似的,二壮从床上将下未下之际,他已然迎着二壮直凑了上去。 二壮猝不及防之下,正被赵煜撞了个正着,身子一歪又躺回到了床上。 二壮翻身还想下去,赵煜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往床上大明大亮地一躺,把二壮的整个身躯都给堵在了床里面。 “唔,你就这么喜欢爷的床啊?好吧,看在爷曾经亏欠你的份上,就再让你躺上一躺。” 二壮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他很想跟赵煜解释自己想下床去,并没有看上他的床,也并不想在他的床上躺着。但赵煜仿佛早已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面说,一面把二壮的身子拉靠向自己。 二壮身体纤弱,又是女子,自然比不过身为男子的赵煜的拖拽。二壮毫无悬念地被赵煜拖近了他的身侧,紧接着被他伸手给搂抱住了。 除了陈启,二壮还从来没跟哪个男子这样亲近过。赵煜身上的热意和他强烈的男子气息瞬间把二壮裹挟住,二壮登时就红了面颊。 “赵……赵公子……请您松开……松开……” 二壮急欲从赵煜的怀里挣脱出来,但赵煜的手臂竟像铜墙铁壁一样让他难以挣脱,二壮急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赵煜觉察出了二壮对自己的排斥,原本他只是想逗逗二壮,顺便借机再和二壮亲近亲近。可二壮对他的极其强烈的排斥,不知怎地竟勾起了赵煜心底里一直强自忍耐的醋意,赵煜一个翻身已然将二壮压覆在了自己的身下。 第269章 差在哪 二壮看着在自己面前骤然放大的赵煜的脸,一颗心扑腾腾的乱跳,简直要跳出心腔。 赵煜不错眼地盯视着被自己压覆在身下的二壮,似乎想从他的眼眸里极力寻找到自己的身影。 赵煜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二壮对视过,赵煜视线里的二壮,是那样的柔弱、懵懂,就像一朵稚嫩的小花一样不堪摧折。 赵煜一直都很想去怜惜眼前的这朵娇花。 虽然赵煜已经偷偷浅尝过这朵娇花,但他此时此刻还是无法按耐住自己。赵煜慢慢地向着二壮的唇迎凑了上去,他的曾有过的经验告诉他,二壮的唇间必然是极度的芬芳、迷人的。 现在的赵煜不止渴望和二壮之间的唇舌纠缠,他更想通过那样宛若水乳交融的方式,和二壮之间进行一次深刻的魂灵式的相通——尽管他现在并不能再得到二壮,但多少给他些好处,也能够慰藉他多日来的筹谋和辛劳。 虽然那些纠缠代表不了什么,但总聊胜于无,能够让他在想念二壮的时日里,挨过寸寸相思的侵蚀。 二壮眼见赵煜的脸越凑越近,他温热的呼吸已经触及到自己的脸上,红润的唇仿佛在下一瞬马上就要吻触在自己的唇上,二壮唬的立时把头扭向了一边。 赵煜的唇堪堪地擦过二壮的面颊。 虽然只是瞬间的接触,二壮还是被赵煜突然的吻触激的浑身一震。 赵煜却不由得愣了愣,他没想到即便是在眼前这样暧昧的境地,二壮对他的排斥还是这样的深浓。 静谧的气氛里,赵煜突然就笑了起来。 刚开始赵煜的笑还只是轻轻的,慢慢的,赵煜的笑就变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充斥着二壮的耳膜,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 二壮躲避着赵煜的视线,很有些难堪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二壮不知道赵煜在笑什么。 在赵煜持续很久的笑声里,二壮不免寻思,或许刚刚赵煜把头突然凑近他,就只是一个意外?或许让赵煜发笑的,竟只是他的胆小、怯懦? 二壮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该躲开的。怎么着他都是陈启的小厮,没得因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举止,而让人看轻他,进而看轻陈启。 二壮还在犹疑呢,赵煜的笑声却又突然结束了。 赵煜伸手把二壮的脸扳了回来,二壮的眼睛又避无可避地直视着赵煜的眼睛。 赵煜的举动是不让二壮躲避,二壮这一次为了不给自己和陈启丢脸,也并不准备躲避。 看着赵煜微微泛红的眼底和突然哀伤的神情,二壮不由怀疑自己之前是听错了,但赵煜的笑声却又实实在在的在她耳边响过。二壮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听岔了,还是自己看错了,一时竟有些迷惑。 赵煜的神情里闪过痛苦,纠结,似乎还有不甘,或者还有其他的二壮看不清的底色。赵煜神情复杂地看着二壮,喃喃道:“我比他……究竟差在哪……” 二壮根本不知道赵煜口中的“他”是谁,因此根本无法回答赵煜。 第270章 对坐 赵煜似乎也没想让二壮回答,他没头没脑地问过二壮那句话之后,就忽然放开了二壮。 二壮见赵煜如此,不由长出了口气——体力上他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赵煜的,赵煜能主动放开他,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们之间可能的对抗。赵煜有钱有势不说,毕竟还是少爷的表哥,他一个小小的奴仆,可不能得罪赵煜。 赵煜翻身坐在床侧,眼看着二壮如惊弓之鸟一般地翻身而下,眼睛里冒出更多的莫名的情绪。 二壮一下床就赶紧穿上鞋,准备离开——二壮和赵煜虽然有过接触,也有聊的极为开心的时候,但归根到底还是不太熟悉。加之陈启早跟二壮说过“一仆不事二主”的话,二壮就更有意避着赵煜,不给自己可能叛主的机会。 虽然二壮离开的心情迫切,到底还是讲究礼貌的,他匆匆地冲着赵煜行了个礼,就走到看似房门处的地方想去打开门。 二壮前前后后试了好多遍,但无论他怎么抠、扒,那看似房门的地方却始终纹丝不动。二壮无奈,只得又回身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好整以暇般半躺着的赵煜。 赵煜微微挑了下眉,只是看着二壮,却一句话都没说。 二壮无奈,只得声息低微的求赵煜:“赵公子……你能不能开开门?我还得找到肖亮哥哥,等下我们要回去呢……” 眼见二壮眼里的哀求之色更浓,赵煜才慢慢开口:“喔?这样啊?不着急。你都占了我这么久的床铺,我都没说什么,现在你就不能多留片刻?我现在身上酒力上涌,还不想动,你先坐下!” 二壮在赵煜刚刚贴近他的时候,确实闻到了赵煜身上散发着的酒气。只喝过一次酒、又刚刚吃过酒的苦头的二壮,知道赵煜说的可能是真的。既然赵煜身上不舒服,他确实也不能强人所难的要求赵煜立时就给自己开门。 二壮也只能按耐下急切的心情,按照赵煜的要求乖乖地坐在床前,一心等着赵煜身上的不舒服赶紧散去,好让赵煜给自己开门。 二壮极为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赵煜的方向不发一言。只是唇上微微传来的肿胀感,让二壮总忍不住去触碰自己的唇瓣。想起辛辣刺激的酒味,二壮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嘴是被酒给辣肿了。 赵煜却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看着二壮时时的抚触、轻舔自己唇瓣的举动,赵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紧拥着二壮肆意亲吻的景象,一瞬间赵煜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厉害。 身体里阵阵热意上涌,大脑中更有无数撺掇自己上前的念头,赵煜很怕自己会失控,自思不能再这样下去,决定彻底打破沉默。 “你是六岁的时候,被拐卖到陈家庄的?听说你这么些年一直都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他们团聚?” 赵煜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二壮的耳朵里,犹如一块庞大的天外飞石,在二壮的心海里留下巨大的浪涛。 第271章 拒绝他 赵煜的话,在二壮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涛,二壮没想到,赵煜竟然会如此清楚自己的事。只是——赵煜跟自己又不熟,赵地离陈家庄又这么遥远,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谁告诉他的? 赵煜看着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二壮,淡笑了一下,坐直了身体,往前挪移至二壮的面前。 赵煜半支着腿,觑着二壮,笑得一脸神秘:“你不必惊奇,少爷我总有自己的路子,我想知道的事,还极少有不知道的。你不是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家人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找到家人,和家人团聚,一直都是让二壮魂牵梦萦的事。 赵煜的话,无疑勾起了二壮的心思。 二壮的手扣紧了椅子上的扶手,眼睛也是立时瞪得溜圆,一脸希冀的望着赵煜。 但二壮也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又茫茫人海的,想要找到人,必然十分的不易,中间要花费的人力、财力,肯定不少。他和赵煜毫无关系,按理说他不该为自己如此。 二壮心里的希冀慢慢的降落下去,尽管知道事出必有因,天下没有免费的餐食,他还是继续问道:“赵公子说要替找寻家人……那我需要为赵公子做什么?” 赵煜的视线一直都在二壮的身上徘徊,听到二壮的话,赵煜的眼睛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即便是懵懂如二壮,也被赵煜眼睛里浓浓的占有欲而震慑。 赵煜很想直白地告诉二壮,说自己只要他,但赵煜却又怕二壮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思,而惧怕远离他。 是以,赵煜换了种颇为温婉一点的说辞:“我觉得你这个小厮颇不错,挺会照顾人,我身边就少你这样的人。你知道,我身边的人,我一向给的银钱多,他们每个人享有的待遇也都不错,不如你过来跟着我? 我可以去跟陈启去说,让你过到我的身边来——你想一想,只要你跟着我,成为我的身边人,我就能够帮你找到家人,让你和家人团聚……” 赵煜的话,颇有蛊惑性,毫无疑问,赵煜确实是个不错的主子——可是问题是,陈启待二壮也不错。 虽然二壮常伴陈启左右,可二壮却从没有跟陈启说过自己的身世。赵煜的话让二壮不免猜想,如果自己跟陈启说了自己的心事,陈启必然也会为他着想,替他找人的吧?只是陈启上头还有陈夫人,陈启不像赵煜已经完全独当一面,可以随意处置钱财和人手了。 二壮虽然十分想和父母团聚,但多年来接受陈启的引导教育,让他知道背主求荣的人十之八九得不到好下场。他心里同时也有一把标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故而二壮在听到赵煜要求自己离开陈启,到他身边的话,也只是稍微犹豫了几息,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 赵煜自把话说出口之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其实却一直在翘首以待二壮肯定的回复。 看到二壮最终摇着头拒绝自己,赵煜虽然早已经有过一些预判,心里还是泛出浓重的失望来。 第272章 叫醒 忽然而来的郁愤控制住了赵煜,赵煜直接从床上下来,也没穿鞋,几步就走到控制门扉的古玩前转动起了古玩上的按钮。房间的门随着按钮的转动,果然又从中间缓缓向两边分开。 二壮看到正慢慢打开的房门,脸上涌现出无尽的喜色。他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朝着门口大步走去。及至快要走出房门的功夫,二壮忽然想起个极重要的问题。 二壮转身往后又走了几步,站在离赵煜不远的地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脸色阴沉不定的赵煜:“赵公子……不知你可知道……和我一起的肖亮哥哥在哪里?” 赵煜并没有立刻回答二壮的话,他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二壮片刻,才缓缓地从自己站立着的地方走出。 二壮的视线一直紧跟着赵煜的行动移动,眼见着赵煜不慌不忙地经过自己身边,最后走到最外间的地方打开了房间的门。 “都撤了吧,带他去找肖亮!” 赵煜低沉的声音传至二壮的耳际,外面随即传来应答的声音。 二壮再也顾不得什么,忙走向门口。 门口,一个极干练的青年正柔顺地低头站着,等待着二壮。 二壮迈开脚步正打算跟着青年,没想到将行未行之际,却被赵煜突然伸出的手臂给拦住了。 二壮不知道赵煜这时候拦住他想要做什么,有些惶急地抬头看赵煜。 赵煜从口中发出嗤的一声,很有些吊儿郎当地把二壮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你放心,我不会对你这样的小菜包做什么的。我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忠心——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一直有效,等你愿意过来或者在陈启身边混不下去的时候,你不妨来找我,我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二壮没想到赵煜原来是对自己说这个——虽说自己现阶段并没打算离开陈启,依着陈启的性子和他们两个的关系,他也不会遇到在陈启身边混不下去的情形,但赵煜的话总是好意,二壮也不和赵煜多说,只是颇为感激地冲赵煜点了点头。 二壮随着等候他的青年离开了,赵煜目送他的背影闪进三楼的某个房间,这才回转身子重新进到房间里面。 年轻人把二壮带到房间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二壮站在房间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肖亮和七叶。 年轻人见自己带路的任务已然完成,立刻跟二壮告退离去。 二壮匆忙中谢过年轻人,随即踏入了房间。 屋子里满是酒气,除了之前的鸳鸯酒壶,地上还放了四个酒壶,它们歪七扭八地放着,想必都是空的。二壮对自己怎么跑到赵煜的床上已经完全没有印象,让他想不到的是,肖亮和七叶竟然喝了那么多。 二壮走到肖亮的旁边去摇晃肖亮,他一边摇,一边呼喊肖亮的名字。二壮很是摇了一会,肖亮才发出唔的一声。二壮眼看肖亮有反应了,忙又接着摇了他几下。 肖亮在二壮坚持不懈的摇晃下,终于揉着眼睛慢慢苏醒了过来,二壮又忙着去叫肖亮旁边的七叶。 七叶和肖亮的状态都差不多,二壮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叫醒。 第273章 告知 七叶一醒过来,就看见二壮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他趔趄着猛然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一样看了看左右,仿佛对自己是怎样喝醉的也是心存疑惑。 二壮眼看肖亮和七叶都醒过来了,心先放下了大半。 二壮想起自己刚刚跟赵煜见面的事,他不由暗自庆幸,幸亏赵煜一直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鸿运楼——假使赵煜问了,他一定无法自圆其说,到时候肯定会露馅的。 二壮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见到赵煜的事跟七叶打个招呼,以防七叶打着赵煜的旗号招待他和肖亮的事被赵煜猛然间抓个措手不及。但究竟要怎样和七叶说这个事,而不牵扯出更多的不必要的细节惹人探究,倒要好好想想。 二壮正寻思这个事呢,冷不防肚腹内忽然传出一阵不合时宜的鸣叫——其实早在密室内和赵煜周旋时,二壮就觉察到了肚子的饥饿。但那时候正面对着赵煜,他根本无暇他顾。那时的他虽然感受到阵阵饿意,也只能强自忍耐。 现在二壮的精神一放松,原本那阵被苦苦压抑的饥饿感,立时就跟着放松的精神被一同释放了出来。 肖亮和七叶的视线都投注在了二壮的身上,二壮觉得丢脸极了——自己刚刚不是才吃过饭么,怎么没一会儿功夫就饿得像饿死鬼一样! 还是七叶最先反应过来,他讪笑着道:“为兄真是有些对不住!说是请你们吃饭,结果你们饭菜没吃到多少,还让你们饿着肚子!唉,我怎么能光让你们喝酒呢!我让人把饭菜热一下,再端过来……” 七叶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二壮赶忙拦住七叶:“七叶哥哥,不用了,等下我们就走了。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再吃点就成!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呢……” 七叶听二壮这样说,终于不再往外走了,重新回到座位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二壮在脑中把要说的话又想了一遍这才说道:“刚刚你们喝醉了的时候,我出去逛了一圈,无意中在楼上某个敞开的房间门口看见你们家公子了,当时他正在宴请客人……” 七叶听二壮如此说,眼睛瞪得几乎要跳出眼眶,他紧张地抓住二壮的手:“你……你没被他看到吧……被看到其实也没什么……你没跟他说,是我请你们过来吃饭的吧?” 二壮见七叶唬的跟什么似的,忙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七叶的背:“你放心,我又不是傻的,即便和他照过面,你之前那样叮嘱过我,我又怎么会去告诉他?” 二壮的话让七叶终于放下心来,七叶自己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抚自己:“那就没事,没事。哎,你们赶紧吃啊,说实话,刚刚光顾着喝酒了,这会功夫,我好像也饿了。菜还剩这么多,我们拣能吃的吃吃,等会我送你们回去。” 肖亮和二壮连忙点头,一时之间房间里再无别的声响,只剩吃饭的声音。 第274章 推想 二壮、肖亮和七叶三人匆匆吃完饭,就跟着七叶离开了鸿运楼,坐上马车回赵府。 七叶坐在二壮的对面,不时觑看二壮的神色。 七叶听从赵煜的吩咐,把二壮和肖亮骗到了鸿运楼。他给二壮和肖亮斟酒用的鸳鸯酒壶其实内有乾坤,经过七叶的一番操作后,肖亮和二壮喝下的酒自然是下了药的酒。 七叶根本就没醉过酒。 他后来在二壮叫喊下才慢慢醒来的状态,也都是七叶装的。 赵煜为了能和二壮在今天相处,已然花费了许多的心力和资财。 七叶自从知道赵煜对二壮怀着那么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后,虽然并不支持赵煜的做法,甚至很希望赵煜能够迷途知返,但如果赵煜是真的很喜欢二壮、确实很想要他的话,七叶其实并不介意帮助赵煜实现他的那些想法——在七叶看来,赵煜能够遇到一个真正发自内心喜欢的人很难得,因此哪怕是助纣为虐,七叶也认了。 从七叶把肖亮弄出赵煜的那个房间,再到二壮进到新的房间来叫醒他和肖亮,七叶知道,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 在这么多时间里,足够赵煜做一些想做的事了。 七叶知道赵煜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强行按捺自己的欲望。就像赵煜明知道他不该为了得到和二壮相处的机会,而千方百计设下这场宴席一样,但赵煜为了满足自己的渴望,却还就是这样做了。 七叶如今却有些犹疑——只因为眼前二壮的状态一如往常,根本就不像被人曾经怎么样的样子。 没有痛恨。 没有气愤。 没有悔不当初。 更没有要死要活。 这样的二壮,才是最反常的 。 七叶不禁都要怀疑,赵煜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和钱财,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抱上一抱二壮? 七叶的眼睛在二壮的脸上搜寻了一圈,最后停在二壮有些微肿的唇上,七叶这才发现自己或许是想差了——少爷不只是抱了二壮,更狠亲了二壮。 唉,七叶不禁为自家少爷感到头疼了! 少爷,您怎么就忽然这么纯情了呢?好不容易得着的机会,您老人家就抱抱、亲亲结束了?!那您还花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陈少爷看护二壮,看护的就像自个的眼珠子似的,眼看着二壮后天就走了,到时候您再想他,又能从哪里寻到机会、又到哪里去找他去!还不如趁现在一股脑地要了他,也许自此之后就能丢开了,也说不定! 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按照七叶预想中的那样来,也不免让七叶意识到二壮在赵煜心里的重要性。 原本七叶还以为赵煜对二壮的兴趣,只是一时性的。但很明显,今天的赵煜面对自己可能仅有的一次能够得到二壮的机会,却还是选择了放手——对于一个身处欲望中的男人来说,不是赤诚之爱,不是完全的为对方着想,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七叶,不止为赵煜感到头疼,而且为赵煜感到无奈了——少爷,你说你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一个你不能爱、甚至根本就不会爱上你的! 唉!少爷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呦! 第275章 不可理喻的男人 三人坐着马车回到赵府的时候,赵府的午膳还在进行之中。 七叶把肖亮和二壮送回到陈启居住的院子附近,就和肖亮和二壮告别了。 七叶匆匆地往大门而去,没过多久,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口。 车夫伶俐的放上脚蹬,七叶紧跟着凑了上去,赵煜很快地从车厢里走出,扶着七叶的手下了马车。 赵煜一面往府内走,一面对跟在身后的七叶道:“赶紧跟上。” 七叶知道赵煜是有话要问自己,忙不迭地应了,紧随在了赵煜的身后。 “他可有说什么?” 赵煜的声音颇为清冷,似乎他问的是一件极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赵煜的话表面听起来没头没尾,若是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赵煜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七叶才刚把二壮送回来,自然知道赵煜口中的那个“他”指的就是二壮。 七叶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也才在最近才知道赵煜对二壮的图谋。七叶把二壮送回院子,当时就在心里估摸着,保不齐赵煜没一会就会跟过来,没想到还真是让他估摸对了! 眼见着二壮才刚回府,赵煜此时就又忙着追来,才一下马车就问二壮说了什么——赵煜对二壮的那份关切和心思,更显得非比寻常了。 联想往常,七叶知道二壮几乎成了赵煜的逆鳞不可触碰,忙肃容回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在楼里的时候提醒我,让我注意别在您面前露了请客的事……” 七叶的话还没完全落音,就感到周身一阵凉飕飕的。他小心地抬头看向赵煜,赵煜的眼睛里仿佛淬了冰一样让人觉得寒冷冻人,吓得七叶立马又赶紧低下头去。 “哼,你倒是混得挺好啊,还有人这么关心你……” 赵煜的话低沉、冷肃的响在七叶的耳边,七叶尽管低垂着头,也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少爷!该动手的时候你老人家非要装矜持,我就是一局外人,我招谁惹谁了!您怎么什么醋都吃啊! 七叶终究是有些脑子的,知道处于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一样不可理喻。他也没跟赵煜去攀扯,想起了另外一件关乎二壮的,非常重要的事来转移赵煜的注意力。 “小的瞧着,‘他’这样回府似乎有些不好……” 赵煜的注意力果然极快地被七叶吸引住了。他立时停下脚步,微皱着眉头,瞪视着七叶道:“‘他’哪里不好了?” 看看!看看! 他就知道!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和女人一样不可理喻! 七叶在心里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他只不过是说二壮肿着嘴回府的样子有些不妥,连他都看出来是被人亲的了,那陈少爷一颗心都放在二壮身上,又怎会看不出来?怎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少爷的嘴里就变成了二壮身上哪里不好了? 果然是关心则乱!即便是这世上再聪慧的男子,只要一沾上情,也会变成无脑的傻子! 七叶当然只敢在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带着柔和、体贴的笑:“小的是说,那人带着肿着的嘴出现在人前不是什么好事,恐怕遮掩不掉……” 第276章 送膏药 七叶的提醒,让赵煜的眼前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二壮被自己亲吻的红肿的嘴唇。 一时间,说不上是甜蜜还是酸涩的感觉来袭,让赵煜有了几息的怔愣。 “少爷?” 七叶的声音在赵煜的耳边响起,打断了赵煜的浮想联翩,赵煜没好气地对七叶道:“你既然知道不妥,为什么不给他送点消肿的药膏去?你是傻了还是脑子坏了?” 说一个人傻了,是不是就等于说这个人的脑子坏了? 得! 七叶被赵煜呛的直后悔自己刚刚多事,好好的干嘛跟赵煜提二壮嘴肿的事!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七叶答应着,就准备回陈启的院子去拿药膏。 “等一下,你……知道怎么说吧?” 七叶自然知道不能照实跟二壮说:啊,二壮,你的嘴被我家少爷给偷偷亲肿了,他让我来给你送药膏消肿…… 七叶看着赵煜,试探性的问:“他喝酒喝肿了嘴,我注意到了,心里过意不去,特意给他送药膏消肿?” 赵煜对七叶这个说辞,显见的满意,冲着七叶摆了摆手,让七叶赶紧回去送药膏。 七叶很快回到赵煜的院子,没过多久就翻检出消肿的药膏,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给二壮送去。 二壮看到去而复返的七叶甚是奇怪,待到七叶说出来意,二壮对七叶的好感顿时倍增——刚刚肖亮也说他的嘴肿的太过明显,怕陈启看到了会多想呢。 二壮知道以陈启的细心,必然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嘴唇上的异常。 到时候,他肯定无法跟陈启解释自己的嘴唇为什么会肿的这么厉害,那么他和肖亮一起偷溜出府的事必然会暴露在陈启面前。 陈启早已经交代让他和肖亮不要出府了,他们也已经信誓旦旦的答应过陈启。这件事一旦闹出,无论是肖亮亦或是自己都无法跟陈启交代。 二壮正为此焦急着呢。 没成想,七叶也注意到了他嘴肿的情况,还给他送来了消肿的药膏——七叶此举,真是一场救苦救难的及时雨啊。 二壮郑重的谢过七叶,就赶紧对着铜镜去擦涂药膏了。 要说这药膏果然有奇效,一擦上去就感觉凉凉的。过了不多时,二壮对着铜镜已经瞧不出嘴唇原本肿过的样子了。二壮还特地跑到肖亮面前让他看,肖亮也是看不出来,两人不由得感慨还是赵家的好东西多。 赵煜去了膳厅特意露了个脸,赵老夫人一见赵煜就问他有没有用过午膳。赵煜说已然在陪客人谈生意的时候用过了,赵老夫人才作罢。有丫鬟过来奉上茶盏,赵煜在一旁默默品茶陪宴。 赵清怡已然知道,陈启后天就要随陈夫人回陈家庄的事了。 赵清怡虽然主动回绝了跟陈启将提未提的亲事,但她心底还是念着同陈启之间的过去的情分。 赵清怡这次也在宴席之列。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赵清怡再没了面对陈启时的那种娇羞和雀跃。此刻,她的心里只剩还没有完全排解开的伤悲。 第277章 各怀心思 陈夫人自然不知道陈启和赵清怡之间发生的事。 不过知不知道的也无所谓了,自从被母亲开解后,陈夫人也已经想通了:或许就是陈启和赵清怡之间没这个缘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与其凑一对怨偶出来,不如大家依旧好言好语的好亲戚一样的走着。 是以陈夫人在宴席上对待赵清怡的态度已然像过去一样,倒是赵清怡面对陈夫人的时候既愧疚又有几分无奈,反而不太敢面对陈夫人。 赵夫人眼见陈夫人对赵清怡的态度如旧,终于放了心——婚事虽然不成,至少亲戚这层关系还没丢。 陈启从早上过到赵老夫妇这边请安,就没回过自己居住的院子。虽然他临走前曾经交代二壮和肖亮不要出门,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牵绊,就怕赵煜会趁着自己不在,去偷偷招惹二壮。 他陪着赵老夫妇、自家母亲还有赵氏夫妇一同看戏,却一直都没见到赵煜的身影。他小心地问过赵老夫人,才知道赵煜是陪人谈生意去了。知道赵煜不在府里,陈启这才放下了心。 现在一天里将近多半的时间过去了,赵煜的突然归来,更让陈启的归心急切,他实在不想再在外面继续消磨下去了。 众人各怀心事的用过午膳,赵老夫妇要歇晌,大家围坐在一处已经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也都有些累了,就都各回各自的院子。 陈启回去的时候,二壮的嘴已经消肿的差不多了,正和肖亮在一处归置东西。 陈启眼见一切如常,并没有多想。 陈启在听戏的时候,无意中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糕饼吃了。糕饼一入口,陈启当时就觉得好吃。他心想二壮可能也会喜欢吃,就让站在身边的小丫鬟特地去问厨房又拿了一份带着。此时见了二壮,就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二壮,让二壮自去吃。 眼见二壮欢欢喜喜的接了,陈启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晚上的时候照例是聚在一起的家宴。饭桌上虽然是满满堂堂的,但却没什么新意——富贵人家的饭食就是这样,虽然极丰盛,但再好吃的饭也抵不住天天吃。反倒是那种时常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的,能够察觉出饭菜的香甜。 陈启在饭桌上好几次和赵煜的视线对视上,虽然赵煜的视线很快就转过去了,但陈启就是知道赵煜在窥探自己。 陈启自知自己脸上没有花,自己也不是赵煜钟情的人,赵煜窥探他,只能是为着什么别的缘由。 有什么样的事是他们表兄弟之间都不能明明白白说清楚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陈启讨厌赵煜这种表面遮掩,其实内里明晃晃表明自己侵占野心的模样。 如果赵煜是对别的什么东西动了心思倒还罢了,和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赵煜偏偏对他看作珍宝的二壮动了据为己有的念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陈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煜,不免思想他和赵煜变成如今这样表面亲近、暗地里却无限疏远的关系,赵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启只希望赵煜能够及早地悬崖勒马,不至于让他们两个走入彼此仇视的境地。 第278章 送行 时间很快的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动身的这一日。 用过早膳之后,肖亮和二壮已经和赵府中的其他仆人一起往马车里搬运起了东西。 等到二壮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陈夫人和陈启也在众人的拥送之下从大门里走出来。 赵老夫妇这次也在送行人的行列,两人对陈夫人母子离开都是一脸的不舍。 赵煜让人把一早特意从永盛斋买到的糕点,分别装入两辆马车。他的视线扫到站在马车旁的二壮身上时,不由停滞了下来。 二壮正朝送行的人群里观望,无意间和赵煜颇有些闷郁的眼神触碰上了。二壮想起赵煜在鸿运楼对自己说的话,心中骤然惊慌,赶忙低垂了头不敢再看。 赵煜昨天没得着机会再见见二壮,心中已然气闷,眼见着二壮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心中的气闷已然到达了顶点。但此时此地,偏偏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赵煜自觉此生还没遇到这样憋屈的时候。 即便再不舍,分别也有时候。赵老太爷还好,赵老夫人和陈夫人俱都是泪眼纷飞,赵弘文夫妇只得分别劝说,两人才好些。 陈夫人抹着泪,被陈启搀扶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送行的众人。及至坐进马车里,陈夫人还在挑起车帘往外张望。 陈启再度跟赵家众位长辈告别之后,这才搀着二壮的手上了马车。 赵煜眼见着陈启和二壮交叠在一起的手,眼睛里几乎要瞪出火星子。 七叶在一旁看到了赵煜的眼神,暗中直摇头:我的个少爷!人家这才哪跟哪!拉个小手您都介意的不行,等到哪一天,您发现人家在一处耳鬓厮磨的时候,您还不得活活气死!又不是没给您机会让您亲近,是您自己不争气…… 眼见得陈启一行人的马车越走越远,赵弘文夫妇分别搀着赵老夫妇进门里去了,大门口只站着“不争气”的赵煜主仆和赵清怡主仆。 赵清怡今天并没有逃避和陈启的最后一次碰面,她知道此后她和陈启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结局了。 送别陈启,对于赵清怡来说,既是一种待客之礼,也是她对陈启在形式和意义上的一种告别。从今以后,她的生命里将再也不会有陈启丝毫的影迹。 赵清怡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仅存的最后一点哀伤终于完全溢出,只是再没有眼泪。 马车终于慢慢消失,赵清怡叹了一口气。正要回府的功夫,赵清怡突然望见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方,赵煜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也不知是不是赵清怡自己的错觉, 她恍惚中竟从哥哥的身影里看出了些孤单和萧索的意味。 赵清怡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哥哥和表哥竟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一方已然彻底离开,另一方竟然恋恋不舍地站在原地这么久。 赵清怡不忍自家哥哥伤怀,上前安慰:“陈表哥总会再来的,到时候你们总能相见,哥哥不必放不下。” 赵煜知道自家妹子是在安慰自己,可惜她把对象搞错了,他对陈启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他只对陈启身边的二壮放不下而已。不过赵煜也不打算和赵清怡解释,他冲着赵清怡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七叶离开了。 第279章 天降时机 陈夫人带着陈启去赵府,一住就是十几天。她走得虽不算毫无牵挂,却也心底安然,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陈家庄自她走后暗地里却已然发生了巨变。 当日,娇杏在临行之时忽然晕倒,并不是真的突发恶疾,而是她提早用了药,让自己在那一日看起来像生了重病一样。如此,陈夫人就不能再把她带离陈家庄。 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如娇杏所谋划的那样,陈夫人带着陈启离开了陈家庄,而她则因为生病被留在陈家庄养病并未随行。 陈庄主在大门口见过娇杏昏倒的样子,故而特地派了府医给她瞧看。 府医并没给娇杏看出什么病症来,娇杏其实也没有什么真的病症,只要她停服自己暗地里吃下去的药物,身体自然就会好。 府医象征性地给娇杏开了些滋补之物,娇杏装模作样的吃了两天的汤药,立时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陈夫人走时并没说定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赵地回来,娇杏也因此知道自己单独留存在陈家庄的每一日都很珍贵。因而自从能够活动自如之后,她就时时寻找着机会,以期能够一击即中。 这一日陈庄主巡看庄子回来,天将晚时还让手底下人张罗着换衣服。 等陈庄主匆匆换好衣服离开陈家庄,娇杏装作无意地跟换衣服的人打听,这才知道陈庄主跟人有约,要去赴宴。 娇杏虽不是侍候陈庄主的,但她跟在陈夫人身边侍候,多多少少的也了解一些陈庄主的为人、习性。 陈庄主虽已人近中年,却依旧相貌堂堂,长得颇为俊伟。他待人和善,与陈夫人夫妻感情甚笃,为人甚是自律,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这点从他和陈夫人成婚二十年,没有任何一个通房和妾室,只有陈启这么一个儿子就可以看出。 陈庄主是挺好,只是他的好,此刻却成了娇杏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娇杏知道单纯的依靠女色,在正常的情况下,恐怕不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幸而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别的,到时准保万无一失。 娇杏知道各方面都挺好、都能控制的陈庄主,于饮酒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自控的。要不然陈夫人也不至于临行前,还要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少饮酒。 今天匆匆出门的陈庄主,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要醉醺醺的回来——而娇杏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陈庄主一去就是几个时辰,娇杏早已经提前沐浴好,更在身上的脖颈和腋下这些易嗅闻和发散香气的地方,偷偷擦了陈夫人平时用惯了的香脂。 娇杏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在陈庄主夫妇居住的房间附近徘徊,院子从外到内的才开始有了些动静。 娇杏装作不经意的凑近,果然看见陈庄主的身体依靠在两个小厮的身上,走得很有些踉踉跄跄。 娇杏素日在陈夫人身边侍候,比一般的丫鬟小厮要得陈夫人看重,平日里那些身份、地位一般的小厮和丫鬟们,见了娇杏都很是敬重,今日也不例外。 第280章 拿捏 两个小厮搀扶着醉意深沉、脚步凌乱的陈庄主。 小厮们见到娇杏的那一刻,正往前走着的脚步纷纷都停了下来。两个小厮几乎是齐声喊娇杏:“娇杏姐!” 娇杏嗯了一声,仿若不经意看见两人一般:“你们这是?呀,庄主喝醉了!你们是怎么跟出去的,竟然让庄主喝的这么醉回来!你们忘记夫人平日是怎么说的了?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想好了!” 两个小厮果然被唬的六神无主,要不是身上还拖着陈庄主,估计早跪下来跟娇杏哭爹喊娘了。 其中的一个小厮伶俐些,跟娇杏哀求道:“娇杏姐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够劝的动庄主!庄主与人喝得高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跑上去给庄主添堵!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两个吧!咱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这次您就当没看见,以后小的们必然会知恩图报……” 娇杏迟疑了起来,似乎被小厮的话给说动了。娇杏见两个小厮扶着陈庄主站在当地只不动,不由轻斥道:“你们傻了?还扶着庄主站在这干啥?等着我帮你们搀扶进去么?” 两个小厮一听娇杏的话,知道娇杏是同意给他们放水了,忙一边感激娇杏,一边把陈庄主往屋里搀。 陈庄主一路支支吾吾的还喊着倒酒,娇杏似乎不放心,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三人的后面。 眼见着小厮们把陈庄主搀到了卧房,娇杏忙喊小厮们停下,她紧走几步抢着把卧房的被子铺展好,这才指挥着小厮们把陈庄主小心地放到了床上。 娇杏指挥小厮们去熬制解酒汤,她则留在房中照看陈庄主。 没一会儿,解酒汤就送来了。 娇杏看着杵在屋里的两个小厮,颇为善解人意的道:“刚刚你们在外面跟我说,此事过后必然会对我知恩图报,你们如此重情义,姐姐我也就再替你们着想一回:你们跟着庄主跑东跑西的一天,想必也累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干脆都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侍候庄主呢!我是惯常侍候夫人、庄主的,庄主这里就交给我吧!” 两个小厮听了娇杏的话,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彼此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喜。说实话他们跟着陈庄主奔波了一天,也确实都累了。此时听到娇杏让他们回去休息的话,都不由得像捡了银子一样高兴。 只是高兴归高兴,两人心里头到底还是存着几分清醒。一个小厮扭扭捏捏地道:“娇杏姐答应不吭声……已然于我们有大恩了……我们怎么还能那么不识好歹……” 只是那个小厮话还没说完,就被娇杏给打断了:“得了吧,你们!要不是怕你们毛手毛脚的照顾不好庄主,你当我乐意替你们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回去躺尸去!” 两个小厮虽被骂了,却也知道娇杏是切切实实为他们考虑的,因此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两人跟娇杏道了消乏,答应着关门出去了。 第281章 下药 两个小厮一离开,娇杏原本还颇为松弛的精神反而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娇杏快步走到大门处,轻轻打开房门朝外面窥看。从她的位置,能够看到园中各处点着的远远近近的灯火。娇杏仔细辨认,又小心地谛听了片刻,等到确定周围确实极为安静,并无任何人影时,她才转身插上了门。 娇杏重新走回了卧房,她走到桌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几乎是抖颤着双手,才把纸包里的粉末下到了醒酒汤里,把药在汤碗里搅弄均匀。 娇杏端着碗,把碗置于床前的矮几上,半弯着身子去搀扶陈庄主。陈庄主完全放松的身子十分沉重,娇杏搀扶得十分吃力。 娇杏一边努力地搀扶陈庄主,一边轻轻地对陈庄主说道:“庄主,起来喝醒酒汤了。要不,一会该难受了。” 陈庄主醉意昏沉,只觉得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反复的在耳边叙说着什么,这让他想起陈夫人。不过,陈庄主潜意识里又有些疑惑,自家夫人不是去了赵地了嘛。 陈庄主挣扎着一双醉眼去看,就见半空里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盯着自己。陈庄主盯视了半天、研究了半天,才发现那人似乎是夫人房中叫娇杏的丫鬟。 娇杏见陈庄主已然睁开了眼睛,忙又说了一遍喝醒酒汤的事。陈庄主一听要喝醒酒汤,忙挣扎着身子想要努力的配合,娇杏也赶紧继续搀扶陈庄主,这才把陈庄主搀扶到床头坐了起来。 娇杏顺手端过矮几上的汤碗,一脸紧张地看着碗里的液体,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娇杏的内心闪过挣扎和纠结,但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就迅速地下定了决心。娇杏狠狠地咬了下唇,满脸赴死般的神情,毅然决然地把碗凑近了陈庄主的嘴边。 眼看陈庄主虽然紧皱眉头,但还是把一碗醒酒汤喝得点滴不剩,娇杏的心里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娇杏搀扶着陈庄主让他重新躺下,把碗淡定的拿回了桌边,用清水涮洗干净。 做完一切的娇杏重新回到床前,开始缓缓地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娇杏脱衣服的速度极其得缓慢,似乎脱衣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一般。娇杏知道,一旦她迈出这一步,从今天晚上起,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虽然想借此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也极珍重自己这副保养得当的女孩儿的身体。 在陈家庄见到陈启之后,娇杏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这副身体献给陈启。虽然陈庄主颇有魅力,可相较之下,她更喜爱的是陈启那样的少年儿郎,她第一个动心动情的人也是陈启……可惜,陈启看不上她,也并不想要她。 一想到陈启,娇杏心里的怨念达至顶峰,仿佛一瞬间积攒出更多的力气一般,她脱衣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没过多久就把自己脱得差不多了。 床上的陈庄主已经在药效的作用下开始拉扯起了自己的衣服,娇杏再不犹豫,贴靠向陈庄主。 第282章 事成 娇杏凑近床前,半贴在陈庄主身上。 眼见陈庄主燥热地不断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娇杏把手伸向陈庄主的身前,替他解起了身上的纽子。 不知是纽子紧,还是娇杏过于紧张,尽管娇杏身上没穿什么衣服,她还是感觉有细细密密的汗从身上渗出来。 陈庄主在床上翻动的更加厉害,他的手已然探向了自己的下半身。 娇杏顺着陈庄主的手往下望去,差点没唬的立时逃走。 娇杏再敢想,再敢做,也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年轻女子,骤见陈庄主下半身的情形,难免会心生怯意。 就在娇杏变得有些犹疑不定时,陈庄主嗅闻到了娇杏身上传出的和陈夫人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昏沉的大脑和蓬勃的欲望已然让陈庄主无法思考,既然陈夫人去了外地,那他怎么还能在卧房中嗅到陈夫人身上的香气。 陈庄主一伸手把娇杏拉扯到了床上,嘴中喃喃地喊着“阿媛”,嘴唇极快地寻找到了娇杏的嘴唇,凑吻了上去。 娇杏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卑劣,也并不爱陈庄主,但被人当做别的女人摁倒在床上作弄的耻辱感还是不可抑制的袭入她的心间——不管是陈启,亦或是陈启的父亲陈庄主,都从心里和身体上彻底地羞辱了她,尽管眼前的这份羞辱还是她上赶着要的。 陈庄主的动作十分的火热而大胆,娇杏的心却随着逐渐被挑起的情欲慢慢麻木起来。倏忽之间,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瞬时明白,自己有什么非常宝贵的东西在刚刚彻底失去了。 陈庄主感受到了身下女人的不同,但他根本就不能好好思索。药效已经完全掌控住了他的身体,身下的人也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欢愉,他只想和自己意识中的阿媛肆意纠缠。 于是,激烈的交欢持续了多久,娇杏就几乎听了多久的“阿媛”。 娇杏的心在整个的过程中,已然被锤炼的又冷又硬。 陈庄主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疲累。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房间里有女人小声哭泣的声音。 陈庄主昨晚虽然醉酒,但对于后来发生的事,隐约还有些残存的印象。原本他以为那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只是一场异常真实的美梦,但在听到房间里逐渐放大的女人的哭泣声之后,他立即本能的从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心里的恐慌加剧,陈庄主两手撑住床板,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庄主一坐起来,被子就从他的身上滑落了下去。面对着自己光裸的上半身,陈庄主不信邪地把被子往下猛地掀开——他这才震惊的发现,自己全身竟都是裸着的。陈庄主一时难以接受,惊惧的把被子一股脑地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角落里原本还哭得十分克制的声音,此刻却哭泣的更加大声起来。 陈庄主头皮发麻,即便不想面对,却还是不得不朝着角落里看过去。 第283章 责询 娇杏几乎是一夜未睡。 事情将做未做之时,她心里还会有些犹疑;孤注一掷、退无可退之后,她反而坚定起来。 娇杏眼看着陈庄主的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她估摸着陈庄主不久之后就会醒来。 于是娇杏非常果断地在自己身上显眼的位置上狠狠掐了几把——要说娇杏狠却也是真狠,她自己掐自己,竟然也能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当时疼得娇杏啊,立刻就想骂娘!但你还别说,那效果却也是出奇的好——深到发乌、发紫的印记很快地在娇杏细嫩、洁白的肌肤上显露了出来。 娇杏也没浪费掉那阵足以摧折心肝的疼痛,她顺着那股疼意直接就呜咽出声。 娇杏一边呜咽,一边从眼缝中留意陈庄主的动静。 娇杏眼见着陈庄主仓促的坐起,又惊慌失措的用被子遮挡自己的全身,就知道该她隆重登场的时间到了。 娇杏的哭声里都带了些凄厉的意味。 一晚上没睡,让娇杏的脸色本就看上去不好。娇杏什么都不用说,她手臂上、胸口处或青或紫的浓重的印痕,就已经形成了对陈庄主强暴罪行的赤裸裸的控诉。 陈庄主的视线一触即娇杏半裸的身体,就连忙调转向一边。就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置信,娇杏身上的团团淤痕是自己做的。 陈庄主毕竟是一庄之主,见过许多大世面。虽然他也不想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总要调查好事实的真相再做处置。 “娇杏!我记得昨晚我进院子时还是两个小厮扶的我,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床上的?!” 陈庄主仔细地在脑海中回忆能够清楚记得的片段,抓住问题的重点厉声询问娇杏。 陈庄主虽然知道娇杏是个极貌美的丫鬟,但他和陈夫人向来感情深厚,因而对娇杏并无别的心思。现在娇杏突然出现在他的床上,从娇杏身上留下的痕迹和他的感受来说,两人之间无疑发生了什么。 让陈庄主不解的是,自己平日对娇杏都没怎么动心,怎么喝醉了酒后的自己,却能立时看上了娇杏,并对她兽性大发了呢? 再者,大部分喝醉酒的人基本上是没什么意识的,行动力更是有限,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神力,去强迫一个完全清醒的丫鬟,并且最终“勇猛”地得到她的身子的呢? …… 一想到这些问题,陈庄主就觉得娇杏的行为极端的可疑。他不由得不怀疑娇杏,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而娇杏,早就为自己出现在陈庄主的床上想好了理由。 娇杏听到陈庄主貌似斥责自己暗中操作的话,当即在陈庄主面前奔溃大哭:“庄主……奴婢……冤枉!庄主最初时候的记忆是不差……是旺源他们搀扶的您……他们把您搀扶在院中的时候……奴婢刚巧路过……奴婢见他们毛手毛脚的……怕他们伺候不好您……就特地跟他们说,让他们先去歇息,奴婢来伺候您……” 娇杏一边说,一边发出了抽噎之声,说出的话时断时续,看起来竟是无比的委屈。 第284章 信以为真 听了娇杏的话,陈庄主的两道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绳。 这娇杏表面上说是为他考虑,想要服侍好他,但他醉酒一向并不多事,所需要的服侍其实很有限。即便他偶有反常的时候,他那两个小厮常常跟随他的左右,也早被调教的极知冷热了,怎还会需要娇杏在旁边横插一杠子? 娇杏的举动,委实有点热心的过了头。 不过,这也只是陈庄主对娇杏的目的进行的猜测。从这一点上,只能说娇杏有些嫌疑,但不排除真像娇杏说的那样的情形,或许她就只是想在自己面前多表现一下,好显得自己特别忠心、会照顾人——关于这点,陈庄主决定等问过那两个小厮再说。 “即便……你愿意替他们照顾我,可是也不足以成为……你跑到我床上的理由!” 陈庄主并不想被娇杏的说辞打动,仍旧坚持询问问题的真相。 娇杏看了陈庄主一眼,原本已经有些停歇的哭声又再度响了起来:“唔……奴婢交代旺源给庄主您熬制解酒汤……汤送过来之后……奴婢见没什么事情就让他们回去了……奴婢费尽力气才把您扶靠起来喂汤……您喝好汤没过多久,酒意似乎就好了许多……奴婢见了正高兴呢,却不防忽然被您伸手拉上了床……” 娇杏说到这儿,似乎说到了什么让她不堪回首与不堪忍受的事,她的整张嘴都被自己用帕子堵住,身体更是剧烈的颤动起来。 陈庄主素来待下人宽厚,见到娇杏如此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心——不管如何,娇杏的身子总是他要走的。陈庄主忍不住寻思,一个女孩儿家即便再放得下,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吧。 娇杏从陈庄主的眼神里察觉到了陈庄主的松动。她心里大受鼓舞,面上却更见凄惨:“奴婢被……您拉上床……当时就反应过来……您可能是醉糊涂了……奴婢拼死挣扎……可是您力气太大,人不知怎地又异常粗鲁……奴婢始终挣扎不开……奴婢身上这些青紫的印痕……就是佐证……奴婢简直心如死灰……最后……您叫着‘阿媛’的名字,要了奴婢……” 娇杏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整个过程,似乎把之前不堪回首的情景又经历了一遍,整个人哆嗦颤抖成了一团,看起来更不好了。 眼前娇杏的这副形容,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控诉了陈庄主的罪行。 陈庄主刚开始对娇杏的说法还存些犹疑,及至听到从娇杏口中说出了“阿媛”的名字,陈庄主猛然意识到娇杏说的或许可能是真的——阿媛是陈启母亲的闺名,陈庄主也只在床榻上喊过陈夫人,陈家庄并无外人知道。而今从娇杏口中喊出,或许就是自己在自感情浓时意外喊出的名字。 陈庄主顿感一个头两个大,他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听陈夫人的话,他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一次贪饮,就犯下这样的错事。 第285章 娇杏的愤恨 陈庄主后悔不迭。 对于娇杏,陈庄主倒是不怕——反正他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只能从后来的赔偿上做打算。了不得多给娇杏多多的银钱,把她打发出去算了。 令陈庄主担心的是陈夫人那边。 陈庄主和陈夫人感情一直都很好,陈庄主从未想过要背着陈夫人做任何藏娇纳妾之事。两人从年少时相亲相爱,彼此忠贞,更是常常一起畅想白首偕老的场景。 只是没想到的是,如此美好的一段感情,竟从陈庄主这儿发生了异变。 陈庄主只怕陈夫人知道,会寒了陈夫人的心。 陈夫人一向要强,因为养尊处优惯了,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清冷来。但她的清冷却也不是那种冷漠,让人完全无法靠近。陈夫人的清冷更像是早把一切看透,算计好得失之后的坦然。 陈庄主喜爱陈夫人身上的这股坦然,因为一向将事情看得分明,陈夫人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见。自打有了陈启之后,陈夫人身上的柔情虽然更多,但心性也更加的坚韧。陈庄主简直不敢想象,陈夫人一旦知道自己和娇杏有了首尾之后,她会有何种反应,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已然“肮脏”了的男人! 陈庄主一想及此,就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他火急火燎般裹着被子下了床。 陈庄主光脚走到衣柜前,随手给自己捡拾起几件衣物,很快穿戴了起来。 娇杏见陈庄主已然从床上离开,外间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知道陈庄主必是忙着穿衣服去了。 娇杏慢慢擦干脸上的泪水,她自思事情已然做到如今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更是急不得,就只能慢慢图谋。娇杏从床上下来,把自己昨晚特意散落在床下的衣物一一捡拾起来穿上。 娇杏还剩下几颗纽子没扣好,陈庄主的身影已然半出现在门内。 陈庄主虽然在和娇杏说话,可他的视线却并没看娇杏,而是集中在房间里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你……你从房间里出去之后,自己到府医那儿去讨一副避子汤。我会和府医说,让他保密的……今天的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我会多多的补偿你的……只是自此之后,你得把这件事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去说……” 陈庄主虽没看娇杏,娇杏却一直都在盯视着陈庄主。娇杏几乎是咬着牙,听完了陈庄主的话。 娇杏懂陈庄主话里的意思,就是因为懂,所以她才更加的气恼和愤恨。 陈庄主话里的意思是,他要了她的身子,会拿一些钱财等物来塞住她的嘴,但让她就此闭口,只把整件事当成一场噩梦一样。他没忘记让她去跟府医要避子汤,就是要就此绝了她母凭子贵的念想。 陈庄主的打算大大激怒了娇杏——倘若仅只是为了一点钱财,娇杏不至于走上这条明摆着艰险而又羞耻的献身之路。若不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哪个怀春少女会轻易委身自己不爱的人! 陈庄主虽然并没有明说,但他的种种打算,根本就是把她视做了和那些以卖身为营生的妓女一样的人! 第286章 轻生 明白了陈庄主的所思所想,付出了自己最可宝贵的东西,却还要被人视若敝履一样丢弃的娇杏,她脑中的愤恨,在此刻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够控制的范围。 一股子从未有过的血勇瞬时间掌控了娇杏的行为,娇杏通红着双眼,从齿缝中发出了喑哑的声音:“庄主这样说,是觉得娇杏出身低微,身子也低贱,即便不小心睡了,只该像个娼妓一样让您花两个钱就打发了么?还是庄主觉得娇杏就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可以随意揉捏,任意处置?” 陈庄主很想反驳娇杏的话,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像娇杏说的那样想她——正是因为他和娇杏的行为已然滋生出无可挽回的错误,他也只能在力量可及之处尽力周全,尽量把错误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而钱财可以傍身,是陈庄主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娇杏的方式了。 只是话在嘴边,陈庄主却又犹疑起来:他怕自己解释过多,反倒让娇杏生出别的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尤其是在两人眼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情况下。 按理说陈庄主动了身为黄花的娇杏,就该给娇杏一个交代——正头夫人绝对不行,纳入房中做个小妾,却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女子失贞,于婚嫁上总是艰难,而陈庄主单以事实论,确实对娇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陈庄主却并不想就此将娇杏收房。 一是因为他对娇杏委实并没有什么情感。娇杏仅只是他脑子糊涂时睡的一个女人,他睡时还糊里糊涂地把她当自己妻子的替代品,睡醒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睡错了的现实。如果清醒了,还要再和娇杏躺在一处,陈庄主心里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怪异。 二是因为陈夫人的关系。前面已经说了,陈庄主深爱陈夫人,因此他并不敢让陈夫人知晓,他和娇杏之间发生了关系。以陈夫人的要强和决绝,陈庄主都不用想象,就足以知道当陈夫人知道她不在他身边,他竟然和别的女人有染时,她会说出怎样决绝的话、做出怎样决绝的举动! 三则是因为陈启。没有一个孩子,能够接受父亲对母亲、对整个家庭的背叛!尤其是在陈庄主一开始就知道娇杏是陈夫人打小就相中、想着留给陈启以后做妾室的人!现在,两人这戏剧性的一幕一出,事实胜于雄辩,即便陈庄主有再多的嘴,也更改不了他在人们心中觊觎儿子妾室、和儿子妾室有不轨行为的形象!而单只这一条,已足够陈启看不起自己的亲生父亲! …… 只上面的三条,就已经让陈庄主完全拒绝娇杏,对娇杏退避三舍了! 娇杏红通着一双眼睛,并没有错过陈庄主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只是越看得清晰,娇杏脸上的悲凉和屈辱越盛,她眼里的疯狂也就越积越多——陈庄主这是连说都懒的再说,已然默认了她就是那样的人,她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可以随意占有、肆意抛弃的人! 娇杏早已忘了眼下所有的屈辱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她只能看得到自己当下面临的处境和心里承受的煎熬。 娇杏再也无法忍耐,红通着眼睛,发出绝望、悲苦的声音:“庄主既不愿意说话,就不必说了,奴婢已然明白您的意思了!奴婢自踏入陈家庄就有感于您的宽容和优待,认为您是个非同一般的人。既然连您也如此看待奴婢,奴婢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罢罢罢!奴婢就在今天了结自己!只是奴婢一生艰苦,不会有人记得奴婢,看在奴婢的清白给了庄主您的份上,请您不要忘了我……” 陈庄主虽然在最初面对娇杏的时候并没有看她,但是在娇杏说话之后,还是把视线和身体转向了她,给予了娇杏十分的尊重。 陈庄主细听娇杏说话,竟是要立刻就寻死的意思,早就绷紧身体、暗中集聚力量做着防备。 眼见娇杏冲着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墙壁撞来,陈庄主的身躯立时如猎豹一样驱动起来,终于赶在娇杏撞到墙壁的前一刻拦阻住了娇杏。 娇杏撞墙,不撞左边,也不撞右边,更不撞离自己最近的后边,而是选择了距离自己最远、离陈庄主最近的那面墙,其实是有深意的——她就是要在撞不到墙的情况下,在陈庄主面前展现自己极有骨气、不怕死的一面。 娇杏就是要在陈庄主面前做实自己和陈庄主的事,并非出自她自己的意愿,完全是陈庄主动用武力强迫了她。她要用自己的不惧死、有节气,引发出陈庄主对她的愧疚……最好是怜惜,发自内心的怜惜。 第287章 固执的娇杏 娇杏在陈庄主怀中扑腾,一副披头散发、要死要活的样子。 陈庄主只想此事能够得以尽快解决,并不想闹出什么人命。是以,他拦在娇杏的身前,控制着娇杏始终想往前奔突的身子,后来见娇杏实在闹得太过,只能伸手抱住了她。 在陈庄主怀中的娇杏,刚开始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的模样,后来折腾的久了,似乎没了力气,在陈庄主快要失去耐心前,终是软软的挂靠在了陈庄主的怀中。 陈庄主还不习惯和娇杏贴靠在一起,一察觉娇杏顺服了下来,就想把娇杏从怀中拉扯开。 谁知原本还像没什么力气、只能挂靠在陈庄主身上的娇杏,此时却像突然萌生出神力似的,竟是牢牢扒住陈庄主不放手。 陈庄主气喘吁吁,因为心怀不忍,倒被娇杏一个弱女子束缚住。 娇杏缠抱住陈庄主,慢慢的哭泣出声,声气里流露出极度的绝望:“庄主……您可怜可怜奴婢……请您把奴婢留在身边……奴婢一定会做牛做马的服侍您……奴婢没了清白……您又不肯要奴婢……奴婢只能去死……您真要把奴婢往死路上逼么……” 陈庄主原本就顾虑重重,在听到娇杏的话之后几乎立刻就石化了。娇杏的话无疑是以死相逼,大有他如果不要她,她就会死在他面前的那种决心。 陈庄主没想到娇杏会如此。 陈家一向秉承以德服人、温厚传家的家风,陈庄主手上还从未沾染过人命。这一刻的陈庄主,被娇杏话里的半是告白、半是威胁的话所震慑,脑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白的。 陈庄主极快地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想着用钱财来弥补娇杏的想法怕是不成了。很明显,娇杏的意思是要让他收了她,把她变成他的枕边人。 陈庄主不知道娇杏是什么时候动的这样的心思,以往,他并未觉得娇杏有爱慕他的时候。或许就仅只是因为他得到了她的第一次,然后他就此就荣升为真正的、从精神到实际都掌控她肉体的主人了? 陈庄主本人极为开明,意识到娇杏或许有这么一层意识在身上,他只能无奈地摇头。 在陈庄主看来,一个女子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迫和一个男子发生了肉体关系,却还选择依附这个男人,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这不是等于变相的纵容了这个男人,把原有的错误继续下去,把自己的余生都押作了赌注了么? 或许一个孤单的弱女子在这世上会活得有些艰难,但人生又不止是只有婚嫁这一条路!难道拥有大笔的钱财和自由的人生,不必再看谁的脸色,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陈庄主看了看扒附着自己、一脸凄苦又异常决然的娇杏,知道现阶段自己去和娇杏讲道理是无论如何都讲不通的。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娇杏,先把这件事在陈夫人回来之前赶紧遮掩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去做娇杏的工作。到时候再谈给她钱的事,她或走或带着钱财远嫁都随她。 只是眼下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委实不好看,娇杏毕竟是一个年轻女子,又一心只想拖住陈庄主,身上的柔软部位就免不了在陈庄主身上挨挨蹭蹭,尽管陈庄主此时并不会对娇杏起什么心思,还是会有些尴尬。 陈庄主拍了拍娇杏的肩背,示意她放开自己。娇杏犹疑地将目光投向陈庄主,陈庄主表示自己并不会走,娇杏这才松开了陈庄主。 陈庄主叹息了一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要钱财,那就算了。只是你得知道,生命非儿戏,你如果死了,最大的受害者只能是你本人。我记不记得你,根本无关紧要……你让我容留你,这没什么问题,别说你一个娇杏了,就是成百上千的,我也能养活的起——只是你可想好了,你确定要这样做么?如果你的选择依旧不变,我自会把你安置妥当——只是陈家庄,你却是再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娇杏认真地研判陈庄主的神情,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但陈庄主的脸上除了严肃就是严肃,娇杏并不能得到别的任何的讯息。 许多念头在娇杏脑海中运转,最后还是以身作局、改变自身命运的念头占了先机。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地对陈庄主道:“女子的贞操重于生命……我依旧是原来的想法……我相信庄主会善待我……”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陈庄主深看了娇杏一眼,对着娇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朝着门口走去。 第288章 贴身小厮 陈庄主一拉开门,在门口扒着门缝只顾往门内瞧看的两个小厮,立时就躲避不及的跌撞在了一起。 两人瞧见了陈庄主,原本就有些惶急的脸上更笼上了一层难看的脸色。还不待陈庄主说什么,两人就已经趴跪在地上跟陈庄主急急请罪:“庄主!小的们有罪……您……饶恕小的们吧……” 陈庄主不见这两个常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还好,这会见了,一直积压在心底里的怒火瞬时就被点燃起来——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擅离职守、偷懒耍滑的话,何至于发生娇杏的事!他更不会像此刻这般烦难了! 陈庄主恨恨地盯着两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小厮,若是依着他心里的怒火去发泄,这两人现在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幸而这两个小厮遇到的人是陈庄主,陈庄主虽然有作为主家精明的一面,为人做事确实也足够宽厚。他虽然对这两人心中有着十分的痛恨,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小厮们最多算失职,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 陈庄主虽明白事理,到底心中的怨气需要发泄。他狠咬了牙,任地上两个小厮把头磕的震天响,头上都快要磕出血泡来,这才阻止了他们。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陈庄主并没有对两个小厮明说是什么事,但他根据小厮们大白天趴门上瞧看却不敲门的举动,已然知道他们十有八九是窥见了些真相。 两个小厮听见陈庄主的问话,匆忙间点了点头。瞬息之后,有点明白陈庄主说的是他和娇杏睡了的事,又赶忙摇了摇头。 陈庄主见两个小厮墙头草一般地又点头又摇头的模样,心里气恼的立时想拿自己的马鞭去抽他们。气过了之后,陈庄主又不免怪自己识人不清,怎么他们伺候他的许多年里,他竟然没看出他们如此不堪托付的样貌! 只是如今再后悔,是已然悔之晚矣! 陈庄主心里的恼恨又不由自主铺天盖地般奔涌出来,一时真想违背陈家的祖训,把这两个坑人的货给拉出去活埋了。 娇杏口中那个叫旺源的小厮,是两个小厮里脑子转得最快的一个。虽然他的头和另外一个小厮一样磕的极为诚挚,但他每每却能留出余地来偷看陈庄主的反应。 眼看陈庄主面露凶狠,素日见惯了陈庄主和善样貌的旺源,小心肝都不由得死命颤了几颤。 旺源知道,平时的时候偶尔和主子打些马虎眼是可以的,但现在发生的事,已然大的恐怕连陈庄主都兜不住了。 虽然陈庄主平日待人宽厚,可他的宽厚也不是毫无边界。眼下,无论是娇杏还是他们,都显然在陈庄主为人的底线上蹦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家大势大的陈庄主!把陈庄主惹急了,为了维护陈家的安宁,保不齐他还真能杀人灭口!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旺源感觉自己的一整个脖颈都是凉飕飕的。旺源为了和娇杏撇清,连忙把昨天晚上面对娇杏时发生的一切,都细致地描述了一遍。 第289章 忠犬 陈庄主压抑了怒火,把旺源说的话听完了。 旺源说的情形已然极为详细,通过他的描述,陈庄主仿佛身临其境一样。 旺源的说法虽然详细,到底和娇杏总结性的说辞差不多。 从旺源的叙述中,陈庄主反而意外感受到了娇杏讲究义气、善解人意和为他人着想的特性。 和陈庄主最初的猜想,竟然完全不一样。 陈庄主多少有些意外,看向旺源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旺源咂摸着嘴,回顾了下自己刚刚的说辞,知道按照自己的说法,有些给娇杏开脱的意味。 旺源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论,在将来给陈庄主留下任何有误导性的印象——虽说事情就像他刚刚描述的那样,但谁也不可能进入到别人的内心去探知别人的真正意图。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旺源伸手捅了捅身边的旺财:“旺财,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了。你给庄主也说说,看看我有没有多说或者少说什么。” 两人之中,旺财一直以旺源马首是瞻,旺源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旺财的态度。 陈庄主并没问昨晚上发生的事,但旺源还是对陈庄主详细地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并且是事无巨细地去讲——旺源的谨小慎微可见一斑,旺源的自保意图从中完全可以窥见。是以,旺财在旺源的讲述过程中,始终带着高度的注意力去全程聆听的。听到旺源让自己说话,旺财当时就反应了过来。 旺财抬头看了陈庄主一眼,他见陈庄主神色如常,顿觉心里放下了大半。旺财并不看旺源,怕让陈庄主以为他俩串供。旺财只把头低低地垂下,恭谨地道:“旺源说的时候,小的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刚才旺源已经将事情说完全了,小的没有什么可以补充或修改的。” 陈庄主听完两人说的话,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昨晚上的事,事发突然,他们不可能有时间串供。他们也不可能冒着被打杀的风险,帮助娇杏爬床。只是他们人虽然没有直接的帮助娇杏,但他们偷懒耍滑的行为却间接导致了之后事情的发生 。 陈庄主一想到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事已至此,再惩罚他们已然没了什么实际的意义。倒不如狠狠地斥责他们以后,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收拾手上的烂摊子。 陈庄主打定主意,威严十足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旺财和旺源见陈庄主一大会儿不吱声,心里还正忐忑呢,听到陈庄主的冷哼声,当即吓得够呛。 两人经久在一处,面对危险时已经形成了极默契的态度。旺源和旺财动作一致般地身体紧缩、背脊低垂,头已经低下去了,却还是尽力从低垂的头里往外瞧看。 两人没想到陈庄主也正紧盯着他们瞧看,一时几双眼睛碰撞在一处,虽无人说话,场面却是精彩纷呈极了。 旺源和旺财,立时如临大敌般真正地低下头去,紧竖起腰身,夹紧了各自的屁股。 两人此刻,宛如两条忠实的异乎寻常的犬一般。 第290章 安排 可惜,陈庄主已然在他们身上上了此生最大的当,因此即便旺财和旺源把头埋进土里、把肩贴到地上或者干脆把屁股给夹烂了,也再不可能再换回陈庄主对他们更多的信赖。 只是,虽不能寄托有更多的信任,事情却还是要让他们去做——也非他们去做不可,不能有再多的人牵扯进来了,每多一个牵扯,事情暴露出的危险就越多。 陈庄主开口让旺财和旺源两个从地上起来,也没交代什么,当先往前面走去。 两个小厮不需要交代,跟着陈庄主往前走。 陈庄主往前走了几步,确定不会被屋里的娇杏听到,这才停了下来。旺财和旺源行到陈庄主的身侧,也停了下来,两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庄主站在当地沉吟了片刻道:“今天你们两个哪都不要去,就给我守住屋子,看住娇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等到晚间,你们乘上马车,把她送到陆村那处庄子里,让那儿的嬷嬷把她看管起来……喔,对了,到时候别忘了送一副避子汤药过去,一定要让她服下……消息要绝对保密……不要再出纰漏了,明白么?” 陈庄主前面的话都是交代两人要做什么,后面的话虽没有任何的重言和威胁,却是极重要的话,是事情的最终结果。旺源和旺财知道他们之前的作为已然让陈庄主失望,这次陈庄主交代的事情,可能就是两人获取信任的最后的关键了,因此忙恭敬地应了。 陈庄主交代完旺财和旺源,也不再停留,直接就从院子里离开了。 旺财和旺源两人不敢怠慢,忙跑回到房门口紧关房门,小心守着。 娇杏躲在门后,几乎是一五一十地偷听了旺源和旺财趴在地上告知陈庄主的话——说实话,娇杏好不得意。她平日就极力在众人面前维持一副大姐姐般为人着想、解人困厄的形象,如今终于见到了成效!眼见着如旺财和旺源者,被她给卖了,还喜滋滋地替她数钱的模样,娇杏就觉得快慰非常! 其实不用陈庄主交代,娇杏也并不想从屋子里出去。她知道陈家庄的一应庶务,大部分都由陈夫人做主。陈庄主虽不是妻管严,但因为爱重陈夫人的关系,陈夫人在陈家庄拥有绝对的权利。 如今她只是靠着那么一点小心思,就爬上了陈庄主的床。陈庄主会心软,也可能因为不太了解女人之间的争斗,一时不会发现什么;或者即便发现了,对她一个女流也不至于喊打喊杀的,同为女子的陈夫人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娇杏的这一点小心思和微末的伎俩,未必能逃得过陈夫人的眼睛——娇杏毕竟是陈夫人派人教导多年的,她身上的那点子东西,在陈夫人眼中或许都不够看。 娇杏也想好了,保险起见就是要缠住陈庄主,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再不济,自己这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夜,若能够就此开花结果是最好不过的了。到时候母凭子贵……嘿嘿……必定会有另一番天地和作为! 第291章 旺源的觉醒 想到这里,娇杏不由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娇杏用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肚腹上轻柔地抚摸了一圈,仿佛那里真的有了可爱的婴孩一般。 谁知娇杏不摸还罢,一摸之下,肚子就像受到了突然的召唤一般,咕噜噜的响了一阵。娇杏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一阵闹腾到如今,竟是滴水未进,现在肚子发出了抗议,显见是饿了。 娇杏走到房门前去拍打房门:“开门,我饿了!我要吃饭!” 旺财和旺源两人对视了一眼,旺财走到房门口道:“别敲了,这就给你弄去!” 娇杏听出了旺财的声音,知道旺源可能也在门口守着,他们两个一向都是焦不离孟的。 娇杏在心里猜测,必定是陈庄主让他们守在门口的——他必然是怕消息泄露,所以用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重视吧。 尽管娇杏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深陷情感的旋涡,但或许是因为她太缺爱又太想得到爱了,以至于别人的一点无心之举,在她那儿都会被她成百上千的放大。 娇杏心里一时美滋滋的。 听见脚步声离开,娇杏晃了晃从外面被锁上的房门,冲着门外喊:“旺源,旺源……我知道你在的,咱们姐弟两个说会话……” 旺源从旺财和娇杏说话开始,一直没说话,就是不想再和娇杏牵扯。昨晚娇杏确实帮了他和旺财的忙,可是也是变相的害了他们一回。不管之前大家有过多少利益纠葛,眼下也都还清了。 尤其是陈庄主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对娇杏的安排——陆村,嬷嬷看管,都意味着娇杏从今以后的凄凉结局。一个身在偏远乡村又没有自由的女人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呢。 如果旺源所料不差的话,从今以后的娇杏在陈夫人眼中必然是“被死亡”了。 娇杏不是在陈夫人临走时,奄奄一息地在马车上摔倒了么? 娇杏今晚被送走,正可以利用这一“摔”。 等陈夫人一回来,娇杏也早已不在庄里了。陈庄主正好可以让人出来跟陈夫人禀报,就说她离开陈家庄前往赵地之后,娇杏病势沉重,没几天就去了——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追究娇杏的死活,如果真要看,随便指派一个坟茔,如此,正好一了百了。 只是现在想来,娇杏当初在马车上那一摔或许并不简单——正是有了那一摔,娇杏也才能留下来;正是因为留了下来,才能寻到机会接近庄主;正是因为可以接近庄主,才能趁机爬上他的床…… 不知怎地,旺源忽然在那一刻联想到这些,虽然他不是阴谋论者,但是还是被自己这一刻特别的脑洞和娇杏所有行动背后可能掩藏的玄机给深深震撼到了! 旺源不自觉的浑身就出了一层细汗,深觉娇杏这姐妹心思深沉,坑人都不带龇牙的,不是个好结交的对象啊! 旺源暗自幸庆,虽然自己刚刚在庄主面前的一通描述有为娇杏说好话的嫌疑,也幸好自己及早觉悟到了,把旺财给自己拉了做见证,否则都不知道怎么被娇杏给坑死的! 第292章 圆滑 想通了这些关隘的旺源,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硬是觉出了冷飕飕的感觉。 听见娇杏喊自己,说要和他“姐弟两个说话”,旺源只差大骂出口——你他娘的和谁两个是姐弟呢!你见过一心只想踩着弟弟的肩背,自己荣华富贵尽享的姐姐么! 虽然心里的愤恨快要涌出,但旺源毕竟是经常伺候人的人,他人又极精明,知道眼下还不是和娇杏撕破脸皮的时候——他晚上还得和旺财一起把她送到陆村呢,可不能在这一会得罪她,免得到晚上的时候再横生枝节! 罢,姐弟就姐弟呗。叫一句姐姐不吃亏也不会上当——瞧娇杏这份心机跟这份狠劲,说不得以后还能从那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有什么别的机缘也说不定呢! 旺源惯会嘴甜,当即就着娇杏的话音道:“呦!娇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你瞧瞧!刚刚旺财说给你弄饭,我就故意不出声,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也在外面呢!没想到这才一点点功夫,你就猜到了!从这一看,可不是咱们的心意都通着呢!” 旺源的热络在很大程度上迷惑了娇杏。 自从房门被关,娇杏对外面就丧失了所有的信息和感知。最初的快意过去之后,娇杏也难免恐慌起来。要吃饭,既是她的生理需求,也是她对外界的一种试探。娇杏就是要看看,陈庄主指派的人对她所提要求的执行态度——不管是热络还是冷漠,都能从中窥探出陈庄主的态度。如此,也好让她判定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眼下旺财极热情的回复,就给了娇杏难以言说的信心。 人常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虽然被陈庄主暂时的圈禁在这间屋子里,但陈庄主可是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下属专门来做这件事的。 即便是圈禁,旺源的态度依旧很热情,甚至超乎寻常的热情。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旺源从陈庄主对她的态度和处置上,感受到了陈庄主对她的非同一般! 一想到这些,娇杏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狂喜起来,她仿佛看见自己带着昂贵的金银首饰、穿着价格不菲的衣衫、翘着兰花指,指挥着下人来往奔忙的情形…… 娇杏显见的迷失在旺源“娇杏姐”的甜腻里。 即便是在深锁的门后,娇杏也不忘轻拢自己的头发,做出一副极娇媚的模样:“旺源啊,也就属你嘴最甜!小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不过姐爱听!你放心,今天蒙你和旺财照料,姐出去了,也还是会像以往那样继续照料你……” 反正娇杏也看不到,听了娇杏如异想天开一样的话,旺财忍不住龇了龇牙——我的个坑姐啊,你可别一天到晚的尽想好事,你说你出去之后,会继续照料我,你自己都自顾不及,你拿什么照料我! 心里虽如此想,旺源还是圆滑的朝门内喊话:“得嘞!娇杏姐!那我可等着嘞!你以后要是忘了这话,我哭给你看!” 许是旺源说的滑稽,门内立时传来娇杏银铃般的笑声。 第293章 两副面孔 旺财是踩着娇杏笑的尾音来到院子的。 听到娇杏的笑声,旺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旺源,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这姐们是知道自己晚上要被送到偏远地方看管起来,还要喝避子药,气疯了? 旺源见到旺财,脸上的笑早没了踪影。旺源冲着旺财极严肃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多话,他伸手打开旺财手里的食盒,伸头看了看,发觉比平时还要丰盛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旺源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伸手拿过了旺财手里的食盒,脸上重新带了灿烂的笑走进房间。旺源一边走,一边极热络的对坐在椅子上的娇杏说道:“娇杏姐!饭菜拿过来了,你看看可称心?” 旺源把食盒拿到娇杏身边的桌子上,娇杏饿得十分厉害,立时就凑过身去。 旺源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把食物一一端出。虽然食盒容量有限,统共就拿了那么三四样吃食,却都样样精致,俱是娇杏看过却没吃过的。 娇杏一时看迷了眼,馋心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旺源知道桌上的吃食得了娇杏的喜欢,嘴上噙出一抹按耐不住的意味深长的笑来:“娇杏姐!那你先慢慢用,我就不打搅你用膳了。你有什么需求尽可以吩咐我和旺财……” 娇杏的眼睛几乎已经被牢牢锁死在食物上了,旺源具体说的什么话,她也就只听了个大概。听到旺源要离开,娇杏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冲旺源挥了挥手。 旺源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只是一背过娇杏的身,旺源的脸色立马拉沉了下来。 旺源还以为娇杏是多厉害的货色,没想到几盘吃食就能把她迷惑的失了本心,失去对局势的准确的判断。瞧娇杏那副心满意足的样,莫不是以为经此一睡之后,她真的能够在庄主心里占据什么好的位置? 真是笑话! 她娇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和地位,还意图妄想着攀高枝!也就庄主仁厚,不愿去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往那阴损里去想! 娇杏也不好好想想,若是庄主真的看重她,他还能让自己和旺财两个一块看守她?猪脑子都比她会想!等着瞧吧,娇杏现在有多开心,等明白过来时就哭得有多伤心! 不过也是,凭着娇杏想出的这个靠爬床上位的馊主意,也知道她本人有多目光短浅、有多没脑子了! 正经人家,哪个有主意的好姑娘都会想着要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嫁人、相夫教子的吧?! 以陈夫人对娇杏的看重,即便少爷将来看不上她,陈夫人早晚也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找一个和她能够配得上的人——娇杏的未来根本不用发愁。 可娇杏呢,正经的人不想嫁,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就想当个不入流的妾室——她盯上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她盯上的偏偏是对她有大恩的主母的男人! 说一句狼心狗肺都不为过! 旺源想到这里,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用脚恶狠狠地给捻了,他回头去看娇杏,娇杏正吃的忘乎所以、一脸投入。 旺源在心里呸了一声,无声地斥责娇杏:你什么都没有,就赤条条的往别人床上蹦跶,凭什么让别人高看你,留下你?是凭你天生会发浪啊,还是看你臭不要脸? 要论睡女人,青楼楚馆里什么女人没有,庄主有大把的银子和机会都从来没沾染过,人家会因为不小心睡过你一次,就看上你一个仅有几分姿色的小丫鬟? 要是以旺源的立场,娘的嬉皮,睡就睡了!我就耗着你,你不是喜欢往爷的床上钻么?等爷睡够了,就专找那歪瓜裂枣的配你!想留种要挟爷,你想得倒美,就你这假模假式的模样,还不配给爷生孩子!没得搞坏下一代! 可惜陈庄主终究不是旺源,他硬不下这样的心肠,也做不来这么阴损的事。 或许是感受到旺源恶狠狠的注视,娇杏心有所感的看向旺源的方向。 旺源立马收束起自己有几分凶恶的眼神,脸上重新浮现出明媚的笑来:“娇杏姐!有事么?” 娇杏嘴里嚼着食物,有些愣神的看了旺源几秒——难道刚刚是她看岔了,旺源没有嫌恶的看她? 旺源的脸分明笑得犹如花儿一般,娇杏从愣神中出来,冲旺源摆了摆手,眼看着他关上门出去了。 娇杏不免暗斥自己精神紧张,自己面孔不一的情况下,看谁都是多副面孔。 第294章 离开陈家庄 旺源出门之后,面对旺财探究的眼神,并没有多说——有些事,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还是藏在心里头为好。即便是已经知道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也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旺源只是小声的交代旺财,在把娇杏送走之前,尽可能的让娇杏过的舒服、称心。旺财也不是个笨人,既然旺源不告诉他缘由,就总有不告诉他的理由。他只需要听话照做,绝对不会出错! 是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娇杏是要茶还是要糕点亦或是再要别的什么,两人都极力满足娇杏,让娇杏实实在在的过了一把当主子的瘾。 当旺财终于不堪忍受娇杏的指使,揉按着自己发酸的双腿,忍不住想去找娇杏说道说道时,旺源伸出双臂死命拦住了旺财。 再次面对旺财的质疑,这一次的旺源没有再保持沉默,他仅只是用一句形象的比喻就安抚了旺财焦躁的行为和内心:“秋后的蚂蚱了,容人家再蹦跶蹦跶。” 旺财很快领略了旺源的意思,再受娇杏指派时态度好的简直没话说,看向娇杏的眼神也柔和的不像话——仿佛是什么慈悲的神佛在俯瞰众生一般。 一天的时间很快的过去了。 在伺候完娇杏用完晚膳之后,旺源态度十分友好的过来请娇杏:“娇杏姐!庄主让我和旺财先把你送到庄子里去……你的东西,我们已经都给你收拾好了……庄主怕不够,又另外交代我们准备了一些……要不,咱们这就走?马车在外面都备好了……” 娇杏想起来早上陈庄主离开房间时,确实跟她说过她不能再继续待在陈家庄的话。 坦白说,陈家庄挺好的,娇杏还真不想离开。但她也知道,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没有拿到实际的权柄之前,她留在陈家庄也确实挺碍眼的。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谁出去露一嘴,她爬床的事就会泄露。一旦被回来的陈夫人听见,陈夫人可不会管这件事有着怎样的始末,即便错不在她,于她都是天大的祸事。更何况,眼下就是她自己处心积虑下的结果。不管怎样,她的一切行为都不大经得起认真的推敲,倒还不如听从陈庄主的安排,先躲出去再说。 娇杏又跟旺源核对了一些要带的物品,眼见着旺源出去了一阵,才满脸冒汗地回来告知她一切均已经准备妥当时,娇杏这才穿上旺源特意给她准备的披风,跟在旺源的身后出了庄子。 因为是晚间,娇杏一行并未遇到什么人。包裹严实的娇杏一面走,一面心里暗嗤旺源等人太过小心。 娇杏走到大门外,果然看见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娇杏走过去,似不放心一般,让人一一掀开车幕查看。她见车子里面果然按照自己的要求满满当当的堆满了自己说的那些贵重而又奢侈的物品,这才满意的登上了一辆装载稍显宽松的马车。 旺源一直跟在娇杏的身后,娇杏一上车,他就直接坐在了车夫的旁边,旺财则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之上。 不过片刻的功夫,马车上马灯摇曳,没过多久就慢慢驶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第295章 觉醒 娇杏在马车里坐着,一开始还很有兴致地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瞧看。但随着马车行驶的时间长久,车窗外除了一如既往的黑色的底色之外,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时,娇杏就不由得泄了气。 娇杏这时候才想起来,暗夜里动身的吉凶来。娇杏知道自己离开陈家庄的行为要避讳着人,可避讳成这样,又让她多少有些不开心——她就那么见不得人,见不得一点光么? 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娇杏免不了有些愁苦,但继而又重新振奋起来——等着吧,今天她走的时候有多狼狈,待到她回来时就有多风光! 娇杏悲一会,喜一会,叹一会,极短的时间里悲喜交织,把各样的情绪在心里尽过了个遍。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烈,或许是马车行驶的频率催人入眠,没过多久,娇杏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娇杏依靠着马车睡的异常香甜,正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冷不防马车猛烈的一震,一下就把娇杏的头碰撞向了马车的车壁。 “啊——” 娇杏发出了短促的哼叫,猝不及防之下,剧烈的疼痛立马袭击了娇杏的头颅,娇杏捂着自己的头,立时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自从那剧烈的一撞之后,马车似乎就开启了震颤的模式,摇摇晃晃的怎么也不肯停歇下来。娇杏无论如何都不能坐稳,在马车里被撞的来回翻腾,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不在原位了。 娇杏忍着强烈的不适,一点点挪移着凑向马车前边。好不容易凑近了,娇杏忙开口急唤旺源:“旺……源……怎么了……怎么……颠簸的……这么厉害……” 许是听见了娇杏的呼叫,旺源扑的一声掀开了车帘。悬在马车旁的马灯随着马车的震荡在不停地摇摆,娇杏和旺源即便是隔着并不太远的距离,也无法看清旺源脸上的神情。 娇杏只能根据旺源的语气来判断他的神情,从旺源的语气里,娇杏猜出旺源应该是有些惶急的:“娇杏……姐!路有点……不好走……一会就……好了……你……不要急……” 虽然旺源的话因为摇晃而有些断断续续的,娇杏到底还是听清了。娇杏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碰到这么差的路况。 娇杏紧皱着眉头,正想对旺源抱怨两句,旺源却已经极快地放下了手中搭起的车帘。 娇杏的嘴已经半张开,再给她一息的功夫,她就能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可惜,旺源刚刚竟连一息的时间也不给她。 车帘子还在随着马车的摇晃来回摆动,娇杏也还在随着马车来回晃动,可就在刚刚被旺源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忽略之后,娇杏竟然没了再在意的心情。 娇杏在不断的摇晃中环顾周围——暗沉的似乎永无止境的黑夜,糟糕而艰险的路况,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娇杏的心,慢慢的沉落了下去。 第296章 小鬼难缠 马车并不像旺源所说的那样,一会就停止摇晃,而是又摇晃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下,旺源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这破路,把他全身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旺源在地上狠狠地伸展了几下手脚,这才想起娇杏还坐在马车里。 旺源将视线投射到马车上,暗沉沉的天色里,马车里静悄悄的,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样子——要不是旺源一路就坐在马车前看着,马车所走的路况又一直不好,旺源几乎要怀疑娇杏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已然跳车逃走了。 虽然旺源知道自己想象的这一幕不可能发生,他的心里还是狠狠地惊跳了一下。心里的担忧让旺源再也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又踩着车蹬重新上了马车。 旺源一凑近马车车厢,就把遮蔽着马车的车帘一把掀开。 马车里娇杏正睁着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车帘的方向。 旺源刚掀开车帘,就和娇杏的乌沉沉的眼眸对上,一时倒被唬的心里发慌——实在是暗沉的车厢里,娇杏的那双眼睛太吓人了呀,那个情境下的娇杏的那双眼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两人只不过对视了几息的时间,旺源却感觉对视了有一生这么久。 旺源正被娇杏的眼睛所震慑的时候,幸亏旺财的声音惊醒了他:“旺源哥,你赶紧扶着娇杏姐下来啊,我这就去叫门了!” 旺源猛然打了一个寒噤,像刚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似的。 旺源匆忙中回头应了一声旺财,然后扭过头来,视线就有些避着娇杏了。 旺源仿佛像不曾经历过,刚才和娇杏对视时发生的那一段小插曲一般,他脸上挂着一些肉眼可见的笑意。但你若认真细看,就会发觉那些微薄的笑意根本就不曾到达他的眼底。 娇杏表面平静,心里的恨意却是惊涛骇浪般翻涌——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旺源竟然是个十足十的伪小人! 这一天…… 这一天,旺源在她的面前极尽奉承之能事,他让她以为自己的打算在不远的将来即将实现,美好的未来已经快要到来。可是只不过间隔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就把她带到这个暗无天日、偏远可怕的地方! 他亲手给她筑了一个美好的梦境,却又毫无顾忌的把它给毁灭了! 他把她骗得好苦啊! 旺源笑了一会,眼见着娇杏并不回笑,也就慢慢止息了自己的笑。旺源很快地轻咳了一声,就像我们平时为了打破人和人之间有些尴尬、冷清的氛围那样,之后他重整面皮,讪笑着道:“娇杏姐,咱们到地方了,要不,现在下来?” 旺源虽是问询的口气,娇杏却知道自己早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利。 眼下她即便是和旺源、旺财闹翻,也是回不去陈家庄了。而且一旦闹翻,她可能就更回不去陈家庄——人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经过这如梦似幻的一天,娇杏非常确定旺源和旺财两个,就是一对最难以对付的“小鬼”! 第297章 诱惑 娇杏心里有了计较,暗暗地在心中稳定心神。娇杏有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即便是最差的处境,她也能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眼下她更是清楚的知道,哪怕自己恨的要死,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旺源和旺财的。 因而当旺源摆出一副问询的姿态要求娇杏下马车的时候,娇杏不过怔愣了片刻的功夫,立马就仿若无事一样点头同意,好像她根本就不曾看穿过旺源一般。 或许是在马车里坐的太久,腿脚有些不灵便,即便娇杏手扶着马车车板,还是只在原地晃了几晃,一时竟有些起不来的模样。 旺源见状,颇为体贴的朝着娇杏伸出手,想把娇杏从马车车厢里拉起来。 娇杏的手已然都触碰到了旺源的手,只要她拉住旺源的手,然后再用手撑着马车车板,借力使力的功夫,就能立时从车厢里站起来。 就在极短的一个瞬间,娇杏忽然改变了主意。 娇杏悄然松开撑住马车车板的手,完全把自己身体的全部重力给到了和旺源交握的那只手上。 旺源本是半蹲着的状态,即便他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他那样的不凑力的姿势,也抵不过娇杏拼尽全力的一拉。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旺源往娇杏的方向跌落而去,并且很快地和娇杏跌落一团。 车厢空间狭小,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翻滚的可能,娇杏又因是匆忙间决定的拉扯,旺源的跌落她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任旺源朝着她的身上直扑而去。 但或许,这也是娇杏期望达到的效果。 短暂的混乱之后,旺源已经压覆在了娇杏的身上,两个人眼对着眼,唇对着唇。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的脸上,这还是旺源第一次离一个女人这样近。女子脸上的脂粉香混合着别的香气直往旺源的鼻孔里钻,他立时就脸红心跳起来。 马灯的光隐约的从帘布外面透射进来,暗沉的环境下,娇杏的眼眸侵略性十足的盯视着旺源的眼眸——娇杏原本就学了些魅惑男人的手段,又刚刚经历了人事,更加知道怎么去撩拨男人。旺源压覆在身娇体软的娇杏身上,在娇杏妩媚而大胆的眼神诱惑下,仿若丧失了神志一般。 望着失神的旺源,娇杏微抬起头,就要向着他的嘴唇贴靠上去。 幸而,外面及时传来了旺财嘭嘭嘭的敲门声。 旺源浑身一震,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旺源这才发现自己压覆在娇杏的身上,娇杏的唇瓣离自己已然是极近的距离,两人之间只差一点就能唇齿交接。 后怕涌上旺源的心头,细密的汗几乎是瞬时就从身上流了出来。旺源不假思索地猛然高抬起头,手忙脚乱地就要从娇杏的身上爬起,谁料刚爬到一半,就被娇杏伸手给拉扯住了。 因为贴靠的近,旺源能看到娇杏的眸子里似乎涌动着似水的柔情,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看着自己。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多了些暧昧的氛围。 第298章 自警 旺源脑瓜虽灵活,却是未经风情的菜鸟。 被娇杏牵拉住,又被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眸凝视,旺源好像呆头鹅一样懵懂。 娇杏忽而莞尔一笑,用一种旺源从没有听说过的柔媚语调说道:“旺源小兄弟……你刚刚没摔着吧?你看,这个地方好可怕啊,马车行走时这么颠,想必路一定很烂,周围也肯定没什么人烟。姐姐可是相信你,才会跟着你来到这样的地方。你现在把姐姐送到这,将来你能不能也亲自把姐姐接回去?你放心,若是有那么一天……姐姐……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娇杏一面柔媚的说,一面以手揉捏了旺源的手几下,宛若挑逗一般,极尽暧昧之能事。 旺源觉得被娇杏揉按过的地方立时火烫起来,他赶忙收回了被娇杏牵拉住的手。 旺源觉得再和娇杏待在一起保不齐要出事,这娇杏确实有几分勾人的资本,一般的男人见了她,确实很容易走不动道——自己刚刚不就是差一点就被她给诱惑了么? 只是越接近娇杏,旺源就不由得越在心里犯嘀咕:这娇杏不止不走寻常路,而且看起来老少咸宜、荤素不忌,如此一来,他可要当心,莫要成为她的饭前开胃菜、攀爬路上的垫脚石啊。 旺源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离开娇杏,只见他面带尴尬、不好意思地对搓了搓自己的手,冲着娇杏强笑道:“娇杏姐……我就不扶你了,省得再把你拉趴下。你在里面慢慢下来,我们正好也要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不急……” 旺源话一说完,就像有狼在后面追撵他似的,顾头不顾腚的走出车厢,很快地下了马车。 旺源刚一出马车车厢,娇杏的脸就极快地冷了下去。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本满溢着柔情的眼眸此刻已经结满了冰霜——旺源这小子,还真是不识好歹!真真的浪费她的表情!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尽力了,那旺源上不上套、什么时候上套都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外面传来来回搬运东西和说话的声音,娇杏在车里已然坐了有一会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立时就下去呢,马车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颇为粗壮的女声:“庄子里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娇杏姑娘,要不老奴现在就搀扶你下来? 既然已经到了地方,就没有一直坐在马车上的道理。那道女声刚落罢,娇杏就点了点头。才刚点过头,娇杏这才想起对方在马车外面,并不能看到她点头。娇杏连忙应道:“那你就上来搀扶我一把吧。” 外面极快的应了一声,随即马车之上就响起了噔噔的踩踏的声音。接着嚓啦一声,门帘被极粗暴的扯了起来。 娇杏虽是下人出身,却也是被陈夫人从小让人精心教养过的。在她的成长经历中,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礼又粗鲁的人。 娇杏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抬头向对方望去。 第299章 胖婶 映入娇杏眼帘的是一张硕大的头颅,并一张大饼似的脸,那人脸上五官平平,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觉得醒目的地方。 看见娇杏,那大饼脸女人先自呵了一大声,嘴里啧啧有声:“我的个乖乖,这么漂亮的姑娘,到我们这个穷疙瘩,这能住得惯……” 大饼脸女人的话才说一半,就被外面的阵阵咳嗽声打断。听到咳嗽声,她仿若一下被人掐住喉咙似的,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娇杏已经从咳嗽声中,听出了那人是谁。她的眼神狠厉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娇杏的脸上笼上了春风般的笑意,冲着大饼脸女人笑道:“不知这位……大姐……怎么称呼,小女子娇杏,这厢有礼了。以后还要劳烦大姐多多照料。” 大饼脸女人在穷乡僻壤里待惯了,何曾见过这般温柔、美丽的女子,又被娇杏喊了几声“大姐”,一寻摸自己成了眼前这美人儿的大姐,一时觉得自己也容光焕发了一样。她用空出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胡萝卜粗细的手指抚在脸上,正是让人不忍细看的光景,她脸上的表情却忽然间扭捏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娇杏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感,又问了一遍:“不知该如何称呼大姐?” 大饼脸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娇杏是想问自己称谓。 大饼脸女人的手掌在娇杏面前随意的一挥,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大姐大姐”的叫,把我叫的年轻了不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就喊俺胖婶吧,好叫。光顾着说话了,要不,咱们现在下去吧?” 胖婶一边说,一边向娇杏伸出了她那仿若五根胡萝卜般拼凑在一处的手。 娇杏看了胖婶的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娇杏用手撑住车板,胖婶一个使力,已然将娇杏半拽了起来。 娇杏在旺源拉她时已然调整过坐姿,否则就凭她在马车里的颠簸,她也不可能撑坐到现在。 胖婶给娇杏撩着帘子,娇杏微微抻了下身子,半弯着腰向着马车门口走去。 娇杏走到外面,胖婶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在马车下边伸手欲扶娇杏。 悬在车顶的马灯照射出昏黄的光晕,加上胖婶他们从屋里拿出的灯笼,马车周边已然十分的亮堂。 旺源果然就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娇杏想起自己刚刚在马车里听到的极为熟悉的咳嗽声,想来她和胖婶之间的对话,必然全被他听过去了。 娇杏的心头闪过浓烈的厌恶,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把头高高扬起,去看广袤无垠的黑色的天空。 娇杏这才发现,暗沉沉的天幕下并非什么都没有——头顶高远的天幕上,正零星的点缀着几颗星。 娇杏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一只手搭在了胖婶的手上,另一只手轻提裙摆,低头踩上车蹬,极袅娜的下了马车。 娇杏再不去看旺源等人,在胖婶的指引下,进了自己面前的这一处小庄子。 第300章 入庄 胖婶挑着灯笼把娇杏迎入庄子。 娇杏经过一路的颠簸,虽然已经在心里对要住的庄子降低了自己的预期,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把它想得过好了。 一盏灯笼所能够照射到的地方有限,灯笼照射不到的其他地方都是暗沉沉。 眼前的庄子,对于从阔大的陈家庄过来的娇杏而言,是那样的简陋。 娇杏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包括她看到的两间正亮着灯烛的房间在内,整个庄子统共也就六七间瓦房的样子。房子贴着房子围成了一圈,有点像四合院那样的制式。 没房子的地方是修筑的并不算高的低矮的院墙。 看到那样低矮的院墙,娇杏不免怀疑,连自己这样的弱女子都能攀爬的上去——不知道当日修筑庄子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为了节省砖石、人工才修筑的这样低矮。 胖婶本在前面兴致勃勃的带路,走了几步却一直没听到身后的声音,她回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娇杏还站在原地不动。 胖婶忙挑着灯笼回转身形,重新凑到娇杏的身旁,笑道:“娇杏姑娘,你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妨告诉你,那可是我们这里最大、最好的一间哩!你赶紧进去看看!这黑咕隆咚的有啥看头!咱们现在还是进去吧!” 虽然胖婶嘴里说的极为热络,但娇杏也知道胖婶所谓的“最大、最好的一间”不过是臭豆腐里找嫩豆腐,异想天开似的胡诌,根本好不到哪去! 即便再不愿意进去,娇杏也知道她不可能在院子里待一辈子。娇杏默默地冲胖婶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娇杏进了屋子,细细的查看,房间分里外两间,中间只用布幔围挡,除了必须的家具和床,竟是多一点摆设也无——简直比她在陈家庄的时候,住的下人房还要俭省。 娇杏的眉头不可避免的深深的皱了起来。 娇杏的目光转过房间的一角,望着高高堆叠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大堆物品,她的脸上极快的闪现出欣慰的神色,心里更是不由自主的幸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在来的时候,通过旺源的口提前跟陈庄主要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胖婶在娇杏还没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娇杏带来的这些东西。 随车来的小厮和自家男人同儿子不停的往屋里搬运,在娇杏下车之前也才刚刚把这些东西搬运好。 要不是提前得知消息,知道娇杏只是一个小丫鬟,见了娇杏的这副阵仗,胖婶怕不是会以为是哪位主子出行咧! 胖婶一直偏居乡下,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见了一件件包裹严实的布料和衣衫首饰等物品,眼睛当时就有些直了。 胖婶之所以特意迎凑娇杏,除了想要点打赏什么的,也是为了能看个新奇,为以后做个图谋——娇杏从今往后就住在这里了,必定就有麻烦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要她稍稍暗示,娇杏屋里的东西就总有她一份,否则,她也不会对娇杏这么殷勤不是! 第301章 觊觎 胖婶把娇杏带进房间,按理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此时应该就此退下。 但胖婶似乎并不这样想,她一脸讪笑的站在当地,眼睛频频而又毫不避讳地投射向角落里堆叠的满满当当的物品。 娇杏早就看到了胖婶贪婪的眼神,她自然知道自己从今往后都要指着胖婶过活。在人手底下生活的那份艰难她是知道的,吃喝拉撒全凭别人开心与否。因此,即便胖婶不说,她早晚也会送点东西给胖婶。 可偏偏胖婶如今表现的,对娇杏从陈家庄带来的那堆财物的占有欲这样不加掩饰,甚至虎视眈眈——这多少让娇杏察觉到了危机,原本就对胖婶没什么好印象的她,甚至警惕起来。 今晚娇杏的心情委实不算太好,她也怕自己轻易就把东西给胖婶了,这样做反而会勾起胖婶心中的贪婪——娇杏晓得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对于轻易能够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常常总会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娇杏都决定先晾一晾胖婶。因而娇杏故意装作没看见胖婶贪婪瞧看的眼神,她直接坐在了桌边,翻转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杯和茶壶都是粗制的,倒出来的黄褐色的茶水里还飘着稀碎的茶叶末。 娇杏的眉头再一次深深皱了起来,却因为有些干渴,实在需要喝水,她虽然打心底里嫌弃倒出来的茶水,还是慢慢的喝了一口。 噗。 一口茶水刚入口,娇杏立时就又从嘴里吐了出来——这是什么烂茶,又苦又涩的简直不能入口! 胖婶站在娇杏身旁不远处,自然留意到了娇杏的动作。 原本她对娇杏还有些好印象——娇杏人长得好看不说,关键来到庄子,还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谁知娇杏光长脸蛋,竟然没长心眼,初来乍到的竟然不知道敬奉她些财物,真是白瞎了这副长相! 看到娇杏刚喝了一口茶就又把茶水给喷了出来,胖婶心里腹诽不已:呦,还真是一副主子脾胃!明明就是一个小丫鬟出身,连这样的茶都入不了嘴,那你可得有主子的命才行啊…… 胖婶虽在心里嘀咕个不停,但看在娇杏那一堆财物的份上,却一时不会同她交恶。 胖婶殷勤地走到娇杏身侧,十分热络地说道:“娇杏姑娘从大地方过来,想必喝不惯这乡野之地的茶水吧!唉,我也没办法,就这还是我倒腾了许久才给姑娘你翻找出来的……这还是待客的时候才拿出来的好东西……没办法,乡野地方,除了交给总庄的东西,能留下一年四季的嚼用已然不错了,什么茶啊、糕点啊,那更是想都不要想。我能力有限,烦请你多担待,入乡随俗……” 胖婶一席话说的绵里藏针,表面上说庄子里条件简陋,却暗暗责备娇杏娇惯——她已然把待客用的茶都拿出来了,娇杏竟然还嫌弃。同时胖婶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敲打了娇杏一通,告诉她以后环境会更加艰苦,让她看清楚形势,自认倒霉的忍着吧。 胖婶果然老辣。 胖婶的这通话,虽字字句句不提钱,却字字句句都是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告诉娇杏:想好的享受,没有!但如果你有钱,那就可以有! 第302章 通医理 胖婶有胖婶的厉害,娇杏却有娇杏的筹谋。 娇杏听了胖婶的话,已然将她的意思明白的七七八八。娇杏嘴里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似把茶碗拿在手里细细研究,暗地里却险些把牙都咬嘣了:老虔婆,黑心贼!竟然就敢惦记上你姑奶奶的东西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胖婶对着娇杏说出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原本以为娇杏为了今后能过得好一些,立刻就会按耐不住的送给她一些财物。谁知她站在当地半天了,娇杏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无动于衷,简直没把胖婶的肺给气炸! 不都说大地方的人有眼色么,娇杏在陈家庄就没托赖过人办事?见面三分情,自己再不济,也算的上是娇杏半个衣食父母,娇杏怎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自己?!还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依胖婶看,娇杏莫不是夫人身边的给夫人提鞋的大丫鬟! 胖婶已然失去了耐心,她本就是极为粗鄙的人,又没有什么灵便的头脑,脸上于是很快浮现出了不耐烦和嫌弃的神色。 娇杏虽然没有太接触像胖婶这样粗鄙的人,但她知道,今日的胖婶会因为没得到她的孝敬而怒目相向、不给她好脸色;他日,只要她把礼物奉上,这胖婶必然也会看在礼物的份上重新对她喜笑颜开、阿谀奉承——对付这样的人,该拿捏的时候就要拿捏,绝对不要惯着他,只要在他使坏之前把他拉回来就行。 是以,娇杏面对胖婶的冷眼,并不着急。 胖婶不甘自己大半夜的辛苦一场,多少想从娇杏这里捞点好处,面对娇杏的刻意忽视,心里的倔劲上来,脚下像生了根似的,只站在原地不动。 胖婶和娇杏,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有说话,但却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房间里无声的对峙了起来。 旺源就是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踏入房间的。 随着旺源进入房间的,还有他手里端着的一碗热腾腾的避子汤药。 旺源并不去看一旁站着的胖婶,而是把汤药一直端放在了娇杏面前的桌子上。 看到旺源的娇杏,立时就眯起了眼睛,她本能的觉得,放在自己面前的这碗褐色的汤汁,不是个好东西。 旺源的脸上笼上了一如既往的笑意,可惜娇杏再也不会相信那样的笑容里有多少真心。 颇有些熟悉的气味传来,娇杏不用去喝,都知道旺源端过来的是避子汤——娇杏是极通些医理的,这倒要感谢娇杏那个幼时就死去了的父亲,他曾是一名乡野郎中。 娇杏年幼的时候没少跟在父亲身后给人看病,父亲也有心把她培养成一个郎中,在药草、药性、病理上没少教她。想来,如果娇杏的父亲不死,娇杏现在必定是一位极受人爱戴的乡野女郎中了吧。 说到这,只能怪命运的残酷无情了。它把多少好的家庭拆散,又把多少人原本该美好的人生改写! 娇杏家乡当时遭遇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娇杏娘就把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粮食给父女两个吃,每每假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后来没过多久娇杏娘就活活饿死了,只留下娇杏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家里显见的是活不下去了,娇杏爹只得带着女儿离乡背井的乞讨。结果走到陈家庄附近,娇杏爹就贫病交加的病倒了,后来再没有爬起来过。 娇杏卖身葬父时,陈夫人买了她并没有问她会什么活计。大约是估计她那么小的人,应该什么都不会。 娇杏从初来乍到的腼腆、害怕到后来的熟通人情、满蕴心机,经过了一段很漫长的心理和生理的成长路程。 事不可尽对人言,慢慢地被娇杏奉为人生至理。 娇杏通医理的事,因为一开始没人问,到后来的不愿意说,到最后终究是再没人知道。 第303章 立场 娇杏虽已经知道了旺源给自己端来的是一副避子汤药,却还是假做不知,一脸懵懂地看向旺源。 旺源自把娇杏半骗半哄的弄到陆村,心里已然不是在陈家庄,怕娇杏撒泼打滚的那副状态。此时的娇杏就犹如砧板上的肉,任他随意宰割。 旺源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对娇杏如此客气的原因,不外乎娇杏过去确实曾经多次帮助过他和旺财。即便这次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让他们上了贼船,除了让陈庄主对他和旺财的信任度降低了那么一些,也并没在实际上伤害到他们。 加上一路上娇杏虽然娇蛮了些,但总体的态度还是好的。旺源虽一方面讨厌娇杏没脑子自甘堕落,另一方面却也暗自的可怜她:可惜如花般的年岁,就要老死在穷乡僻壤之中了。 旺源虽然心机深沉,却也不是个真正的坏人。他会按照陈庄主说的办,也不会对落败的娇杏落井下石,但他和娇杏之间的情谊也就到此了。 连俗语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旺源如今对娇杏所做的种种,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存活和发展,立场不同而已,没什么好质疑的。 旺源的笑和煦如春风,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润朗:“娇杏姐!这碗汤药,你……赶紧喝了吧!这是临行前,庄主特意交代,让你一定要喝的!” 旺源虽对娇杏态度不差,但心里记挂着等下要回去复命的事,耐心就不太够,也没跟娇杏兜圈子。他知道以娇杏的聪明,他即便不说,娇杏也知道陈庄主要她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陈庄主爱重陈夫人和陈启,自然不允许别的女人有机会怀上自己的孩子。一是情感忠贞的需要,二是就是为了防备一些居心叵测的女人,借此上位扰乱陈家。 可叹的是,娇杏来到陈家庄几年,竟然没有看清这一点。她盲目献身爬床的行为,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徒增几个知情人口中的笑料而已。 旺源的话一毕,看向娇杏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些怜悯。 娇杏紧咬着唇,盯着面前褐色的汤药出神。 一旁的胖婶,此时脸上的神情却是丰富极了。 娇杏看起来身强体健,并不像生病了的模样。即便娇杏真的生病了,她得的又不是瘟疫,只要不传染,放在陈家庄细养就好了——陈家庄家大财大,料想不会缺的了一个小丫鬟的诊治费! 可娇杏并没有生病,庄主却打发人把她给送到这里。瞧那一墙角的财物,既可以理解成重视,也可以想成是花钱消灾…… 眼下娇杏才刚到地方,庄主就迫不及待地让人给她送药,并且交代她,让她“一定”要喝下去——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庄之主对一个小丫鬟的身体看得如此重要?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胖婶自觉想通了之后,眼睛惊讶的都瞪得溜圆——呦吼,看不出来啊,娇杏这个小妮子竟然还有两把刷子,把庄主都勾搭到手了! 只是看庄主把娇杏连夜送出,又连夜赐药的举动,娇杏这勾搭的行为明显没进行到位啊!否则的话,庄主现在该搂着娇杏在温柔乡里继续打滚了! 而那碗药,究竟是什么药,至此,也就不必多说了。 第304章 胖婶的机缘 其实也难怪胖婶会这么想,即便再愚昧不堪的人细细思量旺源的话,再结合当下的情境,也能把事情铺展得差不多。 旺源没有避讳胖婶,是因为觉得穷乡僻壤的,根本就不用避讳。 旺源不知道的是,胖婶已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中,嗅到了不同以往的机遇。 旺源的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虽然他并没催促娇杏,但那笑却已经是暮春之景了。 娇杏似乎被那碗避子汤吸了魂魄,她只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既没说要喝,也没说不喝。 胖婶早瞧出了两人之间的矛盾,站着的一个急于跟庄主交差,坐着的那个誓死不想喝药。 胖婶觉得该是自己出马的时候了。 “咳咳咳,旺小哥儿。我看娇杏姑娘现在不喝药,想必是那药有些烫口的缘故。你也不要着急,只是我听另一位旺小哥儿说,你们等一会还要回去?这怎么说的,天这么黑,路上又不好走,难道你们真要走啊?!得!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也不强留你们。你若不嫌弃,尽管放心离去,娇杏姑娘这药,今天我看着她喝了!” 胖婶一面说,一面用蒲扇般的巴掌拍打自己的胸口作保。或许是用力过大,竟把自己拍的吭吭咳嗽起来。原本静极了的屋子里,回荡着胖婶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的咳嗽声。 旺源看了看一旁咳得脸红脖子粗的胖婶,又看看近处只闷头静坐的娇杏,两厢里权衡,他觉得这么和娇杏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胖婶虽然看起来粗鄙,但粗鄙有粗鄙的好处,孔武有力不说,最重要的是心实!她可没有娇杏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索性就把让娇杏喝避子汤药的事交给她,实在不行,就让她给娇杏硬灌。他就不信娇杏能对抗得了眼前这肥胖的胖婶! 再者不就是一碗避子汤么,即便不喝,她娇杏还真能从这一晚,就得个真龙去?真这样的话,那做那等事的男女多了去了,这天下可不得人满为患! 一想到此处,旺源的心里大定,他不再理会娇杏,只朝着房门口走去。将将到了门口的时候,旺源就伸手叫胖婶过去。 胖婶如获圣旨,肥胖的身躯扭动着,忙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 旺源从袖子里摸出一点散碎的银子递给胖婶,胖婶见到了只差眼冒绿光,却还要假意推辞,脸上笑得堆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呦,旺哥儿,老奴这可不敢……” 旺源不理会胖婶的客套,把手里的银子往胖婶手里使劲一塞道:“劳烦胖婶等下看着我这位姐姐喝药——请务必要让姐姐喝下!实在不行,强逼着也要喝下去的……她身体不好,得好好将养着……她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止我,就是庄主也因为夫人的关系记挂着……这点银子,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劳烦胖婶您以后好好帮我照料姐姐……以后有机会,必然还有重谢……” 旺源的声音说的极大,一点都不怕娇杏听到。娇杏听旺源口口声声跟胖婶说自己是他姐姐,却又督促胖婶不要忘记强迫她喝药,委实被旺源的两面三刀恶心到,她私下里狠狠地朝旺源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骂了他一句“小人”才作罢。 胖婶终于不再推辞,她把旺源塞给她的那一小块碎银子在手心里小心地捏住,脸上的笑灿烂的仿佛能发出光:“得嘞!你旺小哥儿既然把事情交给我,我必定也会让你放心!你就放心的回去吧!” 旺源得了胖婶的保证,回头看了看依旧坐在桌边似乎不动如山的娇杏一眼,摇了摇头,走入了暗沉沉的天色之中。 没过多久,娇杏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往外走的声音、马车隐隐的启动声,随后庄门也被缓缓关闭了。 第305章 对峙 听到车马远去和庄门紧闭的声音,娇杏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之前旺源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虽然表面上镇定如常,心里却着实的慌得不得了。 说实话,娇杏很怕旺源那时候硬给她灌饮避子汤。幸好旺源似乎对她还残留着过去的一点微末的情谊,并没有和她闹到全然决裂,连表面的安宁都无法维系的地步。 当胖婶突然插话,从旺源口中要到了看她喝避子汤的任务时,娇杏就知道自己的转机来了。 娇杏虽然才和胖婶打了一会儿的照面,她却已经将胖婶的秉性给看的透透的——这胖婶虽然外表看起来忠厚老实,实则是一个异常贪婪又十足难看的母夜叉! 娇杏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大好糊弄旺源,但是对付贪婪的胖婶,她还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的。 而娇杏之所以如此坚决的拒绝喝避子汤,其实是她非常笃定自己十有八九会有孕——在和陈庄主在一起前,娇杏就提前用了易受孕的药;一夜的缠绵里,娇杏都故意用了极易受孕的姿势;而从昨夜和陈庄主发生关系到现在,她更是没清洗过…… 娇杏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一击中的,怀上陈庄主的孩子而已。 果然,院门才一闭,胖婶就迫不及待地皮笑肉不笑的凑了上来:“娇杏姑娘!刚刚那位旺哥儿的话,你可都听到了。现在药也凉的差不多了,你就赶紧把药喝了吧!我可不想像那位哥儿说的那样,还要‘强逼着’你喝下去……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娇杏并不害怕胖婶话里的威胁,她微微扬起面容,神情颇为轻松地对着胖婶娇笑:“娇杏谢过婶子的好意,只是喝药之事就不劳婶子费心了!娇杏想和婶子谈桩大大有利于婶子的事情,不知婶子有没有这个兴趣?” 胖婶等的,就是娇杏要和她谈的时机。之前娇杏把她晾在一边不理不睬,害她站在旁边跟个伺候她的佣人似的,胖婶的心里可憋着一股气呢。 现在有“喝药”这件事在这里制约着娇杏,无论退或是进,胖婶都是不亏的——毕竟旺源之前就给过她一点碎银,如果在娇杏这里再得些好处,胖婶就赚大发了。 胖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往娇杏面前大马金刀的一坐:“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大大有利于’我的事!” 娇杏并不喜欢胖婶坐在自己的旁边,胖婶不仅举止粗俗,身上更发散着一股油腻腻的气味,闻久了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她已经来到胖婶的地盘,不能明着得罪胖婶。是以,娇杏即便再不喜欢胖婶,也只得强自按耐住自己。 娇杏翘着染了粉色蔻丹的手指,轻轻地把装有避子汤药的饭碗往旁边推了推:“我今天就明告诉胖婶你吧,这碗汤,我不喝。” 胖婶的眼睛蓦地睁得比铜铃还大,她不敢相信弄了半天,娇杏竟然对自己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胖婶极快地从嘴巴里嗤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笑话。 第306章 金钗 娇杏说过话后就没再有任何的举动,只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胖婶。 如果娇杏面对的是一个男人倒还罢了,或许那个男人就会被娇杏时时刻刻不忘散发的魅惑所打动。 可惜娇杏的魅惑明显用错了对象,胖婶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翻瞅着她,里面除了越来越明显的不耐,还有更多的气恼。 眼见胖婶紧皱着眉头,手撑着桌子就要从位子上站起来,娇杏赶忙伸手按住了胖婶的手。 胖婶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一脸不解的看向娇杏,娇杏的脸上却满堆了笑意:“胖婶,不要着急嘛。我说我不喝自然有不喝的缘由,也有不喝的底气——这次,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胖婶和娇杏不同,没受过教育,也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因而她一向的做事习惯是“只看能看得到的利益”。 听到娇杏说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她的好处,胖婶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墙角那堆累积的像小山般的财物。 娇杏自然不会错过胖婶的眼神,她顺势拍了拍胖婶的手,从凳子上慢慢站起,极袅娜的走向墙角的方向,随手从一堆物品中拿了个装饰极精美的盒子。 娇杏把盒子拿到胖婶的面前,当着胖婶的面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只金黄耀眼、样式精美的金钗。 即便是娇杏也从没佩戴过这样精美的首饰。 在离开陈家庄前,娇杏只是交代旺源,让他替她跟陈庄主说说,在她去庄子的时候,除了给她准备一些她平常能用到的东西,再给她一些值钱的东西傍身。 娇杏为了收买胖婶,刚刚到角落里给胖婶挑选礼物时,其实并没有特意挑选。她只是看这个盒子堆放在最外面,外观又颇为精致,才随手拿了这个盒子。 娇杏完全没想到陈庄主会这么大方,连这么昂贵、精美的首饰都随便送。娇杏的视线扫向墙角里堆放的那些财物,眼里迸发出热烈的光——她这里拥有的东西还只是陈家库房的九牛一毛,可想而知,陈家庄的家底到底有多富裕。 娇杏越这样想,越更加坚定自己要成为陈庄主的妾室,回到陈家庄的想法。 娇杏拿起金钗,一想到马上要把它送给胖婶,心里就是一阵肉疼。对金钗的强烈不舍,让娇杏牢牢地握住了它,她浑然没有感受到纹路的硌手。 胖婶早在娇杏把盒子拿在自己面前时,就已经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等到见到盒子里的金钗,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跳出来。 胖婶看着娇杏把金钗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她以为娇杏会把钗子直接交给自己,她也已然做好了迎接钗子的准备,谁知娇杏却把金钗在手里越攥越紧。 娇杏那个样子,很明显是后悔了,不想给胖婶金钗的样子。 胖婶是谁啊? 那可是雁过拔毛的主! 胖婶自是不能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如今四下无人,娇杏又在她的地盘,胖婶再也无所顾忌。她想都没想的直接伸手,就从娇杏的手中把金钗给掰扯到了自己的手中! 第307章 胖婶的算计 胖婶无异于抢劫的行径,又一次刷新了娇杏的认知。 娇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看看已然被胖婶拿在手里的金钗,有些反应不过来。 胖婶将金钗拿在自己的手里,反复的瞧看,仔细地掂量金钗的重量。金钗是实心的,极具分量。胖婶不知道的是,她手里的这个金钗,除了本身沉重之外,最好的还是金钗的做工。 胖婶把金钗牢牢握在掌心里,十分的满意。她的脸上堆满了笑,连看向娇杏的眼眸都温柔了几分:“娇杏姑娘如此大方,老奴真是受之有愧了。娇杏姑娘说不想喝药,想来也没有什么要紧。即便有什么要紧的地方,就像娇杏姑娘说的那样,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绝少不了我的好处——我说的对么,娇杏姑娘?” 胖婶已然完全想清楚了,成全娇杏不喝药的心愿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倘若娇杏没怀上,她就此也早得了个分量十足的金钗,在娇杏面前还落了个好。以后娇杏也少不得仰赖她,娇杏的那些东西,早晚还会落进她口袋里一些。 娇杏若怀上了,在娇杏面前她就是最大的功臣。娇杏若能借此回到陈家庄,那她的富贵也不会少。 陈庄主和陈夫人感情再深,自己的亲生骨肉必定不会不要,毕竟偌大的陈家庄,也只有陈启一个,陈家的子嗣传承过于单薄。 或者陈庄主实在看不上娇杏,她到时候把娇杏生下来的孩子往上一送,陈庄主也必然会厚谢她…… 再退一步来说,即便庄主厌弃娇杏厌弃到不行,那吃下去的药也不一定百分百有效不是?怀了就是怀了,不想要,打掉就是,反正和她胖婶没多大干系! 胖婶随便想想,等待自己的都是锦绣的前程,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娇杏到底知道孰轻孰重,一只昂贵的金钗怎么能和一生的富贵荣华相比?面对胖婶的问询,娇杏眼底闪过释然,极快地反应过来,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娇杏送出了金钗,也得到了一些使唤胖婶的权利和底气——娇杏跟胖婶随口说了一句自己想要沐浴,胖婶忙不迭的答应着去准备。 胖婶给娇杏备好洗澡水,就急着回去要好好品鉴品鉴自己手里的钗子,跟娇杏道了晚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 娇杏把胖婶送走,插关上房门,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昨晚到现在,虽只是短短的一日,她的人生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有些是她主动造成的,有些是别人促就的。而不管这些变化是好是坏,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等到娇杏坐到泛着热气的浴桶里洗浴,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娇杏抚触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怜惜。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真正关心她、顾及她的喜怒哀乐的人,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一想到这一点,娇杏原本还满是斗志的心灵,突然就充满了莫名的伤悲,一阵阵难以预料的孤独袭上娇杏的心头。 娇杏在水中使劲地拥紧了自己,但她很快明白,这样的脆弱不能持续过多——她走的路是那样的艰险,她不能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时候。眼泪,只是弱者最无能的宣泄。 娇杏很快地沐浴完,穿好寝衣的她,仔细地清点起堆放在墙角的那些财物——现在,它们是她的保命和立身之本。 第308章 献计 旺源和旺财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的回了陈家庄。 虽然陆村距离陈家庄有一段路程,但两地之间的距离,也只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能跑完。可是因为这一段路程实在太过于偏远又颠簸的厉害,旺源只不过来回往返一次,等到他再回到陈家庄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却是颇有些憔悴的感觉了。 旺源揉了有些僵硬的腿脚下了马车,旺财的情形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站在庄子门口很是活动了一会儿,这才往院子里去。 时间已至深夜,陈庄主的院子还没上锁,屋里也还亮着灯,不用想,就是在等着他们回来禀告。 旺源上去扣门,没过几息的功夫果然听到陈庄主的声音,旺源这才开门进去。 旺源走进里间,发现陈庄主正半靠在床上。陈庄主向旺源招了招手,旺源连忙近前回话。 “人,送到了?药都喝了?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陈庄主没给旺源反应的时间,一连向他抛出了三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旺源不敢怠慢,赶忙躬身回道:“人送到了,交给了陆村的胖婶;药……小的亲自看她喝下了;许是看到庄主您给的东西十分丰厚,她一路上倒很乖觉,哪怕发现陆庄偏僻,也老老实实的没多说什么。” 陈庄主微微的点了下头,微眯了眼睛半天没说话。就在旺源想要跟他告退时,陈庄主忽然说道:“娇杏在夫人面前极得力,现在把她送出去了,庄子里没了这个人,等夫人回来无法跟她交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旺源知道陈庄主不是毫无章程的人,此刻说要听自己的看法,不过是要和他自己心中的想法验证一下,以期得到一个最优的处置方案而已 。 庄主此时既然把娇杏送走,又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要让娇杏喝避子汤药,那是绝对不会再让娇杏出现在陈家庄的。 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人,不就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么? 旺源想到这里,心下大定,更加恭谨地对陈庄主道:“依小的想,庄主如若真的不想让娇杏再出现在陈家庄,不妨就直接和夫人说,娇杏染上重疾,已经不治身亡——反正夫人临行前,娇杏已然露了生病的行迹,我们只要让人假扮娇杏,被人从府中抬出去便……” 旺源的话音还未落,陈庄主就已经从床上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旺源没有提防,倒是吓了一跳。 旺源的想法和陈庄主的不谋而合,陈庄主欢喜的一拍床铺道:“就按你说的办!就这么办!过两天你就把它办妥!” “至于假扮娇杏的人选嘛,”陈庄主一面说,视线一面不停地在旺源的身上逡巡,末了一拍大腿道:“依我看,扮演娇杏的人就是你了!你虽比娇杏高些,胖瘦却与她差不多。到时候你散了头发,换上女装,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用床单把你当娇杏裹了抬出去,保管没人能看出你不是娇杏……” 旺源没想到自己只是献策,却给自己献来了一项差事。眼见陈庄主已经打定主意,他即便再不想去扮演什么娇杏,也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第309章 田宝 娇杏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清点她从陈家庄带回来的那些财物 。 虽然一夜没睡,娇杏却一点也不感到疲累。 鸡啼过后,娇杏才察觉到天快亮了。 天亮也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接着各种牲畜的声音也都跟着活泛起来。 娇杏这才知道,院子里竟然还养着牲畜。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以后肯定要被吵死了。 娇杏本不想出去的,她和这个庄户里的人又不熟,地位也极为尴尬,既非主子也非奴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自处。 但娇杏想要记账的笔和纸——那些她清点出来的财物需要记录一下具体的数量,娇杏怕时间一长,自己再给记混了,而且她也需要上茅厕。再者,反正她一时也离不开这里,早晚也要和这里的人一一见面,与其拖着,不若将那些该做的表面工作和人情提前做了,说不得以后还有什么用。 娇杏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随即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一个身材并不算高大的青年男人正端着草料准备给牲畜喂食,见到从房里出来的娇杏,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娇杏似笑非笑的笑了笑,就极快地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娇杏从男人一系列的动作中,看出了对方是个极老实本分的人。 娇杏不知对方是谁,正不知该如何招呼,恰逢胖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了她,招呼她道:“呀!娇杏姑娘起来了呀!呦,昨晚你来得晚,就没跟你介绍,这是我儿子田宝!田宝!这是从陈家庄过来的娇杏姑娘!人家可是大地方过来的姑娘!你跟人家打招呼了没?我这儿子啊,就太老实,嘴笨!和他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田宝听见胖婶问他有没有跟娇杏打招呼,忙抬头看了娇杏一眼。他没料到娇杏正在看他,立时和娇杏的眼眸撞在了一起,赶忙慌张的低下头去,嘴里还在嗫嚅着“打……打过招呼了”,红晕就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面颊和耳朵。 娇杏看得有趣,她还从来没见过像田宝这样容易害羞的男子。 眼看胖婶要走,娇杏才想起来自己要上茅厕和要笔要纸的事。 娇杏拉住胖婶,把自己的要求跟胖婶说了,胖婶急着做饭,对着娇杏道:“茅厕在那边,我要做饭,要笔要纸的事你和田宝说,让他找给你。”说完,胖婶不再去管一旁的娇杏,急匆匆就到厨房里去了。 留在原地的娇杏颇有些无奈地看向一旁的田宝——娇杏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像小姑娘一样害羞的年轻人沟通。 这个叫田宝的年轻人虽说是胖婶的儿子,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沾染潘婶身上的那种算计和贪婪,反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朴质到几乎土气的气息。 在胖婶看来,田宝不懂算计,或许是一种“笨”,但对时时算计的娇杏来说,却是那样的难能可贵——她至少在田宝面前不用伪装,不用费力去分辨他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田宝或许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是块宝。 第310章 害羞 陆村的这个庄子以及附近的田地是交给田家打理的,整个庄子人口不多,也就田氏夫妇并田宝三口人。 陆村周围的百十来亩地,除了田家自种的一些,大部分都租给了附近的乡民。因为替陈家打理产业,田家的日子虽算不上大富,比一般的乡民却要好过太多。 田宝早在娇杏乘马车来庄子之前,就知道娇杏要来庄子了。 那时候,田宝对庄里再添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他们庄子的主人是陈庄主,他要安置谁,他们这些帮助管理庄子的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反对。 反倒是田宝的母亲胖婶说了几句,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派人来,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跑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等一系列抱怨的话。 然后,当晚娇杏果然就来了。 当时田宝一直在帮忙搬运东西,娇杏又一直坐在车里,因而两人并未见面。 等到娇杏下了车,田宝他们虽已搬运好东西,却因为避嫌躲到屋里去了。 及至今晨,这还是田宝和娇杏第一次见面。田宝也才知道娇杏竟然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如下了凡尘的九天仙女一般。 就像娇杏预判的那样,田宝确实是一个性格完全迥异于自家母亲,同时又非常害羞的年轻人。 这种害羞,不止是世人所谓的没见过大世面的那种害羞,还有囿于自身肌体上的害羞——虽然田宝比娇杏高,但却比一般的男子要矮上一些。 世人多偏爱形貌高壮的男子,稍矮一些的,不用人说,自己就先气弱了一些。人一矮,气势又不足,再有几分心理落差,可不就得自耻于人前了么? 幸而田宝的这种羞耻心,因为他的淳朴、善良,并没让他滋生出别的变异的心理。 而田宝在贪婪、算计的胖婶的教养下,竟能长出极十分朴质的样貌,也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其少有的人工奇迹。 说到这,或许只能感慨,有些人注定从生来就是带着赤诚而来,即便历经岁月洗礼和人世沧桑,也未必能改换其自然带来的样貌。 田宝站在一边,虽没怎么去看娇杏,却是全程都在留意娇杏和胖婶的对话。他知道娇杏要纸笔的需求,立时就把手中端着的草料放在一边,颇有些拘谨地对娇杏说道:“我……我这就去给你拿纸笔。”话刚一说完,田宝不待娇杏反应,就从娇杏面前一溜烟的跑回了某间屋子里。 娇杏的“谢谢”半梗在嘴里,终究是没来及说出口。她望着早已空荡荡的院子,不由失笑出声,停了几息,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去茅厕,于是转身去了。 娇杏从茅厕回来,刚净完手,田宝就把娇杏要的纸和笔墨找了出来。 田宝拿着东西兴冲冲的来到娇杏半掩的房门前,走到门口的时候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才一脸郑重的敲响了娇杏的房门。 娇杏正在屋里擦手,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田宝的半个身影,她知道这个青年的害羞,忙开口让田宝进来。 第311章 热心 在娇杏未曾到陆村时,整座庄子都归田家人居住、打理。 娇杏现在正在居住的这间屋子,田宝绝不可能没进来过,也不可能不熟悉。 然而站在门口的田宝,却像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一样拘谨 。 娇杏原本叫了田宝一声,但田宝的脚刚做出要往前走动的模样,就又犹豫的放下了。娇杏注意到了田宝的举动,只得站在门口又叫了他一次。 田宝这才小心翼翼地迈进娇杏的屋子。 虽然是看了有一二十年的房间,但在田宝看来,却突然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房间里的光线看起来柔和、亮堂了许多,就连那些已然旧损了的家具都像突然焕发了生命力似的,让人觉得可亲起来。空气里似乎还蕴含着一股幽幽的甜香,这股香气毫无疑问就暗藏在娇杏身上,是被娇杏带过来的。 身处于这样幽香的气味之中,田宝只觉得心跳动的更加厉害了,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起来。田宝也不看娇杏,直接从她身旁绕了过去,把手里拿着的纸笔等物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田宝正要走,眼睛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扫,就看到了昨晚娇杏沐浴过的浴桶还留在屋子里,浴桶里此刻还满装着水。 娇杏也注意到了田宝的视线,她立即想到了自己昨晚沐浴过之后,并没有及时把脏水清理出去,房间里此刻还残留着自己昨晚沐浴过的脏水。娇杏的脸很快地红了起来,她微立即侧过身子,以期能够遮挡住身后的浴桶。 娇杏自己做这个动作都是没有底气的,她知道田宝该看的已然都看完了,她现在的行为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而已。 好在田宝只是扫看了那么几眼,立时也就从房间里出去了。娇杏不由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 娇杏知道,不能让浴桶里的脏水再留在屋子里了。 只是娇杏一向没怎么干过重活,以往在陈家庄时,有专门给她们这样的下人洗浴的时间和洗浴的地点,根本就用不着她们再去辛苦的烧水、打水,洗完后还要再去泼水。 现在来到陆村之后,除了昨晚用金钗换来的胖婶的额外的照顾,她想做什么,就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娇杏有些犯愁的看着大半桶脏水,咬了咬牙,从门后拿过洗脸的木盆,就打算把水一盆盆舀出去。 娇杏走到浴桶旁边,正弯着腰趴在浴桶边要把木盆放进浴桶里去舀水,不提防身后突然传出田宝的声音:“你……你先过到一边,我……我来弄吧!” 娇杏立时被唬了一跳,手里一松,木盆啪地一声掉进浴桶里,人却以极快的速度往旁边一闪,倒是给田宝让出了浴桶边的位置。 田宝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娇杏反应这么大,一心只想做好事的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住……吓到你了……” 娇杏看田宝手里拿着木桶局促地站在边上,当即就明白田宝是打算帮自己把浴桶之中的脏水弄出去。娇杏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暖流,她知道田宝帮助自己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第312章 好事变坏事 娇杏心存感激,不想让田宝过于拘束,忙道:“我没吓到,你不必说抱歉……倒是我该谢谢你。” 田宝见娇杏确实没什么,也不再多说,只把手里的木桶使力摁进浴桶里,哗啦一声灌进一木桶的水便把水桶轻松地拎了起来。 田宝拎着水桶很快走出房间,院子外面很快响起了哗啦的泼水声。很快田宝就又走入房间,当着娇杏的面,灌进第二桶水拎了出去…… 田宝动作快,没过多久就把浴桶都拎了出去。 娇杏站在门口一脸感激地冲田宝行了个礼,田宝连连冲她摆手,让她不必客气。 院子里隔一会就哗啦响起的泼水声,早就吸引了胖婶的注意力,她探头看了一会已然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娇杏行礼,半蹲的身子将站未站之时,潘婶夸张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呦,田宝在帮娇杏姑娘倒洗澡水呢……娇杏姑娘,你也知道的,咱们小地方生活不容易,做什么事都得一把子力气,要力气就得吃饭,要吃饭就得有东西,要有东西就得花钱……田宝他再有力气,人再好,也都得吃饭花钱不是……” 胖婶的话,拐了一个大弯,最后还是落在了“钱”上。 娇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田宝却是难得的第一个发作起来。 田宝看了娇杏一眼,狠狠地一跺脚,十分难堪地对胖婶道:“娘!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帮……娇杏姑娘……是我自己愿意的,咱们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难道不应该彼此帮忙么?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难看!” 胖婶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呦,我做的难看!我做的难看是为了谁!你不娶媳妇了?我赚的每一分将来都是要进你的口袋的!你个臭小子!小没良心的……” 或许是院中吵得太过,在厨房里帮忙烧火的田林忍不住出来劝胖婶:“好了!孩子也就说那么一句!你还做不做饭呀?” 娇杏了解胖婶的脾性,从昨晚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庄子里住,以后少不得被胖婶打秋风。听完胖婶的话,她倒没觉得什么——田宝主动帮她倒脏水是一回事,胖婶趁机压榨她是另一回事,两人本就目的不同,虽然胖婶的举动让原本的一件好事走向了另一面,但并不妨碍她对田宝最初的好的印象。 娇杏脚步急快地走回自己的屋子,不过片刻的功夫,手里就多了几个铜板。 娇杏走出屋子,先冲着田宝微微笑了笑,这才走到胖婶身边,把手里拿着的几枚铜钱塞到胖婶手心。 娇杏脸上绽出极热情的笑道:“胖婶你说的正是呢。过日子可不得到处都花钱!正好!我也不好意思让田大哥为我白白劳碌,这几个小钱,你就拿着,权当给田大哥买几个馒头补补力气!” 胖婶拿了钱自是眉开眼笑,直夸娇杏心肠好、会体谅人。 一旁的田宝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倒被母亲抓着去敲了娇杏的竹杠,一张脸瞬时变得难看无比,一转身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第313章 母子生嫌隙 胖婶手里拿着钱,正高兴的合不拢嘴呢,不提防自家儿子给自己难堪,当着娇杏的面就给自己甩脸子,脸上的笑一时僵住了,几息之后才慢慢缓缓过来。 胖婶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看着空荡荡的庄门道:“臭小子!这就给老娘脸色看了!我看你是平时吃得太饱……” 田林有些从中和稀泥的意思,半拦半催道:“好了好了,过来做饭了!都快把人饿死了!” 娇杏知道胖婶是真的想从自己身上抠搜走东西,但是对自家亲儿田宝的爱却是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弄那么多东西到最后都还是要留给他!胖婶固然不能算一个好人,却也不是一个什么坏人,只是目前为止,她除了跟自己要点财物,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算计。 很明显,田家阴盛阳衰,大权就掌握在胖婶一个人的身上,娇杏想着自己以后还要在胖婶手底下讨生活呢。即便不为这,田宝最初想要帮她的心总是真诚的,娇杏担心田宝会因为自己和胖婶闹不快,那样,她夹在中间反而不美了。 胖婶听了田林的话,心里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直冲着田林的方向唾沫星子横飞:“吃吃吃!每天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 田林没想到原本烧灼儿子的战火会落到自己头上,在自家媳妇面前,他的地位还不如儿子呢!田林自顾不暇,忙一缩脖子把自己藏在了厨房里。 眼见田林被怼的敢怒不敢言,娇杏忙对一脸气恼之色的胖婶道:“胖婶,你不要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要不,我帮你去看看田大哥?” 胖婶也知道自己对娇杏的搜刮有些过份,但她一心想着给田宝说一门称心的婚事,即便再不是人的事她为了自家儿子也做的。却不想她的行为并不被田宝理解,胖婶除了愤怒之外其实多少还有些失落。 在胖婶面前,田宝向来是个极乖顺的孩子。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反抗她、不给她面子还是难得的一次。胖婶固然生气,却也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儿子给气着了。胖婶其实也有些忧心——田宝本就不爱多说话,可不能因为这事再憋坏了!最好是有人劝劝他! 胖婶听了娇杏的话,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忙对娇杏说道:“那你就去看看他吧!你对这里也不熟,就在庄门口附近找找,别走太远,当心走丢了!实在找不到,就赶紧过来和我说,我和娃他爹一块找……” 娇杏连连对胖婶点头,答应着往庄门口而去。 胖婶虽不大放心自己儿子,但娇杏既然已经去找了,心里多少有些安生,赶忙回到厨房做饭去了。 娇杏出了庄门,就看到一大片的山野之景。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收割了,只留下黑黄的空落落的土地,看起来有几分萧索的意味。自己所在的这个庄子虽不是独门独户,但距离别的庄户人家,看起来还是有些距离。 娇杏往地上看,发现地是那种坑洼不平的地,也怪不得她昨晚过来时被颠簸的那样厉害了。 第314章 牵手 娇杏自思田宝和胖婶拌的那几句嘴不是什么大事,估计田宝不会走远。 娇杏先是顺着一面院墙找,找了一圈,并没看到田宝的踪迹。娇杏连忙又回头沿着另一面院墙去找,果然看到了正蹲在墙根处的田宝。 田宝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正好和娇杏的眼神碰撞到一处。他想到自己和母亲吵不过之后的小媳妇般的逃跑行为,一时窘得难受,不由把身子又紧缩了一些。 娇杏看到田宝蹲在地上,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不由觉得十分好笑。 田宝虽然个头不太高,却也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子:浓眉大眼,双眼叠皮,虽谈不上十分的英俊,却也是极为耐看的。 娇杏虽不知道田宝为什么这样害羞,却也觉得这样的他不必害羞。 或许是幼年时的那份乡村生活的经历,让娇杏的心底深处还保留着一些美好和纯净,在面对朴质的田宝时,才会把娇杏心底真正的柔软经常牵扯出来。也因此,当娇杏在面对田宝的时候,无论她的言语还是态度,十之八九都是充满善意和发自内心的。 “田大哥,你做什么蹲在这里?” 娇杏明知故问,不管田宝内心的感受如何,娇杏认为总要他自己表达出来。田宝只是羞于表达、不想表达,不代表他不会表达。 田宝对胖婶的举动极为生气,她趁机敲娇杏竹杠的行为,让田宝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娇杏。这个时候的他因为羞愧,其实是不大想见到娇杏的,但他心里对娇杏的好感又让他忍不住想向娇杏靠近。他更怕母亲的行为会让娇杏以为,他也是个像母亲那样的人。 田宝活到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难以面对的事,一时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娇杏见到田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在田宝的对面蹲了下来。或许是没怎么做过这个动作,娇杏的身子在要蹲没蹲下时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一直偷偷留意娇杏举动的田宝赶紧半蹲着向前,十分艰险的拉住了即将要歪倒的娇杏。 娇杏离地面本就没多远的距离,即便摔倒了,也不会有多疼,最多跌倒的姿势有些难看而已。 但田宝却把娇杏要摔倒的事看作非常大的事,竟是抛却了自己面对娇杏时连话都不大能说的羞怯,克服了自己的所有艰难奔赴向娇杏——虽然表面上田宝只是简单的拉了娇杏一下,娇杏却于田宝的忘我的行为中,解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田宝,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关怀着她。 娇杏因为及时的被田宝拉住了,她感受到田宝对她发自内心的关怀和善意,心里莫名的觉得温暖。 田宝拉住娇杏,把娇杏柔软、细腻的手牢牢地拉到手中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乡村虽没那么多忌讳,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田宝怕娇杏会怪他,一时想把娇杏的手放开,又怕自己手放开后娇杏会摔倒——田宝突然发现,无论他怎么做,都是两下里为难的境地。田宝只觉得和娇杏两手相拉住的地方,就犹如烙铁般烫手,慢慢的竟晕出许多汗出来。 第315章 远离 娇杏自然也觉察出了田宝手中的汗意,两人现在所处的情景确实有些尴尬,娇杏忙用手撑住了地,从田宝手中把手抽了出来。 田宝汗热的手心里一片湿润,湿润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娇杏曾经留下的热度。 握着娇杏的手时,田宝惶恐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眼瞅着娇杏的手从自己手中抽离的时候,田宝的心头却不由泛出许多难舍难分来。 娇杏从地上又站了起来,刚刚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一点小插曲,早已像一阵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虽然如此,娇杏还是觉得自己最好赶紧离开——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一个看起来极为漂亮的女人对一个青年男子的影响。 娇杏并不想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去诱惑田宝,然后让他为她所驱使。她只是发自本能的珍惜田宝身上那份并不常见的朴质,她不想把这世上唯一还可能关心她的人给毁掉。 田宝该值得更纯洁、更真诚的人去对待他。 对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展开的情感来说,有时候,爱护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时时伴随着去小心呵护他,离他远远的,同样也是一种爱护。 娇杏本打算立刻就从田宝面前离开的,但在看到田宝眼底的不舍后,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娇杏用脚微微搓着脚下的泥地,末了,低着头说道:“田大哥,你还是回去吧。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多想的。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即便是胖婶,她虽然搜刮我搜刮的厉害,我也没把她当十恶不赦的人看待。我甚至很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一心只有你、完全为你着想的母亲……” 娇杏说的话已然是推心置腹了。就是因为太推心置腹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悲凉。田宝一心扑在娇杏身上,自然也觉察出了几分。 田宝的脸上刚笼上了几许担忧的神色,娇杏却又极快的说道:“不说了,等下该用早膳了,你赶紧回来。我先进去了。” 娇杏话音刚落,不待田宝的反应,就已经极快地进入庄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田宝看着娇杏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早膳的时候,娇杏是和田家人一起用的早膳。田宝果然听劝,出现在了饭桌旁。 胖婶没再多说什么,只看着闷不吭声吃饭,吃相却明显斯文了许多的儿子,皱紧了眉头。 用过早膳,娇杏又回房间去誊写自己的财物单子。 胖婶安排自家丈夫田林收拾锅碗瓢盆,自己却强拉着田宝的手一径儿走向了大门之外。 田宝虽然很疑惑母亲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把他给弄到大门外去交代,却也只得按耐住自己专心听胖婶去说。 胖婶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语气严厉,眉眼不错的紧盯着自家儿子:“田宝!我知道你是个极乖顺的好孩子,娘有些话要提前交代给你,以免你不知道,以后走错了路……” 第316章 白费心机 田宝不知道母亲好好的说话,为什么会是眼前的这副神色。他并没有犯错,也不打算犯错,而母亲却说,有些话现在不交代给他,他将来就会走错路。 田宝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话,有这么神奇的分量,能够让他不知道就会走错路。 胖婶见自己的话已然吸引了田宝的注意力,心里很满意,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郑重其事了。 胖婶冲着院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好事模样的道:“你道那娇杏好好的为什么会来咱们庄子?告诉你,里面的水深着哪!那肚子里,搞不好都有崽了!我跟你说,你最好别惦记她,咱们惦记不起,也不想招惹!我还想给你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闺女好好的给你生几个孩子,好给咱们老田家传宗接代哪!好看能当饭吃啊?你可给我长点心吧!” 胖婶说完话,深深看了田宝几眼,也不去管田宝如何,直接从田宝面前离开了。 田宝其实已经被胖婶说的话完全震惊到了,他根本不能有别的其他的反应。他没想到那么美丽、善解人意的娇杏在自己母亲口中竟然会是那样的不堪。 娇杏是被陈庄主做主送到陆村的,倘若她真的腹中有了孩子,这孩子不用想,都只会是陈庄主的。 既然有了孩子,陈庄主就应该对娇杏负责。以陈庄主的家世又不是养不起娇杏和她的孩子。可娇杏仍旧被陈庄主送出来了,而且送的地方还是像他们这样既偏远又贫穷的地方——陈庄主到底还想不想见娇杏和她的孩子,这真的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关键是,娇杏知道陈庄主对她和她那还没出生的可怜孩子的心思吗?娇杏一个弱女子,一旦孩子生下来,未来她要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如何养活自己和孩子呢? …… 田宝一想到这些,就不由替娇杏深深忧虑起来。 胖婶突然找田宝说这么一番话,其实是有些缘由的——她已经通过田宝身上的一些迹象,瞧出了田宝可能对娇杏怀着些难以言说的心思。 身为母亲,她立时就觉察出了天大的危机,她必须把田宝那些可怕的心思给掐灭掉。 她知道娇杏虽然有些才貌,却肯定不是个正经女人。娇杏将来的事还不知道要怎样了呢,田宝心思单纯,根本就不是娇杏的对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儿子的未来,毁在娇杏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 胖婶绝对没想到,她把娇杏可能怀孕的事告诉田宝,原本只是想让田宝知道娇杏这个人不自重,身子是不清白的。可谁知道田宝虽和娇杏不熟,心里却是莫名的珍视娇杏,他不仅不按常理出牌厌弃娇杏,甚至像魔怔了一般,竟然不觉得娇杏肮脏,反而替她忧虑、怜惜起她来! 胖婶若是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竟然是这么个结果,想必一定会捶胸顿足地痛哭一顿吧!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许多事物不会因人的意志和喜好而转移,往往等人费尽心机后才猛然发现,常常只是白忙活一场。人活一世,终究只是在无常中打转而已。 第317章 意见一致 娇杏在插关上门的房间里忙活了大半天,才终于把从陈家庄拿到手的那些财物都清点清楚,登记在册。 一忙活完,娇杏才察觉出身体的疲累来。昨天她一晚上没睡,又强撑着弄了这大半天,此刻腰酸背痛不说, 人更是困得要死。 娇杏现在已经不需要伺候人了,在陆村,她其实应该会有很大的权利和自由。 虽然陈庄主并没有明确交代娇杏的身份,但只要她拿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的身份,也能在陆村的这个庄子里横着走。 只是娇杏在面上与人一向随和,她也不想让胖婶在心里有被人指使的不快——有些人,嘴里虽然不会说起对别人的怨恨,更常常跟别人称兄到弟、姐长嫂短的,似乎和人家好的要死,背地里却不知怎样阴损、憋着什么坏呢! 眼前的胖婶目前只是贪财了些,终究不是个太坏的人,娇杏并不想用自己的安危,去做试探人性好坏与否的磨刀石。 娇杏困倦非常,索性就把被子摊开,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或许是太过疲累,娇杏头刚一沾枕头,就立刻睡死过去了。 睡着不知时日漫长。 田宝自从知道娇杏的事之后,心里就有些纠结和空落。 田宝第一眼见到娇杏,就被娇杏的外貌所折服——这一点丝毫不用觉着奇怪,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撇开喜美恶丑的喜好,即便是只丑陋的癞蛤蟆还想吃高贵的天鹅肉呢! 田宝虽然喜欢娇杏,却根本没来得及在心里想跟她怎么样。他对娇杏的情感,还停留在单纯的喜欢和欣赏上。 在田宝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这份喜欢,化为切切实实的爱恋时,胖婶的警告就已经降临了。 田宝的心,不能说不失落,只是心里的质朴和纯真的爱恋,让他将更多的关注的点,集中在了娇杏接下来能否过得更好这件事情上。 田宝知道,娇杏一用过早膳,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田宝借着干活的名义,已经在娇杏的屋子附近徘徊了许久。 在他不断徘徊的时候,娇杏的屋子里始终无声无息。时间一长,田宝不免怀疑,娇杏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境况,想不开寻短见了。 可他又觉得不可能,娇杏不像那样心窄的人,在他和母亲闹别扭的时候,还是她过来开导的他呢! 如果娇杏真有什么想不开,也不会被送到陆村之后再想不开了。她肯定会在陈家庄时就会发作起来,而不是等到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去想不开。她此时想不开没有任何意义,娇杏不是个笨人,她也不会做这么蠢笨的事! 田宝在外面想了半晌,纠结了多时,每每想要破门而入时,幸好他还有些残存的理智,拉扯住了他。 田宝决定等午膳时再看,那时候娇杏屋里再没什么声响的话,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叫她了。 时间还没到做午膳的时候,田宝就催促胖婶做饭,说自己饿了。胖婶心疼儿子,忙麻溜的去做饭。田宝等胖婶做好了午饭,立时就去敲娇杏的房门。 娇杏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中听见有人敲门,打着哈欠揉搓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窗户外面还是亮堂堂的,是白天,说明她睡得时间也还好,并不会有多长的时间。 但外面敲门的声音听起来却越来越急促,娇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回应“就来了”,一边赶紧下床去开门。 田宝在听到娇杏回话的声音之后,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耐心的站在门外等着娇杏来开门。 娇杏打开房门,见是田宝,颇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敲自己的门有什么事。 田宝见到娇杏,脑子里短时间的空白一瞬之后,赶紧道:“我……我来和你说说……吃饭了……” 娇杏没想到田宝把自己的房门拍的震天响,就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吃饭的事,不免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田宝想到自己一上午的担惊受怕,也十分的不好意思,挠着头也跟着笑了。 娇杏关了房门,两人一前一后的到厨房里去用午膳。 胖婶冷眼旁观,只觉得自家儿子和娇杏虽没有太过亲密的举止,但两人之间总有些极为玄妙的东西。 好不容易吃完饭,娇杏一离开,胖婶就又拉住自家儿子的手。 田宝早已经猜到胖婶要和自己说什么了,他不待胖婶开口就抢先道:“阿娘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做白日梦,去想要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对娇杏照顾,也只是看着她是陈家庄出来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去。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怀了庄主的孩子,咱们就更得细心照料了,庄主……哪天想起来把她接回去……说到底,都是咱们的功劳,你说是不是?” 田宝这还是第一次撒谎骗自己母亲。 他一面说,一面细心留意胖婶的反应。从胖婶脸上逐渐增多的笑意,田宝知道母亲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田宝不由长舒了口气。 胖婶十分高兴地拍了田宝一下,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家田宝长能耐了!说话都开始一套一套的了!不错!你考虑的确实周到——娇杏现在虽然屈身在咱们这个小庄子里,将来不一定没有什么大造化!是应该对她好些,免得把未来的贵人给得罪了!以后啊,就按你说的这样办,阿娘有时候免不了会目光短浅,你到时候提点着娘,千万别让娘把路给走窄了!” 听到母亲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田宝极力压抑心中的高兴,面上做出一副严肃之色,淡淡地朝胖婶点了点头。 自此,母子两个意见达成一致,虽不是把娇杏含在嘴里般对待,却也是春风拂面般小意体贴,倒把娇杏搞的得有些迷惑。 娇杏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发觉胖婶似乎真的是痛改前非一般,这才放了心。 自此娇杏就在陆村住了下来。 娇杏在陆村的日子过得虽有些清苦,但不用侍候人,她偶尔也会拿些银钱让胖婶买些鱼、肉之类的荤物改善伙食。 每每遇到这样的时候,胖婶都极为高兴,连说话都带着三分小心,娇杏的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第318章 迎接 娇杏在黄昏时分,从众目睽睽之下被抬出陈家庄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三天了,却还是会被陈家庄和她相熟的人谈起,并为她深深惋惜:唉,那么美丽、善良又热心的人,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开始生起病来,只才过了一天,第三天怎么就突发重病不治,被从庄子里给抬出去了呢! 一想到娇杏被抬出去时,长发蒙脸、纤手苍白无力的搭垂又被赶紧塞回褥单里的情形,众人不由都觉得一阵凉气上涌,吩咐私下里猜测:娇杏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才死的这么快吧! 一时,原本还为娇杏突然死去觉得十分惋惜的人,忽然就像被寒冷的西北风刮过似的,纷纷都匿了行迹,住了口。 也有不怕的,遇见府医的时候难免会悄悄地问上一句,“娇杏是咋了?” 府医早已经陪旺源他们,演了两天娇杏从得病到重病不治的戏码,又被陈庄主私下里交代过了,此时再听见有人打听,也只是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重重地叹两口气。 问话那人此时就已经基本明白了,娇杏哪,是真的命该如此,就连医生谈起病情,也只有叹气的份! 慢慢的,娇杏莫名生病病重而亡的事就被人们逐渐淡忘,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陈家庄里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关于娇杏的话,仿佛从来就没有娇杏这个人似的。 这一天将近黄昏时分,有陈家庄跟着陈夫人一起前往赵地的人回来报信,说陈夫人并少爷陈启的车马已经在接近陈家庄的路上了。 虽然报信的说陈夫人一行很快就会到达,陈庄主得到消息,还是立马骑上快马去迎接陈夫人。 陈庄主和陈夫人已然分别了十多日,他是发自内心的思念陈夫人。娇杏的事一出,陈庄主心里七上八下的同时,也后悔自己当日没陪着陈夫人一块去。陈庄主心里对陈夫人的愧意和对陈夫人的思念交织,让他没办法安静的待在家里等陈夫人。 陈庄主在距离陈家庄一两里地的地方,碰上了陈夫人一行人。 赶车的人见了陈庄主,立时就停了马车。赶车人刚要招呼陈庄主,就被陈庄主以手势制止了。 陈庄主从马上下来,直接把缰绳丢给了一旁的人。 陈夫人对马车忽然停下感觉奇怪,打发随侍的丫鬟出去看个究竟。 谁知道丫鬟出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又嘴角含笑地很快探身进来。她也不跟陈夫人禀告,只附耳在另一个丫鬟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丫鬟就也看着陈夫人笑。 陈夫人正看得一脸莫名,两人竟笑着掩着嘴,掀开车厢的帘子出去了,车上也随即响起噔噔噔的下马车的声音。 陈夫人坐在马车里干瞪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丫鬟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不成,一句话都没有的就消失了。 马车外面又重新响起上马车的声音,陈夫人横眉怒眼,已然做好了对来人发作的准备。 第319章 接迎 车帘子唰的一声被掀了起来,陈夫人看到突然出现在帘子后的陈庄主的脸,所有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脸上立刻笼上了惊喜的神色。 “你……你怎么来了?还搞的这么神秘,害我以为自己平时管教不力,丫鬟们个个造反了呢!” 陈夫人的话说的极为顺口,听到陈庄主的耳中,却有些刺耳,尤其是“丫鬟们个个造反”的话——娇杏出现在他床上的事,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另一种更严重的“造反”么? 陈庄主被猛然戳中了心事,不自觉的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半矮着身子进了车厢坐在了陈夫人旁边。 陈庄主贴靠的太近,陈夫人觉得拥挤,想往旁边挪一挪,陈庄主却将手插在陈夫人的腰上,一把将陈夫人托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在陈夫人的惊呼声中,马车继续行驶了起来。陈夫人觉得陈庄主的举动不够庄重,使力挣扎了一下。但陈庄主已然打定主意,并不理会陈夫人的挣扎,只用手把陈夫人牢牢地搂抱进了自己的怀中。陈夫人挣扎无果,无奈只得放弃,乖乖的任陈庄主搂抱着自己。 两人虽是老夫老妻,却已经是很久都没有在人前有这么亲近的举动了。 陈夫人羞意上涌,脸上通红一片。 陈庄主知道自己的行为让陈夫人害羞了,声息里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陈庄主将嘴唇贴着陈夫人的耳际,颇有些暧昧的说道:“我来了,你不喜欢么?阿媛……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陈夫人完全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回了一趟娘家,陈庄主竟会这么热情。陈庄主口中说的“阿媛”的称呼,更是两人在床榻上极亲密时,陈庄主对陈夫人的爱称…… 陈庄主紧搂着陈夫人,湿热的气息不断吹拂向陈夫人的耳际,陈夫人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动起来。陈庄主猛不丁含吮住陈夫人的耳垂,陈夫人的身躯一阵阵虚软,无意识的抓紧了陈庄主的衣服,最后整个人柔弱无骨般瘫软在了陈庄主的怀中。 娇软的陈夫人让陈庄主受到蛊惑一般,忘记了所有,迎凑向陈夫人红润的嘴唇…… 等到马车在陈家庄门口停下时,陈夫人并没有自己下马车,而是被陈庄主裹在披风里给抱下了马车。 陈启从父亲过来迎接母亲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到来了。此刻眼看着父亲不让母亲自己下马车,母亲又被包裹的如此严实,作为曾经看过春宫图册和略经情事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夫人把脸埋进陈庄主怀中,直觉得自己以后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根本无力阻止陈庄主的荒唐,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日夜想念陈庄主、沉浸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情潮之中呢?人常说小别胜新婚,两人虽然已经极力克制,却终究是在众人没忍住。 只是事情发生之后,作为男人的陈庄主可以镇定自若,甚至引以为豪;作为女人的陈夫人却不可避免的生出许多羞耻出来,在陈夫人心中,她的行为似乎让半边礼教的天都塌了一样极难饶恕。 远远站着,微微低垂着头的陈启却不认为父母的行为有多悖逆。他认为感情之事本就发乎于心,一个人足够爱另一个人,自然希望时时刻刻和他在一处,能够随时亲近。 陈启之所以低垂着头,也只是觉得父母房中的私密事,他不好窥探而已,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第320章 拖延 《礼记·礼运》上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陈启认为,连圣贤们都着书立说告诉后人,饮食吃喝与男女情爱,是人存在的最大欲求,他们这些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对于情爱之事实在没必要再继续遮着掩着。 关于男女情爱,甚或是非男女之间的情感,陈启一向思维跳脱,“身体力行”之中,认为享受就好,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和放不开的。 陈启对父母二十多年以来相濡以沫的感情十分羡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懵懂又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父母的二壮。 不经意间,陈启的嘴角咧出一抹笑意:二壮还真是个傻子!他们两人也曾有过许多亲密的经历,他怎么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因又想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和二壮的情感才能像自家父母一样大白于人前,能够像这样尽情享受属于二人的甜蜜时光,陈启看向二壮的眼眸不禁暗了暗。 陈氏夫妇走进大门一会,陈启这才挪动脚步。二壮和肖亮拿着陈启的物品紧随其后,回到了陈启的院子 。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提着食盒过到陈启的院子进来摆膳。 陈启问过之后,才知道陈母吩咐说旅途劳累,就不和他在一处用膳了。 陈启知道母亲和父亲小别重逢,必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他也不多说什么,只让送膳的人回去了。 眼瞧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一桌,陈启喊了二壮和肖亮一起用膳。三人私底下本就随意,肖亮和二壮也没过多推辞,就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了晚膳。 用过晚膳,略微消了一会食,因为旅途劳顿,陈启并没有练武,而是直接沐浴之后就准备安寝。二壮也沐浴完之后,他和陈启就又面临着要如何睡的问题。 二壮之前和陈启提过要分开睡,可是两人也只不过分开几个晚上,陈启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哪都不舒服。后来二壮迫于无奈,终究还是继续和陈启睡在了一处。 眼下又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二壮虽还是想回自己的小床上去睡,但他也知道自己那样做,势必还会惹得陈启生气。二壮沐浴好之后就扭捏着站在外间,偶尔弄出些声响,假做自己在收拾东西。 陈启沐浴完就坐在床上等二壮,一本书看了将近一小半了,二壮还在外面连头也不露一个。外面偶尔传来些声响,陈启初时以为二壮还在忙碌。 陈启最初并不以为意,等到时间一久,手里的书眼瞧着要翻了大半,陈启这才慢慢品出味来——他们才从赵地回来,这院子和屋子即便他不在,每日也必是要有人打扫收拾的。既如此,二壮这么长时间的待在外面又是在忙活什么? 陈启一想到二壮是为了尽量不和自己单独相处才拖延的时间,书是一息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从床上翻身而下,趿拉着鞋就往外间走。 二壮听到从里间传来的脚步声,一下就慌了神,忙扯过一块用过的巾帕,假装擦拭起浴桶的模样。 第321章 识破 陈启一到外间,就看见二壮拿着块巾帕煞有介事的擦拭着浴桶外沿。 陈启看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二壮,就是不想进去,在这里瞎耽误功夫呢。 只是二壮不知道的是,陈启在里面一直没休息的原因就是为了等他,他不过去和陈启一块休息,陈启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睡的。 陈启心里生气,也看不上二壮自以为聪明的举动,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地抱着手臂半靠在了墙壁之上。 二壮听到陈启发出的声音,这才像突然发现陈启似的,一脸惊讶地跟陈启打招呼:“少……启哥哥!你怎么还没休息?我忙完了就过去了……” 听到二壮的回答,陈启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或许连二壮自己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二壮就是这副模样,一旦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就会精神紧张,一紧张就会喊他少爷。以前陈启还想着去纠正二壮,等到后来发现这个隐藏的规律之后,反倒成了陈启判定二壮行为的一种方式。 陈启自然不会告诉二壮这个秘密,以至于二壮经常因为这个被陈启拿捏。每每二壮被陈启拿捏的快要疯了的时候,陈启却都在心里乐开了花。 “呀……二壮这么勤快啊?我竟从不知道,我身上这么脏,沐个浴还能把浴桶外面都搞脏了!真是辛苦二壮了呢!” 陈启今天的气还不小呢,说出去的话主打的就是一个“阴阳怪气”。 二壮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出了陈启话里的揶揄。他虽然是陈启的贴身小厮,平心而论,除了跟着陈启进进出出,忙活一些他的贴身之事,身上的活计还真没有多少。好在陈启也是个极好的主子,没少照顾、体恤他——但二壮知道,“勤快”和他是无论如何也贴不到边的。 陈启的话让二壮有些尴尬,只是眼下戏已经唱到一半了,无论如何也要演下去——总不能忙活了大半天,陈启刚一过来他就把浴桶擦好了吧。那样好假不说,还有可能把他拖延时间的举动泄露出去。 二壮打定了一装到底的想法,微抬了头看向陈启的方向,极力镇定:“哪……哪能呢,启哥哥身上哪会脏,弄脏浴桶的是小的……” 二壮说罢,也不待陈启回答,忙低下了头,更是心虚的把身子转向了背对着陈启的方向。似乎只要看不见陈启,他就万事大吉了。 陈启对于二壮逃避的举动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的目光仍旧盯视在二壮的身上,虽不发一言,却是用自己的沉默和二壮对抗上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二壮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确实如陈启所料,二壮感觉到了陈启的注视。即便陈启不说话,二壮也能感受到陈启的目光焦灼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种如芒在背、手足无措之感。 二壮不安地再度挪动了下身子,身上的寝衣因为他的腾挪,线条被绷得更紧,他的腰际露出了一小块白皙的肌肤不说,挺翘的臀部也因为半蹲的姿势勾勒出了蜜桃般的形状。 第322章 不能拒绝的疗愈 陈启早已经忘却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他的目光完全被二壮的腰、臀吸引,脑海里都是他和二壮亲密躺在一处时,他抚触二壮的情景。 陈启口干舌燥,只觉得今天的自己可能要食言了——不是二壮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是他要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二壮似乎觉出了什么,半蹲着身子伸手去摸自己的腰身,秀致的手指才刚触到自己裸露出来的腰部肌肤,就匆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可即便是这样,陈启那边已然开始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二壮听到了陈启的脚步声,欺骗陈启的心虚让二壮不太敢去看陈启,他只是悄悄往前面又多走了几步,做出还在擦拭的动作,心里却紧张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陈启走到二壮的身后,一伸手把二壮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二壮没想到陈启会拥抱自己,骤然被陈启强健的手臂和身躯拥进怀中的时候,二壮的身躯猛然一震,他不知道陈启要干什么,巨大的恐慌袭上他的心头。 两人身上穿的寝衣都非常的单薄,二壮虽有先见之明的提前束好了胸,但陈启的拥抱还是让陈启热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了二壮的身上。 二壮不适的挣了挣,没给自己挣到多一点的自由,却换来陈启更为强势的拥抱。温热的气息凑近,在二壮还在惊疑的时候,湿热的嘴唇已经贴向二壮的脖颈,然后轻轻含叼住了二壮颈部的肌肤。 不论是野兽还是人类,脖颈都是极脆弱的地方。二壮被陈启掌握住了命脉,一时抖颤的像风中的花枝般。 陈启似是觉出了二壮的紧张和恐惧,原本带有几分热切和强势的吻,终于慢慢平缓下来,开始一点点挪移着凑向了二壮的耳垂。 二壮极怕陈启去碰他的耳垂,一旦碰上,就会有一种极其强烈又无法抑制的酥麻感袭上他的身体,让他丧失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但偏偏陈启好像摸准了二壮的命门似的,陈启偏就喜欢动二壮的耳垂,看二壮在他面前失控的样子。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壮的耳垂毫不意外的又被陈启含叼住,一股熟悉的颤栗,随着陈启不断的吸吮,也随即传遍了二壮的全身。二壮只觉腿软体乏,一时间再也站立不住。 陈启立时觉出了二壮的虚弱,他弯腰伸手就把二壮抱拥进自己的怀中,脚步坚定地往里间而去。 陈启颇为轻柔地把二壮的身体放进床的里侧,就要覆身上去。 二壮已然知道,自己今晚是躲不开为陈启的身体“疗愈”的事了。 似乎从二壮小时候无意中碰到陈启的下腹,把他撞的疼得半死的那一次之后,陈启的身体就常常需要以这种极为特别的方式“疗愈”了。 当时陈启被撞的那样疼,都没找医师去治疗,也没找二壮的麻烦,而是独自默默忍耐扛下了所有,二壮的心里是十分感激和动容的。 也因为陈启强自忍耐的过程,更让二壮觉得自己愧对陈启。陈启虽然不说,但产生那样剧烈的疼痛,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二壮认为,陈启的身体自此之后,肯定存在着某些不能示人的暗伤。 第323章 献吻 陈启的大度和委曲求全,让二壮一时把陈启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抬了又抬,也让他更加关注陈启的身体状态。即便陈启后来对他的所作所为委实过于亲密了些,二壮都以为那是陈启身上的暗伤需要疗愈的结果。 只是以往二壮还小,每次做这样的事时,并不会太怎么多想。只是随着陈启“疗愈”的次数增多,“疗愈”时越来越深入的动作,才让二壮隐隐生出了些不妥,也让二壮越来越觉得这样“疗愈”的方式颇有些羞耻。 二壮有心跟陈启说,自己以后再不想帮他“疗愈”了。 但二壮一想到陈启这么些年对他的好,即便是陈启落下的暗伤,也是因为他才落下的,二壮就又有些不忍心。是以面对陈启的逐渐亲密的“疗愈”行为,二壮一直都在咬牙说服自己忍耐、顺服。 可这一次,二壮却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顺服下去了——他要做出些改变,即便为了治疗陈启, 这样下去,也太羞人了! 二壮撑着陈启要压覆下来的胸膛,微咬着唇,脸上红润的犹如施染过胭脂一般,眼眸里的羞怯几乎要满溢而出。 陈启看着二壮的模样,心中热切的有如滚油烧过一般,只想把二壮眼眸里的羞怯揉碎,尽化为浅吟低叹。 陈启撑着一只手臂,尽力地压抑心中的渴望,另一只手却犹如被蛊惑一般摸上二壮热烫的面颊,微哑着嗓子凑看近二壮的眼眸:“怎么了?” 陈启的骤然贴近,让二壮原本就已经混乱的心神更加无法思考。二壮心跳如雷,不知该如何跟陈启去说,只能把头扭向灯烛的方向,眼神渴盼地看着灯烛。 陈启没得到二壮的回应,也不着恼。他顺着二壮的眼神看过去,才知道二壮在看灯烛。不过思索片刻的功夫,陈启就明白了二壮的想法:二壮这是心里害羞,想让他把灯烛熄灭掉呢! 陈启对二壮的顺服极为满意,二壮的娇憨更将他心里的许多柔情蜜意牵勾了出来。陈启凑近二壮的脸颊亲吻了他一下,这才带着满脸的笑意去吹熄了灯烛。 熄灭了灯烛的房间一时陷入了黑暗,却也不是全然的黑,有银白色的月光通过浅淡的窗户纸透射而入,洒下一些银色的光,给房间带来了些光亮。 床上骤然一沉,是陈启上了床。 原本还有些破罐子破摔想顺从陈启“疗愈”的二壮,忽然胆肥了一下,他撑着床铺把自己的身体使劲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二壮自认为自己躲闪的动作已经极快了,但陈启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一声轻笑声才过,陈启的手已然束紧了二壮的腰肢,又不过眨眼的功夫,二壮已然被陈启全然压在了身下。 二壮还没回过神,陈启的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迎凑向他。 或许是暗黑的环境给了二壮素日不常有的勇气,也或许是拒绝不了就加入的心态,二壮面对陈启贴近的唇并没有什么犹疑,果断的向着陈启微启了自己的唇。 第324章 要他命? 陈启察觉到了二壮的配合,心里顿时备受鼓舞。 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念想和渴盼,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心田里原本就执着、茂盛的爱情之花,此刻早已迎风而起,尽情展现其迷人的舞姿和醉人的香气。 对于陈启而言,天地间此刻再无其他,只有他身下这个勾他魂、摄他魄的小人儿。 陈启的吻虔诚而热情地熨烫着二壮的肌肤,二壮根本毫无抵抗之能,只能本能又笨拙的尽数接纳。 因为热爱,所以想尽一切可能的去贴近、去融合。光有热烈的唇舌哪能够满足深爱,慢慢的,陈启的双手也自动加入了对二壮躯体的热烈“追逐”和“膜拜”的行列。 男子宽大的手掌带着些微微的力度揉捏着二壮的身躯,虽还隔着一层衣衫,所过之处还是留下了莫名的麻痒和热意。 二壮感受着不同于自身的那份强悍和热度,头脑里昏沉一片,只觉得陈启唇到手捏之处,都似被放在火炉中煎烤过一般。 迷迷蒙蒙里一个朦胧的想法忽然涌入二壮的脑海:这还是她最初给陈启所做的“疗愈”么?为什么给陈启做“疗愈”,他却是要被反复揉捏、煎烤的那一个? 可惜这样的念头才闪过一瞬,就被陈启接下来的行为打散的无影无踪——就在二壮闪神的功夫,陈启的手已然悄悄地搭上了二壮的领口,就要去解二壮的衣服。 二壮的神魂瞬间都支楞起来,立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领口:“不……不要……” 陈启的呼吸早已乱的不成样,今夜的他热烈如火,二壮的迎合和甜美更激起了他强烈的占有欲,他迫切的想要和二壮融合在一起。 听到二壮的拒绝,陈启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哪怕两人情浓至此,二壮都还是要对他有所保留。陈启不死心,试探般的把手探向二壮的身下,二壮果然立刻并拢起自己的双腿,甚至开始微微的挣扎起来。 两人之间情感的不对等,让陈启的心涌起一阵巨大的失落。因为强烈的爱,无论是身还是心,他都愿意把自己全然地交托给二壮,可二壮到现在为止,显然并不是这么想。二壮拒绝的举动,再次让陈启觉得自己离得到二壮的心还很遥远。 陈启有些难堪,但更难堪的是他身体的蓄势待发和怎么都无法抑制的对二壮的强烈的渴望。 房间里只有从窗户那里透射进来的一点儿月亮光,其余的地方一片昏暗,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 。但陈启还是半撑起身子,试图瞧看清二壮的神情。 二壮察觉到了陈启的盯视,尽管目力所及之处仍是一片漆黑,二壮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心慌:“启……启哥哥……” 听到二壮的呼唤,陈启叹息了一声,只能再一次接受了二壮的拒绝。陈启说服自己,没关系,二壮还小,他现在还不能明白情感之事,或许以后他就会慢慢明白了。 第325章 新奇 虽是如此去想,但陈启情感和身体的空落,还是让他按耐不住的去向二壮索取。 二壮不愿意和他过多接触也罢,那他就主动去接触二壮就好了。陈启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从二壮衣襟处把二壮的衣服下摆撩开,用自己的身躯去凑近二壮裸露出来的肌肤。 骤然和二壮露出来的肌肤相贴,陈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激涌了多年的情潮推动着陈启,虽没有彻底的满足,即便仍是隔靴搔痒般的触碰,总也是心之所向,他也是极愿意的。 自己爱的人总要自己去宠,二壮实在不愿,他也不会去勉强二壮,最多是他自己受些折磨,饱受点遗憾罢了。 也只能如此了。 急促的心跳声中偶尔夹杂着克制的低喘,陈启在二壮的身体上一遍遍的摩挲,越是更多的接触,他越难耐情动,几乎跟疯了似的。 二壮被触碰的一次次脱离原有的位置,却在每一次刚刚脱离之时,就又被陈启拉回到他的胸怀之中。 汗水从陈启的身上印染到二壮的身上,二壮只觉得身上的衣服潮湿得几乎要拧出水来。二壮有些不适的动了动,伸手去推陈启的身躯。 陈启却就势握住二壮的手,把他拉靠向自己,更紧的贴靠向自己。 这还是陈启第一次这么做,此刻,他只想着让二壮感受全部的自己和他全部的热情。 在陈启的掌控之下,二壮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二壮没想到它带给人的,竟然是那样新奇的感受。 二壮很好奇,但他一想到他以前曾经不小心撞到陈启的情景,却又本能的对这件物事有一些抗拒。急迫之中,二壮就想逃离陈启的掌控。 但以往一向体贴入微的陈启这会子却不顾二壮的拒绝,反而异常坚定的拉扯着二壮的手,二壮缩不回,只能任陈启引导着去感受。 二壮在小心翼翼中,感受到了比之前的感觉更加清楚和强烈的感觉。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二壮,学着陈启的模样徐徐展开了探索。 陈启却猛然间拥紧了二壮,把脸紧紧的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二壮不明所以,陈启却咬牙切齿一般贴合着二壮的耳际低语:“你……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二壮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会要了陈启的命,再说,他会去接触陈启,不是陈启强拉着他去接触的么?让他去接触的是陈启,说自己把他接触不好了的,要了他的命的还是陈启!二壮怨愤的想,小厮这活真是越来越难做了,陈启也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二壮还在幽怨,陈启却又再一次拉扯住二壮。这一次二壮识趣的没有任何举动,陈启却更加主动地引导二壮起来。 二壮不知道陈启这是什么变态的嗜好,他只想把自己的责任撇清。他感受得到陈启的变化,一时忍不住开口提醒陈启:“这可不是我要弄的,你的命……” 大约是嫌弃二壮太聒噪,陈启猛然凑向二壮的唇,一下就堵住了他的话音。 第326章 左右为难 许久之后,二壮不免觉得枯燥。 就在二壮感觉自己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异常的感觉。 虽然湿热的地方仅只是一小块区域,却也足够二壮惊疑。二壮一时再顾不得嫌弃手上的酸麻了,挣扎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 陈启却抢先按压住了二壮,伸手摸索着拿过自己早先脱掉的衣服,抢着给二壮擦起了手。 陈启及时补救的行为,多少安抚了二壮。二壮隐约知道陈启的举动,十之八九有消除某些“证据”的想法。 二壮自思,即便换做是他,他也难以自处——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就在人前出了丑,谁遭遇了谁尴尬。 二壮晓得自己不能再去触碰陈启的伤心事了,只默默的任陈启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擦了又擦。昏黑中,二壮感到自己的手都要被陈启给擦秃噜皮了,忙从陈启手中挣脱开自己的手。 “启……哥哥,不用……擦了……咱们现在……点灯么?” 二壮收回自己的手,怕陈启多想,也为了处理床上混乱的床褥,征求陈启的意见。 纵情时太过欢愉,陈启根本没有时间和精神去多想。眼下激情褪去,燃烧的神魂又重新归来,陈启免不得愧悔非常。 说实话,陈启很怕二壮会问自己,之前自己牵拉着他的手做了什么;陈启更怕二壮问自己,刚刚他感觉到的又是什么…… 好在二壮什么都没有问,而只是问他要不要点灯的事。 陈启的心里有些释然,但随之更多的是失落。 对于陈启来说,这是他和二壮之间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肉体之间的触碰。 在二壮的掌握之中,他把自己身上最脆弱、也是最直接动情的地方,完全交托给了二壮。不管二壮如何,整个过程中陈启却是心醉神迷,只觉与二壮灵肉一体了。 陈启自身是无尽的快乐,他很少想过二壮的感受。浩大的情潮,早已裹挟着他,让他对外界的很多感知都模糊不清了。 陈启是那样在意和二壮在一起的时刻,每一刻都想离二壮近一些,再近一些。他甚至为了和二壮亲近,一直都让二壮生活在他编织的所谓的“疗愈”的谎话里。 关于这一点,陈启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如赵煜所言,是个十足的禽兽。 可他不禽兽又能怎么办呢? 陈启自忖自己并不差,对二壮也足够好,可他和二壮六七年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竟好像从未从二壮身上,觉察出二壮对他有丝毫的心动和依恋的迹象! 未深爱时不懂爱,及至爱上,陈启才知道如果真心的喜欢一个人,即便是圣人,也是无法抑制自己对爱人的亲近的想法的。 尤其是当陈启发现二壮的身边还环伺着肖亮、赵煜之流…… 陈启对二壮的情感走向也是不受陈启控制的——起初陈启就对二壮一眼入心,后来随着两人的相处更是日渐深爱,及至发展到如今则已然是情深不受控了! 既如此,禽兽就禽兽吧!或许肉体的接近能促进情感的萌发,不管是骗也好、诱也罢,只要能最终得偿所愿就好! 可让陈启失落的是,对于他而言,如此重要又意义非凡的一次亲密,二壮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声的样子!被人强拉着做那样亲密又莫名其妙的事,二壮就真的这样无所谓么?还是因为对象是他,所以觉得无所谓? …… 第327章 机缘 陈启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了——二壮问,他无从解释,只怕尴尬得要去钻地;二壮不问,他却又心生彷徨,竟很希望二壮能够问上一问。或许那样会尴尬,但至少能从中窥见二壮对两人亲密的态度…… 陈启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单方面热爱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他反正是身处困局,无论如何都走不脱了! 二壮见陈启并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陈启这才回神,口中说道:“屋里黑,你待在床上,我去点灯。” 二壮听陈启如此说,嗯了一声,陈启也不嫌弃擦手的衣服脏,摸索着把自己的衣服穿了,这才下床去点灯。 二壮告诉陈启火折子的位置,陈启摸黑去拿了,随即吹着了火折子,把灯罩下的灯烛给点亮了起来。 灯烛一亮,二壮才发现床褥凌乱的不行。看着凌乱的床铺,二壮不由有些馁然:一看床铺的模样,就知道睡在床上的人没干好事,简直就像狗刨的一样…… 二壮自思陈启每次“疗愈”时都要出汗,也会弄出一些颇为异常的一些东西,正要去取新的褥单换上,陈启已然拿着新褥单站在了他的面前。 陈启随手把褥单递给二壮,两人一递一接之间,手指无意间碰撞在了一起。 二壮倒还没怎么样,陈启却想起拉着二壮抚触自己时,那强烈而又刺激的感受。他顿时血液激涌,人也有些站不住了,匆忙地离开床前,去到净室里去了。 二壮把脏了的褥单换下,放在一边,重新铺上了干净的褥单,整理了床铺。 二壮做好了这些,就留神细听净室方向的动静。净室传来的声响,让二壮知道陈启还没好。二壮极快地走回到自己床铺的位置,重新换了束胸的布条和衣衫,这才重新回到里间。 二壮刚坐到床上,陈启就带着一身的水汽回来了。 陈启拿起二壮放在一旁的褥单就要出去,二壮说自己明天去洗,陈启说自己一会就能弄好,二壮也只得随他。 坐了一天的车,二壮实在是困倦,又陪着陈启折腾了这许久,精气神早消耗的差不多了。本来二壮心里还想着要等着陈启回来再睡觉,谁知他的身体才挨到床铺没多久,人就已经悄然进入梦乡了。 陈启回来时就看到二壮歪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的模样。 陈启赶紧将二壮的身体调整好,给二壮盖上了被子。 面对二壮连自己都好像照顾不好的样子,陈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陈启不由感慨,幸而,从一开始他就和二壮遇见了彼此,否则真不知道他的一颗心和二壮的人,现在都在哪儿飘着呢。 虽说人生的际遇不定,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遇见这个人,又为什么单独会对着这一个人动心——这里面本就藏着极其玄妙的东西。不论是谁,或许都会解释不清这种奇妙的缘分。 至少到目前为止,陈启是非常感恩上天,能让他和二壮在陈家庄相遇,在冥冥中有了这样的机缘。 第328章 陈启的疑惑 陈启回到陈家庄之后的生活一切如常。 只是当素日来请他过去用膳的人变成了别人时,多少勾起了陈启的一些好奇。 往常都是娇杏过来的。 如今却换成了另一个小丫头。 陈启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改变了主意,另有别的安排。他装作无意地和小丫鬟谈起以往都是娇杏过来的,又问她娇杏如今在哪里。 小丫鬟倒是一直待在陈家庄的,娇杏被从庄子里抬出去的时候,她倒是远远的看到过。就是因为看到过,小丫鬟才会因此觉得恐慌,这之后,她还接连做过两天的噩梦呢。自此,娇杏的事,小丫鬟是想也不敢想了。小丫鬟本身就胆小,此刻听到陈启问起娇杏,一时脸色都变了。 小丫鬟的反应倒是出乎陈启的意料,倒是勾起了陈启的好奇心,陈启又盯着问了一句,小丫鬟却只是支支吾吾的,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了。 陈启看着小丫鬟的情状,知道自己可能从小丫鬟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他索性也不再问,只等着见了自家母亲再问 。 陈启过去的时候,陈夫人和陈庄主已然坐在了膳厅里。两人正在闲话家常,看到陈启过来,立时停住了话头,招呼陈启。 陈启跟父母问好后,这才就坐。 陈启留意了一路,此时也并未再见到娇杏的影子 ,好奇心因而更加的强盛。 陈启不动声色的用了一碗紫米粥,这才状似无意地道:“今天怎么没见娇杏侍候母亲?咱们去赵地时,她就是因为生病被留下的,到现在也没好么?” 陈启的话一落,陈庄主原本笑意盎然的脸上就如暴雨前的天空一般变得阴沉沉的。 陈夫人因为昨天陈庄主的勾缠,倒是没留意到娇杏。今晨起来她想要娇杏侍奉时,才从陈庄主的口中知道了娇杏生病后病重难愈已然身亡的消息。 娇杏毕竟是陈夫人一手栽培过来的,乍听到娇杏死了的事,陈夫人还颇为难过的唏嘘了一会。此刻,陈夫人听见陈启问,又被勾起了心中的感伤——娇杏在如花的年岁就突然撒手而去,多少有些红颜薄命的意味。 陈庄主看了看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陈夫人,心里藏着的结加上一早就被扫兴的不悦,让他的声色都严厉起来:“娇杏在你们走后没多久就病重了,前几天刚从庄子里抬出去安葬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陈庄主的回答委实让陈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娇杏素日看起来是那么强健的一个人,竟会因为偶然的一次疾病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更让他不解的是,父亲素来宽厚,但不知他为什么会对娇杏的事,如此的严厉和讳莫如深。 陈启觉得奇怪,但父亲既然如此说了,又是在用早膳的时候,陈启却也不好说什么。 屋子里一时没人再说话,倒是陈夫人在一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也该到庙里去上香了。” 一室静寂。 陈启默默地低下了头,陈庄主则轻拍了拍陈夫人的手。 第329章 前因 陈启走后,陈夫人长久地坐在膳桌前不语。 陈庄主见陈夫人不动,知道娇杏死的消息,还是勾起了陈夫人潜藏在心底的伤心事——其实,何止是陈夫人伤心呢!一想到那个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孩子,他的心底又何尝不痛! 想当年,陈夫人怀的是双生子。只因母体并不强健,两个孩子一落地,产婆就发现了其中一个孩子异常的孱弱。因为过于孱弱,那个孩子在生下来没多久就死掉了。 当时的陈夫人难过的要死要活,可更难过的是那次生产已然彻底伤了陈夫人的根基,以至于她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凭陈庄主和陈夫人如此相爱,他们又怎会只有陈启这么一个孩子! 自那孩子夭折,陈夫人就给孩子在庙里点了长明灯,为的就是给夭折的孩子祈福,让他早日投胎重新为人,也不枉她们母子相逢、相伴一场。 陈夫人极为虔诚,别的时间都不说,每月的初一、十五是雷打不动必然要去庙里的。此次虽不是拜神、祈福的时间,但陈夫人被娇杏的事一勾扯,打定主意要去,陈庄主自然也不会拦着。 陈庄主起身站在陈夫人的身后,轻揉着她的肩,夫妻两个一时静默不言。 半晌,陈夫人牵拉住陈庄主的手,把他拉到桌前坐下。陈夫人细看着陈庄主的眉眼道:“兴哥,咱们这一生只得启儿这一个孩子,你不会怪我吧?按理说,陈家这么大的家业,最好多些子嗣继承才好。可是我一想到那些女人要和你在一处,你对待她们会像跟我一样的亲近,我就无论如何都受不……” 陈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庄主轻捂住了嘴:“阿媛,你不要多说了。我们有启儿这么一个已然足够,孩子多了有多的烦恼。你不必多想,即便你把那些女人送到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我不会忘记年少时的誓言,终此一生,我只要你一个!启儿也这么大了,你若实在喜欢孩子,不如让他给咱们多生几个孙儿、孙女!” 陈庄主的誓言和多年前一样熨帖着陈夫人的心,这么些年她一直活得很幸福,她有信心,未来必定也还是这样的。 陈庄主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陈庄主虽然自始至终都只对陈夫人上心,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和娇杏有了那一夜! 陈庄主说对陈夫人不愧疚、不心虚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陈夫人竟像心有所感似的,在此时提出她自己不能再生孩子,又不想给他找别的女人的话——吓人都不带这么吓的好么?!陈庄主只怕自己再不坚定地跟陈夫人表明态度,安慰陈夫人的同时给自己吃吃定心丸,他就要马上跪下来跟陈夫人坦白,让她原谅自己了! 可他只要坦白,陈夫人就原谅他,这件事反而就简单了! 陈庄主知道,只要他跟陈夫人说出这件事,自己哪怕把头磕破了跪地恳求,也不可能换回陈夫人的心! 既如此,陈庄主就更加不敢冒任何一点可能失去陈夫人的风险,让她知道这件事! 陈夫人听自家丈夫说起儿子的事,免不得又在心中勾起了一桩关于陈启的心事。 就像陈庄主说的那样,陈启已然不小了,已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陈夫人是再生不出孩子了,想多子多福、有足够的传承,唯一的打算就只能从陈启身上着手。 陈夫人安排娇杏也是这个谋算。 他们陈家不是什么高门贵户,不像那些人家讲究那么许多。陈夫人把娇杏放在陈启的身边,本来就打算等娇杏将来生下了孩子,就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教养。 陈夫人对自己的信心还是足够的,她相信自己必然还能教养出像陈启这样优秀的孩子。 到时候等孩子长大了,给他分出一份产业让他自去过活,即便是陈启后来的正头妻子也无话可说。 可陈夫人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陈启根本看不上娇杏! 如此也罢,陈夫人只能把心思动到了自家娘家。 陈夫人本以为这次的赵地之行,能够解决陈启的婚事。谁知道她一通忙碌和辛苦,没想到到最后竟就莫名其妙的没了着落。 陈夫人不免忧虑,不知道陈启的姻缘在哪里,自己和丈夫又什么时候能够抱上孙子! 陈夫人把自己的忧虑和陈庄主说了,陈庄主倒是不急。他的想法听起来倒是和赵老夫人不谋而合:“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姻这种事,急不得。实在不想等,也只能耐下性子慢慢相看,总要启儿自己满意,才能娶进门不是?” 陈夫人道理都懂,也知道如何行事,只是心里烦闷才会和陈庄主说上一说。之前就有自家老娘劝慰,此刻加上夫婿的开解,她终于解开心结,只待以后要好好给陈启相看,争取早一点给陈启娶个好媳妇进门,早一点抱上大胖孙子。 第330章 责任和梦想 陈启觉出了母亲情绪的低落,他知道母亲说要到庙中烧香,想必是想起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刚出生就夭折的可怜兄弟! 人命关天的事,素来沉重。如果说陈家庄和父母也有遗憾的话,也就只有这一桩了。 陈启在幼年的时候并不知晓这回事,只是看出母亲时常看着他出神,一望就是大半天的那种。偶尔她也会叫错他的名字,一次两次陈启没怎么留意,次数一多了,陈启就难免入了心。 陈启根本不知道母亲口中的“铭儿”是谁,他是男是女,也和自己岁数一样大,和自己长得很像么? 陈启想,他们两个必然有某些相似之处的,要不母亲怎么会对着自己喊他的名字呢? 及至大了,陈启才知道那个叫“铭儿”的人,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兄弟。 “兄弟”对于陈启来说是个极为陌生的词,自从知道自己原来有个曾经来到世上的兄弟之后,陈启也不免升起了对兄弟之情的渴望。 可是也仅只是想想罢了,毕竟那个命里该成为他兄弟的人,早在他们一出生时就已经死去。 陈启听父亲说,铭儿打从娘胎出生时就极为孱弱,以至于刚出生没多久就死去了——后来对医书略有涉猎的陈启知道,铭儿的孱弱并非没有缘由,母体的不强健是一方面,他自己和铭儿在母腹中的营养争夺是更重要的主要的方面…… 陈启非常清楚的知道,在自己还没有选择权的时候,他已然因为生命的本能而去扼杀了另一个人的生存,这个人还是他的兄弟…… 因为母亲的难过,陈启的愧疚不能言说,也无法言说。对于一个隐藏的令人伤心的事实,“不说”是对活着的人最好的保护。 陈启自思自己不是自己,他注定是带着两个人的生命存活的。他要替铭儿、替他自己,活出两个人的精气神来。 生活中,陈启虽难免调皮,却也是个极为努力的孩子,他很少让父母操心,凡事尽力做好,更很少违逆父母的话……只除了二壮的事。 陈启知道三代单传的他,身上有极重的子嗣传承的责任,可他确实无法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女人上床并和她度过一生。 眼下和赵清怡的婚约,已然靠他自毁声誉的给搅黄了;娇杏虽说死的有些蹊跷,却再也构不成威胁…… 陈启知道,目前他的婚事虽然好像是安全无虞了,但以母亲望子成婚的心,保不齐还有下一个赵清怡和娇杏。 他可以推拒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但一个人总不能永远有这样的幸运,能够永远推拒下去。 一个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身上总要背负这样或那样的责任。作为陈家的子嗣,他享受着陈家提供的优渥的生活。当陈家需要他的时候,他必然也要为陈家做出牺牲。 到那时候,他该如何面对从天而降的婚姻,如何面对自己和二壮的这份情感——或者只是他自己这份无法忘却、却又难以割舍的痴心? …… 陈启从父母的院子里出来,不知不觉的就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只偶尔有鸟雀鸣叫的声音,倒显得整个院子更安静了。 陈启心里烦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二壮的身影,一时很有些着急。 陈启正要走出院子到别处看看,恰逢看到二壮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陈启放了心,也不再走了,只站在原地等二壮过来。 一段不远的路程,二壮却走走停停的走了许久,陈启终于按耐不住地迎了上去。 陈启已然站在二壮近前了,二壮却还没看到他,往前迈了一步,一头扎进陈启的怀中。 陈启伸手抱住了二壮,虽说他对于二壮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很享受,但他更关心的是二壮为什么这样失神,连人站在自己面前都没发现。 “抱歉……抱歉……” “你怎么了?” “少……爷!” 二壮头也不抬地就跟人道歉,等到听到陈启的问话,才知道陈启就在自己的面前。 第331章 安慰 二壮匆忙间从陈启的怀中挣脱出来,陈启的问话终于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二壮想起自己刚才得知的娇杏死去的消息,心底里浓重的悲凉又再次翻涌了上来。 一直以来,二壮并不知道娇杏和陈启的那些纠葛。 在二壮的眼中,娇杏一直都是一个极富善意的大姐姐。因为娇杏每日必来陈启的院中,两人多少总会说上那么几句话,一来二去,娇杏也就和二壮熟悉起来。 二壮和娇杏同为奴仆,二壮虽说有被拐卖的经历,却委实比娇杏幸福许多。 二壮受过的最大的苦,也只是在人贩子手里被待价而沽的那几天。后来他因缘际会到了陈启身边,陈启待二壮以诚,暗中更把他照料的如同爱人一般 。 娇杏则不然,不仅有父母相继病饿而死的经历,更有颠沛流离、无奈卖身葬父的苦楚,她后来虽被陈夫人瞧中安置,陈夫人也只是看重她貌美、能生养罢了。娇杏从一开始就被算计好了用途,她的经历委实算不得好。 因为自身经历的简单,二壮的成长和娇杏相比自然不在一个层次之上,他们思考问题和对人生的谋划也完全的不同。 可就是这样,当娇杏的复杂和二壮的懵懂在一处碰撞,却也激荡出几分真诚的浪花。 二壮的纯真,也让娇杏打心底喜欢他,把他当小弟弟一样相处。 娇杏只比二壮大个两三岁,她现有的一点谋略和心机也只不过是被环境和人逼出来的,不像那些自幼就生长在权谋和算计堆中的人阴狠毒辣,她骨子里终究留存着几分良善,不算计人的时候,确实是个挺好的大姐姐——这或许也是众人听闻娇杏重病亡故后,有那么多人为她惋惜的原因吧。 自身经历的浅薄,让二壮并没有什么防人之心。即便娇杏曾经利用过他,他也无从分辨。故而二壮对从来都一副巧笑嫣然模样出现在人前的娇杏,有着极好的印象。 娇杏来陈家庄已有多年,她每日里跑陈启的院子又勤,和二壮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算是自小到大的情谊,二壮打心里是把娇杏当做一个非常好的朋友那样相处的。 此刻二壮骤然听闻娇杏身死的消息,心里甚是惊痛。 除了幼年时懵懂的参加过李胜母亲的葬礼,这还是二壮第一次清晰地面对身边人的离世。一想到曾经笑靥如花的面容今后再也看不到了,二壮心里的难过就抑制不住——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心肠绵软的女孩子。 “少爷……娇杏姐姐……不在了……” 只有在两人相处时,二壮才会叫陈启“启哥哥”,大庭广众之下,二壮都是如常叫陈启的。 陈启听了二壮的话,这才知晓二壮失魂落魄的原因。 他一面半扶着二壮的肩背,轻推着二壮往前走,一面宽慰二壮:“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在自己手上,事情发生了,也只能去接受。娇杏虽然死了,但幸而还有你真心为她难过,即便是九泉之下,也必定会觉得欣慰……人世间本就有许多生离死别,不能圆满的事,非人力所能左右,想开些,不要难过了……” 陈启的话并没怎么安慰到二壮,他更多的告诉给二壮一个残酷的事实——万般不由人、万般留不住! 二壮的视线投注在紧皱着眉头的陈启脸上,只觉得连陈启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都能说出这样伤感、无奈的话,将来他自己的人生又不知会凄惨成什么样子,一种深浓的无力之感袭上他的心头。 第332章 突来异常 二壮知道娇杏的事之后,很是沉寂了一阵子。平时欢快的一张笑脸,也很少见到笑容了。 陈启看出二壮心情不好,每每常说些笑话逗二壮开心,巡查庄子的时候也总是寸步不离的带着二壮,发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想办法弄给二壮。 一段时日过后,二壮的的心情才好些。但二壮紧接着就发现一件天大的麻烦事,已经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一天晚间洗漱之前,二壮看桌子上有下午送来的苹果,模样诱人,甚是粉嫩可爱。他一时没忍住贪了嘴,拿了个颇大的苹果吃了。 陈启见了还提醒他,天凉,让他少吃点,当心夜里肚子疼。 结果睡到夜半的时候,二壮就觉得不对劲了。 朦朦胧胧之中,二壮只感觉到腹部一阵阵隐隐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正拿着磨刀石细细的划磨他的肚子一样,同时腰腹部还有一股坠胀感让他难以言说。 原本睡得好好的二壮,也因为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清醒了过来。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疼痛不仅没有好转的趋势,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 疼痛初起的时候,二壮还能忍耐。及至后来疼痛加重,二壮就再也按耐不住,从床上爬坐起来。随着坐起的动作,二壮察觉自己的身子底下似乎也跟着出了什么问题,黏黏的,仔细嗅闻,还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二壮心里不免惊疑、懊悔,坐立难安——难道他真是因为吃苹果,把自己的身体给吃坏了? 陈启睡得迷迷糊糊,却也很快地察觉到了二壮的动静。他极快地苏醒过来,担心地询问二壮,伸手想去抚触二壮的肚子,帮他查看一下。 二壮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上的异状让他本能的拒绝陈启的抚触,他避开陈启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地。 二壮来不及跟陈启解释,只说自己肚子疼,就跑去了净室。 净室里的二壮褪下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嗅闻到的血腥气是真的,他的隐私部位正在往外冒血,身上已然沾染了些血迹。幸而今天的他是侧着入睡,衣服上似沾未沾的,倒不受影响。 二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状况,他自六岁起就跟着陈启和肖亮,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即便是此刻也不敢去问别人。 但二壮总觉得自己总不至于因为吃一个苹果就把自己吃的鲜血直流、一命呜呼了,这里面或许有别的缘由。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还得小心地去打听。 从小到大,二壮都不敢让自己生病。他不敢让府医给自己瞧病,他怕对方一摸就摸出来自己的性别。也幸而他的身体一直足够好,一直都没什么病症,否则他早就该露馅了。 二壮没留神,一滴鲜红的血液无声地从腿间滴落,眼瞅着就映红了他半褪的裤子。二壮慌了,赶忙并拢起腿,想阻止血液的流淌。但他的举动很明显是无用的,鲜红的血液顺着腿根还是一点点的滑落了下来…… 恐慌和无助瞬间撮住了二壮的心,流血不止的现状确实让他恐惧,但糟糕的是陈启还在外边,他不能让陈启知道他此刻正在流血的现状。陈启一旦发现,绝对就会去给他找府医,那他是个女子的秘密将很快就会暴露。 比弄清楚二壮为什么会流血的原因更棘手的是,他必须得先把流血的事遮掩过去。 二壮知道房间柜子里有许多给陈启擦身的布巾,只是柜子在房间里,而陈启又清醒着,他这个下半身滴滴答答往下不停流血的情形,还真不好过去。 二壮不免焦急,正苦无办法的时候,一眼瞥见自己洗浴过后擦身的大布巾正放在门口不远处的椅子上,登时就有了主意。 二壮几步走过去把布巾拿起,围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这才回到里间的柜子里去拿布巾。 陈启担忧二壮,此刻正坐在床上等着他。眼瞧着二壮系在腰间的布巾,顿时觉得怪异。 “你……你腰间系着布巾做什么?” 二壮手里拿了一大堆干净的布巾捂在胸口,只想赶紧消失在陈启面前。他没想到陈启会在此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倒被陈启给难住了。 二壮大脑飞速的运转,终于想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回答陈启:“我……我发现用布巾系在腰间……就不那么疼了,嘿嘿……” 说罢,二壮也不待陈启反应,就又到净室去了。 等到二壮给身下垫好吸血的布巾,重新换好衣服,把染血的裤子清洗好,已然过去了一大会。 身上的异状让二壮不想再回到陈启的床上了,他怕陈启发现他身上的布巾,到时候他可解释不清用毛巾垫在裆里的用途。 二壮知道陈启还没睡着,他也不进去,只遥遥地站在门口,跟陈启道:“启哥哥,我肚子不舒服,说不得一会还要起夜,就不耽搁你睡觉了。我现在回自己的床上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二壮一口气说完,也不待陈启的反应,只回到自己的床上,捂着肚子自己去睡了。 陈启在床上担心了二壮半天,好不容易等二壮将一切动作都消停了。原本他想着二壮回来睡时,他给二壮揉揉肚子,想必二壮定能好些。谁知道等了半天,他就只落得二壮一句让他休息的话,二壮竟然狠心地连影子都没露! 陈启的心不免幽怨、委屈起来,他有心去把二壮弄到自己身边看着他,但一想到二壮身体还不舒服着,也只能强自按耐住自己,半梦半醒的捱到了天亮。 第333章 血水 二壮肚子里不舒服,又忧心身上的血流出来弄脏了床铺,一夜都没睡好。 天才刚亮,陈启就已经起床了。 陈启特意跑到二壮的床前,眼瞧着二壮本就白净的小脸此时白的如同白纸一般,他更加着急起来,立时就要替二壮去请府医。 二壮赶忙拉住陈启,只说自己喝点热汤,躺躺就好。 陈启忙不迭地打开房门,一叠声地喊肖亮到厨房里去催要一碗热汤,他自己则跑回去瞧看二壮。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肖亮就端着一碗鸡蛋汤过来了。 陈启眼看着二壮趁热喝下,瞧着二壮的脸色比刚才像是好了许多,这才稍稍定了心。 不多时,就有人请陈启去用早膳。 陈启匆匆地用过早膳,就又过来瞧二壮。 二壮此时也已经吃过肖亮用食盒拎过来的饭食,只是肚子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加上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对付身体里不停歇流出的血液,二壮就只是趴卧在床上,一点都不想挪动。 平时看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团,此刻蜷缩着趴卧在床上,让二壮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小了。 陈启怜惜的看着二壮,让他今天哪都不许去,只好好的卧床休息。陈启要随陈庄主巡庄,不放心二壮一个人在院里,就把肖亮留下来照顾二壮。 二壮满心欢喜,自是一口应承下来。 陈启一走,二壮就让肖亮自去忙活,说自己有事的话,会请他帮忙的。 肖亮听二壮如此说,见二壮确实并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去忙活别的事。 二壮等了一会,等到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了,他才从床上下来,从床底下摸出自己换下来的血裤和血布巾。 因为害怕弄脏了裤子,二壮给自己垫的布巾尤其的厚,不用别人瞧,二壮自己走路都觉得有些费劲。 二壮不知道自己眼下流血的状况要持续多久,要是天天垫着这些布巾,先不说布巾够不够用,他会不会血尽而亡,只这副模样都不能见人了!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垫着布巾,像鸭子一样走路,二壮的头都大了! 但眼下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得把这些染血的衣物和布巾清理出来。 二壮挣扎着拎了一桶水到墙根底下,把水倒入盆里,就把脏污的衣物和布巾摁进盆里准备去揉搓。 布料上浸染的血液一碰上水,立时就有丝丝缕缕的血红不断的渗透出来,二壮只拎着衣物轻轻摆动了那么几下,一盆的水已然变得红透,一股无法遮掩的血腥之气瞬间扑入二壮的鼻腔。 二壮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一时间就跟傻了似的蹲在盆前没有丝毫的动静。 肖亮忙完了书房的事,正打算来二壮这边瞧看一下二壮有什么需求。 肖亮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二壮蹲在一盆红彤彤的水面前一动不动。 那盆红彤彤的水里是什么? 二壮刚刚不还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嘛,怎么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起来做什么? 肖亮脑海里蓦然想起突发恶疾死去的娇杏,心里慌得再也站不住,几步就走到二壮面前,把二壮给拉了起来。 第334章 袒露秘密 骤然被肖亮拉起的二壮,这会儿是不清醒也得清醒了。 二壮原本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此刻白的更加瘆人。 失血并不会导致二壮腿软,但此刻的他腿软的却想立刻就给肖亮跪下——他的秘密此刻已经暴露在肖亮面前,即便他有心遮掩,恐怕也再难遮掩下去了! 肖亮却是满面的惊慌,他牵拉着二壮话说得又急又快:“二壮!二壮!你怎么了?我瞧着地上那一盆红彤彤的,不会是你流出来的血吧?!你可别吓我,你要有个好歹,少爷可要难过死了……” 肖亮一面说,一面上上下下的扫视二壮,前面看完了,又把二壮的身体转了个圈。 二壮知道自己垫布垫的厚,此刻屁股后面必然鼓出来一个大鼓包,如果肖亮没发现这个大鼓包,他还能就自己面前的一盆血水撒个慌——说那是他流的鼻血,理由虽牵强,却也凑合能用。但一旦肖亮发现了他身后的大鼓包,那可就难办了! 二壮一时间把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但很明显那些神仙都很忙,没空来遮肖亮这个凡人的眼。 而肖亮已然发现了二壮屁股后面隆起的部分,并眼疾手快、手脚俱颤地指着二壮隆起来的鼓包道:“二壮!你屁股后面夹的是什么东西?!你……你……” 二壮眼见鼻流血的理由不能再用,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他可不想被肖亮当做变态来看,看来只有跟肖亮说实话了!幸而肖亮一直都是个靠得住的人,对他也一直都很好。即便他将自己是个女儿身的事说给肖亮听,肖亮也一定会为他保守秘密,不会到处去说的! 二壮走到肖亮身边,伸手把肖亮抖颤着的手捉住,他看着肖亮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抱歉,肖亮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我就和你说,但你一定要跟我保证,跟谁都不要说这件事……” 肖亮还从来没见过二壮流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立时就觉得二壮要和自己说的是件天大的事,他竖起两根手指就要发誓,却被二壮给拉住了手:“肖亮哥哥!不用发誓,我相信你的……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你听了一定不要太惊讶——我其实并不叫二壮,我的本名叫月姑,我不是男孩子,而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 二壮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进肖亮的耳朵里,肖亮也确实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去听了,但二壮说的话实在过于震撼,以至于肖亮觉得自己刚刚是在幻听。 二壮把话说完,就用一双异常清亮的眸子去看肖亮,似乎等待肖亮自己去发现他其实是个女子的事实。 肖亮犹自不敢相信,他瞪着眼睛指着二壮道:“你,你是女孩子?” 眼见二壮坚定无比的冲着自己点头,肖亮仿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乖乖,这么些年我肖亮都是眼瞎了不成,怎么就没发现我们二壮,是个姑娘?!” 二壮,喔,不,应该是月姑,冲着肖亮微微一笑:“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二壮一句话说完,倒把肖亮说的一愣,不过片刻的功夫,肖亮就又大笑起来,手指着已然袒露身份的二壮道:“你啊,还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第335章 解惑 虽然二壮已经向肖亮表明自己是个姑娘,而且也已经跟肖亮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但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两人还是决定用二壮来称呼月姑。 肖亮又问起二壮,他为什么会隐藏自己是姑娘的事。 二壮随即把当年陈家庄需要男仆,而他因为年纪合适就被人贩子强拉到陈家庄,以女充男的事跟肖亮说了。 肖亮这才想起当年陈家庄的一些附属庄子确实有一段时间急需男仆,后来除了二壮机缘凑巧的碰到了陈启,自此跟着陈启留在了陈家庄,其他和二壮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后来都被派往了其他庄子做营生。 若非如此,相信二壮是姑娘的事也不会一直都被这样瞒着吧。 能够跟着陈启读书识字,还不用做很粗累的活,又能够隐瞒身份到如今,二壮多少还是有些气运的。 两人把前事说尽,又回到现实中来。 肖亮颇有些局促的指了指二壮垫的老高的臀部,又指了指盆里的血水,低声问二壮:“你……身上垫这么高……是在做什么?可是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二壮已然向肖亮表明了自己的性别,此时也自觉再无遮掩的必要。他也没多想,极自然地对肖亮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昨晚到现在……身体就一直在流血……我也不知道跟谁去问,也不敢跟人说……肖亮哥哥,你说,我这样会不会死啊?” 肖亮听二壮说出这样的话,立时就呸呸呸了三声,随即没好气地说道:“说什么丧气话!还没见过谁流一点血就死的……虽说看着你盆里的血确实有些瘆人……这样,我替你去跟府医问问,顺便再跟几个熟悉的姑娘讨教讨教……你不要多想,放宽心……只是你洗这些东西,可一定要避着点人,别再被人瞧见了……” 二壮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因祸得福,意外得到肖亮的帮助,眉眼立时都笑开了,感激得冲肖亮直点头。 肖亮说做就去做,立刻就从院子里出去,去找府医去了。 二壮也赶忙把那一盆血水倒掉,接连洗了许多遍,又用皂粉使劲的揉搓了衣物和布巾,这才算把上面的血渍清洗干净。 二壮把清洗好的布巾和裤子在院子里晾好,这才又回到屋子里躺着。一番动作下来,二壮只觉得血流的似乎更加汹涌了,一条布巾很快就又需要换洗。二壮从不知道做女人竟是如此艰难,他头一次觉得身为一个女子的无奈。 又过了许久,二壮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肖亮才拎着一个小包袱喜滋滋地回来。 他一来到二壮的床前就开始摇晃二壮,二壮很快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走出来。 “我帮你问过了!嘿!那府医小老二还想套我的话!亏我机灵,对他说自己纯粹就是好奇,了解一下!你那个流血啊……不是个病症……是每个女子长成后都会有的……一般来七天……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叫什么……癸……喔,癸水!对,癸水,你自己记得日子,它可每个月都会来哦……” 肖亮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二壮的脸上已然皱成了一团。 肖亮笑了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紧接着跟二壮传授了身体知识——二壮身为女子并不知道这些,他也确实有必要了解这些知识,同时对身体可能出现的问题及时做好防范。 二壮脸皮薄、身份特别,去打听很容易遭人质疑,一不小心确实有露馅的可能。这么一想,还就得是身为男子、又脸皮厚的他去主动找人打听才好。 肖亮把包袱往二壮的手边丢了丢,有些害羞的说道:“喏,这玩意儿叫‘月事带’!别小看它!这么几个,可是我用尽人情、磨尽老脸才要来的几个!要不是我说有个新认的妹妹,孤苦零汀,不通人事,差一点被人家当成变态!你先用着,最好有空的时候再琢磨琢磨,以后自己学会做就不用再求人了,这些也都是人家小姑娘自己做的……” 二壮开心的拿过包袱,对肖亮简直是千恩万谢。 肖亮忙摆手制止了二壮,并且告诉二壮,府医说女人来癸水时身体寒凉,秋冬天时尽量少碰凉水,以后有什么需要碰凉水的活计交给他来做就好。 二壮再次谢过肖亮。 二壮从肖亮口中知道了这些,心里大定,只想很快地熬过七天,重新过一过自由舒适的日子。他觉得这样身垫布巾的模样,太辛苦了! 第336章 心甘情愿的惩罚 陈启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壮已然能下地活动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看到晾了一院子的布巾,陈启免不了生疑:昨晚沐浴时他并未用到这么多布巾,即便再加上二壮,两个人所用的加在一块也有限,再怎么用,也不会用了这满院子的布巾的。 而且一看这晾晒的风格,就是二壮的手笔——只是哪怕这些布巾都脏了,也可以丢给府中的浣衣阁去清洗,何必要二壮拖着病体去亲自清洗这些东西…… 陈启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把二壮叫到身前,特意问他布巾的事。 一旁的肖亮刚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在两人近旁打转,此刻听了陈启的问话,更是忙着插嘴:“少爷你说院子里晾晒的小布巾啊,那些布巾在整理时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想着少爷爱干净,就自作主张让二壮洗了一下——都怪我,光顾着忙别的了,竟然忘了二壮身上还有……病……” 肖亮的话无疑是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更是在替二壮打马虎眼,二壮感激的看向肖亮。 肖亮将目光也投向了二壮的方向,二人的目光碰撞了一瞬,肖亮就又赶紧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陈启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敏感的发现了二壮和肖亮之间似乎在沟通着什么问题,这两个人一定有东西在瞒着他。 陈启的心里泛起阵阵的不适,他不管别人,只要是和二壮相关的事,他都认为和自己有关。他不想和二壮之间还留存有什么秘密,那种别人都知道只单独瞒着他的秘密,更让他深恶痛绝。 陈启因为肖亮和二壮之间隐藏的事,心里升起强烈的不满,此刻他也没打算收敛自己的这种不满。 陈启没好气地对肖亮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就要有做错事后该有的章程。二壮的身体现在虽然看起来已经好了,但也只是刚刚恢复,还需要修养一阵子。二壮没来前,也就只有你负责我身边的事;二壮来了之后,我看你也轻松了不少!我也不罚你过多,就让你干个能干的,二壮身上目前负责的活计,最近,你都替他干了吧!” 其实不用陈启说,肖亮顾虑到二壮特殊的身体状况,已然打算替他把现有的差事都做了,好让他定定心心的过完这几天。 此刻陈启罚肖亮替二壮做活的指令一发,就等于在肖亮瞌睡时给他送了一个枕头,让肖亮有了替二壮干活的由头。因而肖亮并没有表现出被惩罚的不快和懊丧来,反而一脸愉快的接受了陈启的命令。 二壮却没想让任何人帮他去多多少事,虽然肖亮一早就表明了要照顾他,二壮也一口应承了,但二壮觉得那都是场面话,他可不想被别人照顾,到时候还都还不清。 更何况知道了自身的情况并不是疾病之后,二壮悬着的一颗心早就放下了。只要不会死,其他的事就一律都是小事! 陈家庄里也有许多比他大的丫鬟,这些人身上想必也都来过了癸水,或许有些人还正在来着,人家都没因此停了差事,他凭什么就比别人娇贵! 即便是心里留存的那口志气,也绝不会让二壮因此就退缩,而让别人小瞧了自己! 二壮听见肖亮因为自己被罚,心里照实不是滋味,他歉疚的看向肖亮,肖亮倒是一副求仁得仁的模样。二壮见了,只觉心里的愧疚更甚了。 二壮顺着肖亮的原话,为肖亮求情:“那些弄掉在地上的布巾,是我弄在地上的,原该我去清洗……” 肖亮却不欲让二壮再多说,他伸手制止住二壮,颇有些急切的说道:“二壮不要多说了,少爷罚的是对的!我做错了事,原本就该受罚,这一点活,算不得什么!我还觉得少爷处罚的有点轻了呢!” 两人你几句,我几句,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场景。 陈启却极不喜欢二壮和肖亮这样亲近,他忽然后悔自己对肖亮做出的所谓的处罚。处罚的结果他没看到,倒是让二壮对肖亮的好感又加深了许多,陈启的眉头为此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第337章 求和 二壮一连几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实在是因为身上不爽利,又加上还要时时带着月经带这样麻烦人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有跑偏甚至是掉下来的风险,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幸亏肖亮一力承担了陈启身边的一应琐事,才让二壮得以在院子里享清闲。 要说肖亮还真是有做哥哥的模样,不仅承担了本应该二壮做的活计,二壮的一日三餐,他更是都包揽在了身上——只要到了用膳时间,肖亮都会把膳食装在食盒里,给二壮提送到院子里来。 肖亮细心、贴心的模样,直让二壮笑眯了眼,“肖亮哥哥”叫的简直能沁出蜜。却也足够让陈启在一旁嫉妒的眼底泛红,拳头握了再松,松了又再度握紧。 可叹的是,一向玲珑机变的肖亮竟然像完全迷失在二壮的甜言蜜语和灿烂笑容中一般,竟没能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触怒主子的危险边缘。 陈启最近的脾气忽然间变得好大,以至于陈启居住的整个院子,包括现在代替二壮在他身边近身侍候的肖亮,都常常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 有了肖亮和陈启之前的安排,二壮自然乐得清闲,每每天刚放黑不久,二壮就已经躺卧在自己的被窝之中。 二壮躺窝子不要紧,却是苦了肖亮,本来气压就极低的陈启,在沐浴的时间里更是板足了脸。肖亮虽不说什么,却也是警惕的提起了全部精神应对。 这倒不是说陈启是个严苛的主子,而是陈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由不得人不小心。 好不容易服侍完陈启沐浴,肖亮就准备把浴桶里的水弄出去泼掉。陈启却阻止了肖亮去舀水的动作,肖亮一脸不解地看向陈启。陈启没理会肖亮,只扬声问躺卧在床铺上的二壮:“二壮!你今天又不洗浴么?你就不怕头上长虱子?” 二壮自从来癸水之后就不在浴桶中沐浴了,每次都只是等着陈启上床休息后,他再起来用小盆清洗一下就成了。 陈启心里一直憋着气,刚开始的几天他一心等二壮发现他在生气,然后像以往一样过来哄他。他甚至幻想着二壮能够把自己洗的香香喷喷的,然后主动投怀送抱。 可谁知道,二壮就像浑然不知他在生气一般,根本就不接他这茬。陈启心里那个憋屈啊,脸上的容色更差,只差没告诉全世界,他要人抱抱贴贴了。 陈启今天跟二壮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陈启不知道二壮那一天为什么要和自己分床睡,但即便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二壮与他有了矛盾,陈启认为自己这么多日的忍耐和迁就,那些莫须有的不快也该到了头。 陈启今天主动让二壮洗浴,一方面是实在有些受不了二壮不洗浴、不爱清洁的样子,另一方面也是主动的求和。 二壮的身上确实还有些癸水没流干净,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自然知道不能进行全身沐浴的。 几乎是想也没想,躺卧在床上的二壮直接就拒绝了陈启的话:“小的今天就不洗浴了,等过两天再看吧!小的头上还好,一时倒生不出虱子……” 二壮看不到陈启这边的情形,自然也感觉不到陈启的变化,站在陈启近旁的肖亮却感受到了陈启一瞬间就散发出来的寒凉之气。 肖亮知道二壮之所以拒绝陈启,肯定是因为身上还没有完全干净的缘故。 肖亮不能告诉陈启实情,但却不想让陈启误会二壮。虽然陈启生气的情形着实怕人,他却也顶着风险替二壮求情:“少爷……我瞧二壮这副不由自主犯懒的样子,或许是身体内里的病还没好透?您想想,二壮平日也不是那样腌臜不爱干净的人,或许过两天身体好了,就会主动沐浴了!” 陈启虽不爱看肖亮为二壮求情,或者二壮为肖亮求情的场面,显得两个人有多么亲近一样,但他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毕竟他的本意是跟二壮求和,和二壮自此亲近起来,而不是站在二壮的对立面,和二壮闹决裂。 故而,面对肖亮的劝慰,陈启只能点了点头,让陈启把浴桶中的水清理出去。 第338章 肖亮的盘算 又过了两三天的工夫,不止陈启着急,肖亮也跟着着急起来。 肖亮着急并不是因为干活干的着急,而是眼看着陈启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沉,脸上更是一天比一天寒凉而着急。 自从二壮癸水来临,不侍候陈启那日起,肖亮就敏感的发现陈启就开始没了笑模样。 眼瞧着这一天天的过去,二壮是一天比一天活泛,肖亮却是跟着陈启每一天都过得如同在冰窟窿里一般。 肖亮这才知道,二壮之于陈启,那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现在二壮在少爷面前还仅只是个男子模样,少爷离了二壮都是一副花草长期离了水的蔫巴样子,那少爷一旦知道二壮是个女子,可不得对二壮日缠夜缠,赶紧把二壮给弄上床啊?! 啧啧啧,肖亮脑海里粉红一片,一面幻想少爷知道真相后在各个角落和各个地方对二壮围追堵截,一面幻想着羞羞床上十八式,一不小心把一张本就不太白的脸弄得羞躁红润,只显得整张脸更黑了! 深刻明白了二壮在陈启心中的地位之后,肖亮现在比二壮本人,还要盼望二壮的那个该死的癸水早点结束。 这一天肖亮见二壮早早起来,一副手脚都很利落的模样,终于按耐不住跟二壮打听:“你那个走了没?” 虽然肖亮问得极为隐蔽,但作为彼此都深知秘密的二壮和肖亮,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肖亮问得毕竟是女孩儿家的私事,二壮再大大咧咧也总知道男女有别,他颇有几分扭捏地回应肖亮:“嗯……走了……” 肖亮立时就像发生了天大的好事一般,一跃而起:“呦吼,二壮,你可太好了,我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肖亮这么一说,二壮还以为肖亮在说他替自己干活的事,只能不好意思地再笑了笑,缓解尴尬。 谁知道两人说笑着的场景,却正好落在从外面进来的陈启的眼里,二壮不觉得有什么,肖亮却立时就噤了声。即便如此,肖亮还是觉察到了陈启冰嗖嗖的眼风。 这一日,二壮不待陈启说,就主动做起了自己往日要做的活计。肖亮也颇有眼色,每逢陈启和二壮在房间里的时候,都主动躲出去,让二壮和陈启在一起独处。 和肖亮估计的一样,陈启的脾气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脸上也更多的出现了一些笑模样。 晚上陈启要沐浴的时候,肖亮还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接替二壮近身伺候陈启的活计——二壮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男女共处一室都于礼不合了,更别说,一方还要赤裸相见了! 但肖亮也只是这样想上一想。 一想到陈启冷冽的眼风和低沉的气压,肖亮当时就打了退堂鼓——按理说二壮近身伺候陈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不该,也早不该过了!现在再去纠正,委实有些太晚,也会引起陈启的疑心,还真不如当错就错,彼此都落得减省! 而且,二壮已然卖身给陈家庄,不是主人开恩,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陈家庄。以陈启对二壮的重视,将来放他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将来陈启得知二壮的真实身份后,保不齐还真就抬举了他,二壮至少得是个姨娘的身份,还是个极为受宠的姨娘!再往后想,二壮若肚子争气,以陈启对他的看重,做个正头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肖亮忽然觉得自己掌握了“高升密码”,这一生,他只尽心对二壮,就有享不尽的荣华! 只是这里面谁都能得着好处,唯独二壮可能会有些失意——从一开始肖亮就知道二壮想给自己赎身,将来好去找寻自己的爹娘,然后一家人团聚。眼下陈启这样牵绊他,势必不能放他,将来少不得一番纠缠。 不过,肖亮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肖亮自幼跟着陈启,陈启的为人他自是十分了解的,无论从哪方面看,肖亮都觉得陈启是个十分不错的成婚人选。 肖亮自从知道二壮是女子之后,就把二壮当妹妹看待。事关二壮,他的婚事肖亮自然是放在心上。他寻摸着,二壮总要嫁人,与其将来嫁一个不认识的,甚至不知对方品性如何的,那还真不如嫁给一心爱慕他的陈启——毕竟嫁生不如嫁熟嘛。 少爷和丫鬟日久生情的故事,将来必可以成为美谈。必要时,他还可以在其中穿针引线,将来说不得他肖亮红娘的美名,还能得以流传在野史上呢! 肖亮越想越开心,仿若二壮的将来已经板上钉钉了。 肖亮一面高兴地心花怒放,一面却也不由感叹,现在恐怕也只有二壮,还在做着离开陈家庄去寻亲的不切实际的梦了。 第339章 隔阂 肖亮将沐浴的东西准备齐全后,就跟二壮说自己肚子疼,然后不待二壮反应就很快地退了出去。 眼看肖亮的身影快速的擦着关闭的房门消失,二壮嘴才张了一半,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闭上。 陈启已经张着胳膊在等着二壮给他脱衣服了,其实陈启也不是非要人侍候,他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少爷病”,也过不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以前的时候,陈启让幼年的二壮在洗浴的时候侍候他,是为了给二壮也找出些俭省的活计让他去做。后来随着陈启对二壮感情的加深,就慢慢习惯了二壮在他的面前晃悠。及至到了现在,陈启更是到了一日都不能不见二壮的地步。 故而陈启对于二壮隔了许多天后,能够重新侍奉他,心里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陈启满含热切的盯视着二壮,没想到却意外看到二壮看着肖亮离去时流露出的无奈神情,他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二壮站在陈启的面前却颇有些犹疑,他没忘记两三天前陈启对他说的他“又不洗浴”“头上长虱子”的话。事实上,二壮确实已经有许多天没进行沐浴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头发油的不像话。 今天一整天,二壮其实都有些刻意的躲避着陈启。二壮知道陈启素来爱干净,因而他并不想让自己眼前这副油头垢面的模样被陈启看到,遭陈启嫌弃。 二壮原本还想跟肖亮商量,让肖亮今天仍旧侍候陈启洗浴,他今晚过后再侍奉陈启。 但二壮没想到肖亮会突然肚子疼,并且竟然会这么快的就消失在自己眼前,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叫住肖亮、跟肖亮商量的时间。 肖亮一走,陈启又在面前等着,侍候陈启的活计就毫无悬念的全落在了二壮的身上。 二壮再不想出现在陈启面前,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离陈启其实并没有几步远,但短短的几步路却硬是被他走出了咫尺天涯的感觉。 僵硬的步伐和脸上并不情愿的表情,都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向陈启表明,二壮对他的排斥有多严重。陈启想不到才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和二壮竟然会生疏到如今这样的地步。陈启的目光里带着再也无法遮掩的惊痛看向二壮,二壮却因为惧怕陈启看到自己时,可能存留的厌烦的目光而尽量低垂着头。 陈启几乎是数着自己的心跳,等着二壮慢慢靠近。二壮终于慢慢走近,却还是在距离陈启一臂远的地方停下了。他不明白二壮走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此刻,二壮距离他明明就只有身前一臂的距离而已,他却似乎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二壮站在距离陈启一臂远的地方,朝着陈启伸出了手。他甚至连看都不看陈启一眼,只拿一双伸得笔直的手去触碰陈启脖颈处的那粒纽子。 无论从哪里看,那双手都伸得十分费力,且别扭极了。 陈启目不转睛的盯着二壮,看二壮如何在和他保持距离的情况下,艰难地解开他衣服上的纽子。 心痛的感觉满溢,随着游走周身的血液到达身体的每一处。 终于在到达某一个顶点的时候再难控制,陈启一伸手拉住二壮的手臂,把二壮扯到了自己身前,控制在了自己怀中。 骤然被陈启拉扯,意外和在尴尬境地的凑近让二壮恐慌的惊叫出声,但很快他的惊呼就被陈启撮住,并最终完全淹没在和陈启彼此相接的唇齿之中。 二壮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恐慌,讶异,不敢置信,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却没有陈启一直想要的柔情蜜意。他只是本能的瞪大双眼,瞧看向微闭着眼眸亲吻他的陈启。 第340章 痛定思痛 陈启似乎要把在这一段时日里感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通通都在和二壮相接的唇齿间宣泄出来。 他对二壮吻的是那样的认真和忘我。 陈启对二壮紧紧的搂抱,宣誓着他对二壮想要迫切占有和亲近的姿态;陈启对二壮唇齿间毫无缝隙的贴合,更是他情到深处的真实反应。 慢慢的,陈启从二壮的承受中感受到了他的不专心。陈启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一边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渴望看着二壮,一边继续热烈的亲吻二壮。 二壮不知道陈启为什么会突然间的亲近他。二壮最直接的想法是陈启什么地方受伤了,他渴望得到自己的安慰和疗愈。 两人自幼年时因为二壮的懵懂、陈启的纵意,私下间就已经有了这样独特的治疗伤口的方式。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二壮几乎已然习惯了陈启对他常常的吻触。 虽然这一整天二壮都刻意去回避陈启,但陈启却是一直都主动在二壮的周围存在着。二壮完全可以肯定,陈启绝对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那么,陈启眼神里渐渐升起的委屈和不甘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陈启的事一般。 二壮有些走神,毫无头绪中,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洗过的颇有些油腻的头发,想起了陈启平日就有的喜好清洁的习惯。 或许是陈启已经习惯了他日复一日的侍奉,这几天因为他身子不舒服的原因,没有再近身侍奉陈启,陈启因为这个而感到不适甚至……难过? 是了,陈启生活中虽然并不讲求精致,却是个极为细致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他出现了这样的情绪。 这样也就能够理解,陈启为什么突然想着要让自己给他“疗愈”了。 当他像往常一样和陈启进行如出一辙的“疗愈”时,陈启却不得不在他如此脏污的情况下,去和他近距离接触,一向爱洁的陈启可不得感到委屈么? 自感知道真相的二壮,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一时只感觉更不好了。 陈启自然发现了二壮闪躲的眼神和越来越不安的肢体动作,陈启终于慢慢停止了对二壮的亲吻。 两人亲近时,二壮的不专心,陈启或许可以选择忽略,假装没有看到;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二壮摆在眼前的明晃晃的拒绝。 虽然陈启的手还在拥抱着二壮的身体,却已然不像刚才那样紧窒,二壮也只是轻轻往后面退了一步,就从陈启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 陈启看向自己空空落落的手,再看向面前目光始终不敢和他对视的二壮,虽有万千爱语,却有万千痛楚,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壮好不容易从陈启怀中脱身,立时就想着离陈启远一些:“启哥哥,我……我突然也肚子疼起来,我现在也要去一趟茅房。要不,您今天委屈一下,先自己清洗?” 陈启看着二壮虽然做出惶然、焦急的模样,但却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真话。可陈启却也不准备揭穿二壮,只是眼含深意的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二壮得到陈启的允许之后立时恍如大赦一般,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陈启的面前消失了。二壮走后,原本就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更加空荡起来。 陈启在一室的沉寂里慢慢红了眼睛,攥紧了自己的手。陈启原本以为自己对和二壮的这段情感只要他足够坚持,就一定能等来它开花结果的一天。谁知道如今他的等待不仅没开花结果,反而有连根拔起的趋势。 二壮和陈启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虽然二壮对陈启的情感一直以来成谜,但陈启却一直清楚自己对二壮的情感——今生今世,他所爱恋的人都只会是二壮,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二壮。 只是目前的二壮和肖亮亲近,喔,还有远在赵地虎视眈眈的赵煜——二壮对任何人都可能亲近,却或许唯独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远离。 这样的境况由不得陈启怀疑,他自身是不是存在着什么问题。 或许他利用二壮当时的懵懂和自己的少爷身份,每每假借理由和二壮亲近的行为本身就是错的? 又或许二壮对和他的亲近,不害羞、不拒绝,也没滋生爱意的源头本就是他没告诉二壮,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是基于爱的状况下才发生的? …… 陈启在自己惨淡的爱情里,不得不反思自己的境况。他终于意识到他和二壮之间不止隔着身份、地位的差别,还远隔着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最基本的是,陈启要告诉二壮他喜欢二壮的事实,给予二壮选择的权利——虽然这项权利基本上是个摆设,但即便是个摆设,也有必须存在的理由。 再者是,陈启必须放慢步调,用自己的行动让二壮接纳陈启爱他的这个事实——不再急切,也不要有隐形的压迫,而只是心灵和心灵的靠近…… 那个时候,二壮就能够真正看到他的爱,并对他报以相同的爱了吧? 陈启浸在温热的水里,一遍遍的思谋,终于决定要重头来过,给予二壮充分的自由,用自己的行动悄悄感化二壮的心。 第341章 定计 日子如流水一样逝去。 身在陆村的娇杏,果然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怀孕了。 看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腹,娇杏的心里泛起阵阵的喜悦——或许有初为人母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为即将到手的幸福生活而雀跃。 在陆村的近五个多月的时间里,娇杏的日子过得极为平淡。胖婶不知受到了什么启发,不再像刚见到娇杏那般,恨不得从娇杏身上扒下一层皮。田宝也时时照拂着娇杏,让娇杏经常感受到人性的良善。 但陆村的生活还是过于清苦了,娇杏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为此拿出了不少财物拜托胖婶去置换东西。眼看着从陈家庄带回来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娇杏终于决定把自己有孕的事告诉陈家庄的人。 娇杏知道她怀孕的事,陈庄主是做不得主的,否则陈庄主当初也不会偷偷的把她给送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她想要光明正大的进入陈家庄,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最关键的还是要通过陈夫人这关。 只是要如何通过陈夫人这关却需要谋划一番。 娇杏知道陈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城外的栖霞寺去上香,娇杏已然打定主意,选定在陈夫人去庙里上香的时机找上门。 陈夫人信奉神佛,从不杀生。 她去找陈夫人,大庭广众之下,陈夫人看在她有了陈庄主骨肉的份上,即便再愤怒,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到最后只会乖乖的把她迎接到陈家庄。 至于以后,那就是她凭借着子嗣和自身的本事过活的日子 即便是再提前思量也没有用,不如事到临前再想法子应对。 娇杏把自己准备去栖霞寺去见陈夫人的打算说给胖婶听,胖婶自是喜不自胜——娇杏的肚子是拖不得了,此时也正是和陈夫人亮明娇杏的事的时候了!成败在此一举!再丑的媳妇也早晚得见公婆!陈夫人再不喜,也不能置陈庄主的亲生骨肉于不顾不是! 娇杏的有孕,不管如何都是她高抬贵手,免除娇杏喝避子药的结果。虽然不能对陈庄主言明,但娇杏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娇杏若是就此发达了,总不至于把她给甩在脑后,总要给她些好处才能罢休! 再者说,一旦娇杏安然回到陈家庄,为陈庄主顺利产下子嗣,那她就是首功,到时候谁还会计较娇杏喝没喝避子药! 而作为照拂娇杏这么久的他们,自此多得些优待和照顾也是分属应当! 胖婶不免幻想,说不定陈庄主一高兴就把他们一家给调到更富庶的庄子去做管理也说不定呢! 两人商定了主意,娇杏就把自己身边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拜托胖婶去置换银两,已然做好了再不回陆村的准备。 胖婶一见娇杏给的东西,就知道自己赚钱的时候又到了。她把东西换了钱,偷偷的留下一部分,然后把剩下的银钱交给娇杏。 娇杏知道胖婶肯定没少从中克扣,但还是又给了胖婶银钱作为答谢——娇杏晓得自己在回到陈家庄之前,少不得还要靠胖婶他们护送,多给些钱,也能让胖婶多对她尽点心。 胖婶没想到娇杏会再给她钱,此刻她明里暗里有了两份银钱收入,简直要开心坏了。 胖婶把要送娇杏去到庙里找陈夫人的事和儿子、丈夫一并说了,她丈夫田林一口就答应了,田宝却有些为娇杏发愁。 田宝本就对美丽的娇杏充满好感。 这五个多月的时光,他和娇杏低头不见抬头见, 即便有胖婶适时的告诫,他仍不可避免的偷偷对娇杏滋生出了别样的情感。 虽然田宝一早就知道娇杏可能怀了陈庄主的孩子,也一样无法抹灭他对娇杏发自心底的、诚挚的情意。 就是因为是真正的爱上了,田宝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田宝对娇杏的爱,是那样的无可救药又正大无私——他愿意成全娇杏所盼望的一切,只要她因此开心、获得幸福就好。 可是田宝也知道,两个真正相爱的人之间是绝不会容下别人的。娇杏这个靠着子嗣闯入别人生活和爱情里的人,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吗? 他愿意娇杏幸福,却又要眼看着她朝不会幸福的道路上走,而觉得难过。 第342章 万般皆是命 田宝最终还是尊重娇杏的决定,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赶上马车,和自家母亲、父亲一起送娇杏到栖霞寺去。 昨晚,田宝就已经找到娇杏,把该劝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娇杏知道田宝是为自己好,她也知道田宝对自己的情意,坦白说娇杏对田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田宝为人赤诚,对娇杏也足够照顾,可惜的是,田宝的家世并没有达到让娇杏动心的程度。因而,娇杏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田宝对她的情意。 娇杏当时听了田宝对她的劝说,并没对田宝多说什么,她只是当着田宝的面感叹:“万般皆是命……” 两人五个多月的相处时间,已然培养出了许多默契,田宝此时已经明白了娇杏的想法——他们本就有不同的人生,既然从一开始就已经错过了,以后就不要再有所牵扯,徒留遗憾了。 因此,纵是心有牵绊,田宝依然选择成全娇杏,按照娇杏的想法行事。 一路上的路途并不好走,幸而田宝考虑周到,提前让胖婶多抱了几床被子放在车厢里铺垫着。故而马车虽行驶在颠簸的路上,娇杏却并没觉得过于辛苦。 幸好越往大的地方走,道路越好,到最后娇杏几乎都感觉不到马车的晃动。 马车行驶的并不快,娇杏也并不着急,她知道陈夫人以往上香的习惯,她总要在栖霞寺用过斋饭以后,到申时左右才回去。故而,只要田宝他们赶的马车不是蜗牛爬行,总是能赶上陈夫人一行人的。 马车终于赶在午膳之后到达了栖霞寺附近。 娇杏在胖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重新站在栖霞寺的庙门前,娇杏多少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以前的她只是陈夫人身边的丫鬟,籍籍无名,此后却要和陈夫人在一个大庄院里姐妹相称了。世间的事,果真像戏文写的那样,充满着不确定性。 田宝看着站在庙门前的娇杏,其实很希望她能够及时中断自己的行为——不见陈夫人,娇杏至少还有些退路,一旦她见了陈夫人,就等于把自己的后退之路给完全堵死了。 田宝没好意思也是没来得及告诉娇杏的是,只要她愿意回头,愿意待在陆村,哪怕让他一辈子养着娇杏他们娘俩都没关系…… 可惜的是,站在栖霞寺门前的娇杏,她的眼前和脑海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别的了。她一心只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陈夫人了,她要如何跟陈夫人去说她跟陈庄主的事。 田宝目露不舍的看着娇杏被自家母亲搀扶着手,极为坚定的一步步走向寺庙的方向。他清楚的知道,他和娇杏的缘分,到了此刻真的已经完全尽了。 回首过往的五个多月,竟真的像一场梦一样。如今,梦境终于醒了,田宝也体会到了娇杏口中所说的“万般皆是命”,田宝知道娇杏还有没说出口的下半句:半点不由人。 如今,田宝看着娇杏远去的身影,代替娇杏把它给说了出来。 第343章 打破平静 陈夫人正歪靠在禅床上休息,正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强烈的惊呼声。 那阵惊呼声里明显带着许多不知所措、无法抑制的慌乱。 佛门净地,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大的吵嚷。 虽说陈夫人并不是完全的清醒,但她依旧从那声音中听出,发出声音的正是她从家中带出来的那三个丫鬟。 虽闭着眼睛,陈夫人的眉头却是立时就紧皱了起来——她没想到这些丫鬟这样沉不住气,即便真有什么让人觉得惊惶,佛门净地又能有什么!她们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发出这样大声的喧哗,看来陈家庄的规矩是该要重新教一教了! 陈夫人原本以为惊呼声已是极限,谁料惊呼声之后,外面又传来了隐隐约约、毫不间断的呼喊“夫人”的声音。 陈夫人再难忍耐,一睁开眼睛,就要从床上翻坐起来。随侍在一旁的刘妈妈赶紧走上前,搀扶着陈夫人的胳膊把陈夫人从床上扶坐了起来。 刘妈妈给陈夫人略微整了整压皱的衣衫,蹲下身子给陈夫人穿好鞋。 “刘妈妈,你去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太没规矩了!” 刘妈妈答应着去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神色惊惶的从门外进来。 “夫人!夫人……是娇杏……娇杏回来了!” 陈夫人的眉毛深深的皱在了一处,脸上闪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陈夫人虽没见到刘妈妈口中所谓的娇杏,却也知道青天白日的,这么多双眼睛不至于都看错。娇杏的突然消失她信以为真,未曾多作思量,此刻娇杏的突然出现,却让她心里猛然一惊,由不得也跟着众人一样惊惶起来。 好在陈夫人终究是见过许多世面的,在刘妈妈还没镇定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安定下来。 陈夫人整了整容色,声音平静地对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你既然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娇杏,那你就把她带过来,我有话问她!” 刘妈妈刚刚在外面是看到娇杏的大肚子的,她毕竟年纪大些,见过的事情多些,娇杏的病重身亡是陈庄主告知的,此刻娇杏却又大着肚子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她立刻本能的就把娇杏的大肚子和陈庄主联系在了一处。 这也是刘妈妈长久的处于惊惶中的原因——陈庄主和娇杏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她是跟着陈夫人从赵地嫁过来的妈妈,对于陈夫人的个性,她自是了如指掌,就连她都不知道陈夫人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来! 陈夫人已然发出了命令,虽然刘妈妈并不想让陈夫人知道陈庄主可能背叛她的事实,却也是毫无办法。 刘妈妈临出门前深深的看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面上虽然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刘妈妈知道她的内里并没有外表显露的这么平静。刘妈妈暗地里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走出了房门。 很快的,娇杏就被刘妈妈带到了陈夫人的面前。 第344章 仇恨 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陈夫人却已经在心里设想过许多见到娇杏时的场景。 等到娇杏被带到身前,陈夫人不得不面对自己预料之外,却又完全在情理之中的现实。 娇杏,她怀孕了! 原本在自家丈夫口中该重病而亡,深埋在山林中的某处洞穴里的娇杏,竟然重返人间,并且怀孕了! 陈夫人看着面前大着肚子,跪在自己面前的娇杏,一时怔怔不能言。 她不是傻子,一瞬间就像陈妈妈一样,把娇杏的大肚子和陈庄主联系在了一处。 陈夫人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极速的流转,一齐往大脑中汇聚。她再难维持平静,不止腿脚,就连嘴唇,不,是全身,都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而此时的陈夫人还没跟娇杏说任何一句话。实际上,什么话都不用说,陈夫人已然猜出来问题的答案。 娇杏的大肚子已然说明了一切 ,陈夫人根本就不在乎事情的经过是什么,对于出于商人之家的她来说,陈夫人只在乎事情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娇杏却按耐不住,她没想到陈夫人竟然只看不问——在娇杏的意识里,陈夫人不问,她怎么把孩子是陈庄主的事儿说清? 虽然陈夫人颤抖的身躯和痛楚的表情,早已向娇杏表明了她早已尽知一切,但娇杏就是想把一切和陈夫人说明白。 “夫人……夫人……奴婢……” “住口!” 娇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夫人猛然打断。此刻她不想听娇杏说话,她没想到这个自己一心看中曾经想给自己儿子做妾室的女人,竟然会和自己的亲亲丈夫一起爬床!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个,并且不要任何女人给他生孩子的男人,竟然在她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 陈夫人只觉得彻骨的寒凉,被人骤然背叛的切肤之痛来袭,即便是坐在床上,她都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子。一旁的刘妈妈见状,赶紧凑上前去,搀扶住了陈夫人,她的眼睛里闪现出许多担忧的神色。 也难怪陈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陈庄主和娇杏有染,有谁见过哪家丫鬟穿金戴银、满身首饰的?娇杏如果跟着陈家庄里的旁人,断戴不起这样昂贵的金银首饰! 如此,把娇杏肚子搞大的不二人选,就只有作为一庄之主的陈庄主——陈兴! 这娇杏也真是!陈夫人以往待她那么好!她竟然做起了勾搭主母丈夫的事!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此刻她竟然还有脸穿金戴银的出现在陈夫人的面前! 如果说娇杏不是存心为之,故意大着肚子到陈夫人面前耀武扬威,陈妈妈都不信!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什么腌臜泼才都跑出来现世了! 刘妈妈扶着陈夫人,视线却在娇杏的身上打转。作为几乎看着陈夫人长大的家奴,她的忠心如铁打的一般。此刻看着暗度陈仓的娇杏,她的牙也恨的痒痒的,只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娇杏那张假模假式的脸! 第345章 痛陈忠心 娇杏感受到刘妈妈厌恶、憎恨的眼神。 其实,娇杏早在计划做这一件事时,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触碰、冒犯众人的道德底线。她知道一旦事情揭露,自己从今往后在众人面前终将会再也抬不起头来。 现世报果然来了,同为奴仆的刘妈妈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用眼神屠戮着她。 不过,刘妈妈如何,娇杏并不在乎。 娇杏的心底泛起一阵冷笑,刘妈妈再忠心又如何,到死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仆从,主人手里随意打卖的小玩意。她可不一样,自此后,她的人生就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她的子孙后代,从此后都会彻底翻身,当家做主,成为能主宰别人生死的人! 娇杏不在乎刘妈妈如何,却非常在意陈夫人的态度——无关其他,陈夫人决定她是否被接受,能不能回到陈家庄。 只是陈夫人目前还沉浸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根本无暇顾及娇杏。 娇杏却不想让陈夫人继续沉浸,她要让陈夫人尽快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来处理她的事情——至于陈夫人之后是否难过的要死要活,都跟她没关系。 “夫人……唔……奴婢……奴婢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的……庄主他喝醉了酒,把奴婢当成了夫人……事情发生后,奴婢非常痛恨自己……奴婢没有一天忘记夫人对奴婢的恩德……奴婢原本打算就在那穷乡僻壤之中过却残生……只是奴婢忽然身怀有孕……奴婢想,孩子总是无辜的……奴婢……奴婢不敢不来见夫人……” 娇杏抽抽搭搭地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用几句非常简短的话概括了,并把自己如今的出现,戴上一顶“忠主”“爱主”“一心为主”的光环。她用自己的语言向陈夫人表明,她就是一个一心成全的受害者,而且她的外表看起来更是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可是陈夫人却正如陈庄主预料的那样,她根本就不在意陈庄主怎么和娇杏勾搭在一处的过程,她也根本不在意娇杏的态度如何。她介意的只是陈庄主已经和娇杏勾搭在一处,并让她怀上了孩子的事实——陈夫人在意的是陈庄主的背叛,他的所有行为背后的对她的整颗心和全部情感的践踏。 故而陈夫人听了娇杏的话,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手,盯着娇杏的眼睛更加深沉了几分,并无太多的反应。倒是扶着陈夫人的刘妈妈撇了一下嘴,从口中发出嗤的一声。 娇杏听到刘妈妈发出的声音,神情怔愣了一瞬,但脸上随即露出更加凄楚的神情,流出更多、更大的泪滴。 屋子里只有娇杏发出的抽泣声。 过了一会儿,陈夫人闭了闭眼睛,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对刘妈妈道:“她不会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出去一趟,你把她和随她来的人都叫在这个房间问清楚,等下咱们回去时,你把他们都带回庄子……记住,要保密行事。” 刘妈妈点头同意,陈夫人不再看娇杏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娇杏很想扒拉着陈夫人再多说几句,却被眼疾手快的刘妈妈一把摁住,只能眼看着陈夫人消失在眼前。 第346章 依仗 陈夫人一行人离开栖霞寺时,不止娇杏和陪伴她进到寺中的胖婶,就是等在寺外的田林、田宝也被陈家庄跟随着的人“请”回了陈家庄。 娇杏还在车里的时候,就被安排裹上了厚重的披风。一到陈家庄,她就被隐秘的安排进入了陈家庄一处偏远的院子里。 时隔五个多月再回到陈家庄,娇杏的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之前她和胖婶在栖霞寺里要求见陈夫人时,她的现身就引起了守门丫鬟和小厮们的恐慌。那个时候,娇杏才知道自己在陈家庄的众人眼里,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娇杏当时就惊惶不已,她明明还活着,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害怕她,会对她的出现惧怕到那样的地步! 她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死”,所以才会不顾那些后来反应过来她是活人的小厮和丫鬟们的阻拦,在陈夫人所在的院门外拼命的要求见陈夫人。 听到陈夫人要把他们所有人带回陈家庄的时候,娇杏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好险,她差一点就再也回不去陈家庄,差一点就做不了“娇杏”了! 及至现在,身在陈家庄的娇杏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静下心来的娇杏不难猜出,跟众人宣告她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一定是这陈家庄的主人陈庄主——原来从他打发旺财、旺源把她送到陆村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让她再回来! 真是好巧妙的计策,好狠的心! 可惜,到最后还是被她娇杏给破了! 娇杏的心里闪过痛恨的情绪,但又被更加畅快的报复成功的情绪所代替。 她是主动设计陈庄主,让陈庄主要了她不假,可陈庄主既然要了她的身,那就该对她负责! 她还想着陈庄主从此之后,能够从心里对她滋生出一点怜惜,她要求也不高,慢慢的一点点累加就成,可他却利用她对旺源他们的信任,把她丢到穷乡僻壤不说,竟然还想抹去她存在过的印记、堵上她未来所有可能晋升的路途! 还有什么把希望变成绝望更让人觉得痛彻心扉的事?! 陈启只是看不上她,并从一开始就表明了不要她,至少还有些君子之风;而陈庄主却是在玩弄她之后,接着践踏她的信任,又最终无情地丢弃了她——那陈庄主就不再是她未来可能的依仗,也不可能是她一心盼望顾念的人,而只是她娇杏一辈子的死敌! 娇杏暗暗的咬紧了牙,现在的她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原本娇杏还想着借肚子里的孩子去打动陈庄主,现在她才知道,陈庄主从一开始就让她喝避子药的行为,根本就是为了永绝后患。娇杏已然明白,不管是之前的陈庄主,亦或是现在的陈庄主,都绝不是她能够依靠的。 娇杏明白,相比陈庄主,陈夫人反而成为了她目前的依仗——陈夫人在众人眼中一直是个明断是非的主母,她毕竟怀着陈庄主的骨肉,陈夫人或许会畏惧人言, 不仅不会伤害她,反而会将她给保护起来。 第347章 不妙的感觉 陈庄主和陈启去巡查庄子,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才进主院,早已等候在主院门口的刘妈妈就上前跟陈启说了陈夫人的吩咐:“少爷,夫人说她今天出门上香时有些疲累,就不和您一起用膳了。她让老奴告知您,让您今天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陈启听到母亲疲累,原本还想再去看看的,但刘妈妈说母亲现在还在床上躺着,陈启也只得作罢,准备第二日一早再过来看望母亲。 陈庄主听到陈夫人身体疲累,当即就去了主屋,这一回,刘妈妈却没有拦着。 主屋里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只是屋里十分的沉寂,仿佛不曾有人在屋里一般。 陈庄主在外面听刘妈妈说陈夫人疲累,此刻在屋里躺着,他一进屋子就准备进卧房里去看陈夫人。谁知道他才进了屋子,就发现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陈夫人此刻却坐在正堂里。 坐在正堂里的陈夫人目光幽幽,从陈庄主一进来,眼神就直勾勾的盯在他的身上。陈庄主猝然接触陈夫人仿若能窥伺人心神的眼神,心里像被看穿似的猛然一惊。 陈庄主极力稳住心神,按压住心里的不安,朝着陈夫人的方向走过去:“阿媛,刘妈妈不是说你乏累么?你怎么不歇着,在这里坐着?” 陈夫人看了看陈庄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仿似不经意的动了下身子,陈庄主的手立刻从她的肩头滑了下去。 陈庄主看着自己从陈夫人肩头滑落的手,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夫人没有回答陈庄主的话,她拉了拉摇铃之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房间里的桌子旁坐下。 陈庄主并不放弃和陈夫人的沟通,紧跟着陈夫人坐在了桌边。 不过片刻的工夫,就有下人提了七八个食盒过来。 小丫鬟揭开食盒,把食物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就和送膳的人一起低着头退了出去。 陈庄主在整个摆膳的过程中,视线始终在陈夫人身上留连,陈夫人却始终像没看见陈庄主的眼神一般,并不看他。 陈夫人从陈庄主进门以来对陈庄主的忽视,由不得陈庄主不心惊。但陈夫人并没说什么,陈庄主纵然心有犹疑,却也不能主动开口去问。 直到陈夫人主动给陈庄主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她给自己也随即斟满了一杯,陈夫人这才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极为不安的沉静局面。 “夫君镇日忙碌辛苦,请满饮此杯,阿媛在此谢过夫君对阿媛这二十多年以来的照拂和……爱护。” 陈夫人一上来就用酒水表达了对陈庄主的感激。 听到陈夫人的话,陈庄主的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不对劲! 十分的不对劲! 阿媛和他之间从没有如此客气、疏远过! 即便要感谢,阿媛感谢他对她“这二十多年以来的照拂和爱护”又是个什么鬼! 他们是夫妻,他照顾她、爱护她,不是应当应分的么,为什么要对他进行感谢?! 而且阿媛竟然还说“这二十年”——是过去的二十年,难不成以后的时间里,她和他之间还会有什么别的变化不成?! 一想到这些,陈庄主的心里立时升起浓浓的不祥的感觉。 第348章 揭露真相 “阿媛,你……在说什么呢?你我夫妻一体,我们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你和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陈庄主尽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安,接着陈夫人的话往下说。今天的陈夫人,无论是一开始的行为还是现在的话语,都透露着反常,容不得他不多想。 陈夫人把杯中的酒饮尽,看了陈庄主片刻,这才淡淡说道:“你我夫妻二十多年,我自问对夫君你足够尽心,也足够坦诚——不知夫君对我,是否如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庄主对陈夫人唯一隐瞒的事,就是娇杏的事了。虽然他把娇杏早已暗中送到偏僻的陆村,但只要面对陈夫人,他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负罪感。这几个月,他表面镇定,其实常常也都在煎熬着。陈庄主就怕有一朝东窗事发,陈夫人会弃他而去。 眼下陈庄主听陈夫人莫名其妙的提起“坦诚”,他真的越来越怕陈夫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人就是很奇怪,在真相没有完全揭露之前,总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是身处其中的那人不知道的是,别人或许早已经掌握了证据,缺的只是他本人的亲口承认和主动悔过罢了。 陈庄主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俗人。对于一个做了错事,深怕爱人因此会远去的人,是没有勇气去揭露自身的过错的。 陈庄主心虚和惶恐之下,不假思索的选择了隐瞒。 只是陈庄主不知道的是,能够开口问询他是不是对自己足够坦诚,已经是陈夫人最后的忍耐和给予他的最后的机会了。 “阿媛,你是知道的,我对你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对你有什么隐瞒的。” 陈夫人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跟陈庄主说的这么透彻了,陈庄主之前有什么隐瞒她的事,都应该趁现在告诉她。可让陈夫人没想到的是,陈庄主竟会无视她的话,依然置若罔闻的选择再次隐瞒她。 她的心里不由涌出了一些悲凉,陈夫人这时候才知道,男人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只要有过一次欺骗,那就会有再一次和更多的欺骗在等着你。 心底里深浓的失望来袭,陈夫人不准备再和陈庄主继续这样无意义的说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对陈庄主说道:“我今天见到娇杏了。” 陈庄主如被人戳中了软肋一般,他的脸色迅速的难看了下去,几乎是发自本能的握住了陈夫人的手。 陈夫人本来从看到娇杏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猜中了事实。后来更是从娇杏的口中又得到了一部分事实,在她乘马车回来的路上,又从刘妈妈回报的对娇杏、胖婶他们的讯问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经过。 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陈夫人还是想从陈庄主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他根本就没和娇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只是娇杏的栽赃陷害…… 但陈庄主突变的脸色和他紧张的动作已然说明了一切,陈夫人惊痛之下,和陈庄主一样面如死灰。 即便如此,陈夫人却依旧不肯作罢。她紧接着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对着陈庄主说出了那句足够让陈庄主觉得五雷轰顶的话:“娇杏,她怀孕了!” 第349章 挽留 听到陈夫人的话,陈庄主的眼睛蓦然间瞪得极大,他想都没想的反驳道:“不可能,我让人给她喝了避子汤的……” 陈庄主话一说出口,立时就意识到了不对。他赶忙去看陈夫人,陈夫人却没有流露出他想象当中的惊异神色。陈庄主立刻就知道,陈夫人已经知道了一切。 陈庄主如芒在背,满脸诚挚、痛楚地跟陈夫人道歉:“阿媛,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我跟娇杏……也只是我喝醉酒糊涂了的那一晚……我们根本没有什么……阿媛……你要相信我……” 原本还极为平静的陈夫人,听了陈庄主的话,却立时涌出了眼泪。 陈夫人伸手捧住了陈庄主的脸,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往下直落:“这个时候,你还告诉我,要我相信你!你没忘记,刚刚我问你的问题吧?我问你,这二十多年以来,你对我一直都坦诚吗?言犹在耳,你应该没忘记,你刚刚是怎么回答我的吧?” 面对陈夫人的指责,陈庄主很想说一切并不是陈夫人想象的那样,他只是恐怕会失去她才会跟她隐瞒娇杏的事。 但陈庄主却在看向陈夫人的瞬间,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此刻的所有解释都是徒劳的,陈夫人如今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陈庄主只能小心的抓住陈夫人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够挽留住陈夫人的心,陈夫人却慢慢地挣脱开了陈庄主的手。 一室静寂。 陈夫人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从位子上站立起来,缓缓道:“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当我还在庙里为咱们那个不幸早夭的孩子祈福,娇杏却找上门时,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已经把娇杏给你带回来了,就在宜兰院。据她说,她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我们的事,你不必告诉启儿,他实在要问,你就说我深受佛法感动,到庙里修行去了!” 陈庄主听陈夫人的话意,竟是要彻底离开陈家庄,彻底离开他的身边。陈庄主再也按耐不住,伸手抱住了陈夫人打算离去的身子。 “阿媛!我不要什么娇杏!我们让她哪来的回哪去好不好?我也不会要她的什么孩子,我根本就不爱她,我要她的孩子做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把她的孩子弄掉的!我的孩子只有启儿一个,那是我们共同的骨肉!你即便不想见我,难道你连他都不要了?阿媛!我不求别的!你看在启儿的面上,原谅我这一次……” 即便陈庄主的话充满着无尽的悔过和深情,陈夫人的脸上也是泪水连连纷落的模样,可她还是坚定的要往前走。陈庄主为了挽留住陈夫人,紧紧的拥抱住了她。 陈夫人毕竟是娇养在深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陈庄主这样铁了心使出全身力气要留住她的男子,终究是毫无办法。 即便陈夫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还是犹如困兽一样被陈庄主牢牢地控制在怀里。陈夫人本就处在激烈的情绪斗争之中,时间一长就有些身子发软,陈庄主发觉了陈夫人的现状,直接打横把陈夫人抱起送入了卧间。 躺卧在床上的陈夫人头脑昏沉,身上无力,陈庄主的身躯却又不管不顾的纠缠了上来。陈夫人不想面对陈庄主,却抵不住陈庄主的执意勾缠。 屋里子的热度一点点上升,一声声“阿媛”混合着无奈的叹息飘逸出来…… 第350章 新的相处模式 陈启回到自己的院子,送膳的人也几乎是立刻就到了。 陈启照例招呼二壮和肖亮一起吃饭。 三人关上门端坐在膳桌旁用膳,气氛一如既往。 二壮看上了一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 ,正准备去夹呢,还没动筷,肉就被一双筷子给夹走了。 心爱的“心头肉”被夹走,二壮的眼睛怅然若失地紧盯着那双筷子。 筷子在陈启面前晃了半圈,二壮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最后却又虚晃一枪的来到了二壮面前,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二壮的碗里就被丢入了那块红烧肉。 眼见着肉块在碗中泛着红润、诱人的色泽,二壮心上一阵窃喜,一抬头就看见陈启正冲着他笑得一脸宠溺。 被人关怀、照顾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本来陈启对二壮就十分的优待,最近的陈启更是时时关注二壮的需求,以至于二壮有时候都觉得他和陈启的身份弄反了——他是少爷,陈启则是他身边的小厮。 二壮自从小时候离开父母,就再没像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呵护着了。不得不说,二壮非常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不是因为有人能供自己指使着有多开心,而只是在这其中感受到的绵绵不断的爱意。 倏忽之间,二壮的心里闪现出不只是即将吃到“心头肉”的舒畅,莫名的还有些吃了糖块般的甜意上袭。 肖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一声,二壮抬头看向肖亮的方向,肖亮的眼神当即和二壮的眼神触碰在了一处。肖亮冲二壮使劲的眨巴了下眼睛,二壮心头一颤,只以为肖亮看破了自己刚刚的心思。 二壮不敢再看肖亮,赶忙低下头,去扒自己碗里的米饭。 陈启自把肉丢放在二壮的碗里,就一直在悄悄观察二壮的反应。他眼看二壮高兴的嘴角上扬的模样,心里简直如吃了蜜般的甜蜜。 自从陈启在那一晚确定了他和二壮的相处存在着许多问题之后,他就改变了和二壮的相处方式。他告诉自己,要更多的从二壮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自此之后对二壮也更加的体贴和照顾。 后来陈启发现,随着他和二壮相处方式的转变,二壮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发生了转变:慢慢的,二壮也会因为他对二壮的关注而脸红,二壮也会经常的偷看他…… 从日常小事上关心二壮,让他意识到每一时刻的自己都在,然后慢慢而有力的走入二壮的内心。 陈启预感到他已经琢磨到了和二壮感情稳步上升的窍门,并为此欣喜若狂。 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没来的及细细品味和二壮情意绵绵的时候,就被肖亮这个没眼色的给突然掐断了情感之苗。 陈启心里不悦,警告的眼光立时瞄向了一旁的肖亮。 肖亮并不是个迟钝的人,更何况陈启的眼神是那样的直白,肖亮根本无法忽视,他立刻感受到了陈启冰冷的眼风。 肖亮顿时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头垂得比二壮还低,只差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碗里。 第351章 反常的早膳 清晨,陈启练好武洗漱罢,就在等请膳的人过来,他准备去用膳的时候看看母亲的情况,顺便跟母亲请安。 谁知陈启请膳的人没等到,倒是等来了送膳的人。 送膳的是惯常跟在陈夫人身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是陈夫人从赵地带过来的,对陈夫人绝对的忠诚,在一众奴仆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威严。 陈启想不到,刘妈妈有一天会做送膳这样的小活计。 刘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把膳食摆放在桌上,神色如常地跟陈启行礼道:“夫人自庙里回来,身上就有些不爽利,老爷让府医去诊看了,府医说让夫人静养。老爷交代,让少爷在夫人身体未完全康健前,只在自己院里用膳即可。老爷还说,未免打扰到夫人休养,早晚的请安就免了。” 虽说刘妈妈是母亲身边信得过的人,但她此次过来传的口信,委实有些怪异——按照她的说法,陈夫人只是有些乏累,并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即便陈启去请安,也耽误不了多少陈夫人的时间和精力,为什么就连请安看视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不止是陈启,就连侍立在一旁的二壮和肖亮都觉出了里面存在着问题。 陈启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要不是他知道父母素日感情极好,父亲又深爱母亲,他都要怀疑父亲对母亲做了什么不能告人的事。若真是这样,恐怕他也会立刻冲入父母的院中,去一探究竟。 但父亲和母亲的情形很明显不在此之列,而且作为忠仆的刘妈妈也如此镇定,那母亲的情形就不会太坏,故而陈启虽担忧母亲,心里却还是颇为镇定的。 “刘妈妈,我母亲无大碍吧?虽说府医说母亲要以静养为宜,但作为儿子不能见自家母亲总是心里不安的。你跟父亲说说,哪怕母亲睡着,我偷偷见一见她也是好的。” 听了陈启的话,刘妈妈的脸上慢慢笼上了一层难色。 陈夫人的脾气和秉性,刘妈妈是自始至终都了解的。 娇杏大着肚子到庙里一找到陈夫人,刘妈妈就已经猜出了陈夫人最可能的做法——陈夫人绝对不会和娇杏共侍一夫,她也不会轻易原谅陈庄主的背叛行为。她最可能的做法是离开陈家庄,眼不见心干净。赵地是不能回的,回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让老夫人担心,那就只能还到栖霞庙里。 栖霞庙是座女尼姑庙,陈家庄因为在庙里供奉着小公子的牌位和长明灯,对栖霞庙素日就多有供养。陈夫人平日在庙里就有专属的禅房和院落,她此次如果住到庙里,栖霞庙又能多些布施,肯定是喜不自胜,是毫无悬念的事。 只是刘妈妈心里却并不赞成陈夫人那样做。 陈夫人说到底是陈家庄的女主人,一个娇杏而已,凭什么去给她让位!娇杏那贱婢根本就是根搅屎棍,死不足惜!陈庄主平时根本就没看过她几眼,哪怕她如今大了肚子,也不会得到陈庄主的宠爱,陈夫人实在不喜欢那娇杏,随意处置了就是,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烦闷,就意气用事做出弃夫丢子的事——那不更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刘妈妈也知道以陈庄主对陈夫人的情感,是不会放陈夫人离开的。果然,昨晚上陈夫人一跟陈庄主提要去庙里的事,就被陈庄主给禁在院子里了。 按理说她是陈夫人身边的人,不该胳膊肘往外拐的听陈庄主的话过来跟陈启说这些,帮他来糊弄陈启,可她却也是盼望陈夫人跟陈庄主能夫妻和睦的! 故而陈夫人虽想要离开陈庄主,刘妈妈却是站在陈庄主这边,支持他挽留陈夫人的。 毕竟是个男人都偷腥,而陈庄主确实这一二十年以来对陈夫人始终都是一心一意的,即便是那娇杏如今有孕,却也实在有些存疑,这里头还不知道藏着什么猫腻呢! 昨晚陈庄主进去没多久,刘妈妈就极为关心的听了墙角。 虽然小夫妻俩言辞偶有激烈,但不得不说陈庄主对待陈夫人确实颇有些办法——再大的夫妻矛盾,终究抵不过被翻红浪,恩爱缠绵,毕竟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早上陈庄主特地把刘妈妈叫到面前,吩咐她让她跟陈启说这一套说辞时,刘妈妈还特意偷看了一下里间的情形:陈夫人发髻松散,朝里侧躺一动不动。 刘妈妈初见陈夫人这个形状,还以为是陈庄主昨晚折腾的太狠,陈夫人困倦还未醒。 及至陈庄主说完话,里面传出陈夫人轻斥陈庄主“不要颜面”的声音,刘妈妈才晓得陈夫人早已清醒,只是默听着他两人的对话而已。 陈庄主听到陈夫人的斥责声并不生气,反而嘿嘿地一笑,摆手让刘妈妈出去。 刘妈妈一面往外走,一面留神听里面的动静,就听见陈夫人在卧房里娇喘微微地一面跟陈庄主要沐浴的水,一面让陈庄主滚呢。 目下,两人虽没和好,却也不至闹崩,刘妈妈这才放了心,她可没有听人闺房之乐的变态兴致,赶忙出了房间,让人带上膳食,来到陈启的院子替陈庄主传话。 刘妈妈见陈启确实担心,有心想安慰他,却也不能说得太多,只得含糊着道:“少爷且放宽心!夫人倘若真有什么,老奴第一个不答应!眼下夫人只是有点乏累,倒没别的什么,想是好好的歇息几日就没事了!您等夫人彻底好了,再过去也不迟!” 陈启没问出什么,也没跟刘妈妈这边得到什么许诺,也只得放下自己的这段心思。 刘妈妈临走前又跟陈启说起,近几日陈庄主不再巡庄的事,让他好好的在家里读读书打发时间。 陈启虽然觉得父亲的举动也有些反常, 却知道刘妈妈对于父亲的事也必是守口如瓶的,当下也就不再问。 第352章 打探消息 刘妈妈送来的饭食颇多,陈启一个人吃不完。他叫住原本该到厨房用早膳的二壮和肖亮,三人在一处用早膳。 陈启一边用膳,一边寻思刘妈妈的话。 昨日母亲用早膳时还有说有笑的,她的反常是从庙里回来就开始的。 陈启不信什么妖魔鬼怪,他自然不会认为母亲的反常是在庙里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让母亲反常的,只能是人或者事。 母亲要处理的都是陈家庄的庶务,这些一般的事还不至于让母亲烦闷到失常的地步,即便难以解决,也不至于要到寺庙里去解决。 那让母亲反常的只能是人了。 什么人会在寺庙里出现,而且还让母亲失常呢? 陈启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推断的接近事情真相,但眼下没有更多的线索,他也只能到此结束自己的推断。 陈启决定吃完饭到门房去问问看——母亲只要是从大门进来的,多多少少肯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会提供出更多的线索。 陈启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膳,二壮和肖亮见陈启如此匆忙,也紧跟着吃完了早膳。 二壮和肖亮把吃剩下的东西和盘盏大致归拢了下,等下会有专人来取。两人紧跟在陈启的后面,直往大门而去。 看门的是一个做事颇有眼色也极为忠厚的中年人,肖亮他们出来进去的和他颇熟,都亲热的叫他李叔。 李叔一见陈启,当即跟陈启行礼。 陈启也没跟李叔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昨天陈夫人从庙里回来时可有什么反常。 李叔自然见到了包裹严实的娇杏,和跟着娇杏过来的胖婶、田林、田宝这些人。 只是李叔早被人叮嘱了对于昨天看到的情形要闭口不言,此刻突然面对陈启的询问,他不免一愣,随即面有难色的看着陈启。 陈启当即知道,昨天这位李叔必然看到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 陈启跟李叔并不太熟,但陈启知道肖亮是个人精,只要肖亮够得着的,哪里都有他认识的人,都有他攀扯的人情。 陈启冲肖亮使了一个眼色。 肖亮当即明白,异常亲热的凑到李叔面前,涎着脸怪腔怪调地小锤了李叔的肩膀道:“李叔!你看你!少爷轻易都不求人的!如今他好不容易过来跟你开口,你还磨蹭个什么劲!少爷是别人么?!陈家庄的少庄主!陈家庄发生的事,你不跟他说,跟谁说!以后别说我没跟你引荐啊,在少爷面前挂名受赏的机会已经放在你面前了,你要珍惜啊……” 实在是肖亮贱兮兮的模样没法看,二壮把头高高的扬起,还是憋出了眼泪。 陈启的模样比二壮也好不到哪去,他已经躲到一处墙角,艰难的扶墙叹息了。 陈启知道肖亮交际多、人脉广,却不料肖亮竟是这样和人嬉笑怒骂、无所不用其极似地和人相处! 肖亮好歹也是跟他读过几日书的,字也跟着认识了不少,陈启就奇怪了——肖亮怎么就没读到一点风骨在身上呢? 第353章 探得消息 虽然肖亮和李叔沟通的方式引人侧目,但肖亮终究还是肖亮,他的言语果然把李叔给拿捏的死死的。 李叔脸上的那抹为难之色慢慢的散去,眼睛里渐渐的被一种别样的光芒所笼罩。 肖亮见李叔已然松动,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又叽叽咕咕了一通,直说的李叔连连点头。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启就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李叔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夫人昨天出门的时候就去了一辆马车,回来的时候却又另外带回了一辆马车。另一辆马车,连赶车的车夫在内,一共是两男两女四个人…… 这四个人中有两个是中年人,其中一个女的特别胖,另一个男人倒很寻常。还有一个不太高的年轻人,最令人奇怪的是有一个人通身被斗篷罩住,根本看不清男女…… ” 听到这么奇怪的事,肖亮按耐不住的咦了一声,随即就被陈启一个眼风追杀过去,肖亮赶紧捂住了自己误事的嘴。 李叔的话头被肖亮骤然打断,他看了一眼肖亮,又看了看陈启,发现陈启的眉头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了,他赶紧接着说道:“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一路更像是被刘妈妈完全搀扶着走的……喔,对了!那几个人跟着进到庄子里去之后,到现在也还没出来……” 被肖亮言语说服的李叔,已然是完全投诚的状态,根本不用任何人问,已经把自己昨天在庄子外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干净。 陈启原本还担心那几个颇为神秘的人已经走了,此刻听李叔说这些人还在庄子里,立刻放了心。 他让二壮拿了些散碎的银子交给李叔,李叔得了些意外的奖赏,自是喜不自胜。只是李叔特别跟陈启央求,说自己和他说的事,是夫人身边的刘妈妈特意叮嘱过了,说不能让人知道,求少爷知道后在外人面前替他保密。 陈启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并不想难为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三个人鱼贯着往府院中走。 早膳时刘妈妈的话虽是对着陈启说的,二壮和肖亮跟在一旁,也都听到了。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笨人,也觉出了陈夫人的异常。即便再不明白,现在听了李叔的话,他们也已经大概都想明白了。 对于陈启马上要做的事,二壮和肖亮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肖亮和二壮两人一面脚步不停地跟着陈启,一面忧心地往陈启身上瞅。 三人渐渐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陈启忽然停住脚步,跟在他后面的肖亮和二壮也不由的跟着停下了脚步。 “肖亮,你去厨房打听打听,今天可有饭食送往某处或多处不常用的院落;二壮,你和我一起就在这庄中随意逛逛。” 二壮听见陈启的命令,抬头看向陈启,陈启的眼眸也正好看向他。二壮知道,陈启口中说的“随意逛逛”,绝对不是简单的逛逛。 肖亮答应着去了,二壮极其乖觉的跟在陈启的后边逛园子。 第354章 冤家相聚 旺源和旺财两个,垂头丧气地守候在娇杏屋子的外面。 两人也是今晨才从陈庄主口中知道,娇杏从陆村回到陈家庄了。 让两人觉得惊异和无法接受的是,娇杏不止回来了,还是大着肚子,怀揣着崽子回来的!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陈夫人竟然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是她亲自把娇杏给带回来的! 两人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陈庄主那副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他们的神情。 即便是在大太阳底下,两人也生生的抖颤了一下。 从陈庄主的眼神里,他们看到了陈庄主的怀疑——其实他们也很想知道,娇杏到底为什么还会怀孕的好不好! 是没喝避子药?! 旺源的心头震动:他是没亲自看着娇杏把避子汤药喝下去,可胖婶那会子已经信誓旦旦的答应了他,要给娇杏喝的呀!而且那胖婶还收了他一块银子呢! 胖婶,是个人品很差的人么? 胖婶会阳奉阴违的去做么? 或者说,胖婶确实让娇杏喝了,只是娇杏肚里的小崽子命太大? 也难说,就这么一次还怀了,不是命大是什么?! 旺源心里乱糟糟的,虽然努力想把事情理清楚,却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关键是,这些事在目前来说,也已然不重要了——相比现在繁杂、头痛的局面,要找寻解决的办法倒是第一位的。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必然是要跟着陈庄主去巡查庄子的。 可自从陈夫人知道娇杏的事后,就跟陈庄主闹着要去庙里修行。 一庄的主母跑到庙里去,这可怎么行? 现在陈庄主为了留住陈夫人,几乎是寸步不离陈夫人的身边。显见的为留住陈夫人用尽了心思。 这不,陈庄主有感于自己眼下面临的窘困处境,实在气不过他们两人办事不力,就抓了他们的壮丁,让他们代替陈夫人身边的人去守娇杏!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他们这辈子都要跟娇杏杠上了?! 真的是成也娇杏,败也娇杏啊! 旺财和旺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自己这辈子像倒了八辈子血霉似的。 两人正像门神一样守着呢,里面的娇杏可不安生了。 自从来到陈家庄,娇杏就被人给锁在了屋里。 虽然吃喝不愁,但从昨天晚间到今天上午,娇杏除了待在房间里,竟是多一步都没到外面去过! 就是精神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样坐牢似的看管啊! “喂!外面有活着的人没!放我出去,我要透透气!我快要憋疯了!” 伴随着娇杏说话声音的,还有咔擦咔擦拉动房门的声音,娇杏眼见得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快要憋疯了。 旺源和旺财两个,旺财常常是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 他眼见娇杏给他们再度惹了祸,还一副大爷的模样,登时就要去捶门警告娇杏,也才刚走两步,就被旺源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两人一走一拉的不要紧,娇杏已然从门缝中窥见了两人的面容。娇杏的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呦嗬,真还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老熟人了! 第355章 听劝 娇杏并没打算避开旺源和旺财两个。 尤其是知道旺源和旺财利用她对他们的信任,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她诱骗到陆庄,差一点让她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娇杏的心底就萌生出一阵恨意。 不过而今的娇杏在旺财和旺源面前,却是心满意足的。 娇杏的回归,无疑宣告了陈庄主和旺源、旺财他们计划的失败——娇杏一想到自己把三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心里就开心的不行。而眼看着他们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她的心里更是升起阵阵快慰! 哼! 一群臭男人! 娇杏的脸上浮起快慰的笑意,尽管隔着一道门,她的声息里仍能听出遮掩不住的兴奋,仿佛真的是久别重逢一般:“呦,这不是旺源、旺财两兄弟么?一别多月,姐姐我委实有些思念你们两个!你们当初把我送到陆村时的情景,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哪!” 虽然娇杏的态度表面看起来极为热络,说话的语气也极为耐听,但她却是故意用自己的回归,点出旺源和旺财当日诱骗她去陆村时的鬼祟,她就是要用自己的胜利来嘲笑他们两个的失败! 在旺源和旺财面前,娇杏自认自己是个成功者。 旺财和旺源两个能在陈庄主身边侍候,心智也不是差的。此番听到娇杏如此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旺源一向深沉,凡事忍耐力极好;旺财却真的实在忍不住了,刚刚被旺源强行拦阻下的的火气又噌噌噌的冒了上来,旺源根本阻拦不及。 “娇杏!你住口!你算哪门子姐姐!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鬼主意!原本把你送到陆村,已经是哥儿们几个对你的恩情了,谁知道你不知道感激,不知道又从哪里搞大了肚子回来陷害庄主和哥们几个!你就使劲作罢,我看你最后能有什么好结局……我……” 旺财正说的痛快,旺源见他越说越离谱,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远离屋子的地方。 旺源也不惯他,直接狠狠地把旺财摔脱到一边,要不是旺财及时扶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差一点就被旺源给甩坐在地上。 “哥……” 旺财眼底泛红,倍感委屈,他不知道自己说娇杏两句又怎么了——兴那娇杏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下三滥做的事儿,他说她两句还不成了!他已经忍得足够辛苦了,再忍下去,恐怕就要被娇杏这个小贱人给活活气死了! “哼!” 旺源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声,然后从上往下地扫视了旺财片刻,这才道:“是!我是不该拦着你,好让你和那娇杏一起痛痛快快的去死!她一个脑子不清爽的混账女人要作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是不是嫌弃咱们两个被她祸害的还不够,上赶着给她去送人头?!你要是这么想的,那就赶紧去,我绝不再拦着你!” 或许是受旺源冷肃的态度和他话里警告意思的震慑,旺财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的嘴唇上下碰了半天,才懊恼地一拍大树:“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就这样任她得意,继续祸害咱们啊?!” 旺源见旺财终于肯冷静下来,心里顿时一松,语气也变得和缓了些:“娇杏她现在已然是瓮中之鳖了,再蹦跶能蹦跶到哪去?以往是咱们识人不清才着了她的道,现在她既然已经来到了陈家庄,主子们要追究的就不是咱们那点破事了!怎么解决她肚子里的小崽子才是重中之重……” 旺财心里正懊丧、气恼呢,听到娇杏还会有更大的麻烦,顿时精神一振,看向旺源。 旺源感受到旺财的目光,虽然对他看好戏的姿态不赞成,却也还是接着说道:“我估计她肚子里的那个十有八九还真是陈庄主的孩子,但即便这样,恐怕也留不住……这件事复杂着呢,我们就不用多操心了,一切听命行事。你啊,闭上你那张随时可能惹祸的嘴就行了!不管娇杏态度如何,我还是那个说法,让她使劲作去!你且等着看——她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要不旺财为什么会自甘矮一个身份叫旺源“哥”呢,还得是旺源心里透彻,看问题清楚啊! 旺财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旺源,被说的心悦诚服:“哥,我今后一切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旺源看旺财听劝,颇为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两人重又回到门旁站岗去了。 第356章 铁将军和门神 不知是不是旺财的话刺激到了娇杏,旺财和旺源回去之后,娇杏所在的屋子里一片沉寂,再没传出什么响动。 旺财和旺源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他们都不担心娇杏会自杀,若是那样,不止他们,整个陈家庄还倒是省事了呢!娇杏的沉默,只是让他们好过了些,耳根子清净,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不知道的是,依照娇杏的性子和她行事的目的,她即便是沉默,也是暗中蛰伏,等待最有利于她的时刻。 娇杏确实被旺财的话给刺激到了,她倒并不是为了自己肚里孩子的生父归属问题,而是为自己接下来面临的处境而忧虑。 陈夫人自把她放到这个院落中以来,就再也没露过面。原本看守她的人还是两个嬷嬷,现在忽然换成了陈庄主身边的旺财和旺源。 显见的,他们夫妻两个对于她的事已经通了气。 知道真相后,还在栖霞寺里的陈夫人虽然大受打击,却能够隐忍不发,在见到陈庄主之后,陈夫人肯定会大闹一场吧?他们夫妻感情那么好,陈庄主面对陈夫人的搅闹,会怎样处理她? …… 娇杏知道自己在陈庄主的心里根本就不占什么位置,她腹中的孩子,因为没有出世,也不会在陈庄主那里有丝毫的地位。除非上天怜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最初决定行动的时候,娇杏就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过估算。但她过于看中自己的个人魅力,低估了陈庄主对陈夫人的情感,以至于才走上了这么一条极为尴尬和危险的道路。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娇杏自省自己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把自己的一生都赌了上去。其实作为一个伺候人的奴仆也挺好,至少夜里能安睡,不必被人明里暗里的咒骂。 现实面临的糟糕处境,让娇杏免不了心灰意冷,她正愁肠百结呢,冷不防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旺源哥、旺财哥!你们两个倒是好兴致!怎么跑到这里当门神了!里面有什么呀?铁将军把门,你们还如此郑重其事的守在外面,里面不会有什么金银财宝、美娇娥吧?” 肖亮的声音和说话的腔调一向极富特色,娇杏一下就听出来了。 在娇杏心里,肖亮虽然也极为圆滑,却是与旺源和旺财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人——肖亮比他们要更富有人情味,而且至少到现在,他从没有欺骗过她。 肖亮的突然到来,让娇杏的心里萌发出了希望原本还黯然销魂的她,立时趴到门边,透过门缝去瞧看。 门外,肖亮正一边踢踏着脚下的石子,一边随意的和旺财、旺源他们一起说话。 旺财和旺源都没想到,肖亮会出现在这么偏远的院落里。 肖亮毕竟是陈启身边的人,他提出的问题如果回答的不好,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进而让他回报给陈启,到时候惹下麻烦就不好了。 旺财本能的看向旺源,他知道旺源的脑子比自己好,嘴也比自己能说,与其自己强说了惹祸,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交给旺源去处理。 旺源的脑子其实已经在极力思索了,他还没怎么想出头绪,陈启带着二壮就又出现在了院门口。 “肖亮哥哥!让你找个鞠怎么就这么难!少爷都等急了,说是找鞠还是找你!早跟你说了吧,就在那边,你非要往这里找!让我看看你都找到了什么!” 二壮清亮的声音响起,旺源他们不由自主的看向二壮的方向。二壮一面说话,一面晃动着手里的鞠,显得尤其的俏皮、可爱。 旺源乍见陈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非常害怕陈启会走进院子里来发现娇杏 。 “找到什么?我的收获可比你大得多得多!喏,一个铁将军并两个门神!说不定还有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并美女嘞!” 旺源只顾将精神投注在陈启身上,没料到一旁的心里突然开口,而且还说出这样诱人心神的话,顿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为了不引起陈启的好奇,旺源赶紧做出解释:“哪有!肖亮兄弟真会开玩笑!我们兄弟两个没事偶然来到这个院落,觉得这个院子风景不错就在这里逛逛,在此多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就成门神了肖亮兄弟不要开玩笑,至于你说的金银珠宝和美女更是不可能的事,你不要瞎说……” “是么?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没想到这里的景致这么好,真是迫不及待要进来看看了!” 陈启一面说着,一面带头进了院子。 第357章 好人难做 旺源看到陈启和二壮一前一后的走进院子,心里着急,赶忙迎了上去。 眼见得旺源就要堵上陈启面前的路,陈启一扭腰身,直接从旺源旁边就绕了过去。 二壮正走在陈启的后面,陈启往侧边一绕,旺源一急之下迈的脚步有些大,一时收刹不住,直接就往二壮的身上撞过去。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肖亮的惊呼声,二壮面对迎面撞来的旺源,知道自己根本就躲闪不及,已经微颤着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和旺源跌做一团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二壮只感到自己面前风声突起,随即腰上一紧,就被人环住了腰身,极为轻巧地被牵拉到了一边,而他想象之中的那些可怕的慌乱和疼痛更是一点都没有发生。 鼻息间传来极为清爽的菊花澡豆的香气,二壮和陈启常常共用澡豆和水沐浴,他直觉搂住自己腰身的人十有八九是陈启。 但明明陈启之前就从侧边走到他前面去了,现在陈启竟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委实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二壮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的视线顺着环抱住他腰身的那人天青色的衣服往上一点点的挪移,慢慢的看到那人线条流畅的下巴、薄厚均匀的嘴唇、高耸挺直的鼻梁和如黑曜石般闪耀温润的眼眸。 真的是陈启。 陈启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落在二壮的身上,眼神里写满了关切。陈启的手还紧握着二壮的腰肢,从他的手掌中传递出一阵阵温热、实在的触感。 陈启拥着二壮的动作,多少安抚了二壮因为突发意外而有些惴惴的心,他的心里由衷的觉得温暖。 此刻的两人,离得是那样的近,以至于二壮在陈启的眼中完全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陈启的眼中,二壮也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陈启的注视之下,二壮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陈启的眼中只能容得下他一般。 这个念头一涌上二壮的心头,二壮立刻觉得心脏都跳快了不少,身上更是涌起一阵阵热流。这股热流激荡着,很快地往二壮的头面部而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二壮的脸上已然红透如天边的晚霞。 脸上传来的热度异常的惊人,不用去摸, 二壮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的吓人。 心底里忽然羞躁起来,二壮猛然间为自己之前的那个“陈启的眼中只能容得下他”的想法莫名的心慌。 陈启距离二壮最近,他自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二壮的变化。 这还是二壮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面对陈启的时候这样脸红。 陈启非常敏感地觉察到了二壮对于他的情感的变化,本来他就一眼不眨的紧盯着二壮,此刻的他更怕有什么响动惊吓到了二壮,会引起二壮对于他的情感的变化,陈启就连呼吸瞬间都放轻了许多。 二壮被陈启紧迫的盯着,心里的羞意更甚,面颊绯红不说,一双眼眸更是如含了春水,柔情满溢。 眼见二壮羞得眼神四处闪躲,就是不看自己,陈启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不自觉的向二壮的方向贴近,原本扣住二壮腰肢的双手也不禁用上了些力气。 二壮觉到了陈启施于他腰间的、骤然加重的力气,心神一阵激荡,人也更加焦躁、恍惚,眉眼低垂着,不由自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如此娇羞的二壮,已然让陈启失了神智,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怀中的二壮。 肖亮知道陈启的心思,他也知道陈启和二壮两人一男一女,正可配对。 只是除了肖亮之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陈启,都不知道二壮是姑娘。 肖亮答应二壮要替他保密他是女儿身的事——既要保密,就同时有维护秘密的责任。 因而当看到陈启明显失控要凑吻二壮的时候,距离两人极近的肖亮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少爷呐,即便你把我当自己人,要在我面前去亲二壮,可是你想过没,这儿还有旺源和旺财这两个杀千刀的陌生人呢! 肖亮顾不上多想,眼疾手快地奔着二壮和陈启的方向扑过去。 陈启因为注意力都在二壮身上,当肖亮扑过去的时候,他虽有练武人的直觉抱着二壮躲避了下,但因为肖亮离得实在太近,还是被肖亮给扑到了两人身上。 好在肖亮在即将扑到二壮的时候,陈启抱着二壮旋转了一个角度,肖亮的扑抱就几乎全落在了陈启的身上。 “呀!少爷身手好棒,救下二壮的时候,还能抱着二壮转圈圈,肖亮也要!” 肖亮为了掩盖陈启对着二壮长时间失神以及陈启后来差点亲吻二壮的事,已经是完全豁出去了——他不仅装疯卖傻一般的说话,说话的腔调也是扭捏的不行,要不是他拼命强忍着,即便是他自己也该吐了。 旺源原本差一点要撞到二壮,两人在只怕要跌成一团的情形下,幸亏陈启回身一扶一搂的分开了两人。 旺源原本要跟陈启道谢的,但他站在原地已然等了一会,陈启却依旧和被他搂进怀中的二壮眉来眼去。 时间一长,旺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陈启和二壮都是男的,这人救也救了,这么大会儿工夫,怎么着都该放手了吧? 但偏偏没放手! 这一个俊,另一个美,凑在一处,一时半会不会有啥,这天天在一处…… 谁也不好说! 旺源目露惊疑的工夫,眼见着肖亮颇为生猛地冲着陈启扑过去了,又听见肖亮说的话,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主仆三人甚是欢脱啊,感情没事时就一起搂搂抱抱,眼下竟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多疑了? 经过肖亮这么一闹,陈启已经清醒了,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一脸错愕神情的旺源和旺财,当即明白了肖亮的意思。 陈启颇为爽快的回应了肖亮一声,然后就开始拎着肖亮的腰带转圈。 肖亮被陈启拎着腰带转,肠子几乎都悔青了:一时嫌弃被人拎着痛,一时又害怕腰带脱离掌控,自己裤子掉下来出丑。 直到被陈启安全的放下地,肖亮才好些。 肖亮一面抚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一面在心里发誓:下次不管陈启再对二壮做出什么失控的事,他都不管了——这好人做的,简直半条命都没了,好不好! 第358章 旧人重逢 肖亮没想到,他们几个原本是来宜兰院打探消息的,没想到到最后却还要自己亲自上阵,给旺源和旺财两个免费表演了一段。 他心里一时唏嘘,不免感慨:这还是在陈家庄里面,他都要如此煞费苦心、卖力逢迎;这要是在外面,他保不齐还要割肉献身呢! 肖亮一通表演下来,旺源和旺财却看得一副呆滞了的模样,不知是被陈启的轻松的姿态所拿捏,还是为肖亮灵巧的配合所折服。 陈启往前又走了几步。 旺源眼看着陈启离娇杏所在的屋子越来越近,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挡在陈启的身前:“少爷,小的刚刚说错了,小的本来‘以为’这里会有好看的景致,谁知道在院子里看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看到!您如果想看景致,不如小的陪您到别的景致好的院子里瞧瞧?” 旺财见旺源极力阻止陈启接近房子,也赶忙在一旁随声附和道:“就是啊,少爷。旺源说得对,要不咱们一道瞧瞧?人多也热闹不是?我看二壮手里正拿着鞠,我们等一会正可以一起蹴鞠!” 陈启带着二壮在院子里转悠,发现了在宜兰院附近的院落里有人被小厮们看押的迹象,正待要进去,肖亮回来说,他已经打探好了,厨房从昨晚到现在是多做了些精致的饭食,送到了宜兰院,其他一般的饭食则送到了宜兰院附近的一个院落。 根据饭食配送的情况,陈启当即决定要到宜兰院去。 陈启为了让自己和二壮出现的顺理成章,还特意和肖亮一起商量做了一场戏——只假作他们在院中玩蹴鞠,不小心把鞠踢到了这附近,过来找时,才偶尔进了这院子。 眼见得几个人花了这么大功夫和心力才进了院子,解密的时刻近在眼前,陈启又怎会因为旺源和旺财两个随意遮掩的几句话而回去? 因此,尽管旺源和旺财苦苦相劝,陈启却没有丝毫退意,反而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揪出屋里的人,一探究竟。 面对旺源和旺财的阻拦,陈启的脸上很快的变了颜色,他目露深意的一指旺源身后的屋子,声音极为冰冷的道:“你们千方百计的阻拦我进入院中,是不是你们两个私下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是不是在屋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陈家庄虽不是什么高门贵户,却也不能容留腌臜之事,我今天还非要看个究竟!” 旺源和旺财两个一听陈启说他们“私下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屋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心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没有在院子里藏人,但他们看守的人确实是见不得人的。 陈启只要进入屋子,一定会发现娇杏。到那时候,他们两个如果不把事实说出,那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况且娇杏又大着肚子,总不能把娇杏大肚子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真要那样,他们的下场绝对会比把事情告诉陈启了还要惨,不死也得半残! 旺财和旺源两个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给陈启跪下了:“少爷!小的绝不敢做出那样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眼见旺源和旺财有妥协的征兆,陈启乘胜追击。 旺财看了看旺源,旺源冲他点了点头,旺财才道:“屋子里面确实有人,只是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联……事关庄主,您看看您是不是……” 陈启闻言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他只知道让母亲忧烦的是她从栖霞寺里带回来的人,却没料想到这个人竟然还和父亲有关! 能让母亲烦忧的连面都不露,父亲一反常态的窝在庄子里,陈启预感到这个神秘的人身上携带了非常重要的秘密。 陈启心里的疑团越积越深,简直到了堵塞胸口的地步。他现在只想解秘,根本就不理会旺财变相的劝说,只恨不得立时就冲进屋里看个究竟。 二壮和肖亮担忧的看向陈启,他们和陈启一样对未知的秘密极为好奇,想要去解开。但是却都因为这秘密涉及庄主,怕秘密本身会给陈启带来伤害,都不由得为陈启忧心。 “起开!” 陈启冰冷的声音响起,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旺财不敢再拦阻,挪移着跪到了一边。陈启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去。 “还不过来开门!” 陈启严厉的声音再度响起,旺源猛然一个哆嗦,似乎被突然惊醒了一般,抖抖颤颤的从身上摸出了钥匙。他正要开门,陈启却嫌他动作太慢,一把将钥匙抢夺了过去。 旺源看着陈启开门的动作,心里直叹气:但愿少爷你见了人之后,不会在心里后悔! 陈启很快打开了门,走进了房间。 二壮和肖亮眼见着陈启进入了房间,也不由跟凑了上去,旺财和旺源两个并没有阻拦他们。 陈启他们绝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再次看到娇杏,而且还是大着肚子的娇杏! 短暂的惊异之后,陈启目光沉沉的盯视着娇杏,喔不,应该是盯视着娇杏的肚子。肖亮则是瞪大了眼睛,二壮却是按耐不住地开了口:“你……你是娇杏吧?大家不是说……你死了吗?” 娇杏已然透过门缝观察到了院中的争执,她看到陈启一步步的来到门口,就从门后退开了。娇杏不顾自己已然鼓胀的肚子,脚步极快的到铜镜前给自己的脸上补了点胭脂,唇上又重新涂了口脂。 等到做完一切,娇杏才想起来陈启根本就不在意她是什么模样——她还是处子之身时,他就不屑于要她;如今她大了肚子,又怀着他爹的种,他不恨他就罢了,怎么还会多看她一眼!她真是糊涂到家了! 想明白一切的娇杏,重新回归从容不迫——往事已矣,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和可能再跟陈启有什么了,与其虚无缥缈的做梦,不如就着眼下的机缘,多给自己的未来挣个好机会倒是真的! 第359章 信任 故而,当陈启因为意外见到娇杏而觉得诧异时,娇杏却是好整以暇地迎接着陈启的打量。 直到二壮的问话打破了屋里的沉寂,也搅碎了娇杏强作镇定的状态。 无论任何人,只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都不会好过。尤其是这个消息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设计着散布出去的。 娇杏听到二壮的话后,脸上显出瞬间的凝滞。她知道二壮问出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别有用意,仅只是对他所知道的“事实”进行提问而已。娇杏了解二壮,二壮他为人坦诚,并不会存心的捉弄人。 原本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娇杏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苦笑和无奈:“二壮,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像是死了的人么?不过……或者他们说的也对,我同过去相比,确实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吧!” 娇杏话说过之后,脸上就露出一副十分悲戚的模样,不再开口。 二壮细细的打量娇杏,娇杏的肚子大的像是怀揣了一个西瓜,这是……女子怀孕么?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消失,又是怎么回来的?” 陈启自进入房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开口,可这一次开口却是极度的冰冷。 从认识陈启以来,二壮还从来没听过陈启用这样的语声说过话,闻言不由自主的看向陈启的方向。娇杏这才发现陈启的目光里仿佛沁着千年的冰霜,里面的寒意简直能把人给冻死。 这样的陈启让人异常的陌生,二壮震惊的同时,心念电转,极力回想和串联自己这一路以来事关陈庄主和陈夫人以及娇杏的所见所闻,不过片刻的功夫,二壮的脸上也改变了神色——他一下担忧的瞧瞧陈启,一下又怜悯的看看娇杏。 娇杏知道陈启不是个笨人,对他可能猜到了自己和陈庄主的事丝毫不感到意外。虽然有所准备,但陈启话里透露出的冷然和隐隐的蔑视,还是让她真的伤心起来。 陈启毕竟是娇杏曾经一度爱过的男人,如果他愿意要她,她怎么都不会把自己置身于这样难堪的境地。被自己爱过并且依旧心怀情感的男人蔑视,是个女人都无法承受吧。 娇杏看向陈启,眼里闪过复杂的纠结和痛心。虽然知道陈启知道真相后,一定会非常非常痛恨她,娇杏却还是不死心,她的眼睛极力地在陈启的眼眸里搜寻,以求找到些别的情感——可惜,娇杏最后还是不得不失望了。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娇杏的心底升起,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候,不是么?他依旧一如既往的这样无情!罢了!既然当初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结了! 娇杏慢慢的重整容色,再看向陈启的时候,眼睛里多了几许镇定,她看看肖亮,又看看二壮,然后将目光重新调到陈启的身上:“少爷问我怎么回事,我自然会回答您,谁让……您是少爷呢!只是……您确定……要这么多人在场么?” 肖亮到此也已经差不多明白,大着肚子的娇杏和陈庄主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关系了。 这样的密辛,作为一个奴仆来说,他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即便娇杏不说,肖亮也想早一点远离是非之地。此刻肖亮早已如芒在背,他的目光看向陈启,眼里已经隐现离开之意。 陈启闻听娇杏的话,更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对着肖亮的方向说道:“肖亮,你去把守着门;二壮,你……你留下。” 二壮已然做好和肖亮一起去守门的准备,却不妨陈启说出让她留下的话。对于陈启对她的这份信任,二壮心有所感,看向陈启的目光更添柔和。 肖亮应了一声,忙不迭的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屋外随即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第360章 娇杏自陈 门被从外面关上了,屋里随即陷入了沉寂。 娇杏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启,她没想到陈启对二壮竟会如此信任,连涉及到自己父亲的、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堪的事情也能让二壮知道。 她不由重新审视二壮。 娇杏的目光在二壮的身上来回转了几圈,蓦然发现二壮显见的比自己平素和他相处的时候,看上去要更加的俊秀出众。 娇杏在和二壮接触之时,就因为二壮看起来秀美而喜欢和他亲近,这种亲近就是建立在对美的欣赏之上。 只不过这种欣赏和她对于自身美的欣赏,还是很有限——即便娇杏觉得二壮再美,和她自身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所以娇杏对于二壮的欣赏,也仅只是停留在泛泛的层面上。 现在,陈启对二壮的态度,不由得让娇杏第一次重视起二壮来,娇杏也才注意到二壮的美。 娇杏的眼眸微微眯缝起来,眼前的二壮如果置换成女子,和陈启还真是一对璧人。 只是可惜的是,二壮并不是女子。 肖亮和二壮两人同为陈启的小厮,陈启把肖亮都支了出去,却独留下二壮——显见的,陈启在心里对二壮的信任和亲密。 娇杏的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些什么,但因为事涉她内心曾经的热望,她一点都不想去否定那个曾经美好的自己和青春里唯一的恋爱,她很快地就把那个想法抛诸脑后。 眼见着陈启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娇杏才开口道:“当日少爷和夫人去赵地之时,奴婢突染疾病不得不留在庄里,后来几日休养好了之后就仍旧正常做事。本来一切如常的,谁知道庄主有一日宴客回来大醉,奴婢怕旺源和旺财两个毛手毛脚的照顾不好庄主,就自告奋勇地去了……只是没想到奴婢在照顾庄主的过程中,庄主把奴婢当成了夫人……醉酒的庄主力气大得惊人……奴婢……奴婢怎样反抗都不成……” 娇杏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了抽泣之声,仿若又回到了当日。 陈启听到这里,牙齿紧咬,手已经悄然握成了团。 娇杏觑了觑陈启的神色,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又接着说道:“事情发生之后,庄主就让旺源、旺财他们把奴婢送到了偏远的陆庄……发生这样的事,奴婢本不想让夫人知道……奴婢想就在陆村聊度残生也好……奴婢心灰意冷,日子过得潦草,浑然不知时日久长,自己的身体已然在逐渐的发生变化……当日,奴婢事后也曾喝过避子的汤药的……可谁知道,左防右防竟然没防住,这孩子竟然这样命大,竟还是悄无声息的来了……” 听娇杏如此说,二壮一时惊疑不定,视线一会看看陈启,一会儿看看娇杏。 陈启依旧面沉似水,娇杏低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腹,已由原本的悲凄模样变成一脸的慈爱:“奴婢原想弄掉他,可他始终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虽然奴婢知道他不该出现在世间,可他既然来了,奴婢与他母子骨肉一场,总还是不忍心的…… 况且他终究是陈家的骨肉,奴婢当初身受夫人的大恩,此时就更不能这么自私的决定孩子的去留……故而奴婢犹豫多时之后,还是不辞劳苦地从陆村赶到了栖霞寺找夫人禀明了实情。” 娇杏的话至此戛然而止,她一手抚在自己的肚腹上,一脸坦然地注视着陈启,一副极为自然、所言非虚的模样。 陈启却并不相信,他看过父亲醉酒,因而最知道一个醉酒之人的虚软无力。 更重要的是,父亲如果想有些别的心思,他也不会等二十多年之后碰到娇杏之后再有,他之前没有,现在应该也不会有,除非碰到了一些特别异常的事情。 陈启现在回想娇杏当时生病的事,再联想到现在发生的事,只觉得一切都好巧啊。 第361章 相对 陈启心中带着疑虑,并不会相信娇杏的一面之词。 面容冷肃的陈启转头看着二壮的方向,淡淡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出去一下。” 二壮虽不知道陈启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陈启这个时候出去,绝对是有自己的理由。二壮没多问,冲着陈启点了点头,陈启当即转身出去了。 房门被再度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娇杏和二壮两个人。 二壮还在看着关上的房门出神,娇杏却一改自己之前的那副悲戚的慈母模样,好奇地打量起二壮。 二壮感觉到娇杏的注视,回过头来面对着娇杏,脸上流露出颇为挣扎的神色。 对于娇杏的说法,二壮也有些疑惑。 二壮想的简单,他总觉得一个女子如果誓死要扞卫自己的身子的话,总归是有办法做到的——二壮虽知道男女有体力上的差别,但因为陈启、肖亮他们一直过于照顾二壮,以至于二壮并没有真正的从根本上重视到这种差别,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差别有时候是会致命的。 故而在娇杏和陈庄主的这件事上,二壮的认知是:陈庄主既然饮了酒,那肯定不只是神志模糊,他的力气估摸着也会减弱。娇杏如果誓死不从,说不定当天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再者就是,二壮认为即便娇杏因为陈庄主醉酒失身不幸有孕,又因为对陈夫人感恩,愿意生下陈庄主的孩子,她大可偷偷摸摸的生,偷偷摸摸的抚养——既是报恩,偷偷摸摸的报也是报,真没必要给别人添堵似的报恩。 二壮知道娇杏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下她一个。陈庄主既然是因为和娇杏发生了关系才把她送走的,以陈庄主待人的一贯风格,他必然为娇杏做了些安排。 实在不行,娇杏可以跟陈庄主要上一笔钱,带上自己的这个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生的孩子去别处生活,也总好过跳进眼前这堆是非之中啊! 和自己的孩子相依为命、自由自在的生活难道不好么?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再来陈家庄自取其辱? 二壮因为和娇杏有些熟识,并没意识到娇杏可能撒了谎,他对娇杏还是留有许多信任的,只是他实在不理解娇杏的所作所为和她最终的选择而已。 在自幼就被拐卖的二壮看来,什么也没有自由以及同家人的团聚重要。 两人看中和坚持的东西不一样,这或许就是二壮和娇杏的命运走向,如此天差地别的原因吧。 在这世上,许多人对很多东西都会有不同的选择和执着——有些人重情,有些人好利,有些人爱欲…… 这些都很寻常,也无可厚非,但不同的喜恶往往造成了不同的价值观和不同的选择。不一样的选择多了,紧随其后的就是要面对各自不同的人生路途和结局。 有太多人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可惜当时身在其中的人常常有如身在迷障中一样,往往看不破。或许即便看破了,到最后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接受他的选择必然导致的命运最终的安排。 一切都无迹可寻,一切又早已注定。 娇杏已经站立许久,大着肚子的她其实不太适合长时间的站立。 陈启走后,娇杏不久后就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怎地,面对站立着的二壮,娇杏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在精神和肉体上都要比他矮上几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娇杏十分的不舒服。 “陈启他……似乎对你很好。” 娇杏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心底里的疑惑,尽管并不想承认,但在事实面前她也只能面对现实。 二壮骤然在娇杏的嘴里听到陈启的名字,原本还有几分松弛的身躯突然一紧,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 娇杏怎么莫名其妙的说到了少爷,而且还直呼其名!二壮仔细寻摸了几息娇杏话中的意思,始终不解其意,脑海中却已然极快速地闪过了陈启和他素日相处的一些片段——不得不说,陈启待他确实是好的几乎没边了。 以娇杏现在说话的语气,二壮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酸溜溜的。二壮意识到,这种实话是不能对娇杏明说的。如果他说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很明显有炫耀的嫌疑,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壮思索罢,神情里多少带着些拘谨对娇杏说道:“少爷脾气好,并不是单对我一个和气些,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听了二壮的话,娇杏并没有觉得受到丝毫的安慰,心里反而更加苦涩起来:是啊,哪怕陈启脾气好,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可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是那样不留情面和冷冰冰的! 二壮的一句话刚说完,屋里就陷入了沉寂,随即陈启推门走了进来。 第362章 揭穿 陈启出门,是去找旺源和旺财两个人去核对娇杏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旺源和旺财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所说的话,和娇杏描述的差不多。 陈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眼见两人把事情已经讲述的差不多了,陈启才对着两人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这件事你们多少都见证了,有没有觉得什么可疑的地方?” 旺财只是对娇杏那晚醉酒后惹出来的事本能的讨厌,旺源心里却已经对娇杏做出来的事和隐藏的心思猜测的差不多了。此刻陈启提出问题,他知道陈启对娇杏的事心存怀疑,这点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以往旺源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并没有跟陈庄主说这件事,旺源本以为把娇杏送到陆村之后,整件事就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谁知道娇杏现在又找了回来——如果说他之前对娇杏的所作所为还只是猜测,这一次娇杏大着肚子出现,无疑完全证实了旺源的想法。 事情现在已经超出了他和旺财的承受能力,少爷的出现或许正是个转机。本着戴罪立功的心思,旺源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同陈启一一说了。 陈启极为认真的把旺源的话听了,看向旺源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他没想到父亲身边的这个小厮倒是颇有头脑,能够看透事情背后的真相! 娇杏早在多年前就曾主动勾搭过他,想往上攀升的心可见一斑。这么些年过去了,谁知道娇杏又会萌发出多少诡谲的心思,她会有想借爬床上位的举动,陈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如果说他一个人对娇杏的这种猜测可能是源于个人的偏见,那么旺源的猜测和他不谋而合,这里面就能反映出问题了。 陈启现在基本上可以认定,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娇杏在里面捣鬼了。 陈启心里憋着一团火气,迈动脚步就朝屋子的方向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娇杏在跟二壮说话。 鬼使神差一般,陈启在听到娇杏跟二壮说出那句“陈启他对你很好”的话时,忽然就想听二壮的回答。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陈启已经在心里设想了许多二壮可能给出的答案。每一种都蕴藉了情意,但每一种因为都不是二壮亲口所说,反而让陈启更加期盼能够亲耳听到二壮的回答。 希望越大,失望才会那样大吧。 在听到二壮那句颇为干涩的“少爷脾气好,并不是单对我一个和气些,他对谁都是这样的”回答时,陈启的心骤然一沉,简直如坠冰窟。 陈启不禁怀疑,他对二壮这么些年的付出,二壮竟没看到么?他对别人固然很和气,可是他有跟别人“和气”到同吃同睡的地步么?他对别人和气,但他有跟人“和气”到牵肠挂肚的程度么?他的和气固然是和所有人都和气,可他唯独对二壮是倾注了所有的柔情和温柔的呀! 陈启心里失落,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他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情感,推开了阻碍在面前的那道门。 陈启的进入,立刻吸引了二壮和娇杏的注意力,两人的目光一起望向陈启。 陈启的眼睛在二壮的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看向娇杏。 二壮骤然和陈启的目光相接,不知怎地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娇杏仅和陈启对视一眼,就已经察觉出陈启对她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陈启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现在在冷漠里却又增添了明显的嫌恶的神色。 娇杏的心头蓦然一紧,一些恐慌无法抑制的从心头迅速升起。 “娇杏,有些事,我不说不是我不知道,而是给你留有几分颜面……你突然生病的事,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你心里总该有个数!你说我父亲醉酒强了你,我不信平素就没怎么看上眼的人,喝醉了竟然就有了兴致!即便他真的醉的一塌糊涂,我想也总不会毫无缘由的把你当做我母亲!你如果当时真喝了避子汤,真的顾念我母亲对你素日的恩情,一切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结果……” 陈启的话毫不容情,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样注视在娇杏的身上,娇杏只觉得一寸寸冰寒渐渐的漫满全身,并不寒冷的天气,她却是从里到外的寒冷起来,脸也是一点点的变得苍白了。 二壮听陈启的话,似乎是所有事情的背后,都少不了娇杏的主导和推波助澜。作为和娇杏关系还不错的人,他一时不能想象娇杏竟有这样阴暗不堪的心思和举动,心里已然陷入了混乱之中。 陈启看娇杏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中了事实,也戳中了娇杏的痛处,他不想再跟娇杏废话,语音冰冷的继续说道:“娇杏!我劝你哪来的回哪去,你身上的那块肉,不管是去或是留,陈家庄都会弥补你,只是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陈启的话音才落,娇杏的身体忍不住慢慢的震颤起来,她看着陈启,眼底泛红,泫然欲泣,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自持的模样。 仿佛是自问,又仿佛是问陈启,娇杏凄然道:“‘从哪来的回哪去’!我倒是想从哪来的回哪去!可是我回得去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你们最后一个个的都厌弃我!这个孩子有什么错!只是因为我,他就该不被承认、不能存活在这世上么?!你说‘弥补’,你要怎么弥补我?!陈家庄能弥补我的一生么?!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对我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痛恨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就是这样惹你讨厌……” 陈启见娇杏越说越多,眼见着就要往两人过往的那一段说,虽然陈启还因为二壮和娇杏的话而失落着,但他还是怕引起二壮的误会,让二壮更多的远离他。 陈启慌忙打断娇杏的话头,怒斥娇杏:“娇杏!够了!你有今天的局面,完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再怨不得别人!孩子无辜不无辜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不无辜!与其整天的算计来算计去,我奉劝你,自身走正道才是正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启把话说完,不再看娇杏,伸手拉过二壮的手,扭头就要走。 二壮蓦然被陈启牵着手,有些错愕的看着陈启,陈启却握紧了二壮的手,拉着二壮往外走。二壮被陈启拉着往外走,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娇杏。 娇杏神情凄楚,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是那样的可怜。 第363章 府医诊脉 院子里毕竟还有人,一到外面,二壮就赶忙挣脱了陈启的手。 陈启刚刚也是被娇杏给气到了,这才情感失控,循着本能去牵二壮的手。 二壮把陈启的手推掉,虽然陈启心里的失落更甚,却也很快地反应过来。 院子里除了原先的旺源、旺财和肖亮他们,又多个了府医。 众人心里都有事,加上二壮和陈启牵住的手放开的又极快,一时倒没人注意到两人刚刚牵手出来的场景。 看见陈启和二壮出来,肖亮赶忙迎上去跟陈启回禀:“庄主派府医过来给娇杏看诊,看看能不能现在落胎……” 陈启微微的点头,候在一旁的旺源一直都在注意留心陈启的动作,见他点头之后,忙领着府医去了。 陈启并没有立刻就走,他要在院子里等待府医诊治的结果。虽说他给娇杏说的是孩子的去留随娇杏,可事实的真相还真是不能随着娇杏的心思去处理。 谁知道娇杏未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退一步来说,这个孩子如果真是父亲的,即便母亲再不愿意承认,那也是父亲的孩子、他的亲兄弟! 娇杏有一点没说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父亲和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置之不理。毕竟他骨子里流的是陈家的血脉! 孩子生下来会被接纳,至于娇杏如何,还要看父亲和母亲商量的结果。但总不会再把他放在娇杏的身边——有那样一位如此算计的母亲,又能教养出什么好的孩子来!没得别带坏了陈家的儿郎! 陈启背转身子思索,不多时,身后已然传来了脚步声。陈启连忙转过身去,府医正和和旺源一前一后的出来。 “结果,怎么样?” 府医刚来到面前,陈启就迫不及待的问询。 “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几乎已经成型,现在弄掉的话,会有损母体……堕胎药下去的话,也只能等着生出来……或许会有些危险,但我瞧着母体还算康健,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的风险……因为月份还小,虽然也会受些苦楚,却也不像十月怀胎那样艰险……” 府医早就知道娇杏的事,初见娇杏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娇杏当初被送走的时候,他不是已经开过避子药了嘛,怎么到现在还会身怀有孕的回来!他认真地想了一想,绝不是他避子药失效的问题,很明显是这娇杏后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没喝避子药! 府医不免暗地里替娇杏叹息,她这又是何必!拼着身子受损的形状,还要面临被人厌弃的境况!真是个可悲又可叹的瓜女子! 府医知道陈庄主并不会要这个孩子,因此在给陈启回禀的时候,说的话大多只是倾向于落胎的话。 陈家庄延请的这位医师长期坐镇庄子,是位医术颇为高明的人。陈启对他的医术还是信的过得。 两人正在说话,陈启不经意间抬头,就看见娇杏站在屋门前目光沉沉的望向他的方向。 陈启也不理睬娇杏,目光只和她对视了一息,就低头吩咐道:“只要于性命无碍,你就可以放心施为。有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说。落胎之后的滋补之物,无论贵贱,陈家庄承担!” 府医点头称是,背着药箱自去了。 陈启也不再多留,转身就带头走出了院落,二壮和肖亮赶忙紧随其后。 第364章 过于心软的二壮 临睡前,陈启特意把二壮叫到身前。 自从回来后,二壮就一直闷闷不乐,本来就是不问不说的样子,现在对着陈启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陈启知道二壮的心里还想着娇杏的事,二壮心善,虽然娇杏的做法实在诡诈的无法评说,但他顾念着以往的情谊,对她有些怜惜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还在想着娇杏的事?你是不是认为我和我父亲对于娇杏的处置,过于……冷血了些?” 陈启看着面前始终低垂着头的二壮,也不兜圈子,索性把问题给挑明了说。 二壮已经和陈启分床睡了许久,今天被陈启骤然叫到面前,还吓了一跳,以为陈启又有了让自己和他睡在一处的想法。听到陈启只是和自己说关于娇杏的事,他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说起娇杏,二壮确实也在为她的遭遇有些难过。 事情发展到如今,二壮已然全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虽然也觉得娇杏的心思过于阴诈,却也为她如今的境遇而觉得悲伤——说到底,娇杏只不过是一个位于底层的女子,急于向上攀爬而找错了方向、蒙了心智而已。 二壮不知道该如何跟陈启诉说自己的这种感悟,他自然有自己的人情世故和道理的判断,对娇杏的同情并不足以泯灭二壮的良知。但在良知之外,二壮的心里其实包含着更多的对世间美好的期许。 陈启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二壮的身上 ,二壮能够感受到那如有实质般的目光。 关于娇杏的事,总这样闪躲也不是办法,二壮慢慢地抬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娇杏……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存活在这世间。她确实有错,更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动了不该动的人……但事已至此,说这些过往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小的想着总要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那孩子终究算是娇杏的一个亲人……但小的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极为不成熟,也很是软弱……小的也知道这样做之后可能会留下祸患,娇杏随后有可能不知足,不定再搞出什么来……所以,少……启哥哥,不必把小的的想法当真……” 陈启听完二壮的话,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一方面,二壮虽然从心里层面上,表达了对娇杏遭遇的同情和设身处地的考量;可另一方面他却又站在现实的角度,看清了事情发展的可能趋势。 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二壮的想法如此矛,太过善良的人,心总是不够狠,容易被现实拖住手脚,被人牵住鼻子走,最后只会落得一个十分凄惨的下场——陈启完全有理由怀疑二壮面对娇杏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真正的做出什么正确的取舍。 毕竟,二壮的心肠是那样的柔软,娇杏还没在他面前哭闹,还没对着他耍出什么阴谋诡计,单纯的二壮就已经被娇杏的遭遇牵动着思绪了! 这样稚嫩、单纯又过于善良的二壮,须得好好放在自己身边看护着,陈启才觉得放心。 第365章 紧张 陈启叹息一声,走到二壮近前,拉着二壮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注视着二壮的眉眼,缓缓说道:“不,二壮,你说的都对。可是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不会因为我们的意志和想法而有丝毫的改变。你是心善的人,别人未必是。不能让自己的心善,成为别人可以利用的工具。” 二壮很想跟陈启说自己并不是全然的心善,他也有一些不能与人说的心思,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耍一些心机和手段。但他也怕自己这样说了,陈启会问他有什么心思不能和他说,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把话说出口。 陈启以为二壮有话要说,特地停下话头等他说话,谁知道二壮只是张了张嘴就停下了,陈启只得继续说道:“娇杏的事,是绝无回旋的余地。她本身就是罪责难逃,即使我愿意对她网开一面,可是对于我母亲和父亲来说,却是横亘在他们彼此之间的一根刺,即使不去触碰都是疼痛,更何况还有个潜在的忧患在那里……一件事情发生了,人总要从自身的角度去考量、去保全,有的时候偶尔难免会伤害到别人……二壮,你是能够理解的吧?” 陈启把话说完,只是看着二壮不说话,眼神里满蕴着深浓的情意和哀求之意,似乎二壮的理解和支持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事。 二壮很有些惶恐,陈启说话的态度和话里的意思都让他有些紧张,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并不能够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想法,也不该去左右陈启。但陈启说的话,却好像他的想法对于陈启来说很关键似的。 陈启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挚,让人不忍心拒绝。二壮不知道该如何回馈陈启的这份看重和信任,思索了半天才道:“启哥哥是个好人。娇杏的事,确实是她自身的问题……小的明白,也相信启哥哥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处理……” 听着二壮说自己是个“好人”,陈启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个多少有些诡诈的世界里,最忌讳和要不得的就是“好人”了。 当好人成为一个人的常用标签,就意味着有许多人从他身上得到了实惠和好处。 一次两次,十次八次,或许有些人面临的苦难确实是真的,但次数一多,难免不会有帮着白眼狼和负心汉的时候。 不需要许多次,也不需要多久,一个“坏人”的出现,足以颠覆“好人”的全部生活和赖以生存的信仰。 陈启是排斥做太多人心中的好人的,在这世上做一个好人,就意味着没有冷硬的心肠,意味着根本就不会懂得拒绝,也维护不了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 如果实在免不了要做“好人”的命运,陈启这一生也只想、只愿意在二壮面前做好人——做一个处处维护二壮、爱惜二壮的好人。 房间里再没有人说话,二壮和陈启分坐在床的两侧,两人对视着,有一些莫名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流转。 晕黄的光撒在二壮的脸上和身上,映照出一副极柔和、极妍丽的光景。 沐浴过的二壮披散着头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雌雄莫辨的模样。 灯下看美人,又是心上之人,陈启素日来的克制,此时早已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陈启的头慢慢的向二壮的方向凑近,唇也在向着二壮的唇接近,眼见就要亲上,二壮的身躯却猛然一颤,倏忽之间往后一闪,避开了陈启的嘴唇。 “少……启哥哥……我……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二壮立起身子,语无伦次的把话说完,不待陈启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 从小到大,二壮就是这样,一紧张就会说错话,一说错话就会迫不及待的想逃离。 虽说这次是一样的情形,但比较好的是,这一次二壮说了“我”这个词。 陈启虽然早就跟二壮说过,两人是平等关系,让二壮不必言必称“小的”,但二壮每次说话都还是会说“小的”。 陈启虽然让二壮改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二壮都会忘记,这一次他没忘记,大约只是紧张的过头了吧。 对于二壮这种在两人相处时,新增添的、会在不经意间流泻而出的紧张情绪,陈启一时还挺享受的——二壮这是把他当个异性,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了。 陈启知道,只有二壮意识到自己是个与他毫不相同的男人,两人的关系才能真正的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第366章 拒喝堕胎药 陈启走后,娇杏就一直惊疑不定。陈启的这条路明显走不通了,陈夫人又一直不露面,娇杏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没有着落。 其实也不算没有一点着落,陈启的话早已说的明白,无论她是否生下孩子,将来她都不可能留在陈家庄。 笑话!不能留在陈家庄,不能作为陈家庄的一份子存在,她为什么还要付出这么多代价,搞出这么多事情!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然超出了娇杏的心理预期,给她的心里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以至于娇杏不得不在心里做出最坏的打算。娇杏咬牙捏紧袖里的纸包,心里暗下决心:谁要把她往死里逼,她就和谁同归于尽! 娇杏正暗自寻思着,原本紧锁的房门却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动,随后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旺源和旺财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现在并不是用膳时间,旺财的手里却拎着个食盒。旺财把食盒放在桌上,旺源打开食盒盖子从里面端出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离娇杏并不远,汤药散发出的热气直往娇杏的鼻子里钻,娇杏很快便辨别出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药,她的脸色快速地难看起来。 旺源看着娇杏,叹了口气,把药碗往娇杏的身旁推了推,才道:“娇杏姐,事到如今我再喊你一句‘姐’!你看你办的都是些什么事!拐了一圈,到最后不还是得认命不是?你当初要是不搞那么一出,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话不多说了,这个药呢,你今天就把它给喝了吧!大家以后彼此都干净!” 不需要旺源多说,娇杏已然知道放在自己面前的汤药是什么汤药了。 娇杏这才意识到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陈庄主的,陈庄主都不会要这个孩子;而一向求神拜佛、满眼慈悲的陈夫人此刻的不管不问,也是在默许落胎这件事情的发生;陈启临走时的话里,虽然没有说一定要让她打胎,但现在的结果却是让她把孩子打掉。昨天府医从她屋里出门后,就在外面回了陈启什么,娇杏不相信陈启会什么都不知道,可陈启直到现在都未和她多说过一句别的。 娇杏的心如被挖出来放在数九寒天里冻过一样,顿时拔凉拔凉的。 有一些疯狂的念头在娇杏的脑海里不停地徘徊,并且越演越烈:陈家庄的所有人都在要这个孩子的命,都在要她的命,都在断送她未来的前程!他们根本就不顾及她怀胎的辛苦,也不考虑她如此大的月份里打胎的风险和痛苦!他们就是要毁了她!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娇杏原本就因为焦虑而有些憔悴的容颜顷刻间变得更加憔悴,眼底里染上的血红,加上她有些狰狞的神色,整个人看起来已然处在了一种疯癫的状态。 看着这样的娇杏,旺源被唬得也不由往后退了一大步。 已临疯狂状态的娇杏,直接伸手挥落了放在自己面前的堕胎药。 旺源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娇杏:“你觉得自己能犟到什么时候?一碗汤药而已,陈家庄有的是!今日还是我和旺财两个,我们好说话,自然恭恭敬敬的伺候你。可是即便是再好的人,耐心也有耗尽的时候。总有一天,庄主会派别人来,到时候,你这碗汤药是不喝也得喝!你自己慢慢思量吧!” 旺源说罢,就招呼旺财要走。两人将要到达门口的时候,却被娇杏出声拦住了:“想要我喝药?好!我要和庄主见上一面!这孩子终究是他的骨肉,即便留不住,也总是父子一场,总要在走前见过爹爹再走!你们把我的话说给庄主听,否则的话,我誓死都不喝!” 娇杏的话说完之后,旺源和旺财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懂娇杏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但见上一面应该也没什么,娇杏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凭她难道还能把孔武有力的庄主给吃了?如果见上一面,能够让她自此配合,也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只是没想到娇杏心思深沉,心底里却还有几分温情在。即便陈庄主根本视她如无物,她竟然还顾念着陈庄主! 如果娇杏找对了人或者生在富贵之家,她的人生必然是另一个局面,眼前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旺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慨,面对娇杏乞求般的目光,他一时心软,冲着她点了点头。 第367章 约见 陈庄主听旺源回禀了娇杏想见他一面再喝堕胎药的事,本能的是拒绝的。 他和娇杏毫无情感可言,只因为阴差阳错的一晚,就整出了个孩子出来,已然让他为此后悔不迭了。娇杏现在虽然嘴里说见过他后就堕胎,但焉知不是娇杏为骗他见面所说的借口? 陈庄主为此迟疑不决,旺源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劝说:“庄主可是怕娇杏出尔反尔?小的在旁边瞧着她说话的模样,倒不大像。即便娇杏出尔反尔,庄主您此次见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后来再给她灌药也是情理之中……您觉得呢?” 旺源的话听着倒像是有几分道理,陈庄主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答应了。只是让旺源做好保密工作,去看娇杏的时间也要尽量选择陈夫人睡着的时间。 旺源忙不迭的答应了,在给娇杏送膳的时候,把陈庄主在近两日要来见娇杏的消息告知了娇杏。 没想到原本还执着于一定要见陈庄主的娇杏,听了旺源告知的消息之后,脸上的容色倒是淡淡的。 旺源这次是真的搞不懂娇杏了。 侥幸只吩咐旺源,陈庄主过来时,麻烦替她备一壶好茶——她要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给自己的父亲奉上一盏茶,以尽孝道。 旺源着实没想到娇杏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和执着,虽说心里因她的所作所为不免痛恨她,却也着实的可怜她,只答应着去了。 坐在膳桌边的娇杏,面对满桌子的膳食却不急着用膳。 一室静寂里,娇杏轻抚自己的肚腹,十分慈爱地对着鼓胀的肚子说话:“孩子!你想不想见见你的生父,那个把你带到世间的人?母亲虽然对他没什么感情,可因为愧对你,却还是要让你见见他!或者……我们干脆就把他带走好不好?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地方!你爹爹从没有重视过你,自然该向你赔罪,咱们就罚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和咱们的小宝在一处……”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但倘若有人,就会发现娇杏的脸上此刻正闪耀出一种极为平静、看上去颇为诡异的色彩。 陈庄主为了赴娇杏之约,特意让人在陈夫人的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陈庄主眼看着陈夫人睡了,这才往娇杏所在的院落里去。 娇杏提前得了消息,早已等候在房间里。为了迎接陈庄主的到来,旺源已经按照娇杏的吩咐,提前备好了茶水。 陈庄主一进入房间,旺源就自觉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乍然见到大着肚子的娇杏,陈庄主不由唬了一跳——他对娇杏的印象,还停留在身材苗条的认知上,此刻见到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多少有些吃惊。 陈庄主虽知道娇杏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但因为陈夫人是在二十多年前怀的孕,陈庄主已然记不清五个多月的有孕女子是什么模样,难怪他见到娇杏的时候会被吓了一跳。 但陈庄主很快就镇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和娇杏见面的目的,并且不管怎样,这目的都一定要达成。 第368章 饮茶 陈庄主进入内室,并不打算多待,故而只是站在当地,一副随时准备出去的模样。 娇杏的目光在陈庄主身上流转,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绽出一抹娇笑。 知道陈庄主今天要过来,娇杏已经提前装扮过。虽然因为有孕,娇杏的脸上有些发福,却并没有影响她整体的姿容,反而有一种成熟妇人的韵味。 “庄主就这样嫌弃奴婢么?奴婢好歹也算跟过庄主一场,肚子里到现在还怀着庄主的骨肉呢!庄主能否在桌旁坐个一时半刻的,也陪奴婢说说话,陪……这可怜的孩子一会……” 娇杏微启唇瓣,声音柔润得能掐出水来,仿佛陈庄主真的是她的情郎一般。话说到后来,她更是抚着自己的肚腹,脸上露出极其凄惨的神情。 陈庄主微皱了眉头,娇杏如今的模样他并不习惯,尤其是这副对他柔情似水的样子——他自问除了那晚,自己和娇杏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更不知道娇杏缘何对他如此情深。 但娇杏话里的凄惨到底打动了陈庄主。 陈庄主看了看娇杏鼓胀的腰身,那里确实怀着他的骨肉。虽说陈庄主对娇杏并无男女之情,但他对生命,尤其是和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生命,从根本上带着一种怜惜。 罢了! 就当做送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小生命最后一程! 毕竟,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陈庄主挪动脚步,终于还是坐在了娇杏附近的桌边。 娇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她微蹲下身子,颇有些吃力的挪动凳子,往陈庄主的近旁靠了靠。 陈庄主眼见娇杏已经离自己颇近,本能地往后收束了下身子,娇杏将陈庄主的动作尽收眼底,眼里微光闪动,终究没说什么。 娇杏浑不在意的一笑,垂首抚着自己的肚腹凄然道:“人常说母子连心,这孩子现在虽然只有这么大,我却觉得他将来必定是个听话的孩子,若能长成,想来也会像少爷那般风姿出众……只可惜,他这辈子投错了胎,注定长不大了……不过幸而能在临走前见他亲生的爹爹一面,想来即便是走,也走得开心些吧……” 陈庄主听娇杏的言语,话里话外都是对孩子的怜惜之意。他知道娇杏可能想借此来打动他,以求他能够收回成命。 娇杏以为陈庄主素来待人和善,平素又极重视家庭和睦,而今家中只有陈启一个子嗣,即便再心狠,等到亲眼看到孩子,再硬的心也该能软和一些。娇杏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在将路走绝之前,能够最后再挽留一下。 可娇杏不知道的是,陈庄主在来见娇杏之前,已然打定了主意,无论娇杏今天说什么,他都不会为其所动。 陈庄主的目光从娇杏的肚子上一扫而过,目光里闪过些许挣扎,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决然所代替。 “你说让我来见你,现在已经见过了,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这样吧。今天过后,陈家庄不会亏待你。” 陈庄主一面说,一面从凳子上站起,正打算抽身离开之际,不妨身上的衣服却被娇杏给拉住了。 娇杏抬头望向高高站立的陈庄主,眼睛里净是乞求之色:“庄主肯来见娇杏一面,娇杏心里自是感激非常……如今这孩子既然留不住,娇杏也不会再强留。娇杏只想在这孩子还在时,代这孩子向您敬一盏茶,也算全了他和您父子一场的情意。庄主可否再留一会?娇杏已经备下了茶水,恳请庄主留下来饮一盏……” 陈庄主寻思再耽搁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又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娇杏也不多话,只殷勤地把冷热适中的茶水从茶壶里倒出注入到杯盏中。 青绿色的茶汤打着旋儿倒了大半盏,一阵阵清香扑鼻,汤色看上去也极为的诱人,陈庄主忽然就觉得有些渴了。 娇杏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意,仿佛开放的极艳丽的花朵,自有一种明媚、娇艳。她把茶盏递送到陈庄主手边,殷勤地看着陈庄主一点点把青绿色的茶汤一点点饮尽。 不过瞬间的工夫,娇杏的脸上就绽放出志得意满的笑来。 陈庄主刚把空了的茶盏随手放在桌子上,娇杏就又端起茶壶准备再倒。陈庄主见状,忙开口阻止:“我不喝了,不必再倒了。” 娇杏朝陈庄主娇媚一笑,并不理会陈庄主的话,手中的茶壶仍旧慢条斯理地倾倒起来,直到把茶盏倒满。娇杏现在的行为委实透着些反常,陈庄主还从来没见过娇杏如此违逆命令的时候。 心里的好奇让陈庄主已然忘记了要走的想法,他只顾瞪着眼睛瞧看娇杏。娇杏在陈庄主的注视之下,端起陈庄主刚刚用过的茶盏,不慌不忙的饮下杯盏里的茶水。 “你……你何必如此……” 陈庄主虽然和娇杏有过亲密关系,但因为两人关系的发生是在醉酒的情形下进行的,故而陈庄主并未对娇杏产生多少亲密感,此刻看到娇杏用他用过的杯子喝水,陈庄主的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事到如今,只是不想再麻烦了而已。” 陈庄主刚想问娇杏为什么“不想再麻烦”,腹中就是一阵急痛,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瞬时就弯下了身子。陈庄主连忙抱住肚腹,以求缓解疼痛,正低头的功夫,鼻腔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滑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鲜红色的液体,正一滴接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陈庄主心里猛然一惊,很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伸出手去接,手心里刚好落了一滴,是极鲜艳的颜色。陈庄主忙把手上的鲜血凑近鼻端去嗅闻,还没闻到什么气味,口腔里却是一阵腥咸上涌,哇的一声,已经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哈哈哈哈…… 眼见着陈庄主七窍流血,娇杏的笑声再也无法抑制,整个房间里都是她极为癫狂的笑声。 第369章 同归于尽 陈庄主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娇杏的笑声,此时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然身中剧毒,下毒的人正是娇杏,而毒物正下在娇杏让他饮下的茶水之中。可是刚刚的茶水娇杏也是喝了的呀,陈庄主想不通,娇杏为什么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陈庄主紧接着又吐出来几口血水,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处于濒死的边缘,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房门的方向爬,他知道旺源正守在门边,也许他现在爬出去还有的救。 因为毒物已经侵蚀了大半的身体,陈庄主的每一步都爬行的异常艰难,在陈庄主的一生里恐怕再没走过这么艰难的路途,兴许这也将是他此生里走的最后的路! 陈庄主想必早已经明白这一点,可即便是明白,也没见他有丝毫的松动,他依旧执着地往外攀爬,从口鼻里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一路。 陈庄主一路攀爬,娇杏一路跟随,她咯咯笑着,仿佛是看戏法一般,对徘徊在死亡边缘的陈庄主充满着天然的好奇。 在陈庄主攀爬不动时,娇杏还会不断刺激他,似乎要给足他往前攀爬的信念:“庄主,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有一种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的感觉?对!我被你骗送到陆村、被旺源告知一定要堕胎时,就是这种感觉!你要了我,却不肯对我负责,你就该承受负心人的结果!现在你也要记住这种感觉!只有记住这种感觉,你才能在九泉之下记得我和孩子!嘻嘻!过一会儿,咱们一家三口就会团聚!我生时做不了陈夫人,现在陪你一起下黄泉,不是陈夫人也是陈夫人!” 刺激陈庄主一会,娇杏又去“鼓励”陈庄主:“庄主,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见一见夫人和少爷啊?说实话,我也想!我就想看看,他们见到你和我在一起,即将踏入死亡时的失控模样!庄主,你快点爬呀。爬快点,咱们一起见见夫人和少爷!少爷……呵呵……” 屋子里回荡着娇杏的笑声,她笑得是那样的欢畅,仿佛她刚刚不曾给人下毒,她也没有陪同着一起饮下毒液一样,仿佛她还有如花的岁月和锦绣的前程…… 一开始娇杏还能像没事人一般,跟在陈庄主的身后嘲笑他。等到她体内的毒素发作时,身体的症状几乎和陈庄主如出一辙,加上五个多月的孕肚拖着,更让她没有丝毫的行动之力。 娇杏腹痛难忍,口鼻都有鲜血开始往外溢出,她躺卧在陈庄主身侧不远的地方,喃喃道:“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不会让你们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旺源在外面等待许久,刚开始屋子里还有些响动,后来他甚至一度听到了娇杏的笑声。 旺源以为娇杏使出了些魅惑手段,到底勾住了陈庄主,或许此刻两人正相谈甚欢。 眼见时间越来越久,也不见陈庄主出来,旺源就忍不住去猜测,或许娇杏的孩子不需要打,陈家庄会再添一位小主子也说不定。 眼见得几个时辰过去了,旺源在外面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陈庄主或者娇杏出来。 按理说,陈庄主不是那样容易被人勾引,而且一勾搭就丢不开手的人。旺源除了听到娇杏的笑声,在整个过程中,就没听到过任何陈庄主的声音。 眼下屋子里静极,竟是一点声息也没有的样子,旺源越寻思越觉得里面的状况可疑。只是旺源还不敢立刻就进去查看,他站在门口颇有些迟疑地试探:“庄主?娇杏?” 旺源将话喊出,等了许久也没人回应。他的心一下子仿佛坠入了寒冷的冰窖,一个不好的猜想瞬间袭击了他的大脑。旺源几乎是一路跌撞着推开了房门,然后刚走进门里的他,却是爬着“走出了”房门。 房间里看到的一切足以让旺源崩溃,破碎的声音就梗在他的喉间,他张开了嘴,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不知过了多久,旺源才找到一点气力,嘶哑的朝着空寂无人的院落喊出一声:“天爷呀,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喊罢,旺源才想起来,今天陈庄主只带了自己来和娇杏见面。如今造成这样的恶果,他有着推卸不开的责任。 旺源再顾不得其他,一路连滚带爬的奔向陈启的院落。 旺源拍门的声音过大,陈启院落里的人都被他给叫醒了。 肖亮才给旺源开了院门,旺源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直往院子里闯。肖亮想说什么,眼见着旺源的背影里都透着张皇,他也就闭了嘴,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在旺源的身后。 陈启的衣裳还没穿好,旺源就直接跑到他面前跪下,哆哆嗦嗦的跟他禀告:“少……少爷!出……出大事了!庄主……他……娇杏……娇杏……” 父亲身边的贴身侍从,最得力的就是旺源和旺财两个。而旺源和旺财两个人当中,又以旺源略胜一筹。如今连做事一贯机巧的旺源都如此反应,想必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大事。 听旺源的话,这大事还和父亲、娇杏有关联,陈启想到娇杏的心机,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时再难维持平静,直接伸手把旺源从地上给拖到自己面前。 陈启的眼眸直视着旺源,语声沉沉地喝问:“我爹怎么了?娇杏又干了什么?” 旺源本就对发生的事恐惧不已,听到陈启如此喝问,更是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陈启眼见逼问不出事实,只得换了一种问法:“旺源,你现在告诉我,我爹在哪里?” 旺源哆嗦着,始终是一副说不全话的模样,陈启不耐地等了片刻,终于还是听到了旺源的回答:“在……在宜……兰……” 陈启不待旺源说完,已然朝着宜兰院的方向飞奔,二壮和肖亮不放心地跟随在陈启的身后。旺源在当地怔愣了一会,蓦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咬紧牙关也紧跟着跑向宜兰院的方向。 第370章 现场 一行人匆匆赶往宜兰院。 陈启是第一个到达的。 短时间里的极速奔驰,即便是常常练武强身的陈启也是气喘吁吁。 房间里的景象不可谓不惨烈。 陈庄主趴伏在地上,头微微抬起,脸上能看到的地方还蜿蜒着干掉的鲜血,他的十指往前勾抓,指间鲜血淋漓,一看就是即便在最后一刻都还在努力往前攀爬…… 娇杏则躺卧在陈庄主附近的地方,脸上表情极为狰狞,配合着脸上干涸的血渍,简直宛若地狱恶鬼一般。 陈启一到房间就径直奔向陈庄主的方向,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的把陈庄主从地上扶起仰靠在自己怀中。 陈庄主眼眸大睁着,眼里似乎有许多的不甘和愤怒。 陈启颤抖着手把陈庄主的眼睛闭合上,尽管陈庄主的身躯已然没有什么温度,陈启还是把手凑近他的脖颈处去查验。陈启的手贴合在陈庄主的脖颈处已是大半天,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跳动。他这才终于认清现实,父亲已然离去了。 心里一直强忍的悲伤到此再也收束不住,陈启痛苦地嚎叫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脸颊。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启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他的视线已经从陈庄主的身上转移到娇杏的身上,眼神里充满着刻骨的仇恨。 “旺源!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启的语声严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俨然已经有了一庄之主的模样。陈庄主的突然被害加速了陈启的成长,他现在已经不得不担负起一庄之主的职责。而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他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 原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旺源骤然被点名,此刻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少爷……少爷……饶命……是娇杏说的……娇杏说……在落胎之前……要见一见庄主……她让小的……给她备下一壶茶……说是要替那孩子……给庄主奉茶……以全孝道……小的完全没想到……她会下毒啊……少爷……饶命……” 二壮一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委实没想到只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事情竟然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更没有想到,娇杏竟然会如此的心狠,她放着自己的性命不要,还要残害陈庄主的性命! 望着陈启悲痛到极致的神情,二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陈启。二壮想起自己前几日还为娇杏跟陈启去求情,现在想起当日自己所说的话,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把那个女人给我丢到乱葬岗去!” 陈启语声冰冷、一字一切齿的说了一句,手撑在地面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微弯着腰,一把将陈庄主从地上给抱了起来。因为跪坐的久了,陈启的身体甚至趔趄了一下才在地上站稳。 二壮担忧地伸出手想去帮陈启,陈启却已经站稳了身子,他没有丝毫停留的抱着陈庄主,就从屋子里快速的走了出去。 肖亮和旺源两个人小声商量着如何处理娇杏的尸身,二壮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正怔愣着,肖亮凑到二壮的身边,伸手捅了捅二壮,提醒二壮赶紧跟着陈启。 二壮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跑出房间。他身上没有负累,脚步迈得就快,很快就追上了陈启。二壮知道陈启正处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因而并没有出声,只是心情沉重的跟在陈启身后。 陈启抱了陈庄主的尸身直往陈夫人的院子里去。 陈夫人的院子里并没有锁门,还维持着陈庄主临走时的样貌,只有一个小丫鬟守在屋里。 陈启一走到屋子附近,二壮就赶紧上前去叫门。门刚一打开,陈启抱着陈庄主就直奔卧榻而去。 开门的小丫鬟乍见陈启抱着陈庄主的画面,唬的差点惊叫出声。陈启并不理会,只把陈庄主安放在卧榻之上,才回转身去卧间去瞧陈夫人。 一进卧间,陈启就注意到屋里燃了安息香。他立刻上前把香熄灭,却并没想着尽快把陈夫人给叫醒。陈启静静地伫立在床前片刻,心里只愿母亲能够安享这最后的安宁时刻,于是转身又离开了卧间。 外间,二壮已经端来了清洗的水,他正要给陈庄主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陈启已经从卧间走了出来。 陈启走到卧榻边上,坐了下来。 二壮见状,把手里拧好的布巾递了上去。 陈启顺手接过布巾,一点一点地给陈庄主擦拭了起来。 湿润的布巾在脸上一点一点的滑动着,陈启擦拭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以至于给人一种非常郑重的感觉。 二壮见到陈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给陈庄主擦拭的模样,把头扭到一边,悄无声息的哭了。 擦拭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饶是陈启擦的再细致、再慢,也有擦完的时候。当陈庄主的身上再也擦无可擦的时候,陈启把手里的布巾递还给了二壮。 “你们都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陈启的声音非常的平静、冷肃,只是话里再没有一点点的温度。 二壮迟疑地看了陈启一眼,陈启只是微垂着头看着陈庄主。小丫鬟已经挪动脚步开始往外走,眼见马上就要出了房间。二壮脑子一热,极快速地小声对陈启说了一句“我就在外面”,然后才开始挪动脚步往外走。 二壮走出房间时并没有关上房间里的门,他实在有些不放心陈启。毕竟以往的陈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陈庄主的被害,无疑是一桩从根本上打击陈启的事。 从陈启对娇杏尸身的处理上,二壮就知道陈启的心里埋藏着巨大的仇恨。随着娇杏的死亡,这仇恨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埋藏在陈启的心里。二壮担心,陈启会被仇恨所累,做出一些疯狂的或者伤害自己的事。 二壮站在门口一直留神谛听屋里的动静,直到听到屋里呜咽之声渐起,他才慢慢放了心——只要陈启肯宣泄出来就好,憋着反而容易出事情。 陈庄主一走,陈家庄的担子就落在了陈启的身上。眼前陈庄主的身后事还需要料理,陈夫人面对陈庄主的死去也需要人安慰。即便陈启再悲痛,心里再痛恨,现实也不容许他过多沉溺,他需要冷静和克制。 第371章 不敢置信 陈夫人幽幽地从睡梦中醒来。 一室静寂。 她的手却被人牵拉着。 只是那人的手竟是非常的寒凉,让陈夫人心惊不已。 陈夫人想起梦里见到陈庄主跟她告别的情形,蓦然心慌,立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去看拉着自己手的那人。 恰逢那人也正抬头看她。 陈夫人看清那人,心里一松,原来是自己的儿子陈启。 只是不过瞬息的工夫,陈夫人的心里却又忽然警惕起来——启儿不该在自己的院子里歇息么,如今日头尚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他的脸上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启儿既在这里,那以往一直陪伴着自己安睡的兴哥又去了哪里? 陈夫人强摁下心头的不安,语调平静地问陈启:“启儿!你父亲呢?” 陈启微仰着头,把忽然又想要流出来的泪赶紧又憋了回去。仿佛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会惊扰了陈夫人一般,陈启看着陈夫人声音低微地道:“母亲,父亲……已经走了……” 陈夫人一直留意陈启的神情,听到陈启的回答,她的思想有一瞬间的停滞:启儿说他父亲走了——走了,他走到哪里?自他们成婚以来,除了她带着启儿回娘家,他还没怎么离开过自己,离开陈家庄…… 等等! 走了? 走了! 陈夫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陈庄主跟她告别的情形——启儿所说的“走了”,莫不是已经离开了人世?! 陈夫人再细看陈启的情形,发现陈启除了容颜憔悴之外,脸上更有些悲伤的情绪。陈夫人再难掩饰心底的恐慌,她立时抓紧了陈启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陈启:“你说你爹爹‘走了’,是不是你爹爹,已经不在了?” 事情发生之后,陈启的心里其实是一直排斥跟母亲说起这件事的。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将父亲身死的事一直隐瞒下去。可是陈启也明白,他不可能永远瞒着母亲,他甚至必须要亲口对母亲去说这件事。 陈启的眼睛和陈夫人的眼睛对视着,陈启希望自己在这一刻传递给母亲的,是更多的坚强和安慰。然后他冲着陈夫人极其郑重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轰的一声,陈夫人只觉的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自己的头部,她什么都看不清也感受不到了。脑海里只有不断响起又不断消失的声音:阿媛,再见了……父亲,已经走了…… 陈启的手搭在陈夫人的肩头,克制着力度微微摇撼着她。他的嘴里不停地喊着陈夫人“母亲”,一边试图说些话来唤醒她倏然远去的神志。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夫人才终于能听到陈启的声音。陈启在不断地跟她说:“母亲,你还有我,你要坚强……” 陈夫人的思想不由自主地跟着陈启的话去思考:对啊,她还有启儿! 可刚跟着陈启的话去思考,陈夫人的脑海里就又响起另一个更为清晰的声音:可是,她已经永远失去兴哥了! 一想到这个,陈夫人再难在床上待下去。她挣脱开陈启的双手,动作极快的起身,穿鞋,就要走到外间。 陈启赶忙上前牵拉住陈夫人。 他小心地看着陈夫人的脸色,语声轻微地对陈夫人道:“母亲,父亲……就在外面,咱们等下去看他……你不要让我、让父亲担心好不好?” 陈夫人一听陈庄主在外面,更加急迫起来,立马就要往外走,但奈何被陈启拉着,一时竟有些走不脱。 陈启的模样,竟是她如果不答应,就不放她出去的样子。 看着神情这样坚定、执着的陈启,陈夫人有些恍惚,她在陈启的身上忽然看见了自己丈夫的影子。 不! 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就这样死了,启儿还没有娶亲,他们说好了,要一起看启儿儿孙满堂的!而且在她睡着前,他还抱着她,跟她浓情蜜意了一番……她不相信兴哥会忍心丢下她一个人而离开这个世间! 或许启儿告诉她的话,仅只是小孩子不知深浅的玩闹话? 是了,一定是这样!启儿不是自小就有些顽皮的么…… 陈夫人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定感,她没有丝毫迟疑地冲着陈启点了点头,甚至还想着等一下见到陈庄主,就要把陈启给她开的这个“天大”的玩笑告诉陈庄主——她是不舍得教训陈启的,那就让陈庄主背着自己好好的去打一打陈启的屁股! 陈启看着自家母亲忽有些欢欣的模样,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几乎是搀扶着陈夫人从卧房走了出去。 陈夫人被陈启带到了卧榻旁。 陈启已然给陈庄主擦洗了身上,换过了衣裳。甚至为了怕陈庄主冷似的,陈启还给他盖上了被子。 只看着,陈庄主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只是除了没有呼吸。 陈夫人挣脱开陈启的手,走到卧榻旁坐了下来。她的手搭抚在被上,颇有几分娇憨地对陈庄主的尸身说道:“兴哥!你要睡怎么不到里面去睡!你不知道我还在生气么,怎么这一会不过来哄我了……” 陈启看着母亲跟父亲说话的声气,原本已经极度隐忍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他赶忙扭转过头,悄悄地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啪! 陈启正在极力收束自己的情绪,猝不及防之下却听到手掌击打的声音,陈启吃惊地看向母亲的方向,这才发现母亲正待扬起手掌再击打父亲第二下。 陈启赶忙上前搂住母亲。 而一直都极为平静的陈夫人此时却突然失控一般的挣扎起来,她一面哭叫一面簌簌地往下流淌着泪水:“兴哥!你起来呀!我刚刚已经打过你了,我现在不怪你了!你起来之后,身体就不会那么冷了!兴哥,你给我起来……” 面的陈夫人的哭叫,陈启只是极力地抱着她,任她发泄着心里的悲伤和痛苦。 陈夫人哭闹了一阵,挣扎了一阵,到底身子娇弱,在巨大的悲痛冲击之下,人忽然就没了声息。 陈启心里一慌,他知道二壮一直就守在门外,只一叠声地呼唤二壮,让二壮赶紧去叫府医。 二壮答应着极快地去了,陈启赶紧将软绵绵的陈夫人抱进卧间。 第372章 哀伤 府医极快地来了。 他被二壮一路催拉着,跑到陈夫人院中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府医心里还有些责怪二壮大惊小怪,等到他进入到主屋中,发现一动不动地躺在卧榻之上的陈庄主时,府医心里的那些小埋怨就自动消弭了。 今天的主院,透露着一股古怪。 二壮把府医带着直往卧间里去。里间床上的帘子早已经放了下来,见到府医过来,陈启赶忙把陈夫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府医也没耽搁,立马取出脉枕给陈夫人诊治起来。 不过小半盏茶的工夫,府医就结束了看诊。府医只说陈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激动,引发的晕厥。他即刻开了些安神补脑的药物,让小丫鬟跟着他去抓药。 屋子里一时又沉寂下来。 二壮静静地站在陈启的身侧,和他一起注视着帐幕遮掩下的床。虽说府医诊断陈夫人并无什么大碍,但陈夫人自昏倒后就一直没有任何声息,由不得人不为之担心。 二壮看了看眉头紧拧的陈启,既为陈夫人担心,也为陈启担心。一晚上的奔波加上精神上的消耗,不知道陈启能不能支撑得住。二壮正担心着,不料陈启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忽然抖颤了一下,二壮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陈启就着二壮的身体才站稳。 二壮本想搀扶着陈启到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陈启却就势环抱住了二壮的身体,他大半身体的重量也因此倾注到了二壮的身上。 或许陈启是身体疲累,想找个人依靠一会——二壮如是想。于是他果断地伸手环住了陈启。未几,二壮又在陈启的后背上轻柔地拍了拍,以示陈启可以放心的依靠他。 陈启果然懂得二壮的肢体语言,不过片刻,二壮的身上随之一重,陈启已然又放了些重量在二壮的身上。 那重量却也不是太重,正在二壮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二壮专心的支撑着陈启,不料陈启将头也依靠在了他的颈肩之上。温热的气息毫无遮掩地扑上了二壮的脖颈,二壮瑟缩了下——他和陈启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像如今这样亲近了,陈启的骤然靠近,多少让他有些些的不适应。 可随即二壮又极快地接受了和陈启的亲近,不只是因为以往两人常常亲近,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陈启需要安慰和鼓励。 陈启也只是依靠着二壮,并没有别的动作。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二壮以为陈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忽然就听见陈启说话的声音。 “二壮……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听到陈启用那样低沉、哀伤的语调说话,二壮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庄主的事发生之后,在外人面前陈启虽然极为悲痛,却一直都是极为坚强的。如今在一个人昏迷不醒、两个人清醒着的环境中,陈启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样脆弱。 随着身上分量的加重,二壮能感受到陈启心里的哀伤正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尽管支持的有些费力,二壮还是尽己所能的支撑着陈启的身体。 二壮知道,悲痛可以化为行动的力量,而哀伤,无法排遣的哀伤却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二壮只希望,自己能够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帮助陈启走出痛失亲父的阴霾。 第373章 明目张胆的觊觎 事实上,陈启的哀伤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止是因为要照顾待从昏迷中醒转的陈夫人,还因为陈庄主的丧事也要尽早的安排起来。 好在府中有得力的管事,配合着陈启一起操劳。陈启虽然劳累,却也不至于有什么差错。 陈庄主是被娇杏设计用毒给谋害死的,对外发的讣闻却不能实说,只说陈庄主是突发急病而亡。 办理丧事这天,素日和陈家庄往来的亲朋好友纷纷赶来,和陈家庄有些距离的赵府也派出了赵弘文、赵煜父子快马加鞭地前来吊唁。 陈庄主的丧事办的极具哀荣,丧事上所用的一应物事都是最好的。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排满了整条长街,所过之路几乎被白色的纸钱完全覆盖。 陈启克制、悲痛地做着身为人子该做的一切。连得知陈庄主身死后就一直卧病在床的陈夫人,也挣扎着由丫鬟搀扶着送陈庄主最后一程。 这几天卧病在床的时间,足够陈夫人接受陈庄主已然身亡的事实。故而陈夫人在陈庄主的棺椁入土安葬时,虽然仍旧悲痛,到底克制了许多——毕竟逝者已矣,活下去的人终究还需要活着。她即便不看别的,也要看陈启。陈启虽已经长成,在陈夫人眼中,终究还只是孩子。如今只剩下她和陈启相依为命了,她不能让陈启刚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 赵弘文没想到自家姐夫会突然殒命,明明是极为康健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姐夫死了,之前明艳的姐姐又憔悴到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地步,赵弘文看着觉得十分的心痛。原本吊唁过就该回程的,也因赵弘文的不忍心而耽搁了行程。 如此,倒正合了赵煜的心。 自从二壮跟着陈启离开赵地之后,赵煜委实过了一段抓骨挠心的日子。 二壮跟着陈启那样毫不留恋的离去,赵煜多少是有些负气和伤情的。这些情绪在赵煜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极为新鲜和罕见的。 只要想起二壮,赵煜的心里就总有些隐隐的酸痛。但不去想他,赵煜又觉得自己没有着落,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空落落的。 心里的好胜心一下子全上来了,赵煜不信邪,他觉得自己也不一定非二壮不可。尤其是在他都跟二壮提出邀约,却被二壮明明白白的拒绝之后。 赵煜作为一个精明的、善于玩弄人心的人,骨子里其实比一般人都要骄傲得多。二壮的拒绝于赵煜而言,虽然表面上他或许不在意,但内里却着实的在乎。 更何况那时的赵煜对二壮,动了那样热烈的心思——任何人的热情受到了猛然的挫折都不会好过,赵煜虽善于操纵人心,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他有一般人的情感,因为更懂人心,所感受到的落败的情感也比一般人更甚。 这种挫败感几乎让赵煜质疑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有问题,竟然连一个小厮的心都搞不定——或者是,怎么竟然会想去搞定一个小厮的心。 故而在二壮走后,赵煜先是疯狂忙碌了一阵,结果他发现,忙碌只会让他的身体疲累,他的内心却始终清楚的记得他喜欢二壮、想要和二壮在一起的事。 为了填补自己疯狂叫嚣的内心,赵煜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主动地周旋在以往的那些佳丽圈子里。但他越是混迹于脂粉堆中,越忘不掉那个清新、灵动的二壮。 最后赵煜不得不屈服自己的内心,他终于跟自己的内心屈服,他真的非二壮不可。 赵煜原本就打算开始在陈地经营生意的,如此他就有借口常常到陈地去,离二壮也更近一些。 在他悄然着手做这一切的时候,正好接到了陈庄主病逝的消息。 虽说陈庄主的病逝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也确实不该成为赵煜借机接近二壮的一个契机,可赵煜的内心里还是隐秘的升起了一种欢喜。 赵煜和父亲得到消息时,本就有些晚,为了赶上丧礼,就必须要快马加鞭。但赵煜赶路就不能用快马加鞭来形容,他简直是疯了一般在赶路。父亲只道他和陈启感情深厚,但他却知道自己真正想见的是谁。 及至见到陈启,也就见到了一直紧跟在陈启身边、尽心尽力顾念着陈启的二壮。 赵煜的眼睛总忍不住在二壮的脸上流连,他发现一段时日未见,二壮的身形又苗条了许多,却更显得腰是腰臀是臀,举止行动间惹人遐思。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也更见清秀,眉宇唇鼻之间,透露着一股柔润的秀美。 要不是赵煜的脸上一派哀悼的神色,二壮又站在距离陈启极近的地方,赵煜那样望着二壮,几乎立时就要露馅。 也就只有陈启知道赵煜的心思。 只是因为是父亲的葬礼,赵煜又跟着舅父赵弘文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奔丧,即便知道赵煜心怀不轨,陈启也只得咬牙忍耐。不过陈启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的冰冷,却因为是葬礼的关系,只让人理解为他哀伤太过。 父亲离世之后,在陈启的心里,他在这世上就只有母亲和二壮两个亲人。 家庭的骤变,也让陈启彻底看清了一些东西,认清了一些现实——世事变幻无常,在有能力的时候,总要尽力去抓住一些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否则等到时过境迁,一切就都悔之晚矣。 故而,陈启更加坚定了和二壮在一起的想法。陈启决定,不管未来如何 ,哪怕会遭世人耻笑,他也要把他和二壮的关系公之于众,让二壮在世人面前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陈启早已将二壮视为一生的伴侣,此时赵煜的窥探,让陈启从骨子里觉得反感。陈启冷笑,父亲才刚走,就有人明目张胆地上门要跟他抢夺二壮了。 为了自身的尊严,也为了守护自己的爱人,陈启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赵煜任何的可乘之机。 第374章 后知 为了怕陈夫人多想,陈启并未告诉陈庄主死亡的真正原因。 故而陈夫人所知道的,跟外界那些人知道的差不多——陈庄主是因为骤发急病死的。 只不过陈启并不知道的是,陈夫人虽然并未知道事情的全貌,却也并不相信陈启告知的原因。陈夫人本能的觉得自家夫君的死有些蹊跷,但因为陈启极力隐瞒她,她也并没想着当着陈启的面去揭破一切。 陈启选择这样做,必然有他这样做的原因。陈夫人相信儿子,却也一定要弄清楚自家夫君死亡的事实,否则她死都不会瞑目,而在她心里早已经有了问询的人选。 赵弘文来看自家亲姐。他神情颇有些哀伤地劝慰自家姐姐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她总还要顾念着陈启。 陈夫人叹息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弘文静默了一会,又道:“母亲和父亲听说了姐夫的事,当时就急得病倒了。因要照顾两位老人,清怡和她母亲就留在了家里。临行前,母亲还把我特地叫到面前交代,让你万事想开些,再难的日子总要过下去……” 陈夫人听弟弟提起母亲,一时没忍住,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落了下来。 赵弘文陪着陈夫人,又劝慰了一阵,眼见陈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这才离开。 陈夫人却并未休息,而是让身边的人把旺源和旺财两个找到自己的院中。 旺源和旺财两个听到陈夫人的传唤,心里难免惴惴,但陈夫人的命令又不得违抗,因而两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陈启早已叮嘱旺源,不能让陈夫人知道事情的原委。 娇杏毕竟是母亲一手挑中并提拔过来的,陈启怕母亲知道是娇杏毒害了父亲,心里会生出愧疚,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最终害了父亲。 旺源和旺财两个面对陈夫人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想多说,但最终还是架不住陈夫人上位者的威势和要把两人发卖出去做苦力的威胁。 两人最终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陈夫人说了。 陈夫人早已经听得泪流满面,她果然像陈启担心的那样自责不已。 陈夫人后悔不迭,如果不是她当初买下娇杏,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或者即便把娇杏买下了,不把她带进陈家庄,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一切的一切,都从陈夫人最初的一个动念开始,却以娇杏的动念结束。 看似掌控别人命运的人,却最终被别人掌控了命运。 旺源和旺财眼见陈夫人静默不语,一时都极为慌张。两人虽然有心说上几句开解陈夫人,却因为人微言轻,只得作罢。 两人已经默立半天,陈夫人再未有任何的吩咐,他们彼此互视一眼后,极默契地悄摸摸的退了出去。 及至到了外面,旺财跟旺源小声商量:“夫人已经知道了的事,要不要和少爷说?万一夫人想不开,你我都要担责……” 旺源寻摸了一会,冲着旺财点头道:“这肯定是要说的,而且要赶紧说。你让夫人身边的丫鬟警醒着点,我去跟少爷说。” 两人匆匆商定,旺源匆忙间往院外跑去,旺财则跟小丫鬟去交代。 第375章 陈母的打算 陈启正在跟管事的商量事情,一眼就看到旺源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陈启心里骤然发紧,上一次旺源火急火燎跑到自己院中时,是父亲被毒害,这一次…… 不等旺源靠近,陈启就迎向旺源,一把抓住旺源的衣领问他:“怎么了?!” 没有铜镜,陈启自己是没办法看见自己的神情的。旺源却被陈启严厉的容色所慑,哆嗦着不太敢出声。倒是一旁的管事替旺源说了两句:“少爷,你先听旺源说说,兴许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陈启这才松了抓住旺源衣领的手,没好气地问他:“你现在给我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管事和陈启的对话,让旺源不由得暗中叫苦。他要回禀给陈启的,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但他却又不得不回禀,否则因此生了什么事端,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夫人已经知道了……庄主的事……小的怕……” 旺源尽管胆怯,还是把事情如实的跟陈启禀告了。 陈启一听,眼眸立刻冰冷地瞪向旺源的方向。旺源正瑟缩的工夫,陈启已然一撩衣袍快速的跑了出去。 管事的看着旺源,摇头叹息:“你呀,平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一会儿就这么拎不清呢!” 旺源无力地张了张嘴,他也不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陈庄主未被害前,他可是主子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现在陈庄主骤然被害,他没了之前的地位不说,在陈启面前,更是成了和娇杏一样的祸水一般的存在!娇杏害完人一蹬腿走了,他如今满腹委屈又找谁说去! 陈启赶到陈夫人院中之时,旺财正守在院外,小丫鬟颇为尽责的守在陈夫人附近。陈夫人却只目光呆滞的坐着,并不发一声。 陈启挥手让小丫鬟出去,放慢了脚步挨近陈夫人。 陈夫人这才发现陈启,脸上随即朝着陈启露出了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 。 陈启语声低微地问自家母亲:“父亲的事……您都知道了?” 陈夫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陈启面色紧张地看向陈夫人,试图安慰她:“母亲……你不要多想……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从一开始,陈启就对陈夫人隐瞒娇杏是始作俑者的事实。此刻陈启这样说,陈夫人自然懂得陈启的良苦用心。 陈夫人的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决定,嘴里却顺着陈启的话音道:“我知道的,我不会多想。眼下你父亲去了,就咱们两个相依为命,我做什么都会顾念着你一些,你放心。” 陈启得到母亲保证似的话,稍稍放下了心。不过陈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的心突然的揪做了一团。 “只是如今你父亲走了,我现在每天待在陈家庄里,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我想着到栖霞寺去暂住一段时间,顺带着给你弟弟……和你父亲诵诵经。” 陈夫人面色平静的叙说。 陈启知道,母亲已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虽然不舍得母亲离开,陈启却清楚能够换个环境,有点事情作为寄托,对母亲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于是陈启冲着陈母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第376章 莫名其妙的晒书 赵煜自陈庄主办完丧事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二壮。 陈启好像一早就察觉了他的心思,在之后的时间里就不大让二壮露面了。 而赵煜还留在陈家庄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着和二壮再见上一见,好好的相处相处。眼下被陈启这样一安排,他心里的愿望没达成,眼瞅着又快要离开陈家庄了,赵煜的心里多少有些焦急。 陈启不知是真的在忙,还是有意地躲他,这两天也不见踪影。 赵煜找不着人,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庄子里闲逛。 其实也并不是漫无目的,赵煜虽然极少来陈家庄,却也对陈家庄的布局有些大致的了解。他在寻找陈启的院子,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二壮此时应该在陈启的院子里。 赵煜问了路过的仆人,得知陈启所住的清风院就在前面,于是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行了不过大半盏茶的时间,赵煜就到了清风院的门口。 清风院院门大开,赵煜没有丝毫犹豫,信步走了进去。 院子布置得很有陈启的风格,只简单的种了些花草树木,大片空地上安置了兵器架,一看就是练武的场合。 让赵煜意外的是,此刻院中的空地上竟然晾晒了许多书。 赵煜抬头看了看日头,今日虽有太阳,但时令却不是晒书的好时候。 赵煜对练武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书、账目之类的却有着天然的兴趣,不需要人指引,赵煜只向着空地上晾晒的书本走去。 不过走了十几步,赵煜就来到了晾晒书的地方。他随手翻看了几本,有游记,有志怪类的小说,还有一些六艺、诗赋等书籍,中间不乏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孤本。 书籍的品类也算齐全了。 赵煜正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本古籍,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他虽然沉浸于书本当中,却仍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来人。一看之下,赵煜顿时欣喜若狂,连书也不看了,直接奔着手上抱满了书本的二壮而去。 二壮也不知道陈启这两天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就可着自己的院子使劲折腾。 昨天让二壮给院子做大扫除,把所有的犄角旮旯都弄了一遍;今天一大早起来,更是吩咐他把书房里的书都晒一晒。 二壮提醒陈启,如今的天气,太阳也不热烈,真的不适合晒书。但陈启的想法却是,根本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他就是打定主意要晒一晒书。 谁说只有天气合适才能晒书的?天气不好的时候,人不照样要吃饭、做事? 这是陈启的原话。 陈启是少爷,是一庄之主,说的话、做得事哪怕再毫无道理,二壮也只得屈服。于是今天他认命地开始倒腾起了书房的书。 二壮正忙得不可开交呢,刚从书房抱着书出来,就看到自己的晒书场地多了一道修长的男子身影。 那身影因为是背对着二壮,二壮并不能瞧清楚他的面容,但二壮可以肯定那人并不是少爷。二壮为了弄清楚来人的身份,抱着书刻意加重脚步向那人靠近。那人一抬头,二壮才发现他是赵家少爷赵煜。 二壮这才想起赵煜是来参加陈庄主葬礼才来到陈家庄的,因为其父赵弘文和陈夫人姐弟情深,故而葬礼结束他们父子两个还留在此地安抚陈夫人。 来者是客,更何况还是曾在赵地照拂过自己的赵煜。眼见赵煜满脸堆笑的朝自己过来,二壮赶忙整理脸上的表情,也朝着赵煜微微一笑。 第377章 又见执花 “二壮!这样的天气怎么晒书?” 赵煜凑近二壮的身边,伸手拿过他抱着的书册,一边帮他往铺着的布单上摆,一边跟他叙话。 二壮见赵煜一来到院子就开始帮自己干活,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少爷说,要晒一晒书……” 赵煜听到二壮的回答不由暗中龇了龇牙:他就知道!他这么多时日没看到二壮,果然是陈启这小子在搞鬼!在不适合晒书的日子晒书,用晒书的活计来拖住二壮不让他有跟自己碰面的机会,亏陈启那小子能想得出来! 不过纵是陈启纵是动了歪脑筋又如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现在不还是见到了二壮! 赵煜把书晾好,心情极为喜悦,主动说要帮助二壮晾晒书。 二壮正愁满屋子书不知道要晾晒到什么时候,欣然同意赵煜的加入。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陈启的书房里去。 二壮一进入书房就指引着赵煜直奔书架,赵煜也不含糊,抱起书架上的书就直往外走。 两人交替着来回抱了五六次,再回到书房的时候,赵煜就提议要歇一歇。 二壮想着赵煜是客,总不能有把客人给累瘫的道理,于是就停下来,陪着赵煜在书房里歇息。 说是歇息,赵煜也不闲着。他一面跟二壮叙话,一面好奇地在书房里翻看一些陈启以往的一些诗词、画作。 因为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二壮也就由着赵煜去了。 赵煜翻看着,忽然对架子上的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长条盒子感起兴趣来,他好奇地问二壮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二壮也没怎么翻看过那个盒子,因而凝眉思索了半天,一时也不能说清楚。 赵煜人高腿长,伸手毫不费力地就把那个盒子拿在了手里。 二壮也有些好奇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他凑到赵煜的身边一起观看。 盒子被赵煜轻轻松松地给打开了,里面赫然躺着一卷卷好的画轴。 赵煜一时对里面的画,非常的感兴趣。 他一眼就认出,保存画作的是一个造价极其昂贵、防腐又防虫的盒子。赵煜料想自己会看到一幅传世大家的名作,他想不到陈启竟然还有收藏名画的雅兴。 赵煜走到桌前,从盒子中取出画作。非常小心地把画作徐徐展开。随着画作的慢慢铺展,赵煜终于看清楚了那幅画作。 那是一张人物画。 看着画作上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赵煜一时有些迷惑,是该叫少女执花图还是该叫少年执花图? 画作上的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虽然年岁不大,但胜在面容俊秀,眼眸含情,执花的动作柔美自然,看起来非常的赏心悦目。 赵煜盯着执花人看了又看,只觉得那人的面容越看越熟悉,竟有几分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二壮却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幼年时,陈启有一次画兴大发替自己画的画作。只是二壮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这幅画竟然就放在自己的眼睛时时能看到的地方,还被保存的这么完好。 第378章 确认画中人 赵煜微拧着眉,他被这幅画作已然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赵煜是个颇为成功的商人。商人整天做的事,不是和货物打交道,就是和人打交道。赵煜的记忆力十分的不错,简直是出类拔萃,他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让他觉得异常熟悉,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人。 二壮看着赵煜仔细研究画作的模样,知道他是对画上的人起了兴趣。他思索了片刻问赵煜:“赵公子可是觉得画上的人极为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见二壮的话,赵煜这才从画作上抬头,看了二壮一眼。只一眼,赵煜就知道画作上画的是谁了。 那画作上画的人物,根本就是幼年时的二壮啊! 因为整幅画作除了在旁侧上写了“执花图”三个字,并未有任何关于人物的介绍和画作完成时间的标注,在完全没有任何提示之下,赵煜要一下子猜中,还真有些困难。 二壮已经从赵煜极为惊愕的神情中,知道了他已经猜中了画作上的人是自己,遂不再多话,只是看着赵煜微微地笑了起来。 赵煜看了看画作,又抬头看了看二壮,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幅画作上画的,的确是幼年时期的二壮。 能把二壮画的如此传神的人,不用二壮说,赵煜也知道是谁了。 因为知道了画作上的人是二壮,赵煜又起了细细观画的心思——他之于二壮,已经错过太多太多,此刻的他,只想更多的去了解二壮,贴近二壮,触碰到自己以往不曾触碰过的那个人。 因为重新观察又观察的极为仔细,赵煜根据陈启画图中描绘的花枝投下的阴影和对月色的渲染,发现整幅图画的是月夜中的二壮。 那时的二壮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手执一枝花,正站在斜照的月影当中。而他那张在当时就雌雄莫辨的脸,正半隐在花枝投下的阴影中。 赵煜的眼睛在画图中二壮的面部细细的逡巡,之前观察的极为潦草,他只是觉得画中人的眼眸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情意。此时再看,才发现画图中的二壮的眼眸被勾画的极具妙处。 画册中的二壮的眼睛,虽然被勾画的并不算大,线条却极圆润优美。整双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明净清澈、温柔沉静,它们又是那样的深邃,仿佛有无尽的星光正流转其间,吸引人不断地想要沉湎在他的眼眸之中。 不得不说,绘画的人是极其了解二壮并善于发现二壮的美的。赵煜虽然没有见过幼年时的二壮,但根据现在的二壮并不难猜测他当时的样貌。 在赵煜看来,整幅画作已然把二壮整个人的特性从内到外的发掘出来。在陈启的笔下,二壮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又极其耀眼的光芒。 当然,画中人的韵致被把控的极好,离不了画作人的细笔勾描。赵煜从整幅画作的构思和运笔,已然看出陈启对二壮浓厚的情意。 画作上的二壮看起来极为幼小,也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但陈启似乎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把二壮放在心上了。 赵煜几乎是怀着求知的心,去研究画作上年幼的二壮。只是研究的越多,心里的酸涩和失落就越多。 陈启终究是比他要早太多认识二壮,陈启和二壮之间朝夕相处,一定有许多极为珍贵的时刻。他真的只能作为一个后来者,羡慕的看着他们那些不为他知的过往。 第379章 观作画 二壮见赵煜长时间的盯着画作不动,心里颇有些好奇:一幅画作而已,几息的工夫就可以看完,即便再看仔细一些,也不过再多看个几十息的时间,但赵煜却花了很长的时间盯着画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二壮正想着问赵煜,赵煜却抢先跟二壮开口:“你不是一直要找寻你的家人么?人海茫茫,光打听消息只怕没什么效果。我看这幅图将你画得就不错,人的长相都会变的,你父母想必也只记得你走失前的样貌。不如按照这幅图多描摹几分,四处张贴出去,你父母只要有机会看到,总会认得出来。” 赵煜的说法,就像一盏明灯一样点亮了二壮的识海,二壮的眼眸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赵公子,你说得办法不错!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只是如果按你说的那样,肯定要找到临摹的画师……我们家少爷虽然擅长作画,但庄主的事一出……” “不用找画师,我就可以啊!二壮,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也很擅长丹青的……” 赵煜一听二壮同意自己的做法,立刻高兴地毛遂自荐,脸上的神情仿若拿下大笔订单一样。 二壮倒不知道赵煜也是个丹青能手,一听之下极为兴奋,当即就请赵煜帮他摩画。 书房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二壮帮赵煜张罗好要用的东西,赵煜轻沾笔墨立即开始仿画。 赵煜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极擅长丹青的描绘,一勾一划之间图画已颇具模型。 二壮虽然跟着陈启识了不少的字,但绘画上却没怎么学过。如今眼看着赵煜纯熟的画法,脸上流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 赵煜一边作画,一边还留有心思注意二壮的情形。他发现二壮对他作画极感兴趣,忙招手让二壮近前观看。 二壮其实有着极强烈的求知心,赵煜让他近前观看,他也没有推辞,一直走到赵煜的近前,近距离观看赵煜挥毫泼墨。 赵煜本就想和二壮亲近,如今好不容易借着作画的名义接近二壮,二壮未曾排斥不说,反而显得极为主动的和他贴近,心里的愿望得成,他已是十足的高兴。 二壮站在赵煜的身侧,低倾着身子垂首朝赵煜靠近,以便能看清楚赵煜的笔下。 赵煜为了在二壮面前表现,一面使足了力气仿画,一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二壮眼神和肢体接触的机会。 对于赵煜的靠近和他跟自己之间的眼神的交流,二壮并不觉得有什么。二壮反而以为赵煜这人待人和善、善于照顾人而已。 在二壮看来,以往他和陈启在一起识字时,两人之间也常常极为亲近。眼下他和赵煜在观画时的距离,比之往常他和陈启的距离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是,这只是二壮自己的看法。他和赵煜在一处作画、看画的情形落在陈启的眼中,却是另一幅情形。 陈启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让二壮远离赵煜的视线,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被赵煜钻了空子。赵煜不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院落,更背着他和二壮如此贴近、眉来眼去。一瞬间,陈启只觉得一股郁愤之气直冲自己的脑海。 第380章 情敌相见 赵煜细笔勾描图画的关键部分。 二壮已然被勾起了强烈的学习兴趣,为了更清楚的看清楚赵煜的笔法,不自禁地朝着赵煜的身旁又靠了靠。 身旁传来二壮清浅的呼吸,两人肢体间更是传来温热的碰触。赵煜心头欢悦,眼角眉梢似乎都流露出一股无法遮掩的春意 。 看着赵煜和二壮两人相亲相近的情形,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房门口的陈启再也无法忍耐。 以往陈启只觉得自己和二壮看起来像一对璧人,现在突然作为一个旁观者,旁观了二壮和赵煜两人竟然也能如宛若珠联璧合在一处的情景,陈启由不得即刻产生一种强烈的嫉妒之意。 “赵煜!二壮!你们在干什么?!” 陈启冲着二壮和赵煜大喝一声,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星子了。 二壮正全神贯注看赵煜作画,猝不及防听到陈启的大喝声,顿时吓了一跳,本能地抖颤了一下。 赵煜的状态却是如常,他神情自若的放好画笔,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向陈启,淡笑道:“我和二壮并未做别的,二壮想要寻亲,这不,拜托我帮他摩画几幅画而已。” 听到赵煜的回答,陈启的心猛然紧缩起来:二壮要寻亲?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他跟赵煜说却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他和赵煜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二壮宁愿跟赵煜说,也不和自己说,他是不再跟自己亲近了么? …… 随着一个个问题先后跑进陈启的脑海,一阵阵失落也不由自主地涌进陈启的心田。陈启早已忘记心中刚刚还在燃烧的怒火,眼睛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二壮。 或许是陈启目光中的含义太多,又或许是二壮觉得自己一直对陈启隐瞒自己要寻亲的事,二壮并不敢回视陈启。 赵煜的眼神在陈启和二壮之间来回穿梭,眼神闪烁间已经遮挡在二壮的身前。 陈启的眼前没了二壮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赵煜那张虽然淡笑着,却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欠揍的脸。陈启的眼眸立时布满了森森的寒意,和赵煜的眼神碰撞在了一处。 看见陈启在自己和二壮面前吃瘪的模样,赵煜脸上的笑容越积越多,话语间都带着一股志得意满的意味:“二壮要寻亲的事,竟是没和你说么?唉呀,都怪我,怪我,怎么嘴这么快……” 二壮只当赵煜在陈启面前是好心地替自己找补,只是他可能没考虑得那么周详,没用那么合适的言辞。二壮隐在赵煜身后,忍不住扯了扯赵煜的衣服,想让他别说了。 赵煜感受到了二壮的动作,他立刻扭转身形看向二壮。二壮扯住赵煜衣服的手,一下来不及收回,就暴露在陈启的眼前。 本来还对二壮和赵煜关系存疑的陈启,看到二壮手扯赵煜衣服的亲密画面,脑海里顿时如遭雷击——此刻在自己面前,二壮和赵煜两人都一副拉拉扯扯的模样,那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两人还不定亲密成什么样子! 陈启一想到这,脸上再难维持平静,只深深看了一眼二壮露出的身躯,猛然回头走出了书房大门。 第381章 仿字 陈启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二壮才敢转过头。 赵煜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二壮:“怎么胆子这么小?你就那么怕陈启?你看我,我可不怕他!你这么怕他,还在他身边侍候什么?干脆跟着我去赵府得了!我脾气好,可不会像他那样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你看……” 听了赵煜的话,二壮颇有些嫌弃地对赵煜翻了翻白眼:“你当然不怕少爷!又不需要你去侍候他!我们这些做小厮奴婢的,肯定要听从主人的命令,我不怕他成么?不过你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把我要寻亲的事告诉少爷不说,还好像怕他没听明白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背后拉你,是提醒你不要再往下说了,你止住话就好,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转身!现在倒好了,我刚刚的举动肯定被少爷看到了,少爷保不定又会多想什么!” 赵煜眼看着二壮一边说话,一边流露出的气鼓鼓的神情,只觉得这样的二壮鲜活的可爱极了!赵煜当然不会告诉二壮,自己刚刚的举动就是故意为之的,他的目的也就是在二壮和陈启之间制造嫌隙,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插在两人中间,从而可能得到二壮的垂青。 面对二壮的指责,赵煜只哈哈一笑地遮掩过去:“对不住!对不住!我真没想到你没和陈启说你要寻亲的事!刚刚我正和陈启说话,你在背后拉扯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一时没过脑就转身看你去了,我也不知道你拉我的动作会被陈启看到……我跟你赔罪……” 二壮虽对赵煜刚刚的言行有些不满,但赵煜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寻亲的事才会在陈启书房里画图,被陈启给撞到的。 如此一想,二壮觉得一切事情的争端都是从自身才开始的。 此刻听到赵煜说要给他赔罪,二壮连忙拒绝,只说一切都是误会,他自会跟陈启解释清楚。今天劳烦赵煜帮他画像,他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怪罪他什么。 两人就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几句,二壮看赵煜摩画的画像还差一些,干脆就让他把缺的部分添画补足。 赵煜略施小计就把陈启给气跑了,此时二壮又近在眼前,心里已是极为满足。同样是摩画,笔下的感觉都和刚刚不一样。 赵煜又画了一会儿,忽然就跟二壮说自己口渴了。 二壮这才想起自赵煜进门忙活到现在,他连一盏茶水都没奉上过。二壮赶忙跟赵煜致歉,起身去张罗茶水去了。 赵煜眼见二壮离开,忙置换了毛笔,重新沾取墨汁,在自己摩画的画上仿照着陈启的字迹,在同样的位置写下了“执花图”三个字。 赵煜有一项不太为人所知的天赋:非常善于模仿人的字迹。被他模仿的字迹和真正的习字者写下的字迹,往往差别不大,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如今赵煜照着陈启的字迹写下的“执花图”三个字,果然和陈启的原始字迹没差多少。赵煜自己见了,都不由得赞赏自己仿写字迹的高超。 第382章 偷梁换柱 赵煜轻吹自己刚刚写就的“执花图”三个字,想让刚写就的墨迹早点干透。 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脚步声,赵煜赶紧把陈启画的原画和自己刚刚摩的画掉个个。 二壮刚一进来,就发现赵煜已经把画画好,正好整以暇地露出笑,似乎专门等着他过来一样。二壮把茶刚端到桌子上,赵煜就伸手取过茶杯,一揭杯盖饮起茶来。 赵煜的动作实在太快,二壮关于“茶有些烫”的话还在嘴里囫囵着要出来的工夫,赵煜已然饮了一口茶汤入口。 二壮的脸上瞬时笼上尴尬的神色——果然是他待客不周,以至于把赵煜都渴成这副模样么? 一息之间,赵煜的脸上果然露出了被烫到的神情。赵煜极快地啪的一声吐出茶水,舌头来回忽闪,手更是不停地给烫到的舌头扇风。 看到赵煜颇为痛苦的模样,二壮脸上不安的神色更甚:“赵公子……对不住……对不住……茶水有些烫……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过,你喝的委实有些太快了……” 赵煜自然不会去责怪二壮,只大着被烫到的舌头说让二壮不必自责,也怪他喝茶水喝得太急等等。 二壮赶忙又给赵煜端来凉了的茶水漱口,赵煜噙含了一阵这才微微好些。 赵煜把陈启画的那幅画卷起,只说自己已经临摹好了,就拿这幅画作为模板仿画。 二壮看着桌子上还遗留了一幅画,只当桌子上铺展着的是陈启的原画,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陈启画的画已经被赵煜给调包了。 烦劳赵煜辛苦了大半日,还把他的舌头给烫伤了,二壮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赵煜却浑不在意,只说二壮现下记着他的好就成。只求未来的某一日,二壮在陈启身边待不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和他说,他会第一时间过来接二壮。 二壮自思除了他替自己赎身离开陈家庄,或许不会出现那样的时候——陈启虽然偶尔会发些脾气,终究还是个非常好的主子。 只是赵煜毕竟刚帮过他,二壮并不想拂逆他的好意,让他难堪,只冲着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赵煜神鬼不觉地换成了画,又得到了二壮的许诺,心里喜不自胜,跟二壮告别后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二壮在赵煜走后把执花图重新装入盒中,站在凳子上把装画的盒子重又放在了架子上。等他把书房中用过的器具重新清洗归位,一切都做好,眼瞅着就到了午膳时间。 自从陈启接手了陈家庄之后,肖亮就常被陈启派出去办事,二壮通常只有晚间的时候才能够碰到他。 二壮时常怀念和肖亮一起结伴去厨房用膳的日子。现在在厨房用膳的人虽然依旧有很多,但没了素日吃饭的搭子,二壮总感觉再好吃的饭食也好像少了许多滋味似的。 想到书房里还有许多书没有晾晒完,二壮赶紧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一用完膳,二壮就赶紧往陈启的院子里赶。 第383章 失控 院子里铺设的用来晾晒书本的布巾和席子,早已经用完了。 二壮为了晾晒书房里其他的书,一回到院子里,就先收拾起布巾上的书。 为了搬运的快些,二壮这次收拾的书本有些多。就是因为太多了,他不得不咬着牙、半弯着腰,几乎是竭尽全力地才把那些书抱进了书房。 书本被啪的一声放到了书桌上。 身体上的压力骤然一减,二壮对着那些放在书桌上的书本不由吐出了一口长气。 紧接着,从进到书房就一直低垂着头的二壮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种强烈的被人窥看的感觉,让二壮的身上蓦然发紧。 二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书桌的正前方看去。 陈启赫然端坐在椅子上,正一眼不错的盯视着他! 乍然在一个以为无人的地方突然看见个人,二壮本就有些惊跳;偏偏那人又是自己上午还对之心有所愧、躲避不及的陈启,二壮惊跳之外更添恐惧。 二壮的脚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强忍住想逃跑的想法,面上笑得颇有几分牵强:“少……启哥哥!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啊?你……不忙么?” 陈启看着在自己面前强做镇定的二壮,心里之前被强压的妒意再次翻涌而出:二壮竟然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忙么”——二壮就这么不乐意看到他?!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二壮难道忘了,这是他的地盘,他想出现在这里就出现在这里! 他不忙么? 他忙!可是他再忙,也不会忽视后院已经起火的现状、他的心上人几乎已经要叛离他的事实! 陈启心底里苦苦压抑的怒火和妒火一瞬间猛然上涌,无风自涨,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成燎原之势。 二壮被陈启沉沉的目光所迫,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看陈启,匆忙中支吾道:“启哥哥,你在外面忙碌了一上午,想必也该累了,先坐着休息一下,我……我去收书。”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陈启却在二壮说话时,就已经推开了座椅,直往二壮面前来。 二壮再难镇定,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书房房门处走。 只是在他将将步出房门的刹那,被陈启展臂一抱,给抱回了书房。 二壮脑海中闪过上午的情景,不知道陈启会怎么处置自己。他的心慌作一团,手掰扯着陈启的手、脚更是使劲的挣扎,只想脱离陈启的掌控。 这也是二壮第一次见识到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被陈启搂抱着腰的二壮,只感觉陈启的手如铁臂一样强悍,他用尽全力的挣扎,在陈启那儿如石牛入海一样根本就不够看。 陈启无视二壮的挣扎,把二壮抱回了书房,一个转身的工夫,二壮的身体已经被重重地抵靠在了墙壁之上。 原本还有机会踢蹬的双腿,此刻已经被陈启强行分开挂在了他的腰际;二壮的手,也被陈启用一只手拉扯在了一处,固定在了墙上——二壮全身上下,能动的也就一张嘴了。 身上紧贴着他的男性躯体,传来坚硬和热烫的感受,让二壮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故而,已经完全处于颓势的二壮,还想再挣扎一番。他的脸上挂满了笑,讨好般地对陈启道:“启哥哥……启哥哥,二壮知道错了,你放过二壮好不好……二壮以后必定当牛做马……” 紧急时刻,二壮被激发了本能。他自己或许没注意到他哀求陈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女子的柔媚声线。 陈启在赵煜那里感受到巨大的危机之后,本就想对二壮做点什么来确定自己对他的所有。尽管此刻的二壮说的是拒绝的话,但二壮在不觉间散发出的柔媚,在陈启看来,无疑是对他发出了进一步的邀请。而心里对二壮的渴慕,早已经让陈启迷失在一声声“启哥哥”里。 二壮的话还没说完,陈启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住了二壮的嘴唇。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亲近了。 随着癸水的到来,二壮身上的女性意识也在一步步觉醒。虽然依旧没有人教导二壮,二壮却从自身本能的觉出,他和陈启以往那些亲亲抱抱的情形有些不对。 最开始的时候,二壮还能摇晃着头,紧闭着双唇拒绝陈启的亲吻。 但陈启对亲吻二壮却势在必得,他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捏二壮的面颊。如此,二壮便被迫着向陈启张开了嘴。陈启的唇就在这时向着二壮的唇俯压过去,湿濡、温热的舌头探进了二壮的口中。 陈启在二壮的口中品尝到了久违的甜蜜,从灵魂到身躯都在发生巨大的颤鸣。 此时的二壮就像个充满吸引力的旋涡,不断拉扯着陈启,让他的身躯脱离自己的掌控。 二壮的身体原本就被陈启紧紧抵靠在墙上,此刻随着陈启不断深入的亲吻,更加不断地往墙上挤压。二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痛的,有些承受不住,嘴里呜呜呜的发出抗议,陈启才微微放松对二壮的桎梏。 陈启好不容易从二壮的唇间退开,二壮还在剧烈喘息同时顺便缓和自己酸痛的口唇时,陈启的嘴唇已经亲吻到二壮的耳际和脖颈处。 耳际和脖颈一直是二壮身上极为脆弱的地方,陈启湿热而缠绵的吻触,让二壮本就有些急促的喘息更见急促。此时的二壮就像一尾已经离水半天的鱼儿,只能虚软、无助地挂在陈启的身上。却又在陈启的唇间和怀抱中更加的无力,换来陈启更加深入的索取。 好在陈启还有一些残存的理智,在吻到二壮颈部将近胸口处终于堪堪停下。 陈启喘息着将头依靠在二壮的身上,刚刚真的好险,他差一点就管束不住自己了。父亲才刚刚亡故,无论他对二壮再怎样热切,都不能做下这样罔顾人伦的事。 二壮还有些虚软,陈启的情绪也有些不稳。他依靠着二壮歇息了一会,尽力平复身体的躁动,这才抱着他走向书桌后面的座椅。 第384章 不要和任何男人走得太近 陈启坐在椅子上,把二壮抱放在自己的腿上。 虽然是极亲近的距离,陈启却坐的极为端正,他不敢再过于靠近二壮,怕自己会坚守不住自己的底线。 二壮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陈启的身上。 从陈启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二壮的脸,只能看到他低垂着的脖颈处露出的那段白皙的肌肤,以及从头颈处散落下的几缕细碎的头发。 虽然是极正常的情形,看在陈启的眼中却有另一番美好。陈启要极为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去触碰那片白皙。 陈启上午在书房里无意间瞧见二壮和赵煜极亲热的待在一处的画面,本就气得有些发疯;后来又在和赵煜的无声的对战之中,被他巧用计策气得挫败而走,委实难过、痛苦了一阵。 他气得在外面奔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猛然醒悟自己似乎着了赵煜的道。他这一走不要紧,不更是把二壮置身于赵煜的面前,让赵煜尽情地觊觎和亲近么?! 陈启一想通这些,就赶紧回到院子,等到进入书房,这才发现无论是赵煜还是二壮,都早已没了踪迹。 一瞬间,所有不好的想法奔袭而至,最清晰、直接的就是二壮被赵煜给拐跑了,两人一起私奔了。 那一刻,陈启急得简直要跳脚。 但急过之后陈启就明白,自己握着二壮的卖身契呢,赵煜即便想拐走二壮,也会跟自己要二壮的卖身契。 陈启坐在椅子上思量了一会,肚子感觉到有些饿时,才想起来现在这个时候该用午膳了。 或许,二壮只是到厨房里用午膳去了。 陈启想到这个,心里大定。尽管腹中饥饿,却也并不急着吃饭,只坐在椅子上专心地等待二壮回来。 及至见到二壮抱着书回来,陈启七上八下的心才有了着落。 要不是赵煜的一再挑衅,陈启绝不会失控,也绝不会违背自己暗中决定的和二壮相处的规则。如今陈启再回味自己刚刚把二壮簇拥在怀中肆意品尝的滋味,身上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发紧。 现在想想,陈启又不禁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二壮的想法,二壮像个呆头鹅一样,根本就不懂得男女情事,他想要二壮就该尽早去要,做什么非得瞻前顾后地耽搁到如今! 陈启觉得奇异的是,今天二壮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以往和他在一处亲近时的反应。 他以往也曾像刚刚那样对待二壮,那时的二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今天的二壮从一开始面对他的亲近就是有些拒绝的。要不是他为嫉妒所惑,执着地要得到二壮的回应,那样不管不顾的亲近二壮,二壮根本就已经挣脱开他的控制,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如今二壮低垂着头,一副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的模样,陈启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和焦急的。 陈启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掐抱着二壮的腰身,把她抱起调转成面向他的模样。 虽然能够面对着二壮,陈启却也注意到,两人眼前的姿势委实透露着暧昧。 陈启微微闭了闭眼眸,调整了下情绪,努力收敛自己的肚腹,尽量让自己忽略掉二壮柔软的腰臀。陈启的手伸到二壮的头面部,一伸手托着二壮的下巴,抬起了二壮的脸。 二壮的脸,随即映入了陈启的视线。 因为两人刚刚才亲近过,二壮的脸上此时如敷了胭脂一般粉中带霞,一双本就如剪水秋瞳般的眼眸,此刻更如在春水中浸泡过一样湿润、多情。曾经唇形优美的唇瓣,因为刚刚长时间的吻触更见红润、饱满,如五六月份的樱桃一样润泽,让人垂涎不已。 面对着这样的二壮,陈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内心的躁动,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 二壮感受到陈启的目光,更加觉得羞耻,急急地一扭头将自己的下巴从陈启的手上脱出,一张脸却羞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望着二壮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娇态,陈启心里十分的受用,面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这还是陈庄主死后,陈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呢。 陈启一面笑,一面贴近二壮,把二壮的脸轻轻地推转向自己:“好了!二壮!你总不能一直都不看我吧?别害羞了!我喜欢看你刚刚那样……” 二壮的脸轻而易举地被陈启推转过来,并被陈启用手固定住了头,以至于二壮的脸不得不面对着陈启。 二壮脸上的红晕更盛。 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转头,只能被迫看着陈启,同时接受陈启肆意目光的洗礼,再联想到陈启刚刚对自己做的事情,二壮忍不住指责陈启:“你……欺负人!” 对于陈启来说,好像不止一次听二壮说起自己欺负他的事。每次陈启都只能哭笑不得地回应二壮“这不是‘欺负’”,这次陈启回复的也不例外。 陈启对自己做的事终究太过私密,二壮也只能笼统地说他欺负自己,终究不可能和陈启去详细地辩一辩怎么才算“欺负”他。 嘴里虽然不能说,二壮却力争用自己的行动让陈启明白他生气了——他先是极为凶狠地瞪视了陈启一眼,然后冲陈启龇了龇自己白嫩的牙齿。 二壮以为这样一来他的威慑力算是够了,但没想到陈启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一下就笑了起来:“二壮,你这样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想要达到的威慑没达到,二壮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陈启却是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上午被赵煜刺激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消散了。陈启把二壮往怀中拢了拢,又继续说道:“二壮!你答应我,以后别跟赵煜走得太近,好不好?不,不止赵煜,除了我,你以后不要和任何男人走得太近!我受不了你和他们任何一个接近!你本就是我的人,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没必要让别人知道,白白的给他们接近你的理由……” 二壮寻摸着陈启的话——“不和赵煜走得太近”,他或许能办到;但“不要和任何男人走得太近”这“任何男人”也包括他视若哥哥的肖亮和以后寻亲后会见到的爹爹么? 第385章 开解 陈启看着二壮迟疑的模样,心里一点点沉落下去。 几乎是瞬间的工夫,陈启就感觉自己像遇到危险的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支楞起来了。 二壮这么久都没应承他,二壮不愿意远离赵煜?他对赵煜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了么? 不!二壮是他的,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二壮绝不能离开他! 陈启猛然伸手重新抬起二壮的头,让他的脸面向自己,他几乎是抖颤着声音道:“二壮……你……你不会是……爱上赵煜了吧?不,你不能爱上他,你是……” 二壮被迫看着一脸焦急不安的陈启,被陈启话里的意思给震惊到了:什么!他爱上赵煜?!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陈启说的这么笃定,是从哪个方面认定他爱上赵煜的? …… 二壮的脑海里,始终留存着陈启幼时对他 “一仆不事二主 ”的教导。赵煜是赵府的少爷,是和陈家庄有些关联的、另一个主子级别的人物。因为不想做不忠不义的人,二壮根本就没有让自己有爱上赵煜的可能。 此刻被陈启这样误会,二壮立时着急了起来,不待陈启把话说完,就为自己辩解:“启哥哥!你误会了!我现在没有爱上赵公子!未来也不会爱上他!” 神奇的事情忽然就发生了——不过是二壮一两句话的事,陈启心里的焦躁和疑虑顿时全消,他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彩。 陈启一把撮住二壮的腰,将他更紧的搂靠在自己的怀中,贴着二壮的耳际道:“真的么?二壮!我相信你!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二壮觉得陈启的状态非常奇怪:一会让他不要和任何男人接触,一会说他爱上了赵煜;即便自己跟他保证了自己不会爱上赵煜,他也好像并不全信似的…… 心里的疑惑骤然上升,二壮从陈启的怀中抬起脸看向陈启,十分凝重地问他:“启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做的事、说的话,这样古怪?” 二壮的话一问出口,陈启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里叹气,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可是,他又不是第一天就这样“古怪”的!只是二壮太过懵懂,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陈启苦笑了一下,将自己的头抵着二壮的头,眼睛盯着二壮的眼睛道:“启哥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只要一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这样。或许这就是……‘爱’吧!一时牵肠挂肚,一时患得患失,一时恨不得给对方全世界,一时又惧怕对方得到了全世界而独独放弃自己……” 尽管陈启的话并没有什么高深的道理,但二壮理解起来还是有些晦涩。 二壮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成了让陈启内心不安的因素。他有心想问陈启原因,却又惧怕自己的话会再度勾起陈启的伤心事,让他重新陷入矛盾、患得患失的境地。 他知道“爱”,可是不知道爱里竟然有这么多折磨——既然如此折磨,那陈启为什么又要去爱呢?! 二壮很想劝劝陈启,既然这样辛苦,那就不要去爱,或者少爱一些。 可话已经到了嘴边,二壮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但凡能不爱或者少爱一些,陈启这样聪明,不会不知道。陈启既然知道,还在爱中反复沉沦,那一定是爱的极深、爱的难以自拔了! 如此,他一个初解“爱”的弱鸡,去劝一个“爱中老手”,不是太可笑了么! 想到这,二壮也只能收住自己想要劝慰陈启的话头。但眼见少爷有难,却一句话都不说,似乎也不是为人小厮之道。二壮只得含糊地说:“不管怎样‘爱’都要张弛有度,嗯,就像放风筝一样,少爷只要抓牢风筝线,就是握牢了全局,即便有什么牛鬼神蛇的搅扰,少爷也是不必要担心的……” 二壮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倒好像蕴含着丰富的哲理似的,陈启由不得对他刮目相看。一时之间,二壮的话倒似给陈启指点迷津似的,让陈启的眼眸瞬间就闪亮了起来——是了,只要他牢牢握住二壮,他赵煜再有能耐,也勾搭不走二壮! 陈启一面欣喜地啪的一声吻上二壮的额头,一面暗暗决定自己往后的行动策略。 二壮看着陈启高兴起来,心里也跟着高兴——自从陈庄主死后,他已经许久没见陈启这么高兴了! 往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要不停地往前走,哀恸再多,也终该有消散的时候。二壮希望陈启能够尽快从痛失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重新变回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只是二壮不知道的是,他此刻无意中说的话,给了陈启启迪的同时,在将来却也会成为桎梏他的绊脚石。 未来的二壮如果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无心之言,才牢牢捆缚住自己的手脚,他一定会后悔当时的那个他嘴这么快吧! 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现在的二壮,还只沉浸在他已经成功地劝说住陈启的喜悦之中。 第386章 赵煜伤情 当天傍晚的时候,赵煜就被父亲告知,明天要启程回赵地。 虽说回去是早晚的事,但却不该这样快,离赵煜估计的日子至少提前了两三天。 父亲突然告诉他要回去,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赵煜跟父亲打探,是不是赵地发生了什么必须立刻要回去的事。 赵弘文一脸平静地说,没有,只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赵煜当面应承了赵弘文,暗地里却咬紧了后槽牙——一定是陈启这家伙搞的鬼!他看自己跟二壮颇为投契就心生妒忌,给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扇了什么耳边风,才会让父亲突然决定要离开陈家庄的! 只是赵弘文突然宣布离开,多少打乱了赵煜的计划——原本他计划着再和二壮相处几日,这样多少能让他把在二壮面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再巩固一下。谁知道现在却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地离开! 一想到这儿,赵煜的心里多少有些愤懑不平。 赵煜非常的不甘,却也没有合适的计划和理由,去阻止父亲明天要离开的打算。 一时之间,也只能听之任之。 用过晚膳,赵煜就打着消食的幌子朝着陈启的院子而去,想着或许能够跟二壮像上午一样来个不期而遇。 赵煜怀着期许,一路信步而行并未遇见什么人,等到走到陈启的院子,这才发现院门已经落锁。 贴着门扉,透过落锁大门之间的缝隙,可以看见有光从敞开的门户里照射而出。 赵煜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无比艳羡地窥视着门后的那片区域。 在他看来,这一门之隔,隔绝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有二壮的世界和没有二壮的世界。 赵煜无声地扒靠着门板。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 在他二十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无奈地隔着一扇门板,去思慕一个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 院子里偶尔还会传来人声,赵煜似乎听到了二壮的声音。 赵煜神情微动,口唇半启,二壮的名字就在口边,却又被迫硬生生地停住——他即便喊出二壮,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所面对的,也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离绪别情罢了!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去叫二壮,总要有合适的名头——此时的他,却连一个正当的理由都找不到。如果他贸然的去叫二壮,不止会惊动陈启,还会惊动其他人,说不定会给二壮增添什么烦扰! 赵煜左思右想,心里顿时愁肠百结。眼见着今天是再也见不到二壮,他终究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完全不同于来时的欢悦,赵煜的心情非常的低落。 要不是陈启的院子这么早落锁,他今天其实是有机会见到二壮的。 这才吃过晚膳后不久,即便再早睡,也不该这么早就落锁。 从父亲的突然要离开,到陈启院子里的提前落锁,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阻止自己和二壮再次见面! 赵煜在推测出一切的时候,既对陈启的计策佩服,又着实的鄙视陈启——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啊,背后里耍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事! 要不是说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呢,赵煜完全忘了自己针对陈启时,可是各种计策轮换着使了的。如今轮到他自己,他反而像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控诉别人不守规矩了! 赵煜从陈启的院子回去之后,很是郁闷了一阵,到了很晚的时候,方才睡下。 第387章 讨装画的盒子 因为赵弘文父子要走,第二天的早膳做的极其丰盛。 前几日还缠绵病榻的陈夫人,此时不用人扶也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她和陈启一起,给赵氏父子送行。 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赵煜的眼下隐见青黑。对于有过相似经验的陈启来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陈启的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极力做出一副毫不知情、对赵煜极为关切的模样。借着行礼的机会,陈启贴近赵煜的耳边道:“呀!表哥!你眼圈怎么这么黑!想是昨晚想到要回家,一时高兴得睡不着吧!我知道你归家心切,只是干嘛这么着急,今天晚间,或许你就能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赵煜自然晓得陈启的关心并不是真正的关心,而是看笑话的成分更多些——陈启貌似已经笃定,自己的失眠与他有关。 面对陈启调侃似的关心,赵煜只淡淡一笑算是把这个话题揭过。 几人围坐在一处吃饭。 饭吃到一半,赵煜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陈夫人说道:“姑母!煜儿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不能应允?” 陈启一听赵煜要跟自己的母亲提出请求,浑身立时紧张起来——陈启很怕赵煜会趁机跟母亲提出要多住一些时日,他可不想让赵煜再逮着机会接近二壮了! 赵弘文一听自家儿子要跟姐姐提出什么“不情之请”,脸当时就沉了下来——虽说以往的赵煜一向精明强干,但如今却委实有些反常。既然他都已经知道自己的请求是“不情之请”了,那他还提出来做什么! 赵弘文看着赵煜,神情严肃地喊了赵煜一声:“煜儿,休的胡闹!” 陈夫人这几天的状态,虽不能恢复到陈庄主还活着时那样,到底恢复了一些。加上她不想让陈启和弟弟担心,面对赵煜半撒娇式的请求,她先是宽厚地对赵煜笑了笑,然后才扭头对赵弘文道:“你不必凶煜儿!煜儿难得提出要求,只要不过分,我这个做姑母,当然要极力满足!” 陈夫人一面说,一面转头对赵煜说道:“有姑母给你撑腰,你不必惧怕你爹爹!你想要干什么,尽可以告诉姑母!” 赵煜在陈夫人说话时,一直保持着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此刻听了陈夫人的话,才把原来要说的话给继续说了下去:“多谢姑母厚爱!其实说到底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昨天有一位朋友送了一幅画给我,因为图画极为珍贵,煜儿想跟姑母讨一个装画的盒子……” 陈夫人听了赵煜的话,很有些好笑地看着赵煜:“我当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装画的盒子而已!你等下让启儿带着你亲自去库房挑选!” 赵煜的眼睛看向陈启,原本还有些笑模样的陈启此时已经变了脸色。赵煜知道陈启肯定是想起了他昨天和二壮在一处情景,或许在陈启的内心深处,早已认定送给他图画的人就是二壮。 赵煜想要达到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陈启猜忌,却又没有实际证据。如此,陈启就只能面对着他和二壮干瞪眼,偏偏又无计可施! 赵煜心中雀跃,态度却十分恭顺地跟陈夫人致谢。 膳桌上,众人重新用起餐来。 第388章 挑礼盒 用过早膳,陈启奉母命带赵煜去库房挑装画的盒子。 虽然赵煜话说得简单,他要的盒子只是用来装画,但对于陈家庄及赵府这样见惯了钱财的地方,一个装东西的、送人的礼盒,肯定不是普通的盒子,故而陈夫人才让陈启亲自带着赵煜去库房挑选。 陈启带着赵煜前往库房。 库房的管事一早得了消息,早带人把可以装画的礼盒提早都整理了出来,放在了库房近旁的一间房间里。 不大不小的一间房间里,可以堆放东西的地方几乎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装画的礼盒:有镶金雕玉的、有古朴典雅的、还有些设计精心巧妙的…… 这些礼盒虽然被临时整理出来,却按着类别分门别类地放着,颇有条理。 赵煜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边在各类礼盒中瞧看,很多类型的礼盒他通常只是一眼带过,偶尔遇到一些可心的才会拿起来细细瞧看。 陈启非常不情愿陪赵煜挑礼盒。 赵煜在膳桌上说,昨天有一位朋友送了一幅画给他,而且那幅画极为珍贵——陈启一听就知道送画给赵煜的人是二壮。若非如此,见惯了富贵锦绣的赵大少爷,怎么会开口就和人说,那是一幅极为珍贵的画呢? 赵煜昨天把他气走前,曾经和他说过二壮要寻亲的事。赵煜曾向他解释当时出现在书房的原因,是为了帮二壮摩画几幅寻亲的画——既是为了寻亲,那画作上画就的人必是二壮了。 陈启当时之所以气走,不止是因为赵煜和二壮肢体上过于亲密,更是因为两人之间展露出的关系过于亲近——曾几何时,二壮的画像只有他一个人描画过,现在却已经不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了。 一想到赵煜曾经细细观赏、一笔一划的描绘过二壮的眉眼和身形,陈启就心生愤怒。而且那画像明明只是二壮用来寻亲用的画像,赵煜却说是二壮送给他的,并且还说要把二壮的画像带走,陈启听说之后,心里又怎能好过? 只是陈启虽然十分的愤怒,却也不能跟赵煜去要画。 陈启知道,以赵煜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把他看重的东西交给自己。 而他更不想在明知赵煜会拒绝的情况下,丢失掉自己的尊严——陈启说服自己,只是一幅画而已,他索性就大方的送给赵煜好了。他有实实在在的二壮在身边随时可以亲近,就让赵煜这个家伙去面对虚幻的纸面睹画思人去吧! 赵煜最终挑了一个颇为典雅又防潮、防虫的礼盒。 赵煜细长的手指在礼盒上抚触,非常的满意。他看向站在自己近旁一脸漠然的陈启,淡笑道:“昨天我去表弟书房,发现表弟也有一些画藏,表弟就不好奇朋友送我的那幅画么?” 陈启波澜不兴地看了赵煜一眼,说出了一句让赵煜牙齿都要咬断的话:“再好看的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张无知无觉的纸而已,有温香软玉在怀,又何须介意那一张纸?表哥既然已经挑好了礼盒,就赶紧出去吧,舅父还在厅堂里等着呢!” 话一刚说完,陈启就一副懒得再伺候的模样,当先走出了房间。 第389章 急奔 赵煜恼恨了一阵,这才拿着礼盒回房。 他把要带的画放进礼盒,和随身的行李打成了一个小包裹背负在了身上。 赵弘文和赵煜来时是骑马过来的,走得时候也是骑马回去。 两人当初为了赶陈庄主的葬礼,一路奔忙着实辛苦。此时回去,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按理说不必再匆匆忙忙,尽可以慢慢的赶路。但赵煜一离开陈家庄的范围,就对着身下的马儿一顿急抽,迫使得马儿迅速地快跑起来。 赵弘文骑着马跟在赵煜的后面,看见赵煜如此急躁的模样,眉头不由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赵弘文本能的觉得赵煜的心里有事,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赵煜从小就跟着赵弘文出入生意场合,晓事早,天生的一副八面玲珑,是块做生意的好料。或许就是因为太会算计、又极具主见,婚姻之事至今都悬在半空没有着落。 关于赵煜的婚事,赵家的长辈自然是急的。可再急,当事人不急,也没有办法——赵煜经商的实力在那摆着,在赵家,拥有相当的实力就等于拥有差不多的话语权。 因为做生意,赵家门风比一般门第要开明许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只在参考之列。况且又事关赵煜本人,他不想娶亲,赵家人即便再急也没有办法。可以这么说,赵煜的婚事,完全拿捏在自己手里。 幸而赵煜虽然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但排的上名号的红颜知己却有许多。若非如此,赵家也不会对赵煜的亲事如此顺其自然了——只要他不是断袖就好,说不得哪一天赵家就双喜临门了也说不定。 赵弘文虽然知道赵煜心里装着事,却不打算去过问——如果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赵煜自会主动和他说。赵煜不和他说的事,赵煜自己就能搞得定。对于赵煜的能力,赵弘文还是十分放心的。 是以,赵弘文虽然觉得赵煜过于焦躁,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用马鞭紧抽了马儿几下,跟着赵煜的后面跑了起来。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的急奔,一跑就是大半段路程。赵煜就像和谁憋着气一般,闷着头只顾往前跑。 赵弘文毕竟上了些年岁,跟着赵煜的马跑了大半天,身体已然有些吃不消。在好不容易接近赵煜骑的马匹时,忙出声叫停了他。 赵煜这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赵弘文一夹马腹,把马儿驱赶到赵煜的身侧,皱眉问赵煜:“煜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急躁?” 赵煜听到赵弘文的话,环视周围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急奔,已然跑了大半程的路。 这大半的路程中,他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以至于已经忽视了身后跟随着的父亲。赵弘文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过于反常,已经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不过瞬间,赵煜已经反应过来,跟赵弘文说道: “父亲不必担心,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归家心切,着急赶路而已。” 赵弘文并不相信赵煜的“思家赶路说”,但赵煜既然这样说,他也并不打算揭破赵煜——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烦恼的事,此时适当的装傻,才是聪明的父母该有的做法。 因而赵弘文只是深看了赵煜一眼,言道:“没事就好,家中也无事,我们倒不必这么赶。” 赵煜恭顺地答“是”,两人后半段路终于放缓了速度赶路。 第390章 赵煜的决断 回到赵府,赵煜跟随父亲给赵老夫妇请过安、禀告完陈家庄的一应事宜之后,即从主院告退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回到院子,赵煜就招手让七叶过到自己身边。 “你去找寂照,让他安排一些得力的人手到陈地去,三年以内,不,时间越快越好,我要看到咱们的生意在陈地遍地开花!特别是陈家庄,我要你们想办法把生意做到渗透进去的那种!” 七叶没想到赵煜一回来,就是跟交代自己这个事。 他知道自从二壮从赵府离开之后,赵煜就动了在陈地做生意的心思。 只是赵地距离陈地路途遥远,他们对赵地又不熟悉,想站稳脚跟之后把生意做好,物力、财力和人力,就都需要跟上,委实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现在赵煜只不过刚从陈家庄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他和寂照张罗人手,去到赵地做生意——想必赵煜的这次陈家庄之行,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让他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具体的受了什么刺激,七叶根本就不用去具体了解,但他知道赵煜受到的刺激一定和二壮、陈启有关。 刺激的内容,也无外乎就是人家两个你侬我侬,他们家赵煜少爷吃了一大堆的飞醋呗。 面对赵煜明显是基于冲动才做出的临时决策,七叶有些不知所措。 平时的赵煜根本就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他也根本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决定。 看来,陈启少爷和二壮这次委实把少爷给气惨了! 七叶心里直叹气。 赵煜瞪视着面前直盯着自己看的七叶,只觉得一股压抑已久的气流直冲脑海:“你看什么看!本少爷也就离开了这几日,难不成我的命令都不作数了!” 七叶脸上立马笼上诚惶诚恐的神色,摇头哈腰地道:“少爷恕罪!在七叶心里,少爷的命令就是一切!七叶并不敢多看什么,只是七叶发现,多日不见少爷,您是越来越风流倜傥了,所以就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 人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了七叶的话,饶是赵煜心里再生气,也忍不住笑骂出了声:“你小子就在我面前使劲糊弄吧!早晚有一天,我非扒了你身上的这张皮,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变得!好了!在陈地做生意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明儿一早,你再去找寂照他们商量去陈地做生意的事吧!” 七叶等的,其实也不过是赵煜亲口说出,他要在陈地做生意的想法,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此刻听见赵煜又亲口说出,已经决定在陈地做生意的决定,七叶知道赵煜的想法是绝无更改的了。 虽然是同样的决定,但因为赵煜做决定时的状态不同,带给七叶的感受也不同。 相比之前初听赵煜决断时的没着落的感受,七叶现在则充满了斗志。一种即将大干一场的激情,充满他的心间。 或许就是因为,赵煜确实有足够的心智,一次次的引领他们走向成功。 第391章 送别母亲 送走了赵弘文父子,陈启扶着陈夫人慢慢走回庄子。 母子两人一路无话,一回到主院,陈夫人就跟陈启商量自己住到栖霞寺的事。 陈夫人住到栖霞寺的事,原是两人一起商议过的,陈启当时也是同意了的。虽然陈启心里早有准备,但当陈夫人跟他提出要现在就住到栖霞寺去,陈启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似乎父亲一走,整个陈家庄就变得再也不是家了。 陈启的心里充满了离情别绪,却也知道母亲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些,他现在如果强把母亲留下,她嘴里虽然不说,但留在这满是回忆的陈家庄里,心里必定是痛苦极了。 他不能为了自己心里的不舍,而让母亲陷入到痛苦和绝望之中。 陈启强颜欢笑,准备帮母亲张罗她住到栖霞寺的事。 陈母却阻止了陈启,说所带的物品一早就已经收拾好了。 陈启这才知道,母亲的去意竟然是这样的坚决。不知不觉间,这个原本充满温情的家,忽然间就离散了。 陈启跟着陈母的马车,把陈母安顿在栖霞寺里,这才依依不舍地跟陈母道别。 山寺门前,陈母眷念地看着陈启,眼泪终于没忍住,一颗颗地滑出眼眶。 “启儿……母亲……不是个好母亲……丢下你一个人,让你一个人面对偌大的山庄……你原谅母亲……” 陈启知道母亲有母亲的不易,试问有那个女子能一下子面对素日恩爱的丈夫忽然失贞和突然身死的巨变? 母亲……已经足够坚强了! 陈启从陈母手上拿过巾帕帮陈母拭泪,劝慰道:“母亲不必多说,启儿知道母亲心中的苦楚。母亲安安心心地待在栖霞寺就是,如果住烦了,就回到陈家庄来住一段日子,启儿也会定期来栖霞寺看望母亲的。” 陈母面对陈启的劝慰,终于渐渐止住了眼泪,母子二人依依不舍地在山门前分离。 来时挤挤挨挨的马车,回去时却只剩下陈启一人。陈启独自坐在空落落的马车里,心里的失落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地翻涌。 这个时候,陈启忽然异常地想念待在陈家庄院子里的二壮,不知道二壮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也会想起他。 父亲死了,母亲离开陈家庄长久地在栖霞寺里住下,如果不是还有二壮,陈家庄对于陈启来说,几乎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原本拥有一切,却又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对于视金钱如粪土的陈启来说,他已经不能再有所失去了。 二壮曾经是陈启人生丰盈时的锦上添花。 此刻的二壮,或许是陈启人生巨变中,不可或缺的最后的温暖了。 想到二壮,陈启原本觉得冰冷麻木的心怀,终于慢慢温热起来。陈启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二壮,告诉二壮,他对自己的重要。 陈启敲了敲车壁,叮嘱车夫把马车驾驶的再快一些。 车夫领命,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 陈启的一颗心早已经脱离马车,向着远在陈家庄的二壮那里飞去。 第392章 三年 时光荏苒,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三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却可以改变一些东西,成就一些东西。 陈夫人住到栖霞寺之后,果然像陈启预料的那样,极少回到陈家庄,大多时候都是陈启主动到栖霞寺去看望她。 或许“远离”确实是治疗伤情的一味良药,陈夫人逐渐从过往的伤痛中走了出来,整个人的气质越来越沉静,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安详。 陈夫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启的婚事。陈启每大一岁,陈夫人心头的烦扰就增添一分。她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远离红尘俗世的烦扰,但陈启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份血浓于水的牵绊,她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 陈启面对自己的婚事,却是极其的淡然。他只觉得自己目前是“身有二壮万事足”——虽然一时并不能和二壮怎样,但两人一起自小长大和患难与共的情意,已然让陈启再也接受不了别人了。 陈启觉得自己和二壮的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相信二壮和他这么些年的相处,总该在心里对他也含了些情意。眼下三年的时间才刚过,从初遇二壮到如今,这么些年他都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故而,陈启信心满满地劝慰陈夫人,说自己的事,自己一直都记在心上呢,只让陈夫人安心就好。 陈夫人见陈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真有些摸不清陈启究竟有没有意中人。不过她知道自己劝不动陈启倒是真的,也只得作罢。 陈启看到逐渐变得镇定、从容的陈夫人,心里却有别样的满足盈满心胸——只要母亲过得好,觉得舒适,在不在他身边,其实都无所谓。 陈启已经完全接管了陈家庄,他现在是新一代的陈家庄的庄主。陈家庄在他的掌管之下,井井有条,各项业务更是蒸蒸日上。 肖亮在陈启的栽培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替陈启处理许多事情了。 而二壮则在精神和实质上都已经成为陈启的助力,几乎和陈启形影不离,是陈启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三年的时间,二壮眼看着陈启一点一点地从家庭的巨大变故中走出来,变得越来越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各项事务,他的心里也是十分欣喜的——曾经的那个温室青年,终于成长为威风赫赫的一庄之主了。 陈启的成长,也让二壮越来越能够思考自己的事。 二壮一直都想寻亲。从刚来到陈家庄那时起,他就在暗中积累钱财,准备为自己赎身和未来寻亲之用。 三年之前,赵煜就曾经拿走二壮的画像,说是助他寻亲。有了赵煜的帮助,二壮的寻亲之心更加旺盛。虽说三年中,赵煜一直努力不懈地帮他寻找亲人,但人海茫茫,却并未帮他寻找到真正的亲人。 即便如此,二壮相信只要努力不懈,早晚就有找到父母的那一天。 只是要寻亲,就要需要大量的钱财。 陈启对待二壮,一直是极为大方的。本来他给二壮的月例银子就不少,平时更经常的有些赏银给他。 二壮并不乱花钱。除了买些必须要用的东西暗中用来制作月事带之外,几乎把那些钱都分文未动的存着。这么些年下来,二壮已经积攒了不少的银钱,足够自己赎身和寻亲之用了。 自从赵煜在陈家庄揭破二壮想寻亲的事之后,虽然陈启后来也有多次和二壮提起寻亲的事,但二壮却并未和陈启就这件事多说什么——赵煜的久寻未果,已经让二壮下定决心要自己去寻亲了。 当初陈庄主身死、巨大的家庭变故让陈启一个人留存在陈家庄里,陈启虽然从不曾明说,但二壮还是感受到他内心的彷徨和无助。 那时的二壮肩扛道义,不忍心离开陈启。此时的陈启已经羽翼丰满,再用不着别人为他担心、牵绊,因而二壮最近就常常想着要离开的事。 但两人毕竟多年相伴,突然就说分离,委实有些突兀和不适应——不止陈启,就是二壮自己也要一个从心里慢慢割舍的过程。因而二壮虽早已下定决心离开,却并没有开口,只静静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跟陈启说这个事。 第393章 谈生意 陈启带着二壮在陈地最大的酒楼里跟人谈生意。 陈庄主经营陈家庄之时,生意经营并不是陈家庄的主业。陈启接手陈家庄之后,却慢慢的往商界发展。虽然有些摸索的成分在,但陈启为人沉稳又极富眼光和冒险精神,生意倒也做得风生水起。 只是既然做生意就免不了要应酬,如今的陈启酒量已经练出来了。但即便练得再好,有时候也难免遇到高手。 就像陈启对面的这位薛老板一样,喝了三四十杯酒后仍旧面不改色,不由得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千杯不醉。 陈启和这位薛老板谈的是个大单子,今次还是两人即将展开生意往来的第一次宴饮,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聚会。 做生意的关键,首先是投其所好。 陈启从第一次和薛老板接触,就仔细留意对方的兴趣爱好。结果发现这位薛老板别的上面的喜好倒是稀松平常,唯独在饮酒上倒好似有不醉不归的雅量。 这次宴饮,陈启已然做好了要大醉一场的准备。是以,即便喝得面红耳赤,陈启也依然硬着头皮跟薛老板推杯换盏。 二壮在一旁看得惊心,但因为知道这一单生意的重要性,也就只能在一旁担心地看着陈启慢慢的喝醉。 眼见陈启终于醉的人事不知了,薛老板这才满意地拍着陈启的肩膀,直夸陈启是个值得结交的性情中人。 薛老板后知后觉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对侍立在一旁的二壮道:“陈公子眼下喝醉了,一时半会的恐怕回不去。幸而这座酒楼除了宴饮会客,还额外把三层给开辟出来下,以供一些醉酒的富商巨贾住宿醒酒。我正好在三层有个房间,不若你扶陈公子先上去歇息去吧。” 醉了的陈启颇有些沉重,二壮和陈启比起来还是太过于瘦弱,他根本就不能把陈启给搀扶起来。 而且薛老板主动发话,也是一番好意。他和陈启之后还要进行生意往来,一旦拂了他的面子,恐怕于生意有碍。二壮当即点头,答应薛老板的提议。 薛老板双手击掌,原本关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两个极伶俐的小厮开门而入,站在薛老板面前听令。 “你们把陈公子送到三楼我的客房中让他休息。” 两个小厮领命,走到趴伏在桌上的陈启面前,轻而易举地就把陈启搀扶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陈启,慢慢走出了房间。 二壮匆匆地跟薛老板告退,不放心地跟随在他们的后面上了三楼的楼梯。 薛老板眼见几人走远了,这才走到隔壁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 听到叫进声,薛老板这才推开面前的房门走了进去。 薛老板放轻脚步走进屋子,然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坐着一位装扮十分富贵、长相颇为清俊的男子。 如果二壮此刻呆在这间屋里,一定会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个男子赫然就是三年未见的赵煜! 只是原本在陈启面前还架势十足的薛老板,此刻却威严全无。他匆匆地看了一眼坐在桌边,正无聊地翻看着手中茶具的赵煜,恭敬地说道:“少主!陈公子那边的事,已然好了。” 赵煜闻言,把手里的茶具一丢,脸上立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不错啊,老学,够神速啊。” 被叫“老薛”的薛老板,脸上急忙堆出合适的笑容:“少主谬赞,哪里哪里,都是少主英明决策……” 赵煜得到自己要的结果,也不想在房间里停留了,立时从桌边站起,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而去。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薛老板说道:“好了!少拍马屁了!更会去跟寂照领赏去!” 薛老板听陈启这样说,忙应了声“是”,眉开眼笑了起来,神态恭敬地目送赵煜直奔三楼而去。 赵煜走进楼上的一间房间,和当初在赵地迷惑二壮一样,往自己身上肆意泼洒了些酒液,又顺势喝了几口酒水,这才从房间里出来,假作喝醉了往二壮和陈启所在的房间走。 第394章 再次遇见 赵煜站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猛然推开了面前的房门,随即他脚步很有些趔趄地进入到了房间里面。 赵煜发出的声响,立刻惊动了正端着碗想给陈启喂醒酒汤的二壮。二壮诧异地看向传出巨大声响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当地,步伐凌乱怪异的赵煜。 虽然时隔三年,二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赵煜。 只不过因为赵煜出现的如此突然,让二壮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错了。他端着碗,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煜。 赵煜也发现了房中有人,他站在原地端详了二壮良久,似乎也认出了二壮,摇摇晃晃的就向着二壮的方向走了过来。赵煜一走近二壮,就矮身蹲伏在二壮的身侧,在二壮的注视下,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去触摸二壮的脸颊。 “我不是在做梦吧?” 赵煜抢先说出了二壮心里的话,而二壮脸上传来的真实触感,也告诉二壮他并没有做梦,赵煜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二壮始终记得赵煜这三年来帮助他寻亲的恩情,连忙把手里端着的汤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伸手把赵煜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 “你不是一直都在陈地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之前是在赵地,这不在陈地做生意呢嘛。喏,这座酒楼就是我开的,正好巡查生意,我就过来了。” 二壮搀扶着赵煜,简单的对话中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二壮倒没想到,赵煜会把生意做到赵地。 眼下赵煜一副醉酒站不稳的模样,不停地往二壮身上依靠,二壮倒没觉出两人的距离过于亲近,只是尽力搀扶着赵煜,唯恐他跌倒。 赵煜依靠在二壮的身上,眼睛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仿佛才看见醉卧在床上的陈启。他微挑眉头问二壮:“陈启,这是喝醉了?” 二壮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赵煜的目光在陈启的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回到二壮的脸上,建议道:“陈启他醉得明显比我厉害,一时恐怕醒不过来,你老在他身边看着也不是个事。天色也渐渐的晚了,你不妨就在这里住下。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多安排几个人手照顾陈启……” 二壮就着赵煜的话音,抬头去看外面的天色。之前陈启来赴薛老板宴席时,就已经是黄昏时分。两人聚在一处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天色已经渐晚也很正常。 陈家庄距离酒楼本就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加上陈启又醉了酒,两人现在回去也确实颇为麻烦。 此刻赵煜的提议,对于二壮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赵煜是个熟人,又是陈启的表哥,二壮自是对他十分信任。 故而面对赵煜的热心提议,二壮也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会,就点头答应了。 赵煜当着二壮的面,叫了两个小厮守在陈启的房间门口,又让人给陈启喂了醒酒汤。 二壮眼见赵煜又安排了夜间侍候的人,这才放下心来,搀扶着赵煜立开了房间。 赵煜带着二壮进入到一个颇大的房间,二壮看着房间里极为熟悉的摆设,这才想起整间房间都和赵地鸿运楼中赵煜的那个房间里的摆设极为相似。 赵煜不会把在赵地酒楼的那个房间里的所有事物,都一比一的还原了吧? 依照赵煜有钱任性的做派,还真说不定! 二壮想起赵地的那个房间里有密室,这个房间里不会也有个同样的密室吧?! 赵煜看着二壮滴溜溜乱转、同时越瞪越大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二壮的想法。他的脸上极快地涌出了鼓励的笑意,看向二壮,似乎在鼓励二壮勇敢地去探寻。 二壮却摇头解决了赵煜无声的邀请,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还是习惯于别人主动向他揭示秘密的答案。 第395章 赵煜表白 赵煜见实在诱惑不了二壮去探索,索性自己主动把秘密呈现在二壮面前。 这间房间的构造果然和赵地的房间构造一模一样! 因为已经有了猜想,二壮在看到敞开的密室入口时,并未有丝毫的惊讶。 赵煜冲着二壮微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个意态潇洒的笑来:“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在别处休息。” 二壮不用到密室里去瞧,也知道密室中堆金砌玉般的奢靡。这密室,明显就是赵煜为他自己精心打造的温柔富贵乡。 如今赵煜却二话不说地要把自己的温柔富贵乡无条件地给他用,这让二壮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赵煜人虽好,他们两个也多多少少有些交情,但二壮并不认为光凭这些,就能够让赵煜如此待他。再说了,赵煜眼下把自己的专属房间给他用,那赵煜又要到哪里去休息? 二壮只觉得自己无功不受禄,不能做鸠占鹊巢的事。 三年的时光,成长的不只有陈启,还有二壮。如今的二壮不仅在外貌上更见出色,头脑也在跟随陈启的过程中得到了锻炼和丰富。 之前的二壮面对赵煜的接近,虽然因为陌生会本能的羞怯,但每次都会被赵煜提前编造好的恰如其分的理由给糊弄过去,因而并未对赵煜对他的过于亲近的举动觉察出什么特别来,只觉得是因为赵煜为人低调、与人为善的缘故。 后来随着二壮年龄和阅历的增加,逐渐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所有的因缘际会都有其缘由。 现在的二壮不由反思,如果赵煜真的性格柔软,一味与人为善,那他必定也做不成生意,早在如战场一般的商场上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也或许就是因为赵煜此次对二壮的好,太过于直接,由不得二壮不有所疑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二壮思来想去,并不知道赵煜对他如此好的缘由,索性主动开口问询。 赵煜听见二壮的问话,当即挪动脚步,几乎是一下就凑到了二壮的身边。赵煜的过于贴近,迫使二壮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但赵煜随后还是又紧跟了上来。 二壮背贴着墙壁,几乎被赵煜圈靠在了怀中。他还从没有和赵煜离得这样近过,赵煜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充斥着二壮的鼻间,赵煜身上明显高过二壮的体温,正透过两人紧贴的身躯不断地传递到二壮的身上。一瞬间,二壮只觉得热血极速奔涌,呼吸骤然发紧,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根本不用照镜子,二壮就已经知道,他的脸一定又红了。 对于自己动不动就会因为别人的贴近而脸红的事,二壮一直都试图想改变,但始终都收效甚微。此时被赵煜圈靠在怀中,二壮更加觉得难堪。他根本就不敢看赵煜,眼睛躲闪着赵煜眼眸的同时,无意识的又开始咬起了唇。 赵煜看着在自己怀中面颊绯红的二壮,脑海中蓦然闪过三年前陈启当着自己的面说过的“温香软玉在怀”的话——那时的赵煜就是被陈启这样的一句话气得策马狂奔,痛下决心一定要在赵地经营好生意。 坦白说,赵煜曾经设想过陈启日夜守着二壮,必然会跟二壮有一些过于亲密的情形。即便是见惯风月的他,在靠近二壮时都忍不住想和他有些什么,更何况毛头小子一般的陈启了。 但这种想法每次刚一露头,就被赵煜给果断地掐掉了——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心上之人,被别的人搂靠在怀中为所欲为。虽然赵煜并没有什么强烈的贞操观,但对心爱之人的占有欲却是极为强烈的。故而哪怕是欺骗自己也好,赵煜从不愿意想象陈启和二壮之间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 当初被陈启从陈家庄气走之后,赵煜一想到陈启把二壮搂抱在怀中的情形,就忍不住嫉妒得要发狂——他曾经在赵地的密室中偷偷地拥吻过二壮,他当然知道把二壮深拥入怀中之时的感受。想到陈启也曾有过那样的感觉,他只恨不得立时就冲到陈启的身边把二壮给带走。 幸而有残存的理智告诉赵煜,或许一切都只是陈启说出来只为了气他的话——陈庄主身亡,陈启须得守孝三年。三年的时间里,即便陈启再想,也不能动二壮。 于是,赵煜也给了自己三年。 赵煜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心爱之人就在身边,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住不碰那个人的。 陈启可以经受为父亲守丧的三年,三年过后未必能够继续忍耐下去。说不得哪一天就会兽性大发,直接把二壮给办了。 所以三年之期刚满,赵煜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二壮的面前。相思太难熬,赵煜也不想等待了。这次,赵煜连理由都不曾多想的接近二壮,就是想告诉二壮,自己喜欢他,想要他。 眼看着二壮被自己圈围着面泛红霞、手足无措的模样,赵煜终于确定,二壮并未被陈启给怎么样。依赵煜看,二壮眼下的情形,明显就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否则二壮也不会面对他的靠近,这样的紧张和局促了。 赵煜的心里立时涌出巨大的狂喜,只觉得二壮羞窘的模样异样的动人,在赵地密室中偷偷拥吻二壮的滋味再度漫上心头,二壮身上的每一处都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甜,深深的诱惑着他。 他忍不住朝二壮的身前又贴了贴,眼眸深沉地看着二壮:“你觉得我现在对你好?而不是‘一直’都对你这么好?二壮……我不想再瞒你了,我从一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接近你,让你也喜欢上我……二壮,我一直都想要你……” 赵煜的嗓音本就极为动听,此刻说着情话,更充满了蛊惑性。 第396章 屈辱的亲吻 赵煜身上强烈而陌生的男子气息和健壮的胸怀都让二壮觉得压迫感十足,此刻再加上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二壮更加的羞窘,只恨不得立马刨出一条地缝钻逃出去。 偏偏赵煜还越贴越紧,最后干脆抱住二壮,向着二壮的嘴唇低下头去。 二壮看着赵煜越凑越近的唇,唬的跟什么似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说,手更是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壮的女性意识也在不断地觉醒。 二壮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察到,陈启和他的那些背人时的唇齿交缠、拥抱碰撞,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难与人言说的暧昧。 这三年以来,一是因为陈启要守孝,二是因为二壮有意地回避,他和陈启已经极少有像过往那样的亲密的举动了。 二壮自认与赵煜并没有什么情感交集,听到赵煜突然向自己表白已然十分的惊吓,在骤然看见赵煜要亲吻自己时,心里的恐慌更加达到了顶点。 赵煜的吻,落在了二壮捂住嘴的手上。 面对这样的情景,两个人都很意外。两人大眼对大眼,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二壮的手比刚刚还要坚定地捂着自己的嘴,一心要等赵煜的嘴从自己的手上挪移开。 赵煜的嘴亲上二壮的手之后,却像黏上了一样,并没像二壮期待的那样从自己的手上离开。 极度的静谧里,二壮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赵煜的唇相贴的那部分,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湿滑的酥痒感,而且随着时间的加剧,这种湿滑和酥痒感还在不断的持续和加剧。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嘴唇依然紧贴着自己的手,却忽然笑得极为妖异的赵煜,二壮的脑海里迅速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赵煜! 赵煜这个妖孽……他……他刚刚竟然在舔自己的手! 当二壮明白刚刚的那种异常的湿热和酥痒感从何而来的时候,只感觉到整个脑子都像被雷给劈过似的凌乱不堪。 二壮也没多想,立时就从赵煜的嘴下把手抽走。 谁知道,赵煜等得就是这一刻。 倏忽之间,赵煜的嘴就凑吻上了二壮的嘴,并在二壮猝不及防之下,用舌头强势地顶开了二壮的唇瓣,深入到了二壮的口中。 赵煜的身体更加迫近二壮的身体,他的手碰住了二壮的头。二壮的口腔已经被赵煜的唇舌完全的占据,赵煜的唇舌就像赵煜的为人那样强势,它不断地勾缠着二壮的唇舌,强迫二壮的唇舌也跟它一起共舞、嬉戏。 赵煜强迫式的、忘乎所以的亲吻让二壮极为抗拒。他对自己的唇舌虽然已经失去了掌控,但仍努力地用自己的手去推赵煜、用自己的眼睛去瞪赵煜。 可惜的是,二壮的力气终究是太小了,他的那点子推赵煜的力气,在热情激昂的赵煜面前几乎不算什么,反而提醒了赵煜,他和二壮之间还留有些空隙。赵煜更加凑近二壮,借着向前的挤压之力,把二壮的手压迫在了自己胸膛和墙壁之间。 对于二壮的瞪视,赵煜因为沉浸于热烈的亲吻中一早就闭上了眼睛,更是一点都没看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赵煜的亲吻一点都没有停下的迹象。二壮只觉得自己的口腔和身体上都是赵煜的味道,强烈的屈辱感,终于迫使二壮流下泪来。 第397章 对自己下重手 赵煜亲吻二壮正亲吻的浑然忘我,早已经忘了今夕何夕。忽然一滴还有些温度的水滴,顺着二壮光洁的面庞蜿蜒直下,一下就滑落进赵煜的嘴里。 赵煜立刻尝到了咸咸的滋味。 一滴、两滴…… 二壮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络绎不绝地流出眼眶。有些眼泪因为角度的问题,正好巧不巧地流入赵煜的嘴里。 尝到第一滴眼泪的时候,赵煜还可以欺骗自己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等到品尝到越来越多的眼泪时,赵煜再也无法忽视可能发生的事。 赵煜徐徐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二壮。 二壮脸上带着控诉和委屈的神情,眼睛里正在往下流淌着眼泪。 看见这一幕,赵煜顿时慌张起来。他不知所措的放开二壮,二壮却因为长时间的被抵吻而身体乏力,一路贴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 赵煜想去扶二壮,刚伸出手,二壮却视他如豺狼虎豹一样,缩紧了身子。赵煜这才知道,刚结束的那场亲吻,只是他一个人的酣畅淋漓。 “二壮……对不起……我太爱你,一时没忍住……三年了,不……从赵地和你结识之后,我就一直想这么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赵煜蹲伏在二壮的身侧,诚惶诚恐地、发自内心地跟二壮道歉,他好害怕二壮会因为他的忘情而自此远离他。如此他费尽心机来到陈地的心思白费了不说,更会让他在二壮跟前失去角逐得到二壮的机会,那样一来,他的余生还有什么滋味! 面对赵煜的乞求,二壮不看赵煜,也并不回应他。 赵煜心里实在没底,无法可想的情况下,一伸手把二壮的一只手牵起,抬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招呼:“我不是人,二壮,你心里有气的话,就打我出出气,只是别不理我……” 啪啪的声响回响在室内,赵煜是一点都没对自己的脸手下留情,但二壮的手却也委实非常的痛。 “嘶。” 被打脸的赵煜还没痛呼出声,被拿手打人的二壮却先叫出声来。 赵煜听见二壮终于发出声音了,心里激动地跟什么似的,捧着二壮的手就关切的问他:“二壮,你……你怎么了?”说才说罢,赵煜就看见二壮有些泛红的掌心,这才想起自己捞二壮的手打自己时,自己痛时,二壮也是痛的。 啪的一声,赵煜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二壮被赵煜突然的一巴掌给惊住了,之前是谁说赵煜这家伙善良、与人和善的?看他那脸上迅速浮起的掌印,就知道他没对自己心慈手软。赵煜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那他对别人不是更加的毫不容情? 一瞬间,二壮只感觉自己似乎从来就没认识过赵煜一般,他只想从赵煜的身侧遁走,远离这个颇有些疯批的人。 但二壮也只是想想,他知道自己目前要做的事是,要先稳定住赵煜的情绪,不然谁知道赵煜又会做出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来。 第398章 忐忑 眼见赵煜还想打自己第二下,二壮赶忙伸手拉住了赵煜的手。 “赵公子……你别再打了,我……原谅你了。” 二壮迎视着赵煜的眼睛,努力克服心中的羞怯,极力做出诚挚的模样。 赵煜听二壮说出原谅自己的话,脸上立马露出喜悦的笑容,只是脸上顶着许多交错的指痕,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二壮!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接近你……就无法控制自己……” 赵煜的话,依旧十分的大胆,二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也只能转移话题:“赵公子……我……有些困了,想休息,你……现在能不能出去啊?” 听见二壮说想要休息的话,赵煜脸上的神情瞬间怔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二壮这样说,只是想趁机打发他而已。 今日他的行为确实有些异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二壮对他的影响力如此之大。他本来没想过要对二壮怎么样的,谁知道一接近二壮就骤然失控…… 赵煜不免猜测,他会对二壮这样,或许是因为他素了三年的关系? 如此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他乍一接触二壮就这样忘乎所以的原因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赵煜知道二壮目前的表现,明显已经对他心生惧意,不愿接近了。他虽然很想改变二壮对他的看法,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经给二壮留下来了非常坏的印象,哪怕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为今之计,只有把步调放慢,徐徐图之了。 赵煜虽然并不想离开二壮,面对二壮的请求,却也只能点头应是。 眼见赵煜离开,二壮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插关上房门,然后走到桌前猛倒了几杯水喝了下去。 二壮的心里还正忐忑着呢,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二壮刚有些放下来的心,立时又被提了起来。 “谁……谁啊?” 赵煜在门外听到二壮紧张的问话心里颇有些不好受,刚刚他已经尝试推过门了,却没有推开。他当即知道二壮在他走后就迫不及待的把门给插上了。如此一看,二壮现在对他的防范心不是一般的强。 本来二壮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两人三年未见,刚见面就能像老友一样攀谈聊天。可是后来这一切,还是被他的情难自禁给破坏了。 赵煜的心里涌出悔恨,但情感的事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他即便是有再大的能耐,面对二壮对他的抗拒,也只能束手无策。 “是我。你晚上还没用晚膳吧,我让人给你送来了一些饭食。” 赵煜清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屋里沉寂了几息,赵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在赵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房门后突然有了响动,随即房门嚓的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二壮出现在了门口。 赵煜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下来,赶忙指挥身后捧着饭食的几个丫鬟和小厮把饭菜端进房间。 仆人们把饭食摆放好,很快就鱼贯着退出了房间。 二壮站在门口遥望摆了满满一桌的饭食,觉得很有些浪费——仅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完这一桌子饭菜的。 屋子是赵煜的屋子,饭菜也是赵煜叫人送过来的,按理说二壮得到了赵煜的盛情款待,理应邀请赵煜一起同享美食。但赵煜之前对二壮做的事,却让二壮心生恐惧,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想让赵煜进到房间里。 二壮站在房门口微垂着头沉默着装傻,赵煜则满心期待的看着二壮,期待着他开口邀请自己进去同进晚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赵煜实在受不了了,只得强颜欢笑地对二壮道:“你……赶紧进去用膳吧!再耽搁下去,饭菜都凉了!我……我就先去休息了!” 说罢,赵煜也不看二壮,就像身后有豺狼虎豹撵自己一样,逃窜一般地慌忙离开了。 二壮眼见赵煜的身影迅速地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子,重新插上了房门。 赵煜的身影却在离开后不久,又重新出现在了附近。他看着二壮所在的屋子,眼里的情意几乎满溢了出来。 第399章 自认为的合理猜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用应对赵煜的二壮坐在一桌美食前,心情很快调整了过来,很是大快朵颐了一番。 等到吃饱了,二壮才抚着自己吃得溜圆的肚子去思量赵煜的事。 原本二壮对赵煜还留有一些好感,觉得他是除了陈启之外,另外一个可以结交的、跨跃身份和地位的朋友,没想到自始至终他却对自己怀着那样异常的心思。 此时再回想以往和赵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二壮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二壮想着自己女扮男装的外形,再联想之前赵煜对他说出的那番话和对他做出的那些不能与人言说的亲密举止,二壮的身躯倏然一震——那个,赵煜不会喜欢男人吧? 很奇怪的是,陈启也对二壮做过同样的、甚至更加亲密的事,但二壮却没把陈启的行为往喜好男色上去想象——或许是因为灯下黑,又或许是因为两人自小到大就如此相处的情谊,才让二壮如此的吧。 只是现在的二壮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一个突然闪现的想法给引导在了“赵煜喜欢男人”的这个点上。 二壮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顿时在凳子上坐不住了,只焦躁地在屋子里转圈圈。 看赵煜的言谈举止,对男性身份的他,痴迷的程度还挺深,如果不能及时的点醒赵煜,只怕赵煜的执念会更深。 二壮寻思,他并不想要赵煜的爱,赵煜既然喜欢男人,他干脆就告诉赵煜自己是女子的事实,那样赵煜就不会再纠缠他了吧? 虽然这个方法可能会从根本上伤害到赵煜,但二壮为了能够尽快得到安宁,还是决定去做——感情的事,越拖越黏糊,越拖陷得越深。解决之道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宜早不宜迟。如果赵煜早告诉二壮他喜欢二壮,到现在说不定赵煜早就解脱了! 虽说告诉赵煜就泄露了二壮是女子的事,但二壮自问自己跟赵煜无冤无仇,赵煜又不缺金银,想来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说不定还会看在二壮对他诚实的份上,替二壮继续隐瞒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二壮觉得即便赵煜告诉陈启自己是女子的事,他也不怕——反正他早晚都要离开陈家庄,正好可以借这个契机来跟陈启谈离开的事。 二壮深以为得计,反正刚吃饱也睡不着,不如敞开门大大方方地找赵煜聊聊。及早地把赵煜的事解决了,免得赵煜再白费心思,他也算功德一件啊。 二壮打定主意,吱呀一声打开门。 一打开门不要紧,二壮正好看见门口附近躲闪不及正一脸痴汉模样的赵煜。 赵煜始终记挂着二壮今天生他气的事,虽然二壮说已经原谅他了,但二壮对于他的生疏的举动,却是骗不了人的。赵煜的心里不得安宁,只有近距离待在有二壮的地方,即便看不到,他也才会好一些。赵煜也不知道自己待在房间外面有多久了,他没想过要回去的事,只是没料到二壮会突然出来。 骤然被二壮看到,赵煜倒是吓了一跳。他怕二壮会不喜欢自己这样,然后进一步远离自己。赵煜神色仓促地只得编了一句“只是凑巧路过,这就离开”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二壮早就看到了赵煜痴痴凝望的神情,自然是不相信赵煜的说辞。但他并没有揭破赵煜的说法,而是叫住了转身要走的赵煜。 赵煜没想到二壮会叫住自己,更没想到他会让自己进入房间,一时之间只以为自己听岔了。 等到看到二壮冲自己频频招手,赵煜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是在叫自己进去。 赵煜的心喜悦至极,极力压抑,才没让自己笑出声。在原地调整了几息的时间,他才匆忙迈动步子朝着二壮走了过去。 第400章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新进入房间的赵煜这次乖觉多了,并不敢距离二壮太近——一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二壮,二来也是为了挽回自己之前在二壮面前留下的不好的印象。 但二壮却已经从根本上原谅赵煜了。 二壮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赵煜爱上一个男子的痛苦压抑,他不仅对之前赵煜对他的亲密举动彻底地不生气了,反而觉得赵煜委实有些可怜——那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个人,长得又好,只因为情感和性向上的偏差,却就此跌入泥沼,成为一个感情上的弃儿…… 赵煜明显感觉到二壮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常。之前面对他的那些惧怕倒是没了,只是看起来多出了些怜悯的成份。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二壮就忽然对自己的情感发生了巨变。饶是赵煜人再精明,也实在摸不清这里面的虚实。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 在二壮面前的赵煜,虽然神态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二致,心里却牢记着这句话。他和二壮目前的关系已经像琉璃般脆弱了,必须得小心翼翼地对待。 二壮却主动站到离赵煜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赵煜的神情才道:“赵公子,之前的事,我刚刚仔细地又想了一下。你……说你早就喜欢我了,又……对我那样……” 听见二壮把之前的事又翻了出来,赵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急忙打断二壮的话,想要替自己辩解,只是才说了一个“我”字,才发现事实俱在,他根本就无法替自己自圆其说,只得暗搓搓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 面对赵煜明显紧张起来的神情,二壮适时地给了赵煜一个安抚的眼神:“赵公子,我这样说,并不是要把你刚刚做过的事,再拿出来揭短……而是想告诉你,我理解你的做法……任谁有了你这样的隐衷,也是无法做到正常对待……” 二壮的说让赵煜越听越疑惑——他的隐衷?他有什么隐衷?难道二壮说的是自己喜欢他的事么?他喜欢的正大光明,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隐晦的地方啊?那连他也不知道的隐衷,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在二壮看来,自己对他的喜欢和爱,是只配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示人的东西么?!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赵煜的心里猛然失落起来,眼里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二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发现赵煜的情绪转变,他继续说道:“我这会特地把你请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知道这件事之后,你就能从对我的莫名的喜爱之中解脱出来了……” 只需要知道“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能从对二壮的“莫名的喜爱之中解脱出来 ”? 赵煜认真地听着二壮说的每一个字,不知道二壮究竟着了什么道,才会说出这样的鬼话! 他对二壮的爱是“莫名其妙”的么? 赵煜皱着眉细细思量——或许是吧!要不他怎么会对二壮一见倾心、再见难忘,甚至时刻想把二壮给弄到手呢? 可是就算他对二壮的喜爱是莫名其妙的,却并不是肤浅的那种肉欲和只图一时的新鲜。 三年的时间,足够赵煜想清楚一切。 他赵煜什么女人没见过,却偏偏如痴如狂的爱上了二壮——当初他看中二壮的时候,看重的就只是二壮这个人,里面并没有任何别的因素掺杂在其中。现在又岂会因为二壮口中的一件所谓的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就会放弃对二壮的爱恋? 尽管对二壮的话,十分的不赞成,赵煜却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一心想听二壮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震碎他认知的话。 “我……” 二壮只说出了个“我”字,就住口不说了。仿佛他要说的话,有多难以启齿一样。 他越是如此,赵煜越是心急。二壮之前的话,已经挑起了赵煜的好奇心。赵煜实在想知道是什么事,会影响到自己对二壮的情感。 二壮面对着赵煜急切的眼神,认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二壮闭了闭眼,偷偷给自己打气——既然他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此刻也就不必再犹豫了!否则他那么火急火燎地把赵煜叫来,又煞费苦心地铺设了这么半天不是白费力气了么? 第401章 告知真相 二壮咬了咬唇,终于鼓足勇气,一眼不眨地看着赵煜的眼睛,孤注一掷般地说道:“我要和你说的事是,我是个女子!” 赵煜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二壮,认真倾听着二壮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然而饶是他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会从二壮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得到这样让他整个识海几乎都要爆裂的消息! 二壮是女子? 二壮竟然是女子! 赵煜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耳部疾病。 他确定自己不可能听错,也没有幻听,但在他完完全全听到二壮的话的时候,还是不可置信地又看向了二壮。 赵煜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傻了一样。 二壮知道自己说的事对赵煜的冲击力。二壮猜测,赵煜一定是难过极了吧!任谁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一下子变了性别,自此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都会是赵煜这样的反应吧? 二壮怕赵煜不信,一伸手把头上固定头发用的头巾给扯了下来,满头的青丝立时从头顶倾泻而下。 原本二壮的容貌就有些过于清丽,此时在披垂的青丝的映衬之下,更见柔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楚楚动人,是妥妥的女子相貌无疑。 陈启虽见惯了二壮披散着头发的样貌,但他从幼时就和二壮同床共枕,对二壮是男子的事更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和想法。即便每每面对二壮都会滋生他是个女子的错觉,却也并未真的有过什么怀疑。 赵煜虽然并未见过披散着头发的二壮,但此刻却在二壮早就告知他是女子的情形之下见到了。如果说他之前对二壮说自己是女子的话,还有些难以置信,此刻早已经疑虑全消,只剩下满眼的惊艳。 赵煜的心震撼的无以复加,一股巨大的惊喜混合着仿佛来自灵魂的战栗瞬间撮住了他的心,让他再难以出声,只能不眨眼地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壮,仿佛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这个二壮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屋子里没人说话,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二壮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他在等赵煜适应自己看到的现实。但他却发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煜竟然连眼珠子都不眨动一下的时候,赶忙走到赵煜的近前,安抚性的拍了拍赵煜的胳膊,叹了口气道:“赵公子,我知道我说的这个事,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时间长了之后,你就会慢慢习惯了……” 赵煜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壮,只看得到他嘴唇在一张一合地说话,却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他的整个人还沉浸在二壮是女子的巨大的惊喜和震颤中。 二壮是女子的事,在赵煜看来,仿佛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在赵煜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般的幸运! 虽然从喜欢上二壮的那个时刻起,赵煜从未仔细在意过二壮的性别。但乍然知道二壮是女子,他还是会发自肺腑的觉得莫名的狂喜。 二壮是女子之后,他们之间就有了更多的可能——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二壮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现在人前,她此后还可以为他孕育后代,他们将会有属于他们的爱的结晶…… 赵煜再也管控不住自己,一伸手把二壮搂入了自己的胸怀之间,头深深地埋入了二壮的发堆里。 二壮骤然被赵煜搂进怀里,顿时吓了一大跳。他很怕赵煜会像之前那样,把他逼到墙角去强吻他。二壮暗暗地蓄力,虽然明知道可能在力气上不是赵煜的对手,但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却还是决定要奋力一搏——只要赵煜敢对他用强,二壮就敢用自己捏紧的拳头去揍赵煜! 蓄势待发了许久,赵煜却只是紧紧地拥抱着二壮。二壮又等待了许久,这才确定赵煜并没有要对他怎么样的心思。 呀,一紧张都给忘了! 二壮朝着自己龇了龇牙——你个迷糊蛋,怎么忘了赵煜喜欢的是男人啊!现在赵煜知道他是女人后,哭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心思对他怎么样!赵煜现在这样抱着自己,恐怕只是在发泄内心的失意吧! 想明白这一点的二壮,心头骤然一松,即便自己被赵煜紧紧的抱着,身体上也是极为放松的。他甚至伸出手去轻轻拍抚赵煜的后背去安抚他:“赵公子,好了,不必难过了!我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让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事实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看开些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 因为从未在性向和感情的取舍上安慰过人,二壮一时有些错乱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劝人不必死守,对于喜欢男人的赵煜来说自是不错;但“何必自挂东南枝”,却是劝人不要为情想不开投缳自尽的…… 二壮嘴刚说罢,就晓得自己言多语失,安慰人劝慰得秃噜嘴了。一时赶紧闭上了嘴,只希望刚刚他说的话,赵煜不要听见才好。 但赵煜原本抱他抱的死紧的样子,此时却突然松开了手,二壮就知道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还是被赵煜听到了,一时有些后悔不迭。 赵煜果然满眼疑惑的看向二壮,一脸不解地问二壮:“你说我知道你是女儿身之后难过?我接受不了你是女儿身的事?你让我看开?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又是个什么鬼?!” 二壮没想到赵煜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这么失落了,竟然还会把他刚刚说出口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二壮不由暗中感叹,赵煜临变不乱,果然是经商的好材料啊! 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似乎不是这个,赵煜问出口的那几个问题才是关键。尤其是赵煜正眨巴着一对大眼睛,静候他解惑呢! 二壮颇有些尴尬,唉,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看吧看吧,人没有安慰到,倒给自己惹下了麻烦。 强烈的危机感传入二壮的脑海,二壮的眼睛在室内环视了一圈,又仔细回想了三楼的情形——糟糕!到处都没有人!都怪他自己一时心痒,自认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唉,自己此时揭破了赵煜喜欢男人的事实,不会被恼羞成怒的赵煜给灭口吧?! 二壮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步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一时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 第402章 化劣势为优势 极短的时间里,二壮已经把和赵煜在一起相处的日常回忆了一遍。 二壮最后得出结论,虽然赵煜有些自虐的倾向,也有些可能不像自己最初想象的那么善良的苗头,但赵煜一直都是个成功的商人——虽然他知道了赵煜的隐秘,可能会让赵煜生气,但赵煜一向惯会权衡利弊,他刚刚不也把自己是女子的秘密告诉赵煜了么? 他们彼此握有对方的秘密,秘密对秘密,很公平,赵煜必然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二壮定下了心,终于还是决定不再用那么些隐晦的语句,要和赵煜开诚布公地把话都讲透。 “赵公子你人中龙凤,喜好的东西自然也与众不同……今天之前,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男儿身……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估摸着你喜欢的……就是身为男儿的我了……可你也知道,我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男子……唉,命运弄人,注定你我没有结果……你眼下只能换个……男子……去喜欢了……” 二壮一段话虽然说的断断续续,到底是把话说清楚了。把话说完后的二壮,只觉得浑身轻松,再没有任何负担,现在压力给到赵煜,只看赵煜能不能痛定思痛,从当前的迷局中走出来,重新获得新的出路和人生了! 二壮将充满鼓励和希冀的目光投向赵煜。 赵煜却在二壮的目光里石化了。 如果刚刚不是自己出现幻听的话,二壮刚刚说的是——他喜欢男人! 他喜欢男人?! 他什么时候喜欢的男人? 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和二壮说,自己喜欢二壮。 他没告诉二壮的是,他喜欢的是任何时候的二壮——除去身份、地位,甚至性别差异上的二壮。他喜欢二壮,喜欢的单纯就是有二壮属性的那个被叫作二壮的人,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不可能是因为二壮是男人而喜欢二壮! 知道二壮是女人后,他高兴得差点要疯了,难道二壮这都看不出来,都感受不到么? 二壮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二壮是从哪里得出他喜欢男人的结论? 面对二壮的误解,赵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皱着眉就待把误会向二壮解释清楚。却被二壮紧贴着他的身躯、抓着他胳膊的情景,劝退了。 二壮甚少有这样主动接近他的时候,算起来这还是二壮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和他有肢体接触。之前他强吻二壮,一度让二壮对他很抗拒,赵煜甚至怀疑,二壮就此会和自己划清界限。 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赵煜细细的回想二壮的言行,最后得出结论,这改变细算起来,还要从二壮以为他喜欢男人时算起。 二壮在以为他喜欢男人时,不仅让他进了房间,还对他的亲密拥抱保持着极其宽容的态度,后来及至现在更是主动地触碰他、安慰他。 在二壮以为他喜欢男人的时候,他才有了接近二壮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告诉二壮,自己性向正常,只是喜欢他而已——那他是不是就又会丧失掉接近二壮的机会,两人的关系又会回到从前那样让他觉得窒息的时候? 尽管不愿意承认,赵煜得到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赵煜做生意之所以能够做得成功,其实还源于他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技能,或许该说是他有一颗非常聪明的大脑——那就是,即便是在最差的境地里,他也总是能够抓住最有利于他的机会,逆风翻盘,获得最差境地里的最好收益。 此刻的赵煜在弄清楚现状之后,就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利用二壮对他的误解,逐步的接近二壮,最后实现抱的美人归的美好愿景! 赵煜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他的脸在极短的时间里换上了一种极为哀伤、失落的神情。等到看到二壮对着他又流露出怜悯的神态时,赵煜干脆扭身圈抱住了二壮。 “唔,我一生光明磊落,就这么点不能见人的秘密还被你发现了……你口口声声说让我看开……我怎么能看得开……我一颗心早就给了你啊……” 赵煜尽力回想自己以往见到的,自己的那些红颜知己们撒娇的情态,虽不至于把她们模仿的十成十的像,也算掌握了些精髓,仅凭靠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被爱所伤、困守爱城无力自拔的形象。 二壮是个女子,即便自幼就在男子堆里长大,也改变不了他身为女子的敏感和细腻。 对赵煜的遭遇,二壮极为同情,毕竟谁也不想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而且赵煜会有这样的遭遇,完全都只是一不小心爱上自己的缘故。如果不遇见自己,不那么爱自己,赵煜完全可以爱上一个可以爱他的男子,两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情意绵绵了。 说到底,二壮觉得赵煜有今天的伤情,其实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 因为心里存了愧疚,面对赵煜的圈抱时,二壮并不介意,反而视为安慰的一种——赵煜才刚伤情,总要给他机会缓和,如果拥抱能让他获得安全感,那就让他抱一会也无妨。 赵煜依着自己的想法,这么试探了二壮一回,二壮的举动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他逐渐得着了趣味,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二壮误会的这么深,不妨就着这个天大的误会,替自己讨着些实在的好处才是真。 “二壮!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又因为性别的事毁坏了我所有的念想,在我有喜欢的人之前,你别想离开我……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你已经深深的伤害到我了……你不知道我的心好痛啊,就感觉被人生生的剜走一块似的……” 赵煜一面说,一面如小兽受伤般发出呜呜的声音,对二壮的拥抱更比之前要紧密得多得多。 二壮感受到了赵煜的动作,更觉得他伤情严重,自己罪不可赦,忙伸手拍抚赵煜的脊背,柔声安慰他。 赵煜躲在二壮背后的脸,却露出狐狸般的笑来。 第403章 要他陪睡 赵煜把二壮搂入怀中,假作伤心得不行,很是厮磨了一阵。二壮同在情场里打过滚的赵煜相比,还是太过稚嫩,被人占尽了便宜不知道不说,还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对人家有愧。 已然抓着二壮软肋的赵煜,此刻完全是一副泫然欲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到赵煜现在的样子,十之八九会认为他是哪家青楼楚馆的头牌小倌。 赵煜目前的形状,完全脱离了二壮的认知,二壮虽觉得突兀,也只把赵煜的所有反常行为往他所受情伤太过上去思量。 或许是二壮的宽容态度纵容了赵煜,赵煜的胆子已然是见风就长的态势。他微扁了扁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二壮道:“二壮,一想到你跟我说的事,我就忍不住伤心难过。人常说受了情伤的人很容易寻短见,我怕我一个人睡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起你今天和我说的事。你知道的,一个人伤心太过就容易走上窄路……你看看今晚……” 赵煜的话立时引起二壮的警觉——赵煜所说的“寻短见”“走上窄路”的字眼,在二壮的脑海里来回蹦跶。二壮立时醒悟了赵煜的意思,赵煜那么说,是说他单独一个人睡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自杀么? 二壮仔细观察了赵煜的神情,他发现赵煜说话的样子倒不像是在开玩笑。恐慌立时涌入二壮的脑海,二壮深觉让赵煜此时一个人睡觉确实颇有些危险。 几乎不假思索的,二壮就给出了赵煜建议:“赵公子!你既然怕一个人睡觉会想起不好的事,那你就多找几个人陪你睡觉啊!反正你有钱,雇佣的伙计又多,你只要一发话,想陪你睡觉的人肯定从城里排到城外……” 二壮说话时过于心直口快,在他最初的想法里“睡觉”就是单纯的陪睡的意思,根本不掺杂别的。及至话说到后面,眼见赵煜的脸越来越黑,二壮才反应过来,“睡觉”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赵煜本就喜欢男人,他还让人家“多找几个人”陪着睡觉,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怪不得赵煜的脸会越来越黑了,他都直戳人家心窝子了,还不自知呢! “我才不会让那些陌生人上我的床呢!我又不喜欢他们……” 赵煜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赤裸裸的投注在了二壮的身上。他不用再说任何话,二壮都晓得赵煜的意思。 面对赵煜犹如小狗索爱般湿漉漉的眼神,二壮也只得认下赵煜没有说出口的话——要说非要找人陪睡的话,也只要你陪着我睡。 往常不知道赵煜喜欢男子,没有对赵煜揭破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时,面对赵煜的亲近,二壮还有些不好意思和防备。 现在的二壮把一切都和赵煜说开之后,再面对赵煜的亲近时,潜意识里把赵煜当姐妹,反而多了些从容不迫出来。 虽说如此,除了陈启,二壮还没有跟其他男人同睡一张床的体验。在二壮看来,赵煜虽然暗地里喜欢男子,但外形上终究是男子的样子,想着要跟赵煜同床共枕地相处一夜,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排斥的。 见二壮站在原地不动,赵煜也停止走动,回头只盯着二壮瞧。似乎二壮不动,他也不会再动一下。 二壮无奈地叹口气,只能认命地跟着赵煜一前一后地往密室中走。 第404章 同床共枕 一进入密室,赵煜就主动的宽衣解带起来。 二壮乍然瞧见赵煜脱衣服,忙将头扭了过去。在二壮看来,因为职责伺候陈启是一回事,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看对方宽衣解带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公子,你……你能不能不脱衣服?” 二壮的话,毫不意外地叫停了赵煜脱衣服的动作。 赵煜知道二壮一直是贴身侍候陈启的。 二壮刚告诉赵煜自己是女儿身的时候,赵煜当时因为沉浸在强烈的欢悦之中,根本就没时间思考作为女儿身的二壮是如何贴身侍候陈启的。当二壮忽然让赵煜不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的时候,赵煜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这个问题。 赵煜也是少爷,也有贴身的小厮。他日常也有小厮侍候,自然知道贴身小厮们日常都会做哪些事。 依照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日常做得那些事,赵煜就知道二壮日常会做哪些事——二壮是一定会近身伺候陈启的,陈启的裸体,二壮一定瞧过。 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二壮是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陈启当着他的面裸身这样的事。 现在,他只是当着二壮的面脱掉外衣,二壮都一副不能目睹的模样。 差别对待,竟是如此的明显。 赵煜的心里当即升起一股强烈的醋意和失落,就连原本灿亮的眼眸都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来。他的头慢慢地低垂了下去,但不过片刻的工夫,却又快速地抬了起来。 灿烂的笑意重新笼上了赵煜的脸,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二壮的错觉。 赵煜把已经脱了一半的外衫重新又穿上,淡笑道:“你若是那么在意……不脱就不脱吧!” 二壮在看到赵煜露出了颇为失意的表情时就已然后悔了,他本想跟赵煜道歉、顺带解释一番的,但赵煜好像并不太在意,二壮也就顺势作罢。 赵煜合衣自动地躺在了床的里侧,二壮则躺在了床的外侧。 屋里颇为安静,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虽然只能看到二壮半露出的穿着衣服的肩膀和他背对着自己的乌发深浓的后脑勺,赵煜却觉得已经十分的满足。 赵煜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蜜,心里像有无数的烟火在不停地绽放般快乐。 看着背对着自己躺在床外侧的二壮,赵煜心里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这还是他和二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地方 !他们两人这样躺在一处,虽然并没有做出点什么,但也算是同床共枕过了吧? 赵煜的心里不禁涌出些痴想,眼见着二壮并没有什么动静,不由自主的又朝着二壮的方向靠了靠。 二壮并没有忽视身后的床铺传来的响动,随着那响动传来的,还有赵煜喷薄在他颈后,那令人无法忽视的温热的呼吸。 呼吸最初的时候很有节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渐渐有些紊乱起来。以至于二壮的心,到最后也紧随其后地紊乱了起来。 第405章 喜悦 二壮不断地暗示自己,赵煜虽然从外表上看上去是个男人,但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他之于自己,也仅是个像姐妹一样的人。 或许是一再的心理暗示发挥了效果,二壮紊乱的内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不冷不热的天气,不薄不厚的被子,按理说睡起来应该是蛮舒服的,但二壮却难以入眠。 因为赵煜离二壮极近,床褥间虽然熏着好闻的香料,却遮不住赵煜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赵煜身上那股浓烈的、属于成年男子的阳刚气息,如有实质一般包裹着二壮,让二壮觉得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赵煜的胸怀之中似的。 环境太过于暧昧,二壮只能尽力忽视赵煜的存在,他暗暗地数数,以此强迫自己入眠。 二壮从一开始就是背对着赵煜躺卧着,赵煜离二壮虽然极近,两人之间却也还留有些距离。 渐渐地,二壮却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侧传来越来越热烫的温度。他试探着伸展身子,不过才刚探出腿,就触碰到了赵煜的身体——怪不得二壮觉得被窝里刚刚好像在窸窸窣窣的动呢,想来是赵煜一直在挪动身子。 赵煜的身体实在太热,二壮往床边使劲地挪了挪,刚觉得舒服些,赵煜就又往他身旁凑了凑。 刚刚的挪动,已然让二壮的身体触碰到了床沿,二壮的手搭在了床边上——他不能再挪了,再挪动的话,就要掉在床底下去了! 但紧贴着赵煜,二壮却是睡不着的。他没办法只能跟赵煜开口:“赵公子,我已经挂在床沿上了,你……能不能往里面挪一挪啊?” 二壮的话音才刚落,赵煜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怎么不挪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再挪下去呢!你躲什么啊,搞得我像只吃人的老虎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不准再这样挪了!你不要忘了,你是过来安慰我、陪我睡觉的!你离我这么远,怎么陪我、安慰我,嗯?” 赵煜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下二壮的鼻子。二壮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主动往床里侧挪了挪,挪好后,冲着二壮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二壮听了赵煜的话,再想想自己刚刚经历的事,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不等赵煜再说出更多的话,他主动朝着赵煜的身侧挪去。 二壮挪动了几下,在赵煜的近旁躺了下来。 赵煜见二壮躺下的地方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又主动地挪动了下身体,等到终于和二壮贴靠在了一处这才停下。 二壮这次并没有躲开。 赵煜极为满意二壮这次的表现,一伸手环住了二壮的腰身道:“这才对嘛!你不是说我喜欢男人么!既然我喜欢男人,作为女子的你还担心什么!不要说我像现在这样靠近你了,即便你当着我的面……脱光了,你都是安全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二壮看着近在咫尺的赵煜,细细咀嚼他的一番话,只觉得他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胡扯,却也有他的道理。 只是赵煜说,即便自己当着他的面脱光了,都是安全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二壮不知道是该幸庆自己心愿得偿,还是该哀叹自己在赵煜面前没有丝毫的女性魅力。 关于怎么睡的问题解决了,今晚的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 二壮的心神慢慢放松,一放松就想要睡觉。就在他的意识都开始有些迷糊时,一室静寂里,忽听赵煜问起他女扮男装的事。 二壮这才想起,他只告诉赵煜自己是女子的事,却没告诉赵煜自己当初为何会女扮男装。眼见赵煜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二壮忙抖擞精神,把自己当初如何被拐卖、如何被迫女扮男装留在陈家庄的事,一一对赵煜说了。 赵煜这才知道二壮的名字并不叫二壮,他有一个更好听、更女性化的名字——月姑。 说到最后,赵煜忍不住唏嘘、感慨不已:既为当时被迫与父母分开的年幼的月姑,也为当时和月姑无缘无份的自己。 想到二壮对自己突然公开的秘密,赵煜心底里有一个更为关心、更为现实的问题浮现了出来——陈启他知道二壮女扮男装的事么? 赵煜把自己心里想的事,跟二壮问了出来。 二壮容色极为认真地对赵煜道:“少爷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我将来总归是要离开陈家庄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是给彼此留个好印象,让二壮永远是二壮吧!” 赵煜没想到陈启还不知道二壮是女子的事。 他只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和二壮朝夕相处的陈启,应该也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启同三年前不知道二壮一直想要寻亲一样,三年后——喔,不,是十来年的工夫,竟然都不知道二壮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同陈启对二壮的无知无觉一比,赵煜又觉出自己的超前来:仔细一想,他和二壮之间的了解,比陈启要多得多,他们之间的缘分要更胜于陈启啊! 话说回来,陈启竟然还不知道二壮是女子,那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抢占了许多的先机!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 赵煜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二壮刚刚说他“总归是要离开陈家庄的”,难不成二壮现在已经动了要离开陈家庄的心思? 赵煜的心里涌出狂喜,他敏感地觉出了二壮话里携带的玄机,一把抓住二壮的手问二壮:“你最近打算离开陈家庄?” 二壮的手被赵煜抓得有些疼,他不知道自己离开陈家庄,赵煜高兴个什么劲。他只如常地道:“最不最近我不知道,只是我总要去寻找父母的。少爷目前一切都好,我即便是现在走,也是能放下心了。” 赵煜曾经不止一次地鼓动二壮离开陈启,却都遭到了二壮的拒绝,如今突然听二壮有主动离开陈启的打算,一颗心高兴得简直无法安放,脸上的笑再也按压不住。 第406章 承诺 过了许久,赵煜才慢慢冷静下来。 赵煜也不睡了,支楞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二壮道:“你当初进入陈家庄的时候,是不是签了卖身契?” 虽然时间隔的有些久远,但因为二壮对进入陈家庄的那天印象极为深刻,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的时候,还是依稀想起当初年幼的他好像有被人拉着手,在一张写满字的纸上按手印来着。故而,二壮没有任何迟疑地对着赵煜点了点头。 赵煜从二壮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眼神不由得一暗——他知道以陈启对二壮的在乎程度,未必能够放二壮离开。二壮想要离开陈家庄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为今之计,只能让二壮对陈启继续隐瞒他是女子的事,否则,陈启知道真相之后,恐怕更不会放二壮离开。 “你要是想离开陈家庄,就一定不要和陈启说你是女子的事。记住,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你这辈子恐怕都离不开陈家庄!” 赵煜一眼不错地紧盯着二壮,等到看到二壮虽然懵懂,却也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些。赵煜沉吟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你寻亲的事,我帮你仔细想过了。即便你从陈家庄离开,也不能一个人去寻亲。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上路多危险!你想想我帮你寻了三年的亲,不也是音信全无么!当然,寻亲三年未果的事不是没有缘由——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女孩子,让人打探的时候也只是跟别人说,谁家的儿子被拐卖了……正好,我早就想着要四处游历一番了,不如咱们结伴同行,等你从陈家庄出来之后,我和你一块去寻找你的亲人,你觉得怎么样?” 赵煜一番话说的既是实情也极为的真诚动人,二壮不得不考虑赵煜的意见。 人海茫茫,世路艰难,一路上如果能有个熟人一块同行总是好的。二壮知道自己并没有在外面闯荡的经验,而赵煜在外经商,经验必然极为丰富。如果能跟赵煜一路同行,他寻亲之路的安全问题自然是有了极大的保障。 经过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二壮终于在赵煜期待已久的眼神之中冲他点了点头。 赵煜只觉得他今天似乎交了什么了不得的好运气,凡他跟二壮的所求,几乎没有不被允准的。一想到今后和二壮携手同游、朝夕相伴的神仙生活,极度的欢悦立时冲进赵煜的头脑,他想也没想的俯冲向二壮,极快地在二壮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短暂的一吻之后,赵煜却又极快地从二壮面前撤走了身子。 等到赵煜的身体离开,二壮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捂住被赵煜亲过的额头。 面对二壮大睁着的眼睛,赵煜赶紧为自己刚刚的冒失行为补救:“对不住,我一想到能够有人陪着我出去游历,就高兴得有些忘形了……你还不知道我么,只喜欢男人,刚刚对你的那一亲,纯粹是友谊的亲法……” 赵煜的解释颇为合情合理,二壮被糊弄住,也没跟赵煜计较。不过他却有些奇怪——正常男人被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事,不是该羞愤的要死要活、想方设法地堵住别人的嘴么?怎么赵煜却是一副很高兴他知道了的模样,甚至他都不再提这回事了,赵煜却隔三差五的主动提起? 难道是受伤太过,彻底摆烂了? 可眼前赵煜的样子,看起来挺欢快的啊! 或许仅只是赵煜为了不让他也跟着难过,尽力做出的欢快? 二壮自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自己悄悄寻摸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对赵煜道:“我知道喜欢男子的事……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但人生又不止只有情爱,你要坚强……我只能陪你一晚,并不能陪你长久。你要尽快正视现实,重新找回原来的那个自信的赵煜……” 赵煜只看着二壮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知道他在寻思事情,却没想到他寻思的竟是自己的事情!听着二壮宽慰自己的话,赵煜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依旧不免觉得滑稽异常,他要使尽全力攥拳,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爆笑的冲动。 他不知道的是,他辛苦忍耐的模样看在二壮的眼里,却又是另外一副不同的感受——二壮只觉得这次打击对于赵煜来说可能真的过于沉重,看来他得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赵煜极力忍了一会,这才慢慢恢复平静。他一平静下来,就忍不住做尽柔弱之态地给二壮设套:“唉,我这一生也就如此了。幸而你是懂我的……按理说,能够有这一晚,我心里应该也是要知足了。只是情来不由人,情去如抽丝,我这情伤只怕一时半会的好不了了……我还要在陈地待上一阵子,你若能常来看我,我必然能早些从伤痛中走出来……” 二壮对自己无意中对赵煜造成的伤害本就带着愧疚,此刻听赵煜如此说,心里的愧疚几乎达到了顶峰。二壮看着一脸哀伤的赵煜,脸上笼上了一种十分沉痛、不忍的神色:“你别这样说……只要我有空,我会常常过来看你的……” 赵煜把话说完,就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二壮的回复。此刻听到二壮的回答,果然又如了自己的意,只觉得今日的人生分外的圆满,即便此刻故去,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我等着你,你可一定要来看我啊!” 二壮昏昏欲睡之际,赵煜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即便处于即将入睡的状态,他也记着自己对赵煜的承诺,发出嗯的一声回复了赵煜。 赵煜心满意足,一颗心都被二壮填满。眼见二壮已然进入了梦乡,他往二壮的身旁又靠了靠,低头轻吻二壮的嘴唇之后,这才伸手揽过二壮的腰身,依偎着二壮睡了。 第407章 苏醒 时近中午,陈启才头昏脑胀的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陈启的第一反应是找寻二壮。他只不过才喊了一声“二壮”,房间里立时就响起了二壮回应的声音。 一早从赵煜房间出来之后,二壮就一直守在陈启的身边。此时眼见陈启醒了,二壮连忙坐凑到床前,把陈启从床上搀扶了起来。 跟在二壮身旁的侍从适时地给二壮递上了一盏温热的茶水,二壮把茶水凑到陈启的唇边,陈启慢慢地喝了下去。 喝过茶水的陈启这才觉得舒适些,脑子里逐渐回想起自己昨晚和薛老板喝酒的画面。他记得自己昨晚喝得有些多,原本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之后,再接着和薛老板继续喝下去的,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房间。 陈启看向近旁的二壮,很想跟他问一下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正打算开口呢,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薛老板颇为浑厚的声音:“哎呀,陈老板!你可算是醒过来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昨晚我不该不拦着你的!我自己能喝,还以为你也能喝呢!却没想到,你几乎是在舍命相陪啊!你这样对待朋友,着实让人感动啊!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薛老板的一席话,倒让陈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启挣扎着要坐起来,二壮尽力扶持着陈启站起,但陈启因为是宿醉,动作一时没有那么灵便,趔趄了一下又跌回到二壮的身上。 薛老板赶忙拦住了陈启:“陈老板身体还没有恢复,你我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咱们谈的生意,还按照昨天谈妥的去办——陈老板这样的朋友,我信得过!” 陈启见生意已经谈妥,心下大定,和薛老板相视一笑,两人都极为满意。 不多时,房间里就有人送上清淡的饭菜,薛老板言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陈启让二壮和自己一起用午膳。 二壮说自己已经用过了,陈启只得作罢,一边用膳,一边跟二壮问起昨天他醉酒之后发生的事。 在陈启清醒之前,二壮已经猜到陈启清醒之后可能会问自己关于他昨天醉酒之后发生的事。二壮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赵煜强吻他的事和他向赵煜坦白自己是女子的事,以及后来他为了安慰赵煜和赵煜同床共枕了一夜——像这样的事,任何一个都不能和陈启说;薛老板把醉酒的陈启安排到这个房间,并好心地安排人替自己照顾陈启的事——这样俭省的小事,倒是可以和陈启说…… 二壮面对陈启的问询,只把自己心中认为可以和陈启说的事说给陈启听。 陈启听二壮说起那些事,也只是些琐碎寻常的小事。初时他还有些兴趣,时间一长,就听得有些三心二意起来 。 二壮见陈启兴致缺缺,原本就极俭省的描述,到最后干脆就一言以蔽之。 陈启听二壮的描述,知道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也就不再过问了。 等到陈启用完了午膳,两人才从酒楼里离开回到陈家庄。 第408章 异常 陈启发现二壮最近有些异常——经常说话走神不说,有事没事的还总爱往庄子外跑。 二壮的反常让陈启警觉,他的生命里除了远在栖霞寺的陈夫人,就只有二壮这个一直被他暗藏在心底深处、一直视为爱侣的人了。 在猝然痛失父亲、遭受家庭巨变之后,陈启的人生已经再也不能经受失去了——尤其是这个人可能还是他始终视若珍宝的二壮 。 陈启为此曾专门问过二壮,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不要他帮忙。 二壮听到陈启的问话,脸上的表情先是呆滞了几息,然后就极快地笼上了一层非常疑惑的神色,仿佛陈启问了他什么非常奇怪的问题似的——而在陈启看来,最奇怪的反而是极力做出一副正常表现的二壮。 他眼前的模样,实在是太太太反常了! “我没遇到什么难事啊,也不需要你帮忙。等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不用你问,我都会开口求你的。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掉,嘻嘻。” 二壮把话说的非常轻松,言语间与平常并无二致。但陈启却知道二壮越是故作轻松,越是在有意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二壮竟然跟他用了一个从未用过的“求”字! 自从陈家庄发生巨变以来,二壮和陈启朝夕相处,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陈启本来就不想和二壮有什么隔阂,少爷小厮的那一套话术,早就半是强迫、半是诱哄的让二壮改掉了。这么些年以来,两人之间的对话已是极为平等的方式。 但今天的二壮好像独独忘了这一点,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却用了身份地位悬殊时、发生了极不好的事情的情况下,才会跟主人用到的“求”字! 越是极为熟悉的人,越能够容易发现对方的异常,陈启仅凭本能就察觉到了二壮的不对劲。 二壮现在不愿意说,说明事情还没到难以转圜的余地,陈启并不想逼迫二壮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因而他没有再去追问二壮。 只是不追问,不代表不关心,不代表不去解决。 在二壮又一次偷偷溜出院子的时候,早已留意二壮举动的陈启偷偷地跟了上去。 二壮先是极为自然地出了庄子,在出庄的过程中,并不妨碍他和众人打招呼、聊天,从外表上看,他出庄的行为简直和寻常一模一样。 但只有陈启知道,他今天曾经特意跟二壮交代过自己要出去谈生意,让二壮守在家里不要外出。半炷香之前,他也只不过才做出乘马车出去的样子,此刻二壮就已经按捺不住地行动了起来。 又偷偷乘马车返回去躲藏起来的陈启,眼看着二壮违背自己的叮嘱,脸已经黑成了一团。 二壮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出了陈家庄,经过门房的时候,门房李叔还特意热情地问二壮出庄做什么。 二壮神情自若地回复李叔“心情憋闷,只随意转转”就开始在庄子附近散步。 听到二壮的回答,李叔还特意凑趣“转转好,转转心情舒畅”。二壮只附和着笑了笑,就选定一个方向,极自然地散步走开了。只是散着散着,二壮就慢慢的走出了陈家庄的视力范围。 第409章 希望 或许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跟踪,二壮一路走的极为放心,并没有想过回头去看看。 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陈启的追踪。 其实哪怕二壮回头去看,也并没什么问题——乡野之间多的是各种树木和可以藏身的地方,陈启身手灵活,只要他想躲藏,一个二壮其实是没办法发现他的。 二壮从陈家庄已经走出来大半炷香的时间了,一直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偏,越走越快。 陈启小心地跟在二壮的后面,眼见着距离二壮不远处的地方停留着一辆马车,忙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二壮见了前方的马车,脚步更加快速地往前奔去。 马车前早已放好了马凳,赶车的车夫见了二壮,颇为恭敬地对着二壮行了一礼。二壮冲着车夫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登上马凳,上了马车。 车夫并不多话,见二壮上了马车,立时驱赶马儿,马车行驶了起来。 一套动作下来,两人配合的行云流水,没有十分的熟稔和信任根本就做不出来。 陈启早就知道二壮不是第一次离开陈家庄了,如今亲眼看到还有专程接他的马车,一颗心早刺挠的像在油锅里滚煎过一样。 马车刚启动,陈启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他看着辚辚远去的马车目光沉沉,并不急着追上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从陈启身后的道路上就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行驶到陈启身边,就勒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肖亮的脸从马车里探了出来。 陈启也不待车夫放马凳,长腿一伸就跨上了马车。 等到陈启在马车里坐稳,车夫就按照陈启说的方向,驱动起马车朝着二壮之前乘坐的马车追去。 肖亮是陈启一早就提前安排好的,看到陈启起身去跟踪二壮,小厮忙骑马跑去通知躲在别处的肖亮,肖亮这才和车夫赶着马车跟在了陈启的后面。 马车里并没有人说话,陈启又沉着脸,气氛显得更加的冷肃。 肖亮有心想为偷偷出府的二壮说几句求情的话,但陈启脸上的神情实在太吓人,他也只得把话硬生生地憋回到心里。目前他只希望二壮偷偷出去,可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他真不知道陈启会怎么对待二壮。 陈启知道二壮在陈地无亲无故,他根本想象不到二壮出府的缘由。从他刚刚在暗中窥看的情形,不难知道二壮和驾车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二壮最近为什么要出门?他出门都是为了什么?他和这个赶车人是怎么认识的?这个赶车人身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 …… 诸多的问题,彼此交织、纠缠在一处,陈启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被问题给塞满,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车马一路行驶不停,陈启心里的猜测也没有停歇。 到最后,他心里的想法和肖亮的想法不谋而合,只希望自己最终只是虚惊一场,二壮或许就是和对门房说的那样,仅只是心情憋闷,随意逛逛…… 第410章 旁观 车马辚辚的走了一路,终于在风景优美的湖边停了下来。 为陈启赶车的马夫,提早发现了二壮乘坐的马车有在湖边停靠的迹象,一早就禀告给了陈启。陈启当时就让车夫停下马车,自己从马车中走了下去。 肖亮不放心,跟在陈启的后面也下了马车。 两人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在离二壮乘坐的马车附近找到了躲藏的地方。 二壮的马车才刚停稳,马车前就匆匆赶来了一个男子。 虽然男子面对着马车半侧着身子,仍能看出他通身的穿着和打扮极为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肖亮只觉得男子朝着自己的那半张脸看起来颇为熟悉,但苦苦思索了一番,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陈启却已经从男子出现在马车旁时,就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就是因为认清楚了是谁,陈启的一双手早已经攥的咔咔作响。 赵煜! 此时站在马车旁的男人,竟然是赵煜! 任陈启想破了头,也无法想出二壮违逆自己的命令出庄,竟然是为了和男人私会!而且那男人竟然还是一直觊觎二壮、被他千防万防的赵煜! 心里的愤怒顿时无法控制,热血更是一下子直冲入陈启的头顶。但为了查明真相,陈启还是选择咬牙切齿的忍耐了下去。 肖亮在一旁注意到了陈启的异常,他本能地觉得里面有事,转而留心起陈启的反应。 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二壮矮身从车厢里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车外的赵煜。 见到二壮,赵煜当即冲着二壮露出了一个极为热情的笑。 二壮虽然心里有事,也正烦乱着,见到如此热情的赵煜,自身的修养让他还是努力地朝赵煜挤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马凳已经放好,二壮就要踩着马凳下去,赵煜早已朝着二壮的方向伸出手准备搀扶他。 面对赵煜的体贴,二壮坦然接受,伸手搭住了赵煜的手,慢慢走下了马车。 赵煜和二壮彼此执手的动作落在陈启的眼里,却是那样的刺眼和难以置信。 陈启恨不得立刻就从躲藏处冲出去,去大声质问二壮,他和赵煜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陈启几乎把牙都要咬碎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冲出去再去做什么。 二壮下了马车之后,赵煜却没有及时松开二壮的手,而是一边牵拉着二壮的手和二壮说着什么,一边和二壮一起往前走。 陈启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视着赵煜和二壮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眼看着赵煜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不停地挨近二壮。二壮比起赵煜虽然看起来有些含蓄,但却没有制止赵煜的行为。 不管从哪里看,这两个人都是一副颇为熟识的模样。 肖亮看到二壮和陌生的男子亲热的走在了一处,心里早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二壮不是一直和少爷挺好的么?他不是一直都是和少爷朝夕相处的嘛,怎么还会有机会认识陌生的男子?看他和那个男人的模样,应该是熟人——他们两个是单纯的好朋友,还是二壮……移情别恋? …… 看着面前死死抠住大树、面色异常难看的陈启,肖亮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二壮了——二壮你偷偷出来就出来吧,为什么不小心些?!现在倒好了,被少爷给发现了,你是不知道少爷打小就在意你是不?!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二壮,你待要如何收场?! 第411章 游湖 赵煜引领着二壮往停靠在湖边的画舫上走。 二壮不知道赵煜这次又搞出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会面方式。 最近赵煜对他的邀约非常的频繁。 一开始在陈家庄看到赵煜邀约的信条时,二壮还有些错愕——这里可是陈家庄哎,赵煜竟然可以把他亲手写的信条送到他的面前,赵煜这是有多大的神通啊! 二壮见到赵煜之后,还曾专门问过赵煜这件事。谁知赵煜却只是非常神秘的笑了笑,并未再说别的。二壮见从赵煜那儿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只得作罢。不过在心里却着实觉得赵煜神通广大,不是自己所能看透的。 陈启突然找二壮问话的时候,二壮很是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私底下和赵煜邀约的事露出了行迹,被陈启给抓住了,一时悔得跟什么似的。 二壮当时差一点就跟陈启坦白了,但他看陈启平静的模样,又觉得陈启那样问,或许仅只是试探。他那时选择了装傻,和陈启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打算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后来陈启果然没有再继续追问。 虽说这件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二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开始警醒自己最近确实出来得有些频繁了。 说到这个,二壮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怪赵煜的: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心脏怎么生的这么脆弱,三不五时的就要派人给他送信邀约他出去,去抚慰他那颗据说每每一想起二壮的事就会感到疼痛的心灵! 二壮不知道赵煜的话是真是假,但因为心中对赵煜确实有愧,每每也就随着赵煜的心意去了。只是二壮这次赴赵煜的邀约,却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赵煜说清楚,往后他可不能再这么频繁的见他了——不,最好在他离开陈家庄之前,再也不见为妙。 赵煜今天安排的节目是游湖。 一登上画舫,二壮就发现画舫古色古香,装设得极为奢华,内中所需之物,更是一应俱全,让人叹为观止。 赵煜在画舫上还置了席面,邀约二壮一同享用。二壮也不推辞,跟着赵煜落座。 为了方便赏景,席面摆设在画舫的二楼。两人一边随意吃喝,一边欣赏四周的风光。 船行碧波之上,正可遥望两岸无限的风光。柔风习习,惹人迷醉,带给人一份诉说不尽的旖旎和畅快。 二壮沉浸在美景和美食里,一时竟忘了自己赴约的目的。 赵煜见到二壮沉醉其中的模样,知道自己没安排错,面上带着宠溺对二壮道:“我看你极喜欢游湖?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常来,除了这些,还有歌舞可以助兴……” 听到赵煜的话,二壮几乎神游的思绪和身体被猛然的一个激灵唤醒。 虽然二壮确实像赵煜说的那样喜欢游湖,但他觉得自己以后委实不适宜再出来了——今天也还是他瞅着陈启突然外出的机会,才跑出来的呢!他可不想因为贪图享受而被陈启抓住,那样或许他可能会被陈启给骂死吧,他可不想得不偿失! 赵煜的话把二壮从对美景的沉溺中拉了回来。 二壮的眼睛看向一脸笑容的赵煜,很直白地道:“我这次本来不打算过来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再过来一趟吧。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要告诉你,我以后恐怕不能再赴你的约了——咱们再这样继续下去,少爷恐怕就要生疑了!” 和二壮待在一起的时候,赵煜都是兴致高昂的状态。此时听到二壮和他说,以后再不能赴他的邀约了,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霎时袭入了他的心头,让他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赵煜无奈地看了二壮一眼,颇有些幽怨地道:“我才刚觉得心情比往常好一点,你就不能过来见我了!唉,也不知道我这受伤的心,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要我说,你干脆早一点和陈启说自己要离开陈家庄的事——如果需要银子,我这里多的是,你尽管开口……” 二壮听了赵煜的话,却是想都没想的就摇了摇头——他和陈启之间,并不是多少银子的事,更多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艰难中彼此支撑的情意。 这么些日子以来,二壮不是没想过和陈启说自己要离开陈家庄的事。但话就在嘴边,每次却都难以出口——二壮总觉得当下还不是说要离开的时候,但具体什么时候才是离开陈家庄的时候,他却又说不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或许不只是因为陈启,在陈家庄生活的十来年里,陈家庄已然成为了二壮的第二个家。一想到要离开陈家庄,二壮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赵煜见劝说不动二壮也只能放弃,他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的二壮面对他的提议还一脸拒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己想通了也说不定——毕竟他现在能够和二壮在一起这般相处,也是二壮当时的心血来潮,完全是意外之喜。 只是赵煜并不甘心一段时间之内再见不到二壮的结果,他总要为自己的“牺牲”讨到一点“补偿”——虽然二壮已经说明了自己今天要早些走,但赵煜还是缠着二壮又待了好大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看着马车送二壮离开。在这一段时间里,自不必说赵煜是如何费尽心机地和二壮时时亲近。 被赵煜这样一耽搁,二壮回到陈家庄的时候就有些晚了。一路上二壮都在暗暗祈祷陈启出去回来时能够比自己晚一些。 第412章 竟然在家的陈启 等到二壮回到院子,站在屋外看到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奇怪——天黑了,不该掌灯么?小厮们这是明目张胆地偷懒了么? 二壮虽然对小厮们的行为有些不满,不过随即他就觉得黑灯瞎火的也不错,至少说明陈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轻松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二壮伸手推开房门,摸索着走到放置火折子的地方,用火折子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 温暖、明亮的烛火跳动着照亮了整间屋子,就在二壮打算用灯罩罩上烛台的工夫,屋子的一角却突然发出了声响,把二壮吓得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灯罩。 二壮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面色冷肃地坐在椅子上的陈启。 两人的视线猝然相接,二壮发现陈启正一眼不眨地、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在陈启深沉目光的盯视下,二壮竟然莫名的觉得一阵心慌。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陈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冷肃,声音里像自带着冰雪一样沁着森森的寒意。 在最不该见到陈启的时候突然看见陈启,二壮本就觉得惊慌,陈启语气冰冷的问话更是将他一下子置身于紧张和手足无措的境地。 二壮看着面容也异常冷肃的陈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几息之后他的思想才开始慢慢回笼,才想起自己还要回答陈启的问题。 陈启没等来二壮的回复,紧盯着二壮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二壮的手脚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冒汗了,再一次听到陈启的问话,几乎连手里的灯罩都握拿不住了。 极度的压慑之下,二壮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各种想法都有,但似乎就没有一个是靠谱的。尽管如此,二壮还是极力在大脑中苦苦思索,要如何回复陈启的问话。 二壮正纠结着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他蓦地想起他离开陈家庄时,曾经对门房李叔说过的颇有些敷衍的解释——对,他等下就把对李叔说过的话告诉陈启,这样哪怕陈启去找李叔去核查,李叔也只会说自己告诉过他的那句“觉得憋闷,出去逛逛”的话! 这等于多了一个人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啊! 至于他为什么一逛就逛到了现在的问题,二壮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心情不舒服,一逛就忘记了时间呗! 如果陈启再问他为什么会觉得憋闷,二壮也有应对之策——反正陈启又不能跑到他心里去看看,他随意扯个谎就成! 什么最近感觉有点累啊,很长时间没出去逛逛了…… 这些都是不错的借口! 最关键的是,李叔可以为二壮作证是因为“心里觉得憋闷,才出去闲逛”这件事——反正二壮已经和赵煜打好招呼了,从今天起,再不会偷偷跑出去去见赵煜,故而二壮只要能把今天糊弄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二壮自以为想的周全,为了让自己的说法看起来更加的真实可信,当着陈启的面还特意往上挺了挺自己的肩膀,以求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更加的自信和放松。 “我心里憋闷,就出去逛了逛——门房李叔可以给我作证,我出去的时候和他说过了的。” 二壮神态自若地回答了陈启,他以为自己的回答无懈可击,已然做好了应对陈启接下来可能会做的所有事的准备。 陈启听到二壮的回答,并没有再问其他的话,只是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在二壮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朝着二壮走来。 二壮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陈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却又痛彻心扉一般。他的眼神里蕴含着太多的情感,既像是刻骨的爱又像是深入骨髓的恨,二壮怎么都看不透。面对一步步挨近自己的陈启,二壮没来由的觉得心慌,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在心里迅速滋生。 但门在陈启的身后,逃跑是不可能的。 面对陈启的逼近,二壮把灯罩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就开始不停地往后退。屋里空间有限,二壮没退几步就已经退到了墙壁一角。陈启已经逼近二壮,无处可退之后,二壮只能紧张地微缩着身子依靠在了墙壁上。 陈启紧贴着二壮站立,过于挨近的姿势给了二壮强烈的压迫感。在二壮的印象里,他们两个已经许久都没有挨得这么近了。即便如此,二壮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陈启的这次凑近,明显带了许多以往都没有的东西。 第413章 无法控制的想象 二壮虽说不上来陈启身上和以往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却有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要远离这时候的陈启。 心里藏着的事和陈启现在的状态,都让二壮并不敢去看陈启。 陈启却一定要让二壮面对自己,无视二壮的逃避,陈启用手托起了二壮的下巴。 二壮的眼睛被迫直面着陈启的眼睛。 因为距离太近又避无可避,陈启眼眸之中蕴含的情感,让二壮更觉得惊心动魄。 像抚摸一件易碎品似的,陈启的手轻轻抚触着二壮脸上的肌肤。轻如羽毛般的触感,却让二壮抑制不住的发出了轻微的战栗。 陈启的眼睛紧盯着二壮的眼睛,原本黑亮的眼眸此刻却笼上了重重的阴翳,让人琢磨不透的同时,也不由心生怯意。 “在陈家庄待着,会让你心生憋闷?嗯?所以你一逛就逛到了湖边,然后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双入对?” 陈启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很大声,却犹如一记闷雷响在了二壮的脑海,把他炸得晕头转向。 湖边? 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双入对? 陈启的话虽然简短,但短短的几句话,却揭露了二壮想要在陈启面前刻意隐瞒的事实。 二壮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赴赵煜邀约的事可能出了纰漏,陈启已经知道了他和赵煜的事。 但对于陈启是怎么知道的,二壮却有些捉摸不透——难道说,陈启今天跟着他去了湖边?然后在湖边看到他和赵煜在一起了?可陈启不是外出了么?那陈启又是怎么知道他偷偷出了陈家庄? …… 二壮的脑海里涌出各种问题,但随即却又很快地反应过来,陈启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目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而二壮之前之所以选择不告诉陈启他和赵煜的事,一是为了遵从和赵煜的约定,二是觉得没有必要让陈启知道自己的私事。现在陈启已然向他表明知道了这件事,二壮并不想在陈启面前抵赖。 二壮不仅没想要抵赖整件事,脑海里还快速地闪过一个主意:他一直下不了决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离开陈启和陈家庄的好时机,眼下陈启发现了他和赵煜的暗中往来,对他的信任想必会大打折扣,这个时候跟陈启说离开的事,情感上更容易割舍,说不定就是他一直暗中等待的最好的时候! 陈启看着面前目光闪躲的二壮,多想二壮能出口辩驳他的话,或者是干脆欺骗他也好,至少让他有一个可以蒙骗自己的理由。但二壮的反应却在告诉他,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二壮的无话可说,终于让他心里的痛楚一点点满溢而出,泛滥成灾。 偷偷跟着二壮的时候,陈启其实一直都在暗暗的祈祷——陈启多么希望二壮能够像他说的那样,仅只是因为心情烦闷,而只在附近转转。哪怕后来看见二壮上了陌生人驾驶的马车,陈启还是这样欺骗着自己。 及至陈启见到了前来迎接二壮的赵煜,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看着赵煜和二壮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陈启只觉得心痛难忍,一种强烈的被人背叛的感觉直接就击穿了他的心灵,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天知道他隐在树后,看着赵煜和二壮亲热地一起走上画舫时,心里是多么的难过!他恨不得立刻就冲进画舫去当面质问二壮,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偷偷地和赵煜在一处! 可最终,他也只不过是满眼猩红的看着画舫当着他的面缓缓地离开——在那一刻,他根本就不敢冲上去去质问二壮,他怕自己真的会得到让自己完全心碎的回答! 陈启到最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在骤然面对二壮可能的背叛之后,他对周遭的世界已经丧失了感知的能力。 当陈启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屋外已经染上了些暮色,肖亮正要点灯,而二壮还是不见踪影。 一想到二壮,陈启的心不禁又疼痛起来,即使点上灯又如何,他的世界早已经一片灰暗了!于是,陈启让肖亮把已经点着的灯又重新熄灭了。 打发走肖亮,陈启一个人坐在寂静的黑暗中等待着二壮。 在等待的时间里,陈启的大脑不由自主的想象二壮和赵煜在一起的情形。 二壮像叫他一样,亲热的叫赵煜“煜哥哥”。 赵煜和二壮离得很近,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二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赵煜慢慢的凑近他,两人的嘴唇慢慢的贴合在了一处。 …… 尽管知道二壮并不是这么随便的人,陈启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或许仅只是因为陈启知道,一个男子对自己心爱之人的占有欲会有多深——三年前,赵煜就像他一样爱慕着二壮。这三年来,赵煜不娶亲不纳妾,明显和他一样等待着二壮。赵煜好不容易见了二壮,又怎会做只是和二壮说话那么简单的事。 越明白这些,陈启的心越难过得厉害——他完全不敢想象,二壮会允许或者默认赵煜的行为么? 第141章 谈赎身 陈启的目光在二壮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出问题的答案。 二壮却已然打定了主意,已经做出抉择的他,反而比之前镇定、从容了许多。 “启……喔,不,我还是像肖亮一样叫您‘少爷’好了!身份、地位不能乱,您说是吧,少爷?” 二壮冲着陈启灿然一笑,仿佛突然抽风一样对着陈启说出了“身份、地位不能乱”的话,陈启被刺激得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眼下已然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二壮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不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果然还是少爷您最了解小的,小的在陈家庄待着,确实会常常觉得憋闷呢!小的今天是偷偷跑去湖边了,而且也确实和男人去游湖了——只是这男人并不是别人,是您的表兄赵煜赵公子啊!想必少爷您,一早就知道了吧?” 陈启没想到二壮用身份和地位的话刺激自己之后,还会接着用这么直白的话,跟自己陈述他和赵煜的事。一瞬间,陈启的怒火直接上升到头顶,行为就有些失控起来。 原本轻抚二壮面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力气,陈启几乎是捏着二壮的下颌骨咬牙切齿地问二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二壮忍着面颊的疼痛,颇有些无所谓地道:“能为什么?少爷您生来富贵,怎会知道我们这些地位低下之人的艰辛!眼下小的年纪也大了,不想再为奴为婢地供人驱使了。机缘凑巧,我和赵公子遇上了,恰好赵公子来陈地做生意需要有人陪着游玩,他许诺给我重金,我正好想挣点银子给自己赎身,就是这么简单……” 陈启听二壮要给自己赎身,并且还为了此事去跟赵煜周旋,一时更加接受不了:“你说你要给自己赎身?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自问也不错,你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的就要离开我、离开陈家庄?难得我们这么些年的情意都是假的么?” 二壮看着一脸伤痛,仿佛马上就要陷入自我怀疑的陈启,心里不是不感到难过。但他也知道不把话说绝、不把事做得没有回旋的余地,无论是他亦或是陈启,都下不了离开对方的决心。二壮宁愿陈启恨他,他也必须离开陈家庄去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 眼下已经是必须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二壮深吸一口气,蓦然间像得到一股神秘力量支持似的,眼睛直视着陈启:“按照少爷您的意思,难道我不该为自己赎身么?不错,在陈家庄的这些日子,您确实非常照顾我,可我也切切实实为少爷您尽心了呀! 一时做下人是我命运不济,我总不能这辈子都做下人吧?” 陈启眼见二壮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要开口解释,谁知二壮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您和小的说‘情意’,这情意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如今话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麻烦少爷您看一看,看在往日的这份难得的情意上,要多少银两我能给自己赎身?” 第415章 痛楚 陈启跟二壮提两人这么些年一起走过的情意,原是没想到二壮会要离开他,他想用两人之间的过往牵绊住二壮。可陈启再想不到,二壮竟然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绝情的话! 听二壮说要用他们多年的情意,跟他换赎身离开的机会。陈启的脑瓜一下就炸了锅——二壮就这么想离开他,二壮把他和他们之间的过往都置于何地?! 想到二壮心里或许一直都没有自己的位置,陈启的心疼痛不已。痛到极致的时候,他又不免想象二壮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离开陈家庄,是不是因为赵煜的关系? 陈启想不通,在没有赵煜的时候,他和二壮一直都是好好的,二壮对他从来也都是温声细语、柔情似水一般。为什么赵煜来了之后,二壮就要这样决绝地和他分开? 想来想去,陈启觉得一定是赵煜蛊惑了二壮,让二壮和他分开的! 他的身边只有二壮,在他的心里也只有二壮的存在,哪怕说破了天,他都绝不会让二壮跟着赵煜离开! 对赵煜要横刀拆散他和二壮的痛恨,顷刻间就让陈启的眼神之中充斥了暴戾的气息,他更紧地撮住了二壮的面颊,手掌抬高二壮脸的同时,让二壮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想要赎身,和赵煜一起双宿双飞?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签的是卖身契,除非我死,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听到陈启误会自己又断然拒绝自己赎身的事,二壮的火气也被挑上来了。二壮瞪视着面前的陈启,开口就要同陈启辩解他要赎身的事,没想到陈启却突然朝着二壮俯下了脸,直接用他的嘴堵住了二壮的嘴。 二壮早已不是年幼时,那个懵懂的、不知人事的孩子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二壮的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他开始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很多以往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肖亮知道二壮是女孩子之后,怕二壮假装男孩子久了会不知道如何做女孩子,偶尔也会像个老父亲一样跟二壮说起女孩子的禁忌事项。 二壮后来知道,作为一个女子,是不该让男子随意近身的——即便是身为少爷、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陈启也不可以。 这么些年以来,二壮和陈启未曾再有亲近,一方面是因为陈启要守孝,另一方面也是二壮极力避免再和陈启有接触的缘故。 此刻陈启突然近前亲吻二壮的举动,委实让二壮有些傻了。不过二壮很快地就反应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面对二壮的挣扎,赵煜的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甘,以往的二壮不是一直如柔顺的猫咪一般,让他予取予求的么?如今的二壮为了赵煜,都开始抗拒他的亲近了。 陈启觉得非常的委屈和痛苦——赵煜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凭什么他尽心尽力地守候在身边、一直静候着长大的心上人,会这么抗拒他,说被赵煜勾走就勾走了? 第416章 逃跑未遂 心里的愤怒和痛楚接二连三的从心底满溢了出来,让陈启整个人逐渐的失去了控制。 二壮只觉得陈启的身体越抵越紧,两人之间已经再无任何间隙。陈启的手更是如铁钳一般桎梏着二壮的头颅和下巴,让二壮只能张着唇任他予取予求。 湿热的吻从一开始就是急躁而热切的充斥着二壮的口腔,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壮的唇舌逐渐被陈启吸吮的又痛又麻。 偏偏陈启倾压的身躯仿佛如铜墙铁壁一般,二壮根本挪动不了分毫,只能用眼去瞪、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双手去捶打陈启。 以往两人亲近时,二壮只要稍稍示意陈启自己不想继续,陈启必然会立时停止。但这一次,二壮的举动却没得到陈启的一点怜惜。 二壮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陈启,那样的坚决和不顾一切。 感受到陈启的掠夺更加的强势,二壮只能想别的办法。 他慢慢放软了身体,手不仅不再捶打陈启,反而搂上了陈启的脖颈。 情感受创的陈启,原本还沉浸在无望的掠夺之中,却突然感受到了二壮唇舌间的主动迎合。一瞬间,陈启恍惚觉得二壮对他的情意又活了过来,心间蓦然一喜。 对心爱之人的珍惜,让陈启渐渐的放松了对二壮的控制,对二壮的亲吻也逐渐温柔起来。 二壮好不容易得着喘息的机会,趁着陈启放松的瞬间,挣扎着从陈启的唇舌间解脱了出来。短暂的获得些自由的二壮,一边往后推陈启,一边跟陈启皱眉抱怨,陈启之前压覆得他太紧,他都没办法呼吸了。 陈启目光灼灼的盯视着二壮,随意二壮动作。在他看来,只要二壮不再说离开他的话,只要二壮不再去见赵煜只待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听二壮的。 陈启很快被二壮推开,直接在身前给二壮让开了一个位置。 二壮当着陈启的面活动着手脚,似乎陈启刚刚把他的手脚折磨的不轻 。 看着二壮的模样,陈启的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就在陈启心神松弛的时候,原本还在陈启面前活动手脚的二壮,猛然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房门的方向。 陈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二壮会欺骗自己,但当他发现二壮想从他身边逃离的时候,身体本就灵敏的他还是很快地行动了起来。 二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陈启今天反常的举动,带给他非常强烈的陌生感,以至于他当即萌生出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他也没想过自己能逃到哪儿去,只是屈从本能的想要远离陈启。 眼见着马上就要跨出门槛了,二壮却感觉到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随后追来的陈启揽在了怀里。 原本已经在欢悦边缘的内心瞬时跌入了谷底,二壮不甘心地伸出双手扒住了门框。但陈启的手却紧接着覆盖在了二壮的手上,一点点地把二壮的手从门框上挪移开。 随后二壮就被陈启覆上了肩头,扛进了门里。 屋门随即被很快地插关上了。 第417章 恐惧 二壮还沉浸在逃离失败的懊悔中时,陈启已经肩扛着二壮大踏步地从房门口走到了寝间。 一阵天旋地转,二壮已然被陈启给放在了他的床上。发现自己置身于陈启床上的二壮 ,赶忙爬坐了起来。 而置身于床铺前的陈启,一面眼眸深深的注视着二壮,一面却已经慢慢解起了自己的衣裳。 看到陈启的动作,二壮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恐慌。他接连着往后退坐了几步,紧缩身子,惊疑不定地问陈启:“启……少爷,你……你要做什么?” 陈启看着二壮一脸防备的模样,启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要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即便以前没学会……难道赵煜没再教过你?” 话说到这儿,陈启仿佛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脸上立时笼上了一层痛苦的神色。原本还在慢悠悠解开的衣服,也没了再解的想法,大手一扯,刺啦一声,整件外裳被他从身上完全扯落。接着陈启对自己的内裳也没客气,继续如法炮制。 不过片刻的功夫,站在床前的陈启已然光裸着上身。 看着陈启如此豪放的脱衣服方式,二壮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衣服。 虽说二壮平日没少侍候陈启沐浴,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工作需要。但此刻光裸着上半身、露出强健胸肌,站在他面前的陈启,却并不需要他的服侍。 不知怎地,二壮发现自己无法面对这样的陈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回避着陈启,有心想和陈启解释自己和赵煜并没有什么,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难堪。 陈启看到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二壮,心里的火气更盛——他那样说二壮,只差明说他和赵煜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二壮竟然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两人真的有了什么首尾? 一想到赵煜和二壮两个人之间,或许真的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陈启心里的愤怒再也无法忍耐。他几下踢蹬掉靴子,直接爬上了床铺。 二壮察觉到了床铺的响动,一抬头就发现了已经快要逼近自己的陈启。 陈启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形消瘦的少年,穿着整齐的陈启看起来气质翩翩,是极养眼的富家公子的模样。半除掉衣衫的陈启,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雄性的气息,充满了侵略性。 二壮后知后觉的发现陈启离自己不过咫尺的距离,当即吓得一激灵。 幼年时的记忆,二壮虽然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但大致的印象还是有的。陈启拥覆着他的那些片段、那些在夜深人静时陈启面对他的不能与人说的躁动,二壮都还留有一些残存的印象。 当时的二壮因为年龄小、知识缺乏,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二壮,虽然同样不知道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他们那样的举动是完全超出世俗礼教的约束、是为世所不容的行为。 现在的陈启脱的只剩下下半身的裤子,且他离自己又是这样的近,即便陈启不说,二壮都知道他又要对自己做出那些超出礼法的事。 第418章 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以前的二壮不懂得陈启对他的那种亲近是不对的,长大成人的二壮却早已模模糊糊地明白,他们两人再不该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于是二壮赶在陈启完全凑近他之前,极快地挪移开了自己的身子。 原本还含着怨怒之气的陈启,在咫尺之间骤然扑空却不由自主的气笑了——好个二壮!偷偷跑出陈家庄反而跑出了本事来了!你逃啊!我有许多的时间和你耗下去,不过是一张大床的空间而已,我待要看看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陈启刻意放慢了步调,就像猫儿逗弄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老鼠一般逗弄了一会二壮。最后二壮果然像陈启预料的那样,气喘吁吁的被陈启压覆在了身下。 一番活动下来,二壮的身上已经微微的出汗,陈启虽然光裸着上半身,身上的温度却也是非常的烫人。 两人的身躯紧贴在了一处,原本就有些高的体温仿佛又升高了不少,空气也似乎变得闷热了一些。 二壮是跑也跑了,躲也躲了,但到最后却都以失败而告终,此时的他不免觉得有些丧气。但二壮却也明白,他虽然落败,但眼下却不是认命的时候,即便是骗,他也要说服陈启放了自己。 二壮还在脑海里酝酿着和陈启的谈判,陈启却紧盯着二壮的眼睛,异常认真地对二壮说道:“二壮!刚刚在追逐你的过程中,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这么些年,我是不是一直过于放纵你,才让你养成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我决定了,不管你今天做出什么样子,说出什么蛊惑我的话,我都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陈启的话怎么听怎么玄奥,二壮不明白陈启所说的,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二壮看来,他和陈启确实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意,但他们却是谁也不欠谁的。他的身上更不可能会留有陈启的东西——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他那些从小到大积攒起来的、准备用来赎身和寻亲的银两了。 那些银两都是二壮辛辛苦苦一点一点存起来的,都是一些非常散碎的钱,一看就知道和陈启没有关系。二壮也相信,陈启也看不上他那些散碎的银钱。 那陈启所说的属于他的东西,又是什么? 二壮直视着陈启,还在研究陈启抛出来的问题,陈启却容色严肃地伸手抚上二壮的面颊,就像看一件从未见过的稀有之物一样。 陈启的眼神太过于异样,以至于二壮不得不暂停自己的思绪去仔细研判陈启的眼神。陈启却不待二壮看清,直接冲着二壮的唇俯冲了下去。 骤然被陈启亲吻,原本就有些紧张的二壮,身躯更加的紧绷起来。虽然几乎被完全的压覆住了,但他依旧竭尽自己的那点微薄之力,想挣脱陈启的压覆以获得自由。 陈启却无视二壮的挣扎,一面热烈地亲吻二壮,一面轻而易举地把二壮的双手压覆在了他的头顶两侧。 第419章 伤情 陈启的一系列动作,无不彰显着他浓厚的占有欲。 到了此刻,二壮已然知道陈启接下来对他要做的事,完全有可能突破该有的界限,把他身为女儿身的秘密泄露。 二壮想起赵煜对他的叮嘱,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启知道他是女儿身的话。 虽然手脚皆被陈启束缚住的二壮,根本就没有挣脱的可能,但二壮知道他还有一张嘴可以被当做武器反击。 于是当陈启的唇舌还在忘我的和二壮的唇舌纠缠的时候,不过一息的工夫,陈启就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二壮的牙齿咬夹住。一个念头才刚在陈启的心中萌生,随即一股让陈启整个身体都为之战栗的疼痛迅速的传遍了全身。 强烈的疼痛几乎让陈启一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直接趴伏在二壮的身体上,更加紧密地压覆住了他。 陈启尝到了口腔中的鲜血的滋味,他知道二壮刚刚把他的舌头给咬破了。 难以置信的惊讶混合着痛楚占据了陈启的内心,在他还在心里赌二壮不会抓住时机伤害他的时候,二壮竟然毫不犹豫地咬破了他的舌头! 剧烈的疼痛让陈启不得不怀疑,二壮是不是想把他的舌头给完全咬下来。 屋子里寂静无声。 二壮咬了陈启的舌头之后就有些隐隐的后悔:舌头这么脆弱的东西,他不会给陈启咬掉了吧?看陈启被咬后一瞬间脱力的模样,好像很疼?陈启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动,难道陈启被他给咬晕过去了? …… 二壮扭头看向把头埋在自己颈侧的陈启,试探着喊:“少爷?少爷!” 陈启把口里的鲜血混合着唾液咽了下去,抬头看向一脸关心地看着他的二壮,一抹颇有些凄凉的笑浮上了陈启的面颊。 “二壮!我想不到你竟然会如此的狠心!你违抗我的命令,偷跑出陈家庄和赵煜私会,我没和你计较;你为了和赵煜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在一起,就罔顾你我多年的情意,闹着要赎身,我也没和你计较……你是不是觉得我爱惨了你,所以你就可以一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在我对你放下所有戒心的时候,你欺骗我 ,当着我的面逃跑!现在你更是想着要咬死我,是不是?你看看我!二壮!你究竟有没有心?赵煜究竟有多好,要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 陈启眼里的悲凉和痛楚完全震慑住了二壮,他的每句话尽管听起来都是事实,却都又似是而非。二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我,我”的说了几声再没有了下文。 二壮犹豫不决的状态看在陈启的眼中,却是对他的所有的猜测的证实。 如果说之前的陈启还对二壮有些怜惜,想尽力挽回二壮,现在的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孤注一掷的想法——无论用何种办法,他都不能让二壮离开他,哪怕二壮以后会恨他,他也不可能冒着失去二壮的风险,再有丝毫的容情了! 第420章 怀疑和验证 只一瞬间的工夫,原本还有些伤情容色的陈启,脸上已然极快地涌上了一抹决绝的神色。 二壮刚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出言稳住陈启的时候,陈启已然半撑起身子,一把抓住二壮的衣服,只听得刺啦一声,就把二壮身上的衣服给撕破了。 没了衣物遮蔽的身体,骤然暴露在空气中,二壮绝望的咬住了唇。 陈启却在看到二壮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身躯时,完全呆愣住了——陈启完全没想到,他会在二壮胸前的位置,看到紧紧地捆缚住二壮胸口的一圈圈白色的纱布! 二壮好好的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胸口,捆这么紧的纱布?! 难不成二壮有什么隐疾? 陈启好奇的用手拉了拉二壮胸口处打的小结,目光探寻的看向二壮。 二壮眼里闪过难堪和哀求,不放弃地跟陈启哀求:“启哥哥,你……” 陈启却在听到二壮开口的刹那,毫不犹豫的伸手拉开了二壮胸口处打的小结! 二壮的眼睛瞪得极大,一脸震惊的看向陈启。 陈启却在二壮震惊的眼神中,一面托高二壮的身子一圈圈的解二壮胸口的布巾,一面声音冷静地对二壮道:“这时候想起来叫我‘启哥哥’了?晚了!在你毫不犹豫地咬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了!不过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隐藏了什么秘密,启哥哥都不会丢下你!启哥哥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有你一个!” 面对陈启的拒绝,二壮这才明白大势已去,今天的陈启已然不会像过去那样再顾及他的想法了!即将袒露在陈启面前的羞窘,让二壮再难以面对陈启。他黯然地扭转过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二壮的顺从,让陈启心里好受了些。他嘴里虽然说着态度强硬的话,但在解开二壮胸口的纱布时,却还是像怕弄疼二壮似的小心翼翼。 纱布终于被完全解开,一对明显被勒得发红变形的、完全不属于男性的胸乳出现在了陈启的面前。 陈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独独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眼前的一切,几乎让他质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了。 被强迫勒住的胸部骤然得到了放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挺翘。不同于男性胸部的强健,一看就是饱满多肉的。 陈启当即就意识到——这样挺翘、多肉的胸部绝不是一个男子能够拥有的! 大惊之下,陈启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难以置信地往二壮的胸口看了看——这次他非常确定,二壮是完全不同于他的另一种身体特征。 他是男子,所以会有男子的体貌,二壮的体貌与他不同,难道说二壮是女子? 二壮鼓胀的胸部引发了陈启的怀疑,陈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颤颤巍巍地朝着二壮的胸脯伸出了手。 尽管陈启的手行进的非常缓慢,到最后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覆盖住了二壮的其中一只胸乳。 第421章 后知后觉 陈启的手已然覆上了二壮的胸乳。 他的手并不小,但却只是堪堪把二壮的胸乳掌握在掌心的地步。陈启没想到平日里一副男子模样的二壮,身上竟然隐藏着这么两团鼓鼓囊囊的物什。 掌下的那团,是陈启从没触摸过的绵软和细腻。最初,陈启并不敢乱动,但在明显感觉到二壮的身躯逐渐紧绷起来的时候,陈启却没控制住自己,整只手掌微微的用力收紧了一下。 “嗯……” 一直毫无声息的二壮,忽然随着陈启的动作发出了声音。陈启听得一愣,却有隐秘的欣喜从心里逐渐漫出。感受到掌下峰顶柔软而微带着力度的顶峙,陈启微微的挪动了几下手掌,似乎是不小心摩擦到了胸乳的尖端,二壮果然随着耸起的峰顶绷直了身子。 虽然二壮早就见过陈启动情的模样,但陈启除了对二壮亲亲抱抱,其实一直并未对他做出什么别的举动。眼下陈启摸捏自己胸乳的行为实在太过于放浪,二壮忍不住开口想要斥责陈启。 “你……” 二壮紧闭着的眼睛才睁开不过一息,话也才刚说出口一个字,就在猛然看见了陈启的眼睛时,生生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陈启的眼睛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复杂的情绪。 “二壮!你竟然是个女子!” 很显然,陈启的话里蕴含着无尽的狂喜。 “二壮!我没想到,从小到大,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把我瞒得好苦啊!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对我说,哪怕在你跟我说要给自己赎身,从陈家庄离开之后?” 陈启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了些怨愤,但二壮自问还能够接受。 “不对!你最近和赵煜走得这样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子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一起双宿双飞?!” 二壮没料到陈启把话说到最后,竟然猜中了一部分事实,很有些张口结舌的看着陈启。但随即他就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没想和赵煜双宿双飞,我……” 听了二壮的话,陈启发出了哼的一声,他随后说出口的话,很快让二壮明白,陈启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自己说的事情上。 “这么说,赵煜是知道你是个女子的事了?就像知道你想要寻亲的事一样,比我还早知道?” 二壮并不想欺骗陈启,赵煜在这两件事情上,知道消息的时候确实比陈启要早一些。于是,他想也没想的就对陈启点了点头。 陈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明明他才是那个始终站立在二壮身边的人,为什么到最后所有关于二壮的重要的消息,他反而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最可怕的是,如果这一次他不是留了个心眼跟踪二壮,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二壮和赵煜偷偷私会的事;如果他不是受了刺激,坚持要和二壮在一起,他根本就不会发现二壮是女子的秘密! 陈启暗暗觉得惊心:枉他还一副对二壮的事了如指掌的模样,殊不知,赵煜差点就当着他的面,把二壮给拐走了! 第422章 陈启表白 想着赵煜只差一点就把二壮从自己身边拐走了,陈启几乎没当着二壮的面,骂自己是个全天下最蠢的蠢蛋!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更让陈启生出一种时不我待、有花堪折直须折的紧迫感。 陈启再看向二壮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 二壮对陈启那样的眼神并不陌生。 在他和陈启两个人还很小的时候,就发生过许多次需要暗地里清洗床单和裤子的情形。虽然时隔久远,二壮已经忘了许多详细的细节,但那时的陈启所拥有的那样热切的眼神,却是让二壮至今都记忆犹新。 二壮本能的觉得危险,年幼时的陈启面对还是小男孩模样的他时,涌动的情潮就已经难以自控,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已然长成又被揭出女子身份的他。 眼前的陈启和他都是衣裳半失的状态。 之前经历的事足够二壮反省自己,二壮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和陈启对着干。他放柔声音,看起来颇为诚挚地对陈启道:“启哥哥……我今天头脑不清楚,说了很多错话,做了许多错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我真的和赵公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和赵公子再有什么往来……咱们还像往常一样,成么?” 二壮认为自己已经给陈启道了歉,并且已经跟陈启承诺了不会再做他不喜欢的事,陈启哪怕再有什么不满,也该消气了。即便他们两个不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相处状态,让陈启心有怜惜,放过自己一码应该不会是太难的事。 陈启一直在留心听二壮的话语,他自然知道二壮的许多话,都是言不由衷的。 尽管二壮跟他承诺以后并不会再见赵煜,但二壮却没跟他承诺以后绝不会离开他。二壮所有的话都只有一个目的——唤起他心中的不忍,然后平顺的度过今天 。 可惜的是,今天的陈启不止窥破了二壮的所思所想,同时也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他如今已经不小了,婚事该提上日程了!今天,他就要把早该完成的事完成了! 以往在不知道二壮是女子时,陈启都想着要不管不顾地跟二壮在一起。现在知道二壮是女子之后,更没有任何因素再能阻拦他想和二壮在一起的心意! 陈启并没有当面揭破二壮的心思,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二壮的眼睛,脸上冲着二壮极快地浮现出深情、温柔的笑意:“二壮!其实你瞒着我自己是女子的事……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有一件事自始至终都在瞒着你……” 看着二壮脸上露出惶惑的神情,陈启知道自己已经勾起了二壮的好奇心。 他并没有让二壮多等,很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二壮!你对咱们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多少?你以为我小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别人亲近,单单只和你亲近、和你共睡一张床,还独独只和你……在床上……那样……你以为都是因为什么?!傻二壮!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认定了你,就喜欢上了你,就非你不可啊!” 陈启的话,就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过往封闭的大门,许多原本消失的片段 、一些极为羞耻的场景, 倏然闪回到二壮的脑海。现在对陈启当时的做法存有犹疑的二壮,似乎从陈启的回答中窥见了一些真实的影子。 第423章 示爱 二壮因为陈启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启却从二壮的静默当中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只要二壮还能听进去他的话,他就有机会重新赢得二壮的心!陈启还是了解二壮的,二壮说他和赵煜没有什么,那他们两个人就可能真的没有什么。陈启最终认为自己看到的二壮和赵煜亲近的情景,或许只是赵煜的一厢情愿,算不得真。 以往因为对二壮真实状况的失察,害陈启白白错失了许多和二壮在一起相守的美好时光,此刻他不想再和二壮过多的谈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继续无意义地蹉跎时光了。 眼下的陈启更想要把握住当下,把握住和二壮在一起的时刻。在他看来,话说得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用实际行动去把一些东西做实,然后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陈启把一直被他半抱半托在怀中的二壮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二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着陈启的动作极为柔顺地躺在了床上。 陈启凑近二壮的脸,目光幽深地看着二壮,眼神中似乎充满着千言万语。 二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陈启的眼睛吸引,看向了陈启。 两人静静地彼此对视着,在这样的一刻,他们的眼睛里都只有彼此,再没有别人。 就在二壮以为这样的对视会一直持续下去,今晚将在彼此的对视中结束时,陈启却很快地朝着二壮俯下了头。 二壮只觉得眼前一暗,呼吸不由一紧,陈启的唇就已经贴近了他的嘴唇。 陈启的贴近,让二壮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虽然陈启为了减轻他的负重半撑着身子,但两人上半身的光裸已经让彼此的贴合再无任何的隔膜。二壮能够感觉到陈启强健的胸肌正压覆着他的胸乳,即便陈启没有对他再做其他的动作,二壮都觉得呼吸急促,浑身上下似乎都支楞起来了。 陈启知道二壮的紧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身下就是心爱之人的娇躯,他简直连一刻都等不及,只想和对方尽快的融合。但陈启也知道,这次的他一定要放慢步调,否则真的会吓坏二壮,把二壮给吓跑。 幸而这么些年下来,因为要为父守孝,他的“忍功”已经颇有见长。虽然还有些经验不足,但到底也曾模糊的“实践”,后来更是详阅了范谨送给他的春宫图册。故而不同于二壮在情事上白纸一样的经历,陈启可谓颇有研究了。 陈启制定的的策略是以柔动人。 不同于之前让二壮有些反感的强势的掠夺,凑近二壮的陈启这次却是极其温柔而缠绵的。他的眼眸之中装载着无尽的情意,不慌不忙、不厌其烦的在二壮的唇边舔舐,似乎二壮的唇瓣是蜜糖一样的物什。 但二壮或许是一时接受不了两人之间这样半裸着的亲近,他的身体始终都无法放松,面对陈启温柔的亲吻,只是更紧张地缩着身子,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陈启又亲吻了二壮一会,他实在不甘心自己的情意被二壮无视,最后把唇凑向了二壮的耳际。 才刚吻上二壮的耳际,二壮的身躯就不由自主的向着陈启的方向弓起。二壮的骤然贴近,让两人半裸的身躯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细腻的柔软和坚实的强健碰撞,陈启只觉得头脑一热,一股不可抑制的痒热迅速地朝着腹下袭去。 原本被苦苦压抑的热望,在这一刻如出闸的猛兽一般,叫嚣着让陈启赶紧大快朵颐。但近旁二壮楚楚可怜的眉眼,却让陈启不得不再次强自压抑。 虽然自身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陈启还是提醒自己要放慢步调。但他却也不准备过慢,现在每多耽搁一息,都是对他的折磨。 过往的经验让陈启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二壮身体的敏感之处。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陈启将进攻的目标改换成了二壮极度敏感又脆弱的耳际。 或许就连二壮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耳际肌肤竟是那般的脆弱。他没想到陈启的每一次深吮轻舔,都让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为之战栗。浑身的感官都像被维系在一处似的,让他整个身体都紧跟着酥痒、无力起来。 当第一声完全不同于二壮平时声线的呜咽从二壮的口中溢出时,陈启将二壮绵软无力的双腿圈在了自己的腰上。 二壮只觉得热,浑身上下都像被陈启细致地炙烤过一般,他根本就无力思考。 在某一个非常重要的瞬间,二壮出于本能地想反抗陈启的亲近。可下一息,陈启就声息紊乱地贴靠在二壮的耳边,既像是宣告也像是誓言般地对二壮说:“我爱你,二壮!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发誓,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虽然头脑有些浑浑噩噩的不清楚,不知怎地,二壮此刻却莫名地不想听陈启再叫他“二壮”。 二壮一时忘了自己的拒绝,刚想出口反驳陈启“不,我不是二壮,我是月姑,你连爱人的名字都没搞清楚,很明显,你爱错了人”时,一股从未经历过的锐痛瞬间袭击了二壮的身体,堵住了二壮即将出口的话。二壮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启,不敢相信陈启竟然会突然而然的伤害他。 陈启在二壮的瞪视中,一脸满足地凑近二壮的唇,将二壮更紧地圈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第424章 羞窘 当激烈的情潮已过,即便再懵懂,二壮也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是被陈启半诱哄着才发生了一切,但在整个过程中,二壮却没说过很明显的拒绝的话,在陈启看来,这样就是默认了吧。二壮虽然有些后悔,但对自己刚刚极度窝囊的做法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忍下。 虽然二壮打小就和陈启有过亲密的情形,但那时的两人都还只是停留在表面,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接触。陈启对二壮的动作,最多也就是接接吻、紧挨着磨蹭磨蹭。 但在二壮看来,陈启刚刚对自己的亲近,简直可以用“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 二壮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被另一个人完全的“吃干抹净”——即便不是真的吃,二壮浑身上下,也并没有不被陈启触碰过的地方了。 被一个异性以那样亲近的姿态亲吻、触摸,到最后完完全全的占有,一想到这个,二壮就觉得羞耻。自从陈启结束了对他的作为之后,二壮就躲进被子里,背对着陈启,再也没看陈启一眼。 陈启看着二壮背对着自己露出的雪白的肩头,心里只觉得异常的满足——虽然过程可能不那么光明磊落,但他终于还是得到了他心爱的女子! 虽然他早已经做好了和身为男子的二壮,共度一生的准备,但发现二壮是女子的事实还是让他抑制不住的狂喜。能够和心爱的人缱绻温存一直都是他的渴望,此刻愿望达成,似乎就连已经不太完满的人生都已经变得渐趋于完美了。 他的二壮,他的坚定不移的爱情,真的就是他的救赎,让他免于孤苦伤悲——只要这样一想,陈启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只是眼下他的爱人生气了,得小心的哄着。 陈启的嘴角浮上温柔的笑意,慢慢的挪移向二壮的身体,伸手环抱住二壮身体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往前迎凑了上去。被褥下,两人光裸的身躯立时紧紧地贴合在了一处。 二壮被骤然贴近的男性躯体激得浑身一阵战栗,本能的就想逃离,但却被陈启紧紧地束缚住腰身,只能被迫依靠在陈启的怀中。 近身搂抱着二壮的陈启犹嫌不足,坏笑着凑近二壮的脖颈冲他哈气,调笑:“小娘子这是怎么了?竟是害羞了么?” 即便才和陈启有过非常亲密的行为,二壮也还是不习惯和陈启在神志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贴得这么近,尤其是耳朵附近本就是他的敏感区域。 才刚经历过一场热烈情事的二壮,身体本就非常的敏感,等到感受到陈启温热的呼吸就喷薄在他的耳后时, 终于忍不住躲闪了一下。只是明明是躲闪的动作,却把自己更深的送进了陈启的怀中。 青年的身体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才刚开了荤,尝到了放情纵意的甜头,面对着心爱之人裸呈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情形,原本已经熄灭的情欲之火又迅速地点燃了起来。 陈启原本只是想逗逗二壮,却没想到二壮仅仅是一个躲闪的动作,一挨一蹭之间,就已经完全拿捏了他的身体。 两人没发生亲密关系之前,对于要不要得到二壮,陈启会有顾虑。以往许多次,陈启就有为了二壮的感受而强制性的、非常痛苦的禁锢住自己欲望的经历。 但得到二壮之后,对于陈启而言,就像开启了宝物的盒子,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一次的得到就能够满足。两人的亲近,也只有一次,和之后的无数次。 第425章 情热失控 是以,陈启这次根本就没隐藏自己对二壮的欲望,呼吸渐沉中毫不犹豫地覆上了二壮的身体。 二壮没想到刚刚还乖顺地侧躺在自己身后的陈启,转瞬间就变得如狼似虎一般。面对着陈启雾气蒙蒙、隐含热望的眼睛,才刚有过的一次经历,让二壮一下就明白了陈启想干什么。 又要被陈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反复掠夺到浑身脱力的恐惧瞬间撮住了二壮的心。他几乎是抖颤着跟陈启哀求:“启哥哥,我……我身子弱,你放过我吧……” 二壮话说得极为可怜,小脸上更是露出了一副不堪承受的模样。放在平时,陈启必然会因为二壮的求饶而随着他的心意行事。但此刻的陈启却在听到二壮柔弱的声息,看到他不堪摧折的样貌后,脑海中浮想联翩,反而激发出了更浓烈的兴致。就连平日被二壮常常叫在口中的“启哥哥”,在他而言都有了别样的韵味。 陈启按耐不住的吻含住二壮的耳垂,轻挑慢咂里诱哄二壮:“好姑娘,多叫几声‘启哥哥’来听听,说不定我就放了你……” 身体的敏感之处被人反复拿捏的二壮,根本就无法思考。陈启说的话语里,他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多叫几声‘启哥哥’”“我就放了你”这几个字。 初时,一声声柔缓的“启哥哥”欲语还羞般,只是试探性的被叫了出来。在感受到陈启越来越不规矩的动作时,为了让陈启能够尽快放了自己,二壮终于不再迟疑、甚至刻意带了几分讨好意味的叫起了陈启“启哥哥”。 虽然二壮早已经叫了陈启不知道多少次的“启哥哥”,但没有一次是在两人身心融合、彼此裸呈相对时叫出来的。故而那声原本极为平常的“启哥哥”,在此刻的陈启听来,就犹如迷情之药一样让他再难以控制。 二壮还在等待着陈启放了自己,陈启却在倏忽之间凑吻向二壮。二壮被迫启唇的瞬间,他的身体也随之被陈启完全的占据了。 跟随陈启多年的二壮,从没有见过陈启如此赖皮的时刻。他大睁着眼睛,想着要出口斥责陈启,脑海里刚汇集的一句话,却被陈启坏笑间骤然做出的一个冲击给撞的支离破碎。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壮再没有闲暇再说出一句话。幸而陈启还怜惜着二壮,虽说是再次的情难自禁,却也对他还是存着许多温柔小意。 只是一场情事虽然来时匆匆,去时却颇费了番工夫。二壮整个人又犹如在锅里蒸煮、水里捞出的一般。 对比生龙活虎的陈启,二壮却是另一番骨软体酥的模样。 面对陈启的近身拥抱,二壮再也没有闲心觉得羞耻了——世人不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么?头一回是他糊涂被陈启要了身子,这第二次虽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但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又重新经历了一次,委实没有再矜持的必要了。 二壮觉得疲累,只是身上黏糊糊的,怎么都不舒服。他有心想起来沐浴,奈何身乏体累,根本就支撑不起来。 一向爱干净的陈启,此时却好像浑然不在意两人目前这种黏湿的状况。他怀抱着二壮,伸手在二壮的肚腹之上轻柔地环绕了一圈,这才又心满意足地搂紧二壮。 眼瞧着二壮慢慢睡着了,陈启才紧随着二壮慢慢地进入梦乡。 第426章 盘问肖亮 时辰一到,陈启如平时一样醒来。 醒过来的陈启半支起身子,悄摸摸地看了二壮一会。在看到二壮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时,忍不住偷偷地亲了二壮一口,然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穿上衣裳。 以往这个时候,肖亮必然是已经等在了外面。 陈启脚步轻快的走到外间打开了房门,肖亮果然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看到陈启出来,肖亮的目光在陈启身上转了一圈,见陈启一副心情不错、容光焕发的模样,肖亮担忧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昨夜陈启和二壮事后都没有沐浴,今早一起来,陈启就动了沐浴的心思,当即吩咐肖亮去整治沐浴用的一应物事。 听到陈启一大早晨就要沐浴,再瞧瞧半天都没有任何响动的房间,肖亮的心里立时有了个模糊的猜想。为了印证这个猜想,肖亮带着几分调皮地跟陈启行礼道:“恭喜少爷,喜得佳人!” 陈启原本就因为昨晚上终于和二壮在一起圆了房而十分开心,听到肖亮的话,脸上当即露出了高兴的神色。不过陈启也才高兴了片刻,就立刻意识到了里面的问题——他并没有和肖亮说起过二壮是女子的事,肖亮怎么会知道二壮是位“佳人”? 眼见肖亮转身就要离去,陈启忙喊住肖亮。肖亮见陈启原本还布满喜悦的脸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忙屏息敛声起来。 “我并没有和你说二壮是女子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肖亮只顾着心里高兴了,根本没想着自己在明面上并不知道二壮是女子的这一茬。听了陈启的问话,心里虽然后悔不迭,但在陈启面前已然暴露出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回话。 “小的……也是偶然才得知的。那时候二壮刚来癸水,小的无意间撞到了他正在洗染血的裤子……后来他和小的说,小的这才知道他是女子的事……” 陈启不知道还有这桩事,虽说他和二壮形影不离,但也不能时时把他给拴在身上,想来必然是自己不在院子里才发生的事。只是他对二壮什么时候来的癸水有些好奇,遂问肖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肖亮听了陈启的问话,脑子快速的忙活开了,没一会儿就回忆道:“好像……好像是在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不知道少爷可还记得,那个时候二壮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就是那一次,他来了癸水……小的记得很清楚,那一段时间,少爷您的脾气可大了……” 肖亮的话描述的十分详细,陈启很快想起了这一段往事。他当时还以为二壮和自己在情感上生分了,为此难过、挣扎了许久呢。却没想到事实只是二壮身上来了癸水,身体不舒服,更为了掩藏好自己女子的身份,才会那样对待他! 现在突然知道这些,陈启只觉得自己当时的那些失落和痛苦都极为的搞笑。 只是肖亮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二壮是女子的事了,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跟自己禀告?这么些年他偷偷地按下了这个秘密,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他对二壮,也有像赵煜那样的心思? 陈启一面寻思,一面将用非常严厉的目光在肖亮脸上扫射。 敏感的肖亮立时意识到了陈启对他的猜忌,心里叫苦不迭:知道少爷你是个醋坛子,没想到是个这么大的醋坛子!真是谁的醋都吃,什么时候的醋都吃!有你这么牢牢的看着二壮,你看我敢有那个心思吗?! 腹诽够了陈启,肖亮又忙里偷闲地腹诽了二壮两句:唉,二壮!你看我容易么?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我还要为你的事再接受少爷的灵魂拷问!罢了!我还是在事情没引起少爷误会前,赶紧跟少爷好好解释清楚吧! 才刚想罢,肖亮就噗地一声跟陈启跪了下来,有些惶急地道:“少爷是知道的,我打小就把二壮当做妹妹来看待,我对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我之所以帮二壮隐瞒她是女子的事儿,完全是因为二壮拜托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眼见随着自己的叙说,陈启的脸色变得有些黑,肖亮又赶紧给自己找补道:“当然少爷不是别人……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二壮毕竟也十分的可怜……毕竟谁也不知道二壮是女子的事,闹出来之后会再发生什么事儿……小的就自作主张,帮他隐瞒到了现在……小的绝没有故意欺瞒少爷的意思,少爷明鉴……” 陈启仔细想了想肖亮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二壮好不容易隐藏多年的秘密,当时一旦被揭开,他不一定能够隐藏的住对二壮的心悦。那个时候如果被母亲知道了二壮是女子的事,二壮首先就得被扣上一顶“居心不良,魅惑幼主”的大帽子!说不定早就被发卖了出去,又怎么会有他们的现在! 如此一想,陈启倒觉得自己仿佛欠着肖亮天大的人情似的,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寻摸了一会,陈启恐怕二壮还有隐瞒自己的事,眼下已然找到了个基本了解情况的人,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启先是极为大度地让肖亮站了起来,然后颇为看重肖亮似的拍了拍肖亮的肩:“好了,过往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只是你现在给我交代清楚,关于二壮,你可还有什么隐瞒我的事没有?” 肖亮诚惶诚恐的半弯着腰,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知道陈启都知道些什么事儿,又不知道些什么事。为了稳妥起见,肖亮索性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二壮的事,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跟陈启说了个透彻。 陈启这才知道,原来二壮不叫做二壮,她的原名叫做月姑,她之所以扮作男孩子出现在陈家庄也只是因为被拐卖了,情势所迫而已。 二壮,不,应该是月姑——这么些年以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找寻自己爹娘的想法。怪不得他刚一揭露她和赵煜私下里会面的事,月姑就想着要跟自己赎身呢。她是一方面思亲心切,另一方面估摸着时候到了,怕自己再待下去会露馅,这才想着离开吧。 知道了实情的陈启,此时不由暗暗幸庆,幸亏当初他跟踪了假作二壮的月姑。要不是他此前痛极时的孤注一掷,也不能发现她是女子的事。 陈启甚至有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幸亏当年的月姑被人给拐卖了,若不是她又刚好以男子的身份被卖进了陈家庄,他这一辈子恐怕终其一生也不会遇到她! 细思起来,他们两个之间真是有难以言说的缘分。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两个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了! 他们两个能有今天,真要感谢这奇妙的缘分啊! 陈启忍不住暗自嗟叹了一番,在让肖亮去打水之前叮嘱他:“以后二壮在陈家庄就以女子的身份行走,再不要叫他二壮了。嗯,先按照她原来的名字‘月姑’来称呼她吧!对,现在先不忙,让她先适应适应,以后再有身份变动时再说!对了,你去找一套女子的衣裙带过来……等下你到外面去把裁缝师傅请过来,给月姑量体裁衣……” 肖亮听陈启话里的意思,以后说不得要抬举二壮,心里已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想来也是:二壮,不,月姑,那可是被陈启给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可不得赶紧给月姑个名分,正大光明的据为己有么?这样也好,也省得其他不相干的野男人再惦记! 眼看肖亮高兴地答应着去了,陈启这才重新回到了房中。 第427章 问情 “月姑,月姑……” 温柔的呼唤声,一声声的回响在二壮的耳畔。让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二壮,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幼时。 “阿娘!阿爹!” 多年来远离父母的心酸,让二壮的眼角直接沁出了眼泪,几乎是本能的抓住了正在轻抚自己面颊的手,呼喊着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泪眼朦胧的视线看到了一双充满温情的眼眸,面前的人赫然正是陈启,并不是二壮期待中的爹娘。二壮原本蕴满了热望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 陈启自然没有错过二壮神情的变化。看到二壮见到自己之后,露出的那种失落的神情,陈启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难过的。 虽然知道二壮是因为没在现实世界中见到父母而失望,但被二壮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仍然会觉得不舒服——他总觉得二壮会失望,是因为看到的人是他一样。 陈启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之中,二壮却注意到自己光裸的手臂还紧抓着陈启的手。他迅速地反应过来自己还光着身子,赶忙丢了陈启的手臂,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看到躲在被窝里如鸵鸟一般的二壮,陈启心里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他轻扒二壮的被子,失笑道:“好了,月姑!该做的、不该做的,咱们早都已经做过了,这个时候再害羞不是太晚了么?快出来沐浴了!你身上不难受啊?月姑……” 虽然和陈启之间已经有过亲密行为,但二壮委实害羞,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启。可二壮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陈启,故而陈启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二壮从棉被之中扒拉了出来,隔着棉被抱在了怀中。 陈启怀抱中的二壮羞红了脸,乌发披垂,并不敢去看陈启。陈启看到娇羞的二壮,却情难自抑,忍不住凑在二壮的耳边轻吻了一记。 “你……” 被陈启占便宜从昨晚占到了现在,二壮忍不住抬头去瞪陈启,没想到却被陈启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脸颊,只能被迫地看着陈启。 “月姑……你不必害羞,知道你是女子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从你在我身边,我其实就一直想着要和你在一起。昨晚的事,虽然你可能不喜欢,却是我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你嫁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咱们成亲了之后,我和你一起去寻找你的爹娘,喔不,是咱们共同的爹娘,好不好?” 二壮再想不到,陈启消息会这么灵通,他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重新换回了自己的名字。他原来的名字,他只告诉过肖亮和赵煜两个人。赵煜不会跟陈启说,能告诉陈启的就只剩下肖亮了。 二壮并没有怨怪肖亮的意思,既然他是女子的身份都掩藏不住了,再泄露出去一个名字也算不得什么。相反,他甚至有些感激肖亮,能帮他把秘密隐藏了三年之久。 如今恢复女子身份的她,是该换回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虽然已经和陈启有了亲密关系,月姑却也没想要凭借这个关系,从陈启身上得到什么。只是陈启说要和她成亲的话,却逼迫的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启一直口口声声的说爱她——“爱”这个字眼,月姑并不陌生。 她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因为在镇子米行做工,虽然常常不在家,但只要回来,家里必然充满了欢声笑语。父亲和母亲看她的眼神、父亲和母亲彼此对视的眼神,月姑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小时候,月姑并不知道那样让人觉得异常舒适和安心的眼神代表什么,等到被拐卖被迫体味到生活的艰辛之后,再回味起来,她才知道那样的眼神中包含着对彼此深浓的关切和无法割舍的挂念。 那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无法控制的情感——一种人们虽然不经常挂在嘴边,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被称为“爱”的东西! 月姑体会过父母之爱,知道父母之爱是一种非常妥帖的照顾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但她却对陈启说的这样的爱没什么经验。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却也不是实情。回顾以往两人在一起相处的经历,月姑又总能在那些细微之处察觉到陈启对她的种种“特别”来。 如果陈启对她的那些“特别”是爱的话,那她对陈启是否也存在着一些非常相似的“特别”呢? 二壮扪心自问,苦苦寻找问题的答案。 第428章 父凭子贵 月姑注视着面前的陈启。 眼前这个青年,是从她还是童稚时遇见,就一起风雨同舟、相依相伴到如今的人。 他的样貌和小时候比,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不变的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惹眼,俊美的让人见之忘俗。 不能否认,她也常常会因为他俊俏的容颜失神,也会因为他的贴近而常常脸红心跳到无法控制。 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比生她、爱她、养过她一段时间的父母还要长。 这么些年,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 他沉静时的雅致,练武时的潇洒,高兴时的欢悦,生气时的难哄……种种样貌,此刻回忆起来一一都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原来,她心里一直都记得关于他的种种。 陈家庄面临骤变的时候,陈启难过,她也跟着难过。那三年,是陈启难过的三年,也是她小心翼翼、温柔以待他的三年。 即便她日日思亲、也早已存够了足以赎身的钱,在那三年里,她也没跟他提一嘴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看到他从伤痛中走出,足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她也还是想着要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他提离开的事。 自始至终,她有的都是“他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远离他”“她这时候提离开,他情感上恐怕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尽管陈启在外人看起来十分坚强,可她总觉得真实的陈启,只是一个把自己的内心都伪装起来的大男孩。 很奇怪,她常常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对她的依赖。因而,她怕自己的离开和缺失会让他无所适从 。就像她想到自己有一天要离开他时,那样无所适从一样。 面对他的亲近,她虽说也有过抗拒,可最终却还是让他得偿所愿——她对他如果真的没有一丝心动,即便是死,他也难以得到她吧? 面对一个男子,会为他心动、脸红,为他不由自主的考虑,会觉得他脆弱而时时的想要怜惜、照顾他,甚至不忍心拒绝他的渴望——这些,是不是“爱”呢? 月姑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此刻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隐藏起来的问题,却突然一下子集中在她面前爆发了出来,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陈启却从月姑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纠结。 她是因为不确信他是否真的爱她,而犹豫不定么? 又或是,只是为了确定她爱不爱他,而感到难以抉择? 陈启皱紧了眉头,他敏感的觉出了问题的关键,只是,不管是哪个问题的出现,都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不管是月姑对他真爱与否的考量,还是月姑对自身情感的犹疑,都说明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他虽然对月姑矢志不移,但此时的月姑对他却未必如此。 而对自身爱情一直都守望的十分辛苦的陈启,根本就没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实际上他也不想有任何的退路让他有丝毫退却的可能。 在陈启心里,月姑早晚会爱上他,就像他那样坚定不移地爱着她一样。 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十一年,在这十一年里,他爱上了她,确定了此生非她不娶的信念。可能因为他对爱的表达太过隐晦,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这是他的不好,并不能怪她。 陈启相信,只要月姑能够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下一个十一年,她必然也会爱上她,像他对她那样不离不弃、矢志不移。 或许他的做法不光明,却是最有效的,他要不择手段的把月姑彻底留在自己身边! 陈启的手循着被子的间隙,悄然地探进了被子里。 月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初时并未感觉到异常。等到她察觉到陈启的摸索时,身躯陡然僵硬起来——她毕竟是初经人事,虽然陈启第二次已经是小心控制了,但处子之身的青涩还是让她再难承受更多。 “别……” 恢复女儿身的月姑,连性子和语调都跟着恢复了。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的拒绝,听在陈启的耳中却充满了别样的韵味,身体再度支楞起来,好想把月姑拥在怀里再好好“磋磨”一番。 他还是低估了月姑对他的吸引力,在她面前,她是真的可以让他忽略一切,化身为禽兽的。 陈启也知道自己对月姑的欲望过于强盛,但他就喜欢和月姑一起沉沦,看着她无助地依附着他,被迫着娇娇弱弱的喊他“启哥哥”的情形…… 不能再想了! 随着陈启的心猿意马,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喉间也越来越干渴。可他也知道,此刻月姑的情状,是已然不能再经历更多了。他必须在自己失控之前控制住自己,否则一旦给月姑留下阴影,下次可能就近不了月姑的身了! 陈启狠狠咽了一口唾液,把月姑更紧的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将火烫的面容贴近月姑的耳际,声音低哑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动你。我只是想摸摸咱们的孩子……” 陈启的话,把原本就精神紧张的月姑给彻底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启,任由他将手放在了自己柔软、滑腻的肚腹之上。 孩子? 他们仅只是在一起睡了两次,怎么会有孩子? 孩子,都是说有就会有的么? 月姑尽管没问出声,陈启却已经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了她的疑问。 陈启当然知道,一对男女仅只是睡过两次,不一定就会有孩子。可陈启不会告诉月姑的是,他不会只和她睡两次。自此之后,他们有许多的时光可以一起缠绵,足够她为他生出孩子。 此刻的陈启,却和小时候一样,利用月姑知识的不足去欺哄她:“男子和女子在一起之后,就会在对方的肚子里留下‘种子’,时间一到,就会生根发芽,孕育出孩子。昨晚咱们……那样,你的肚子里也有了我的孩子……” 月姑随着陈启的话,看向自己的肚腹。因被棉被包裹着,月姑并不能从被子上看出什么。但她却能一直感受得到,陈启手掌在她肚腹上的轻柔抚摸。 让人无端的觉得贴心、舒适极了。 似乎连突然被告知有了孩子的事,都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陈启自对月姑说出了孩子的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月姑,怕月姑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滋生。可月姑也只是愣神了一会,又很快地恢复原状,甚至原本紧绷的姿态还越来越放松,陈启就知道自己的按摩有效——孩子的这一关他总算是过了,说不定以后,他也可以父凭子贵了! 陈启决定要再接再厉。 “月姑,孩子出生是需要父母的。你这样想念父母,你的父母当初一定十分的爱你。你被拐卖,被迫离开自己的父母之后,一定知道失去父母的痛苦……咱们的孩儿出生之后,必然也需要父母的疼爱……不如,咱们成婚吧!就当是为了可怜的孩子……” 陈启的一番话说得极为动情,字里行间全无其他,都是围绕着母子亲情去考量。但不得不说,陈启他还真是押对了宝,月姑的神情终于出现了极大的松动。 陈启屏息凝神地等待了一会,月姑虽然迟疑但还是郑重地说道:“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成婚,只是成婚之后,我一定要去找我的父……” 月姑还没把话说完,陈启雨点般的亲吻已然接连地吻在了她的脸上。 陈启一边亲吻月姑,一边在亲吻的间隙欢悦地跟她保证:“你放心!从此以后,这个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成婚之后,我一定亲自陪着你去找岳父岳母!” 月姑被陈启拥在怀里,亲吻得简直抬不起头来,但她却也并不讨厌这种亲近。她的手轻柔的摸向自己的肚子,想着肚子里有了一个像陈启和自己一样的孩子,似乎也不错。 第429章 上门要人 月姑沐浴完,换上了女子的衣裳。 这还是继月姑六岁之后,第一次穿着女子的衣裙。 看着镜子里那个女子模样的自己,月姑简直不敢相信。 和不敢置信的月姑截然不同的是站立在一侧的陈启,此刻他正用一直十分惊艳的目光盯视着月姑。 陈启一直都知道月姑的美貌。 只是小厮装扮的月姑,呈现的更多的是一种男孩子的俊美。而女子装扮的月姑,展现的则是作为女子的秀美。 同样的月姑,不同的装扮,展现的却是不同的风貌。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陈启心尖尖上的。 肖亮按照陈启的吩咐,送来了饭菜。 和月姑对视的瞬间,眼见月姑的女子装扮,他也是狠狠地被惊艳了一回——没想到换上女装的月姑竟然这样好看!怪不得幼时的月姑,就能牢牢拴住少爷的心呢!有这样的姿容,只怕皇帝的心都能牢牢握住吧! 月姑也看到了肖亮,她只是冲着肖亮微微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肖亮就已经看得有些呆傻了。 一片寂静中,猛地传来陈启的轻咳声,肖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月姑看得太过入神。这不是明摆着犯了陈启的忌讳么,肖亮知道眼下正是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时刻,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间。 看着肖亮仿佛被人追撵一样的出了房门,月姑恨铁不成钢地拿眼去瞪陈启。陈启走到月姑身边,陪着笑把月姑揉进自己怀中,只温柔小意地哄月姑。 二壮确实有些饿了,并没跟陈启计较。陈启正好也没用膳,两人一起坐在桌前用起了餐食。 这还是两人自确立关系以来,第一次以新的关系在一起用膳。因为心满意足,陈启只觉得连膳食里都透着香甜。 膳食刚刚用到了一半,肖亮就面有难色的过来禀告,说有人要见陈启。 陈启面露不豫,待要问那人是谁,却看到肖亮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他心中一动,果断地停止了问询,只跟月姑说可能是生意上的事,自己去去就来,就紧跟着肖亮出了房间。 一出了房门,陈启就再没压抑周身已然变得有些冷肃的气息:“是赵煜?” 肖亮忙回“是”。 陈启的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冷笑:“消息倒是极为灵通,看来我这陈家庄马上要变成赵府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去单独找他!肖亮,你把府里好好给我排查一下,我不希望再出现吃里扒外的事了!” 肖亮答应着去了,陈启独自前往会客厅去见赵煜。 赵煜此时虽然在陈家庄的会客厅里安静的坐着,心却犹如在热锅里蒸煮了一番煎熬。 今天上午赵煜得到了从陈家庄传来的消息,说是二壮昨晚自进了陈启的院子,就没见她再出来过。 传话的人回禀说,他特地问了厨房,陈启和二壮两人自进了房间,晚膳没用,早膳也没用。陈启的院子,从昨晚二壮回去就开始落锁,直到早膳时分才打开。 这样的情况他觉得极为异常,所以一有机会就从庄里出来跟赵煜禀告。 赵煜当即就慌了——昨儿个二壮才和他碰过么,才刚回去就不见踪影,莫不是陈启知道了二壮和自己会面的事? 看陈启的反应,约莫就是知道了。 陈启知道了二壮和自己私下里会面的事,会怎么对待二壮? 赵煜心里涌出无数的猜测,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二壮是女子的身份可能已经保不住了。 他心慌意乱的让人准备好马匹,就准备往陈家庄赶。将将出了房门时,却又转身回去拿了一个小包袱系在了自己身上。 赵煜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陈启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陈启一进入房间,赵煜的眼眸就如鹰隼一般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陈启已然老成了许多,再不像过去那样容易窥探。 今天的赵煜没有什么耐心,他只想着救人要紧。既然已经窥探不到,他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陈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我今天就是来带走二壮的,条件随便你开!只要你让我带走二……” 赵煜的话还没说完,陈启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表哥!你火急火燎地跑到我陈家庄,说什么梦话呢!你跟我要二壮?你有什么资格!你当我还不知道呢?我不妨告诉你,从今日起,陈家庄再也没有‘二壮’这个人了,这里只有一个叫‘月姑’的女子,而她从昨晚起,就已经变成我的妻子!奉劝表哥一句,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不要再觊觎!” 陈启的话犹如闷雷一般轰击着赵煜的头脑,他知道自己担心的最坏的事情已然发生了——陈启他果然对二壮,不,对月姑下手了! 他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要了月姑的,到最后都不忍心的放弃了,却被陈启这个禽兽给捷足先登了! 第430章 再见执花 激烈的情绪让赵煜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他愤怒地从椅子上站起瞪视着面前的陈启,凶恶的眼神似乎想生吞活剥了他。 过了片刻,赵煜却忽然怒极反笑道:“你即使得到了她的人,你就能够得到她的心么?你也知道我和月姑近日多有往来……如果她对我没有情感,又怎么会常常和我见面……” 赵煜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早已放置在桌子上的小包裹。 陈启听了赵煜的话,本来已经极为愤怒,正要怒斥他指鹿为马,看到赵煜的动作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动作所吸引——他倒要看看除了颠倒黑白之外,赵煜还要耍什么小动作。 一个颇为眼熟的、看起来极为典雅的长盒子,出现在陈启的面前。 赵煜看了陈启一眼,没让陈启多等,直接打开盒子,把盒子中的卷轴取了出来。 虽然陈启已然得到了月姑,还利用两人已经有了孩子的说法和月姑定了情,但乍听赵煜意有所指的说月姑和他有情,陈启还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赵煜正在缓缓打开的卷轴,陈启已经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卷轴想必就是三年前,赵煜前来祭奠父亲时从陈家庄带走的那一个。当时赵煜还当着他的面明里暗里的炫耀,只差明说是当时还伪装成男子的月姑送给他的了。 陈启心里自然生气月姑竟然给赵煜送了卷轴,但自尊却不允许他跟赵煜打听,那卷轴上究竟画的是什么东西。在陈启看来,他并没怎么教二壮画画。二壮能送给赵煜的,最多也就是几个常写的字而已。是以,他当时虽然对卷轴也极为好奇,终究是没太在意。 此刻,赵煜却又一次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个卷轴,由不得陈启不重新审视那个卷轴——这一次,陈启是完全的被赵煜给勾起了好奇心。他真的想知道月姑当年究竟画了什么东西,才会让赵煜一而再地跟他炫耀 、还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又拿了出来。 卷轴一点点地被赵煜小心地打开,并最终呈现在陈启面前。陈启的眼睛猛然间瞪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卷轴。 陈启以为自己看错了,接连着又看了几眼。但接下来的每一眼都在告诉他,他看的没错! 怪不得随着卷轴的打开,他只觉得卷轴上的画面越来越眼熟——赵煜拿来的那幅画,赫然就是他多年前亲自画的那幅执花图! 陈启清楚的记得,那幅画是月姑来到陈家庄不久,他亲手画就的月下月姑执花图。 对于当时的陈启来说,画一幅关于月姑的画,虽说并不是酝酿许久,却也并不是一味的心血来潮。 那幅画作是他对月姑情意萌动的最好的见证,现在回顾以往,更像是他和月姑之间的定情之作。 陈启后来虽未曾再看过那幅画,却是极小心地把它收藏在自己的书房之中。 即便想破头,陈启也绝不会想到那样一幅意义非凡的画作会出现在赵煜的手里。 第431章 揭破 陈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三年前他在书房里见到赵煜和月姑在一起的情形。时隔多年,虽然很多细节他都记不大清楚了,但陈启仍然记得自己当初痛彻心扉的感受。 幸亏后来他自己主动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要不然他早就因为嫉妒和愤恨,不知道干出什么事来。 原本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在这时候会再牵扯出这样的后续来! 执花图就放在书房,当时他一气而走之后,书房中就只剩下月姑和赵煜。没有月姑的允许,赵煜不可能拿走这幅画——即便赵煜偷偷地藏匿起来带走了,之后,赵煜也不敢拿出来跟他炫耀! 难道说,月姑当时真的把这幅意义非凡的画,亲手送给了赵煜? 那月姑送画给赵煜的动机呢? 难道真的像赵煜说的那样,月姑是对他有情故而特地赠画给他,为的是别后留念?! 那月姑现在答应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他要了她的身子? …… 陈启脑子里有无数个想法,每一个想法都足以让他原本刚强的内心变得脆弱。 赵煜眼见陈启的表情一点点开始改变,此时俨然已经陷入到情感的挣扎中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他没给陈启喘息之机,再度说道:“陈启!强扭的瓜不甜,表哥在这里奉劝你一句,该放手时就放手,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对方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不择手段的强行把对方留在身边……” 赵煜不说话,陈启差一点就忘了赵煜的存在。看着赵煜言辞凿凿的模样,陈启心里一动,忽然就回过味来,心情顿时大好。 “我倒是忘了,平日倜傥风流的赵表哥什么时候苦心孤诣的做起了说客!你口口声声说月姑对你有情,可为什么她没跟我透露过只言片语?你们想必也见过许多次面,这么多次的会面,你就没想拐骗过她?她有说过跟你一起走么?我看你这模样,想来是从来没有过吧?我相信月姑,更相信她对我的情感!赵表哥仅凭一面之词,就想着破坏我和月姑的情感,未免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你,你……” 陈启的话说得完全不留情面,把赵煜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他心知自己的底气并不足,只是“你”了半天却毫无下文。 即便之前还有些拿不准,到了此时,陈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哼了一声,面容沉肃地盯着赵煜道:“赵表哥,此时我倒还愿意再称呼你一声‘表哥’!如果赵表哥继续罔顾事实,妄图在我和月姑之间再生事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就用表哥刚刚说的话奉劝表哥一句,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对方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不择手段的强行把对方留在身边 !表哥向来通透,想来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今天,我就不留表哥了,表哥以后好自为之!” 陈启把话说完,一甩手就要从赵煜身边离开,刚迈出两步,就听到赵煜在他身后惶急地喊道:“陈启!你说得不算,我要见月姑,我们俩的事,我要亲口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