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做主母,她娇骨玉香撩疯了》 第01章 婚事被抢先别慌 僻静的厢房里,响起了三声清脆的巴掌声。 “晚娘!枉费祖母这般疼爱你,你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贞洁,与人私通,且珠胎暗结,若不是抓到你房中的丫鬟偷偷去倒堕胎的药渣,我还会继续被你蒙在鼓里!” 苏晚跪在地上,脸颊又红又肿,对面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银发老妇,那是她的祖母。 苏老太太沧桑的老脸露出一丝颓然:“你自幼没有母亲,我是这个老婆子怜惜你,将你养在膝下。 读书女工插花品茶,样样都是比照着嫡女的规格来教养的,我还为你寻了门好亲事。” “嫁妆都早早替你预备好了,只等来年开春就嫁过去,那陆家二郎是多好的青年才俊,不计较你庶女的身份,愿意娶你为正妻。 可你呢,你竟然……恬不知耻的,与其他男子媾和,事到如今,肚中还造出了一个孽种!” 说到这里,祖母浑浊的眼睛迸射出一抹凶狠:“距离婚期还不到两个月,你预备着怎么办,这个烂摊子,祖母也没法替你收拾了,若你早早禀告了我,何至于此呀。” 苏晚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头皮都磕的破了皮,一副可怜兮兮的柔弱模样。 “祖母,孙女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胎,孙女也并不知情,是前几天突然嗜酸孕吐,才得知自己有孕了。” 她的声音婉转凄切,言辞亦是惹人泪下。 “三个月前,我和姐姐去寺院祈福,就是那一晚,喝了姐姐递来的水,人便浑浑噩噩的。 第二天在寺院客房醒来,发髻凌乱,衣裳不整,身上也有青紫痕迹。 但是孙女只当是被蚊虫叮咬抓挠的印子,并未察觉出异样。 直到前两天肚子渐渐隆起来,孙女和屋里的丫鬟一商量,这才得知自己可能是被毁去了清白,所以才急急的叫金桃去抓藏红花来吃,竟被祖母屋里的赵嬷嬷抓个正着。” 苏老太太眼睛一眯,声音严厉:“你这是暗指琳琳害了你?” 苏琳,苏府嫡女,比苏晚大了一岁,也颇得祖母的喜爱。 “无凭无据的,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自己的姐姐?晚娘,事到如今,你还想拉着姐姐下水吗!” 苏晚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祖母,我真的没有胡说,我是被陷害的。” 祖母冷笑:“就算是被陷害,那又如何!你现在珠胎暗结,没了清白之身,已是板上钉钉,铁一样的事实。 你不尊妇道,毁我苏家清誉,若不是我念在抚养你长大的情分上,早叫人把你乱棍打死了。” 苏晚的眼睛哭的像核桃一样,她垂下眼眸,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锋芒,又抬头望向祖母。 “还请祖母将我送去乡下静养,孙女不愿意拖累苏家的声誉。” “至于与陆二郎的婚事,也只能作罢。” 祖母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对这个孙女也是有几丝亲情的,得知苏晚与人媾和且有孕,她气的连摔了好几个碗。 其一,是气这个孙女拖累了苏家的声誉。 苏家书香门第,苏父是五品的通判,虽官职不高,但官名尚可,有望往上再升一步。 其二,是可惜陆家的那门婚事。 陆家比苏家门第高,陆父也是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但是人家是京官,苏家能攀上陆家,那妥妥的是高攀。 其三,才是生气苏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苏晚生的貌美,老夫人养着她,其实也有奇货可居的心思,本想着她能攀上陆家这样的门第,好为苏家儿郎谋得更好的机会。 可惜呀,现在全泡汤了。 “你有孕一事,知情人不多,也只有我身边的赵嬷嬷,还有你屋里的金桃残烟知晓,祖母念着情分,可以秘密把你发配到乡下将养着。 你的事,祖母也会替你遮掩着,你放宽心吧。” “至于陆二郎那边,你简单去一封信,就说自己身体有恙,做不得陆府的少夫人,这桩婚事,就让琳琳替你吧。” 听到让自己的姐姐代替自己嫁给陆二郎,苏晚又哭了。 抱着苏老太太的膝盖,脑袋轻轻的蹭着,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是晚娘不孝,害祖母伤心了,晚娘都听祖母的就是了。” 见苏晚这般听话,苏老太太心里生出一丝怜惜,抚摸着孙女柔软的乌发,轻声说道:“不是祖母狠心,祖母也是没法子,祖母要为整个苏家考量,你去乡下,祖母会让你的丫鬟一块跟着,也给你预备多一些的银子,等事态平息,祖母寻个机会,会把你接回来的。” “到那时,祖母会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晚娘这般漂亮聪慧,不愁嫁不出去的。” 天色将黑时,一辆马车缓缓从苏府侧门驶出。 车上只有简单的行囊。 苏晚和自己的两个丫鬟,一个叫金桃,一个叫残烟,三个人窝在马车角落里。 随着这辆马车的离去,离开了她们生活了许久的苏府。 “小姐,”金桃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热鸡蛋,“你脸颊肿了,婢子用鸡蛋给你滚一滚面颊,去去肿。” 苏晚抬眼看向金桃,接过了她的鸡蛋,又看了一眼残烟。 “你们两个跟着我,委屈你们了。” 残烟忙摆手:“婢子们不觉得委屈,小姐才是真真的委屈呢,小姐,那日去寺院,你就该带上我,倘若有我在,怎么会让大小姐的奸计得逞呢,现在好了,她如愿嫁给了陆家二郎!” “大小姐谋害妹妹,抢妹妹的夫君,真是不要脸至极!” 苏晚却是淡然一笑:“人家存了心要害你,防是防不住的,到乡下去反而好些。” 金桃鼓着嘴:“乡下可没苏府好,小姐金尊玉贵的,我怕小姐受不得苦,还不如死皮赖脸的守在老太太跟前呢,至少老太太是真心疼爱你的。” 那老太太会疼爱她? 苏晚在心里冷笑。 她可不是原来的苏晚了,原来的苏晚在喝下藏红花后就死了。 她是纵横娱乐圈多年的顶流小花,一路上腥风血雨杀过来的,一场车祸将她送来了这里。 她莫名其妙就穿到了与她同名同姓的苏晚身上,只是这女子实在太蠢笨了。 被人作践了都还懵懂着,大姨妈出走三个月,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非要等到肚子显怀了,才知道闯出了塌天大祸。 至于金桃和残烟,这两个丫鬟对她倒是忠心耿耿,就是没有什么心眼。 古时候的内宅女子争斗,可从来都是不见刀光血影的厮杀,瞧瞧那位叫苏琳的姐姐,不声不响就抢走了她的夫君呢。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苏晚,可从来都不吃亏的。 该是她的荣华富贵,她迟早有一天要亲自夺回来。 第02章 是的,她还有个孩子 马车将她们三人带到了偏僻的乡下。 望着面前不大不小的三进三出的农家小院落,苏晚朝金桃残烟笑笑:“瞧,也不算太艰苦,至少咱们还能有像样的房子住。” 看守院落的是个眼睛快要半瞎的老婆子。 金桃和残烟收拾了一番,三人就在此地住下了。 “小姐,婢子去镇上再去买几贴藏红花来?” 熄灯后,金桃悄默默的来到苏晚的床前,小声问询了一句。 “不必了。”苏晚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摇头笑道:“若是损伤了身体根基,以后都怀不上了,那才是大事。这一胎就随她去,大不了生下来。” 苏晚腹中的孩子命大,是个女娃娃,产下她,也没费什么力气。 苏晚给孩子起名为琼枝。 琼枝乖巧的很,平时不哭不闹,每日吃完了奶就闷头睡觉。 为了小姐的名声,琼枝生下来不久,便被送给了金桃的远房表姐,那个表姐正好也是同一时间产子,奶水足。 一并送过去的还有一包银子,足够把琼枝养到十多岁。 不是苏晚心狠,而是她的身份尴尬,她现在对外依然是苏府未出阁的小姐,没有条件把琼枝养在身边。 不过以苏晚的本事,不出几年,她必定能攀上高枝,到那时,再把琼枝抱回来享受荣宠也不迟。 时间一晃而过,春去秋来,已是过了两年。 苏晚望着镜中自己的体型,颇为满意。 生下琼枝后,她严格控制饮食,每日都要饮牛乳,泡羊奶。 一旦外出,必须打伞,谨防紫外线。 本就肤色白皙的苏晚,养了两年,硬是把肤色又养白了两分,关键她的肤白,是带着莹润水光的白。 因为每天坚持不懈的跑步和瑜伽,加上哺乳期刻意的精心呵护,她的雪团鼓鼓,加之盈盈一握的柳腰,款款而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金桃和残烟每每见了自家小姐那张芙蓉出水的素雅面容和姣好玲珑的身材,都要恨恨的咬上手绢。 “小姐,您这样的相貌身段,窝在乡下,实在太浪费了。” “就是就是,小姐就该去陆家二郎眼前转转,叫他后悔死!” 苏晚盈盈一笑:“不急,算算时间,苏家也该派人来接我了。” 说完这话的五天后,苏家果真来了辆马车,自称是苏府的管事嬷嬷,姓刘。 马车粼粼,苏晚当年是如何被赶到乡下的,便又原样返回了苏府。 两年不见,苏老太太看着倒是比之前更加有精神了,苏晚方一露面,老太太就带着几滴泪,拉着苏晚的手哭道:“孩子,祖母可是日夜记挂着你,今日终于得见了,快坐,祖母给你预备了你喜欢吃的薏米糕。” 苏晚微微低头,声音温和:“祖母,您先坐,晚儿要像从前那般,给祖母按按肩膀。” 说着,半跪在老太太身后,伸出双臂为祖母按揉肩部。 老太太的脸颊闪过一丝尴尬。 嘴上说着想念孙女,可把人丢到乡下两年,连一封信都没送去,这份虚情假意,只要不是个傻子,怕是都会看破吧。 偏偏这个孙女还似从前那般待她,仿佛这两年的隔阂都不存在一样。 老太太叹息一声,拉着苏晚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由衷的夸赞道:“晚娘这副相貌比之你娘亲,更加明艳婀娜。” 苏晚笑笑:“晚娘是祖母一手养大的,晚娘长的这副模样,都要仰赖祖母的关爱。” 老太太沉吟片刻,喝退众人,只留下了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两年前,你姐姐替你嫁去了陆家,那陆二郎人是极好的,待你姐姐也很好,而且陆二郎去年在殿试上表现优异,被调入了户部任职,官职虽不大,但是以他的能力,将来必定前途远大。” “你跟祖母说实话,心里是否有埋怨过祖母和你姐姐。” 苏晚早就看破了苏老太太的心思,这老东西眼里可没她这个便宜孙女,一心想的是整个苏家的利益。 当初让苏琳替她嫁给陆二郎,也是为了让苏家攀上陆家,皆是利益驱使。 现在把她接回苏家,同样也是为了让她替苏家争取利益。 什么亲情,狗屁不是。 苏晚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最开始心里是埋怨过,后来想开了,便觉得祖母的安排是对的。我总不能巴巴的嫁过去,然后让陆二郎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发现我非完璧之身吧,那样的话,我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老太太没放过苏晚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发现她没有异样,心里的那块大石才安稳落地。 “你能体谅祖母的为难之处,说明你不是个眼皮子浅短的。” “苏家,是你的娘家,只有强盛的娘家,才是女子的底气,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姐姐,都要为咱们苏家铺路。” 老太太的声音越发宽和:“你姐姐从前与你虽然有小争执,但那都是年轻不懂事开的玩笑,你们现在都长大了,就别再计较过去那些事了。” “你姐姐呢,她嫁到陆家两年,肚子一直没个动静,虽说她还年轻,但陆家人催的太急,写信给我,求我给她支招,祖母这便想起了你。” 苏晚抿抿唇,仰着脸,看向老太太:“祖母,您有什么安排只管说就是,晚娘是您养大的,这条命都是您给的。” 她仰脸望着人时,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看着乖巧至极。 这个孙女虽然是庶女,但确实是自己养大的,养了许多年,就算是猫儿狗儿的,养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老太太眼里闪过泪花。 “祖母原是想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转念一想,你原先就与那陆二郎见过几次面,陆二郎对你颇为喜欢,你俩本就郎有情妾有意。 现在你姐姐的身体需要调养,暂时无法生育。 祖母想,不如你去姐姐那里玩,趁此机会与陆二郎重拾旧缘。 若是能怀上孩子,顺理成章做了陆二郎的贵妾,届时祖母会给你相应的嫁妆,排场不会比正妻小。” “你做了陆二郎的贵妾后,与你姐姐联手,整个陆家后宅,还不都是你们姐妹说了算,祖母也不担心你会受委屈,你觉得呢?” 饶是经历过娱乐圈的腥风血雨,听了这番话,苏晚的心里还是膈应死了。 明明是亲祖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她的心窝子。 把孙女推给姐夫做妾,这事,这死老太婆也能说的如此大义凛然,还一副为她好的架势。 苏晚演技再好,也装不下去了,更何况,闺阁中的女子听到要给姐夫做妾,不哭闹一番才怪呢。 因此苏晚睫毛一颤,泪珠滚滚而下。 “祖母,您心里还是怨晚娘。” “我讨厌姐姐,当初就是她害的我,她的正妻之位本该是我的,怎么倒叫我去她手底下伏低做小的做妾。”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让苏晚受了很大的委屈。 只能不断安抚她:“你是去做贵妾的,将来有机会扶正呢。” 苏晚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可我不愿意看到姐姐那张脸,她也讨厌我,肯定会为难我的。” 苏老太太咬牙道:“只要你同意祖母的安排,祖母就提前让你带走一半的嫁妆,如何?” 苏晚哭闹,为的就是死老太婆手里的银子。 不论哪个时代,手里有钱才能好办事。 她哭的鼻头红红的,委屈的点了点头:“都听祖母的就是了。” 第03章 听祖母的话,去给姐夫做妾 苏老太太办成了一件大事,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转身喊来心腹赵嬷嬷。 “你去库房,把我给晚丫头预备的嫁妆抬一半出来。” 赵嬷嬷有些吃惊,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瞧见苏晚还在,嘴唇蠕动了两下,又闭上了。 她去库房,照着单子,让看守库房的婆子抬了十个箱子出来。 其实原先预备的嫁妆更多,只是当初琳小姐嫁到陆家去,老太太做主,又添了几箱嫁妆。 “赵嬷嬷,这些嫁妆不是说只是装装样子吗?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十箱嫁妆抬到晚小姐屋里头去?” 看守库房的王婆子眼神闪烁:“这些嫁妆可都是老太太的私产,这一下子就去了一半啊!真的要给晚小姐?难不成是晚小姐攀上谁的高枝了?” 赵嬷嬷一个眼神刀子飞过去,警告她:“你给我把嘴闭严实点,老太太心疼孙女,给些东西傍身,那是老太太仁慈心善,你一口一个攀高枝,怎么的,是暗示老太太拜高踩低,利用孙女吗?” 王婆子忙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奴婢可不敢那样编排老太太。” 吃了教训,也不敢再打听,麻溜的和其他几个婆子一块抬嫁妆。 苏晚陪着祖母用完了午饭,赵嬷嬷忙完了,进屋,伏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 苏老太太放下茶杯,笑着道:“晚娘,你的十箱嫁妆,已经抬到你院子里去了,你快叫你的丫鬟登记在册,再收拾一番,快快的去上京找你姐姐玩吧。” 十台箱子都被打开了,苏晚一箱箱的翻查着。 丝绸绢匹,各式瓷器,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还有小半箱银子,清点一下,足有一千八百两。 残烟认得一些字,金桃报数,她负责记。 到最后一合计,俩丫鬟激动的不行。 “老太太倒是真舍得,这十箱东西都这么送给小姐啦?” 金桃激动万分:“小姐,你是不是要嫁人啦?” 苏晚嗤笑:“田产铺子一个没见着,那才是大头,给我这么十箱子破烂玩意就想打发我。” 她扭头就去老太太屋里继续哭了。 “姐姐是嫡女,从前在苏府就时常嘲笑我的装着打扮小家子气,现在她去了上京城,见了更多的市面和眼界,怕是更加瞧不上我了,我没有足够体面的首饰,可不敢去见她。” 苏老太太难堪的笑了,苏琳确实是嚣张的性格,仗着嫡女身份,就爱找苏晚的麻烦。 现在苏琳是有事要求到苏晚头上,可不能让她们姐妹俩再因为一些小事便闹起来。 “去把我首饰匣子拿出来。” 老太太冷静的看了赵嬷嬷一眼,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帮助琳琳稳住在陆家的地位,琳琳来了好几封信,说那陆二郎已经纳了自家表妹为妾。 若是让那位来者不善的表妹先怀上了孩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苏老太太的首饰匣子一打开,顿时就把房间照的亮堂堂的。 多年积攒,老太太还是有好东西的。 苏晚的手在匣子里进进出出。 金丝八宝攒珠钗,金雀钗,金镶珠石蝴蝶簪,孔雀绿翡翠珠链,还有一捧子南海珍珠,犹豫片刻,又拿走了一套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那赵嬷嬷捧着首饰匣子,气的嘴唇发紫,一双眼睛恨不得要把苏晚给吃掉! “祖母,晚娘先要这些。 上京是咱们大梁最为繁华的国都,那儿的女郎们个个都是眼界极高的,晚娘不愿意穿戴太过寒酸,以至于给咱们苏家丢人。” 苏老太太沉着一张脸,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你还年轻,是该佩戴鲜亮的首饰,祖母已经老了,这些东西原本也用不到了,以后还缺什么,只管跟祖母开口。” 苏晚甜甜一笑:“还是祖母疼我。” 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问:“你什么时候出发去上京?” “明天便出发吧。” 苏晚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愿意留下,省的这个死老太婆又后悔,加上,她如此风华正茂,正想去上京城闯一闯。 上京城的那些权贵公子哥们,是大梁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她做女明星时,最擅长在权贵中长袖善舞。 与最有权力,欲望最强的男人们针锋相对,周旋耍诈,可以激发她最昂扬的斗志,前世不知道多少权贵跪在她的石榴裙下。 穿越到此地,蛰伏两年,她也受够了无聊烦闷的生活。 “那好,祖母这便给你姐姐去一封信,你回院里收拾行囊吧,进京路途遥远,要乘船去,记着多备着御寒的衣物。” 苏老太太挥挥手,苏晚便乖巧退下了。 注视着晚小姐远去的背影,赵嬷嬷去关上了门,脸色黑如锅底。 “老太太,您糊涂啊!方才晚小姐拿走的那几样首饰,个个都是珍品,白白的送给了她,真是……” 苏老太太横了心腹一眼:“东西又不是白给的,每样东西都有价格,她拿了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这次让她去做陆二的妾室,倘若不把她哄好,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呢。” “只要帮助琳琳稳住了地位,以陆二郎将来的成就,咱们苏家可以从陆二郎身上拿回更多更好的。” “奴婢就怕她真的攀上了陆二郎的高枝,反倒回过头来怨恨老太太您呢,毕竟当初那桩婚事可是老太太做主换的。” 苏老太太淡淡一笑:“是,我知道当年是琳琳害的她,可那又如何,是她自己没有心眼,能怪的了谁,丢了婚事那是她自己弄丢的,与谁也没有干系,她怨恨我又能如何。” “如果她仗着受宠就去陆二郎耳边嚼舌头,那我就敢把她与人私通媾和的事爆出来,我看她能不能承受那样的结果。” 赵嬷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还是老太太高明,纵然晚小姐是孙悟空,也难逃您的五指山呀。” 另一边,苏晚把夺回来的首饰交给金桃和残烟,两个丫鬟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老太太突然这么大方,会不会有阴谋呀?” 俩丫鬟也不是傻子,隐隐约约也能猜出来,苏家估摸着是有事要自家小姐去做,否则不会这么大方的。 苏晚很是淡定:“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祖母叫我去做陆二郎的妾室,替姐姐生孩子,加笼络陆二郎的欢心罢了。” 金桃和残烟两个人直接炸了。 “这还不叫大事?小姐,您不会是答应了吧?” 金桃都急哭了:“凭什么呀!老太太不能这么作践人呐,那桩婚事,本来就是大小姐抢走的,现在她怎么还有脸面要求小姐代她生孩子啊。” 苏晚递给金桃一张帕子,“擦擦眼泪,瞧你,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金桃哭的更凶了:“婢子替小姐委屈。” 残烟在一旁,都听愣了,死死咬着牙,不想掉眼泪:“小姐,婢子绝不同意您去给陆二郎做妾室,婢子愿意一头撞死在苏家门口,也不会叫您受这等屈辱。” 金桃听着了,热血涌上,也跟着朝外走:“婢子也愿意以死明志。” 苏晚哭笑不得,连忙拽住两个脾气火爆的丫鬟。 “你们俩真是天真,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们是苏府的丫鬟,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一卷白布裹着丢到乱葬岗去,谁会在乎呢,就是我死了,也没人会真心为我掉一滴眼泪。” “死,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你们为何要去闹,本小姐可是巴不得早去上京去会一会那位陆二郎呢。” 苏晚推开窗户,有风来袭,吹拂的她衣裙飘飘,宛若仙女。 她笑问金桃和残烟。 “金陵岂非池中物,后面一句是什么?” 她自问自答,轻轻叹道:“是一遇风云变幻龙。柳州是个小地方,困不住我这条龙,我是天生的大明星,我要站在最中心的舞台表演。 陆二郎算什么,我要攀的高枝,一定要年轻英俊有权势有地位,我眼光可是挑剔的很呢。” 金桃和残烟看痴了看傻了,虽然她们二人没听清楚小姐喃喃自语着什么,但是小姐身上那股盎然的自信和骄傲,却是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到的。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样美的小姐,也该到上京城去,让那些权贵公子大家闺秀们开开眼界。 第04章 姐夫,我的腰软吗 两条船,一大一小,从柳州出发,绕水路赶赴上京。 水面波光粼粼,到落日时分,还能欣赏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所以,这一路走来,苏晚是很开心的。 “小姐,快到了。” 金桃抱着披风过来,“你别总站在船舷,这儿风大,容易吹着凉。” 苏晚依依不舍的望着湖光天色的水面,指着那轮与水面接壤的落日笑道:“真美。” 金桃看了一眼那落日,转过头来,盯着自家小姐的脸蛋,嘻嘻笑道:“还是小姐更美。” 苏晚抿唇,瞪了金桃一眼:“你就爱油嘴滑舌,不知道跟谁学的。” 金桃又是嘿嘿一笑:“绝对发自真心,不是溜须拍马。” 扶着小姐进了船舱内,残烟正好盛了一碗白粥出来。 坐船乘行了七天的时间,金桃和残烟晕船,吐的厉害。 胃受不住,只能吃些简单的白粥。 苏晚接过碗,吃了起来。 金桃眨巴着眼睛:“小姐,你也是第一次坐船,你怎么一点都不晕呢?” 苏晚暗笑,她以前可是游轮常客,坐的次数多了,就不晕了。 她抬眼望了望金桃惨白的脸:“你要是还觉得难受,就去喝点醋,会舒服很多的。” 今夜过后,明天就能抵达上京了,不知道姐姐接到了祖母的信,会不会来接她呢,真是让人期待呀。 次日风和日丽,探出船舱一望天色,湛蓝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苏晚缩回船舱内,换了一套崭新的襦裙,又取出眉笔,细致的画了浅浅的眼线。 她并未化妆,只用了玫瑰膏护肤,另外,还别出心裁的,用紫色的胭脂在脸颊和鼻头处涂了薄薄的一层。 她肤色是纯正的雪白色,浅浅的一层紫让她的芙蓉素面多了娇羞之姿。 残烟已经叫船夫把行囊都背上岸了,她转身去扶船舱里的小姐。 苏晚矮着身子,探出半个脑袋,问她:“姐姐来接我了吗?” 残烟怔愣片刻,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的美貌又跃升了一个等级呢。 “哦,大小姐已经来了。” “是这样啊。”苏晚收紧了腹部,盈盈一笑,扶着残烟的手,缓缓走出了船舱。 渡口千米外停留着一辆古朴典雅的马车。 苏琳坐在马车里,不愿意下去,旁边的刘嬷嬷费尽了口水劝解她。 “大小姐,这晚小姐人都到渡口了,您再怎么厌恶她,也该装装样子。” 这位刘嬷嬷正是先前把苏晚从乡下接回苏府的嬷嬷,她提前回去,先见了苏晚一面,后又见了苏老太太,回到苏琳身边后,便把老太太交代的话,一句不拉的说给了苏琳听。 可苏琳骄纵怪了,一听说苏晚如今生的冰肌玉骨,媚骨天成,一定能帮她拢住陆二郎的心,她就气的又摔又打。 她才是陆归舟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她的夫君要与那个庶妹分享! “她的生母是个倚楼卖唱的妓子,她苏晚是妓子的孩子!她就是比我低贱,她凭什么!” “大小姐。”刘嬷嬷急了:“您何必跟那贱人计较,您说的对,她是妓子的孩子,她生来就比小姐你低贱,她只是个玩意,是个替小姐笼络夫君的工具而已。” “小姐实在犯不着为这种贱婢生气,就算她以后进了陆家内宅,那她也是妾,您是主母,主母拿捏妾室,那方法多的是。”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些,露出苏琳气呼呼的小脸来。 苏琳也是个美人,只是因为算计,倒显得面相刻薄了些。 她身材瘦削,肤色有些死白,手上戴着足金重的金镯子。 “等她生下孩子,那就一碗药赐死她。” 苏琳忍下心中的不快,下了马车,朝渡口走去。 这时,听见一声声哒哒的马蹄声。 马蹄滚滚,与她擦肩而过。 旁边的大丫鬟秀莲认出了骑马的男子,惊呼了一声:“二夫人,方才那是二少爷。” “什么?陆郎也来了?” 苏琳定睛去看,见那马到了渡口后,便放缓速度,骑马的男子一跃而下,端的是风度翩翩,正是她的陆郎。 苏晚的发髻挽的并不紧,有几缕凌乱的长发散出来,渡口风大,让风一吹,那几缕长发便随风而起。 江岸渡口,她身形窈窕,腰间的带子倒是束的紧紧的,更加衬的她腰细如柳,仿若仙人。 陆归舟从马背一跃而下,远远的就盯住了苏晚,靠的越近,越能窥探出她惊人的美貌。 他心里掀起一丝说不出的涟漪来。 苏晚曾是他的未婚妻,两年前,他还去过柳州和苏晚见过几面。 那时的她,还未长开,却是自带灵气,美的像初春的嫩芽,现在,嫩芽抽枝开花,已经结成了她如今这副蕴藏着甜蜜汁水的红桃。 举手投足,眉眼微笑间,皆是无法道明的风情媚意。 苏晚微微屈身与陆归舟行了一个礼,娇甜的嗓音喊了他一句。 “姐夫。” 姐夫两个字,把陆归舟那荡漾着的心给震醒了。 他已经是苏晚的姐夫了,他娶了她的姐姐苏琳。 他忙收住眼神里快要溢出来的惊艳,笑道:“晚妹,听说你要来,我即刻就乘马来接你,这一路可还顺畅,坐了这么久的船,是否感觉到不适?” 苏晚轻声细语的摇头:“没感觉到不舒服,我挺喜欢泛舟游湖的。” 陆归舟闻言双眼一亮:“那晚妹先去我府上住着,养几天,把精神养足了,我可以带着你在上京城四处游玩。” 苏晚没有答话,只是抿着唇,一副害羞的样子,睫毛轻轻下垂,余光却是没放过陆归舟,把他打量的清清楚楚。 坦白而言,陆归舟是个俊俏的郎君。 他今天穿了一件天空蓝的圆领锦袍,身姿挺拔,映衬的他如山中的翠竹,加之他面容温雅,说话的声音也是不急不缓,整个人的身上充满了文艺气息。 一看便知道,他是个家世不错,读过许多书的谦谦君子,且他截止目前为止,人生都是一路通畅,没有遭受过磋磨的。 这样的郎君,倒是便宜了苏琳那个恶毒的姐姐。 苏晚的视线越过陆归舟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快步朝这边走来的苏琳,脚底一个不稳,在陆归舟面前倾斜了下去。 陆归舟眼疾手快,当即松开马匹的缰绳,双手抱住了她的腰。 虽然隔着层层衣裙,但是那纤细如柳的腰肢,又软又细,让他怦然心动。 苏晚却仰着那张素雅的芙蓉面,含羞带怯的道:“姐夫,快放手,我没事的,不要让姐姐误会了。” 这声姐夫,婉转幽幽,像绕梁的余音,甜滋滋的,带着钩子,勾的陆归舟心痒难耐。 姐夫 姐夫 有一种背德的禁忌。 这让从小阅读圣贤书的陆归舟升起一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他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苏晚。 而苏晚却立即后退了两步,垂下头。 苏琳已经带着嬷嬷丫鬟到了渡口边。 “苏晚!你又在狐媚勾人了,你可别忘了,陆郎现在是你的姐夫!” “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05章 对她是蓄意勾引 苏晚是有心勾引。 但陆归舟不知道啊。 他是家中嫡子,出生在富贵窝,生下来后锦衣玉食,人生最艰难的事就是读书,好在他读书还算用功,成功考取了功名。 就如他的出生一样,他的仕途也没有什么阻碍。 这样的公子哥,没受过磨难,没受过刁难,自然也就无需什么心眼子,他是个还算单纯的人。 苏晚慧眼如炬,娱乐圈打滚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陆归舟算是个良人,这样的人配苏琳,是纯纯浪费了。 她怎么忍心看陆归舟这样一个有良知没心机的人和苏琳相敬如宾到老呢。 倘若陆归舟的父亲官职能再高点,身家背景再厚点,她就要一心把握住这个良人了。 可惜,他权势不够,只配当苏晚的消遣品,勾引他,也不过是想气一气苏琳,也顺带伤伤他的心。 一个伤心的男人,若是加之刻意的引导,很容易变成渣男的。 苏晚想亲自把陆归舟教成渣男,和苏琳纠缠一辈子。 “琳娘,你在胡说什么,晚妹坐了那么久的船,身子不适,方才差点摔了一脚,我不过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陆归舟瞬间红了脸。 是他自己先对晚妹起了那丝不该有的奢想,所以苏琳的责骂,倒像是在骂他一样,他心虚了。 苏琳在陆归舟跟前,一惯是装的贤良淑德温善纯真,方才不过是被气极了,一时气血上涌才破口大骂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渡口人多眼杂,我不过是担心有人看到了方才的一幕,怕他们会添油加醋的编排陆郎你的谣言。” 陆归舟神色舒缓了些,笑道:“无碍的,我是晚妹的姐夫,是她的长辈,偶尔帮一帮她,也在情理之中。” “是是是,你是晚娘的姐夫。” 苏琳故意重复了一遍,强调了他姐夫的身份,这就是在暗示他别做超出规格的事。 一旁的刘嬷嬷担心的看了一眼苏琳,她伺候大小姐多年,知道她打小就爱争强好胜,嫉妒心又强。 嫁进陆家后,有了陆归舟这么一个夫君,二人还算恩爱,又有了独占欲。 这可如何是好,苏老太太让苏晚来,为的就是勾引陆归舟,好怀上孩子,帮苏琳稳住地位。 可是看苏琳今天这副表现,吃醋吃的那么起劲,又怎么肯让苏晚去勾引自己的夫君呢。 “二夫人,渡口风大,晚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咱们别光站着了,还是快点回府,安排晚小姐先歇下吧。” 有旁人在的时候,刘嬷嬷是称呼苏琳为二夫人的,她笑笑着出来提醒了苏琳一句。 苏琳这才从吃醋的劲头中回过神来,忙拉住苏晚的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 “上次见晚娘,还是送嫁前,我穿嫁衣走出家门时,你哭的跟泪人似的,说什么都舍不得我走呢。” “现在我们姐妹俩又见面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院房,你安心住着,想去哪儿玩直接跟姐姐说。” 苏琳出嫁的时候,苏晚明明早就被发配到乡下去了,什么送嫁,什么泪人,不过是苏琳故意提醒,警告她别闹事,当心把她的丑事给爆出来。 苏晚可不怕她爆出丑事,她未婚与人私通的事爆出来,丢人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整个苏家,包括苏琳。 她就不信苏琳敢把她的丑事爆出来。 苏晚顿住脚步,一脸担忧的看着苏琳:“姐姐,我从家里带了些滋补的参药,等安顿好后,亲自为你炖煮,你要多喝药养养精神才是。” 苏琳不解:“我精神好的很,不需要养。” 苏晚又看向陆归舟:“姐夫,你平日里与姐姐相处,可否察觉出姐姐精神有异样?” 苏琳沉下了脸,声音森寒:“苏晚,你什么意思,见到姐姐第一面,就盼着姐姐精神不济,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陆归舟也同样困惑,看向苏晚,等待她给出解释。 苏晚忧心忡忡:“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不在府里呀,那阵子我身子不好,到乡下养病去了,我没有给姐姐送嫁呀,可姐姐方才说什么送嫁,哭的泪人一样,这些难道不是姐姐记差了,或是自己的臆想?” 苏琳和刘嬷嬷都没能预料到苏晚竟会直接说出自己在乡下养病的事。 苏琳当即被激怒,反唇相讥:“你因何去乡下养病,你心里有数。” 说着,睨了她肚子一眼,眼神里满满的警告意味。 苏晚抓的就是苏琳的这个破绽。 她转身看陆归舟:“姐夫,你也听见了,姐姐现在又亲口承认我那时在乡下养病了。” 陆归舟皱眉看向苏琳:“琳娘,你的记性是差了许多,不过两年前的事,你都能记差,是该好好补补脑子了。” 苏琳胸口积攒了好几口闷气,气的捏紧了拳头。 她不过是随便说两句话,彰显她们姐妹的亲近,苏晚顺着台阶应和两声就算了。 可苏晚竟然当场驳她的面子。 若不是陆郎在此,她恨不得当场给苏晚两巴掌。 刘嬷嬷拽了拽她的袖子,笑着找补道:“二夫人自打嫁进陆家,忙前忙后,料理陆家内宅各项事务,实在是劳累的很,一时记错了也是有的。 外面风大,快快进马车吧。” 说完,朝苏琳使了个眼色。 苏琳这才僵着一张脸,大度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叫苏晚先坐进去。 “晚娘你身娇肉贵的,两年前肚子那儿还掉了块肉,禁不得风吹,快些进去吧。” 陆归舟已经上了马,缰绳在手,还没走开,听见了便多嘴问了一句:“肚子里掉了块肉,晚妹,你怎么了?” 苏琳得意的斜了苏晚一眼,哼,牙尖嘴利的,自己与人媾和有了孽种,还敢在她跟前耍花招,当心惹急了她,就把这件丑事爆出来。 金桃和残烟听了,也是心惊肉跳。 自打上了渡口,见着了大小姐,她们就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这俩姐妹话里话外,都是互相捅刀子,她们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了,不免为自家小姐担忧起来。 苏晚气定神闲,在马车里坐稳后,淡淡的开口道:“那阵子贪吃米糕,吃多了,肚皮圆润了不少,后又瘦了下去,姐姐是在夸我减肥刻苦用心呢。” 此话一出,解了陆归舟的困惑,想到方才那两掌可以扣住的细腰,他又心猿意马起来,摇摇头,甩甩马鞭先行走了。 陆归舟走远了,这里没有旁的人在,苏琳也不必伪装了,直接冷哼一声,咄咄逼人问道:“苏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晚笑着抚摸了一把自己柔顺的乌发:“我是奉了祖母的命令,来帮姐姐生孩子的。” 边说边看向苏琳的肚皮,意味深长的感叹道:“我的身子,姐姐和祖母都是知道的,能生孩子。反倒是姐姐的身子,妹妹瞧着很是康健,怎么就是生不出来呢。” 苏琳气的抬手就要甩过去,还是残烟动作快,冲进马车里,替苏晚挨了一耳光。 “姐姐不要气,气坏了身子,以后还要花更多的心思来调养,更加生不出了。” 苏晚一个字一个字,就是要拿这些话当刀子捅苏琳的心。 “姐姐若是生不出,那陆家迟早会找个借口把姐姐休了,毕竟,姐夫可是陆家嫡子,也是唯一的男郎。” 苏琳忍着怒火,衡量片刻,又是一声冷笑:“是呀,妹妹能生那就多生几个,反正你生的孩子,都会寄养在我名下。” 苏晚顺势讥笑:“现在说生娃还太早,妹妹能不能生的出来,还要仰赖姐姐的安排,毕竟,姐夫的床,怕是没那么好爬的。” 苏琳听了这话,眸间闪过一抹哀伤,她真心爱慕陆郎,成婚后,陆郎也多数歇在她屋里,两年了,为何她就是生不出来!以至于还要把苏晚请过来爬她夫君的床! 她要亲手,把自己最讨厌的妹妹,送到自己最心爱的陆郎床上……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第06章 要钓金龟,首先要有接触金龟的机会 陆家住在西四胡同,这儿的环境幽静,是门户不高不低的书香世家的居住地。 陆家从曾曾祖父那代起便是读书人,一直颇有资产,四五代的传承下来,也积攒了不菲的家资。 能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城置办一座六进六出的大宅院,足以证明陆家的地位。 京官底蕴深厚,人际广迈,这也是苏家急于攀附陆家的原因。 从陆府侧门进去后,金桃和残烟两个人的眼睛就一直转来转去。 苏琳安排了人,把她们和行囊都带去了一个院落,从这刻起,她们便住在了这个叫香绯院的地方。 残烟转悠了一圈,回到苏晚跟前,倒了杯茶水给小姐,说道:“小姐,这北方的院子就是和咱们南边的不一样。 咱们南边的都是精巧细致,处处有花有水,北边的喜欢彰显大气,喜欢种竹子和树,花也有,就是没那样多。” 苏晚一边饮茶一边同残烟说话:“北方气候严寒,种花不易活,其实北方的真正园林,也有自己的一番美,只是陆家的院子太小,还称不上是园林,自然看不出什么美。” 正好,金桃也从外面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金桃叫丫鬟们去把外面的院落扫一扫,手里捧着一个紫砂锅。 掀开后,砂锅里传出一阵飘香。 金桃笑道:“我去厨房,看到厨娘熬了鸡丝粥,就端了一锅过来了。” 鸡丝粥熬的香糯咸口,吃起来味道真不错。 金桃眨眨眼睛:“小姐,你觉不觉得陆家的院子还没有咱们苏府的大呀?” “原以为大小姐费尽心思嫁过来,还以为攀的是什么高枝呢,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苏晚嘴角噙着笑:“金桃,以后这话可不要对外说,这儿可是天子脚下,这么一座大院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起的。 你瞧瞧咱们这间屋里的摆设,看着不怎么起眼,其实料子也是相当考究的。 南边豪商多,喜欢在家里摆弄金玉之器,他们北边这边做官的多,讲究低调。” 金桃慎重的点头:“小姐,以后婢子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她怕给自家小姐招惹麻烦。 苏晚透过窗户看向院落。 这间香绯院里有一棵枣树,应该是有些年份了,树身很粗壮,静静的矗立在院中,她看了几眼,觉得金桃的话也不是全错。 至少有一句她说对了,原来这陆家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以陆归舟,只能做她的跳板。 陆家虽然没想象中那般有权势,但他们书香世家,官宦之家却不是吹嘘的,而是实打实的。 这种人,来往的一定也是官宦子弟,陆家一定也像苏家一样,想往上爬,所以他们也会费尽心思勾搭比陆家更为有权势的门第。 苏晚静静的想了一会,对残烟说道:“我们都来了好半天了,也不见姐姐给我们引荐陆家的长辈,我们外来是客,到了人家家里来,岂能不做出点表示。 你去厨房打点下,要些制作米糕的材料,等会我亲自下厨做些米糕出来。” 又对金桃吩咐道:“你机灵点,找个陆家的婆子,打听一下陆家的情况,看看她们陆家有几口女眷,又有几个小辈,长辈们可有什么忌口的,回来向我禀告。” 三个人开始忙起来。 暮色四合时分,陆家各房点了灯。 昏黄又亮堂的灯火中,苏晚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和芸堂的月亮门前。 门前有两个看守婆子,拿了赏钱便带着她们去了正屋。 和芸堂是周氏居住的院落,这儿宽敞,院中花草也多。 周氏是陆府的当家夫人,也是陆归舟的生母,长脸,肤色稍黑,不到五十岁,身材有些许偏胖。 见到苏晚,周氏眼睛露出一丝笑。 “琳娘已经派了婆子到我房里说了你的事,说你大病初愈,想来上京城散散心,便安排你住进了香绯院。 那香绯院住着还算舒心吗?丫鬟够不够用?” 苏晚乖巧的向周氏行礼。 “谢夫人关怀,香绯院什么都有,丫鬟也都够用的。” 她亲自端来一碟米糕。 白的是纯糯米糕,黑的是紫米糕。 糕点刚出炉,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周氏尝了一口,夸她:“嗯,南边的点心确实比咱们北边的不同,吃着味道精细。” 苏晚同周氏说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给周氏打发无聊的时间。 话说了半响,门旁传来响动。 一个圆脸丫鬟走了进来,禀告周氏:“夫人,二少爷和三小姐来了。” 周氏脸色一喜,站了起来,还没迈出门槛,就见一个少女飞扑进她怀里,带了丝哭腔道:“娘,你快救救你女儿吧。” 周氏把女儿拉回座位上,宝贝似的抚摸她的头发。 陆归舟本来是站在门外,把妹妹送来,就要离开的,可是当他瞧见屋里的那道清丽身影时,不由自主的迈开了腿,朝苏晚走去。 “晚妹,你也在?” 是惊喜的声音。 苏晚水灵灵的眸子带了一丝疏离的看向陆归舟。 “姐夫,我大老远的来叨扰你们陆府,是来向夫人请罪的。” 这一声姐夫叫的陆归舟心里拔凉拔凉的。 观她神情,也是一副冷寂索然的模样,仿佛渡口那声柔情百媚的姐夫是一场梦。 陆归舟沉默的坐到另一边去。 “娘,你这儿什么这么香?” 哭哭啼啼的陆家三小姐抬起头,顺手就拿了一块米糕送进嘴里,两口就吃完了,又伸手去拿。 周氏呵斥她:“外人面前,你怎么半点体统都无,都已经及笄了,你不再是小孩子了。” 陆嘉玉又要哭,周氏指着苏晚介绍道:“这是你晚姐姐,还不叫人?你吃的米糕就是人家亲自做的,瞧瞧人家的手艺,你也跟着学点。” 陆嘉玉抬眼看向苏晚。 苏晚的装扮向来素雅,今日只穿了一件素青色的襦裙,发髻绑的很低,有些松散的坠在脑后,头上没有半点珠钗。 再瞧瞧脸皮,更是干净至极,没有半点涂脂抹粉的痕迹,偏偏一双樱唇染了丝红,像是天生的。 她眉眼含笑,温情款款的模样,让陆嘉玉见了后立即惊为天人。 “娘,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她可比韩清浅美多了。” 然后扭头朝周氏哭诉:“娘,我再也不要去相亲了,我不想被人嘲笑,她们都嘲讽我黑,说没人会娶我,我不要去那些花里胡哨的宴会招人笑话了。” 苏晚垂下的睫毛轻轻一颤,面露一丝难得的喜色。 她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点。 陆嘉玉,嫡女,陆归舟的妹妹,才及笄不久,未婚,正在四处相亲。 陆家的嫡女,相亲对象门第一定会比陆家高,陆嘉玉参加的那些宴会,正是能和权贵公子接触的最佳场合。 苏晚寻的就是这个机会。 要钓金龟,首先要有接触金龟的机会呀。 这个陆嘉玉,是她目前迫切需要讨好的对象。 第07章 再次诱哄姐夫 苏晚抬起眼眸,目光澄澈真诚。 “三小姐的肤色并不黑呀,其实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修饰,三小姐唯一的缺陷会变成自己的优势呢。” 正哭的起劲的陆嘉玉赶忙看向漂亮姐姐,嘟着嘴:“你懂什么,我的脸是不算太黑,只是她们都太白了,跟她们站在一块,显的我像块煤球。 我每次出去,也都会敷粉的,只是那些粉没过一会,就不白了,还弄的我像只大花猫。” 苏晚浅浅一笑:“我倒是有法子可以让你变得又白又粉的,且不会太过招摇。” 陆嘉玉笑盈盈的跑到苏晚面前,急切的问:“真的吗?” 苏晚从袖口里掏出一小盒玫瑰香膏:“这是我手工制作的香膏,每日早晚清洗面部后,涂在脸上揉开,会让脸部更加滋润。” “是不是只要涂了这个,我就能变白?” “自然不是,要变白,还需要装扮一番,需要涂脂抹粉。” “啊。”陆嘉玉有些垂头丧气:“我每次涂脂抹粉的都会被暗讽风尘气重。” 苏晚趁机握住陆嘉玉的手:“那是手法不对,我画的妆保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大概是美人说这样的话比较有说服力吧。 陆嘉玉和苏晚聊的蛮开心。 周氏顺带留苏晚用晚饭。 于是当天晚上,陆府除陆父以外的人都来了和芸堂用饭。 周氏掌家很有一手,陆府房里的两个姨娘被她管教的服服帖帖。 陆家子嗣不多,小辈中,只有庶女陆长玉,已经嫁了出去,二子陆归舟,三女陆嘉玉,还有四女陆枝玉。 苏晚淡淡一扫,心里得出一个结论,陆家人口不多,观察那两位姨娘的神情,心里又暗暗惊讶于周氏的掌家能力。 然后不由得多想了些。 整个陆府就陆归舟这么一个宝贝嫡子,周氏对于陆归舟的子嗣要求一定极高。 苏琳才两年不育就被催的急火攻心,看来周氏没少给苏琳施压。 这陆府,婆媳矛盾,很大。 随着陆归舟的另一位姨娘到场,苏晚敏锐的捕捉到苏琳的嘴角僵了一下,然后才挤出一个笑,还亲自去扶那位叫陈静安的姨娘。 “静安妹妹不是头昏身体无力吗,怎么现下又出来了,可别被风吹坏了身子。” 陈静安怡然的坐在了周氏的右侧,没有理会苏琳,反而是对周氏笑道:“姨母,我听说府上来了位妹妹,想来看一眼。” 说完,斜着眼睛看了苏晚一眼,眼神带着敌意。 难怪祖母沉不住气,威逼利诱强行把她塞到陆府,原来是陆归舟的生母周氏给儿子塞了这么一位姨娘呀。 陈姨娘有周氏做靠山,加上和陆归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丝毫不把苏琳放在眼里。 同样的,对于苏晚,她也抱有强烈的敌意。 苏晚只当浑然不觉,朝陈姨娘笑了笑,表现出友好的一面。 周氏安抚陈静安:“晚娘只是来府上做客。” 陆嘉玉点头道:“晚姐姐人可好了,做的东西好吃,还会亲自调配香膏和什么精油,她可好了,安姐姐,等回头,我再厚着脸皮去晚姐姐那儿讨要一罐香膏送给你可好。” “不用,她已经送来了。” 陈静安笑了笑,“晚娘心思通透,擅长做好人,府里的女眷,她都送去了香膏。” 就连周氏那儿,其实苏晚也都送了,只是她一直和周氏说话,周氏身边的掌事嬷嬷收了香膏,一直没寻个机会向周氏禀告。 苏晚是惯会做人的,反正你是来人家府邸做客,自然要客客气气的。 你待别人客气,别人看在颜面上,至少也不会给你当众甩脸子。 果然,周氏的笑里多了一丝真诚:“难得嘉玉与晚娘能聊到一块去,嘉玉,你要多去找晚姐姐说说话,人家不是还要帮你化妆吗,你别只会拿人家的东西,你屋里那么多瓶瓶罐罐的,捡些好的,也给你晚姐姐回赠。” 现在嫡子已经有了正妻,周氏发愁的就只有嘉玉这个闺女了。 女子的婚事通常都是高攀,为了让嘉玉能找到合心意的夫君,周氏费尽了心思。 苏晚讨好嘉玉,并且能实实在在的帮助嘉玉改善容貌,从而让嘉玉在择婿的时候,机会更多,这才是周氏对苏晚和善的重要原因。 而苏琳,却不知道这些,她以为是自己的庶妹没有尊严去讨好周氏,这才让周氏和颜悦色。 果真是妓子的小孩,没脸没皮。 苏琳气的浑身发抖,当着众人的面,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忍着。 饭快用完了,苏晚伏在金桃耳边说了几句话,金桃脸有一点红,还是点头应下了,偷偷瞄了残烟一眼,叫她看好小姐,这就去办小姐交代的事了。 金桃来到转角,故意把一对不起眼的耳坠丢尽草丛里,等和芸堂的人用完了晚饭,纷纷出来之际,她故意在陆归舟面前红了眼眶。 其余人都忽视了她这个小丫鬟,唯有陆归舟瞧见了放在了心上。 陆归舟去而复返,问金桃:“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金桃结结巴巴的依照小姐的吩咐说道:“婢子不小心把小姐的一对耳坠给弄丢了,就丢在附近,寻了半天都没寻到,婢子着急。” 陆归舟果真上当,当即和金桃在附近搜寻起来。 苏晚陪着周氏和陆嘉玉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残烟提着一盏灯,二人缓行,残烟指了指前方,咦了一声:“那不是金桃吗?旁边那人是陆家二郎?” “残烟,把灯给我,你先回香绯院去。” 月光浮动,苏晚手提一盏朦胧的灯笼,另一只手捏着裙摆,行走时极近婀娜风姿,看的金桃都心动不已,更何况是身为男子的陆归舟呢。 “小姐,陆二公子在帮婢子找您的一对耳坠。” 金桃说着,两手一指草丛,“就在那儿。” 陆归舟长腿一迈,捡起了草丛里的白玉耳坠。 苏晚伸手小手,向他讨要。 陆归舟把耳坠放到她掌心,苏晚蜷起五指,指尖故意拂过他掌心,激的陆归舟浑身一颤。 “姐夫。” 轻轻的,暧昧的,撩人的,禁忌的。 陆归舟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心里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初为什么自己不坚持要娶苏晚呢。 或许他还有机会,姐妹双收的美事若是轮到他头上,那该有多好,他的脑袋轰然炸了。 苏晚轻声细语的说道:“多谢姐夫的多番照拂。” 陆归舟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唇蠕动半天,才说了一句。 “这不算什么, 以后你若是有事,尽可以来找我。” 苏晚轻轻一笑:“姐夫,你真好,我真羡慕姐姐的好福气。” 金桃接了小姐的眼神暗示已经悄悄退下了。 不算长的回廊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美人提着灯,仰着脸,一脸崇拜的望着他,真诚的说羡慕自己的姐姐。 陆归舟心里的涟漪越来越大,心,不受控的坠下一片悬崖,眼里心里,都是苏晚这张清丽脱俗的脸还有她柔柔清甜的嗓音。 即便是搂着苏琳躺在榻上,他只要闭上眼睛,浮现的就是苏晚的殷红的唇,可爱的下巴,雪白的脖颈。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晃醒了苏琳,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当初苏府为何让你替晚妹嫁给我?” 睡意朦胧的苏琳被晃醒,劈头盖脸就迎来了夫君的质疑。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恐惧。 苏晚才来不过半日,就已经把陆郎的心勾走了吗? “当初晚娘不是写信给你解释了吗,一来,你们八字不合,先前给的八字不准,后又重新找高人算了,她若是嫁给你,会家宅不宁。 二来,她那时突染疾病,重疾之身怎能嫁给你。” 陆归舟心里到底还是起了一丝疑心。 “是吗?” 苏琳倚着身子靠过去,柔软的窝在他怀里,声音捏的矫揉造作。 “陆郎若是睡不着,不如让琳娘服侍你……” 小手探进陆归舟的裤脚。 陆归舟推开了她,道:“我乏了,睡吧。” 因为他这一推,苏琳一整夜都没合眼。 第08章 小手段而已 天边还窝着一团黑的时候,苏晚就醒了。 她生活极其自律克制。 作为娱乐圈顶级女明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连头发丝都会被网民放大寻找差错,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是圈内知名的。 即便穿越到了古代,她依然维持着之前的保养习惯。 沿着陆府小花园跑了半小时步,再回香绯院练习半小时瑜伽。 每日的有氧运动加无氧运动,可以帮助她出汗,排除体内的毒素,也会让她的皮肤和身材更加紧致。 忙完这一切后,金桃和残烟才醒来。 金桃嘟囔着:“小姐,俾子真是搞不懂你,你都美成这样子了,干嘛还要虐待自己。” “因为美貌虽然是天赐的,但是也需要本人的精心维护。” 苏晚不欲解释太多,每次她聊起保养的小妙招,金桃和残烟两个都跟听鬼故事似的,觉得她脑子有病。 什么用淘米水洗头发,把黄瓜切成薄片敷在脸上,有的时候洗脸,还需要先用热水蒸一蒸脸,说什么要打开毛孔……若不是她们忠心于苏晚,早就喊道姑来给苏晚驱邪了。 “俾子去厨房要桶热水来。” 金桃揣着银子去了厨房。 有钱好办事,苏晚虽然才来陆府,但是对陆府的下人们却是出手大方,她每日要洗两遍澡,使点银子打发烧热水的婆子,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洗完澡后,残烟已经端来了今日的早饭。 三碟清粥小菜,都是咸口的,符合苏晚的胃口,她吃的正欢,门那边却冷不丁的被撞开。 苏琳怒气冲冲而来,掀翻了桌子上的碗碟,扬起胳膊,又想给苏晚一个耳光。 还是残烟替小姐挡下了。 苏晚眸中闪过一抹恼意。 她这人护短,这是苏琳第二次动手打残烟的脸了,心里的账本又给苏琳记下了一笔,这笔账,不久就能还回去。 她把残烟拉到身后,笑看着苏琳:“姐姐眼下一片乌青,昨天晚上应该是没睡好,不知是谁惹了姐姐生气,一大清早的就发这样的火。” 苏琳骂道:“小贱人你和你那下贱的生母一样,惯会勾引男人,我要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回柳州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苏晚淡定的坐着,微微朝后偏过头,对金桃和残烟说道:“都听见了吧,姐姐不欢迎咱们,那咱们就收拾行囊,即刻启程回柳州。” 刘嬷嬷的脚刚踏进香绯院,就听见了苏晚不咸不淡的这句话。 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在柳州的时候,苏老太太再三交代,一定要让苏晚爬上陆归舟的床,生下儿子,将来把儿子过继给苏琳,以此来稳住苏琳的地位。 刘嬷嬷早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了苏琳听,可苏琳嫉妒心太强,苏晚才来一天,她便容不下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苏晚是万万不能回柳州的。 瞧陆二郎那模样,对苏晚,显然他也是有一些心思的。 思量间,刘嬷嬷已经来到了苏琳身边。 “晚小姐,你们先出去,奴婢有几句话想要和大小姐说一说。” 苏晚拿捏住了苏老太太的软肋,更是拿捏住了苏琳的软肋,因此她才敢气定神闲的说回柳州。 她心里很明白,柳州,她是回不去的,她的使命,就是爬姐夫的床,生下儿子交给姐姐抚养。 哼。 别人在她身上打的小算盘,她一清二楚,她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若论算计,在娱乐圈周旋多年,勾心斗角,早已把她的心磨砺成了七窍玲珑心。 苏晚带着金桃和残烟去院子里坐了一会,让刘嬷嬷好生劝解,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嫡女姐姐知道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封建时代。 门窗紧紧关闭,确保无人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刘嬷嬷这才拿出了从前的派头来,语气严厉了几分。 “大小姐,苏家养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苏家人的吗? 你若是把晚小姐赶回柳州,咱们老爷的官职怎么升,四少爷的学业怎么办,舅老爷的铺子又该怎么对外扩?” 刘嬷嬷是苏琳的奶嬷嬷,苏琳是喝她奶水长大的,二人感情深厚。 这是第一次,刘嬷嬷用那般严厉的语气呵斥她。 苏琳气的咬牙:“嬷嬷,你说的那些,与我有何干系,我一个弱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又是帮这个,又是帮那个的。” 刘嬷嬷笑:“你是苏家嫡女,享受了苏家多年的富贵,如今嫁做了陆家妻,难道就不管娘家了?娘家是你的根,咱们女子生来就是为娘家卖命的,要不怎么都是女子高嫁呢,为的还不都是娘家人的利益。 当初可是苏家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助你嫁给陆二的,这桩婚事是如何得来的,大小姐心里也该有数。” 苏琳惊恐的看着刘嬷嬷,难以相信,自己的娘家竟然会反过来要挟她。 刘嬷嬷一番威逼后,又摆上一副笑脸,开始利诱。 “娘家是大小姐的底气,只有娘家实力强了,夫家才不敢狗眼看人低。 眼下陆府是个什么情形,陆二的母亲周氏,瞧不上大小姐,大小姐嫁来两年,她不给管家权,甚至还把远房的外甥女弄到儿子房中做了贵妾。 周氏摆明了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所以大小姐更要拉拢陆二的心,也要有个孩子傍身,不然哪一天,一旦陈姨娘生了男娃,难保陆家不会休妻。” 苏琳这才害怕起来。 她明明身体康健,肚皮为何就是不见动静呢,该不会这就是她抢妹妹夫君的报应吧。 她忙拉住刘嬷嬷的手:“那我该怎么做?” 刘嬷嬷的笑越发的浓重:“大小姐以后别再说出叫晚小姐滚回柳州之类的话了,就这几日,想个法子,刺探一下陆二郎,看看他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有想法,那就把晚小姐送到他屋里去。” 不一会儿,苏琳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走出了香绯院。 苏晚望其背影,对金桃和残烟说道:“看吧,所谓嫡出小姐,在娘家人眼里,也不过就是利益交换的工具人罢了。 古代女子的地位呀,便是如此低微,我可不要活的像她那样悲哀,我想要的富贵前程,我靠自己的手去抢。” 金桃嘴唇蠕动半天,才说道:“小姐,你说的话,我跟残烟都听不懂,太高深了。” 苏晚笑笑:“你们不用懂,反正跟着我,迟早有你们飞黄腾达的一天。” 三个人进了屋里正说笑,一个小丫鬟来了,说是三小姐正往这边来。 苏晚顿时双眼一亮,打发走小丫鬟后,对残烟说道:“快,你往我脸上打一巴掌,就像苏琳打你时那样用力。” 残烟瞪大了眼珠子。 “快呀。”苏晚催促她,可是残烟不敢。 苏晚只能看向金桃。 金桃眨眨眼:“小姐,俾子力气可大了,你别喊疼啊。” “你打吧。” 苏晚扬起脸,让金桃用力抽一巴掌。 “晚姐姐,我父亲给我买了两个糖人,我拿一个给你吃。” 陆嘉玉高高兴兴的来了,猝不及防看到苏晚干净素白的脸颊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登时气到跺脚。 “这是怎么回事!谁的胆子竟敢这样大!” “晚姐姐,你快说是谁打的你,我带着你去讨个公道。” 第09章 成功混进高端相亲宴 “不是什么大事。” 苏晚眼眶泛红,睫毛颤动间,几丝泪花和委屈在眼眸中轮番闪现,看的陆嘉玉好不心疼呀。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算大事,你快告诉我是谁打的你,不然我就拉着你去我娘那里,叫我娘问你了。” 面对陆嘉玉的“咄咄逼人”,苏晚这才被迫开口。 “其实不能怨姐姐,是我的错。” “啊,是二嫂打的?”陆嘉玉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苏琳在陆家人眼里称的上贤良淑德,对于陆嘉玉,也是一贯讨好的态度。 “我真是瞧不出来,二嫂竟是这样的阴阳人,她在我跟前,可不是那样的。” 金桃和残烟站在一边,佩服于自家小姐的变脸速度和撒谎能力。 那真是张口就来呀,这还是从前那个柔弱善良的小姐吗? 苏晚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强行挤出一个心酸的笑:“姐姐人是很好的,是我做错了事,姐姐才会一气之下打我。” “那晚姐姐做错了什么事呢?”陆嘉玉好奇的问。 苏晚握住陆嘉玉的手进了闺房,犹豫片刻,才迟疑说道:“嘉玉妹妹,我把你当好朋友才敢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刚刚及笄的陆嘉玉正处于少年期,这个年龄段的小屁孩最重视友情了。 当即打包票:“一定不会外说的。” 苏晚这才难以启齿的告诉陆嘉玉:“其实这回来上京,厚着脸皮住进你们陆府,都是姐姐要求的,姐姐她,身子没调养好,暂时无法生育,所以便叫我先替代她。” 陆嘉玉更吃惊了,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机密一样:“什么叫替代?二嫂不能生,叫你替代二嫂生?那,生孩子不能是凭空生的呀。” 她随即想到了二哥,羞红了脸,跺脚道:“二嫂怎么能这样!她竟然叫你跟二哥那个……” “嗯,姐姐想我做陆二哥哥的妾室。” 苏晚又虚情假意的给陆嘉玉表演了一番什么叫身不由己。 陆嘉玉小心翼翼问她:“那晚姐姐喜不喜欢我二哥呢?” 苏晚坐到梳妆镜前,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找开话题,说道:“我今天先给你试试妆吧。” 她的梳妆盒里,五花八门,有她特意找师傅定做的各种刷子。 柔软的马毛做的大小刷子,还有各种颜色的胭脂。 陆嘉玉爱美,很快就被转移了视线。 倒腾了一个多时辰,在苏晚精巧的化妆技术下。 陆嘉玉的美貌值瞬间上升了一个等级。 皮肤补足了水分,脂粉能更好的融入肌肤里,加上眼线,腮红,珍珠粉的高光等等黑科技的加持。 陆嘉玉对着镜子哇哇乱叫。 “三天后,卫夫人又要办百果宴,到时候还请晚姐姐也给我这样画。” 苏晚眼眸里亮起一丝星火。 装作打趣她:“到时候再换个发髻,换新衣裙,会更加亮眼的,百果宴上的公子哥们,一定不能从你身上移开视线。” 陆嘉玉害羞的咬着唇,顺势说起了卫夫人的百果宴:“卫夫人每年要办八场百果宴,自打我及笄后,去参加了三场,却都是无疾而终,那些去参加宴会的郎君们都是以貌取人的坏家伙。” 苏晚内心窃喜。 陆府嫡女去参加的相亲宴会,档次至少不会太低,是个攀交金龟的好机会。 陆嘉玉又低低的说道:“晚姐姐,凭你的相貌,那些坏家伙们都会是你的裙下之臣,不如你跟我一块去吧,若是能成好事,不就不用做我二哥的妾室了嚒。” 苏晚推托一番,才点头应下。 “只是我的身份,怕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没事,我去求我娘,只要我娘给你写推荐信,卫夫人便不会把你拦在门外的。” 啊,这事还要劳烦周氏。 那周氏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苏晚握着陆嘉玉的手,泪水终于落下了:“嘉玉,我的好姐妹,我的未来可全都指望你了。” 娇滴滴的美人落泪,不仅能引得男人怜惜,就连女人,也会升起一股守护美人的渴望。 陆嘉玉觉得自己的肩膀担着苏晚的命运,所以格外的卖力。 到周氏屋里闹了好几次,求周氏一定要给卫夫人写推荐信。 周氏下巴绷的紧紧的,幽火似的眼睛望着陆嘉玉。 “傻孩子,那个苏晚一看就是个心机极重的人,她哄的你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你当我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是白做的?” “她是故意接近你,想要借你进入百果宴,从而攀高枝。” 陆嘉玉撇撇嘴:“攀高枝怎么了,攀高枝有错吗,娘叫我去百果宴,不也是想我去攀高枝吗?晚姐姐能把我画的漂亮就行了,你管她什么意图呢。” “娘,你就帮帮我,她跟我一块去,我也有个伴,就不紧张了。” 周氏还是不依,她坚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的踏板。 陆嘉玉眼珠子一转,抱着周氏的胳膊撒娇:“娘,我给你说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其实晚姐姐心里喜欢的是我二哥,她才看不上其他公子呢,单纯就是我想让她陪我去。” 周氏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她告诉你的?” “没有,我问她,她没回答,故意找开话题了,娘,这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苏晚故意在陆嘉玉面前表现出来的暧昧态度,起到了关键作用。 周氏心眼多,陆嘉玉肯定要使大招才能逼迫周氏点头。 果然,得知苏晚喜欢的是自家儿子后,周氏得意的笑了。 “苏家姐妹俩,各个都想嫁给我儿子,可惜了,正妻之位只能有一个,她姐姐做了正妻,她若是再嫁,最多只能做妾了。” 周氏想想苏晚的模样身段,做妾室,对自己儿子而言倒是不吃亏的。 其实苏晚从柳州到上京一事本就目的不纯,周氏此前也猜到是儿媳妇急了坐不住了,这才把妹妹接来诱惑二郎。 想靠美色诱惑二郎,然后生孩子,想得美。 周氏转动了下手上的金镯子,她能让苏琳生不出来,也就能让苏晚生不出来。 纳苏晚可以,到时候要问苏家要大笔的嫁妆才行。 等到她把姐妹俩的嫁妆慢慢的挪移到自己手里来,再以生不出孩子为由,把她们俩休了,逐出陆府。 周氏衡量片刻,既然苏晚打的是二郎的主意,那就不怕她另起别的心思了,索性应下了女儿的请求。 “好好,我这就写推荐信给卫夫人,让她把苏晚的名字也添到百果宴的名单上,以后的宴会,她都能自由出入,这下你总该开心了吧。” 陆嘉玉笑着亲了周氏一口。 “娘,还是你对我好。” 三天后,苏晚如愿的和陆嘉玉同坐一辆马车,去了卫夫人的府邸,参加了一场高端相亲宴。 第10章 她的狩猎名单随时 “卫夫人又被称作五福夫人,十年间,她连着给卫御史生了五个儿子,这事当时在上京城可是轰动一时呢。 大家都说卫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喜欢去她府上做客沾沾福气,所以卫夫人索性举办百果宴,给男男女女们提供一个吃喝玩乐的地方,也方便彼此熟知。” 马车里,陆嘉玉叽里呱啦的给苏晚科普卫夫人的具体情况。 “要参加百果宴可是不简单呢,五品以下品阶的官宦人家,要费好多周章,还有商户人家的子女,倘若也想来参宴,要出一大笔银子,这些年,卫夫人靠百果宴,可是狠狠赚了许多银子呢。” 陆嘉玉轻声补充了一句:“这都是我娘说的,你可别对外说啊。” 苏晚含笑点头,伸手替她整理裙摆和发髻。 “嘉玉,你今天的打扮好看极了。” 一身翠绿色的襦裙,配上她精致的面容,恰到好处的把陆嘉玉妙龄少女的娇憨一面给展现出来了。 她难得对自己也满意了一回,害羞的笑了一声:“哪有,我就是打扮的再精细,也没有晚姐姐好看。” 苏晚已经是刻意低调了。 甚至于为了衬托陆嘉玉,穿的裙子还是半旧不新的。 周氏见了她今日的装扮后,颇为满意,还提点她:“上京不比柳州,这里很重视女儿家的规矩,可千万别为了出风头,闹出笑话来。” 话里话外警告她老实点,别踩着自家闺女上位。 周氏真是纯粹瞎操心。 苏晚多会来事呀,她怎么会干出踩着陆嘉玉上位的事来呢,二人之间的友谊,以后源远流长,还有许多利用的机会呢,她才不会做出自绝于人的脏事出来。 这次来百果宴不过是打个前哨,探探情况,了解一下上京城里有哪些权贵。 卫家府邸比陆家阔气许多,光是举办百果宴的大花园,就够陆家两个院子大小了。 卫夫人肤色白皙,体型丰腴,看着就是好生养的样子。 一张笑脸总是迎来送往的。 陆嘉玉带着苏晚登记了名字,和卫夫人打了声招呼。 卫夫人一双眼睛却是钉在苏晚身上。 “这是?” 她含着笑问陆嘉玉。 陆嘉玉亲昵的挽着苏晚的胳膊:“卫伯母,这是我远房的一个姐姐。” 苏晚也行了个礼,自我介绍:“我是从柳州来陆府做客的,卫伯母唤我晚娘即可。” 听到柳州二字,卫夫人便知道她是陆家二夫人苏琳的妹妹了。 她眼光毒辣,一眼望之,便挪不开视线,嘴角凝着笑:“都说江南水乡养人,果真不假,瞧这一身吹弹可破的肌肤,真是让人生羡。 我的百果宴今日能请来晚娘这般的美人,真是蓬荜生辉呀。” 苏晚含羞的笑了笑:“卫伯母谬赞了。” 卫夫人笑着道:“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玩罢,不必在这儿陪我说话。” 陆嘉玉趁此带着苏晚去了花园。 花园布置的典雅,处处都有点心和果子,还有琴箫纸笔,可让贵女们现场展示才艺。 贵女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她们同为上京城或是别地来的贵女,彼此都有熟识的人,在一起也不显得局促。 苏晚仔细的观察着她们言行举止和外貌。 发现她们许多人不懂何为搭配,有些妆容精细的,五官是个美人,但是一看衣裙,还有偶尔露出来的鞋面,就让她摇头叹息。 服饰,妆容,发髻,这些都是女子修饰外表的,搭配好了,就算容貌不佳,也能提升几分颜值。 一旦搭配的不好,就算是美人也会让人胃口大倒。 苏晚一眼扫过去,信心满满,这些贵女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论相貌,论举止,论谈吐,她都远胜她们。 别看自己今天穿的低调,这可是她刻意打造的小白花妆容,一应服饰发髻,也都是配套的,看似低调,其实卯足了劲。 就像百花盛开的花园,贵女们拼了劲,个个都想做最鲜艳的牡丹花,只有她另辟奇径做了纯白的白玉兰。 万紫千红中的一抹白,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她妆容素净的如同白水开水,寻常发髻,没有任何珠钗点缀,裙子也是白的,就连向来心眼子多的周氏都挑不出她的错。 大场合,她绝不允许自己掉链子。 苏晚拂了拂纯白的裙角,取了个碟子,夹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陆嘉玉拽了拽她的袖子,呢喃道:“奇怪,怎么没看见韩清浅呀,她素来爱出风头的,今儿她要是还在来我跟前炫耀容貌,我就让把晚姐姐推出来,叫她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美人。” 苏晚盈盈一笑:“嘉玉妹妹,你今天也是格外的娇俏。” 陆嘉玉跺脚:“不许你那样说我。” 苏晚笑道:“是真的,你今天就是漂亮。” 说着,又有心试探陆嘉玉的感情状况:“妹妹可有合心意的郎君,今天打扮的这样精细,可一定要去那人跟前转转。” 陆嘉玉抿了抿唇,小声说出了一个人名:“他叫陈千生。” 想不到陆嘉玉还真的有喜欢的郎君了。 苏晚生怕自己错过一个绩优股,赶忙问这位陈千生是何身份。 陆嘉玉说道:“他父亲是太仆寺少卿。” 苏晚略微吃惊,在大梁,太仆寺少卿是正四品的官职,官职虽说差点意思,但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肥差。 因为太仆寺专管马政,替朝廷蓄养马匹,被称为大梁的钱袋子,有钱的很,关键还有权。 苏晚狠狠心动了。 但是瞧见陆嘉玉少女怀思的模样,她又迅速把陈千生这个人从狩猎名单中划走。 现在她寄居在陆府,陆家是她在上京城的唯一栖身之所,她暂时还不能被陆府厌弃。 再者,她觉得自己的目光应该再高点,看向三品二品一品大员,甚至是王侯世家,如此一想,区区一个陈千生而已,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的放弃了这个人。 “不知道这位陈公子在不在百果宴,你不去他面前转转?” 苏晚怂恿陆嘉玉勇敢一点。 陆嘉玉摇头:“他不是每次都来的,再者,每次他来,身边都围着许多女郎,我何必厚着脸皮往他身边凑,反倒叫他瞧不起。” 苏晚叹息:“你真笨,你不主动接近他,如何擦出火花来。” 放下碗碟,拽着陆嘉玉开始搜寻这位陈公子。 她们二人像蝴蝶,翩然穿梭在花园中,四下寻人,却不知,在远处,有几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们。 尤其是那只纯白色的蝴蝶,极为惹人注意。 百果宴的主人卫夫人正一脸谄媚为那位临窗而立的郎君斟茶。 “陈三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的百果宴蓬荜生辉呀。” 卫夫人端着茶水,小心翼翼的送到陈三公子面前,目光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苏晚,狡猾的眼珠子爬上一抹算计。 “那位是从柳州来的江南美人,唤作晚娘,是西四胡同陆家二郎陆归舟的妻妹。” 第11章 这招叫欲擒故纵 能让卫夫人上赶着巴结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卫夫人因为举办百果宴积攒了不少人脉和银钱,但是有时候,阶级分层十分严苛,有些圈子,有些阶层,如果你自身实力达不到他们同等的水平,他们那个圈子的大门是不会对外开放的。 卫夫人的百果宴是高端相亲会不假,但是来参加的基本都是四品五品及其之下的官宦或是豪商子女。 再往上,那些有实权的三品二品一品的官宦子女,人家根本不屑来这种场合相亲。 只因为卫夫人的夫君卫御史的官职并不高,权力也不大。 上京城里都是人精,那些顶级的权贵子弟和闺秀,人家不买卫夫人的面子。 其实苏晚一路仔细观察,也察觉出此地的相亲宴绝对不是最顶级的,她随便指了几个女郎仿佛不经意的问起她们的家世。 陆嘉玉知道的,都会一一告诉她。 结果一番盘查下来,苏晚发现宴会上的女郎身世最显赫的也不过是四品女眷,而且四品的官职也是闲差。 难怪,这些女郎会轻易被她碾压,原来她们不是大梁最顶级的名媛啊。 苏晚心里涌来一阵小小的失望。 她前世是最顶级的女明星,星光闪耀,所混的圈层也是顶级的,野心和胃口早已被养大。 不是手握实权家财万贯的年轻才俊入不得她的眼。 在她思量之际,陆嘉玉停下了,激动的拽着她的袖口小声说道:“陈千生就在前面那个廊亭里。” 苏晚回神,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前方一个廊亭下簇着许多贵女。 被贵女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俊逸男子。 男子手执一把折扇,穿着一件月牙白,绣碧翠竹子的交领锦袍。 他的气质倒是与陆归舟有些相同之处,都是温文尔雅的一类君子。 “他真受欢迎。” “太仆寺少卿的头衔果然金闪闪。” 苏晚由衷的说了一句。 陆嘉玉对陈千生有爱慕之心,自然觉得他哪样都好,不免得意的说道:“那当然,太仆寺少卿可是能和那些一二品大官叫板的实权官职,我娘说了,若我能进陈家大门,咱们陆家就什么都不愁了。” 啊,这太仆寺少卿的来头竟然这般大? 苏晚错愕了一下,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位陈千生绝对是个绩优股啊。 为防万一,她多嘴问了一句:“陈家只他一个未婚的郎君吗?” 陆嘉玉这才有些讪讪的说道 :“不是,陈家还有个陈三,也是未婚,只是陈三是从不来百果宴这钟地方的。” 说完抬眼望着苏晚,毫无防备的又说道:“就算我不说,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陈千生是陈家的庶长子,陈三才是嫡子。” 原来如此,陈千生是庶子啊,苏晚默默的为自己捏了把汗。 刚才她差点想和陆嘉玉争这位绩优股了。 现在好了,绩优股变成垃圾股,她也不必和陆嘉玉上演姐妹争抢一个男人的戏码了。 拍拍陆嘉玉的手,再次怂恿她:“咱们去和千生公子打声招呼吧。” 陆嘉玉怂了:“我不去,要去你去。” 苏晚被气笑了:“喜欢千生公子的又不是我。” 陆嘉玉跺脚:“反正我不去他那儿丢人现眼。” 得,恋爱小白一个。 对于高层次的男人,处于低层次的女人,要主动且使心机才能有一丝机会。 除非你自己貌美惊人,可以让人见之恋恋不忘,很明显,陆嘉玉没有那样的美貌。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苏晚和陆嘉玉相处的挺和谐。 苏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自己利用了陆嘉玉混进了百果宴,她要投桃报李,一来报恩,二来彰显自己的价值。 所以她连拉带拽的把陆嘉玉拖到了廊亭下,硬着头皮挤到了陈千生身边。 陈千生很知礼,见到陆嘉玉微微一笑的打招呼:“嘉玉妹妹,几日不见,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陆嘉玉娇羞的垂下头,她的气色才不好呢,比晚姐姐的好肤色差之千里。 一扭头,却发现身边的苏晚不知何时不见了。 正要开口喊人,却听见陈千生和她说了第二句话。 “不知道嘉玉妹妹吃了什么滋补的食材,可否与我说说,我家中幼弟生了病,气色非常差,我想借花献佛,向你讨一分方子给我幼弟补一补。” 陆嘉玉顺势接了话:“也没吃什么,就是寻常食物,哦,就是这几天吃的杂粮粥里多放了一些百合。” 那些干百合还是苏晚从柳州带来,送给陆府各位女眷的,陆嘉玉随口说道:“我家中还有一些晒干的百合叶,长生哥哥若是要,我送一些给你。” 其他贵女见陈千生与陆嘉玉说起了话,便懂事的退去了。 廊亭下,陆嘉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自然。 心里突然就很感谢苏晚。 若不是苏晚坚持带她来廊亭,她压根没有和陈千生说话的机会。 若不是苏晚给她画了美美的妆,她又如何显得气色好呢。 若不是苏晚懂事的自行离去,凭苏晚的美貌,绝对会衬的她像一个土妞,陈千生的眼里根本就不会有她。 若不是有苏晚送来的百合叶,她如何与陈千生互赠往来呢。 这一切,都多亏有了苏晚。 被陆嘉玉念叨着的苏晚,却是独自一人躲到了几棵密排着的柳树下。 柳树垂下来的柳枝弯弯,她一把折断一根,在手心无聊的把玩着。 年华匆匆,时光不容蹉跎呀,她一定要在年华最好的时候,替自己找到一根高枝。 远处的卫夫人遥遥一指,指向了柳树下那道清丽的身影,笑着说道:“陈三公子,您瞧,晚娘落了单,不如把她叫进来,一块品尝这份新上市的安吉白茶。” 陆落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态度暧昧的说道:“我只是经过此地,到卫伯母这里讨一杯茶水喝。” 卫夫人亲昵的又倒了一杯茶:“好茶就要慢慢品,陈三公子坐下来,慢慢的品。” 说着朝角落里的大儿媳妇吴氏使了一个眼色。 吴氏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快步朝柳树走去。 说清来意后,吴氏笑眯眯的看着苏晚:“我婆母与你有眼缘,这才相邀你去喝茶的,晚娘,请吧。” 苏晚是何等聪慧,从吴氏一个小小的微笑,皱眉,以及姿态,言语,就嗅出了一丝老鸨的气息。 名利场中这种热衷于拉皮条的人很多,她作为女明星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 越过吴氏肩侧看向远方的一间房,发现临窗站着一个男子,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那道炙热的视线,却被她捕捉到了。 欲擒故纵,是她保持矜持和神秘的不二法门。 苏晚拂过随风吹起的碎发,温柔的挽在耳后。 “可是我还有事,下次晚娘一定亲自给卫夫人赔罪。” 说完,提着裙摆,姿态优美的转身离开,腰身款款,留下一道无尽引人遐想的身影。 吴氏还没见过如此不识趣的女郎,在身后喊道:“其实是陈三公子想邀你喝茶。” 苏晚差点停下脚步,陈三?不就是陆嘉玉说的那位太仆寺少卿陈家的嫡子? 她今天果然没白来! 陈三陈落生!立刻升到狩猎名单第一名! 第12章 陆郎,你弄痛我了 从百果宴出来,苏晚与陆嘉玉都各自有所收获,开开心心的回了陆府。 陆嘉玉从屋里取了几个漂亮的花瓶送到了香绯院,拉着苏晚的手千恩万谢的。 “晚姐姐,你还有没有干的百合?” “有的。”苏晚叫金桃拿来一包送给她。 陆嘉玉笑了:“晚姐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你真好。” “一包晒干的百合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比不上你给我的一个花瓶呢。” 陆嘉玉美滋滋的打包好,叫陆府的管事婆子送到了陈府大公子陈千生手里。 周氏拉着闺女,问的很详细。 陆嘉玉直言:“娘,晚姐姐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坏女人,她不想出风头,甚至还撮合我和千生哥哥呢。 百果宴上那么多公子哥,她一个都没勾搭,自己一个人躲清净去了。 娘,下次若是有什么宴会,我还要带晚姐姐去,有她在,我就一点都不紧张了。” 周氏有些担忧的皱眉:“以后再说吧。” “若她当真是个安分守己的,那带她出去也不是不行。” 香绯院里,门窗一关,金桃和残烟就凑了过来。 “小姐,有什么收获吗?” “有没有公子哥向小姐表白啊?小姐,你一定要嫁个比陆二郎更有权势的,咱们以后就不必看大小姐的脸色了。” 金桃嘟着嘴抱怨道:“今儿上午,大小姐来了好几趟,说有事找你,问是什么事,她又不说了,我看呀,准没好事。” 苏晚冷笑:“她找我什么事,我心里有数。给你们说说百果宴吧,那里是公子哥倒是不少,但是没一个能让我看上的,他们的家世在我看来,还不够雄厚。” 金桃捂嘴偷笑:“小姐眼光高点也好,挑夫君嘛,自然要慢慢挑,挑最好的。” 三人正说着话,苏琳屋里的大丫鬟秀莲来了。 秀莲是苏琳的陪嫁丫鬟,一脸的不快,像是苏晚得罪了她一样。 “晚小姐,咱们夫人刚买了几匹杭绸,想请你过去量量身子,给你订制几套裙子。” 金桃的脸也拉的好长,秀莲一个丫鬟敢给苏晚摆脸色,惯的她!立即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小姐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两年前无缘无故给咱们小姐送茶水喝,结果夺走了咱家小姐的夫君,现在又想夺什么?” 秀莲横了金桃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晚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当着咱家夫人的面说,为难我一个俾子又有什么用。 俾子只是来传话的,晚小姐爱去不去。” 听这口气,似乎还不太想让苏晚过去。 苏晚安抚了金桃两句,对残烟笑笑:“金桃你留在香绯院看院子,残烟,你随我一块去。” 残烟性格稳重些,在路上,略微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大小姐绝没有好心,不知道给小姐你下什么套呢。” 苏晚理了理手上的一个白玉镯子,笑道:“没事的,我能应付。” 到了枫竹院,残烟被借口叫到别的地方,苏晚一个人进了内室。 望着苏晚一步步踏进内室的身影,秀莲气愤的捏紧了帕子。 她是苏琳的陪嫁丫鬟,相貌也是极好的,也很年轻,身体也很康健。 自家小姐嫁来两年肚子没动静,着急了,不想着把她这个陪嫁丫鬟送到夫君床上,竟然舍近求远,把自己妹妹推给夫君,这是何道理! 于情于理,她才是陆归舟妾室的最佳人选! 秀莲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妾室位置,被苏晚夺走,当然有恨了,自然不会给苏晚好脸色看。 苏晚进了内室,越过一面水墨画的屏风,看到了坐在椅子里的苏琳。 苏琳神色僵硬,一贯陪在她身边的刘嬷嬷却不见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嘴唇紧抿着,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傍晚几缕落日余晖照在她脸上,映出她一脸的颓败。 听见脚步声,苏琳抬眸望去,眼中闪过嫉恨的神情。 苏晚生的漂亮,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 两年前,苏晚就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江南美人了。 肤色白皙,腰肢纤细,五官精致。 可这些特征,她也有呀,她哪点比苏晚差呢。 现在细细一看,苏晚的肤色莹白似玉,沁着一股水润的光泽,她的肤色不逊色于冬日里的白雪。 腰肢盈盈一把,又柔又软,看她走路,弱柳扶风,有想扶她一把的冲动。 五官,还是从前那个五官,但是神情姿态全然不同,像水雾中含露的花瓣,每次看她,都能窥见出不一样的春色。 苏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从苏晚身上移开视线。 指了指旁边的绸缎说道:“新买的几匹料子,我瞧着颜色很衬你,给你做几件裙子。” “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你先把衣裳脱了,等会我叫绣娘进来给你丈量。” 苏琳起身,似乎不愿意在此多呆。 她出了门后,转身进了旁边的侧室。 很快,刘嬷嬷领着陆归舟踏进了枫竹院的门。 刘嬷嬷笑道:“夫人新买的几匹料子,想为少爷做几件长袍,特意请少爷量量身形。” 陆归舟神情困惑:“我的尺寸,绣娘那里都有的,就按照平日的尺寸做就是了。” 刘嬷嬷笑笑:“人的体型一年四季都有变化,谁知道少爷近来是胖了还是瘦了,需得细细丈量一番,才能知道呢。 夫人也只是想让袍子更加合身罢了,还请少爷不要辜负夫人的一番美意。” 把陆归舟送进内室后,刘嬷嬷毫不犹豫的关了房门,转身进了侧室。 苏琳着急的迎出去,轻声问:“如何,陆郎他进去了吗?” 刘嬷嬷小声嘘了一下:“夫人,小点声,咱们不宜在此多留,还是走吧,等到事后问起来,你就推到奴婢身上,说是奴婢不知情安排错了。” 苏琳却不愿意走。 “我不走,隔壁就是内室,我若是把耳朵贴在墙上,能听见隔壁的动静。” 刘嬷嬷大惊失色:“这有什么好偷听的?听奴婢的,快点离开才是。” 可苏琳那颗心已经被酸水浸泡的溢出了苦涩。 她不走!她亲手安排自己的妹妹与夫君共处一室,她也要亲耳听听,她们是如何背叛自己的! 耳朵刚贴到墙上,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娇呼。 “陆郎,你弄疼我了。” 苏琳的指甲差点被自己掰断!她两眼立刻一片血红,嘴唇紧紧咬住。 苏晚!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喊他陆郎! 她是你姐夫,你怎么敢的! 第13章 姐夫,你也会这般对待姐姐吗 内室. 苏晚坐在姐姐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褪去了鞋子,露出皙白的脚。 陆归舟蹲在她面前,用一匹崭新的杭绸裹住了她的脚。 “还疼吗?” “嗯。”苏晚眼中泪光闪闪,却又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看的陆归舟越发心疼。 刚才陆归舟推门而入,正好撞上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苏晚,为了避免二人撞在一起,苏晚脚下一用力,摔倒了,把左脚给摔着了。 陆归舟刚才就是在给苏晚正骨,防止她骨折。 当然,二人身份特殊,为了避免闲言碎语,陆归舟谨慎的用布隔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晚。 而且苏晚褪去了外衫,单薄的里衣更衬的她雪峰细腰,他一时慌乱的不敢去看她上半身,垂下眼睫,却又看到她细而白的脚踝。 就连五根脚趾头仿佛都充满了魔力,诱惑他去看。 他不由自主的拿晚妹去和苏琳比。 她什么都比苏琳好,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部位, 若是当初娶的是晚妹…… 若是他可以姐妹双收…… 他的掌心收拢了一些,苏晚趁机娇柔的喊他:“陆郎,你快放开我,不要这样,我很疼。” 苏晚知道苏琳的嫉妒心,也知道自己与陆归舟在这里的相遇是苏琳的安排。 苏琳一定不甘心,她一定就在附近偷听。 好呀,既然姐姐喜欢偷听,那就让她听个够喽。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脚踝还疼不疼。”陆归舟难得撒谎,开口扯谎却是很有条理,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说了呀,还是疼的呢。” 苏晚的声音很高,但是声线却很柔媚,倒也不显得突兀。 而陆归舟因为心虚,根本不敢大声说话,把声音压的低低的。 隔壁的苏琳便只能听到苏晚一声声娇柔的嗓音,还有桌椅板凳被推翻的声音。 苏琳听的胸口剧烈起伏,差点要翻白眼晕过去。 隔壁战况很激烈呀。 没想到,只是共处一个房间,他们就如此胆大包天的媾和! 若不是有刘嬷嬷在一边严防死守,苏琳早就冲过去去抓奸了。 刘嬷嬷安抚她:“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小姐不必为那贱人生气。” 苏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豆子似的往下掉。 “我是可以不生那贱人的气,可是陆郎他。” 成婚两年,她自认为与陆郎是有几分情意的,陆郎明知道苏晚是她的妹妹,怎么能安然接受妻妹的投怀送抱呢! 她可以承认庶妹是个贱人,却无法承认自己的夫君是个伪君子,是个好色之徒。 她费尽心思抢来的婚事应该是和和美美的,她抢来的夫君,应该是谦谦君子。 可是现在呢! 自己的妹妹正与夫君在隔壁媾和,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岂不是成为了苏晚眼里的笑话! 苏琳再也按耐不住,不顾刘嬷嬷的阻拦,一把推开这个忠心的老奴。 隔壁的屏风后,苏晚猜测那个嫉妒心极强的姐姐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总归是忍耐不了多久的,便用脚尖碰了碰陆归舟的膝盖。 高音转为轻音。 “姐夫。” 像要做坏事的狐狸,诱惑着姐姐的夫君。 “我另一只脚好像也有点疼。” 陆归舟的膝盖被她蜻蜓点水似的一碰,仿佛软了。 双膝禁不住跪在地上,握住她的右脚,轻轻小心的褪去她的罗袜,细致暧昧的帮她检查。 苏晚用鼻音呢喃了两声,感叹道:“姐夫,你对姐姐也是这般温柔细致吗?” 陆归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数阴暗的想法滋生着,他有点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禁不住的联想她为何发出那样的声音,为何声音娇软的唤他姐夫。 她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别的想法呢? 陆归舟想确认,抬眸望向妻妹。 却见苏晚眉如黛,眼似春,正脉脉含情的望着他。 四目相对,他的手禁不住的在她的脚背上爱怜的抚摸了一把。 睫毛轻颤,苏晚的眼尾晕染出一抹粉霞,却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娇羞的瞪了他一眼。 陆归舟立刻心猿意马了。 原来妻妹也不反感他那样抚摸她嚒。 女郎的脚,轻易看不得,如今却被他捧在手心里赏玩。 他鼓起了一丝勇气,想要开口询问。 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面前的屏风被人踹翻在地。 苏琳那张被嫉妒和愤怒扭曲的脸庞,赫然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陆归舟本就心虚,陡然间看到的前来抓奸的妻子,出于本能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就是他这个闪躲的眼神,以及他双膝跪地,手握苏晚脚踝的画面,彻底激怒了苏琳。 “你们在做什么!” “苏晚!”苏琳不敢冲夫君发火,只能把怒火全发泄到苏晚头上,反正苏晚就是天性浮浪,“一定是你,是你勾引姐夫,是不是?” 苏晚觉得姐姐可笑至极。 全家人威逼利诱,把她逼到上京城,为的不就是爬姐夫的床吗,怎么事到临头,姐姐嫉妒了,不甘了,不敢质问自己的男人,却把枪头对准了她。 她何其无辜。 就算是她当真爬床了,与陆归舟发生了一些不该说的事,那又如何? 不是姐姐希望她这样的嚒。 苏晚没有正面回答苏琳的质问,楚楚可怜看向陆归舟。 “姐夫,我没有。” “琳娘,你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方才晚妹摔伤了,我只是在替她处理伤口。” 陆归舟叹息一声:“自从晚妹来了后,你总是说些胡话,我是她的姐夫,我知晓礼数。” 他压下对苏晚的觊觎,意正言辞的驳斥着苏琳。 简直是狗屁。 苏琳眼眶里的泪水溢出,无声的滑落。 她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 她听见了,她也看见了。 即便二人没有滚在一起,但是其中的暧昧可是实打实的。 “陆郎,你当初娶我,是不是当时就心有不甘?你后悔了?” 这样不给大家留有体面的话,苏琳张口就问了出来。 跟着进来的刘嬷嬷就是有心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果然,此话一出,陆归舟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 这桩婚事其实本来就是苏家高攀,而且是苏家亏待了他。 明明苏家要把苏晚嫁来,成婚前却换了苏琳。 庶女换嫡女虽然是喜事,但陆归舟此前已经与苏晚见过面,也通过几封书信,迎娶苏琳的时候,要说心里没有点膈应那是骗人的。 “咱们俩成亲本就稀里糊涂的,可我自问迎娶你后,对你处处尊重,从不拿苏家换亲一事为难你,叫你难堪。 可你现在却反过来质疑我的人品,我陆归舟是饱读诗书之人,绝对做不出与妻妹有染一事。 你既信不过我,那我以后便不回陆府住就是了。” 天!苏琳本就没有底气,听了夫君这番话,立刻后悔了。 拽住陆归舟的袖子哀求道:“陆郎,我绝无此意,我自然信的过你,我只是信不过苏晚。 陆郎,你怕是不知道苏晚是个什么样的人。 咱们苏家之所以换了我嫁于你,其实是因为苏晚婚前与旁人有染,且被搞大了肚子……” “你快住口!”陆归舟扬起手臂给了苏琳一个巴掌。 这是苏琳第一次挨打,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文雅的夫君。 “你怎可诋毁自己的妹妹!倘若这个谣言传扬出去,不仅会毁了苏晚的名声,还会毁了你们苏家,包括你,还有我们陆家的名声!” “我从前竟不知,你是个如此小肚鸡肠,擅于捏造谣言的市井泼妇!” 他一甩袖子,离开了枫竹院。 苏晚默默的看了一场好戏,心里却在想,苏琳还差自己一巴掌呢。 第14章 陈三公子,你为何还不来找我 “刘嬷嬷。”陆归舟走后,内室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苏晚主动找刘嬷嬷开口。 “我来上京城,为的就是替姐姐生育孩子,这是祖母再三交代我的,可是姐姐这个样子,我很难做啊,要不,咱们修书一封给祖母,叫她再想别的法子,我先自行回柳州去?” 她这一开口,直接把今天的矛盾点推给了苏琳。 她有什么错呀,她勾引姐夫怎么了? 这是祖母要求的,也是姐姐同意的,她一个小小庶女,也只是听从命令行事罢了。 “姐姐今天叫我来,难道不是叫我与姐夫培养培养感情的吗?” 苏晚略带挑衅的看向了苏琳。 苏琳还沉浸在被夫君家暴的悲伤中,眼睛哭的像核桃,她一边哭一边骂苏晚。 “就知道你天生是个下贱胚子,跟你那娘一个德行。” “陆郎那是只有我才能喊的,你怎么配喊他陆郎。” “我不管是谁叫你来的,你现在就给我滚!” 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嘴脸。 真是难看至极。 何必呢。 姐夫那个稍稍施加手段就被迷的晕头转向的男人,明显是渣男预备役,有什么值得苏琳这般豁下脸皮的。 而且,苏琳不孕,其中的猫腻,苏晚大概推测与周氏有关。 说到底呀,苏琳抢来的这桩婚事,并不美好,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苏晚穿了鞋袜,起身时,还抱起了那几匹颜色靓丽的杭绸。 “这几匹料子我便拿走了,自己改改,做几套裙子,多谢姐姐的美意了。” 苏琳一想到,方才有一匹料子被陆归舟拿着垫在苏晚脚上,就觉得脏。 破口骂道:“都拿走吧!反正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苏晚含笑看刘嬷嬷:“还请嬷嬷早点做决断,我是去是留,究竟该怎么做,还请嬷嬷早点给出个准话,我也不想在这里惹的姐姐厌烦。” 待苏晚走了,刘嬷嬷才叹息一声,拿帕子替苏琳擦眼泪。 “大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做正妻的,要有容人的气量,陈姨娘你忍了,怎么偏偏容不下苏晚呢。” “那不一样。”苏琳痛苦的埋进刘嬷嬷怀里哭,“我就是受不了陆郎与苏晚在一起,只要闭上眼睛,想到那副画面,我就觉得恶心。 嬷嬷,咱们再去看几个大夫,多花银子调养身子,我肯定能生出孩子的,我不需要靠苏晚。” 刘嬷嬷心疼她,看她这样伤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说道:“好好,咱们再等等,也许大小姐很快就怀上了,到那时,就把苏晚踹回柳州去,省的她在这里惹你掉眼泪。” 说完又轻声诅咒道:“她那副狐媚样,又没了清白之身,这辈子别想指望有一桩好姻缘了,大小姐别哭,苏晚这辈子都要被你踩在脚下,该哭的人是她!” 苏晚回了香绯院,把料子给残烟,叫她抽空去外面的裁缝铺,做几套裙子出来。 残烟接过杭绸,啧啧称奇:“难得见大小姐大方一回,她没有在别的地方苛责你吧?” 苏晚忍住笑意,叫残烟别担心。 “给我端一碗银耳粥来。” 一边吃,一边在想那位陈三公子。 她的来历,卫夫人一清二楚,若是陈三公子对她有心,稍稍打听,就知道她的身份。 也许过几天,那位陈三公子就要来与她偶遇了。 苏晚哪里顾的上和陆归舟的那点破事,这几天卯足了劲倒腾自己。 更加刻苦的锻炼形体,早睡早起,严格保养皮肤状态。 苦等了四五天,没有动静。 苏晚的心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嚒,陈三公子怎么不来找她? 她纳闷了一会,就去找陆嘉玉了。 陆嘉玉看到她,惊叹了一声:“晚姐姐,你到底使的什么魔法,怎么觉得你又漂亮了。快教教我。” 苏晚把陆嘉玉摁到梳妆台上,给她画了一个美美的妆容。 陆嘉玉满意极了,苏晚趁机问道:“我又晒了一包百合,你还要不要了?” 陆嘉玉笑着说道:“要的,”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解释:“其实上次从你那里讨来的百合,我送给了千生哥哥。” 苏晚早打听清楚了,这才故意提起百合干的。 “怎么不早说,送人的,你却只送一包,也太显小家子气了。” 陆嘉玉也觉得是这样,连忙说:“要不再送一包去吧,我叫管事婆子送到陈府去。” “哎,干嘛劳烦别人,自己去送不行吗?” “可是女儿家家的,怎能随意去旁人府上。” 苏晚难得尴尬了一下,她没有考虑到古代小姐的社交难度。 去旁人府上,要提前送拜帖。 正在她发愁之际,看到陆归舟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风筝。 “嘉玉,今天的天气很好,你别总是闷在家里,出去放放风筝玩,我都给你买好了。” “还有你晚姐姐初来上京,你不领着她四处转转?” 两个风筝,其中一个就是给苏晚预备的。 陆归舟看了苏晚一眼,苏晚羞怯的垂着头,手里端着茶杯,不敢去看他。 “二哥,你陪我们一块去西陵河那边放风筝吧。” 陆嘉玉聪明的小脑瓜子开始运转,挽住亲二哥的肩膀,笑笑着道:“顺带经过陆府门前时,你帮我把这包百合送给陈家大公子。” 陆归舟爽快的应下了。 苏晚却不开心,她本意是想怂恿陆嘉玉带着她去陈府拜访,顺带着看能不能和陈三来个偶遇。 这下全泡汤了。 几天前她惊艳的回眸,不知道陈三还能记多久。 她突然有一种大意失荆州的懊悔,早知道那日就答应卫夫人的邀请了,结果她一招欲擒故纵,不仅没擒住陈三,反而还会惹恼了人家卫夫人。 “晚姐姐,你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苏晚正在懊恼,袖口被陆嘉玉拽了一下,她笑笑着转移话题。 “没事,就是昨天与姐姐吵了两句嘴,我心里头难过。” “二嫂为何要与你吵嘴?” 陆嘉玉哦了一声,“是不是与二哥有关?”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哥。 陆归舟正在指挥马夫套马车,听了这话,耳朵根红了。 “嘉玉,你小小年纪打听什么,快进马车去,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瞎打听。” 余光一扫,与苏晚的视线对上。 苏晚做出一个委屈的模样出来,陆归舟越是心疼她,对苏琳就越是不可理解,决定这之后的几晚,都要去静安表妹屋里歇着。 马车载着他们去了西陵河,经过陈府时,马车停了一会。 陆归舟拿着百合进了陈府,而苏晚就和陆嘉玉坐在马车里。 苏晚不时的撩起车帘打量陈府,感叹道:“陈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真威风。” 陆嘉玉告诉她:“陈府的石头摆件都是千里迢迢的从灵璧运来的,是正宗的灵璧奇石。” 手往前一指,“这一条街,他们陈家占了半条。” 那是真阔气,甩陆府好几条街呢,苏晚越发的在意起陈三了,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 陆嘉玉攥住了她的手,着急道:“干嘛?” “马车里闷的慌,我想去外面站一会。”苏晚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顺利下了马车,微微倚靠在马车前,望着空旷的街道,心里期盼着陈三的出现。 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慢慢从陈府侧门驶出,帘子半掀开,陈落生坐在车里,嘱咐着外面的几个仆从。 “刚得的消息,凤池从西北大营回来了,我预计要陪他玩上几个通宵,这几日肯定都不在府里了,陈福,你跟老太太说一声,别留我的饭了。” 又说道:“陈永,你去红梅楼找几个懂事,漂亮,腰细肤白的姑娘打包送去雪微居。” “还有你们几个,去街上买一些凤池喜欢的点心,他什么口味,你们都知道吧。” 话毕,几个仆从纷纷散开,各自办事去了。 陈落生正欲放下车帘,余光却在自家府门前看到一抹倩影,立即命令车夫停下。 第15章 塑造自己的人设最要紧 那日骑马在京郊狩猎,忘记带水,回城的时候经过卫夫人的百果宴,顺带去讨口水喝。 没想到,宴会上对一女郎惊鸿一瞥,遂请她来饮茶,可那女郎却故作清高,掉头就离开。 当时他有些生气,不过随后就将那女郎抛在脑后了。 他人忙事多,区区一个美人,不值得他费心思。 只要他想要美人,数不清的靓丽女郎会对他投怀送抱。 他陈三从不主动追求女郎,这是上京城人人皆知的。 马车在苏晚面前停下,透过撩开的帘子,苏晚看清了车内郎君的面容。 与陈千生的面部轮廓很相似,只是线条凌厉,眉宇间藏着一丝锋芒,眼睛冷淡深邃。 他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耐。 “你不喜欢喝茶吗?” 啊?突兀的话题让苏晚为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陈三在不爽那日她的回绝。 可是这叫苏晚如何回答呢,挑破了那日的事,不就反向证明她在钓鱼,玩欲擒故纵吗。 她只能装傻:“这位郎君,你认识我吗?” 车内的陈落生眼神锐利,上下打量了女郎许久,才挤出一个冷笑:“你最好是真的的不认识我,也最好是真的不喜欢喝茶。” 车帘嗖的一下从手里放开,很突然的一下,快速合上。 马车快马加鞭的驶离了陈府。 只有苏晚,一个人愣愣的待在原地,气的差点掉眼泪! 气死了。 她竟然被这厮无视了!或是轻蔑了! 陆嘉玉探出脑袋,问她:“刚才是不是有人和你说话,是谁呀?” 苏晚强撑着挤出一个笑:“不认识的,应该是陆府的人。” 她面色苍白的进了马车。 之后到了西陵河,她的心情还是没缓过来。 为什么陈三对她是那样的态度,是她不够美吗? 不是的。 方才陈三主动掀开车帘与她搭话,就足以证明,她的美貌在对方心里留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记着她的美,也会被她的美惊艳到,所以他那样的公子哥,愿意为她停留。 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美貌。 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已经不是女明星了,没有星光加持,现在的她只是个没名声没地位的庶女,她还摆出从前大明星的派头来玩钓男人的那一套,当然会适得其反。 像陈三这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他们的时间很宝贵,他们见过的美人太多了,得到的东西也太容易了。 他们混迹于脂粉和各路朝堂势力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呢。 怕是那日在卫夫人的惊艳回眸,也被他视为了故意为之,而今日,她突然在陈府门前现身,也被当做了蓄意接近。 虽然,的确是她蓄谋已久的接近,但是她可不愿意被陈三打上心机,攀附权势,拜金女郎的标签。 娱乐圈教会她了什么最重要。 清白吗?不是。 是人设。 人设最重要。 记得娱乐圈出道的第一准则,就是找准自己的人设,然后加以营销。 所有成功的人设,都是一分真,七分假,剩下两分半真半假。 苏晚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自己目前应该营造的人设。 她出身低微,一个五品地方小官的庶女,眼光和见识一定比不上其他的贵女,所以,在陈三那种人面前,她要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拘谨和局促。 为何来上京? 是为了替姐姐生孩子,被家人逼迫爬姐夫的床。 这样凄惨的身世,这样无助的生活,一定会引起男人的同情,但是她不能直接开口对男人说出来,她要旁敲侧击,让聪明的男人自己查出来。 那么基于自己的处境,她要打造的,无非就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这个人设最适合她,也是最稳妥的。 不管陈三如何查,都查不出什么破绽,因为他所能查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除此以外,她还需要一点名气,有光环加持,她才不会被人随意轻贱。 这个时代最快捷最稳妥的出名方式便是走才女路线。 她身处的地方,自从宋朝过后,便走向了不一样的时代,宋朝亡后,撅起的便是大梁。 所以她可以抄袭宋朝之后那些文人墨客的名句,来为自己的成名路添砖加瓦。 苏晚望着天空上飞翔的风筝,风筝乘风破浪,翱翔于天。 她也想借一股东风,让自己飞起来。 她现在唯一能够倚靠的,可以让她出版诗集的东风,就只有陆归舟了。 天朗气清,陆嘉玉到了西陵河,已经玩疯了,随着风筝到处跑。 而苏晚却是拽着风筝线,不显山不露水的绕到了陆归舟身边。 “姐夫。” 苏晚把风筝线递给他,“这线勒的我手疼,姐夫帮我放一会。” 陆归舟瞥见了她染红的掌心,很是心疼:“你太娇贵了,稍微碰碰,身上就有印子。” “姐夫是嫌弃我吗?” 苏晚红了眼眶。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陆归舟见不得她落泪,叫她去草坪上坐着休息。 苏晚故意唉声叹气,叫他听见自己的抱怨。 “今天晚上我的手肯定会肿起来,要是有红花油揉一揉就好了。” 这话被陆归舟听见了,也记在了心里。 放完风筝,回到陆府,他就从库房取了红花油,晚饭过后,亲自送到香绯院去。 各院都点了灯,光线有些昏暗。 陆归舟进了香绯院,一时间也没人发现,他颇为不满。 怎么妻妹的院子里连个守门的小丫鬟都没有,这也太不安全了。 说到底,还是琳娘对妻妹不上心。 他决定送完红花油,就去母亲那里,叫她专门调两个听话的小丫鬟来香绯院伺候着。 这时,屋里响起一阵惊呼生。 陆归舟辩出那是丫鬟金桃的声音。 金桃的表现有些浮夸:“哇,小姐,你又诗兴大发了,虽然奴婢不识字,但是看都能看出来,这一定是首绝妙的好诗。” 苏晚伏在书桌前,提笔写诗。 回眸瞪了金桃一眼,暗暗朝残烟使眼色。 残烟立刻心领神会,高声说道:“咱家小姐自小被老太太养在屋里,是比照着嫡女的规格来教养的。 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九岁起就会写诗了,只是每次写了诗,都会被大小姐嘲笑,因此小姐只能暗地里偷偷的写,这些年积攒下来,写出来的诗,都已经积攒成册了。” “婢子初来上京,听陆家三小姐提起过什么韩才女之流,特意去买了她的诗集,发现她的诗根本就比不过小姐你的。” 苏晚这才掐准时机开口:“不许胡说,我只是一个五品地方小官的庶女,如何能与韩小姐相提并论,姐姐说的对,我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便是寻个穷酸秀才嫁了,什么才女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说着便哭起来。 金桃可算是逮到发挥的机会了,立刻高呼道:“小姐,你快别哭了,婢子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 门,被金桃拉开,陆归舟那张脸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第16章 她的鱼塘又多了一条鱼 金桃的演技还有待加强,看到陆归舟后,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已经按照小姐说的做了,接下来的事,全部交给小姐。 “姐夫怎的来了?” 苏晚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晶莹的泪花划过眼睑,惹人生怜,偏偏她还倔强的偏过头,似乎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落泪的一面。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话,陆归舟眉头紧锁。 “琳娘她从前,喜欢欺负你,是吗?” 苏晚叫金桃和残烟出去,方便她发挥炉火纯金的演技。 “并没有,姐姐是嫡女,有些骄纵而已,姐夫,你是来给我送红花油的吗?” 苏晚强行转移话题。 陆归舟把红花油放到桌上,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想到你的处境会那么的难,所以当初替嫁一事,是否另有内情呢?” 内情当然有,她被姐姐设计搞大了肚子。 但这事可不能说。 苏晚拐弯抹角的撕下苏琳伪善的面具。 “姐姐毕竟是嫡女,好东西自然是她的。” 言下之意,他这位如意郎君,确实是抢来的。 陆归舟听了果然勃然大怒。 “琳娘怎么那般对你,抢了你的婚事不说,还处处打压你,你这样的品性容貌,怎么能嫁给穷酸秀才呢。” “我不嫁穷酸秀才,还能嫁给谁,我这样的身份……”苏晚的眼泪像泄闸的洪水,把陆归舟的心都哭软了。 “我也没太大的奢求,只盼望未来的夫君能像姐夫一样温柔就好了。” 陆归舟的心呀,被她的话钓的心痒难耐。 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妻妹,是暗恋自己的。 从心底犹然的升起一股狂喜。 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要展现出自己的美好品质来,他拥有的可不是只有温柔。 他还是进士,当朝的官员。 他想让妻妹知道,他有能力给她优越的生活,有能力呵护好她。 于是便看向了桌上的那张纸。 “这是你写的诗?” 随手拿起来翻阅,本以为她一个女儿家家写不出想象的诗词,可是当他看见这一行诗词时,不由得愣住了。 忍不住朗声念了出来。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索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儿女情长尽在诗句中,确实比上京城里所谓的才女们写的好。 “好诗好词。” 陆归舟激动的说道:“这么好的诗词不应该孤芳自赏呀,晚妹,你整理出一份诗集,我帮你拿到国子监交给张祭酒,只要张大人看上了眼,就会出版你的诗稿。” 这是苏晚抄袭纳兰性德的诗词,自然是好。 她佯装娇羞:“张大人日理万机,能瞧的上我的诗稿吗?” “晚妹不要担心,那张大人曾是我的恩师,我与他有一些交情在的。” 苏晚才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等陆归舟走后,金桃研磨,残烟铺纸。 旁边燃着三根蜡烛。 苏晚手执毛笔,提笔快速写下自己脑海中残留的那些诗词。 其中,主要以纳兰性德的为主。 因为前世出车祸穿越前,她接了一个清宫剧的剧本,她即将要饰演康熙后宫的一员——辛者库贱婢出身的良妃娘娘。 这位良妃还曾与纳兰性德有过年少时分的暧昧,整部剧,就围绕着良妃,康熙,纳兰三人的三角恋展开。 为了贴近角色,苏晚提前翻阅了纳兰性德的相关资料,这才记下了他写的部分诗词。 “小姐,”金桃不识字,但是看小姐提笔一气呵成的架势,被吓的不轻,“我听说别人写诗那都是绞尽了脑汁,特别费劲,可你,提笔就写,你这也太……” “别说话。”苏晚的笔顿了一下,重新沾墨,又写了几首添上去。 隔天,一份崭新的诗稿便写好了。 苏晚出名心切,写完后,就叫金桃拿给陆归舟了。 而她本人,则是去找陆嘉玉去了。 想要偶遇那位陈三,还是要靠陆嘉玉。 陆嘉玉正在学习绣工,见苏晚来了,忙丢下绣到一半的帕子,拉着苏晚的手要去外面玩。 正在这时,和芸堂的吴嬷嬷来了,带着周氏的命令,叫嘉玉去和芸堂说话,于是,苏晚也被陆嘉玉拽去了和芸堂。 周氏气色不错,指甲也染成了桃红色,手里拿着一小块蜜瓜,招呼着苏晚和嘉玉一起吃瓜。 苏晚乖巧的行了礼,拿了一块瓜,小口小口的吃着。 反观陆嘉玉,两口就啃完了一小块瓜,连着吃了三块,周氏才开口警告她:“别吃太多,容易积食。” 陆嘉玉这才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瓜,好奇的问:“娘,这瓜是哪来的?我此前在卫夫人那儿吃过一回,听说这叫西域蜜瓜,咱们中原不常见的。” 周氏笑眯眯的说道:“你阿娘年轻的时候有个手帕之交,远嫁到了江南,她那夫君原本是个小有家资的当铺老板,姓梁,后来生意做大了,听说已经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了。 她生了个女儿,被光禄寺的刘大人看上了,选为了三儿媳。” “就在昨天,梁家的送嫁队伍已经到了上京城,这些蜜瓜就是梁家派人送来的。” 周氏一把搂住嘉玉,疼惜的爱抚着女儿的秀发:“你二哥已经成了婚,阿娘现在就担心你,你是女郎,你将来的夫君人选一定要慎重,这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马虎不得。” “阿娘为你安排好了,明日你穿的喜庆些,去梁府,充作梁家的送嫁亲友,把梁家女郎送到刘大人府上成婚。 顺带着呀,和那领头的梁家大公子见一见,说说话。” 陆嘉玉听到后面,当即便不干了。 “娘,你是想让我和梁家大公子相亲? “我不去。” 周氏怒道:“为什么不去,你可知道,这是你娘舍了尊严,写了好几封信给我那手帕之交,才求来的一次机会。 梁家可不是普通的豪商,他家不止开当铺,还开钱庄!那泼天的富贵,你不要?” 苏晚听到钱庄二字,狠狠的咬了一口蜜瓜。 这个陆嘉玉倒是好福气,相亲对象的等级都不低啊。 若是换作是她,她早就应下来了,反正去相亲见一面又不会吃亏,万一对方年轻且英俊,那还犹豫什么,当银行夫人也挺爽的啊。 陆嘉玉却很倔强:“我不去。” 苏晚知道,这是小丫头情窦初开,一心扑在了陈千生身上,真是幼稚,将来迟早有她后悔的一天。 周氏劝几次都劝不动,气的想打人。 苏晚连忙站出来:“嘉玉妹妹,你别忤逆了周伯母的意愿,去吧,就当是散心了。” 小声拉过陆嘉玉,劝导她:“再说了,刘大人家娶亲,上京城许多达官贵人都要去,搞不好就能遇见陈千生呢,你就去吃吃果子喝喝花茶,开开眼界,以后自己嫁人了也知晓有什么规矩和流程,这样才不会害怕,你说是不是?” 陆嘉玉吃软不吃硬,劝人的活,还是苏晚做的委婉有效。 陆嘉玉点头答应去,可是却要拉上苏晚一块去。 周氏没有办法,只能应下。 苏晚回了香绯院,开始做准备。 那个家有钱庄的梁公子已经上了她的狩猎名单,只要是好的,她都要试一试,合的来,她就要,合不来,那就麻烦让让,下一个更快乐。 第17章 江南首富梁家 天色将将擦黑,苏晚就睡了。 充足的睡眠是最好的护肤品,次日清晨,照旧醒的很早,跑步练习瑜伽沐浴,另外还做了个黄瓜敷脸的补水项目。 望着镜子中白中透粉的肤色,苏晚表示很满意。 接着开始上妆。 她没有敷粉,这个年龄段正是青春水嫩的时候,素面就是最致命的清纯武器。 她只是用了眉笔,为自己柔和的眉毛画了一些刀锋。 另外,在眼线的描绘上也用尽了心思。 接着上珍珠粉做高光处理。 无论怎么看,她都是清水芙蓉的素颜,脸上一丝化妆的痕迹都瞧不出。 只是今日的心机眼妆让她看上去有些飒气。 等金桃给她绑好了高发髻,再去看镜子。 英姿飒爽之气扑面而来。 选衣服时,也刻意选的窄衣窄裙,整个腰身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为了有机会拿下梁大公子,她真是煞费苦心。 “小姐,你这样装扮,跟从前都不一样了。” 残烟揉了揉眼睛,惊喜的夸道:“可是小姐这个样子也很好看。” 苏晚抿唇一笑:“我这是入乡随俗,我瞧着上京城的贵女们很喜欢做这样的装扮。” 金桃在一边点头说道:“嗯,北方人的穿衣风格和咱们南边确实有所不同,她们的穿衣,嗯,偏硬气些。” 因为提前从周氏口中得知梁家大公子来自江南,想必是看够了江南水乡的柔弱美人,所以苏晚别出心裁。 特意画了这样的眼妆,搭配上服装,整个人虽然看上去还是柔美的,却又多了一丝雌雄莫辨的英气。 她这样的装扮叫金桃和残烟惊叹不已,同时也叫陆嘉玉大开眼界。 上马车后,陆嘉玉便拉着她左看右看。 “晚姐姐,你好像仙人坐下的童子哦。” “咱们嘉玉妹妹好像仙人身边的仙女哦。” 苏晚特别会夸人,正值青春年少的陆嘉玉处在最爱美的阶段,又有了心上人,自然随时都想美美的。 纵使心里知道这是苏晚在恭维她,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 “晚姐姐,你快在上京城找个贵公子嫁了,别回柳州了,以后咱们可以一直往来,做个无话不谈的姐妹。” “我的事急不来的,反倒是你,我瞧着周伯母日日夜夜都在为你操心呢,哦对了,近来陈家公子可有给你写信?” 苏晚顺其自然的把话题扯到了陆嘉玉身上,两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梁府在上京城购置的房产前。 梁家财大气粗,在上京城西郊处买了一座园林,马车并未在门口停下,直接被梁家仆从引进了侧门。 沿着路,在梁家园子里又跑了一圈,这才算到地方。 下了马车,苏晚扶着陆嘉玉,目光仔细的扫过周围。 雕梁画栋,山水路桥,百花争艳,千树齐开,应有尽有。 果然,不管哪朝哪代,开银行的都是巨富之人。 苏晚帮着陆嘉玉整理了一下发髻上的红花。 陆嘉玉是来给梁家小姐送嫁的,特意在发髻上别了一朵红花,以示喜庆之意。 两人被一个激灵的小丫鬟带去了梁家小姐的闺房。 结果一到那儿,苏晚和陆嘉玉就有点尴尬了。 梁家小姐屋里挤的满满的都是人,光是送嫁的女郎团都已经有了八人,加上陆嘉玉,一共九个。 “这是嘉玉妹妹吧,我常听我阿娘提起你呢。” 梁家小姐唤作梁芙,人如其名,美的像一朵芙蓉。 瓷白的肌肤晕染着喜色的红色,显然,这个新娘子正处在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当然了,梁芙要嫁的是光禄寺家的三公子。 光禄寺掌管宫殿门户,帐幕,器物,还负责百官朝会膳食等事务,与皇家关系亲密,是能上达天听的大人物。 梁芙一个商户女,能嫁进刘家,靠的是她满目琳琅,看都看不到尽头的嫁妆。 苏晚一低头,看到梁芙的绣鞋的鞋尖上都坠着比大拇指还大的东珠。 不禁暗自咂舌,这梁家还真是泼天的富贵呢,真是舍得。 再用余光去看梁芙的嫁衣凤钗,那真是,眼睛都要被刺瞎了。 满眼都是钱。 她不禁想起前世的自己有多威风,每次出席重大的颁奖典礼,她也是各种高定礼服高奢珠宝的佩戴着。 而现在,她只个徒有美貌,失去了星光和财富的庶女。 穿越过来两年了,苏晚头一回生出了嫉妒之心。 正好,她茶水喝多了,便主动离开,去上了茅房。 梁家的茅房燃了熏香,不会让身上染上臭气。 但是苏晚就是觉得这股熏香很讨厌,感觉就连熏香就充满了金钱的铜臭味,便寻了个僻静之地坐坐,等把身上的味道散尽了再去梁芙屋里。 苏晚去了一排并齐的密林下,百无聊赖的揪着树叶玩。 这梁家也太有钱了,她若是能偷生到梁家该有多好,也不用只靠自己这般费尽心思攀高枝了。 可是丧气归丧气。 苏晚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人人都有嫉妒之心,嫉妒是让自己奋斗的动力,人家梁芙投胎投的好,可是她也不差呀,好歹自己的美貌保持住了。 她有美貌,有野心,还怕攀不到高枝吗。 只要攀到了高枝,她也能过上富贵如云的生活。 如此一想,苏晚便没那样不平衡了,用帕子擦了擦手,正欲离开,却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又连忙缩回了身子,灵敏的蹲了下去。 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转角处的一个回廊里站着两道身影。 一老一少。 一个老嬷嬷扬起手臂,抽了少女一巴掌。 少女捂着脸,当即就呜呜的哭了出来。 “大姑,我又没做错事。”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姑,我就要好好管教你,你瞧你穿的什么衣裳,衣不蔽体的,头上还插着珠钗,哪有丫鬟的样子。” 这嬷嬷姓杨,是在梁家伺候多年的老人了。 杨嬷嬷掏了一块帕子递给哭啼的丫鬟。 “先把眼泪擦擦,别叫人看见了。” 小丫鬟拿帕子捂住嘴,还是哭,只是哭泣的声音很低很低。 同时嘴里还嘟囔着:“其他的姐姐妹妹们都巴巴的往少爷身边凑,她们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杨嬷嬷一声冷笑:“那是她们蠢,我在梁家多年,老爷夫人什么样,少爷又是什么样,再也没有比我还清楚的人了。 我劝你安分守己,死了那份心吧,少爷的床好爬,但是结果爬过之后呢,等少爷腻味了,该怎么办? 秦淮河的八大花魁,哪一个不是身娇体软的美人,少爷把她们玩了个遍,最后又如何,既没为她们赎身,也没给她们名分。 像你这样的爬床丫鬟,少爷偶尔也玩,只是最后下场凄惨,都被被赶出去,拿一笔银子走人,连个通房的名分都不给。” 杨嬷嬷叹息一声:“咱家夫人早就发过话了,少爷的夫人一定要是个高门之女,能够为梁家的生意做靠山的。 这次少爷亲自给小姐送嫁,会在上京城待一段时间,为的也是求娶高门闺秀。 咱家老爷夫人的目光极高,我透个信给你吧,也好让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除非你生在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或是王侯贵府,否则,你就别对少爷抱有幻想了。” 小丫鬟还不甘心:“我只想做妾。” 杨嬷嬷还是冷笑:“做妾?人家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哪一个能够容忍未来的夫君在她嫁过去之前就有妾室?” 一番话,不仅浇凉了小丫鬟的心,也叫苏晚的心凉到结冰。 第18章 这个梁尘英俊的超乎她的预期 真是出师不利啊。 苏晚悄悄从密林离开,面色虽然平静,心里可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同时又在暗暗庆幸,幸亏她运气好,撞上了那一老一少的谈话,不然,她费尽了心思钓到的金龟,最后为了高门贵女把她给甩了,那可就搞笑了。 这梁公子所求的是出身高贵的嫡女,她这个小小五品地方官的庶女,就是国色天香又如何。 一番衡量,苏晚默默的把梁公子从狩猎名单中划掉了。 不怕,这上京城权贵公子多的是,少了一个梁公子,自会有其他公子补上。 她重新振作精神,挤进了梁芙的闺房,静静的站在陆嘉玉身后。 闺房里吵成一团,不过突然之间就安静了。 接着一个喜婆欢天喜地的走进来,嗓门极大。 “吉时已到,新郎来接亲啦。” 随着喜婆闪身而过,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乍一看,苏晚还以为是新郎官,可是定睛一看,发现这位公子穿的是玄色锦袍,新郎官应当穿红色,所以他不是新郎官。 随着梁芙一声软滴滴的大哥,苏晚才意识到这人就是梁大公子梁尘。 梁尘有一张清朗的面容,秀颜如松,不是暴发户那样肚满肥肠,他身材反倒十分瘦削,整个人的气质透着一丝文雅。 不过,他微微上斜的桃花眼,让他看上去风流且多情。 “阿芙,刘家三公子来接你了。” 梁尘先是看了一眼妹妹,然后目光顺其自然的扫过妹妹身边的送嫁团。 送嫁团都是花团锦簇的妙龄少女,一眼望之,仿佛看到了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瓣。 只是乱花迷人眼。 梁尘的这双眼睛,见过了太多的美人,寻常的美人,他一眼扫过去,一丁点印象都不会有。 掠过这群普通美人过后,视线在一个地方定格片刻。 梁尘的桃花眼这才骤然挑开,像含苞的桃花绽放的瞬间。 苏晚读懂了那道眼神的意思。 那是猎人看到猎物露出来的眼神,她悄悄收紧腹部,放软了腰肢,一双眼睛很认真的盯着新娘子看。 仿佛她这一刻,已经被新娘子那身金丝绣线的嫁衣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只有那丝不易察觉的余光,掠过新娘,投射到梁尘身上。 鹅黄色的裙摆映衬着少女的雪肤,素色的腰带,将腰肢勾勒分明,在一片红色的喜庆中,少女微笑着,目露憧憬的看着新娘子,仿佛在艳羡,又仿佛在幻想着自己身披嫁衣是什么模样。 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转动,都灵动的像一只蝴蝶。 天真,无邪,英气,柔美。 这样的女郎梁尘从未见过,那双善于捕捉美人的眼睛,立刻就被她勾住。 微愣片刻,梁尘才收回视线,对妹妹说了几句话,然后一群人,欢欢喜喜的簇拥着他们出了婚房。 苏晚落在人群之后,脸上是天真懵懂的笑容,心里却纠结如麻。 梁尘是一位翩然俊俏的青年才俊,又身家斐然,说实话,第一眼见到她,苏晚狠狠心动了。 可一想到那嬷嬷的话,她又觉得有些泄气。 倘若只是做妾,她心有不甘。 她的出身不算好,可也不差,怎么也是官宦之女,只是她谋求的高枝太高,才会显得的她的家世薄弱。 梁尘是商户出身,商户是最需要官家庇护的,所以他们梁家与名门贵女结合的意愿一定很强。 苏晚的身份,入不得梁家人的眼,即便她博得了梁尘的喜爱,也入不了梁家的门。 “讨厌,若他是个大胖子就好了。” 苏晚悄悄跺了跺脚,咬着唇。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送走新娘后,一群人还要留在梁府吃酒席。 陆嘉玉谨记着周氏的命令,手里捏着一个荷包,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晚姐姐,这个荷包,”她急的满头大汗,“阿娘一定要我把这个荷包转赠给梁公子,可是他好忙,身边一直有人,我不好意思去找他。” “没关系的,这个荷包是周伯母赠给梁公子阿娘的,又不是送给梁公子的,你不要害羞,我带你去。” 苏晚抓着陆嘉玉的手,挤到了梁尘身边。 梁尘眼前一亮,拱手行礼:“这是嘉玉妹妹吧,我常听阿娘提起的。” 陆嘉玉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梁陆两家根本就没什么交情。 是周氏得知梁家发达了,才舍下脸面给昔日的姐妹白氏写信,人家都对她爱答不理的,周氏仍然厚着脸皮去攀交。 每年逢年过节,周氏都会给远在江南的白氏送礼。 不得不说,在做人这块,周氏相当成功。 关键时刻,知道放下尊严。 为了儿女前程,脸面算个屁。 热脸贴着人家白氏的冷屁股,白氏终于松口,叫陆家女儿给梁芙送亲,同时也默许陆嘉玉与梁尘相亲。 “梁公子,我,这是我阿娘缝制的荷包,说是要送给白伯母。” 陆嘉玉不敢直面梁尘那双带钩子的桃花眼,她像张白纸,若放在平时,梁尘还有心戏弄一番,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另一位少女身上。 梁尘接过荷包,温和有礼的说道:“多谢周伯母的心意,我会亲自把荷包交到阿娘手里的。” “不知这位是谁家的妹妹,怎么我之前都没见过?” 梁尘的眼睛光明正大的望向了苏晚,朝她露出一个笑。 “这是晚姐姐,是柳州来的,我二嫂的妹妹。” 陆嘉玉一紧张,说话还有点磕磕巴巴。 苏晚握住陆嘉玉的手,轻轻晃了晃,陆嘉玉心里闪过一丝暖流。 幸好晚姐姐在,不然,她都没有勇气把这个荷包送出去。 这位梁公子还挺俊秀的。 苏晚就怕陆嘉玉被梁尘这副相貌蛊惑,赶忙站了出来。 微微屈膝行礼,与他问安。 “梁公子,我姓苏,单名一个晚字。” “晚娘,”梁尘勾了勾唇,笑意更深:“我单名一个尘,你可以唤我尘郎或是尘哥哥。” 说着看向陆嘉玉,为了不免突兀,特意加了一句:“嘉玉妹妹也可以这般唤我,别总喊我什么梁公子了,凭咱们两家的交情,未免太显生疏。” 苏晚立刻垂下头颅,娇羞憨傻的模样让梁尘觉得甚为有趣。 陆嘉玉也是红着脸,与梁尘说了几句话。 梁尘作为今天的主宾,有许多事许多人,等着他去处理和接见,所以聊了几句后,他便微笑的告辞了。 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嘉玉妹妹,晚娘,咱们以后再见。” 第19章 那厮好大的胆子 回程的马车上,陆嘉玉有些心不在焉。 小脸更是时不时的露出不明就里的笑容。 苏晚瞧她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尘哥哥很英俊,很吸引人?” 年轻的小女孩嚒,见着帅哥被迷住了很正常。 可是梁尘不是陆嘉玉的良配。 这段时间,陆嘉玉待她很不错,周氏有心机,可是陆嘉玉却被周氏保护的毫无心机。 梁尘对她们的称呼都截然不同,一个被叫嘉玉妹妹,一个叫晚娘,已经表明了他是对苏晚有心思,可陆嘉玉这个笨蛋,压根就不懂男女之间的机锋。 哎。 她这个人向来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的性格。 苏晚现在已经知道,梁尘此次入京,要求娶的是高门大户之女,陆嘉玉的家底,那梁家肯定不会放在眼里的。 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嘉玉陷进梁尘那个花花公子的柔情里。 “你有了尘哥哥,就把千生哥哥给抛在脑后了哇。” 苏晚故意提起陈千生。 陆嘉玉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暗恋的白月光,脑海中梁尘的脸换成了陈千生温雅的面孔,辩解道:“我才没有呢。” 回了香绯院后,苏晚解了腰带要眯一会,金桃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盆水,打湿了帕子,要给小姐擦脸。 却吃惊的叫了一声:“小姐,你发髻上插了一支珠钗。” 苏晚忙坐到梳妆镜前,侧过头,果然看到后脑勺斜上方的发髻里,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支精致的珠钗。 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茉莉小簪。 考功精细,玉色很纯,这支簪子都可以做她压箱底的陪嫁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姐明明没有佩戴什么簪子啊。” 金桃好奇的问:“这是小姐在外面买来的吗?” 苏晚摇摇头,仔细回忆了下。 送梁芙进花轿前,好多人挤在一起,闹腾的很。 她记得梁尘似乎从她身后一闪而过。 她握紧了这支簪子,确定了一件事,应该是那个时候,梁尘悄悄的给她插上了这支簪子。 “这簪子很是漂亮呢,小姐,我给你收起来吧,以后就常戴着,低调还不抢眼。” 金桃欢喜的要把簪子收起来。 苏晚却沉下了脸,对金桃说道:“找个小的木盒子来,把这支簪子单独放在木盒里。” 大庭广众之下,梁尘那厮好大的胆子。 她一个未婚女郎,让他这般戏弄,若是落到旁人眼中,她可就名声扫地了。 苏晚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梁尘还真是一个海后一个海王,某种程度来说,他俩还挺配。 只是门第有悬殊,梁海王的那摊子浑水,还是不淌为好。 半梦半醒间,苏晚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浸泡在水中,想要挣扎着爬上岸,脖颈那里却始终摁着一只手。 那只手的力道很沉,每当她的头从水里探出呼吸空气,就会被重新摁下去。 苏晚奋力挣扎,却只能听见那只手的主人发出一声声低笑。 “不喜欢喝茶,不喜欢泡温泉,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呢?” 手终于舍得松开了她。 苏晚从水中挣扎而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是陈三。 这个梦做的很短,苏晚很快就被残烟唤醒了。 残烟一脸忧愁:“做了什么梦,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苏晚捂着颤动的胸口,呼出一口气,缓缓摇头:“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与陈三见过两次面,过程和结果都一言难尽,还害的自己做了那样的噩梦。 苏晚叹气,问残烟:“我是不是有点憔悴了。” 残烟摇头:“小姐的脸有点红,一点都不显憔悴。” 苏晚不信:“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这也不怪上次一别,陈三就没来找过她了。 像陈三那样的顶级权贵公子哥,现在一定在左拥右抱,早把她抛之脑后了。 她就不该拒绝那次喝茶的邀约啊! 苏晚悔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更加尽心的折腾自己,把每天练习瑜伽的时间提升到了一个半时辰。 美貌,是她唯一的资本,她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份资本。 在她疯狂变美的这几天,陆归舟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的诗集被张祭酒看上,推给了星兴书坊,已经开始印刷了。 出版诗稿文集不能用真名,苏晚便为自己取了个别名——半山居士。 这日傍晚时分,陆归舟兴冲冲的来香绯院报喜。 “晚妹,你的诗集已经在各大书铺开始售卖了。” 陆归舟笑道:“我自己一人买了三十本,你看看。” 苏晚放下手里的花,接过他递来的册子,认真的翻阅着。 印刷的还不错,字迹清晰,没有错别字。 苏晚现在就希望诗集能多卖些,卖的越多,她将来的名声就越响亮。 “姐夫,这一切都多亏有你出力。” 苏晚温柔款款的夸赞了陆归舟一番,把他夸的心花怒放。 接着又拿出一个香囊。 “我无以为报,前些日子,亲手缝制了一个香囊,里面放了一些晒干的决明子,可以清目养神,送给姐夫。” “晚妹,你太客气了。”陆归舟接过香囊,很是激动,想要一把握住那双嫩白的小手,却看见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金桃。 陆归舟压下那点旖旎的幻想,轻声说道:“晚妹,你想要出版诗集,现在已经出版成功了,你还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上忙,我都会出手相助的。” “我最想做的还有一件事,但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跟你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 暧昧是由言语,眼神,动作所展现出来的。 就像苏晚现在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加上泪眼朦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下子就把陆归舟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事?” 苏晚凭窗眺望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自从那天和嘉玉妹妹去给梁家小姐送嫁后,我就一直在想,将来的某一天,我出嫁的时候,会穿着怎样的嫁衣进花轿呢。” “我也想穿着那样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嫁给心爱的郎君呀。” 说完,柔情款款的朝陆归舟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姐夫,这件事,你是帮不了我的。” 陆归舟沉默了。 女子穿大红色的嫁衣出嫁,那一定是做正妻,妾室不能穿正红色,最多只能穿桃红色。 妻妹是想嫁人了,而且想做正妻。 陆归舟的心狠狠一疼。 他已经娶了苏琳,如何再娶苏晚。 喜悦瞬间消息,他失魂落魄的从香绯院出来。 陆归舟的身影才消失,刘嬷嬷搀扶着苏琳便现身了。 苏琳悲愤不已:“嬷嬷你瞧见没,方才陆郎那般失魂落魄,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一定是苏晚在作祟。” 刘嬷嬷便说道:“不如去找晚小姐谈谈吧,如此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事。” 苏琳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那就跟她好好谈,我就不信,我还拿捏不住她一个小小庶女了。” 第20章 天赐良机,偶遇陈三 苏晚眼疾手快,在苏琳进来时,就把诗集藏好了。 刘嬷嬷扶着苏琳坐下,苏琳摆出一副高贵的姿态。 “我不想在你这里多呆,” “我来,只是通知你一件事。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你依然可以住在陆府,但是在此期间,你不得在与陆郎有任何的暧昧往来。” “当初祖母把你从柳州送到我这里来,为的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再努力一把,若还是怀不上,到那时我也就死心了,我会主动把你送到陆郎床上去满足你。” 苏晚有些诧异,她的诧异被苏琳看在了眼里。 苏琳有些不屑的说道:“你心里肯定在诅咒我怀不上,你等着吧,哪怕我怀不上,我也能占着陆郎的正妻之位,你再怎么觊觎,陆郎都不会属于你。” 苏晚想笑。 陆归舟从来都不是她的狩猎目标,她的野心若是说出来,恐怕会把自己的这个嫡姐吓死。 “那我就和姐姐定下这半年之约了。” 苏晚差点想给苏琳鼓掌,感谢苏琳送给了她半年的空闲期。 苏琳起身,瞪了她一眼,用长姐的口气训斥她。 “你来到上京后,就一直巴结着陆嘉玉,以为讨好陆家小姐,就能让你涨身价嚒,你做梦去吧。” “前儿我路过嘉玉的院子,听见她院里的丫鬟们说小姐丢了一支簪子,她们可是一口咬定是你偷的呢。” “瞧瞧,你忍辱负重,没脸没皮的讨好嘉玉,最终却落个小偷的头衔,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嚒。” 苏琳转身直视着她,勾唇笑道:“你不会真的偷了人家的簪子吧,庶女就是庶女,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好东西。” 说着,拔下发髻间的一根金钗,丢在地上,冷笑连连:“给你的,拿着吧,省的你惦记别人的好东西,以后缺了什么,找姐姐要。” 苏琳走后不久,刘嬷嬷又急着赶回来,安抚了苏晚两句。 “大小姐是被气糊涂了,二少爷许久不回来住,一回来就往你屋里钻,大小姐看见了气上心头,才说了那般让人寒心的话。” 到底是活的久懂的多,刘嬷嬷知道做人做事不能太绝,她自己蹲下身子捡起那根金钗,塞到苏晚手里,笑着说道:“你们同为苏家姐妹,应该齐心协力,一块为苏家着想,晚小姐若是真的短缺了什么,派个丫鬟跟老奴说一声就好了。 柳州临行前,老太太把我叫到跟前,再三嘱咐,要暗中照顾你,你是苏家的女儿,在外面,可不能受旁人的欺负。” 好话说完,刘嬷嬷才悄悄的走了。 金桃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啊,谁稀罕这根金钗啊,都不知道戴了多久了,也好意思送人。” 苏晚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金钗,笑笑:“反正是白得的,收着,以后还能换些银子呢。” 又唤来残烟,叮嘱她:“残烟,你兑些碎银子,给陆家那些婆子丫鬟们多多攀交情,各院有什么大小事,叫她们来咱们这里知会一声。” 残烟的银子撒了出去,过两天再去陆嘉玉那儿打听。 风向又变了,说香绯院的晚小姐品性纯善,怎么可能偷东西,一定是小姐贪玩,掉在外面了。 幸亏苏琳那天一顿嘲讽输出,也提醒了苏晚,谣言不可忽视。 她一个外来女郎,天天巴结着陆嘉玉,肯定有人看不惯她,若是任由那些下人们诋毁她,她的名声会变差。 与陆嘉玉之间的友谊也会受人挑拨。 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她何不撒出去一些银钱。 未雨绸缪,她要为自己的将来铺好每一块砖。 这天苏晚炖煮了一锅排骨玉米汤,叫金桃和残烟给各房送去。 她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去了惠兴大道。 几乎所有的书坊都集中在惠兴大道。 笔墨纸画,图文书画,都是在那里购买的。 苏晚逛了几家书铺,都没有在书架上看到自己的诗集。 最后,在一家稍显破败的小书店的角落里才找到自己的诗集。 苏晚当即就黑脸了。 费尽心思出诗集,没卖出去几本,全藏在角落里吃灰了。 古往今来,想要成名都很难啊。 成名不止要趁早,还要炒作。 很显然,现在的苏晚没有炒作的资本。 她买下了一本诗集,径直走出书店,连油纸伞都忘记拿了。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只听见雷声滚滚,顷刻间,雨势倾泻。 苏晚闪身,躲在一家茶楼的屋檐下,暗骂倒霉。 不过暴雨来去很快,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天空竟然又放晴了。 可怜的苏晚,浑身被打湿了不说,翠青色的裙摆还沾了不少污泥。 她抱住自己,蹲了下去。 过往行人匆匆,虽然没几个人注意到她,但是苏晚还是能察觉到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全赖她太呵护自己的身体,样样都要做到最好。 尤其是身材曲线,她要求极高。 平日里吃牛乳羊奶补着,养的一对雪峰高高耸起,此刻被雨水打湿,襦裙黏在皮肤上,泄露了半丝春光,惹的茶楼里的几个狂徒对她频送秋波。 苏晚恨的直咬牙。 抱着自己想要冲出去。 只是才一起身,就听见二楼传来几声口哨声。 那几个狂徒在二楼饮茶,探出脑袋来,浑浊的视线盯着她,放肆的欣赏她的曲线。 不得已,苏晚只能又抱着自己蹲了下去。 青丝如悬泉瀑布散落在肩后,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也在微风中一览无余。 远处的一辆马车缓缓行至茶楼前。 车帘紧闭,只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过来。” 眼见那几个狂徒就要过来戏弄她,苏晚看了一眼,认出那是陈家的,也听出了陈三的声音,此刻欣喜若狂。 老天爷! 谢谢你! 这场偶遇真的太及时了。 只是她面上却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充满了抗拒感的望向了那辆马车。 马车的车帘始终纹丝不动。 苏晚没动,她在堵。 她推测出陈三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从不肯主动为女人做什么,这样骄傲的人若是被驯服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 双方总有一个要主动的。 但是苏晚不去做那个主动的人。 见那几个狂徒要靠近了,苏晚一咬牙,站起身子,冲了出去。 裙摆沾到泥地里,一团污黑,她和马车擦身而过,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终于,车帘被掀开,陈落生那张凌厉的脸庞出现在苏晚的视线中。 黑色眸子里浸着冷意。 “我叫你过来,你是聋子嚒。” 第21章 钓他! 苏晚这才诧异的瞪大瞳仁,漂亮的眼睛溢出一丝难以置信。 “是你?上次的那个人?” 她似乎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陈落生的视线幽幽的落在她身上。 翠青色的裙子,紧紧贴着她的腰际,勾勒出一截嫩软的腰线,她是他见过的腰最细的女郎。 也是最没有礼貌的一个。 “我有名字的。” 陈落生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苏晚水润的眼眸中再次透露出一丝困惑。 “可我不认得你。” 她眼神清澈干净,陈落生一时竟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认识他。 不过也仅仅是迟疑了片刻,陈落生就开口了。 “你一个未婚女郎,喜欢被别人瞧见自己的身体吗,若是就打算这么走回去,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茶楼的几个狂徒已经追了出来,满口污言秽语。 “小美人,别急着走哇,陪哥哥喝两盏茶。” “楼上有雅间,哥哥们可以陪你尽兴的玩一场。” 这几个狂徒来的太是时候了。 其实苏晚很怕自己的欲擒故纵再次会失效,她很怕陈三掉头就走不管她了。 可陈三显然对没吃到嘴里的美人多了一分耐性,喊了一声:“陈年。” 那驾驶马车的车夫立刻跳了下来。 健硕的身材以一敌四,把那四个狂徒浪子吊起来打,揍的鼻青脸肿的狂徒子们逃跑前还不忘放下狠话。 “你给小爷等着,小爷去喊人,把你这车给掀了!” “还不上来吗?” 帘子放下,陈落生缩回了车内。 现在如果再不上去,那她和陈三就没以后了。 苏晚识趣的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茶具点心,书桌,笔墨纸画,竟然全都有。 “我的裙子是脏的,会把你的马车一块弄脏的。” 上了马车后,苏晚小心翼翼的开口。 陈落生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桌子上,朝她看了一眼:“喝吗?” 冒着热气的茶水散发出一股清香。 苏晚端起茶杯,暖了暖手,这才昂起下巴,饮了一口。 几滴残留的水珠,沿着她的嘴角蜿蜒的滴到她的锁骨上。 陈落生并未盯着她的锁骨,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鼻尖上。 她的鼻子秀雅挺拔,弯弯的弧度,笑着的时候,脸颊浮现两个小梨涡。 她有最纯真的脸,也有最诱惑的身材。 指尖在膝盖轻轻一点,陈落生难得笑了。 “我姓陈,名落生,取自一物降落,万物皆生之意。” 苏晚露出错愕的神情,然后嘴唇轻抿,露出雪白的牙齿,温温一笑:“我姓苏,单名晚,我的名字没有寓意,因为出生的时间比大夫预计的时间晚,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她明明满嘴谎话,但就是有能力把谎话说成真的。 饶是身精百炼的陈落生,也被她迷惑住,当她是个纯真小女郎,因而,后面再开口,语气便有些戏弄。 “那我唤你晚娘还是晚妹呢?” 苏晚郑重的摇头,“都不妥,我与你并不相识,你还是唤我苏晚吧。” 陈落生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再喝一杯?” 苏晚没有接,“我已经不渴了,劳烦你把我送到西四胡同的陆府,我暂住在那里。” “你身上裙衫又湿又脏,我先带你去别的地方,让你更换衣裙。” 陈落生执杯的手仍然没放下,那杯茶酒距离苏晚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强烈的压迫感让苏晚极为不悦。 陈落生!你这是大男子主义! 苏晚内心狂吼,却也只是微微一笑,乖巧的接了他的茶,在手中端着,不喝。 陈落生似是笑了一声,闭目养神。 马车载着他们,不知道驶向何方。 气氛安静,苏晚决定开口缓解一下。 她像是自言自语:“傍晚前,我要回到陆府的,不然姐姐会担心的。我姐姐和姐夫特别疼我,平时都不叫我一个人出门的。” 陈落生笑了:“第一次见你,是在卫夫人那里,你姐姐姐夫疼你,所以叫你抛头露面,去那种不入流的场合相亲?” 卫夫人的百果宴到了陈三嘴里成了不入流的地方。 若是卫夫人在此,怕是会被气死。 苏晚反驳他:“我那次是被嘉玉硬拉过去的,我并不想相亲,我以后即便嫁人,也要嫁到江南那边去。 我是柳州人,出生就在江南,我的胃也是南边的胃,不习惯北边的食物。” 借此表明,她不想攀上京城公子哥的高枝,和陈三的几次碰面,也都是纯属天意。 这是事实,也解释了她为何出现在相亲宴上,却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陈三公子的原因。 “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 陈落生睁开了眼睛,他拥有一双锐利的凤眸,与梁尘那泛滥多情的桃花眼不同,他凤眸上挑,展现的是他的霸气和狂野。 他慵懒的轻笑了一声。 “你会记住我的。” “你也会因为我,而喜欢上京的。” 这些公子哥,古往今来,都是这般的傲气。 因为金钱,因为权势,他们生来就站的比别人高。 在别人费尽脑汁为了女神努力奋斗时,那些女神却争抢着做他们的玩物。 一切,都得来的太容易。 所以他们欲壑难填,想要的更多。 像这类人,苏晚与他们打了半辈子交道,知道这些人喜欢什么,他们喜欢的是追逐猎物时的那种过程。 一旦得手,很快就会腻烦。 苏晚才不会让自己沦为普通的玩物,她义正言辞的看着陈落生。 脑海中灵光一闪,快速的想到了梁尘。 脸上浮现一抹憧憬。 “陈落生,我会因为你的名字好听而记住你,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京城的。” 一抹霞光掠上她的脸颊,此时此刻的她,像一只颤动着羽毛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希望飞到高空去。 眼神幽幽,仿佛看到了江南水乡。 “我喜欢的是金陵城,那里有我喜欢的山山水水。” 语气再一转,转为丧气怨气:“我来上京,是……” 戛然而止的语调,配上泫然欲泣的泪眼,足够陈落生去猜想她的故事了。 女人带来的神秘感和疏离感,可以大大的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苏晚可以保证,现在的陈三对她,一定是记忆深刻。 第22章 锁她腰,勾她发丝 马车终于停下了。 雪微居的老板亲自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恭候。 陈落生掀开车帘,就有一个看似机灵的男童跪在马车前,双手撑在地上,露出腰背,叫陈公子踩着下马车。 苏晚在车里见到了这一幕,眉头不禁一皱。 拿人肉当板凳踩踏,这涉及到侮辱人格尊严,她下意识就觉得陈三莫名的讨厌了。 陈落生笑了笑,轻轻踢了男童一脚,声音淡淡的:“打哪学来的规矩,我可从来不喜欢这一套。” 雪微居的老板脸上挤出几道褶子,笑的极其谄媚。 “这是打南边传来的,听说南边的有些公子哥,就喜欢踩着男童或是女童的腰背下马车。 三公子放心,这男童是经过训练的,您只管踩,担保他不会哼出一个不字。” 陈落生让男童让开,径自跳下了马车。 走到陈年身边,要了一根马鞭,高高扬起,抽了那老板两下。 老板疼的眉头直皱,却又不敢得罪人,还要挤出谄媚的笑。 那神情,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你们雪微居从前玩的是雅致,现在玩的是什么? 这点不入流的玩意也敢带到上京城来,这里是天子脚下,改天哪个御史看不过去,在皇上跟前给你参一本,牵连出我们这些常来的客人,你叫咱们找谁说理去?” 那老板哎呦一声,连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是小的眼瞎,愚笨,没想到这一出。” 说完冲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快把他给我带下去,以后都不许摆这一套了。” 那男童被几个壮汉抬走了,看着怪可怜的。 陈落生丢了马鞭,猛的掀开车帘,冲车里说了一句。 “下车吧。” 雪微居的老板这才注意到,原来车里还有个人。 一双小脚从车里伸出来。 老板的神情有些落寞。 是个女郎,瞧陈三公子这副稀罕样,一定特别讨他的欢心。 那他们雪微居的娇娘,岂不是对陈三公子痴心错付了? 苏晚刚出马车,就被一件袍子罩住了头和身子。 陈三牵着她的手,进了雪微居的一处小院。 她不敢乱看乱碰,掀开袍子,只觉得入目之处皆是无比奢华,她立刻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 “陈落生,你怎么把我带到了这里?” “不然呢,难道要把你带到陈府嚒。”陈落生开了一扇门,穿过一条半米长的回廊,进了另一个房间。 “带你来,是让你沐浴换衣的。” 关门之前,他忽然转过头看她。 “需要我帮你沐浴吗,这里的木桶很大,能容的下两个人。” 苏晚现在的脸一定阴沉的像个暴躁狂。 她想要的是与陈三发展成恋人,而不是一夜之情。 他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打的苏晚一个措手不及。 权贵公子的欲望可以如此直白的展现出来吗? 苏晚莫名有点害怕,往后退了几步,抓紧自己的衣领。 陈落生嘴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如果觉得我可怕,就把门关上,我又不会破门而入吃掉你。” 啪,苏晚立即就把两个房间之间的门关上了。 为防万一,还反锁住了。 不过当她浑身浸入热水中后,头脑意识便清醒了。 她怡然自得的清洗着身子,再去更换雪微居提供的新衣。 陈三果然信守承诺,说不会破门,便乖乖在隔壁房间呆着。 这种公子哥也有自己的骄矜,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掠夺女郎,这种事他们做的出,但很多时候,他们又不愿去做。 他们更喜欢利用自身的权势相貌与女郎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们享受抓捕过程中的刺激和暧昧。 苏晚与他们是同类,只不过性别不同而已。 莫约半个时辰,苏晚才开了门。 一袭翠青色的罗裙,竟与她脏掉的裙子一模一样,看来,这是陈三刻意交代下去的。 她未挽发髻,齐腰的柔顺乌发坠在腰际。 脚步有些急促,直奔陈落生而去。 “陈落生,我刚刚才注意到丢了一支金钗,那是姐姐送我的,能求你帮我找一下吗?” 步入陈落生眼帘的她,像一只翅膀沾了水的蝴蝶。 潮湿的乌发没有擦拭干净,发梢坠着晶莹的水珠,晕湿了地板。 而这只蝴蝶,仓促之下连鞋都没穿,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急急的朝他奔来。 这很危险。 陈落生立即起身迎上去,果不其然,湿身女郎的脚步太急促,没留神脚下打滑,直直的朝前栽了下去。 幸亏陈落生腿长手长,及时锁住了她的腰肢,把她牢牢控在怀里,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若是换做别的女郎,陈落生一定疑心是她故意使计魅惑,可是苏晚不像是那般有心机的女子,她的神情动作都太自然了,窥不出一点破绽。 在脂粉堆里混迹了那么久,陈落生一眼就能识破女郎内心的各种阴谋算计。 但是他看不穿苏晚的内心,只能当她是个纯真无邪之人。 大手锁住的纤腰挣扎了下。 苏晚急切的扭头看他:“下马车的时候,我还特意摸了摸,那时候金钗是在的,一定是丢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 陈落生微微一笑:“不急,我让他们把雪微居搜寻个遍,一定帮你找到那支金钗。” 当然能找到,因为那支金钗是苏晚故意丢在沿途的某个地方的,只要搜寻十分钟,就能搜出结果。 她要的不是金钗,而是找个正当的借口,让陈落生看见她刚出浴时的媚态。 她柔然的腰肢被两只大手锁住,扭动了两下,依稀能感受到那掌心的炙热。 苏晚换了娇柔却不造作的声音喊他:“陈落生,我的头发还没擦干,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 陈落生微微一怔,苏晚顺其自然的离开了他的掌控。 发梢的水确实把他的锦袍打湿了一点。 陈落生看着锦袍上那一点点晕染开的水渍,掌心感受着柔软腰肢的余温,他有点不舍得放开她。 在苏晚转身之际,他的手指勾住了她的发梢,将她往怀里一拽,另一只手抄起一块干净的帕子,包住了她的部分发梢。 “你乖乖坐着,我来帮你擦头发。” 第23章 欢迎掉进我的清纯陷阱 苏晚赤着脚,两只洁白干净的小脚故意在陈落生眼前晃荡了几下,这才盘坐在软椅里。 陈落生站在她身后,用帕子一点点包住她的发梢,慢慢的给她擦干水分。 苏晚发出舒心的一声叹息。 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我小的时候,爹爹也喜欢这样给我擦头发,他和你差不多高,掌心也是大大的宽宽的,他一边擦,一边给我讲故事。 他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女儿。 不过那都是十岁之前的事了,后来我爹爹就不喜欢我了,再也没给我擦过头发。” 声音很轻,可是这些话还是传到了陈落生耳中。 他气的笑了:“我好心给你擦头发,你却拿我和你老爹比。” 苏晚扭头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里沁着一汪清泉似的,潮湿可怜的像会随时哭出来。 “可是你真的很像我爹爹,所以我才愿意跟你来这种地方。” 陈落生有些错愕,与此同时,那股别扭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就说么,一个清纯的女郎怎么会贸然同意与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且愿意陪他到雪微居,他内心一直在怀疑苏晚别有图谋,觉得她的清纯天真可能是假象。 直到苏晚说他像自己的爹爹,疑虑这才被打散。 “我虽然比你年长五岁,但不至于苍老到与你父亲相似吧。” “是感觉,你照顾我时的感觉和从前的爹爹照顾我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苏晚似乎怕他误会,紧张的连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手舞足蹈的解释:“我是庶女,阿娘生下我后就入土了,我在府里很讨人嫌,只有爹爹偶尔会来照看我,帮我擦头发。 爹爹给我擦头发,也是这样用帕子,一点点的包住发梢,然后把发梢的水用力挤出来,你给我擦头也是这样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就因为这个细微的擦头动作,就把他和爹爹联系到一块了? 陈落生觉得好笑,却又觉得莫名有点心酸。 她是庶女,阿娘难产早死,爹爹也只是偶尔去看望她,她自小便无人帮扶,陌生人对她露出一点好意,她就觉得陌生人像她爹…… 陈落生停下了擦头的动作,叮嘱她:“别的男人对你好,你也要认他当爹吗,你要改掉到处认爹的习惯了。” 苏晚嘟囔着:“别的男人为什么要对我好,他们都是坏人,都想欺负我。” 陈落生敛眉,他其实也是苏晚口中的坏人,只想欺负她。 用指尾勾住一缕头发缠住,然后松开,再缠绕,再松开。 重复了三遍,才终于舍得离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侧。 “好了,穿上鞋子,等会我送你回去。” 今日偶遇她,带她来雪微居,要做的事,便是欺负她。 他养尊处优惯了,喜欢的东西,他从不犹豫,喜欢的女人,他也从不迟疑。 女人,是他生活的调剂品,对他而言,女人更像一道食物,喜欢的时候多吃几口,吃腻了就倒掉。 可她太懵懂,对男女情事,显然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她甚至不懂赤脚是什么含义。 那双莹白的脚,像锁魂的钩子,勾住了他的心神。 他站在她身后,为她擦拭头发时,无数次想要撕裂她的裙子,从后面揪住她的长发,将她狠狠摁在冰冷的地砖上。 越是美丽,越想毁灭。 陈落生一时心软了,这次先饶了她。 劫后余生的可怜美人好像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想要把她吃掉,当着他的面,掀起裙摆,露出自己的脚,套上罗袜。 陈落生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脚看。 苏晚在内心鄙夷,这家伙该不会是脚控吧。 这一路上,她提高警惕,每一根神经都绷了起来,全力以赴的投入了这场表演中。 她清纯又无辜,懵懂又脆弱。 她可没勾引他。 她只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庶女罢了。 她只是感激陈落生今天的善举。 尽管她特意开了前襟领口,弯腰的时候刻意选了最佳观赏视角,可她是个好女孩。 好女孩是不会骗男人的,更加不会使用手段手段魅惑男人。 穿好了鞋,一抬头,便看见陈落生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整具身子往后仰倒。 窗外雨过天晴,阳光通过雪微居栽种的柳树,投射进来斑驳的阴影。 他背后是一片炽白的阳光,面容却隐隐藏在暗光里。 他的身形,他的面庞,他的眼睛,虚虚幻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但是苏晚知道他在看她。 他被她妖娆兼具的清纯给迷惑住了。 “你来。” 陈落生的身躯忽然前倾,染血的眸子闯进苏晚的视线中。 他被她点起了火。 苏晚佯装茫然不懂,乖顺的走到他身前,声音轻软。 “鞋子我穿好了,什么时候走?” “不急,你的金钗不是还没找到嚒。” 陈落生一把拽住她,将她摁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锁住她的腰,将她控在怀里,另一只手下滑至她的脚踝。 先把鞋子褪掉,再把她刚刚套上的罗袜慢慢褪掉。 苏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难道他要用强? 是不是自己刚才演的太过火了,她泄露了太多的春光,以至于让他把控不住了。 “陈落生,我……” 苏晚挣扎着。 陈落生逼近她的耳垂,轻轻说了一句:“别动,你的罗袜穿反了。” 嗯?苏晚露出一丝迷茫,这次她是真困惑了,穿反了?不可能啊。 她低下头要去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穿反。 但是环住她腰际的那只大手,却突然缩紧,逼的她更加贴近了陈落生的胸膛。 “别看,我说穿反了就是穿反了。” 罗袜缓缓褪去,他的指尖故意划过她的脚面,引得她一阵颤栗。 这下她全然明白了。 这人是在戏弄她。 尽管内心狂喜,可是明面上却要奋力挣扎抗拒。 “我自己重新穿。” “不要你帮。” 她的挣扎无异于火上浇油。 陈落生再次贴近她的耳垂,喷出来的热气烫的她呼吸一滞。 “别动,再动就把你衣服扒了重新穿。” 苏晚娇吟一声,捏着拳头要砸他。 一声吱呀,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雪微居的老板顶着一张谄媚的笑脸进来了。 “三公子,您要找的金钗小的找到了……” “滚出去!” 老板的闯入,让腾腾燃生的暧昧瞬息被打破。 苏晚趁此挣脱出来。 陈落生双眼泛着寒光:“东西放下,你给我滚!” 雪微居的老板两腿颤颤,明明在外面敲了一会,没人回应,这才大着胆子推门而入的,没想到坏了三公子的好事,他今天可真是倒霉,连着在三公子手里翻了两回车了。 金钗放下,老板连滚带爬的走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只是最好的时机已经失去了。 陈落生也没了兴致,重新闭上眼睛:“去看看那金钗是不是你的。” 第24章 鱼塘又要加鱼了 苏晚把那支金钗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才点头说是。 蹲下身子穿好罗袜和鞋子后,又往陈落生跟前凑。 “这金钗上面雕刻的是兰花,找的是江南有名的师傅打造的。” 陈落生看了看,各类古玩珍宝他见的多了,立即有些不屑的撇嘴。 “不过就是一般做工罢了,而且,这金钗已经有些破损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姐姐夫很疼你,怎么,你姐姐这么疼你,就送你这样的金钗?” 细细一想,她是庶女,姐姐是嫡女,怎么可能会疼爱她。 苏晚恰如其分的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转移了话题。 剩下的,就让陈落生自己去猜想。 外面风停雨歇,地面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一路走来,鞋底都是洁净的。 陈家的车夫见自家主子出来了,便驱使马车上前。 陈落生主动伸出胳膊掀开了车帘,对苏晚说道:“你先上去。” 苏晚弯腰,正要进去,却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然后停下。 接着听见一道非常特别的声音。 温雅低沉磁性,听之别有格调,有浸润灵魂的穿透力。 “陈三,你又换女人了?” 苏晚想回头看一看拥有这种声线的男人是谁,却被陈落生用力一推,推进了马车里。 车帘放下,隔绝了苏晚的视线。 只能通过一丢丢缝隙,窥探到那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马,青色的纹金袍角飞扬着。 “凤池,”陈落生仰脸看向徐凤池。 “你不是去西郊狩猎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徐凤池扬起马鞭,轻声笑了笑:“别提了,一行人说是去狩猎,结果只有我一个人认认真真的在抓捕猎物,其余的,不是搂着情人腻味,就是看舞娘跳舞,没劲。” “我猎到了两头鹿,昨天晚上用火烤熟了,方才经过你们陈府,本想送一点给你尝尝,结果你府里的奴才说你来了雪微居,我这才骑马赶来。” 他从马背取下烤好的鹿肉,用绳子拴好的,递给了陈落生。 “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狩猎,咱俩比试一番。” 陈落生接了鹿肉,打趣他:“瞧你这风尘仆仆的,像个烧饭的伙夫,快去雪微居洗一洗,我临时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徐凤池遥看了马车一眼,压低声音:“这次是哪位女郎?” 陈落生笑笑:“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徐凤池嗯了一声,马鞭一甩,棕色马蹄如雷鸣般响起,留给陈落生一句话:“这几日我会在东郊的温泉山庄,你若有事,便去那儿找我。” 马蹄远去,陈落生才掀开帘子坐了进来,把手里的鹿肉用油纸包好,送给了苏晚一小块。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若是喜欢吃,下次我亲自去西郊给你猎一头野鹿。” 鹿肉倒是其次,陈落生说的下次,倒是让苏晚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她用美色和心机,终于是勾住了这只金龟。 回了香绯院后,把鹿肉交给金桃,叫她拿去厨房热一热。 金桃热完了鹿肉,立即回来给小姐讲八卦。 这个笨丫头,都没注意到小姐的鹿肉是打哪来的。 还是残烟多嘴问了声:“小姐,方才外面下雨了,你没被淋湿吗?我记得你出门前带了伞的,伞呢?” 苏晚只能撒谎:“我出去买了自己的诗集,下雨的时候,我躲到茶楼里了,伞忘在书铺了。” 残烟伸手:“诗集呢?” 苏晚撇撇嘴:“诗集我也给丢了。” 不是丢,而是她灵机一动,借着拿鹿肉的机会,把诗集丢在了陈落生的马车里。 陈家的马夫发现了诗集,肯定会告知主子的,如此一来,自己的诗集就能光明正大的传到陈落生手里了。 残烟无语:“丢三落四可不是小姐你的作风啊。” “哎呀残烟,你没看到我想说话嚒,你老是打断我的话。” 被人打搅说八卦的节奏,金桃抓心挠肺的难受。 “和芸堂里有两个丫鬟被周氏给发卖了,表面上是因为她们打碎了周氏珍爱的花瓶,实际上嘉玉小姐牵连的。” 金桃的小嘴巴巴的说着。 “有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母子俩找上了门,说要娶嘉玉小姐为妻,手里还有双方祖辈定下来的婚书。” “现在和芸堂乱成了一锅粥,小姐最好是装病,不要理会这件事了。” 事关嘉玉,苏晚怎么能坐视不理。 “你怎么不早说!” 苏晚叫残烟割了几片鹿肉,端着送去了和芸堂。 陆家的人难得齐聚一堂,苏晚到了以后,发现就连早已嫁出去的庶长女陆长玉都回来了。 陆家老爷坐在最中间,周氏拿着帕子哭哭啼啼。 这个精于算计的周氏,哪里舍得叫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农家子。 “老爷,这事您可要想个万全之策出来,我是绝对不允许嘉玉嫁给那户人家的。 你是没瞧见那母子俩有多穷酸,脚上穿的草鞋都是破烂的,请他们上桌吃饭时,一看见肉,就往碗里扒,活脱脱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这样的人家,你让嘉玉嫁,那不是等于让嘉玉去送死嚒。” 陆老爷面露为难之色:“那婚书我确认过了,的确是我父亲当年写下的,还有那半块玉佩,也是我父亲遗留的陆家信物。 这事,人家找上了门,那就麻烦了。 倘若不遵守信诺,咱们陆家的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周氏还没回话,急于表现的苏琳却抢先一步。 “他们是农户,咱们是官宦之家,什么婚约书,想个法子拿过来就是了,他们要是敢闹,就让他们永远的闭嘴。” 庶长女陆长玉幽幽的说道:“可是那母子俩很狡猾,将婚约书委托给了一个友人藏着,在乡下的时候,还到处传扬自己要娶上京城陆家的女儿,马上就要吃香喝辣飞黄腾达了,若是在此时,他们母子俩遭遇什么不测,咱们陆府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陆嘉玉听了长姐的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苏晚怀里。 “晚姐姐,我情愿吊死也不嫁。” 陆归舟怒斥了苏琳一句:“没有脑子就不要瞎提建议。” 苏琳反唇相讥:“我也是想帮妹妹躲过这门亲事呀。” 陆长玉说道:“那家人,是油盐不进的,许以重金良田,要换他的婚书,他们都不肯,这是摆明了吃定咱们陆家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婆子推门而入,满头大汗,口中呼叫着:“不好了不好了,那涂姓母子俩在茶馆喝茶,逢人就说要娶咱们陆家女。 西六胡同的柳大人家里,已经有婆子上门来打听此事是真是假了。” 这可真是坏事传千里,周氏气的脸都青了:“还不快叫几个奴才,去把那不要脸的母子俩给抓回来!把他们嘴堵上,我看他们还怎么到处说。” 苏晚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嘉玉,不断安抚她:“嘉玉别哭,打起精神来,这事指不定还有转机呢。” 陆嘉玉可是她最坚实的盟友,于情于理,苏晚都不想陆嘉玉嫁给那种人家,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太过阴损,她不能说出来。 第25章 广撒网才能钓到大鱼 陆归舟拱手说道:“我们可以继续和那母子商谈,可以多给他们一些补偿,总之,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作废掉那张婚书。” 苏琳急急的说道:“那母子俩欲壑难填,今天给了,明天他们还会开口要,咱们陆家难道要养这两头恶狼一辈子吗?” 说完眉头一转,说道:“那婚书写了涂姓子与陆家女可结为夫妻,但是又没写是陆家哪个女儿。” 目光一扫,盯着陆家的四女儿陆枝玉,笑了笑:“枝玉也是陆家女,大不了,让枝玉嫁给那户农家便是了。” 陆归舟怒目圆瞪:“这怎么可以,枝玉甚至都没及笄。” 苏琳急于要在婆母跟前卖个好,连忙说道:“枝玉妹妹离及笄还差一年而已,况且她一个庶女,怎么就不能嫁了。” 话音落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琳身上。 陆家字辈中,只有陆归舟,陆嘉玉是嫡子嫡女,陆长玉和陆枝玉是庶女。 生育了陆枝玉的吕姨娘满眼怨毒的看向苏琳。 苏琳的这句话,葬送了她自己亲生女儿的前程,她恨不得扑上去,从苏琳脸上撕扯下一块肉。 这个办法,苏晚也想到了,但是她不说,因为不论谁嫁过去,都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苏琳张口就来,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没把那些庶出的放在眼里。 周氏借坡下驴,摁死了不要陆嘉玉嫁。 陆家为保名声,居然真的把陆枝玉给嫁了过去,而且在周氏的一番运作下,陆家还得了信守承诺的好名声。 苏晚心里真不是滋味。 那母子俩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不好相处。 陆枝玉哭的泪人般,也只是换来了更多的嫁妆而已。 送嫁当天,天公不作美,下了场雨。 苏晚带着陆嘉玉来给枝玉送行。 嘉玉羞愧的不敢去看妹妹,苏晚驱走了房中的丫鬟婆子,拉着枝玉的手,说了一番话。 “常言说,人各有命,投生到谁的娘胎里,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咱们改变不了。 但是从娘胎出来,怎么活,如何活,这就各看本事了。 你不要怨嘉玉,嘉玉也很伤心,她恨不得代替你嫁过去,只是事已至此,如今只能委屈你了。” 枝玉双目无神,像是听见了,又像没听见。 苏晚继续说道:“我教你几个法子,可保你无事,就看你有多狠的心了。” “第一,你嫁过去,多带着健壮的婆子,守好自己的嫁妆,哄着他,说要给他盖屋给他购置良田,叫他暂时不要碰你。 第二,你马上安排人手,去青楼或是花街柳巷寻几个技术好的婆娘,替她们赎身,帮着夫君纳妾,日夜把夫君往她们房里推。 第三,你若是实在恶心他,可以给他多做些大补之物,叫他日夜不停的玩乐,不出两三年,他便扛不住了。” 枝玉的眼神这才迸射出一抹光彩,攥住了苏晚的手。 “谢谢晚姐姐的提醒。” 屋外前来送嫁的吕姨娘听见了,默默的擦了擦眼泪,等苏晚和嘉玉出来的时候,躲到了一边去。 “好了,我已经给枝玉出了计策,她若是有心,不会被欺负的。” 苏晚哄着陆嘉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做人,本性自私,我知道你心里愧疚,可是真叫你嫁,你愿意嫁吗?” 陆嘉玉摇头:“我自然不愿。” 把陆嘉玉哄走后,苏晚这才沉下了脸。 金桃囔道:“枝玉小姐真可怜,嫁过去,就算把夫君熬死,也要成为一个寡妇。” 苏晚冷笑:“其实这事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原本陆家可以不用嫁女的,就光明正大毁了婚约,让旁人说就是了。 可陆家这样不上不下的官宦之家,尤其注重名声,生怕别人诋毁他们,可人家关上了门,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笑话他们陆家卖女求名呢。” 这事也让苏晚对陆家的人印象差到了极点。 也不禁庆幸,幸好当初嫁到陆家来的不是她。 陆家虽是官宦之家,但太想往上爬,手中权势又不够,这事若是放在陈家,那母子俩刚一现身,估计陈家就会把他们的嘴给封死,一丝波澜都掀不起。 残烟从外头进来,说道:“小姐,上次从大小姐那儿拿来的杭绸,婢子找师傅做好了,一共做了三套。 找的是大前门的一个裁缝铺,今儿天色还早,要不,咱们去试试,若是尺寸不合适,还能叫师傅改改。” 苏晚起身,朝金桃使了个眼色:“走,咱们三人就出去转转吧,自打来了上京城,咱们三人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呢。” 金桃答应了一声,说去和看门的赵婆子说一声。 和赵婆子打过招呼,三人就去了大前门。 那家裁缝铺店面虽小,但是师傅的手艺真不错。 其中两套裙子,那腰做的格外的窄细,特别显腰身和臀。 苏晚一上身,那做衣裳的老师傅就咧嘴笑。 “小姐这一穿,把我们这个小铺子都给照亮堂了。” 剩下的一件,裙摆有点长,拖地了,曳地长裙不好清洗,苏晚叫师傅改短点,最好是能露出脚的。 师傅应下了。 金桃抱着那两件裙子,欢喜的走在前头,指着前面卖油酥烧饼的铺子。 “那烧饼味道真香,小姐你肯定饿了吧,我去买五个吧。” “分明是你自己想吃,推到我头上来了。” 苏晚笑着说:“少买点,我吃半个就行了。” 烧饼热量高,吃多了会发胖,吃半个,已经是她放纵了。 衬金桃买烧饼的间隙,苏晚拉着残烟进了一家卖豆腐脑的小铺面,叫了三碗豆腐脑。 闷头正吃着,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晚娘。” 扭头一看,竟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梁尘。 这厮手执一把折扇,身后跟着一个仆从,仆从手里拎着用油纸包起来的烧饼。 “真是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梁尘指着自家仆从手上的烧饼,说道:“我前些天回了一趟金陵,把我阿娘接了回来。 这儿的烧饼味道地道,我阿娘从前爱吃,特意嘱咐我给她买几个回去解馋。” 再见梁尘,苏晚内心很纠结。 这厮有钱脸还帅,叫她彻底放下,有点难。 秉承着广撒网才能钓到大鱼的想法,苏晚朝他微微一笑。 “梁公子,好久不见了,你回金陵是乘船还是坐马车呀?” 话题抛出去,梁尘接上,双方就这么的聊了起来。 第26章 饭桌底下的修罗场 梁尘侃侃而谈:“先是乘船,后又骑马,然后坐马车,一路颠簸,真是劳累。” 苏晚乖巧的点头:“我听周伯母说,你的阿娘白伯母原是上京人士,远嫁到江南那边了,如今白伯母回来,也算重回故里,可以多待上一些时日。” 梁尘笑笑:“家母这次来,是要在此停留很长时间的,哦,明日,应该会去陆府拜访,到时候,希望能看到你。” 苏晚略微羞涩的抿唇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梁公子,我们明日见。” “好,明天见。” 梁尘展看了她一会,这才带着仆从离开。 梁尘走后,金桃才敢靠近。 “那人是谁呀?” “他腰间系的那条腰带,刚才在太阳底下发光,好像嵌镶了珠宝,谁家的公子,真阔气。” 苏晚撕扯半个烧饼,把另外半个塞金桃嘴里。 “快吃你的烧饼吧,少打听,学学人家残烟,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想吃美食。” 哪知残烟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哪里不闻身边事了,那公子我知道,是梁公子嚒,咱们小姐去给梁家小姐送过嫁的。” 金桃这才想起来,“对对对,我都给忘了。梁家小姐出嫁那天,我还挤到人堆里去看了,那满满当当的嫁妆,有人数了,好像是二百七十八抬嫁妆,是出嫁的新娘中,拥有最多嫁妆的女郎。” 梁尘母子,在次日,果真带着礼品来陆府了。 整个陆府忙里忙外,可显着苏琳了,觉得自己替嘉玉办了件好事,是嘉玉的大恩人,上蹿下跳的。 周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由着她。 今日招待梁尘母子,也把苏琳带在身边。 苏琳见着梁尘,眼睛一亮,眼前的郎君俊俏潇洒,翩翩有礼,看了就叫人欢喜,而且出手还格外的大方。 送来的礼盒一打开,是精致稀罕的汉白玉摆件,雕刻成了兔子的模样,栩栩如生。 周氏赞叹:“这样好的摆件,难得一见,怕是价值不菲。” 白氏放下茶杯,笑笑:“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白氏与周氏都是上京城人士,两人的父母都在国子监混差事,家境相等,只是白氏在十二岁那年家道中落,后来远走他乡嫁给了一个商户。 没想到那商户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的日子过的比从前奢华百倍不止。 再回上京,见到儿时好友,白氏心里却在冷笑。 当初她父亲出事,求到周家,周家那个嘴脸不提也罢,她能理解周家不想被牵连之苦。 可周氏当时明面上和她好,背地里却与别人一起嘲笑她,她都听见了。 那时受的屈辱,她可没忘,后来她夫家显贵了,周氏得了消息,又巴巴的写信与她来往,真是可笑。 白氏知道周氏还有个待嫁的宝贝闺女,便主动拿自己的儿子做诱饵,暗示要与周氏联姻,周氏果然巴巴的上当。 想到这里,白氏用帕子捂住扬起的嘴角,忽然开口说道:“我才来上京,怎么就听说你家嘉玉之前差点要嫁给一个农家子,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忙解释:“没有的事,是外人传岔了,有婚约的那是枝玉,不是嘉玉。” 苏琳也跟着补充道:“嘉玉可是嫡女,想想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农家子呀,都是以讹传讹。” “那下嫁农家子的便是庶女喽。”白氏脸色一冷,“在你眼里,庶女就活该下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罪?” 周氏早就用眼神制止苏琳了,偏她还要往下说下去。 白氏的父亲只娶了一妻一妾,妻子一直无所出,妾室生了个闺女,便是白氏,难产而死,白氏自小便养在正妻名下,受尽宠爱。 但是说到底,白氏也是个庶女,因此听见苏琳这般贬低庶女,心里自然不痛快。 周氏瞪了二儿媳一眼:“你院里还有事吧,忙你的去吧。” 把苏琳赶走,又叫吴嬷嬷去把嘉玉喊过来,顺道吹捧起梁尘。 “你家这个小郎君真是貌似潘安,刚来上京城,就即刻引起贵女们的骚动,好姐妹,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儿媳的人选了?” 白氏笑:“哎,我在发愁呢,这儿子娶媳妇呀,家世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 周氏一听有戏,要论知根知底,自然是她的嘉玉了。 便凑到白氏跟前聊起了从前的往事,感叹道:“我与你相识多年,就连你睡觉爱侧着哪边身子都知道,这算是知根知底吧。” 白氏有心吊起周氏的胃口,笑笑道:“还是要看孩子们能不能谈的来。” 在白氏和周氏周旋之际,吴嬷嬷已领着嘉玉和苏晚来了和芸堂。 白氏那句家世不重要正好被苏晚听了去,当即笑出了声。 嘉玉看她:“晚姐姐,你想着什么好事了?” “没事,我想到中午有好吃的,就忍不住笑了。” 若不是知道梁尘到上京为的就是求娶高门之女,她还真就信了白氏的鬼话。 白氏这人撒起谎来真是信手拈来,比她的演技都要好。 苏晚即刻断定,白氏定是与周氏有旧愁,否则不可能拿婚事开涮周氏。 精明的周氏被梁家的财富迷昏了头,一个劲的撮合嘉玉和梁尘。 “我院子里的花开了一些,你们去院子里看花去。” 周氏催促梁尘和嘉玉去花园逛逛,培养感情,却把苏晚给留住了。 苏晚安安静静,不出风头。 等梁尘带嘉玉回来,苏晚看到嘉玉小脸红扑扑的,一直望着梁尘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蠢丫头,不会被人几句好话一哄就上当了吧。 吃饭的间隙,悄悄把嘉玉拉在一边,问她:“你怎么回事,还喜不喜欢陈千生了。” “我是喜欢千生哥哥,可千生哥哥根本就不理我,尘哥哥人倒是蛮好的,还约我下次去泛舟游湖呢。” 苏晚一声叹息。 渣男对付小姑娘,那跟玩似的。 她要盯紧嘉玉,不能让这个傻姑娘被骗身骗心。 低头喝蘑菇炖豆腐汤时,左脚在桌底被人轻轻碰了下。 苏晚抬眸望了一眼梁尘,梁尘飞速朝她掠夺一道晦涩的眼神。 不待苏晚做出回应,又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被碰了下,姐夫陆归舟朝她笑笑,招呼她去吃那道青椒小炒肉。 左脚是梁尘,右脚是陆归舟。 一顿饭吃下来,苏晚内心尤为忐忑。 第27章 陆郎这般粗鲁 亏得苏晚经验老道,前世就擅长周旋在各路富豪权贵间,虽然偶尔也有翻车的时候,但几率很小。 她两耳不闻两位郎君的媚眼,一心扒拉碗里的饭菜。 饭后周氏陪着白氏逛了一会花园,待到天色将黑,实在留不住人,才依依不舍的将梁尘母子送走了。 一转身,面露喜色。 “嘉玉,我的好女儿,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殊不知,梁尘母子回了府邸后,白氏便把自己搜集来的上京贵女的册子端来,叫梁尘一一查看。 “咱们梁家的钱庄惹人眼红,个个都想上来啃一块肉,所以芙儿才拿了那么多的嫁妆费尽心思嫁进了刘大人家。 尘儿,你妹妹为咱们梁家牺牲了那么多,你是她的哥哥,以后这个家由你来掌舵,你可不能推卸责任。” “幸而你生的俊朗高大,听说来送芙儿出嫁时,就有贵女给你塞纸条,可是真的?” 梁尘满心满眼都是苏美人那副娇滴滴的玉面,哪里还有心思选妻呀,胡乱搪塞道:“是有的,只不过那些个贵女长的面目丑陋,儿子可看不上眼。” “什么叫面目丑陋啊,娶妻当娶贤,长相又不能当饭吃。”白氏谆谆教诲,“最要紧的是家世,你爹爹再三叮嘱,你娶妻,需得娶三品以上官宦之女或是王侯世家的嫡女。” 梁尘翻阅着册子,上面绘画出来的女子面貌体态,都很模糊,根本看不出真实的长相,抱怨道:“这些女郎在画里都是一个样子,是丑是美谁知道呢。” 白氏板着脸:“若是有显贵之女肯嫁你,就算是她满脸麻子,你也要娶。” 梁尘哭丧着脸:“阿娘,你怎么对我这样狠心,叫我娶个丑的,我情愿去死。” 白氏哼了一声:“你娶了贤妻后,想纳什么妾室,阿娘都不管你。” 梁尘这才恢复了精神:“当真?” 白氏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笑道:“你就算是把秦淮河畔的花魁娘子纳回家里做妾,阿娘都随你去。” 梁尘眼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芙蓉玉面来,笑嘻嘻道:“那倒也不至于纳一个娼妇为妾,好吧,我的婚事阿娘做主便可,你若是看中了哪家闺秀,儿子听你的安排,去见一面也无妨的。” 话题一转绕到了陆府上去。 “儿子答应了后天要陪嘉玉妹妹泛舟游湖,阿娘,你许我去找陆家妹妹吗?” 白氏抬起眼皮笑望着他:“你当阿娘是傻子?你是去找嘉玉,还是去找那个苏晚,阿娘心里有数。 今日你陪嘉玉聊的起劲,但是心思可全在另一人身上,阿娘知道你是最爱美丽皮囊的,那苏晚确实生的钟灵毓秀,性子也柔和,出身虽不好,但日后你若是想纳她为妾,阿娘一定会同意的。” 梁尘一声叹息:“晚娘那等姿色,做个妾室,委屈她了。” 白氏抬手就要打他:“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梁家的前程,全系在你的婚姻上,莫要为了一个女郎,就害的咱们梁家大厦倾倒。” 梁尘挺直了腰杆:“阿娘,你且放心,咱们梁家用金玉珠宝堆砌的大厦不会倾倒的,儿子不是废物,儿子会担起应有的责任。” 白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叫他退下。 屋内只剩白氏一人时,白氏才笑出了声。 想想周氏今天舔着脸绕着她奉承的谄媚模样,她心里就畅快。 想嫁他们梁家?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香绯院里,苏晚正在教嘉玉剪花插花。 插花艺术看似简单,但是相当考验审美。 苏晚是上过专业培训课的,总有些奇思妙想,她手执剪刀,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再随手摆弄几下。 一个漂亮的新奇的花瓶就摆好了。 “哇晚姐姐,你插出来的花,总能叫人眼前一亮。” 陆嘉玉托着腮,圆润的脸颊露出一丝羡慕。 “晚姐姐,你什么都好,我若是郎君,一定会上门求娶你的。” 苏晚戳了戳她的脸颊肉,笑着打趣她:“开口就是郎君,求娶什么的,我看是你春心翻动,想要嫁人了吧。” 陆嘉玉羞涩的低下头:“才没有呢,都是我娘,总是在我耳边念叨着嫁妆什么的。” 苏晚心里一沉,周氏还沉浸在梁家的泼天富贵中呢。 那样精明的人,被金银玉石迷花了眼的样子真是丑陋。 “嘉玉,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之前你不是喜欢陈千生吗,现在又跑去喜欢梁尘了。” 陆嘉玉连忙否定:“我没有喜欢尘哥哥。” “还说没有,都喊人家尘哥哥了。”苏晚佯装生气,“那我要是也喜欢了梁尘,嘉玉妹妹要和我争吗?” 陆嘉玉啊了一声:“什么,晚姐姐,你,你喜欢上了尘哥哥?” 她有些慌张:“我自然是不会和你抢人的,你若是喜欢,那我就不嫁他了。” 真是个傻丫头,梁尘不过哄了她几句,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嫁给他。 苏晚无奈的苦笑:“总之我不赞同你和梁尘来往,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陈千生最好,他虽是庶长子,但是听说才高八斗,是个才子呢,读书不差的,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出路。” 说到陈千生,陆嘉玉也只剩叹息了:“要见千生哥哥一面好难哦,他也不喜欢我。” 关于陈千生,那是她单方面的暗恋,没有回应,陆嘉玉有些知难而退,恰好遇上了嘴甜人帅的梁尘,几句话一哄就转移了爱情。 苏晚开导她:“喜欢就去追,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你可以打听一下陈千生平时都在哪里出入,你提前等着,来个守株待兔,不就能碰上他了。” 陆嘉玉哀求苏晚:“我不会,求晚姐姐帮我。” 没办法,苏晚只能无奈应下。 把陆嘉玉打发走后,天色已黑,她决定不用晚饭,直接练瑜伽。 运动完毕后,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正当她起身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声叫喊,甚是暧昧。 她又重新回到木桶里,水声哗哗,却盖不住那一声声越来越清晰的叫喊。 “金桃。” 她小声喊了一句。 金桃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是不是要加热水?” 苏晚指着隔壁:“你听没听见声音,是不是隔壁传来的?” 金桃啐了一口:“今儿下午看到小姐和嘉玉小姐聊的起劲,没找到机会跟小姐说,隔壁是香雪院,原本是空着没人住的。 可是陈姨娘不知怎么回事,非要搬进去住,进进出出的搬动了不少家具。” 说着,隔壁的声音越发的响了。 金桃还没骂呢,残烟也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小点声,两个院子离的近,当心隔墙有耳。” 残烟声音压的很低:“婢子猜想,这是陈姨娘要给小姐你一个下马威呢。” 苏晚想了想,陈静安是陆归舟的妾室,此时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必定是陆归舟歇在了她房里。 她这是故意喊的这样大声? 香雪院里,陆归舟突然伸手捂住了陈静安的嘴,声音压的极低:“你不能小点声吗?” 陈静安娇笑,勾住了他的脖子:“妾身受不了陆郎这般粗鲁,妾身就是要叫,最好是叫的隔壁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 第28章 姐夫好体力 陆归舟一身的汗,想推开陈静安。 可陈静安的胳膊像蛇一样,缠住了他。 “陆郎,你平日里不是喜欢妾身那般叫嚒,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陈静安知道陆归舟对隔壁的苏晚有其他的心思,故意刺激他。 “你是怕吵到隔壁的晚娘嚒,哎呀,那晚娘是黄花闺女,尚未出阁,妾身这样的叫声,她不一定能听懂是什么意思呢。” 陆归舟有些动怒了:“你怎么无缘无故扯到了晚妹身上,还有,原先的院子住的好好的,非要搬到香雪院来,你,你是故意的!” “对,妾身就是故意的。” 陈静安发了狠,一口咬住陆归舟的胳膊,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是心疼她了,还是你自己心虚了。” “陆郎,你已经有妻有妾了,她是你妻妹,你可不能对她抱有别样的心思。” 陆归舟被说中了,气的咬牙发狠推开了她。 “你还是我远房表妹呢,不也爬了我的床。” 陈静安委屈的嘟着嘴,心里生气,但是为了挽留陆归舟,还是不愿意表现出来,柔柔弱弱的装可怜道:“当初是我醉酒,不小心误入了表哥的房间,这才有了首尾,表哥当初也发过誓,要一生一世待我好的,怎么现在,又成了我的错了。” 陆归舟心软,每回陈静安扮柔弱,他都会宽慰她,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立刻温和了几分。 “我没怪你,只是你别总拿自己和晚妹比,晚妹现在是我的妻妹,我自然不会对她如何。 可你非要搬到这里住,方才还闹出那样大的叫声。 隔壁的晚妹肯定都听见了,你叫她如何想我……我还怎么有脸去见她呢。” 陈静安出身不好,是周氏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硬是靠着心机和脸皮,在陆府住了下来,还成功的做了陆归舟的妾室。 她很能忍,也很聪明。 看穿了陆归舟对苏晚的心思后,她也吃醋,可是光吃醋没用啊。 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喜欢更漂亮的更妖艳的。 她作为贵妾,唯今之际,最要紧的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她以后就有依靠了。 所以,她要缠住陆归舟,每日变着法子的把男人哄到她榻上来。 “陆郎,”陈静安柔情万千的攀附上去,吐气如兰:“妾身其实也很喜欢晚娘,晚娘乖巧聪慧,陆郎身边多一个人照料,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若是想纳她,妾身绝没有异议。” 陆归舟否认:“谁说我要纳她了。” 陈静安早就看透了他,明明心里想的要死,嘴上就是不肯承认。 “其实晚娘很像当时的我,都是寄人篱下,都想找个郎君过本分日子而已。 也许晚娘对陆郎也是有心思的,只是碍于妻妹的身份,不好表明。” 陆归舟没话说了,陈静安便继续说下去。 “妾身搬到香雪院来,其实也是为了撮合陆郎和晚娘。 妾身每夜都这样叫,叫的她心痒难耐,叫的她见了陆郎就腿软。” 陆归舟那点子心思被陈静安拿捏的死死的。 陈静安的声音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 “隔壁就是晚娘的闺房,陆郎在这里拥抱我,可以想象一下隔壁的晚娘是什么样子。” “晚娘未知人事,身体的本能却是有的,她春心意动了,在榻上是何等风情……” 陆归舟被说的喉咙发痒,陈静安攀缠上来,两人又情不自禁的抱在一块。 声浪一波一波的传来,听的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木桶里的水有点凉了,苏晚起身,擦干了身子,叫金桃去把窗户房门都关上。 如此这般密不透风,仍然能听见动静。 “真是不要脸。”金桃骂道,“明儿一早,小姐就去找周氏,实在不行,咱们换个院子住。” 苏晚笑笑:“陈静安是周氏的远房亲戚,人家陈姨娘喊周氏一声姨母,这声姨母可不是白叫的,你觉得周氏会偏袒我这个外人吗。” 金桃愤怒:“可是她这个样子,咱们还怎么睡觉啊。” “其实睡着了,就听不见了,也没什么的。” 苏晚是无所谓的,她老远就觉得那个陈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主,果然,这就开始跳出来闹了。 闹吧闹吧,反正这事明儿一早就会传到苏琳耳中。 该生气的是苏琳,而不是她。 不过话说回来,陆归舟的身体还是挺给力的啊,就这副体力,不愁将来没孩子呀。 经过一片胡思乱想,大脑陷入了沉睡中。 隔天准时醒来,跑步练瑜伽,等洗好身子后,就听见隔壁传来闹哄的嘈杂声。 金桃端着两碗梨汁水进来,挤眉弄眼的。 “嘿嘿,大小姐闹上门了。” “本来操心的就应该是姐姐,霸占她夫君的人是陈姨娘,不是我,害的她无法与夫君同房的人也是陈姨娘。” “我觉得她们两个都很丢人,妾室没有妾室的样子,正妻也没有正妻的尊严。” 金桃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来大小姐当初抢来的这桩婚事也不是那般美好啊。” “残烟,你支点银子,找个相熟的婆子,托她打探一下陈家大公子近日的行踪。” 残烟应了一声,取了几块碎银子出去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阴沉着,没有阳光,苏晚撑着伞,准备去找陆嘉玉玩。 却在转角的地方,迎面撞上了陆归舟。 陆归舟步伐有些飘忽,看来昨晚太耗费体力了,脸色都有些惨白。 “晚妹。” 好不容易单独遇见苏晚,陆归舟的一颗心立刻被一股又酸又甜的汁水给溢满了。 “姐夫今日不用去衙门上差吗?” “今日户部整修,放了一天假。” 陆归舟手里拎着一条肥美的鲫鱼,提到苏晚眼前,说道:“路过菜场的时候,看到今天的鱼不错,我便买了一条回来,等会送到厨房,给你做一碗鲫鱼炖豆腐汤。” “多谢姐夫的美意了。” 苏晚急着要走,声音冷冷淡淡的,陆归舟却全然没听见,依旧挡在她面前。 “晚妹,昨天晚上可有吵到你?” 他倒好意思问! 苏晚瞪了他一眼,殊不知,她这一瞪,差点把陆归舟的腿给瞪软了。 含羞带怒的娇嗔,像滚电一般,让陆归舟酥酥麻麻的。 “姐夫好体力。” 留下这么一句话,翩然离去。 陆归舟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 月白蝶纹束衣勾勒着她曼妙的曲线,她袅袅如烟的撑着伞,瞬息就把他的想象拉到了美丽的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的美人,就该是苏晚这样的。 第29章 晚娘,我会给你名分的 “晚姐姐,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减肥。” 到了嘉玉屋里,说了两句话,陆嘉玉就注意到了苏晚的衣服。 腰身窄细的衣服,衬的她腰肢纤细柔软,陆嘉玉捏着自己的一把肉脸,“我要是像晚姐姐这样瘦,早把自己嫁出去了。” “你才及笄,脸上还有婴儿肥呢,急什么,你又不胖。” 苏晚难得真心夸人一回。 陆嘉玉不是顶级美人,但也绝对不丑。 圆滚滚的脸颊与那些吃多了发胖的脸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挂着婴儿肥的可爱圆脸。 娇俏可爱四个字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苏晚狠狠夸了她一番,夸她今日皮肤养的好,都白里透红了。 两人正凑在一块说话,屋外进来了个丫鬟。 “三小姐,梁公子托人给您送来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陆嘉玉的眼睛明显都亮了。 “都在这个匣子里。” 丫鬟打开了手里捧着的木匣子,顿时屋里一片亮光闪过。 “天呐,”就连苏晚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木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支步摇。 步摇做成了海棠花的形状,美丽且大气。 最关键的是上头坠着一颗红色大翡翠,鲜艳欲滴,流光熠熠。 这样上等的首饰,就算是后宫娘娘,见了都会眼馋。 陆嘉玉的手抚摸着步摇,欢天喜地的样子。 苏晚提醒了她一句:“这也太贵重了,贸然收下怕是不妥。” 陆嘉玉放下步摇,尽管心有不舍,还是听从了苏晚的建议,让那丫鬟去退掉。 那丫鬟没一会就回来了,手里仍旧捧着那个木匣子。 “梁公子的人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明日去泛舟游湖,还有大礼相赠呢。” 苏晚觉得不妥,拽着嘉玉的袖子,提醒她:“还是先把这步摇呈给周伯母吧。” 周氏在和芸堂算账,陆嘉玉带着苏晚去她那儿,她下意识的就要收起账本。 这账本只有周氏和自己的心腹吴嬷嬷能看,里面可藏着她不少的鬼心思呢。 “嘉玉怎的来了?” 收好账本后,周氏笑盈盈的拉着女儿的手,然后又招呼苏晚一并坐下。 “娘,梁家哥哥今天给我送来了一支金步摇,我觉得贸然收下有些不妥,可是退了人家又不愿意收。” 跟着来的丫鬟跪在地上,打开了木匣子。 周氏呼吸一滞,“这么大的红翡翠?” 且不说打造步摇的金子了,光是这一颗红翡翠,都要价值连城。 “梁家开钱庄,真是挥金似土啊,这样好的东西,竟然当做小小的见面礼送出来了?” 那丫鬟也是很眼热这样的金步摇,急切的说道:“明日泛舟游湖,梁家公子还有大礼相赠呢,哦对了,梁公子怕咱家小姐怕生,还说小姐可以带一个玩伴一块去玩。” 嘉玉马上拽住苏晚的袖子:“那就带晚姐姐去。” 周氏本来不想让苏晚去抢自己女儿风头,但是听说明天还有礼物相赠,多去一个人,就能多拿一份礼物。 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啊。 “明天你们两个就一块去吧。” 周氏犹豫片刻便点了头。 “娘,这步摇该怎么办呢?”嘉玉不是个贪心的人,“这也太贵重了,拿了人家这样的东西,咱们回礼都不好回。” 周氏摁住那颗激动的心,想了想,说道:“步摇就先收下,回礼的东西,娘给你准备。” 陆嘉玉傻眼了。 苏晚也同样为周氏的智商感觉到不可理喻。 周氏点头道:“你们两个明天还要出去玩,早点回去歇着,养足精神。” 二话不说,把她们赶了出去。 苏晚的直觉敏锐,察觉到这东西拿到手里会发生不好的事,可偏偏周氏被鬼迷了心窍。 周氏关了门,叫来自己的心腹吴嬷嬷。 “该给嘉玉再添些嫁妆了。” 周氏感叹道:“梁家快要给咱家下聘了。” 当年周氏与白氏是玩伴,白氏曾说,将来她若是做了婆婆,就让自己的儿子带着一支金步摇给喜欢的女子下聘。 现在她的嘉玉收到了梁尘的步摇,这正代表着白氏做主,同意嘉玉这个儿媳妇进他们家门了。 隔天风朗日清,梁家的马车早早等候着。 苏晚帮嘉玉画完了妆,披了件披风,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将她们带到西陵河。 上次她们来西陵河旁边放风筝,这次是坐船游湖。 西陵河是上京的护城河,绕着整座巍峨的城市蜿蜒盘旋。 河流并不湍急,船开的也慢。 梁尘今日格外的清朗,俊逸的五官挂着迷惑人心的笑容。 陆嘉玉被哄的喜笑颜颜,听梁尘说江南水乡的美景和市井故事,听的特别起劲。 还回头看苏晚:“晚姐姐,你怎么不笑?” 梁尘站在甲板上,笑眯眯的望着苏晚:“也许是我说的笑话不好听吧。” 似笑非笑的,有那么一丝撩人的意味。 梁尘,他有做渣男的资本。 他的眼睛落在苏晚的披风上,忽然说道:“甲板风大,嘉玉妹妹快躲到船舱里去,我在这里下一道网,捕新鲜的鱼烤给你吃。” 把嘉玉哄进船舱,苏晚也跟着要转身进船舱,梁尘却拽住了她披风的一角,不肯放她走。 “晚娘,我怎么招惹你了,你在生我的气?” “你昨天为什么要送嘉玉金步摇?” 梁尘微微有些错愕:“那是我阿娘替我送的礼,哦,我懂了,你这是气我厚此薄彼,没给你送礼。” 他嬉笑间就褪了食指上的一枚玉扳指,套到了苏晚的大拇指上。 “等上了岸,再补你一件礼物就是了。” 苏晚要挣脱,他却得寸进尺,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还覆在她耳边轻笑:“好细好软的腰。” 苏晚余光一瞥,依稀间能看到船舱里嘉玉的淡紫色裙角,嘉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如此的暧昧的搂抱在一起。 苏晚咬着牙,推了他一把。 “梁尘,你不要这样。” 梁尘个高,闻言却是一笑,把头伏低,放在她的一侧肩膀上,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你身上有山茶花的味道。” “晚娘,我很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他的手紧紧锁住她的腰,却也没有再更进一步的无耻行为。 “梁大公子,你的喜欢未免也太无耻了些。” “快放开我。” 两个人在甲板上紧紧相拥,河岸的风把她的青色披风吹的飒飒作响,她扭过头,要推开他。 却被梁尘反手扣住后脑勺,把她摁在了胸膛中。 苏晚闻到了梁尘身上那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心,也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随时都会有人发现他们俩的行为。 “梁尘,前后左右都有船,会被旁人看到。” “无妨,看到了就看到了,我会给你名分的。” 他紧紧拥着怀中美人,用身体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苏晚挣扎着,捆着发髻的发带被风吹走。 发带在河面上飘荡着,远处的另一条巨船,突然有人从里面打开窗户,抓住了这条发带。 第30章 春心意动 “凤池,关上窗户,有风。” 窗户才被打开一下,就有人受不了。 徐凤池撩起眼睛,望了一眼对面的船。 对面的甲板上,有一对相拥的男女。 女郎乌发披散,发丝飞扬,推开了郎君,正在四面环顾,手还摸着自己的散下来的头发,好似在找她的发带。 两条船相距甚远,徐凤池没看清对面女郎的脸,只觉得她飞扬着的发丝像蝴蝶振翼。 他快速掠下脑袋,看了看手中的发带。 是鲜艳欲滴的红色,坠在万千乌发中,格外惹眼的一抹红。 这抹红,他曾见过,于是徐凤池转身问陈落生。 “陈三,这条发带是不是她的?”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在雪微居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女郎,他没见过她的正脸,却对她发髻上的那条红发带印象尤为深刻。 陈落生推开怀中娇软的美人,接过发带看了看:“你说谁?” “上次送你鹿肉,你马车里的那位女郎。” “你小子,眼睛成精了,一条发带你还能认出来。” 徐凤池淡淡一笑:“我在西北大营做过侦察兵,一些细致入微的东西,我不仅观察仔细,还能牢牢记下。” 陈落生压根不记得苏晚头上是什么颜色的发带,他只知道她生的漂亮。 徐凤池说道:“她就在前面那条船上,你去看看。” 陈落生想了想,叫船夫开快点,追上前面那条船,然后快步走向了甲板。 徐凤池也要去甲板,舱内的张回提醒了一句:“外面风大,吹的脑袋疼,戴个帽子。” 他随手拿起一个竹编斗笠戴在了头上。 甲板风果然大,陈三袍角飞扬,屹立在甲板上,正眺目远望着前面的那条船。 清晨的河面还有稀薄的雾气,雾气弥漫过他幽冷的眼眸。 徐凤池问陈三:“是她吗?” 陈落生脸上带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是她。” 愤然转身进了船舱。 手中的发带用力一掷,风卷着发带飘远了。 徐凤池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对面。 对面甲板上,苏晚摸了摸头发,确认了几遍,才确认自己的发髻被吹散了。 偏梁尘还在笑。 “晚娘这样更加妖艳动人,像河里成了精的妖怪。” 若不是反抗他,发髻又怎么会松散。 苏晚瞪着始作俑者。 “你消停些,别叫嘉玉妹妹看见了。” “便是看见了又如何,与她说清楚就是,我把她当妹妹。” 梁尘伸手挽起她坠在腰际的乌发,赞叹道:“这一头乌发,就与你精细的皮肤一样,养的极好,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养的,是吃山珍雨露吗?” 苏晚扭头就把玉扳指塞给了他:“还你。” 梁尘轻笑:“你还在与我闹?” “没和你闹呢。”苏晚警告他:“若是你把嘉玉当妹妹,那便直接说开,别再逗弄她了。” 梁尘点头:“好,我会说清的,你快进舱内吧,我给你们捕一网鱼来。” 苏晚正要转身,却看到后面的船越来越近,那条船的甲板上还带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一袭鸦青色的锦袍随风张扬,他双手背在后面,笔直的腰杆,像一截竹子。 这条船越过梁家的船,越来越远,苏晚这才收回了视线,钻到了船舱内。 “就说外面风大吧,方才晚姐姐应该和我一块进来的。” 嘉玉在自己的小包里掏了掏,摸出一条白色发带。 “你先用着吧,披着头发,一会不方便吃烤鱼。” 梁尘还真的抓了一网子的鱼,把小鱼放生后,选了两条大的留下,直接在甲板上玩起了烤鱼。 当然,梁大公子不会亲自动手,他带来的两个婆子全程负责。 烤鱼做好后,三个人吃的很欢快。 在逗人取乐这一块,梁尘大概是天才。 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的情绪调动上来。 就算苏晚对他抱有敌意,还是会被他逗笑,她拿帕子捂住嘴角,笑的矜持。 梁尘忽然说起了江南:“还是江南好,江南的水乡总是温温柔柔的,养出来的女娃娃也都是云鬓楚腰的美人,北边的女孩子就自小多了一份爽朗,像嘉玉妹妹,就很娇俏活泼,与南边的女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我早已习惯了江南的温柔水乡,在上京是注定不会待长久的,谁若是嫁给我,以后也要同我一块回金陵生活。 嘉玉妹妹应该不习惯南边的生活吧,你将来若是找夫君,可一定要找个本地的好郎君才是。” 陆嘉玉顿时就觉得碗里的烤鱼不香了。 她就算反应迟钝,此刻也明白了梁尘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是在拒绝她吗? 觉得她不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对梁尘的喜欢虽然远远谈不上爱,但小女儿家家的那番情丝是有的。 骤然被斩断了,陆嘉玉鼻头一红,抱着膝盖哭了。 梁尘冲苏晚摊手。 他可是义正言辞且光明正大的回绝了陆嘉玉,并没有钓着她,惹她哭鼻子也非他所愿。 陆嘉玉这一哭,游湖是游不下去了。 掉头回到岸边。 梁尘送出去的礼物也被强行退了回去。 陆嘉玉梗着脖子:“我这就回去,叫我娘把那支金步摇退回去,你放心,我们陆家不会平白无故要别人家的东西。” 说完就跑开了,苏晚要去追。 梁尘却拉住了她,唇贴着她的耳朵,呼出来的热气搅动的她春心意动。 梁尘竟肯直接拒绝陆嘉玉,这一点超乎了苏晚的预料。 这证明他的人品没她预想的那般卑劣。 “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生我的气吗?” “这盒子里的东西你收下吧。” 说着塞给她一个木匣子。 苏晚急着去追陆嘉玉,推让一下,木匣子还是被塞了回来,她只好暂时先收下,迈开腿,去追赶嘉玉。 嘉玉哭的可怜兮兮,在一个树林子外围,蹲下身子,一边揪着脚下的草一边哭。 苏晚蹲在一边细声安慰她。 等哭够了,陆嘉玉才止住了泪水。 “晚姐姐,咱们叫辆马车回去吧。” 两个人找了辆马车,回到了陆府。 陆嘉玉要把情况说给周氏听,苏晚便径自回了香绯院。 打开梁尘硬塞给她的木匣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用金线串起来的珍珠项链。 一共十五颗,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莹润水滑。 这么贵的珍珠项链,梁尘也肯舍得出手。 这人足够大方,玩玩情调,谈谈恋爱是可以的,但是嫁给他……她不够资格。 梁尘是商户,指望着迎娶高门之女寻个靠山。 她出身低了。 她要狩猎的终极目标,应该是一个可以全然不在乎她出身的权贵子弟,对方的位置足够高,足够稳,也就不用在乎她的出身了。 目前来看,陈三是最佳目标。 苏晚把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左看右看,一声叹息后,又把项链收起,与那支茉莉小簪放在一起。 不该收的东西,不该收的情,她都要还回去,她不愿意欠下情债。 第31章 一墙之隔后的春光 晚间时分,隔壁的香雪院又开始了。 金桃骂骂咧咧的走进来,正好看到苏晚在练习劈叉,嘴巴惊的张大了。 “小姐,你整天练这些邪功,是准备成仙吗?” “这叫瑜伽,是锻炼形体的,你和残烟若是有时间,可以跟我一块练。” “不不不。”金桃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去厨房给我叫热水来吧。” 苏晚最后再做三分钟的平板支撑,今天的锻炼就到此为止了。 她在这边因为锻炼而酣畅淋漓,隔壁也在酣战。 陈静安鬼主意很多,故意学着苏晚的穿衣打扮,烛火摇曳下,看侧脸,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归舟不住的吻她的侧脸,情浓之时,喊出了声。 “晚妹。” 一声猝不及防的叫声,让陈静安僵硬了一分,就连陆归舟都有些尴尬。 可是很快,陈静安就主动勾缠了上来。 “妾身一心喜欢陆郎,只要陆郎开心,妾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做一个替身。” 能屈能忍,又会卖惨卖乖。 陆归舟瞬间就心疼起了这个身世可怜的表妹了。 “静安,你不必为了我,做出如此折损尊严的事。” “陆郎,你不明白的,妾自小失去双亲,被哥哥养大,可是哥哥娶了嫂嫂后,就被嫂嫂挑唆着看我不顺眼了,要把我许配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做继室。 我千辛万苦的逃到陆府,后又被人设计,与你有了首尾。 我原以为你会认定我耍心眼,不肯要我,可你还是给了我一个名分,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这份恩德,我三生三世都报不完。” 陆归舟疼惜的爱抚着陈静安的秀发:“你是你,晚妹是晚妹,你以后别扮她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陈静安感觉他今夜格外的卖力。 说心疼她,可心里想要的还是隔壁的苏晚。 陈静安倒不觉得自己可悲,只觉得苏晚可悲。 苏晚以妻妹的身份,被姐夫惦记上了,若是将来两人有了首尾,苏晚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也许只能做个普通的妾室,连她的名分都比不过。 自搬来香雪院后,陈静安摸清了苏晚的动静。 她知道香绯院的那位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跑步,然后在房间里倒腾些什么,出一身的汗,早晚各自沐浴一次。 她猜测这是苏晚能够保持如此惊人美貌的原因。 有心学习,但是她压根起不来床,也不得不佩服苏晚的毅力。 送走陆归舟后,她叫丫鬟端了一碗红豆粥去隔壁看望苏晚。 既然苏晚早晚要做陆归舟的妾室,那她就提前打好交道,顺带劝说苏晚快点让陆归舟得偿所愿。 毕竟得到手的东西,再珍惜,不过三五年便也腻了。 “小姐,香雪院的陈姨娘来了。” 残烟小声在苏晚耳边说道。 苏晚坐在梳妆镜前,正在挽发髻,镜中的脸露出一道困惑的神情。 “她来看望我?” 苏晚与那位陈姨娘并无交情啊。 不过人家都上门了,也不好关门谢客,只能出来迎接。 陈静安不是个标准的美人脸,她脸有些细长,但是肤色白皙,又总是眉眼微笑的样子,算个气质型美人。 “晚妹妹,自我搬来后,你夜里的睡眠还算安稳吧?” 陈静安话竟然这样直白豪放,倒叫苏晚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还和从前一样,到点了就睡,我这个人睡觉死,睡过去了,就是房子着火也叫不醒我。” 陈静安摆了摆手,叫丫鬟把那碗红豆粥放下,笑着说道:“这是陆郎体恤我气血不足,特意让小厨房熬的补血粥,你也喝一碗吧。” “这怎么好意思。”苏晚象征性的推辞了一番。 岂料陈静安却说:“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更有可能成为一家人,你不用跟姐姐客气。” 苏晚诧然的看着她。 陈静安也不挑破,只是笑着看她:“在官宦之家中,陆郎为人很是正派,他不逛花楼,也不赌,更不会为了往上爬,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 陈静安这一番话,打的苏晚猝不及防,这人不是来闹事的,竟然是劝她给陆归舟做妾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话。 恰在此时,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很快,陆嘉玉的脸出现在苏晚的视线中。 “晚姐姐,不好了,梁家来人了。” 陆嘉玉都没时间去看陈静安,拽着苏晚朝和芸堂走去,边走边说。 “梁家的白伯母气势汹汹的来了,还带了好多人,听我院里的银铃说,白伯母与我娘争执起来了。” 两人到了和芸堂,白氏眼神傲踞的站在院子里,指着周氏破口大骂。 “小家子气的东西,偷了我梁家的东西还不承认。” “那支金步摇,你若是还不肯交出来,我可就上报官府了,就说你们陆府偷窃我梁家财物,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们陆家。” 周氏脸色青白:“慧仪,你究竟什么意思,不是你几次三番暗示要与我陆家结亲嚒,那步摇也是你们送过来的,怎么成了我们偷的。” 白氏眼神冷淡:“与我梁家结亲,你们陆府也配?你家闺女纠缠我儿子,惹的我儿子不快,昨天游湖的时候,就拒绝了陆府三小姐,怎么你闺女没和你说呀?” 昨天陆嘉玉确实没把梁尘拒绝她的话说给周氏听,主要是看周氏挺想要这门亲事的,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谁能想到,今天一大早的,白氏就带人来陆府打脸了。 周氏到了此刻方才明白过来。 “你,你是存心的,你是要报复我当年对你的袖手旁观,白慧仪,你无耻!你竟然拿儿女婚事做鬼来戏弄我。” 白氏只冷冷的望着她:“我梁家的东西都有专属的印记,那支步摇若不交出来,我出了你们陆府的门,就直接去府衙告状了。” 周氏咬破了唇,喊了一声:“吴嬷嬷,把那支步摇拿给白夫人。” 吴嬷嬷倒是不傻,“夫人,不能给啊,这么一给,就真说不明白了,这步摇是他们梁家送的,就算还回去,也该给个正经的说法。” 周氏心如死灰:“权势地位面前你还想讲理,快去取来吧。” 白氏拿了步摇出了陆府,很快谣言就满天飞,都在传陆家三小姐妄想攀高枝,偷盗了梁家的金步摇。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打上了小偷的标签,这等于是毁了她的名誉。 白氏坐在轿子里,身边一个嬷嬷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说了一句:“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陆府三小姐了。” “若是碰上想不开的,上吊死了,都是有可能的。” 白氏缓缓睁开眼睛,抚摸着步摇,陷入了回忆里。 “我家道中落后,老父亲的靴子破了,没有钱缝补,我就厚着脸皮去跟周氏讨要靴子,她把她父亲不要的靴子给了我。 可周氏转头就对人说我偷他们家的靴子。 老父亲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焚炭自尽了。 我呢,我被自以为的至交好友背叛,我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我也要脸,怎么周氏当初就没考虑过我的清誉。 我被人骂是小偷,灰溜溜的滚出了上京城。” “周氏害我的,我只是还回去而已,她宝贝她的闺女,我便毁了她闺女。 说来说去,这都是她自己贪心,能怨谁!只能怨她自己!” 第32章 挑拨嫡姐和祖母的关系 “快去找梁尘,只要梁尘站出来,说步摇是他主动送的,就能还嘉玉清白。” 苏晚虽然厌恶周氏,但看到陆嘉玉遭受这样的诋毁,心里也是相当悲愤。 甭管哪个时代,女人的名誉一旦有损,都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 尤其是陆嘉玉正处在到处相亲,想要嫁人的阶段。 名声毁了,哪个好夫家肯要她。 苏晚真担心陆嘉玉受不了刺激,做出什么自杀的事。 “这都是报应。” “我害的枝玉嫁了农家子,所以才得了这样的报应。” 嘉玉埋头痛哭,其实眼泪早就哭干了,她只是干嚎。 苏晚抚摸她的头:“你怎么还惦记着枝玉的婚事呢,那事你也是受害者。” “晚姐姐,我听说你在托人找尘哥哥,你找到他了吗?” 迎着她期盼的目光,苏晚都不忍心回答她。 “梁尘回了金陵,不在上京。” “哦,”陆嘉玉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之前他哄我玩,逗我乐,都是为了羞辱我么,我哪里得罪了他,他为何要这么对我。” 这话估计要问周氏了,都是周氏作孽,连累子女。 周氏也受了不小的打击,病倒在床上,都这般情况了,家里的内务还是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苏琳从和芸堂回来,和刘嬷嬷商议:“周氏那个老妇到底为何要死死抓着内宅的权利不放,我是家中唯一嫡子的媳妇,理当由我来执掌这个后院,可她偏偏不放手。 呸,老不死的,这一次若是病死了,我倒要夸老天爷开眼了呢。” 刘嬷嬷精明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悠着:“后宅的油水,周氏估计捞了不少吧,有银钱赚,她自然舍不得放手了。” “老的不知好歹,小的没脸没皮,你看看这一出闹剧闹的,搞的我脸上也无光,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苏琳知道自家小姑子没偷人家东西,可是架不住外面流言似水啊,她们几张嘴,哪里比的过几百张几千张嘴。 刘嬷嬷笑道:“放宽心吧,这事热闹不了几天便歇了,上京城里的八卦太多了,谁家寡妇偷人了,谁家奴婢爬主子床了,谁家姐弟双收了,这些破烂事,家家都有,今天别人看你家笑话,明天就轮到你家看他家笑话了。” 苏琳气道:“我那小姑子也是活该,我嫁到陆家来,多次讨好示弱,她对我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偏偏喜欢跟苏晚搅和在一起。 苏晚是个瘟星,这不,连她的名誉都被搅和没了。” 刘嬷嬷想起了什么:“趁这几天没事,不如把嫁妆箱子抬出来理一理。” 苏琳甩了甩帕子:“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叫上秀莲,一并把嫁妆重新归类成册吧。” 这边秀莲得了这个消息后,扭头就去通知了吴嬷嬷。 吴嬷嬷立刻蹑手蹑脚的来到周氏身边,一边替周氏掖被角,一边轻声说道:“那边突然开始整理嫁妆了。” “什么?”奄奄一息的周氏即刻崩开了眼睛,“她怎么突然想起了整理嫁妆。” 随后便叮嘱吴嬷嬷:“事,你都办妥了吧。” 吴嬷嬷点头:“夫人放心吧,老奴办的是滴水不漏。” 周氏有点不放心:“不会被查出来吧。” 吴嬷嬷笑道:“查出来又怎样,查出来了,那就是苏家的嫁妆有问题,她敢闹,她不要脸面了?” 原来自打苏琳嫁进来后,周氏就买通苏琳的陪嫁丫鬟秀莲,许诺以后会让儿子纳她为妾,私下来另外刻了一把东库房的钥匙。 东库房正是苏琳存放嫁妆的地方。 有了钥匙,周氏便连同吴嬷嬷一起,把苏琳几箱子金器拿出来,换了银票,为了防止东窗事发,还找工匠师傅,仿照原来的金器模样,用黄铜重新做了一模一样的。 金器换来的银票,被周氏扣了一部分,另外一大部分,用来贴补娘家了。 这事绝不能暴露,所以她重病在身,也要牢牢掌控内宅大权。 那边的苏琳坐在院子里,还叫来了苏晚,嘱咐她要记账,说的好听,当她是妹妹,信的过她,说的不好听,是有心要显摆。 尤其是苏琳出嫁时,祖母另外又添了五箱嫁妆。 那五箱嫁妆非常厚重,原本是给苏晚准备的,结果全归了她。 苏琳得意的瞥了苏晚一眼,见苏晚神态安静,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心道,等会看见了我那五箱闪闪发光的金器,看你还如何人淡如菊。 一番记录,苏晚内心有了比较。 苏琳的嫁妆是比她多,多的,是几张田产铺子的地契,这是大头,这个最值钱。 另外还有些银票银子。 其他的珠宝首饰,丝绸布匹,古董瓷器一类的。 当然,苏琳得意的是祖母另外给她添置的五箱金器。 打开一看,确实金碧辉煌,用金粉做的菩萨神像,用金器雕刻的苹果,用金子做的元宝。 整整五箱。 苏琳骄傲的抬着下巴,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弯腰拿起金光闪闪的菩萨,朝苏晚笑道:“快登记,金佛像一尊。” 苏晚仰着脸,露出一丝艳羡的神情:“姐姐,这尊神像是送子观音吧,它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呢,雕刻的真是栩栩如生。 这样一尊神像,不说外面覆盖的金粉,单是雕工,就值不少钱吧。” 苏琳更加得意:“当然了,这可是祖母毕生的积攒,她心疼我,才主动添箱的。” 苏晚暗笑,忽然说道:“姐姐,我能抱一抱这尊菩萨嚒,我也想沾一沾它的佛气。” 前世的苏晚被一土大款追求过,那土大款是挖金矿的,每次出手送礼都是黄金,有一段时间,她看着黄的,就觉得恶心。 只是眼前的黄金菩萨,用肉眼看,与土大款送她的色泽上有些差别,她心里不确定,所以想上手摸一摸。 苏琳以为她是羡慕,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菩萨给了她。 上手一掂重量,苏晚诧然的说道:“姐姐,这菩萨倒比我想象中的轻不少呢。” 说完,笑眯眯的还了回去。 苏琳倒没察觉出她话里的机锋,反倒是刘嬷嬷眼神闪烁了几下,盯着那几箱金器看来看去,越看心里越发慌。 等到夜深人静时,刘嬷嬷打开东库房的门,手执蜡烛,取了一个金元宝,在烛火上炙烤着。 眼见金元宝变成了黑色,刘嬷嬷的脸色也跟着黑了下去。 苏晚临睡前,望向和芸堂的方向,一声哀叹。 周氏真是个小人,连儿媳妇的嫁妆都敢偷!陆嘉玉有这么一个娘,真是倒霉,万一这事东窗事发了,陆家的名声就要彻底没了,嘉玉就真的没人敢娶了。 不过,苏琳知道那几箱金器是被周氏偷偷更换了吗。 如果误导苏琳,让苏琳误以为那是祖母送了假的金器给她,她会和苏家的祖母翻脸吧。 苏老太太这个恶毒祖母,为了苏家利益伤害苏晚,也该折腾折腾了。 第33章 姐姐你可别嫉妒死! 隔天,苏晚的精神格外抖擞,叫金桃去请姐姐来香绯院。 苏琳打着哈欠现身香绯院。 “一大清早的,你叫丫鬟去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看到姐姐整理嫁妆,我就突发奇想,也想学着姐姐整理一下我带来的物件。” “切。”苏琳冷冷的鄙视了她一番,“什么都要学我,我昨天整理的可是我的嫁妆。 你从柳州来,才带了几箱子的东西。 丫鬟们翻一翻就没了,你难道还想学我,把东西归类,然后整理成册?” 苏琳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苏晚,苏晚初来上京城,明明带了许多抬箱子,偏苏琳没注意,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 她当这个庶妹,是一无所有的来上京的,所以还把自己不穿的旧衣赏给庶女穿。 等到金桃和残烟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带来的箱子抬出来时,苏琳的脸色这才变了。 箱子一个个打开,除了没有田产铺子,其他的,几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苏琳的手藏在袖口下,攥紧了。 “这些都是祖母给你的?” “这只是一半,祖母说了,等我把事情办妥了,另一半嫁妆也会送给我。” 苏晚又打开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是她从苏老太太那里讹来的珍贵首饰。 金丝八宝攒珠钗,金雀钗,金镶珠石蝴蝶簪,孔雀绿翡翠珠链,南海珍珠,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每一样都流光溢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华贵首饰。 把苏琳和刘嬷嬷都给看呆了。 偏偏苏晚还在那里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些都是祖母的私产,祖母随手就送了我,我原以为这些东西够我炫耀的,可昨天看了姐姐满满五箱的金器后,我又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首饰就是首饰,比不上姐姐的金器大气。” 苏琳直咽口水:“这些,都是祖母送给你的?” “祖母说她年纪大了,戴不上了,就送给了我。” 苏琳心里翻起滔天巨浪来。 她以为祖母最疼爱的人是她这个嫡女,当初也是满心满眼的为她谋算陆家的这门亲事,可转头却把好东西都给了苏晚这个庶女! 到底是祖母亲自养大的,祖母果然待苏晚不同! 当初把苏晚赶去乡下,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挽救苏晚的名声! 苏琳哪里知道这些首饰,是苏晚厚着脸皮向祖母讨要的,祖母压根就没想把给她好东西。 估摸着祖母还盘算着以后,如何用手段,把这些首饰再要回去呢。 苏晚心里冷笑,到她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回去。 看到苏琳脚步虚浮的出了香绯院,她转脸就叫金桃去厨房割一块猪耳朵来,她今儿高兴,要痛快的吃一顿。 “刚才大小姐出门的时候,还崴了一脚。” 残烟笑嘻嘻的趴在苏晚耳边告状。 “她快被气死了吧,哈哈。” 苏晚神秘的笑道:“这样就受不住了,那她要是知道自己那五箱金器其实都是黄铜,她会气吐血吧。” 残烟啊了一声,“天呐,那些金器都是假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也太丢脸了。 “不会吧,苏家在柳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给假的金器当嫁妆呢。” “当初陪嫁的金器自然是真的,只是到了陆府,被人偷梁换柱了。” 苏晚朝和芸堂使了个眼色,残烟立即懂了,压低声音,更是吃惊:“不可能吧,周氏出身也不低,陆家也有头有脸的,她怎么能做出这种缺德的事。” 苏晚笑了:“现在应该放鞭炮庆幸我没嫁到陆府来了。” 残烟默默的收拾桌子,沉默许久才说道:“周氏这样不积德,都报应到嘉玉小姐头上了,真是……太不为子女考量了。 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嘉玉小姐的名声更差,但凡知书懂礼的人家,哪个敢娶。” 苏晚叹气:“这也是苏琳自找的,恶人自有恶人磨,由着她们折腾去,只是嘉玉那边,我不能放任她一个人难过呀。” “小姐,你前阵子不是托婢子找人打探陈千生的消息吗,人家那婆子传来了消息,说陈千生近来喜欢去郊外踏青。 三五个好友一起,吟诗作唱的。” “这是个好消息。”苏晚心里有了主意,拍了拍残烟的手:“好残烟,你去跟嘉玉的丫鬟说一声,吃完午饭,我约嘉玉去散步。” 残烟笑了笑:“小姐还跟我客气什么呀。” 扭头就去了嘉玉那儿。 那边的苏琳出了香绯院后,就径自去了东库房。 把自己几箱子首饰翻出来,越看越气。 “我这堆东西加一块都比不上她那几件首饰,祖母也太偏心了。” 刘嬷嬷欲言又止。 苏琳又径自翻起了那几箱金器,“好在我有这些金器傍身。” 刘嬷嬷这才开了口。 “这些金器是假的。” 苏琳呆呆的看向刘嬷嬷:“什么假的?” 刘嬷嬷拉住了苏琳的手,她从小就伺候大小姐,大小姐喝着她的奶水长大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大小姐的人了。 “这些金器外面镀的是黄铜,小姐拿在手上掂掂重量,或是用水烤,黄铜被火烧了后会变黑,黄金不会。 老奴昨晚偷偷来过了,这些金器被火焚烧后,发黑了。” 苏琳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青白一片,十指抓着自己的大腿根,扭曲的神情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怎么可能!我的金子怎么会是假的!” 刘嬷嬷神色黯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当初陪嫁的就是假金子,另外一种,就是陪嫁是真的,但到了陆府后,有人给换成了假的。” 不论哪一样,都足够让苏琳崩溃大哭了。 娘家婆家至少有一家是待她不好的。 究竟是谁呢。 苏琳突然想到苏晚那些流光溢彩的珍宝首饰,脑子像是开窍了一般。 咬牙切齿的骂道:“祖母!你做人怎可如此厚此薄彼,我才是苏家的嫡女,你怎么能这般糊弄我!” “难怪祖母要我把苏晚接来上京,说什么要苏晚帮我生孩子稳住地位,其实是想借机扶她上位吧,祖母,你好狠的心,琳娘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对亲生的孙女做出这种阴损之事。” 眼见大小姐对苏老太太生了恨意,刘嬷嬷急了。 “大小姐,这件事不一定就是老太太做的,老太太疼你是真心的,当初添的这些金器,也都是查验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苏琳抹了眼泪,冷笑连连:“不是祖母还有谁,难不成是陆家的人替换了我的嫁妆?” 刘嬷嬷小声说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苏琳现在却听不进去刘嬷嬷对婆家的诋毁:“陆家比咱们苏家富贵,怎么会贪图我的金器嫁妆,定是祖母偏袒苏晚,为了蒙骗我,竟然送了假的金器给我,呵呵,祖母呀祖母,你且等着吧。” 苏家总有求到陆家的一天,且看她怎么惩治她的祖母。 眼睛一转,苏晚是祖母送来的人,现在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了,立刻对刘嬷嬷说道:“你去香绯院,即刻收拾好她的东西,定一艘船,把她打发回柳州去。” 刘嬷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 要把苏晚赶回柳州去,可不是苏琳一句话的事,要看人家陆家人是什么态度。 而苏晚,已经带着陆嘉玉去了郊外踏青。 第34章 吊着陈三,让他吃不到 “嘉玉,我记得你说过,自己画工很不错。” 马车到了京郊外,苏晚挽着嘉玉的手,哄她开心:“今儿我特意带了画纸和炭笔来,你画几幅画,送给我,好不好?” 陆嘉玉缩在马车里不肯下去,透过车帘,她看到草丛树林下,人影重重。 今日天气好,大家都出来散步玩乐。 “晚姐姐,这里人好多啊,我不下去了。” “啊,难道你叫我一个人去玩吗?” 苏晚拉着她的手,“好嘉玉,你就当是陪我了。” 陆嘉玉就是不肯下车,到最后只能妥协。 “我可以陪晚姐姐散散步,但不能在这里,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再往里走吧。” 再往里走,就到了山脚下。 其实山脚下的风景更好,只是听说,这附近常常有权贵公子来狩猎,总是一群人骑马轰轰来轰轰的去。 有时候还会有飞箭射出来,很危险,所以寻常大家都不到山脚下玩。 嘉玉陪着苏晚走了几步路,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铺开画板,用炭笔开始作画。 苏晚闲着无聊,就去小溪边玩水。 太阳的金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她想起了乘船来上京的那些天。 那个时候,她最喜欢抱着膝盖,坐在甲板上,看着落日美景,有时还能看到低空飞过的海鸟。 真是惬意。 她闭上眼睛,想重温那时的安宁祥和。 但是老天爷偏偏不如她所愿,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苏晚惊讶的回头看去。 只见前方突然出现十几匹快马,马蹄如雷,踩着草丛快速奔向前方的山谷。 快马狂奔的速度很快,快到似一道道闪电从她眼前划过,但是有一个人像是慢动作定格一般,模糊的轮廓在苏晚眼底一点点的清晰。 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宝马上,双手勒着缰绳,后背是一个装满了箭矢的箭袋。 身后是一群华服公子,个个年轻英俊,但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最上方是蓝天白云,下面是他骑着马儿,飞速的掠过苏晚所在的溪边。 其他的公子哥们,都因为见到了苏晚这样的美人,而放缓了速度,只有他,毅然决然,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他勒停了马,转过身来看自己的狐朋狗友们: “怎么不走了,今天可要说好,谁猎到的猎物最少,谁就扒了裤子,绕着山谷跑一圈。” “徐凤池,你眼里的猎物是山里的那些猛兽,我们眼里的猎物,可就在眼前呀。” 张回挤眉弄眼的朝苏晚那边使眼色。 一群人听了便爆笑。 几匹马也被驱赶着,走到溪边,绕着苏晚打着圈转。 “你是谁家的女郎?” “哥哥怀里还缺个人,你愿意让哥哥抱抱嚒。” 这群浪荡公子哥,古往今来见着了美人,就没有不调戏的。 苏晚掠下眼眸,她眸中没有惊惧,只有震惊和错愕。 徐凤池,好熟悉的名字。 她在陈三嘴里听过好几次这个人的名字。 原来他姓徐。 他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比陈三的身份还要显赫吗? 压下这些念头,她又在想,徐凤池在这儿现身,那陈三不会也在这里吧。 她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几匹马错开,一匹黑色的马载着一个人缓缓朝她走来。 陈落生一手勒缰绳,一手拿着马鞭。 眼眸里荡着一层黑色的雾气。 苏晚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有好些天没和他见面了,怎么偶尔遇见他,他还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上一次在雪微居,她的勾引对他明明很奏效,可他愣是忍着好多天没来找她。 现在的苏晚赶忙压下对于徐凤池的种种幻想,全力以赴的应付着陈三。 正要微笑与他打声招呼。 陈三却移开了视线,马鞭在空中一挥,发出嗖的破风声。 “走了。” 他黑着脸看向张回他们几个。 这群公子哥都是人精里摸爬滚打的,一个眼神就明白了眼前的美人与陈三有牵扯。 有主的美人,他们不乱碰的,一个个的便勒紧了马绳,跟上了徐凤池。 “走,打猎去。” “凤池,今儿你要是拿不下第一名,你就跟最后一名一样,扒了裤子罚跑。” 徐凤池的声音透过风吹到苏晚耳里,他笑骂道:“呸,你们几个又联合起来给我下套,陈三,你给我盯紧了他们几个,要是他们有什么小动作,你可别瞒我。” 他的声音是那么骄矜,像与生俱来的威势。 苏晚甚至都忽略了陈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徐凤池身上了。 他那满身的清贵骄傲溢于言表,他究竟是何身份? “苏晚,拿着。” 陈落生忽然一俯身,塞给她一块玉牌。 “拿着玉牌,明天辰时三刻,去雪微居寻我。” 一群人乌泱泱的走远了。 陆嘉玉这才敢凑过来,关切的询问:“晚姐姐,你没事吧,他们刚才围着你,都说些什么了。” “没事。”苏晚来不及去看玉牌,收在袖口里,摇了摇头:“就是言语放肆了点,有好心人帮我解围了。” 陆嘉玉这才后怕的拍着胸脯:“这帮人是最惹人烦的,都是上京城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帮公子哥,可千万别被他们沾上了,甩都甩不掉的。” 苏晚打趣的同时也是试探:“那你认不认得他们?” 陆嘉玉摇头:“不太认得。” 苏晚有些失望,“你认得徐凤池吗?” “听过名字,但是不知道长相。”陆嘉玉回忆着,“他是出身于公侯之家的,我们这些人寻常接触不到他们那种人。” 公侯之家? 苏晚露出一个笑颜。 今天带嘉玉出来,虽然没有偶遇到陈千生,却让她碰上了陈三和徐凤池,这是一笔额外的惊喜。 心被徐凤池这个意外之喜撩拨的无法平静,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听清楚这人的身份。 火急火燎的便带着嘉玉回去了。 香绯院里气氛凝重。 一个个箱子包裹,都整齐的码在院子里,金桃和残烟两个垂首丧气的上前去迎苏晚。 “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下午突然派了人来,叫小姐带着我们滚回柳州去,船都定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事发突然,打乱了苏晚的计划。 她沉下心来,静心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好,那咱们明天一早就走,回柳州。” 今天陈三的面色不好,像是她得罪了他似的,若是明天如约去雪微居,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狂风骤雨。 这个时候,苏琳赶她走,她就有了光明正大避开陈三的理由。 她这口肉,就吊在陈三心里,叫他吃不着也看不见,等她再回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当务之急,是要在临行前,打探清楚徐凤池的消息。 她叫残烟带上银子去茶楼问,现在就去。 第35章 徐凤池,你什么时候游到我的鱼塘来? 残烟走了后,又叫金桃去拿纸笔。 写了一封密密麻麻,又臭又长的离别信,叫她交给隔壁的陈静安。 陈静安那般聪明,拿了这信,一定会在恰当时机转交给陆归舟的。 点灯时分,残烟回来了,趴在苏晚耳边说了很久。 苏晚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好了,我很满意,今晚大家早点睡,明天一早,咱们天不亮就走。” 金桃好奇:“不给嘉玉小姐说说嚒,她要是知道小姐要走,不得哭死。” “嗯,嘉玉闹到周氏跟前,周氏大概率会挽留我的,只是现在是我不想留在这里了而已。” “我想回柳州去,柳州有苏家,有祖母。” 苏晚眼里冒着精明的火光:“上京城就在这里,它又不会跑掉,咱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带上祖母一起来。” 苏晚想亲眼看到祖母与苏琳闹翻,闹到天翻地覆为止最好。 哄走金桃后,残烟没走,她比金桃懂事的多,性格也沉静,脑袋也聪明,她迟疑着,终于问了。 “小姐,你是不是想在上京城里钓一个金龟婿?” “不钓金龟,怎么养活你和金桃呀,你们两个吃货。” 苏晚用开玩笑的口吻承认了。 “小姐在我心里是千好万好的,什么公子哥都配的。” 残烟小声说道:“只是你叫我打听的这个人,跟一般的公子哥可不一样,我挺怕的,怕小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苏晚拉着残烟的手安抚她:“没事的,你家小姐,最擅长钓鱼了,要是实在拿捏不住这条大鱼,咱们把它放生就是了。” 残烟确认了一遍:“所以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做陆家二郎的妾室,对吧?” 苏晚笑的前俯后仰:“我怎么可能会做妾室,你家小姐心气大着呢,快去睡吧,别瞎想了。” 残烟这才郑重的点头:“小姐,不管那徐凤池出身有多高贵,在婢子心里,小姐都能配的上。” 灯被吹灭了,苏晚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格外的亮。 徐凤池,鹿远侯府世子爷,母亲是长宁公主,父亲是大梁战神,为大梁镇守边关,保大梁安宁的一等侯。 而他本人,也随父参军,前不久才从西北大营回来。 徐凤池自小在宫里长大,当今圣上是他亲舅舅,当今太子是他亲表哥。 再也没有比他还要显贵的世家公子了。 关键他长的还贼好看。 苏晚张开嘴,大口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仍然是徐凤池骑在马背上鲜衣怒马的模样。 若是能钓到这一位,她这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苏晚的野心,被徐凤池的背景给激发了出来。 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境况,根本就没有接近徐凤池的机会,可她就是心痒痒。 就像围棋高手,看到了残棋就忍不住想下。 她自认为是个捕鱼高手,前世做顶流女明星那会,什么样的富豪权贵都能搞定,她就不信自己到了古代,能力就下退了。 她一定能搞定徐凤池!一定! 她需要的是一个突破口,一个和徐凤池有可能的突破口。 就这样,陈三的脸渐渐浮现出来。 徐凤池与陈三交好,他们两人时常在一块玩。 如果她是陈三的女人,岂不是就有了理由与徐凤池见面。 苏晚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想要攻破徐凤池这道城墙,先要突破陈三这道防线!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柳州了。 陈三找不到她,反而会让她在陈三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 她希望自己最好是能够成为陈三的执念。 她要做徐凤池的女人,就先要做陈三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 夜,从未如此漫长过。 隔天天还没亮,苏晚就喊醒了残烟和金桃。 收拾好东西,叫几个婆子把箱子搬进马车里,到了渡口,她几乎是没有回头的就钻进了船舱。 渡口边上,苏琳和刘嬷嬷站在一边,看着几个壮汉把箱子抬进船舱里,待船要开拔之际。 苏琳喊了一声:“苏晚,你回了柳州,替我给祖母带句话,就说我祝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苏晚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船启动了,带着她,慢慢的远离渡口,远离繁华的上京。 她忽然之间挥了挥手,眉毛高高的扬起,大声喊道:“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太想我了。” 丝毫不畏惧苏琳那阴森的眼神。 下次再回上京,可就不是今时今日这番景象了。 她会带上祖母,把苏琳的人生搅的地动山摇。 远在柳州的苏家,已经提前收到了苏琳的来信。 苏老太太和心腹赵嬷嬷一边看鱼缸里养的两条小金鱼,一边说话。 “这太突然了,怎么就突然之间要把晚娘赶回来。” “关键信上也没说是为什么,真是奇怪。” 赵嬷嬷猜想:“老太太,会不会是晚小姐已经与陆家二郎有了首尾,大小姐吃醋了,这才把晚小姐给赶了回来。” “不会,如果晚娘已经与陆二有了关系,陆家怎么可能不给个名分就让她稀里糊涂的走。” 苏老太太叹息一声,又笑了:“反正晚娘马上就到了,回头问问她吧。” 赵嬷嬷提醒老太太:“晚娘心里指不定记恨老太太呢,她的话不可全信。” 苏老太太点头:“我心里有数。” 摸约下午时分,苏晚一行人到了苏府。 头一件事,就是来给祖母请安。 苏晚还带上了整理好的册子,以及那十几抬箱子,老老实实跪在老太太跟前,眼泪说来就来。 “祖母,孙女在外,想你的很。祖母身子可都安好?夜里可还时常小起?” 一番熨帖人心的话,叫苏老太太听的极为舒坦。 “都好,都好。” “祖母,这次孙女回来,可就不打算离开您身边了,孙女要守着祖母过了。” 她高高的举起册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孙女去上京城前,祖母给的那些嫁妆,孙女原封没动,都登记在册了,一个都没少,还有之前,从您那里拿走的首饰,也是一件没碰。” “现在东西,都在院子里,请祖母过目。” 苏老太太和赵嬷嬷对视一眼。 二人都没想到苏晚竟然会如此的乖巧。 老太太一句话没说,就主动把东西还了回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善呢。 这一招完璧归赵,给老太太整不会了。 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后,扶起苏晚。 “傻孩子,这是祖母给你的,怎么能再要回来。” “好祖母,那你就当这是孙女孝敬您的。” 象征性推辞了两下,赵嬷嬷就收了册子和箱子。 “祖母,我另外还要去爹爹和娘亲那里请安,等会再来陪您说话。” 望着苏晚远去的背影,老太太赶紧让赵嬷嬷清点箱子里头的东西。 发现除了少了两百两的碎银子,其余的一样没少。 “这晚小姐对老太太,还这是仁孝啊,老太太没白养她,她心里是惦记着那份养大的恩情的。” 赵嬷嬷一脸喜色,“恭喜老太太,这晚小姐如此这般孝顺,老太太叫她做什么她岂有不从的道理。” 第36章 所有人,都是她掌中之物 苏老太太也发出会心一笑。 “当初抱养她,也只是拿她当个攀高枝的工具人,谁能想到她这般有孝心。” 赵嬷嬷拍马屁:“那都要多亏了老太太眼光高深,打小就请先生教晚小姐读书认字,这人啊,读了书,才知道什么叫仁孝忠义。” 苏晚给苏父苏母请过安后,就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在上京城都做了什么。 苏晚实话实说,说了自己在陆府如何与陆嘉玉交好的事,还说了很多听来的八卦。 老太太要听的不是这个,急的问她:“不是叫你去和陆二重拾旧缘吗,你姐姐就没有安排你与陆二同处一室?” 苏晚就是要老太太主动提这个,眼泪当即就滚珠一样落下。 “姐夫对我是有心的,只是姐姐她太爱姐夫,总是防备着我,不许我接近姐夫,后来姐夫搬到我隔壁去住后,她更加坐不住,直接把我赶回来了。” “这傻丫头,你是去帮她的,又不是去抢她夫君的,她作为正妻,怎么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老太太有些生气了。 苏晚没有添油加醋说苏琳的不好,只是实话实说,这样不论事后怎么调查盘问,都找不出她的纰漏。 “好孩子,祖母这就去信问问琳琳,你且安心待着。” “嗯,晚儿都听祖母的,祖母您口渴了没,晚儿亲自去炖了梨汁水,还温热着呢,您喝两口?” 回到苏家后,苏晚化身小天使,天天围着祖母转悠。 伺候她吃喝,谁看了不夸她孝顺啊。 老太太也乐呵见苏晚这般奉承她。 信,接连去了好几封,只是苏琳都不曾给过回信。 不曾想半个月后,没等来回信,却等来了刘嬷嬷。 刘嬷嬷是苏琳的主心骨,苏琳轻易离不开她。 她大老远的回来柳州,还带来了一个让老太太生气的消息。 “老太太,您救救大小姐吧。” 刘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陈姨娘,她有孕了。” 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像下雨天。 “之前我让晚娘去上京,为的就是牵扯住陈姨娘,陈姨娘不是一般的妾室,她同时还是周氏的远房亲戚。 现如今她怀了孕,若是琳琳始终无所出,陆家就能光明正大休了琳琳,直接扶正陈姨娘。” 刘嬷嬷哭道:“大小姐天天喝药调养身子,可就是一直没个动静,而来近来陆家少爷也不常来大小姐屋里,总是喜欢去陈姨娘那里歇着。” “眼下陈姨娘有了身孕,大小姐备受打击,卧病不起了。” 苏老太太这才急了:“琳琳病着,你不在她身边伺候,怎么还回柳州了?” 刘嬷嬷咬咬牙,磕了几个头:“老太太,有件事,老奴一定要弄个明白,不然死不瞑目。” 苏老太太叫赵嬷嬷关紧门窗,不许旁人偷听。 这才脸色凝重的看着刘嬷嬷点头:“你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刘嬷嬷难以启齿的开口说道:“当初大小姐出嫁,您给添了五箱价值连城的金器嫁妆,前阵子,老奴与大小姐心血来潮,清点了嫁妆箱子,结果发现……那五箱金器,都是黄铜做的。” 苏老太太哧的一下站了起来,浑浊的老眼迸射出一抹血光。 “你说什么?” “假的?”随后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刘嬷嬷问道:“你来问我,难道是疑心我添的嫁妆是假货?” 刘嬷嬷赶忙摇头:“不不不,老奴怎么会疑心老太太呢,老太太的心,老奴是知道的,只是大小姐,她一时想不开,对老太太产生了一丝误会,老奴是怕这个误会越来越大,大到将来酿成悲剧,这才主动回柳州跟老太太讲清楚的。” 苏老太太听见苏琳疑心她,顿时心头一凉,身子歪歪斜斜的栽了下去,幸亏赵嬷嬷眼疾手快,伸手给扶住了。 “难怪老太太去上京的信,大小姐一封不回,竟然是疑心咱们老太太送假金器!” 赵嬷嬷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所以晚小姐被匆忙赶回来,也是因为大小姐对老太太有疑心?” 赵嬷嬷还想骂几句,却被老太太给呵斥住了。 “刘嬷嬷,你在苏府这些年,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给琳琳假金器充当嫁妆呢,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刘嬷嬷急切的磕头,嘴里说道:“老奴知道老太太疼大小姐,老太太当初给的肯定是真金的,至于那些金器为何会变成黄铜,唯今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陆家有人偷偷替换了金器,老太太,能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掌家的主母周氏。” “那周氏手里攥着掌家权不给大小姐,另外安插自己的远房亲戚做贵妾,还偷大小姐的嫁妆,这样的人家,咱们大小姐那样的性情,可要如何活下去呀。 求老太太救命啊!” 刘嬷嬷已然哭的泣不成声,“谁能想到陆家二郎陆家三小姐,那般好的性情,竟然有那样一个生母。如果那陈姨娘生下男孩,周氏还不知道要怎么谋害我们大小姐呢。” 苏老太太背后一凉:“那陆家的周氏当初看着也是个实诚人,怎么会这么贪婪,连儿媳的嫁妆都敢贪。” 刘嬷嬷继续哭道:“岂止呀,周氏还得罪了开钱庄的梁家,闹出了大笑话,总之,周氏是个黑心肝。” 苏老太太突然开口:“指不定琳琳一直怀不上,就是周氏在搞鬼,没想到这陆家水这么深。” 刘嬷嬷扒住老太太的裤脚:“老太太您仁善,救救咱们大小姐吧,老爷夫人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方才老奴去求夫人,夫人竟然说不如直接和离。 天爷,这要是与陆二郎和离了,大小姐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呀。” “我苏家的女儿怎么能和离!” 苏老太太立马否决了,思量片刻,下了决定。 安抚刘嬷嬷:“你先歇下,明天我和你一道返回上京。” 刘嬷嬷有些错愕:“是不是先问问大小姐的意思,叫她先准备准备,在陆府打扫出一个院落让老太太住下。” “不用问,我这次去上京,不住在陆府。” 苏老太太摆手:“我在上京有个小院子,可以在那里住下,不会叨扰陆家人的。” 说完对赵嬷嬷使个眼色:“你去知会晚娘一声,叫她明天和我一块出发去上京。” 回来柳州不到一个月,苏晚就又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瞧,这一步步的,都在她的计划中。 第37章 梁尘,你偷偷摸摸到我房间里,想做什么 金桃和残烟提到坐船就犯恶心。 苏老太太也有些晕船,所以船上一直熬着汤水,两个丫鬟也蹭老太太的汤水喝,一路上,就慢慢的撑着。 “祖母,喝点苹果醋吧。” 苏晚在祖母跟前扮演二十四小时孝女。 “这加了苹果水的醋喝着味道也怪。”老太太抱怨了一句,还是捏着鼻子喝下了。 难喝,但是管用啊,喝下去后,胃里就不会再翻江倒海了。 船开的慢,苏晚也趁此可以欣赏河上的美景。 夜色苍凉,其他人都在舱内睡着了。 她抱着膝盖,蹲坐在甲板上,望着河面倒映着的那轮明月。 水声哗哗,河风轻轻,她仰面迎合这清爽的风,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晚娘,是我啊。” 另一条船静悄悄的停靠在她附近。 苏晚抬眸看向对面船只的甲板,那儿站立着一道人影。 风把他的锦袍吹的猎猎作响,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晚风和夜色下,是那般的温柔。 “粱尘?” 缘分真是巧妙。 梁尘被阿娘遣回江南办事,带了满满一艘香料玉器正要折返上京,却正好遇见了同样回京的苏晚。 粱尘欣喜若狂,还想借机与苏晚聊几句,苏晚却是扭头不理他。 这个家伙害的嘉玉名声扫地,苏晚现在有点讨厌他。 接下来的几天,梁尘的船一直左右不离的跟在她们后面。 苏老太太还以为他是要谋财害命,让船夫加快速度,赶快走。 十天后,船只终于抵达上京城的渡口。 苏琳接了消息,早早的就等在渡口了。 纵然疑心祖母给她假金器,但苏琳也没想着要先撕破脸,还是装样子来了。 但是装出来的热情到底是有几分敷衍。 苏老太太那个人精岂能看不破,当即心里就不痛快了,言语也带了一丝犀利。 “祖母,孙女已经在陆府为您打扫好院落了,您拎着包裹即刻就可入住。 只是,那间院落不大,祖母一个人住着倒是宽敞,可若是带上苏晚一块,那就有点拥簇了。” 苏老太太笑道:“不用,我早在信里就说了,我不住在陆府。” 苏琳勉强撑起一个笑:“祖母您这话说的有点置气了,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吧。” “我在上京城有院子,我住我自己的院子不行吗?” 苏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苏琳:“琳琳,你小瞧咱们苏家了,我这把老骨头喜欢住在自己家里,住别人家里,总归是要看别人眼色的。” 苏琳的面子有点怪不住,可随后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祖母,您在上京也有房产?那当初我嫁人的时候……” 她千里迢迢嫁到上京,祖母在上京的房产为何不一块陪嫁给她。 但是这话她只说了一半,她看到了刘嬷嬷在拼命对她使眼色。 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太贪婪了。 苏琳乖乖的闭了嘴,态度极其不友好的看向了苏晚。 “祖母,您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还带上一个拖油瓶。” “苏晚在陆府,成天就给我惹麻烦。” 苏老太太没出声,眼睛半闭半睁:“我乏了。” 苏琳讨好的搀扶着祖母的胳膊:“孙女早就备好了马车,祖母请上车。” 苏晚被挤到另一辆马车上,没能和祖母坐在一块。 她撩起车帘,发现有人在追踪她们。 不用猜,那是粱尘派来的人。 放下帘子,苏晚问金桃。 “那个土黄色的木匣子带着没,你翻一下。” 行囊就几个包裹,金桃找了一会,递过去一个木匣子。 打开一看,梁尘送给她的羊脂玉茉莉小簪,还有玉扳指,珍珠项链都安静的躺在里面。 这三样东西,拿在手里是烫手的山芋。 她倒是不怕粱尘污蔑她偷东西,她怕梁尘的阿娘。 他阿娘白氏凭一己之力把陆家弄的灰头土脸的,不提防都不行。 苏老太太购置的房产不大,但也不算小。 三进三出的院子,就坐落于一个花鸟市场旁边的胡同里。 环境还算清幽,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城能拥有这么一座宅院,也算是小有家资了。 老太太早前就找人清理好了卫生,几个人直接拎包入住。 送走苏琳和刘嬷嬷后,苏老太太叫上心腹赵嬷嬷。 “明天去人牙子那里买两个机灵的小丫鬟,再买两个烧火做饭的婆子。” “是。”赵嬷嬷笑眯眯的应下了,走过来揉老太太的肩膀。 “大小姐自打嫁了人后,这心就不怎么向着苏家了。” 赵嬷嬷迟疑着说道:“当大小姐知道您在上京城还有房产时,她的神色可不太好看。” 苏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她是觉得我应该把这房子的地契一并给了她做嫁妆!” 赵嬷嬷的手顿了下,跟着说道:“当初那五箱金器,比这房子要值钱多了……” “别提那些金器了!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嫁妆都看不好,反倒来怀疑娘家人!” 苏老太太气的拍桌子。 “我这回来上京,先给她三个月的机会,她要是肯听我的话, 我就帮她,她要是嫉恨我,那就别怪我不念及亲情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 苏老太太看了一眼隔壁,“我有两个孙女,苏琳若是调养不好,那就指望另一个,晚娘更加漂亮,还听话,就是不嫁给陆家二郎,凭她的姿色,送给权贵之家做妾,难道会没人要?” 隔壁的苏晚沐浴完后,迟迟没睡,衣裳穿戴整齐。 等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悄闪了进来,直接摸向了她的房间。 人影先冲着床榻而去。 “粱尘,偷偷摸摸的,你是想做梁上君子吗?” 苏晚从后面拍他肩膀。 粱尘半夜偷摸爬人家姑娘房的事干多了,一点也不心虚,借着月色看清了苏晚的脸,惊喜的笑道:“晚娘,你在等我吗?” “好些日子没见,我想你想的很。” “少说肉麻的话,我问你,嘉玉的事你参与了多少,你可知道,你阿娘到处说嘉玉偷了你家的金步摇,害的嘉玉沦为京城笑柄。 嘉玉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把人的尊严和脸面这般踩在脚底下,你可曾想过,万一嘉玉受不住指点,出了什么意外,一条人命,你可赔的起。” 连番炮击让粱尘无言以对,他已经从丫鬟口中知道了一切。 也曾找阿娘对峙过,可是阿娘生他养他,他又能怎么办。 “好晚娘,我粱尘绝不是那种污蔑人清白的伪君子。 当初阿娘叫我送步摇, 我以为这是个寻常的送礼环节,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偏巧那时候我被赶去了金陵办事,这才刚回来,就与你碰上了。” 梁尘拉住了苏晚的手,一脸诚恳的保证:“你放心,我明天就会澄清没有偷东西的事,那是个误会,我会还嘉玉一个清白的。” “小偷的标签已经被打上了,你现在才澄清,晚了。” 不过苏晚还是对梁尘的人品表示了肯定:“当然,你若肯澄清,还嘉玉一个清白,即便别人不愿意听,可至少会让嘉玉心里好受些。” “晚娘,那我的澄清,会让你开心一些吗?” 他的眼睛与柔柔的月色融为一体:“我必须要向你坦白,我肯替嘉玉澄清,不是我人品贵重,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想讨好你,我想要你开心。” 梁尘这家伙不愧是花中君子,顶着一张英俊的脸庞,自带富家子弟的光环,这般低声下气的向她说好话。 苏晚一时间也被他所言所行感动了。 第38章 不论姐夫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朦胧温柔的月色和粱尘,苏晚都很喜欢。 她反手握住粱尘的手。 郎君的手比女郎的宽厚,她的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感知他的体温。 “粱尘,我好希望自己出身名门。” “我好希望自己有了不得的身世。” “但我不是,我出身普通,只是个小官之女。” 梁尘的眼里蕴藏着月的温柔,水的柔情,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心融化掉。 “所以呢?我不在乎你的家世。” “我的船追了你三天三夜,我发现你喜欢看落日,喜欢看海鸟,喜欢看天空。 你看那些美景的时候,神情是那么落寞,整个人像一团云,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那样的你,都想把你抓在手心里。” 他的款款深情,放到其他女郎身上,早就招架不住。 可苏晚的心硬的像块大石头,她的心不会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变软。 感情可以处出来,她若是点头,与梁尘开始一段恋情,她有自信能让他记着她的好,也有野心能得他很长时间的宠爱。 可她不愿意做妾啊。 梁尘有万般的好,却不是她的最优选。 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点头做他的妾室,放下部分野心,只图谋富贵安稳。 此时粱尘的告白,弥足珍贵,这样好的月景也是难得一见,即便以后两人不在一起,以后回想起今日的情景,能够会心一笑,也是不留遗憾了。 狩猎权贵,艰难重重,苏晚向来喜欢给自己找好退路。 她悄悄打开木匣子,只拿了玉扳指。 细嫩的手抓着他,把那玉扳指戴在了粱尘的大拇指上。 “尘哥哥。”声儿不似先前冷淡,反而带了一丝甜甜的软味。 “这扳指本就是男子戴的东西,我拿着用不到,你收回去,至于那支茉莉小簪和珍珠项链,我留着。” “以后山长水远,之后会怎么样,就交给时间。” “晚娘,那你和我?”梁尘逼近一步,“我还有机会,是吗?” 苏晚微笑不语,推着他,叫他走。 “晚娘,你给我个准话。” 苏晚摸了摸他的玉扳指,“只要扳指不碎,咱们就有以后。” 留给他无限的遐想。 梁尘笑的一派纯然:“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玉扳指的。” 踏着月色而来,借着月色而去。 只是粱尘走的时候,被起来小解的赵嬷嬷看到了,受了惊吓,隔天就给老太太告状,说是有小偷光顾,所以老太太又找人牙子买了个看门的大爷。 她们这群苏家人远来是客,隔天就收到了陆府的请帖,请她们去府上做客吃饭。 苏晚寸步不离的跟着祖母。 上门的礼物,都由祖母预备,她带着金桃残烟,只需要吃饭喝水微笑,剩下的就是看戏。 许久不见的陈静安说是有了身孕,但是月份小,从身形上还看不出来。 苏晚恭喜她,她却反过来感谢苏晚。 “多亏妹妹的那封辞别信,自从陆郎看了那封信,再也没踏进夫人的房中,我饱受雨露,这才有了身孕,这一切,都是托了妹妹的福。” 苏晚留给陆归舟的那封信,写的言辞恳切,肉麻至极。 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添油加醋的编排姐姐对自己有多不好,只是每一个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当年与他的婚事,是姐姐搞鬼抢走的。 然后就是夸赞姐夫如何翩翩君子,如何温润似玉。 在陆归舟看来,这哪里是辞别信,分明是告白信。 他把信收藏起来,日夜翻覆的拿出来看。 苦候一个多月,终于又把苏晚给盼来了。 得知苏老太太带着苏晚上陆府做客,他立刻从户部请假,急急的赶赴家中。 “晚妹。” 宴席上,陆归舟难掩激动之色。 “先前你走的太匆忙了,怎么都没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嘉玉想你想的哭了好几宿。” 祖母还在场,苏晚更要表现出和姐夫亲亲热热的模样。 水汪汪的眼睛立即看向了陆归舟。 “怪我自己,是我惹姐姐生气,才会被赶走的,这一次能回来,也是仰仗了祖母的照拂。姐夫,这就是我祖母,祖母最会做米糕了,我之前给你们做的米糕,就是祖母教我做的。” 陆归舟早已和苏老太太行过礼,微微一笑,再次朝老太太行了一礼。 苏老太太很满意他的仪态。 “陆家二郎,温润君子,真是名副其实。晚丫头可是成天在我耳边夸你这个姐夫呢。” 陆归舟羞涩一笑:“过奖了。” 苏老太太的手,轻轻在苏晚背后拍了拍,意有所指的说道:“听说二郎曾在国子监的张祭酒张大人名下读过书,是张大人的得意门生,可巧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马上也要来上京求学。 我想他去国子监读书,可那儿门槛高不说,还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去。 就是不知道考试难不难呀。” 老太太算是问对人了,陆归舟正是张祭酒的得意门生,连忙说:“考试并不难,只要是中了秀才的,苦读几天书,一般都能通过考试,只是国子监是以排名录取生源的,每年只录取前七十名。” 老太太追问:“若是有人举荐呢?听说只要有人肯举荐,就可以直接入读国子监。” 陆归舟还没回话,周氏便横插一脚,插了进来。 “二郎,你父亲找你过去说话,你去书房寻你父亲去。” 这就把陆归舟打发走了,皮笑肉不笑的和老太太周旋。 苏晚算是看明白了,苏老太太来上京,一为苏琳,二为苏晃。 苏晃是苏家唯一的嫡子,这个弟弟不学无术,那秀才功名是买来的,肚子里半点墨水都没有,只会溜鸡逗狗,搂着花楼姑娘唱曲。 这么不成器的人,老太太还劳心费力的想把他弄进国子监。 真是白费力气。 苏老太太暗暗拽住了苏晚,小声叮嘱她:“你去找你姐夫,求他写封推荐信。” 苏晚从不拒绝老太太的命令,温顺的点头:“是,祖母,这推荐信是要给阿弟的吧。” “对,你阿弟近来学习还算用功,将来他有了出息,你也能跟着沾光,你可要帮帮你弟弟。” 越过祖母的肩膀,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姐姐。 苏晚莞尔一笑:“好的,我这就去求姐夫,不论姐夫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 穿过人群,朝姐姐那边看了一眼。 姐姐脸上抹了厚重的白粉,强撑着当家主母的款,看起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晚不介意再往姐姐心窝上插几刀,她要让苏琳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第39章 晚妹,我要娶你做平妻 “姐夫。” 苏晚快步追上陆归舟,在一处僻静的长廊喊住了人。 陆归舟心念一动,放缓脚步,等她追上来。 “方才好多人在不方便问,我想问问嘉玉现在怎么样了,今天也没见到她。” 开口询问陆嘉玉是最不失稳妥的切入点,可以毫无痕迹的拉近他们的距离。 “嘉玉的情况很不好,自你走后,她就没出过门,成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是画画就是发呆。” “现在你回来了,可以多去找她玩,帮帮她。” “我这次回来,可能就不会走了,我会陪着嘉玉的。” 苏晚故意用手去抓自己的胳膊,还连着抓了几下,害羞的同姐夫道歉。 “对不起,这儿蚊虫太多。” 陆归舟望着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那是他儿时用过的小房间,里面还有过去他用过的旧物。 “前面的房间有药草膏,可以驱蚊去痒,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房间虽小,却很干净,周氏命人每隔五天都来清理一次。 陆归舟凭借记忆,很快就找出了药草膏,正要直接送给苏晚,却看到苏晚撩起了袖口,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的瓷肌。 她身骄肉贵,一番抓挠,胳膊就出现了几块红痕。 “姐夫,你能帮我涂吗?” 陆归舟的眼睛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看着她胳膊上刺眼的红,于心不忍,但是却又心猿意马,忍不住幻想,若是她全身都被抓挠一遍,会不会也会出现这样的红痕。 “我自己够不到这里。” 苏晚羞涩的解释,“姐夫觉得不方便嚒?” 陆归舟的喉结滚动了几番:“方便,你是我妻妹,我是你姐夫,我应当照顾好你。” 两人一同坐下,陆归舟的手有点抖,忐忑的握住了妻妹的胳膊,检查了一遍。 “好在没抓伤皮肤,抹一点药膏就好了。” “姐夫,你快些。”苏晚的睫毛颤抖的厉害,似乎也是羞涩极了,声音也抖:“我胳膊痒的厉害。” 陆归舟挖出一点药膏,涂抹在红痕上,慢慢的揉。 可是苏晚却咬着唇,发出暧昧的声音,陆归舟的动作越来越粗鲁,到最后,五根手指都游离在她的胳膊上,贪婪的索取。 而妻妹却瞪着一双清纯无辜的双眸感谢陆归舟。 “多谢姐夫,你帮我抓痒,我舒服了很多。” 妻妹是未出阁的阁中小姐,什么都不懂,若她懂,一定明白自己在占她的便宜。 陆归舟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 妻妹。 晚妹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妻妹呢。 妻妹不在的这段时间,陈静安穿着打扮的越发的像她。 陆归舟每日去陈静安屋里,抱的是陈静安,想的却是妻妹。 这样好的妻妹,为什么不能做他的妻子。 他和她本来就有婚约在身。 是琳娘破坏了他们的婚事。 若是能把琳娘休了,重新娶晚妹为妻…… 疯狂的想法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陆归舟的眼睛生了火一样,低头去看妻妹,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寸不被点燃。 妻妹身上那层薄薄的春衫是那么脆弱,只要他轻轻一撕,就能把遮体的衣物全部撕开。 衣物之下,掩盖的是什么样的娇躯? 他尽情的畅想着,暴涨的欲念也在叫嚣着。 他一把攥住妻妹的胳膊,用力之大,让苏晚吃痛抱怨了一句。 “好痛。” 苏晚的娇嗔非但没能唤回陆归舟的理智,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他垂眸看向妻妹。 “晚妹,我好后悔,若我当初执意娶你,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现在想问你一句,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情分?” “我,”苏晚闭上了眼睛,声音清润的像山间的泉水,“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你是我姐夫,我们没有以后了。” 经典的钓鱼语录,苏晚可谓是信手拈来。 她知道如何撩拨男人,也懂得如何挽留男人。 不回答不主动不拒绝,坚持三不原则,只要男人对她心存幻想,她就能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陆归舟听了这话果然眼前一亮,觉得有戏。 趁势握住苏晚的手:“不迟,一切还来得及。就在刚刚我下了决心,我要娶你为平妻。” 苏晚心里冷笑。 平妻?说的轻松,陆归舟就算是以死相逼,周氏都不会同意的。 既然知道这件事成不了,她口头上给陆归舟一点甜头也没什么。 苏晚羞涩的垂眸一笑,像是被这番话感动到了:“姐夫,你当真愿意娶我做平妻?若是当真,晚娘这辈子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陆归舟激动道:“我对你的喜欢自然是真心实意的,我这就去求娘亲,一定叫她点头。” 苏晚仰脸,用迷离的眼神望着陆归舟:“姐夫,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我家中有个爱读书的阿弟,他想去国子监,姐夫可否帮我阿弟出一封推荐信呢。” 陆归舟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没问题,张祭酒是我的恩师,我这就写一封信送到张府。” 两人亲亲密密的说了一会话,苏晚拿着药草膏回到祖母身边。 她附耳说了一句:“祖母,事成了。” 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绯红,眼含春水,一副刚刚与人亲密过的样子,心里大吃一惊,连忙告辞。 在回程的马车上,老太太质问苏晚:“你和你姐夫有过首尾了?” “祖母,您怎么这般说孙女。”苏晚撒娇,“我胳膊被蚊虫叮咬了,姐夫帮我揉了点药膏。” 苏老太太放软了语调,拉着苏晚的手哄她:“祖母又没怪你,你帮你阿弟要到了推荐信,祖母疼你还来不及呢,祖母是怕你姐夫用推荐信要挟你。” 苏晚这才轻轻的说出了陆归舟的要挟。 “姐夫确实对我另有想法,他要娶我做平妻。” 苏老太太还以为陆二郎会纳苏晚为贵妾,万万没想到是做平妻。 可是如此一来,苏晚不就和苏琳平起平坐了! 一个庶女,怎能和她嫡亲的孙女一样呢! 苏老太太内心极度不满,却哄苏晚:“陆家二郎有心了,他是个好郎君,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咱们先等等看,等陆家的消息。” 然而一回到小宅院,就立刻派赵嬷嬷亲自去通知了苏琳。 老太太从始至终,都没把苏晚当成自家人,在她心里,只有嫡亲的孙女才是自家人。 苏晚有陆归舟的宠就算了,怎么还敢要平妻的名分! 老太太不允许苏晚在名分上超过苏琳。 赵嬷嬷鬼鬼祟祟的身影,苏晚已经看到了,也猜到了老太太的心思,她哼了一声,一头倒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玉牌反复欣赏。 玉牌是陈三给她的,陈三叫她去雪微居,拖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陈三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按理说,陈三应该满上京追踪她的消息了,她骤然现身,一定瞒不过陈三的眼线。 那怎么到现在了,陈三也不来找她呢! 这天夜里,因为陈三的原因,苏晚失眠了。 第40章 陈三,你的眼神冷的像刀子 “小姐,你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在看什么呢?” 金桃觉得自家小姐今天好奇怪,一直对着梳妆镜看来看去。 苏晚转过身去:“金桃,你看我眼睛下面,是不是有眼纹?” 金桃凑近,看的很认真很仔细:“没有呀,小姐的眼睛很漂亮,没有什么纹路。” “可我昨天晚上浪费了一个黄金睡眠期!” 该死的古代又没有美容院高昂的保养机器。 她真的害怕自己生出一道皱纹! “可婢子觉得小姐昨天夜里睡的挺安稳的,小姐的状态也很好。” “今早厨房做的什么?” 苏晚突然换了个话题。 “银耳燕麦粥吧。” 苏晚立即放下镜子,去苏老太太屋里请安,顺带蹭饭吃。 银耳是大朵的雪丝银耳,胶原蛋白多,苏晚挑着吃了两碗。 “祖母,咱们今天还去陆府吗?” 苏老太太笑道:“咱们在上京又没有其他亲戚,只有陆府的琳琳是至亲,自然要去看她。” “那祖母怎么不直接搬到陆府住,那样也方便,主要是孙女怕祖母来回颠簸,身子骨受不住。” 苏老太太这才板起了脸,认真严肃的说道:“昨天去陆府,你也见识到了周氏的嘴脸,她面善心黑,昨儿我不过想托陆二郎帮你阿弟写封推荐信,那周氏就立刻上前打断我的话。 我若是真住到她府上,她还不知道要如何给我甩脸色呢。 幸好祖母有你,你要多多在陆二郎身边多周旋,替你阿弟拿下去国子监的推荐信。” “事情若是办的好,祖母有赏。” 苏晚为难的摇摇头:“孙女不要祖母破费。 只是周氏太过分了,先前孙女去陆府暂住的时候,她就明里暗里嫌弃孙女穷酸。 她对我一个小辈那般也便罢了,怎么对祖母还是这副嘴脸呢。 她是嫌弃咱们苏家够不上他们陆家嚒,可是苏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咱们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穷亲戚。” 这话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这么大年纪的人,脸皮厚,但是心眼子却小。 周氏昨天那副嘴脸,真真的把她的老脸都抽疼了。 当即叫来赵嬷嬷:“支点银子,去找上京城的好裁缝,给我和晚娘多做几套衣裳。” “晚娘的裙子要用最时兴的料子,再打几套首饰。” “我要让周氏看看,咱们苏家的家底可是一点都不比她陆家薄。” 苏晚蹭了顿饭不说,还白得了新衣裳和首饰,高高兴兴的陪着祖母去了陆府。 一入陆府,她就去找陆嘉玉玩了。 嘉玉圆润的脸颊瘦削了不少,见着苏晚,拉着她手不肯放。 “瘦成这样也不错。”苏晚瞧了她好几眼:“省衣裳料子了。” 陆嘉玉笑了:“晚姐姐,你还开我的玩笑!我都快活不成了。” “梁尘不是已经到处给你洗白了嚒,这点小事,没什么人在意的,是你自己多想了。” 苏晚想起雪微居附近有山有水有园林,风景优美,是个相当适合散心的地方,为不经意的偶遇陈三,她便劝嘉玉去附近散心。 嘉玉叫仆从套了马车,去雪微居附近看水。 以雪微居这片园林为中心蔓延,周围都是好山好水好景。 “晚姐姐,你知道雪微居吗?” 嘉玉和苏晚说起了雪微居的传说,“这周围的景虽然可以免费观看,但到了傍晚时分,这儿方圆三公里就禁止闲人踏入。 只有持有对应玉牌的人准许入内。 听我娘说,能进来这里玩的,都是上京城惹不起的权贵公子哥们。” 苏晚拉着嘉玉一共在附近转悠了四天,愣是一次都没偶遇到陈三。 第五天的时候,嘉玉终于发出了抗议。 “晚姐姐,雪微居前面的那条马路,都快被你踏平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苏晚有些垂头丧气:“你推荐个地方。” “咱们去同心楼听戏吧。”陆嘉玉神神秘秘的掏出两张戏剧票,“这是梁尘送来的,特意嘱咐我要带上你一块去听。” 苏晚惊讶:“你又敢要梁尘的东西了?不怕再一次被污蔑成小偷?” 陆嘉玉咧嘴一笑:“反正已经做了一次小偷,也不怕做第二次了,他敢送,我就敢收。” “佩服。”苏晚满意的点头,诚心诚意的夸她:“你成长了,这样做才是对的,做人做事脸皮要厚,被人骂两句算什么。” 前世苏晚曾经被全网黑,被刷词条被骂滚出娱乐圈呢,结果她还不是凭借实力混出来了。 两人欢欢喜喜的去同心楼。 同心楼是上京城最负盛名的剧楼,有两个台柱子,一个叫鹤咏梅,是唱黄梅戏的,另个一叫春山尽,是唱昆曲的。 梁尘送来的两张票,就是春山尽的戏票。 两大台柱子但凡出场,都是一票难求,梁尘巴巴的送给嘉玉两张票,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苏晚。 两人进了二楼的包厢,果然看见早已等候在此的梁尘。 “嘉玉妹妹,晚娘。” 梁尘起身迎她们,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嘉玉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而苏晚却从始至终没有真正买过他的账,因而三人凑在一块,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还是梁尘首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叫来两个果盘,还亲自给她俩剥了橘子。 “一会等春山尽唱完了曲,我带你们去后台找他玩。” 苏晚对春山尽没兴趣,嘉玉却很对这个名角很向往,再次看向梁尘的眼睛里又开始冒小星星了。 春山尽唱的是游园惊梦,曲调缠绵婉转,虽然听不大懂,但那种调调确实很抓耳。 嘉玉全身心都投入到舞台上了,没留意到梁尘的脚时不时的碰一下苏晚的脚尖。 苏晚也时不时的伸手去抓一抓他的手心。 今天这戏,台上在演,台下也在演。 台上的春山尽唱到尽情处时眸中泪花闪闪,台下的苏晚为了勾住梁尘,也是煞费苦心,一双眼睛,钩子似的来回看他。 “好!” 剧楼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嘉玉也是一蹦三尺高,手掌都拍的通红。 但苏晚却轻轻哼了一声,梁尘掰了一瓣橘子,趁嘉玉不留神,快速的送到她嘴边。 苏晚樱唇一张,把橘子吃进去了,舌尖若有似无的扫过梁尘的指尖。 二人相视一笑。 “今天春老板的声儿前面吊的有点高,最后那段都没接住。” 如雷的掌声中,有人冷冷的提出了质疑。 “遥山,这春老板是你捧红的吧,这才不到两年,嗓子怎么就废了,你不会是天天在榻上欺负人家,把人家嗓子给毁了吧。” “张回,你狗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象牙来!” 二楼的包厢里,张回和蒋遥山针尖对麦芒,快吵起来了。 张回冷笑:“怎么,我有说错?难道不是春老板天天晚上伺候你,来不及养护嗓子。” 蒋遥山才娶了正妻,正妻是大学士家的嫡女,最重名声,他玩戏子,此前是放在明面上,后来就摆在地下了。 “张回,你血口喷人,我婚后压根就没找过春老板。” 他们两人吵的厉害,角落里的陈落生却不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对面。 台上的春山尽唱的再婉转多情,也不及对面女郎那盈盈水眸半分。 女郎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陈落生咬牙蹦出几个字:“吵够了没,还听不听戏了!” 其他几人都弄不清楚状况,张回嗤笑道:“陈三,谁招你惹你了呀,别气,回头把春老板打包送你床上,给你消消火。” 陈落生的眼神冷的像刀子:“滚!我可从来不玩男人!” 眼神一转,看到对面的苏晚仰脸微笑的看着对面的郎君,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额头青筋隐隐的爆出。 第41章 修罗场达人梁尘 “对面那人是谁,有认识的吗?” 压抑了怒气很久,陈落生才重新回到包厢的角落里。 蒋遥山看向对面,晃了晃扇子:“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金陵梁家的嫡子梁尘。” 张回笑骂他:“你还认得江南那边的人?” 蒋遥山瞪他:“江南那边我认识的不多,但恰好知道这个梁尘,因为他前天才去了怀宁候府,赶上那天我碰巧和周寒江下棋。 是周寒江亲自对我说的,今日安排金陵梁家的公子与他妹妹相亲。” 上京城顶级权贵子弟间,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家境情况。 张回有些吃惊:“啊,你说玉然妹妹在和梁尘相亲?消息瞒的真死,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 蒋遥山立刻摆手:“才见过一面,成不成的还不知道呢,寒江嘱咐我千万别说出去,你们可别出卖我啊,出了门就把嘴巴堵死,别乱说。” 陈落生垂眸:“金陵梁家倒是有所耳闻,江南首富,说家里洗脸的盆都是金子做的。” 蒋遥山笑:“虽然传闻不一定为真,但梁家有钱绝对是真的,趁今天这个机会,咱们去结交一番,如何?” 陈落生不耐烦:“等他娶了周玉然,还怕没有结交的机会,现在跑过去,倒显得咱们上赶着似的,怎么你家里缺那点金子嚒!” 蒋遥山脸面有点怪不住:“我又没贪他家的金子,这不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嚒,梁家在江南那一片还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这里是上京,不是江南。” 陈落生斜了蒋遥山一眼:“梁家纵是有金山银山,在权利面前,也不过就是过眼云烟。” “不过,”话锋一转,陈落生从冰冷的眼神里挤出一丝笑,“倒是可以给他包厢里送壶茶水聊表心意。” 他唤来同心楼的小厮,与小厮耳语几句,随手又赏了小厮一把碎银子。 小厮屁颠屁颠的回到茶水间,拎了一壶凉水,送到了梁尘所在的包厢里。 梁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倒了一杯,发现是凉的,喝了一口,隐隐还有沙子,顿时一口吐了出去。 “呸!这是谁要找本公子的晦气!” 撩起帘子去找那小厮,可小厮早一溜烟的不见了,气的梁尘破口大骂。 苏晚转过身,细心的问他怎么回事。 “没事,是有人送错了茶水。” 梁尘在美人面前,是绝对不会黑脸的,当做没事人一样,又给她切了一片蜜瓜,用竹签插着,送到她嘴边。 苏晚却朝陆嘉玉那儿看了一眼,发现嘉玉的注意力还在戏台上,这才大着胆子一口吞下送到嘴边的蜜瓜。 “真甜。” 两人这般偷吃,让梁尘觉得很是新奇,他把竹签递给苏晚,小声说道:“你也喂我吃一口。” 苏晚是不介意和梁尘搞搞暧昧的,当即用竹签插起一块蜜瓜,即将送到梁尘嘴边时,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喧哗声。 苏晚手一抖,那块蜜瓜掉在了地上。 梁尘觉得甚是可惜,可是没办法,陆嘉玉已经转过了身,还叫道:“晚姐姐,尘哥哥,你们快来呀。” 二人来到护栏前,往一楼的戏台看去。 只见春山尽正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戏台中间,身上脸上都是水渍。 原来是二楼某个包厢,有人朝他丢了一个水壶。 “倒嗓了就休息,等养护好了再出来卖唱,大家花钱,不是听你在这呱噪的!” 好犀利的嘲讽。 好熟悉的声音。 苏晚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抬眸看向对面的包厢,当她看到陈三那张脸后,差点没绷住。 天爷! 陈三就在她对面,那岂不是目睹了她方才与梁尘眉来眼去的一幕幕。 她此刻,比戏台上的春山尽还着急。 只能快速垂下头,装作手痛,去揉自己的手腕。 春山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抬眼一看,浇他冷水的还是陈三,更加委屈。 陈三从前是捧他的,如今不知怎么了,突然要驳他的面子。 他一拂袖,捂着脸去了后台。 蒋遥山都要气炸了:“陈三!你发什么疯!干嘛欺负春老板。” 陈落生忽然一笑:“我这是给你争取表现的机会呀,你去安慰你的春老板吧,最好是把他安慰到你床上。” 蒋遥山气的攥紧了折扇,最终还是咬牙吞下了脏话,忙不迭的去后台安抚情人去了。 “是陈家的三公子。”嘉玉回头冲苏晚做鬼脸,“也就他能干出来这样的事,真是过分,人家明明唱的很好呀。” 梁尘却替陈三说起了好话。 “他也没骂错,今天春山尽的嗓子确实有问题,是你们没听出来罢了。” “我们梁家养了三套戏班子,成天敲锣打鼓的唱,我常听,所以对戏曲这块也熟,一耳朵听下去,嗓子是好是坏,我立马就能听出来。” 陆嘉玉心里泛起了浓浓的反感:“今儿怕是没法去后台找春山尽说话了。” 梁尘笑笑:“下次还有机会嚒,等春老板开唱,我再买他的票送给你们。” 苏晚始终不敢看向对面。 那道视线盯着她,她压力倍增。 真是完蛋,她的人设是不是翻车了,她在陈三眼里,是不是变成了攀附权贵的虚荣女子。 不行,如果要做正妻,她的人设必须要完美。 她必须要品性纯善,天真懵懂,不谙世事。 她之前勾搭陈三的时候,装的那可叫一个纯洁,而刚才与梁尘那番眼神拉丝,跟纯洁可是一点边都沾不上啊。 苏晚心跳急速,大脑飞速运转。 很快,一个大胆的计划悄然成型。 若是计划进展顺利,她可以迅速拉进与陈三的关系。 于是乎,苏晚鼓足勇气,装作凑热闹,不经意间朝对面包厢投去一瞥,恰好看到了陈三,露出讶然的神色。 陈落生冷冽的眼眸,隐藏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二人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对望。 苏晚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越是如此,她的神色就越自然,清丽的脸蛋露出来的惊讶,任何人都找不出破绽。 苏晚冲陈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转身对梁尘说道:“我在卫夫人的百果宴会上见过对面的陈三公子,他有一块玉牌被我捡到了,今天正好遇见,我把玉牌还给他。” 梁尘皱眉:“陈落生的玉牌?” 对面包厢可是鱼龙混杂,他怎么会放心让苏晚孤身前去呢,笑着说道:“晚娘,你把玉牌交给我,我替你去还。” “那就谢谢梁尘哥哥了。” 苏晚突然亲昵了喊了他一声哥哥。 梁尘接过玉牌,轻笑了一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般容貌,最好不要轻易抛头露面,对面那群人,很危险。” 梁尘说的很对,对面是一群豺狼虎豹,而她,是一头可口的绵羊,可是她这只小绵羊,最喜欢羊入虎口了。 第42章 激起陈三的侵夺欲 春山尽被匆忙赶下了台,戏还没唱完,同心楼的很多戏友也在,他们付了钱的,不听完戏曲,如何肯离去。 老板几次三番去请春山尽,可人家就是不愿意登台。 蒋遥山一脸怒气:“这个样子如何登台,你随便叫个替补的上去唱不就得了。” “哎呦我的蒋大公子,人家花了大钱专门来看春老板的,你叫一个无名小卒替上,戏友们不买账啊,都给轰下台了。” 春山尽坐在蒋遥山膝盖上,哭的梨花带雨般:“反正今儿我是不会登台的,太丢人了。” 蒋遥山哄他:“陈三今儿发了邪火,你别理会他。” 同心楼老板愁的唉声叹气,外面都要沸反盈天了,春山尽还和蒋公子在这你侬我侬,真是急死他了。 再这样下去,他同心楼的牌子就要搞砸了。 这时另一道妙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代他登台吧。” 转身一看,是另一个台柱子鹤咏梅,行头都穿戴好了,随时都可以上戏台唱。 春山尽冷冷的和他对视:“躲到暗处偷看我的笑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嫉妒我,我今天被陈三泼水,丢了脸面,可咱们唱戏的没谁能一直维持住脸面,总有丢脸的一天,我也等着看你的笑话。” 鹤咏梅嗤笑,不想和他说话,只是看着同心楼老板:“我替他登台,可不是白登的。” 老板点头哈腰:“鹤老板放心,银子会按照往常的份例给你包好,快登台吧,外面都闹的不像样子了。” 鹤咏梅出场,这才压住了吵闹的人群。 大家花了大钱,是来看名角的,鹤咏梅也是名角,唱的虽然是黄梅戏,但大家听着也就一乐呵,便安静下来了。 戏台的戏又开始唱了,苏晚的戏也在如她所料的上演着。 只见梁尘拿了玉牌去了对面包厢。 张回对梁尘的不请自来很是诧异。 不过大家都是名利场中的佼佼者,一个微笑,一个寒暄,就把气氛活络起来了。 张回热情的拉着梁尘的手。 “梁公子,真是久仰大名啊,我是张回,这是陈落生,还有一位蒋遥山,刚出去了。” “你坐,喝什么,茶还是酒?” 梁尘笑了笑:“茶。” 张回给他端了一杯茶,为表礼貌,梁尘喝了一口,闲扯了几句,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落生。 “陈公子,我一个好友之前捡到过你的玉牌,她托我转交给你。” 梁尘将那块玉牌放到桌面上,脸上挂着体面的笑容。 陈落生看见那块玉牌,微微有些晃神。 这玉牌是他亲手交到苏晚手里的,那时候他带着怒气,想着赶快办了她,等腻了就丢掉。 那时候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乘船游湖的时候,发现苏晚与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那男子正是眼前的梁尘。 这个梁尘今天又让他掀起一股无名之火。 然而陈落生只是把怒火压了下去,稳住了心神,轻轻挑了挑眉。 “梁公子,你的好友是哪一位?” 他扯开衣领的交叉领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把酒杯砸到桌面上。 梁尘察觉到一丝异样,但他历经过无数大场面,波澜不惊的笑道:“我的好友有很多,不知道陈公子问的是哪一位。” 陈落生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包厢,勾起唇角。 “梁公子连话都听不明白,你们梁家的偌大基业,你能守的住吗?” 张回有点坐立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嗅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正当梁尘要反唇相讥时,听见对面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 “梁尘哥哥,你快回来呀,我给你泡的茶都要凉了。” 梁尘一脸得意,看向陈落生:“对不起,我好友喊我喝茶,下次有空再聚。” 苏晚的目光始终落在梁尘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飘忽不定。 在陈落生和梁尘共同现身的时候,苏晚更是忽略陈三,她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陈三,她喜欢梁尘。 她的心属于梁尘。 陈三不是总疑心她别有目的吗,现在她就是要打他的脸,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别自作多情。 一个心有所属的女郎,又怎么会再勾引其他人呢。 她不止是陈三还没吃到嘴里的肉,还是一块被标记了的肉,这块肉属于另一个男人,他想吃? 对不起,没门! 陈落生修长的身姿窝成一团,微微抬起的下颚折射着阴冷的压抑。 梁尘已经走了,蒋遥山还没回来,包厢里只有一个喘气的张回。 张回觉得莫名其妙:“陈三,你跟梁尘刚差点争起来,你俩争什么呢?” 他忽然朝对面包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美丽绝伦的女郎柔情款款的给梁尘递茶水, 这才恍然大悟,笑出了声。 “真俗!我说你怎么这么怪,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张回难得逮住陈三的弱点,来回戳他心窝子。 “可惜呀,人家喜欢的是梁尘,瞧那眼神,柔情似水的,刚才往这边看的时候,人家一个眼神都没给你,全程都在盯着梁尘。” “你单恋人家,不行,我要笑晕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陈落生压根没那么在乎苏晚。 对他而言,苏晚只是一块还没吃到嘴里的肉,仅此而已。 等他吃下这块肉,不出三个月,他就会腻了,他向来如此。 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在他眼里,都是差不多的。 皮囊不同,但是灵魂是一样的。 她们喜欢他的权势,她们看他的眼神充斥着铜臭味。 可是这个叫苏晚的不一样,她有最清纯的脸蛋,也有最无辜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没有虚荣拜金,像最纯净的一汪水。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属于另一个男人,她并非是别有图谋的靠近他。 竟然是他自作多情。 有点可笑。 陈落生不知该如何诉说此刻的心情。 一颗心被劈成两半,一半是说要放手,天底下女子那么多,倾国倾城的女子也不止她一个,时间久了,仙女也会腻烦。 另一半却被激起了浓浓的占有欲,即便与苏晚不过才见了几次面,但她已经被认定是自己的女人,而现在,自己的东西却无端端的被别人占了!他心里堵着一口恶气,不服,不甘,不愿! 这时张回突然指着对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三,快看,对面那女的扑梁尘怀里了。” 陈落生凝神望了过去。 果然看见苏晚正软软的倒在梁尘怀里,心里立刻腾起一股恼羞成怒的怒火。 第43章 姐夫,你莫要负我 “晚娘,你坐下来休息一会。” 苏晚突然晕倒,梁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晕倒的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自然,任谁也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没事,可能是包厢里太闷了,有点头晕。” 苏晚坐下去,饮了一小口茶水。 嘉玉虽然想继续听戏,但一看到苏晚面色不佳,心里也为她担忧。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陆府了。” 戏台上的鹤咏梅已经唱到了终曲,是到了要散场的时候了。 梁尘在前,领着两个姑娘出了同心楼。 张回眉头一挑:“陈三,那姑娘跟着梁尘走了,你不去看看?” 陈落生静默不语,张回笑着朝自己的仆从招招手,叮嘱他:“去打听一下。” 那仆从聪明无比,不需要主子点名就知道自己要打听谁,领命后便机灵的去了。 “这事你不要掺和,与你无关。” 陈落生撂下这句话,便仰倒在柔软的座椅里,手里端着一个酒杯,他的脸埋进酒杯边缘,幽暗的双眸倒映在杯中。 张回嗤笑:“你是怕我抢食吧,放心,你我多年玩伴,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我怎么可能会抢你的东西,只是,你以后若是玩腻了,把她让给我玩一玩,我不介意的。” 听了这话,陈落生眸中闪现过一抹恼怒。 他们这群人,互相交换女郎,不算是新鲜事,只是苏晚能是那种随意可以交换的女郎吗,他尚不清楚。 似笑非笑的横了张回一眼:“等着吧。” 至于等多久,那就不知道了。 回到陆府后,苏晚去见了祖母。 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和苏琳说着话,见着苏晚来了,立刻换了一副神色。 “来的正巧,正要布菜吃饭呢。” 老太太和蔼可亲的握住苏晚的手,苏晚心里警铃大响,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这个死老太婆要她做事了。 苏晚轻轻一笑:“祖母要留在姐姐这里吃晚饭吗?” 老太太笑道:“琳琳说她叫厨房做了一道鲜藕炖肉,我有许久没吃过当季的鲜藕了,留下来一块吃吧。” 饭桌上,大家各有鬼胎,苏晚才放下碗筷,就听见老太太的笑声:“晚娘,厨房多熬了一碗米粥,你端去书房送给姐夫,你姐夫这几天劳心费神,经常顾不上吃饭。” 苏晚难为情的看了姐姐一眼:“祖母,我去送饭,不太合适吧。” 苏琳嗤的一声笑出来:“祖母叫你去送你就去。” 脸色冷冰冰的,并不十分情愿的样子。 苏晚就乐于看见苏琳和祖母的感情出现间隙,忙不迭的应下:“既然是祖母所托,那孙女这就去送。” 老太太不经意的又嘱咐了一句:“去的时候记得提醒你姐夫,那封入学国子监的推荐信,要赶在国子监开学前写出来。” 就知道死老太婆是利用她。 苏晚懒的生气,她摆出一副笑脸,一副上赶着去给姐夫送饭的样子,果然刺激到了姐姐苏琳。 待苏晚走后,苏琳把筷子一摔,拉着个脸,脸色阴沉的像暴风雨前的阴天。 “还要祖母再说几次,我心里只你一个孙女,对晚娘,不过是利用而已,我哪里是叫她去送饭,分明是叫她去拿推荐信的。” 苏琳冷笑:“那祖母为何不叫我去,我是陆郎明媒正娶的正妻,我去求他给自家阿弟写一封推荐信,难道他会不答应吗。 分明是祖母觉得陆郎眼中心中没有我,这才叫苏晚去的。 在你眼里,我这个正妻,还比不得她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女!” “苏晚既然那么得陆郎的宠,祖母为何当初还要她过来做贵妾,她若是真做了陆郎的妾室,陆郎还会把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吗。” 字字句句都是在质疑苏老太太的用意。 老太太有理说不清,这个嫡亲孙女蠢笨的可怕,任怎么解释,怎么分析,她就是猪脑子不开窍。 被这般连番逼问,老太太也生气了。 “那晚娘就是比你得陆家二郎的宠爱,这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你也能怪责到旁人头上吗?” 苏琳炸毛了,声音无比尖利:“祖母!你果然更偏爱苏晚一些!” 把老太太给气的差点摔了碗,幸好这时刘嬷嬷来了。 刘嬷嬷安抚着大小姐。 “陆二少要娶晚小姐为平妻,这么大的一件事,还是老太太给压下来了,咱们老太太若是不疼你,又怎么会压下晚小姐的婚事。” 刘嬷嬷细细的劝解着苏琳。 “现在内外交困,陈姨娘有了身孕不说,那周氏的真面目,咱们如今也看清了,周氏若是要扶持陈姨娘,以大小姐生不出孩子为由发难,咱们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陆二少的心也被陈姨娘夺走了不少,若是晚小姐能过来帮把手,咱们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老太太这时候也点头附和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让晚娘做贵妾,你生不出,由她生,她生下来的孩子抱给你抚养,等到你地位稳固了,若是真看她恶心,一碗毒药就能要了她的命。” 苏琳还是不甘心:“我能生的,我只是需要时间调养,祖母,我已经找了方大师给我瞧过了,她给我出了一张秘方,只要照着秘方调养,半年就能养好身子。” “等到你养好身子,黄花菜都凉了,陆二郎的心思还有几分能放在你身上。” 老太太面色不虞,“你总觉得我这个祖母要害你,可你想想,我为什么要害你,我害你能有什么好处,这桩婚事,当初不是我点头,你能嫁过来吗?” 苏琳扬着下巴,就是不肯点头。 她就是不愿意与苏晚共享陆郎,她没错。 书房那边,苏晚柔情款款的把米粥送给姐夫。 陆归舟一见她情绪便有些激动。 “我正准备去找你。” 他放下笔,把字迹还未干的纸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的求亲书,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苏晚身子一僵,脱口而出道:“姐夫,你真要娶我做平妻?” 见陆归舟点头,眼神坚定,心间涌过一阵暖流。 这个姐夫,人品不差,德行也不曾有过大亏。 在芸芸众生中,他身世样貌都不错,远胜过许多男子。 当然,他不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他有一丝见异思迁,有一分软弱。 当初是他自己态度不够坚定,才娶了苏琳。 或许在他看来,娶谁都一样。 现在之所以要娶她,是被她美色所诱。 可是在美色前,有几个男人不会心动呢。 陆归舟,是个普通男人,男人该有的劣根性,他也有的。 可他确实,也称不上是个坏人。 苏晚浅笑一声,把那张写满了柔情似水的求亲纸的字迹吹干,折叠好,收起来,莹润水眸朝他看去。 “姐夫,你莫要负我,说好了要娶我,这一次,你一定不要再叫我失望。” 陆归舟,是她捅向苏琳和祖母最趁手的一把利器,所以她要牢牢抓住。 用美色蛊惑他,用谎言欺骗他。 其实苏晚知道,自己才够资格称之为坏人。 第44章 夜色烧春 “如何,你姐夫肯给你阿弟写推荐信吗?” 推荐信的事,苏晚压根没和陆归舟提。 面对祖母的质问,苏晚不咸不淡的扯了谎:“嗯,姐夫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写,祖母放心,阿弟一定能进国子监的。” 老太太的脸上才挤出一个笑来,叫赵嬷嬷拿着做好的衣服和打好的首饰,通通送到她跟前。 “你瞧,祖母有多疼你。” “孙女知道祖母疼我,祖母,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 苏晚手执一根蜡烛,金桃抱着衣服,残烟抱着首饰盒,三个人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金桃抱怨:“小姐今天出去玩也没带上咱们,在这里待着都快闷死了。” 苏晚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说道:“今天去同心楼听戏去了。” “听戏?肯定很好玩。”金桃抱着苏晚的胳膊晃荡:“小姐,下次也带我和残烟去吧。” 残烟瞪了金桃一眼:“你自己想去可别拉上我。” 苏晚笑着哄她俩:“下次有机会,带上你们俩,那里环境还不错,就是鱼龙混杂,容易遇上一些混蛋。” 说到混蛋,眼中浮现出陈三那张俊朗凌厉的脸庞。 今天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像他那样的权贵子弟,大概是头一回被女子这般羞辱吧。 “金桃,今天睡觉,你给我留半扇窗户。” 苏晚临睡前叮嘱了一句。 金桃笑着应下了。 夜半时分,苏家的小院一片安宁。 一辆马车在院门口停下,马车里走出一道身影,那人手里还拎着一盏灯笼。 灯笼的光芒是昏黄的,影影绰绰,借着灯火,陈落生看清了门牌上的字。 “苏府” 这就是苏晚祖母购置的房产,临时买了块门板,上面刻着苏府两字。 在陈落生眼里,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寒酸。 “公子,苏家女郎就住在里面的第二间房。” 在陈落生晃神之际,身边的奴才已经推开了门。 早在夜幕降临时,就有人在院里焚了香,现在苏家小院里的人,都陷入了昏睡中。 陈落生抬脚迈入门槛中。 奴才在前面引路,将他带到一个开着窗户的房间前。 透过半开的窗扉,依稀能看见床榻上模糊的一团影子。 陈落生望了望头顶的月色,把灯笼交给了奴才。 “我进去,你在外面候着。” 朦胧的月光刚刚好照到苏晚的床头,她今晚睡的香甜,平时喜欢翻来覆去的她,今晚格外的安静。 陈落生踩着月色,慢步到她床头,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俯瞰着那张柔和的脸蛋。 陷入沉睡中的苏晚,像一团白云。 陈落生伸出一截修长的手指,从她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然后停住了。 雪白的锁骨熠熠生辉,像沾了碎钻的星光,勾的他眼神发直。 他快速收回手指。 在男女情事上,陈落生不会忍耐,从前他也无需忍,想要的女人,勾勾手指头就可以。 可是苏晚不是他勾勾手指,就能搞定的女人。 她清傲着呢。 白天在同心楼的时候,她就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甚至还叫梁尘把玉牌还了回来。 这算什么! 难道先前与他在雪微居的那次浪漫共处,真是他自己想多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勾搭自己。 陈落生因为这件事纠结了许久。 他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还把自己拿出来,与那个梁尘做了详细的对比。 比来比去,还是觉得自己比梁尘好。 “你说说,为什么不选我。” “梁尘哪点比我好。” 手指再次覆压到她的唇上,有些用力,惹的熟睡中的人轻声呢喃了一声。 这一声呢喃,点燃了他的野火。 在黑暗里,他从喉咙里中挤出一声轻笑。 低低的,轻轻的。 然后他的手指再次覆压在她的软唇上,感受着那份潮湿的柔软。 片刻后,抽走了苏晚的一双罗袜,才转身离开。 他来去匆匆,无人知晓。 隔天苏家小院的人醒了,都觉得昨天睡的很安稳。 苏晚做完瑜伽后,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唇瓣。 镜中如花容颜,她已经看习惯了,只是这张唇,却越看越陌生。 她感觉自己的唇瓣有一股异样的殷红。 金桃和残烟端着早饭过来。 “小姐,今天的早饭是红枣小米粥,昨儿厨娘睡的太死了,今天早上醒晚了,本来是炖汤喝的,时间没赶上。” 苏晚压下内心的困惑,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大家昨晚睡的都很沉嚒?” 金桃笑道:“可不是嚒,从来没睡过这么充足的觉,我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要说一两个人睡的沉能说的过去,可是就连五十多岁的祖母半夜都没醒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睡的死猪一般,这事绝对不正常。 可哪里不正常,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用完早饭,老太太催促她上马车赶去陆府。 苏晚这才低头去找罗袜准备穿绣鞋。 “残烟,昨天晚上你不是把洗好的罗袜放我床头了吗,怎么没见着。” 找了一会,发现罗袜不见了,苏晚连忙问残烟。 残烟打着帘子从外面进来,帮着一块找。 “咦,奇怪,真的找不到了哎,可是小姐的罗袜,我都是提前预备好,放在床头的。” “那就再拿一双新的来,祖母催的急呢。” 苏晚不再去想罗袜的事。 坐上马车,苏老太太眯着的眼睛才睁开。 “到底是年轻呀,睡一晚上,皮肤越发的好了,像官窖里烧出来的瓷器。” 苏晚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穿着昨天新做好的簇新裙子,淡淡的紫色描花纹,用的当下最时兴的蜀锦。 剪裁贴合她的腰身,真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难怪你姐夫的眼睛离不开你。” 老太太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苏晚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祖母,您别打趣我了。” “我可没打趣你,你们本来就有命定的缘分。” “好好听祖母的,将来祖母一定促成你的缘分。” 苏晚抿唇一笑,心里却狠狠骂了一句老妖婆。 马车忽然停下,然后耳边就传来嘈杂的敲锣打鼓声,车夫说了一声:“前面有迎亲队伍,路况比较挤,咱们先靠边停一下,让他们迎亲的先过去?” 苏老太太撩开帘子,苏晚也趁机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 前方乌泱泱的一群人,穿着喜庆的红色,抬着花轿。 “祖母,有人娶新娘子呢,这是人家的大喜事,咱们让一让吧。” 老太太点头应了。 靠边停的马车有好几辆。 苏晚撩起帘子一眼扫过去,恰好有人从一辆奢华的马车里出来,先迈出一只脚。 那只脚上的罗袜是那样的眼熟,苏晚一眼认出那是自己丢失的罗袜。 她快速放下帘子,拍了拍胸口,闭上眼睛,重新呼吸,这才撩开一道口子,看清了那人的脸。 晨光熹微中,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熠熠生辉。 那是属于陈落生的脸。 第45章 偷香 苏晚眼底闪过惊涛骇浪,对面的老太太似乎有所察觉,问她怎么了。 苏晚忙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他们迎亲的排场,有些惊到了,跟咱们南边的风俗不太一样呢。” 老太太嗯了一声:“风俗不同太正常了,毕竟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她说完这句,又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苏晚趁机再次撩开车帘,看到陈落生站在路边,静静的看着迎亲的队伍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 苏晚的唇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他一定是在想她吧。 昨天晚上,陈落生竟偷偷的到苏家小院看她了,还顺手偷了她的罗袜。 这应该是陈三头一回做梁上君子吧,滋味一定相当难忘。 苏晚不动声色的敛着眉角,心里思索着他的举动。 也许今夜他还会来,那自己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心里惦记着夜晚的到来,白天的时光就显得格外的慢。 她归心似箭,恨不得天马上黑透,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小院的房间里睡着。 终于回了小院,苏晚立即叫金桃把自己放衣服的包裹拿出来。 一共两个大包裹,打开后,她快速的找出了一套稍显清凉且破旧的里衣。 沐浴完毕,她对着镜子,拿自制的毛刷往锁骨那里刷磨碎的珍珠粉,又淡淡的涂了一层胭脂。 到熄灯睡觉时,残烟端来一碟燃烧着的香炉,香炉里的袅袅青烟腾空升起,这是用来驱除蚊虫的。 苏晚很确定,香炉里的香料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到了夜间,大家才会睡的死沉死沉。 她拿着被水浸湿的帕子堵住了口鼻,一直到香料快焚烧殆尽之际,才把帕子揉成一团藏在床底下。 呼吸了一点残余的香味。 苏晚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眼皮打颤,意识渐渐朦胧,无力的依靠在枕头上。 此刻她如同鬼压床一样,无法动弹,但是意识深处残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陈落生果真又来了。 他徐徐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苏晚娇体横栏的媚态。 她的被子只盖到腹部那里,一只手旁边放着一本诗集,另一只手掌心微微合拢,轻轻放在枕边。 整个人素面朝天,几缕乌发潮湿的站在她的脸颊和锁骨那儿。 而她的锁骨被月色笼罩,发出盈盈璀璨的星光。 这看似毫无防备的睡颜,实则是苏晚精心准备好的诱饵。 她要抓住陈落生对她的兴趣,最大程度的勾起他的侵夺欲和占有欲。 先前吊足了人家的胃口,现在是时候给人家一点甜头了,若是放任不管,继续冷淡他,反而会把他的耐心和纵容一点点消耗掉。 毕竟陈三不缺女人。 陈落生是初次窥见苏晚的媚态,等到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里衣。 指尖下的肌肤触感滑腻,像最上等的温玉。 他的指尖几乎不受控的肆意游走。 每一寸肌肤,都比他预想的还要稚嫩。 嗯,苏晚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娇嘀,摆出一副想要翻身,却无力的姿态,身体微微弓着,那只合拢的掌心也缓缓摊开。 陈落生看到白嫩的掌心里有一颗话梅糖。 他俯身凑近苏晚的樱唇,嗅到了她唇间散发出来的甜丝丝的味道。 他轻声笑了:“睡前还要偷吃糖,孩子似的。” 玩心大起,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苏晚掌心的那颗话梅糖。 房门吱呀一声被掩上,陈落生走后,苏晚的眼皮缓缓蠕动,终于费力的睁开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她唇角弯弯。 偷吃了她的糖,就是她的人了哦。 隔天天还没亮,陈落生就从陈府出发,骑着马去了怀宁侯府。 “寒江,我听说玉然妹妹在和金陵梁家的公子在相亲,此事保真吗?” 周寒江人还没醒,在榻上就被丫鬟唤醒了,醒来后就迎来陈落生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你听谁说的?” 玉然是侯府嫡女,长相出挑,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在与梁尘见面的时候,格外小心,在事情没有确定前,一定不会传出去半点风言风语。 陈落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蒋遥山:“是遥山亲眼所见,这总不能有假吧。” 周寒江气的掀开被子,旁边的丫鬟看见了,赶忙蹲下身子为他穿鞋。 “我就知道不能信蒋遥山那个大嘴巴!是,” 周寒江起身,一边让丫鬟为他穿衣,一边说话。 “玉然确实与梁家的公子见过面,这门亲事,是王夫人从中牵线搭桥介绍的,王夫人是我的娘的表姐,这点面子总是要卖的吧。” “你突然气势汹汹跑来质问玉然的事,怎么,难道是你对玉然有想法?” 陈落生笑了:“我是觉得嫁人乃是人生大事,需要小心谨慎,我瞧那梁尘人倒是不错,相貌堂堂,家有万贯,且他们梁家背后也另有靠山,若是玉然妹妹与他成了好事,将来双方结盟,对大家都好。” 周寒江觉得稀奇:“你来这一趟,竟然是为梁尘说好话的!莫不是你收了梁家的好处?” 陈落生又笑:“玉然妹妹对梁尘是什么想法呢?” 周寒江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穿戴完毕且洗好了脸,漱完了口,挽起袖子说道:“走,我带你去见玉然,你直接问她。” “何必去问她,你是她哥哥,她心里什么想法,想必你心里是有数的,怎么样,寒江,玉然瞧没瞧上梁尘?” 周寒江挥手让丫鬟退下,门窗关闭后,才幽幽的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陈落生,一杯放到自己嘴边尝了一口。 “那梁尘生的玉树临风,又会讨好人心,把玉然哄的很开心,但是……我看玉然很能瞧的上梁尘,就是梁尘未必看的上她。” 陈落生把茶杯重重一摔:“梁家也敢轻看怀宁侯府嫡女,他敢!” 周寒江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他怎么不敢!梁家是江南首富,家中坐拥金山银山,且他背后还有三法司的势力给他撑腰,他梁家与沈家,关系可是匪浅啊。 我一直让人留意着他们梁家,你知道吗,梁尘与玉然见过面后,转头又去见了楚大将军的女儿。” 陈落生困惑:“楚将军的女儿楚芸香?她病秧子一个,从出娘胎起就带着病气呢,弱不禁风的,上京城早就流言满天飞,说她这样的身子根本无力与男子行夫妻之事,更是无力承孕。” 周寒江叹息:“听说梁尘想要找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子,玉然骄纵跋扈,楚芸香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是性情好呀。” 陈落生的指节敲打着桌面,他知道为何梁尘更加愿意娶楚芸香的原因了。 楚芸香无法行夫妻之事,无法受孕,必然会对梁尘纳妾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尘这是在为苏晚找一个性情柔善软弱的主母,以确保她不会受主母欺压。 他想的倒美! 陈落生吐出重重的浊气,挤出一个笑:“我就不信花容月貌的玉然会比不过楚芸香那个病秧子,你转告玉然,只要她想嫁,就一定能嫁成。” 周寒江强调一句:“玉然并不是非嫁梁尘不可,前来求娶的人那么多,周家的女儿不用上赶着去倒贴。” 陈落生眼底划过一抹凝重的笑意:“放心吧,梁尘那小子若敢不娶玉然,我找人打断他的腿。” 周寒江:“陈落生,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家玉然没说一定要嫁梁尘啊。” 陈落生起身要走,点头道:“知道了,玉然一定能嫁给梁尘的。” 周寒江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追出去,在陈落生身后喊着:“你耳朵聋了还是瞎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玉然一定要嫁给梁家小子了,你给我回来!” 第46章 姐夫雄起,求娶晚妹做平妻 陈落生骑上马,去了雪微居。 待到中饭时间,张回等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陈落生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今天寒江找到我,说玉然喜欢梁尘,但是梁尘竟然喜欢楚芸香那个病秧子。 怎么说玉然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是大家共同的小妹妹,她难得看上谁,大家理所应当的要出手帮她吧。” 张回瞪大了眼珠子,一脚踢开跪在他脚边的美艳女郎:“不可能吧,才见了一次面,就一见钟情了?那梁尘有那么大魅力?” 蒋遥山骂骂咧咧:“你在寒江那儿,是不是一开口就把我给卖了,你叫我以后在寒江那儿怎么做人。” 陈落生笑看着他:“你不做人就做畜牲,反正你一点人性没有,春老板被你折腾的可够惨,听说你昨晚把人家给吊起来抽。” 蒋遥山立刻闭上了嘴,生怕陈落生再抖落出他的那些破事来。 “总之玉然的事,大家多上点心。” 陈落生看一眼张回,“不如你出手,把楚芸香收了吧。” 张回连连摆手:“我怕我一用力,能把楚芸香的胳膊给掰断,她太弱不禁风了,将门之女生的比江南水乡的女子还柔弱,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而且,她也不漂亮,顶多称的上清秀,梁尘能看上她? 只要多给玉然机会,她凭借自己的美貌就能把梁尘给勾住。” 蒋遥山嘟囔了一句:“玉然虽貌美,但是性格泼辣,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这话说到了梁尘的心坎上。 那日与怀宁侯府嫡女相见后,就感觉她不适合做梁家主母。 后来又去了见了将门之女楚芸香,那是一个柔弱瘦小的女郎,生的清秀可人,说话柔柔弱弱。 二者一对比,梁尘觉得病秧子比母老虎强多了。 旋即对阿娘白氏表明要娶楚芸香。 白氏哭笑不得:“楚家的闺女娶回了家,你是打算拿她当妻子,还是拿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她那个身板,能履行主母的责任嚒。 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说吧,到底是为什么不要周玉然,人家生的年轻漂亮,身体健康,还是侯府嫡女,怎么就入不得你的眼了?” 梁尘跪在白氏面前撒娇:“那日和周玉然在花园里闲逛,有个丫鬟给花浇水,不小心把水溅到了她身上,她当场就打了那丫鬟两个巴掌,如此跋扈的性格,我娶她回来做什么。” 白氏笑道:“你是最会讨女人欢心的,几句话一哄便能把她哄开心了,她脾气不好,你哄着她就是了。” 梁尘这才呐呐的说道:“她的性格岂能容我纳妾,我……” 白氏眼色一冷:“所以你为了那个苏晚,就要娶一个病秧子为妻?” 梁尘连忙说道:“楚芸香是楚大将军之女,我若是娶了他的女儿,就与楚将军搭上了线,反正我娶妻为的就是找靠山,楚将军手握实权,这个靠山一点不比怀宁候弱。 对了,楚芸香还有个哥哥,在军中也是战功赫赫,将来一定也……” “别说了!”白氏止住了儿子的臆想:“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嚒,你娶楚芸香,不止是为梁家找靠山,你更是为了你自己。 你断定那个病秧子活不久,等她死了,你好把苏晚扶正,你是这么想的,对嚒!” 梁尘这才收起撒娇的神态,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出来,端端正正的跪在白氏面前。 “阿娘,儿子却有此意。” “你真是糊涂!”白氏猛的抬手,重重的捶了梁尘一拳,“苏晚的生父只是一个地方五品小官,且她生母出身低贱,哪里配的上你,给你做妾,都是她高攀了。” 梁尘态度坚定:“阿娘,你当初嫁给父亲时,家道中落,父亲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商贩,你还不是嫁过去了,怎么轮到我,你就要求我必须娶高门贵女。 高门贵女出身显赫,她嫁过来,若是与阿娘起了争执,她拿身份来压阿娘,那又该如何。” 白氏气的脸色铁青:“你不一样,你要守住梁家的基业,咱们家的钱庄立在那里,多少人眼馋想要撕一口肉,你若是没有牢靠的盟友,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要怎么办才好。” 梁尘不依不饶:“谁敢伸手抢我们的银子,我就去找沈阶,沈阶他父亲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专门监察弹劾官员的,谁敢伸手,就叫沈家咬他们。” 白氏气笑了:“你拿沈家当狗使唤啊,人家沈阶是看在你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才卖你两分薄面,你可不要把沈家当冤大头了。” 梁尘再度给白氏磕了个头:“阿娘,晚娘她蕙质兰心,冰雪聪明,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你就让我娶楚芸香吧。 那个病秧子拖到今年,都十九岁了,压根没人敢求娶,我若是顶着压力娶了,楚将军一定顾念我的这份恩情,厚待咱们梁家的。” 白氏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挥挥手叫他退下,开始慢慢的思考着,究竟哪个贵女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 而西四胡同口的陆家,周氏也同样两眼发愁的望着跪在跟前的儿子。 “绝无任何可能!” 周氏拍着桌子:“我不答应,纳苏晚为妾可以,但是娶她做平妻,万万不行。” 陆归舟梗着脖子:“儿子已经答应了晚妹的,这次不愿再辜负她一片赤诚之心。” 周氏挥手叫来心腹吴嬷嬷:“你去把苏家的人都请过来。” 苏老太太笑呵呵的坐下,左手边是苏琳,右手边是苏晚,笑望着周氏。 “不知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 周氏笑道:“老太太,都是我这个孽子惹出来的祸事,他想求娶你们苏家的另一位女儿做平妻。” 虽然早就知道陆郎有这样的心思,但是骤然间从婆母嘴里说出来,苏琳还是被刺激的不轻。 她脸色苍白的望着陆归舟。 “陆郎,你怎么能如此伤我的心,你若真娶了我妹妹做平妻,那我以后还如何抬的起头啊。” 陆归舟深感愧疚,不敢去看苏琳的眼睛。 “琳娘你很好,是我,是我起了贪念,想要娶晚妹为妻,不过你放心,日后即便晚妹过了门,我也一样恩待你。” 眼泪模糊了视线,苏琳抓紧了手里的帕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心像被人用刀子捅着,她难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成婚两年,她与陆郎也算恩爱有佳,就因为苏晚的出现,害的她沦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当初让苏晚来上京的人,是祖母。 苏琳的眼睛转而望向祖母。 祖母那张慈善仁爱的脸庞,在她的泪眼中变成了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她凄厉的喊了一声。 “祖母。” 苏晚则瑟瑟发抖的蜷缩着,时不时的抬眸与姐夫来个四目相对。 她茫然无助的可怜模样让陆归舟的心软到了极致。 她这样一个孤苦的庶女,两年前被夺了与他的婚事,两年后,难道还要面临着同样的痛苦嘛。 不,这一次,他一定要坚决,他一定要娶晚妹。 第47章 陈落生,快来救赎我吧 “娘,祖母,归舟对晚妹痴心一片,恳求你们点头,允许我以平妻之礼娶她过门。” 苏琳几近崩溃了。 虽然祖母不断在劝她做个贤良淑德的正妻主母,但是潜意识里,她竟然深深的相信自己的夫君。 她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两年的感情,陆郎未必会为了苏晚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她总觉得是苏晚故意勾引陆郎,即便陆郎承受不住狐媚诱惑,最多也只是想要纳苏晚为妾。 可陆郎如今堂而皇之的跪在长辈面前,言辞恳切的哀求着要娶苏晚为平妻。 这样的一幕,对苏琳而言就像酷刑。 “陆郎,你怎可如此负我!” 两年前洞房花烛夜的一幕幕涌上心来。 那时的陆郎身着新郎喜服,掀开她的盖头,郑重承诺会与她携手一生一世,不过两年而已,怎么就变了心。 “琳娘,晚妹过门后,你依然是我陆归舟的妻子,你与她平起平坐,没有主次之分。” 笑话!费尽心思抢来的姻缘,如今落个这样的局面,苏琳岂能甘心。 她凭什么要与苏晚平起平坐!凭那个贱人也配! 望着苏琳气的浑身发抖的样子,苏晚觉得畅快无比。 果然,陆归舟才是能够重创苏琳的那把尖刀,被自己所爱的夫君背叛,滋味很难受吧。 可是这才哪到哪呢,好戏只是才开场。 “祖母。”苏琳跪爬着,爬到祖母身边,抱住了祖母的腿,“您快说句话啊。” 苏琳很怕祖母点头答应这件事,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敢携带的盯着祖母的表情。 苏老太太一声叹息:这个孙女太不中用了,夫君要娶个平妻就慌张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都怪往日里纵容着她,万事都顺着她,才导致她蠢笨如猪,毫无心机。 若是苏琳肯听她的劝解,早早的主动的,帮陆二郎把晚娘纳进房里做妾,哪里有今日的事。 但苏琳再不中用,也是自己的亲孙女。 至于苏晚,一个庶女,她从未真正的放在心上。 苏老太太朝周氏微微点头,开口说道:“归舟这个孩子,我从前就很喜欢他,他学识渊博,做学问很有一套,中了进士,如今还在户部任职,将来的前程自不必说。” 说完看向陆归舟,脸色瞬间转为严厉:“不过你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甚至要毁掉陆苏两家的声誉,你扪心自问,值得吗?” “第一,你娶平妻,按照流程,就要正经下聘迎亲,敲锣打鼓,人尽皆知。 我苏家在柳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被人知道,自家两个女儿前后脚嫁了同一人,共事一夫,岂不是让人笑话。 第二,你是陆家嫡子,你先娶姐姐,后娶妹妹,办喜宴的时候,你要拿什么堵住宾客们的嘴。 你收姐妹花为妻,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上京城的笑谈,人家会说你陆归舟是个好色之徒,你是个读书人呀,你在旁人眼里,是个温文优雅的君子,结果转头娶了姐妹双花,人家会骂你是伪君子。 你让同朝为官的同僚们如何看你,你的仕途,你的前途,到时候全要完蛋。 第三,你身为人子,父亲与你同朝为官,母亲在家操持家务,陆家也上京城也有几分体面,你若真娶了晚娘为妻,你叫你父亲如何面对同僚们的讥讽,你叫你母亲出去与人交际时,如何应付其他人的打探。” 不愧是人老成精的祖母,说起道理来,一套又一套,直接把陆归舟给问懵了。 这一顶又一顶重帽扣下来,把陆归舟势要迎娶苏晚的意志给压成了四分。 祖母最后严厉的质问了一句:“难道你要用陆苏两家的声誉还有自己的仕途前程,来作为迎娶晚娘的代价吗!?” 陆归舟期期艾艾的开口:“可是,我与晚妹是真心相爱的。” 祖母看了一眼周氏,周氏暗地里佩服她的老辣,眼神交换之际,已经与她达成了默契的协议。 周氏上前一步拉住儿子的手。 “没人要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呀。” 周氏又一把攥住苏晚的手,把他们二人的手放在一块,笑着说道:“若是真心想在一起,何必在乎什么名分呢。” “悄悄的抬一顶轿子,不惊动任何人,不一样能进咱家的门。” 苏晚泪眼朦胧的望着陆归舟,一句话也不说,以沉默应对所有的状况。 陆归舟看到苏晚的泪眼,心又软了。 “娘,你这是想要我纳晚妹为妾?那怎么可以,晚妹做我的妾室,实在太委屈她了。” 苏晚依然不说话,泪珠像珍珠一样往下掉,压抑的哽咽声搅的陆归舟更加愧疚。 他一咬牙:“我不要前程了,我只要晚妹。” 周氏知道是做妾还是做平妻,这事由苏晚说了算,便故作低姿态,好声好气的和苏晚说道:“晚娘,你不为咱们两家的声誉考量,不为归舟的前程考量,那你好歹,也要为嘉玉的婚事考量吧。 咱们陆家的名声坏了,嘉玉的婚事可要怎么办啊,你同她最是要好,你忍心看她受牵连嚒。” 调转枪头逼迫自己做妾。 这事周氏做的真好,老太太也是这样的意思。 苏晚苍白着脸,咬着牙,依然不说话,望着祖母那儿。 祖母朝她使眼色,苏晚这才点了点头。 周氏大喜:“你这是答应做我儿的妾室了,太好了,晚娘,我陆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为表诚心,当场就叫吴嬷嬷从库房取了三抬箱子出来送给苏晚做见面礼。 一箱银子,一箱丝绸,一箱瓷器。 陆归舟怜惜她:“晚妹,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绝不是什么妾室。” 周氏笑道:“是的,过了门,都是一家人。” 转头与苏家老太太商议哪天是个好日子,预备把苏晚抬进门做妾。 这个局面,可是苏晚盼望了许久的。 她抬眸挑衅的看了一眼苏琳。 苏琳被气的不轻,抬手就是一巴掌。 苏晚捂着脸颊,轻轻的撞进陆归舟怀里,依然喊他姐夫。 “姐夫,我都已经退让一步了呀,姐姐为何还是不理解我……” 温顺的陆归舟怒火腾升,甩了苏琳一耳光。 “晚妹是为了我们两家的声誉还有我的前程,才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等她进了门,不许你用正妻的身份压着她。 倘若你再无故对她动手,我就一纸休书,休了你!” 苏琳恶狠狠的盯着苏晚。 殊不知,此时的苏晚正在计划着用什么样的妆容和穿戴去见陈三。 【她是被家里人逼着给姐夫做妾的。 她不敢去找心上人梁尘,所以只能去求陈三。 她要声泪俱下的控诉自己是如何可怜,如何无奈,如何无助的被逼迫挟持着伺候自己的姐夫】 她要利用给姐夫做妾的由头,光明正大的去求陈三。 她要让陈三救赎她。 第48章 向你乞怜 周氏与祖母商议好,就在五日后的上午,把苏晚抬进陆府,香绯院做她以后的栖身之所。 双方皆大欢喜,辞别后,苏老太太抱着苏晚的肩膀,开始PUA洗脑。 “晚娘是不是觉得祖母狠心,不够疼爱你?” “哎,你是错怪祖母了,祖母是打从心眼里为你计划着未来。” “你年轻貌美,陆二郎肯宠你惯你,等你年华老去了,他对你没了耐性,若是仕途不顺,他难免会怪责到你头上,到那时,你当如何呢。” 苏晚这才嘤嘤的出声控诉委屈,本来可以做平妻的,自家祖母却要她去做妾,她再不表现出委屈的情绪,估计祖母就要疑心她了。 “可是,做妾室始终低人一等,姐姐又那般恨我,我怕。” 老太太抚摸着苏晚的乌发,感叹道:“我会说通琳娘的,琳娘她只是钻进了牛角尖,等她想通了,你们姐妹俩一条心,谁都不会受委屈。” “祖母,是不是我给姐夫做妾,姐夫才会给阿弟写推荐信?” 苏晚为了让祖母内疚,故意这么问。 老太太面色有些尴尬。 她私下和周氏说好了,苏晚做妾,周氏就不会拦着陆归舟写推荐信了。 正当她发愁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苏晚却自问自答。 “没关系的,如果我做妾就可以让阿弟进国子监读书,那我愿意。” “祖母,周伯母给的三抬箱子,我一并交给祖母,祖母养大了我,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进了陆府后,就没法在祖母跟前伺候着了,这些东西,就当是孙女的一点心意。” 苏老太太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她为了嫡亲的孙女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苏晚,可苏晚却从不计较,反而对她掏心掏肺。 她拍着苏晚的手说道:“祖母不要你的东西,等你过门那天,祖母会给你再添五箱嫁妆的。” 听听这话有多虚伪,之前在柳州的时候,为了把她骗来上京,故意说会给她二十抬丰厚的嫁妆,现在她当真要给姐夫做妾了,老太太竟然改口说给她五箱嫁妆。 糊弄人也不好好糊弄。 由始至终,祖母也好,姐姐也罢,整个苏家的人,没谁把苏晚当成自家人。 既然如此,她这个穿越而来的苏晚,就更加没必要在乎什么血缘亲情了。 五抬嫁妆就想打发她? 没门,她要的是老妖婆所有的私产,而且还要老妖婆心甘情愿的把私产都交给她。 马车载着她回到了苏家小院。 跳下马车,苏晚去了自己房间,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一件件的,都摆在床上椅子上。 金桃和残烟进来,看到衣服铺了满地,有些吃惊。 “小姐,你怎么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了,好多还都是旧衣。” 苏晚在一件纯白和正红的裙子间左右摇摆。 最终,她还是决定选那件红色的。 “金桃,你去厨房盯一下,叫厨房给我做冬瓜汤,做好了端来给我喝。” 支走金桃后,苏晚和残烟把衣服收好。 残烟忽然开口:“小姐,你支走金桃,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晚郑重的看着残烟:“残烟,你性格稳重,我能信的过你,有件事,我要托你去办。” 残烟附耳过去,苏晚把计划说了,残烟听的是心惊肉跳。 “小姐,这能行吗,这也太冒险了。” 残烟抓着苏晚的手:“咱们现在就逃吧, 坚决不能做人家的妾室。” 苏晚却安抚她:“没事,只要你能把陈三找来,我肯定不会给陆归舟做妾的。” 残烟担忧:“万一我这几天都遇不到陈公子呢。” 苏晚却有自己的打算:“你从今天起,每天蹲守在雪微居附近,一定能守到他人。 他那样的浪荡公子哥,不喜欢回家住,三天两头就要去雪微居找狐朋狗友聚一聚。 五天内,怎么也能蹲守到他了。” 于是,苏晚每天把残烟派出去,跟祖母说,是叫残烟替自己去上香祈福的。 苏老太太晓得她老实乖顺,且她也是一心一意要和陆归舟双宿双栖的,所以就没去管残烟每天究竟去了哪里。 残烟日日夜夜守在雪微居附近,她记得小姐说过陈公子的那辆马车。 马车左侧挂着陈家的木牌,她认得字,每当有马车从她跟前路过,她都要多看几眼。 前三天运气不好,白等了。 第四天傍晚时分,终于让她等到了陈家的马车。 她不顾阻拦,飞冲过去。 陈落生正下马车,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我是苏晚小姐的贴身婢女,我有事求见陈三公子。” 陈落生乍然间听见苏晚的名字,上了心,他缩回马车里,隔着车帘说道:“把她带过来。” 残烟被车夫陈年拎小鸡一样拎到了马车前。 残烟噗通一声跪下,口中高喊道:“婢子叫残烟,是打小就伺候晚小姐的丫鬟。陈三公子,婢子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求到您跟前。 我们家小姐被逼着嫁给姐夫做妾,还求三公子救命。” 马车里的陈落生敛起了眉眼,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为什么求我,我与你家小姐素未有过交情。” 至少明面上,不该有旁人知晓他与苏晚的关系。 残烟心脏乱跳,她怕极了。 隔着车帘,虽未见陈三真容,但他的气势和他说话的口气,高高在上,没有感情,他真的会为小姐出头吗? 残烟老老实实的按照小姐说的表演。 她低下头,声音小了几分:“小姐曾经跟婢子提过陈三公子,说陈三公子曾救过她一次,那次就是把她带到了这里来。” “婢子想,陈三公子能救小姐一次,肯定也愿意出手搭救小姐第二次,这才苦等在这里的。” 陈落生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冰冷的声音再次提出了质疑。 “看来你家小姐与你无话不谈,那你肯定知道她与梁尘的私事。” “你为何不去求梁尘,反而来求我呢?” 严厉苛责的质问让残烟更怕了。 幸好小姐冰雪聪明,已经预料到了陈三公子会这么问。 “小姐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与梁公子的这份感情,她不愿意让梁公子因为她而陷入麻烦中。 若是被小姐知道,婢子背着她偷偷去找梁公子帮忙,她会恨死婢子的。” “因此婢子这才自作主张的来求陈三公子。” 跳跃的火焰在眸中点燃,陈落生被气笑了。 “不愿意麻烦梁尘,倒是愿意麻烦我。呵。” 第49章 踏入陈三的禁区 残烟心里咯噔一下,很怕陈三公子会做甩手掌柜。 她哽咽着用言语替小姐卖惨。 “小姐已经认命了,只等着明天坐上一顶小轿被抬进陆府。” “其实第一次来上京城,小姐就是被逼着给姐夫做妾的,不过小姐逃了而已,逃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陈三公子的玉牌。 那块玉牌,小姐刚拿到手的时候,每夜睡着了,都要贴身戴着的。 那天小姐也哭着说过,这块玉牌是陈三公子给她的,叫她来雪微居见面,可惜事发匆忙,甚至都没来及通知一声。” 陈落生眸中火焰暗了一分。 所以那次她没能来雪微居,不是要躲避他,而是在躲姐夫? “陈三公子,求你救救我们小姐吧,小姐好端端的一个清白姑娘,被逼着给自己的姐夫做妾,小姐自幼脸皮就薄,我怕小姐想不开。” “明天就是陆家抬小姐做妾的日子,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咱家小姐。” 过了许久,残烟才听到车里面传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求神拜佛,都知道要添香油钱,怎么求到我跟前了,却什么都没有。” 残烟知道有戏了,按照小姐嘱咐的话,一字一句重复着:“婢子无以为报,愿意当牛做马感谢陈三公子的搭救之恩。” 车帘被掀开,陈落生懒散的下了马车,他笑声浑厚,很有磁性,笑声里还有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我救的是苏晚,轮的到你报恩么?” 残烟咬着唇,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可来求您,是婢子自作主张的,小姐她不知情,您想让小姐怎么报恩,先说好,小姐已经心有所属。” “呵呵。求人办事,就是你这样的姿态。” 陈落生反问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不会生气的菩萨啊?” 看了陈年一眼:“把她赶走。” 身强力壮的陈年,再次把残烟拎走。 相比于陈三,残烟反而更怕这个叫陈年的大个子。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问陈年:“你家公子到底去不去救我们家小姐?” 陈年话不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搞的残烟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苏家小院,把遇见陈三的事说了。 苏晚望着那身红衣,笑的很得意:“他一定会帮我。” 也一定会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靠近她。 她与陈三,终于要迎来一段开始了。 当天夜里,陆归舟收到户部调任的文书,命他即刻动身去西北大营,清点军需物资。 拿到这封调任文书,陆归舟便去了和芸堂。 和芸堂里,周氏和陆父已经起来了,房中烛火通亮。 周氏一脸喜色:“之前你在户部一直都是闲差,现在你的上峰终于肯让你插手户部要职了。” 户部掌管着大梁的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是个名副其实的肥差。 只是此前陆归舟资历浅,并不受重用。 像清点军需物资这种重任,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来的。 所以面对这封加急调任文书,陆归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是朝廷委派文书,你就不要多想了,老老实实去西北清点物资去。 你要记住,统领西北大营的是鹿远候徐文年,他儿子徐凤池前段时间才从西北回来。 徐凤池回来上京后,一直鼓动西北困难,朝廷需要多发物资的消息,所以你明白了吗。” 陆父谆谆教诲儿子:“你去清点,物资的数量不能照实填,要往下压,三万担粮草你要写两万担,八千件盔甲,你要写五千件,以此类推,懂吗?” 陆归舟点头:“儿子明白,鹿远候不能得罪,需要帮鹿远候多多的向朝廷索要物资,父亲,是这个意思吗?” 陆父欣慰的点头:“你能明白其中道理,这两年官场总算没白混。” 周氏再次确认了调任文书,看到后面还临时加了一行字。 “急急急,敦请陆主簿今夜出发,不得延误。” “归舟,你行囊收拾好了吗?文书要你今夜就出发。” 随后又想起一件大事:“这可怎么是好,明天就是苏晚过门的日子。” “不然明天先把她人抬进来,等你回来了,再与她洞房花烛。” 陆归舟最放不下心的便是苏晚了。 “让晚妹做妾,已经是为难她了,我不在,还要把她抬进门来,孤苦伶仃的,岂非让她更加难受。” “娘,晚妹抬门的日子延后,等我从西北回来,再选个黄道吉日把她接过来。” 周氏喃喃道:“哪用那么麻烦。” 可是陆归舟态度坚定,周氏只好依了他,找了几个婆子,叫她们连夜去苏家小院通知一下。 陆归舟又嘱咐了几句,临行前还是看望了怀有身孕的陈静安。 但是唯独没去看望苏琳。 他对琳娘,已经有了厌恶的感觉。 陆家的人连夜登门,说日子要延后,苏老太太不高兴,但是残烟和金桃可是乐坏了。 残烟轻手轻脚的进了小姐屋里,晃醒了熟睡中的苏晚。 “小姐,你还真说对了,不知道陈三公子使了什么法子,把陆二少调去西北了。” 苏晚来了兴趣:“陆归舟连夜走的?” 残烟点头:“可不是么,听说调任文书上特意嘱咐今夜就走。” 苏晚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像狐狸。 “陈三公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要好好报答他才行。” 残烟害怕了:“小姐,那陈三公子神通广大的,婢子真是怕他。” 苏晚轻轻笑道:“像他那样看着没心没肺的,一旦动了心,才有意思呢。” 一个香甜的美梦后,隔天清晨,苏晚照常跑步练习瑜伽。 沐浴完毕,穿上那件红裙,对着镜子画了一个妩媚至极的妆。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素颜上化妆,费了很多心思。 眼影,腮红,高光。 精细的化妆手法下,她美艳的像一只吸人精魄的狐狸精。 “金桃,你去跟祖母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去白云寺为姐夫念佛诵经,祈佑他平安无虞。” 金桃蹦蹦跳跳的去了,没一会就跑了回来。 “老太太许了。” 第50章 既然褪下了,就别穿上了 苏晚带上残烟,乘着马车,没去白云寺,中途自己下了车,绕去了雪微居。 雪微居的老板很有眼力劲,苏晚这样的美人,他过目不忘,几乎是点头哈腰的把她迎了进去,还很识相的派人去通知陈三公子一声。 陈落生明明来的很急很赶,偏偏到了雪微居门口,他又缓缓的踱步慢走着。 他骑马而来,风驰电掣,还撞翻了几个菜贩子的摊位,匆匆丢下几锭银子头也不回。 额头后背也出了薄汗,被风一吹,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他这才抚着额头,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会,等心跳不再那样急跳,才继续朝里走。 这是他头一次因为女人而失控。 就像花园里开的最美艳的一朵花,他最先看见的,已经准备伸手去摘了,结果另一个人突然出现摘走了那朵花。 他的失控,其实是夹杂着不甘,嫉妒,和愤怒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失控,其实是苏晚为他精心设下的圈套。 她挑拨他的情绪,挑起他的妒火,利用男人好面子的自尊心,顶着美丽的皮囊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 只要他不小心,就会跌进她的陷阱里去。 就像深陷泥潭中,越是奋力挣扎,沦陷的越深。 陈落生故作轻松的进了门内,未见苏晚的倩影,却看到床榻的帷幔被放了下来,隐约能看见一道蛰伏的身影。 他缓步行至榻前,揭开帷幔。 旖旎的春光随着帷幔被掀开乍泄而出。 榻上躺着一道曼妙玲珑的身姿,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红色裙子。 那红裙已经被解开,薄薄的一层,盖在她身上,她听着了动静,微微扭动身躯,几片衣裳料子滑下,起伏有致的身段泄出几分艳姿。 陈落生越是靠近她,她越是颤抖的厉害。 脑袋埋在乌发里,不敢抬头。 主动献身的女子,陈落生见的太多了。 只是今天,他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握住了苏晚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的发光的藕臂。 他掌心很热,像一团火,苏晚似乎是被烫到了,也被吓到了,慌张的要把胳膊抽出来,可是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陈落生唇角勾起一道笑意:“你这是怎么了,发热?所以要把衣裳都脱掉?” 苏晚咬着唇,娇怯怯的抬起头颅。 发髻散乱,乌发披散在肩侧,她水雾一样的双眸娇羞的望着陈落生,睫毛一颤一颤的,像荷叶上的露珠,即刻点燃了陈落生的征服欲。 他低头,用手指勾起她脸颊两侧的湿发,缠绕在指间,放到嘴边,不停的吻着。 他的嘴唇比掌心还灼热,尽管只是亲吻发丝,苏晚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疯狂。 她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身体献出去,尽管她已经并非是清白之身了,但是她知道,若是想让陈三爱上她。 她就必须要拿捏住陈三的情感波动。 她要做一个他费尽了心思也得不到的女人。 “陈三,你别……” 苏晚使劲推他。 陈落生却在松开她的头发后,将她圈进怀里,另一只手奋力一扬,把盖在她身上的红裙给掀开了。 顿时她的玉体泄进他幽深的瞳孔中。 苏晚全身绷紧,看似濒临崩溃,因为恐惧而蜷缩起了身体,实则故意卖弄。 她的十根脚指头像荷叶卷边一样瑟缩着,故意贴近陈落生,脚趾蜷缩的时候,刚好能摩擦到他那里的锦袍。 她一下下的撩拨着陈落生的防线。 即便他有过再多女人,也不曾遇见过苏晚这般的。 从前的女人勾引他,会用最妖艳的动作和最肮脏的言语来挑逗他。 可苏晚不是,她清纯的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她的眼睛,她的神态,是未知茫然的懵懂。 她不谙世事,她不懂如何侍奉男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这副模样会勾起陈落生的什么贪念。 “晚晚。” 陈落生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脚踝,粗糙的指腹摁在她的脚心,缓缓游走。 苏晚全身痉挛抽动,发出咯咯的怪异笑声。 她怕痒,死变态竟然挠她痒痒。 她肆意翻滚娇笑,那莹玉的娇躯,像一条蛇。 “晚晚,别动。” 他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 “你别挠我,我怕痒。” 苏晚使劲的把脚抽了回来,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两支胳膊抱住自己的肩膀,迷离的双眼望着陈落生,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今天本来是我给姐夫做妾的日子。” “可是姐夫突然被调去了西北,听残烟说,这都是陈三公子高抬贵手相助的缘故。” “残烟本来是想要对陈三公子以身相许的,可是她都是为了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我付出清白之身,所以我……我今日代替残烟来答谢您的相助。” 一场蓄谋已久的勾搭,被苏晚一通操作,变成了她好心替丫鬟报恩的戏码。 一点利益,一点阴谋诡计的痕迹都看不到。 饶是精明如陈落生,也被苏晚给蒙骗了。 “以身相许?你们当我是什么,你的丫鬟即便处心积虑爬上我的床,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苏晚泪眼朦胧:“可是陈三公子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残烟说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便是清白之身,可她是为了救我才来求你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走入火坑。” 陈落生笑了,确认眼前的小白花不是蓄意接近她。 “你知道多少女人想爬我的床吗,你竟然说我是火坑。” 苏晚咬着唇,小声说道:“所以陈三公子是不要我们的清白之身了?那我,那我回去准备些银两。” 她伸出脚,想去把自己的那身红裙子给勾过来。 陈落生却浅浅一笑,再次握住她的脚。 指尖在她脚背缓缓抚摸,“我不要残烟的,可没说不要你的,毕竟我救的人是你,你用银子就想打发我?” 眸色加深,忽然低下头,一个湿热的吻就落在了苏晚的樱唇上。 “衣服既然褪下了,就别穿上了。” 吻如雨点落下,从她的唇,到下巴,到锁骨。 第51章 锁她入帐 吊了他那么多久,苏晚不想再因为欲擒故纵而失去这样宝贵的机会。 就乖顺的让他亲。 待他越发过分的时候,才颤着嗓音开口了。 “陈落生,我有心上人了,求你不要这样了。” 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唇骤然间变冷。 简单的一句话,就足够把陈落生从天堂打入地狱。 苏晚可不是平白无故与梁尘交好的,梁尘的作用可大着呢。 “你说什么?” 陈落生的嗓音很沉很霸道,带着浓浓的戾气。 方才他疯了一样想要占有她,可是现在,他想用自己的大手,扭断她的脖子。 “你不是要报恩吗。” 他眉眼间皆是戾气,神色阴郁至极。 “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以为只要把眼睛闭上,就可以了,可是不行,我眼里心里都是梁尘哥哥的影子,梁尘哥哥你认识吗,就是上次在同心楼里遇见的那位。”苏晚泫然欲泣,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般纤细的脖颈脆弱不堪,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它掰断。 陈落生的手压在她脖颈上,感受着那儿滑腻的肌肤触感。 “你的梁尘哥哥也曾这样碰过你,亲过你吗?” “梁尘哥哥是正人君子,在给我名分前,他会谨守本分,他最多,只拉过我的小手。” 不知为何,陈落生被苏晚的这句话给取悦到了。 他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苏晚这样清纯懵懂的人,怎么会说假话呢。 “那我是第一个?” 陈落生言语暧昧且洋洋自得,手顺着她的脖颈,滑向她的后背。 她的皮肤细腻的像瓷器,陈落生的十根指尖因为这份丝滑的触感发出颤栗。 苏晚吓的出一身汗,凡是他指尖划过的地方,都撩起一股火,灼烧的她难受。 垂在脸颊的乌发,沾了汗水,黏在耳朵和脸颊两侧。 陈落生的手划上她的脸颊,一缕一缕的把那些湿发勾起,撩到她耳根后。 苏晚露出一个迷离又依恋的眼神。 “我不知道残烟会过来求你,真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残烟为什么来找你。” 朦胧的光线里,苏晚的脸格外的柔美乖顺,她像这世间上最纯白的莲花,又像最懵懂的小白兔。 她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胡说八道。 “你救过我,你把我带到雪微居来更换衣物,我很感激你,你是个好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我跟残烟说过你,我说像你这样的好人,能够救我一次,肯定也会救我第二次,也许残烟就是因为这句话才来找你的。” 她像是陷入了自责中,眼眶里蓄着的泪珠,顺着她漂亮的眼眸滑落,最终滴到陈落生的手背上。 陈落生尝了一口手背上的泪水,是咸的。 “哭什么,我没责怪你。” 陈落生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睑,安慰她:“别哭了,在哭我就亲你了。” 苏晚嘤嘤的哭着,今天必须把感情升温到位,必须要让陈落生知道,她心里对他其实起了别的心思。 “可这是救命之恩,我本来打算在轿子里吞药自尽的,是你救了我。” 苏晚哭的厉害,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我是庶女,无人疼我,姐姐没法生育,就强行把我塞给姐夫,代替姐姐生孩子。” 她说到了伤心事,一头扑到陈落生怀里,软白的小手抓着陈落生的背脊。 “姐夫人挺好的,可我不愿意给他做妾。” “我不愿意给任何人做妾。” 望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白兔,陈落生已经没了吃掉她的欲念了。 她太可怜了。 这个时候吃掉她,倒显得他像个恶魔。 不过有些真相,他还是要说出来的。 “你既然不愿意做妾,那为何还与那梁尘勾勾搭搭。” “梁尘哥哥说他会娶我的。”苏晚的声音很低,很心虚,仿佛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这样的承诺。 陈落生当然也察觉到了,俯身在她鼻尖亲了亲。 “其实你知道他在骗你。” “他不会娶你。” “他只会像你姐夫一样,纳你为妾。” 苏晚的眼泪蓄势待发,陈落生的话才落地,眼泪立即往下掉。 她流泪时不像旁人那样鼻涕横流,她受过专业的培训,泪珠是一颗一颗砸下来的,颇为惹人怜爱。 “怎么会呢,他说过,只要我和他在一起,他就帮我远离陆家,绝不会让我做姐夫的妾室。” “那你真的被逼着做姐夫的妾室后,为什么不去找他。” 陈落生悠悠然的又抛下一记重弹。 “你还不知道吧,梁尘很快就要与怀宁侯府嫡女成亲了。” 苏晚被震惊的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你骗我,梁尘哥哥怎么会那样对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去怀宁侯府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这件事,是他们侯府里的人亲自告诉我的,绝不会有假。” 苏晚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为什么靠近我的人,都对我别有企图呢,只有你不一样,你不会要我做你的妾。” 陈落生眉头一皱。 这顶高帽太高了,他可不想戴。 本质上,他与梁尘,与那个姐夫都一样,他也想占有她,但是名分……他倒是不需要联姻,但是这样出身寒微的女子,爹娘是不会点头答应的。 他对女人的态度,向来是玩玩就行。 可苏晚和其他女子不同,玩过之后,若是不给她明确的名分,她怕是会以死收场。 陈落生手上沾了很多血,可苏晚这个小可怜戳动了他的一丝怜悯之心。 她总夸他是个好人,那他就做一回好人吧。 收手,彻底远离她。 陈落生缓缓起身,眼神透着一股凌厉的劲。 “对,我不一样,我不要你给我做妾,把衣服穿上吧,趁你的姐夫回来前,找个人把自己嫁掉,凭你的姿色,应该不难嫁人吧。” 苏晚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她表演过火了吗?怎么陈落生突然对她这般疏离。 她快速细致的回响着方才的一幕幕,最终定格在那句我不做妾上面。 是她太心急了,总说自己不愿意做妾,又说要吞药自尽,这仿佛是在暗暗逼迫陈落生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似的。 陈落生哪有那么容易好糊弄,美色上头,也不耽搁他谋划自己的前程。 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陈落生远离她的。 悄悄抬眸看向陈落生,只见他正纠结的很,目光复杂的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脚。 陈落生他,似乎好像依然对她兴趣很浓。 事情或许另有转机。 第52章 病态 脑海中快速滚过几个画面。 苏晚眼神转为一片柔情似水,弯腰捡起榻上的红衣,径自披在了身上。 腰间随意绑了一条带子,少女清瘦,腰那里被掐出一截细细的腰身,睫毛轻颤,温顺的像头小鹿。 “陈落生。” 三个字,简简单单,从苏晚喉间溢出,“真的谢谢你,我嫁人的时候,一定会给你送喜糖的。” 她径自起身,仿佛没注意到,送喜糖的话一出,陈落生的脸色就变了。 满上京打听打听陈落生的名声去,谁不知道他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跟徐凤池,张回,蒋遥山周寒江他们几个混在一块,背后又串着当朝太子,人称太子党。 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几,他杀人都不眨眼睛的。 一个女人,他玩了腻了丢了,谁敢说个不是。 怜悯同情,是他最罕有的情绪,他好不容易施舍给苏晚一次,她硬是用一句话把他的怒火给点燃了。 她顶着温顺小鹿一样的眼睛,说着最狠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对男人而言,更像是一种挑衅吗。 陈落生马上就联想到她是如何穿着红色嫁衣,与她的夫君在烛火下洞房花烛的。 而此刻的苏晚,就披着红色的衣服。 鲜艳的红色,像无声的嘲讽,嘲讽他陈落生做了个乌龟蛋。 苏晚袅袅婷婷的从榻上起身,弱柳扶风一样,不经意的摔了一脚。 陈落生的身体,本能的迎过去,接住她。 苏晚赤着的脚,恰似偶然的踩到了他的靴面上,随后像是踩到了碳火一样,从他的靴面上跳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却感觉头上一沉,陈落生的手压在她的头顶,嗓音浑厚低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床上躺着。” 苏晚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 陈落生阴恻恻的笑了:“我说了不要你做妾,可没说不让你报恩啊,晚晚,你也是官宦之女,读过书的,应该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苏晚继续装傻:“我给你银子。” 陈落生打横将她抱起,苏晚惊呼,胳膊却缠住了他的腰。 “谁要你的银子。” 把苏晚摔在床上,陈落生望着她仓皇失措的模样,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笑了。 苏晚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的扫来扫去,眼眶里又蓄满了泪珠,只是一直没有滚落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好人做好事,是不是要得到奖励?”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她左脚的脚心那儿。 “我要的奖励就是这个。” 苏晚因为害怕使劲的蜷缩着脚趾,殊不知她越是这样,越能挑起陈落生那阴暗的癖好。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女子欲拒还迎的样子,总之,他的女人,不仅要脸好身材好,更要懂得在关键时刻拒绝他。 苏晚娇怯的样子让他想起池塘里的水莲花,不胜凉风吹拂,恰如其分的讨好了他。 他不顾苏晚的反抗,握住她的脚踝,高高抬起,落下细碎的吻。 整整一个时辰,苏晚觉得自己像像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鱼,她快崩溃了,是真的崩溃,而不是表演。 尽管陈落生如她所愿,没有侵夺她。 但是他的吻像酒一样烈,几乎焚烧了她的理智。 到最后,她浑身无力,只能躺着,眼前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她的意识都陷入了半昏半醒间。 攀高枝真难。 不是有张脸有具身体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要懂得技术,还要有充沛的体力。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技术加体力活。 “睡吧。” 他一声令下,苏晚的眼皮彻底合上,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发现陈落生已经换了一套锦袍,手边还放着一个水盆。 “醒了?”他从水盆里捞起一条帕子,拧成半干状,坐在床沿。 然后温柔细致的为她擦拭身子。 “你出了很多汗。”擦干净后,他捡起地上的那件红衣,撇了撇嘴。 “这套红衣你穿多久了。”裙边有些破损,细看颜色也有点褪了,一看就是陈年旧衣。 可见她可怜到了什么地步,衣服都是旧的。 苏晚弱弱的解释:“这红衣本来是要穿着,抬进陆府给姐夫做妾时穿的,我就这一套喜庆的衣裳。” 陈落生勾起一个坏笑:“你做妾时穿的衣裳,不就等同于嫁衣,可是妾室不能穿正红色,最多只能穿玫红。” 把这红衣揉成一团,丢在角落里,眼皮微微撩开。 “你吃粥一边都吃什么口味的,甜口还是咸口?” 苏晚这才看到,外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碗,还在冒着热乎乎的热气。 她别过脸,适当的和陈落生闹起了小情绪,增添增添情调。 果然,陈落生很吃她这一套,眉眼间俱是笑意。 他端起一个碗,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我去过南边,你们南边的粥里面放的不仅有荤菜甚至还有海鲜,那种咸口的粥想必你也吃腻了,就吃一碗正宗的红豆桂花粥吧。” 苏晚用发红的眼睛看他,像被惹急眼的兔子。 “我不吃,你快放我回去吧,以后咱们都不要再见面。” 陈落生纹丝不动,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里:“张嘴,这个不太甜,吃着不会腻。” 苏晚像是被人强迫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陈落生对于她的应激反应很满意,他喜欢看她这副娇嗔的样子,灵动极了。 “只是让你喝一碗粥,又不是逼你做妾喝毒药。” “你,你不要脸,你比姐夫比梁尘还要卑鄙,你甚至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肯给我,你想白白的玩弄我。” 苏晚已经没了眼泪,把脑袋缩进锦被里,留给他一个光洁的后背。 她知道陈落生不想给她什么诺言名分,可她就是要逼迫他,他要让陈落生明白,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其他女人倒贴他,她可不是。 陈落生嗤笑,冷漠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行把她从被窝里提溜出来。 再次把那勺粥怼到她嘴边,命令的口吻:“张嘴!” 苏晚终于又有泪落下了,可陈落生无视她的眼泪,只是冷冷的笑她:“我白白玩弄你又如何,你难道还想去衙门告我吗? 再说,我如何玩弄你了,我又没占有你的身子。” 苏晚张嘴骂他:“你这个禽兽。” 他却趁机把那勺粥强行塞她嘴里,用一种非常野蛮的方式,逼迫她吃了半碗粥。 “别再骂我了,你该讨好我,若是讨我欢心了,娶你又有何妨,到那时,就不是白白玩你了。” 苏晚可不依他,张嘴就咬住了他的一侧肩膀,直到咬出血,这才松开他。 今天这场行动,超额完成她的规划目标,陈落生这个权贵公子哥,终归是对她动了那么一点情意。 第53章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梁尘 “原来兔子急了咬人就是你这样的。” 陈落生由着她咬,等她主动松开了,掌心拂过她的软唇,带着淡淡的笑意。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任你咬个遍,可好?” 跟着?这不就是包养? 无名无分的外室。 苏晚内心极为不屑,果然是个会玩的,花心不会轻易收回。 可是现在又不能与他闹僵。 必须要一直钓着他,诱哄他,利用他,从而以他为踏板,接近徐凤池。 苏晚把梁尘拖了出来。 “你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更不要说给梁尘哥哥听,我现在不用给姐夫做妾了,我就等着梁尘哥哥来娶我。” 陈落生沙哑的笑着,死死扣住她的脖子:“你还想着梁尘呢,他是个没担当的,身为商户之子,他必须要寻求一个稳固的靠山。 一个侯府嫡女,一个小官之女,换做是你,你会选谁做正妻?” 答案显而易见,苏晚心里也非常清楚。 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梁尘。 这是古代,不是现代。 古代的妾室地位非常低,这也是她不愿意做妾的原因。 她想要一步登天,夫君的家世背景足够厉害,就不会计较女方的家世了。 其实不论是陈落生还是徐凤池,他们都是属于金字塔顶尖人物。 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爱意支撑,就会无视女方低微的家世,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迎娶女方。 若是陈落生肯娶她,她未必要去钓徐凤池。 只是要这样的权贵公子娶她,难度何其大,她几番折腾,无非就是勾起陈落生的兴趣,营造出一种,她是万众瞩目的美人,非常抢手的人设光环。 毕竟男人骨子里很奇怪,轻易得手的东西不会在意,拼命厮杀,甚至耍手段心机抢来的才是最好的。 她对陈落生耍手段,可是现在的陈落生不也为了得到她,而耍心机吗。 他被姐夫陆归舟和好哥哥梁尘给刺激到了。 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了,一方面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另一方面又痛恨他们的不知好歹。 苏晚头脑清醒,认清自己的定位。 她在陈落生眼里,目前为止,都只是一件东西,距离走进这位权贵公子哥的内心,还远着呢。 但是没关系,这场游戏是她主动发起的,她只要在陈落生对她失去兴趣前,成功钓到徐凤池就万事大吉了。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 苏晚才起身就被摁了回去。 陈落生拧着眉,自然娴熟的握住她的胳膊。 炙热的掌心烫着了苏晚,她不由得紧绷起来,误以为陈落生意图不轨。 “胳膊这儿擦伤了。” 陈落生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在靠近胳膊肘的地方,果然有些微疼。 苏晚咬住了唇,垂下眼眸,乖顺的任由他处置。 陈落生为她涂抹了药膏,又细致的用带子绑住了伤口。 这样的体贴入微,衬出他几丝温柔小意来。 苏晚捡起那件破旧的红裙穿好,行至门前,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 他的胸膛有着温暖的热意,一阵错愕后,陈落生的手勾住了苏晚的腰。 郎情妾意,暖玉温香。 不过陈落生没得意多久,就被苏晚的一句话给打入了地狱。 怀中的美人抬眸,充满期翼的望着他。 “今天的事,可以不让梁尘哥哥知道吗?” 陈落生的手捏住苏晚的下巴。 苏晚那双干净澄澈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挣扎和抗拒。 “自己差点被逼着给姐夫做妾,宁愿自尽,都不愿去麻烦你的梁尘哥哥,你对他用情至深,令人感动。” 陈落生嘴角噙着一抹笑:“跟他比,难道不是我更好吗?” 他忽然又俯身将苏晚圈禁在怀里,牢牢锁住柔软的细腰,鼻尖抵着苏晚的额头,粗糙的指腹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耳廓不断摩挲。 苏晚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轻颤。 陈三果然是脂粉堆里的老手,懂得如何撩拨春心,苏晚怕自己沦陷,狠心推开他。 “你救我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你是恩人,和梁尘哥哥不一样。” 再次强调自己的心归属于梁尘,挑起陈落生的嫉妒和侵夺欲望。 这话说出口后,陈落生果真被激起了怒火。 那只游离在她耳廓附近的手,忽然下移,在她腰窝处用力一戳。 苏晚感觉到一阵酸疼,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他的笑声自头顶传出,低沉,像张开獠牙的猛兽。 “你以后就会知道,我与梁尘究竟哪儿不一样。” 苏晚踉踉跄跄的出了雪微居。 纯白的帷帽遮住了她羞红的面颊,从白云寺回来的残烟早已等候在附近,看见自家小姐出来了,便迎上去。 “小姐,照你的吩咐,把你的这身裙子在寺院里熏了香,还买了他们寺院的招牌斋饭。” 主仆二人回了苏家小院后,苏晚擦掉了脸上的脂粉,换上了残烟带回来的裙子,带着斋饭,扣响了祖母的房门。 “祖母,孙女觉得白云寺的斋饭味道尚可,便自作主张带了一份回来给您尝尝。” 苏老太太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亏心事,眼神闪躲,袖口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见着苏晚,强撑出一个微笑。 “祖母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晚把死老太婆的异样都看在了眼里,故意装作没发现,她说过要做个孝顺的孙女,那么这个人设就会一直骗到这个老太婆咽气为止。 她搬来一个蒲团,跪在上面,伸出双手,为老太太按摩眼角。 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晚娘有心了。” 旁边站着的赵嬷嬷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的,晚小姐可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这养育之恩可不亚于生育之恩呐。” 瞧瞧,又开始抬出养育之恩来压她了。 苏晚心里明镜一般,死老太婆养她,本身就存着恶意,她生母貌美,她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她以后会是个风华绝代的女郎。 死老太婆养她长大,为的是替苏家谋取更高的利益。 亲情?呵呵,那只是一个借口,用来掩盖苏老太太险恶的用心。 苏晚的余光瞥向苏老太太的袖口,那里似乎藏着一个什么小物件,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压下从心底泛上来的恶心,轻声细语的说了些趣事。 苏老太太听了一会,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说道:“老太太今天有点累了,晚小姐先回去歇着,有什么话明天再来说吧。” “祖母,这北边的天气比南边的凉,您夜里睡觉可一定要注意盖好被子,明儿我去厨房,亲自叫厨娘熬一锅乌鸡汤来。” 苏老太太浑浊的老眼涌出一丝柔情:“晚娘,祖母知道你的孝心。” 说着,从银发里抽出一根金簪,塞到了她手里。 苏晚笑笑着收下了,出门在外,银钱便是腰杆子,只有手里有钱,才能有底气。 她早已看上了老太太的家私,现在的温顺讨好,都是为了将来做图谋,等到死老太婆心甘情愿的把家私全都送给自己后,再揭下自己温顺的面具,那画面可不要太美。 第54章 跪在我脚下求我呀 苏晚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赵嬷嬷关紧了门窗,苏老太太这才抖了抖袖口,里面掉出来一个布娃娃,上面插着几枚银针。 “这个寻芳道长说的法子有用吗?这样的巫蛊之术,当真能让琳琳有孕?” 苏老太太静静的凝望着眼前的布偶娃娃。 娃娃做的有些丑陋,里面有苏晚的头发和生辰八字。 “寻芳道长亲口说的,只要把这个娃娃放到晚小姐屋里,就能让琳小姐怀有身孕。” 苏老太太嗤笑了一声:“鬼神佛道,都是蒙骗人心的,是琳琳太着急了,她越是急,身子就越好不了,何况现在夫君不在身边,她和谁生孩子!” “若不是琳琳今日哭求我,我又怎么会把这个丑陋的娃娃带回来!她是我孙女,晚娘也是我孙女呀。” 赵嬷嬷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布娃娃,越看越瘆人。 她也是没想到琳小姐病急乱投医,竟然都使出这样的招数了。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名声可不好听。 苏老太太思量片刻,下了决定:“现在没别的好法子,为了让琳琳安心,就把这娃娃送到晚娘屋里去吧。” 赵嬷嬷微微一笑,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太会这么做。 老太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去把我的那尊木雕菩萨神像搬过来,把这娃娃塞进菩萨肚子里,送给晚娘。” 任谁也不会想到,菩萨神像的肚子里会藏着这么一个恶毒的诅咒娃娃。 老太太光明正大的就把巫蛊小娃娃放到了苏晚身边,心中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觉得自己聪明,她人虽然老了,但是一肚子的坏水,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沉淀。 只是老太太却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女有着两张面孔,在她面前,装的乖顺柔善,避开她的视线,却又狡诈的像头狐狸。 赵嬷嬷前脚才送来一尊木雕菩萨神像,后脚苏晚就把木雕拆开了。 主仆三人把门窗锁死,一丝风都钻不进来,但是看到掉下来的布娃娃后,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金桃壮着胆子用脚踢了布娃娃一下,布娃娃那面目可憎的脸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 “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它身上怎么还插着银针呀?” “为什么老太太会把这么丑的布娃娃塞到菩萨神像的肚子里?” 三人里,最不害怕的便是苏晚,她浑身发抖,是被老太太的恶毒给气的,金桃和残烟实实在在的是因为害怕。 “这是诅咒人的布偶娃娃。” 苏晚捡起地上的娃娃,拿着剪刀,破开了布娃娃外面的那层布料。 里面赫然窝着一团头发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苏晚的生辰八字,至于这团头发,不用说,肯定是老太太趁她不备,收集起来的。 “祖母啊祖母,你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苏琳,可我身上流淌着的,难道不是苏家的血液?” 苏晚望着布娃娃发愣了一会,很快便收敛起自己的不甘和怨气。 既然老太太几次三番的对她施以恶毒的手段,那她报复起来,便不用带有愧疚了。 “残烟,把那根蜡烛拿过来。” 苏晚目光坚定,手执蜡烛,滴了几滴蜡油在布娃娃身上,把这个恶毒且丑陋的诅咒娃娃烧毁了。 “金桃残烟,今天的事,你们都要憋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对外说。” 金桃和残烟拼命点头。 金桃擦着眼泪,小声的抱怨:“小姐,你不委屈吗?” 苏晚冷哼:“委屈的事可不止一件,要是沉浸在委屈里,我早就委屈死了。” 她是实用主义,无神主义。 诅咒娃娃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个笑话,咒她没用,她坚信人定胜天。 次日,她像没事人一样,把那尊木雕神像摆在屋里,还焚香祭拜,拜完后去了厨房,亲自叮嘱厨娘熬了一锅乌鸡汤出来。 苏老太太怕胃不舒服,不敢多吃,剩下的一大半乌鸡汤,都进了金桃和残烟的肚子。 苏晚也喝了一小碗,喝了以后身上暖烘烘的,她戴上帷帽出了门。 残烟提着一个篮子,也跟着去了白云寺。 白云寺历经三朝,是百年老寺。 只是前来祭拜的香客并不多,稍稍打听,苏晚这才得知,原来白云寺在二十年前发生过一场血案。 寺院里的八十多名僧侣被一伙劫匪屠杀殆尽。 自那以后,就传白云寺里有冤魂聚集不散,纵然寺院供奉着神佛,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不敢再来这里了。 “这儿环境清幽,人少点,倒是方便。” 苏晚给寺院添了一点香油钱,诚心的跪在蒲团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像,双手合十。 “我有三愿。 一愿容颜永驻。 二愿嫁入高门,做个当家主母,享世世荣华。 三愿谋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残烟却拽了拽她的衣袖,俯身轻声说道:“小姐,陈三公子朝这边走过来了。” 苏晚心里警铃大响,再次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诸天神佛在上,信女苏晚有三愿。 一愿嫡姐祖母身体健健康康,日子顺顺利利。 二愿天下太平,万民皆安。 三愿我能寻到如意郎君,与他携手共白头。” 柔和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可以传到陈落生的耳中。 他手里执着一根马鞭,重重一笑:“白云寺的神佛都是不中用的,它们连自家的和尚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庇佑你。” “你与其跪在这里求这群菩萨,不如跪在我脚下求我。” 苏晚身体微微一颤,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慢慢转身,澄澈的瞳孔还荡着惹人怜惜的波纹。 “陈落生?你怎么在这里。” 陈落生有些怒意:“我一路尾随你,你竟然都没发现?” 苏晚轻轻摇头,她穿的尤为素净,一身浅灰色的衫裙略微有些老气,但是搭配上她那张素雅至极的芙蓉玉面,又会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陈落生盯着她包裹的紧紧的衣领,忽然说道:“你才多大,怎么穿的像个尼姑。” 苏晚咬着唇,俏皮的朝他瞪眼:“不关你的事。” 独属于她年龄的机敏灵巧霎时鲜明了。 她的眼睛柔而媚,被她一瞪,陈落生只觉得头皮发麻,想立即就在诸天神佛的鉴证下夺了她去! 第55章 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陈落生是那般想的,也是那般做的。 他俯身拉起跪在蒲团上的女郎,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将人拥入怀中。 一霎那,苏晚的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他低下头,还要吻她。 旁边的残烟目瞪口呆。 苏晚别过头,躲过去了。 “白云寺乃是清修之地,岂能你这般放肆。” “又不是第一次放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放肆。” 一抬眼,便看到陈落生微微眯着的双眸,眸底是掩盖不住的戏虐和贪婪的掠夺。 苏晚轻轻哼了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残烟说道:“我方才许了三个愿望,你再去帮我多添三两银子的香油钱。” 这是打发残烟走人。 残烟聪慧,立刻心领神会,小跑着离开了佛堂。 佛堂里只余下他们二人,苏晚神情自若,郑重其事的再次跪在蒲团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信女若能实现心愿,必定再来还愿。” “你那三个愿望。”陈落声嗤笑着,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着她,“你不用求神拜佛,求我,我可以轻松帮你实现。” “你如果要还愿,就到我这里还,跪在我脚边,给我磕头。” 苏晚却在心里冷笑,她许的愿望可不是陈落生听到的那样。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怜悯又得意。 是的,陈落生很得意,他见过太多女郎了,但是像苏晚这样纯善的人却是稀少,这样一个懵懂天真的女郎撞到了他手上,他自然得意洋洋。 “走,带你转转。” 陈落生是个喜欢用权享乐的公子哥,白云寺里为数不多的香客被他遣散了,两人在寺内行走,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和尚,其余的人根本就见不到。 苏晚暗暗开心。 她得到了清场的待遇,这说明在陈落生心里,她是有那么一丢丢位置的。 二人看了寺里的山水,又在一处石桌前下了两盘棋。 陈落生棋术高超,苏晚的棋艺也不差,但她藏拙,故意败了。 输掉第五盘后,苏晚故意佯装生气。 “不玩了,我总是赢不了你。” 陈落生把手里的棋子丢掉,笑着说道:“我已经让你许多回了,是你棋艺不精。” 苏晚趁机问他:“你很会下棋吗?” “吃喝玩乐的东西,我一向在行。”陈落生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苏晚的圈套。 苏晚又很自然的问他:“那你也会打马吊吗?” 马吊就是麻将,苏晚在雪微居看到过打马吊的桌子,知晓陈落生一定会打马吊,故意绕着弯来把话题扯到这上面。 因为打马吊不同于别的,必须要好多人凑在一起才能玩。 陈落生的朋友圈经常小聚,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不是骑马狩猎,就是下棋打马吊。 “嗯,你要是和我打马吊,会被我杀的片甲不留,比下棋还惨。” 苏晚眼睛瞪的老大:“真的吗,我不信,我在苏府的时候,可是经常看夫人和其他太太们打马吊,我也学会了不少呢,我下棋比不过你,打马吊可就未必了。” 陈落生觉得好笑,“我打马吊可是从来不输人的,就算是凤池在场,我也能赢他几回,你竟然还想在打马吊上跟我较劲,真是不知死活。” 他没注意,在他提到凤池两个字时,苏晚的眼睛都亮了。 “淡定淡定。”苏晚在心里叮嘱自己,一定不能露出马脚。 徐凤池是陈落生的朋友,只要挤进陈落生的朋友圈,她就有机会认识徐凤池。 但是万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苏晚又把话题转移到寺院里的一棵枣树身上,聊了几句,下了逐客令。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明日晌午我来这儿接你,去宣德楼吃饭。” 陈落生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苏晚目送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弯起唇角,发出得逞的笑。 望着面前杂乱的棋盘,她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下棋,很快就摆出了一副完美的棋局出来。 “小姐小姐。”残烟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三两碎银子,抱怨道:“我方才去捐银子,结果不知怎么的出来一个戴帽子的和尚,死活不让我捐。” 苏晚摆完了棋盘,心情大好,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捐,还有人嫌弃银子的?” 残烟嗯了一声,稍微带点困惑的说道:“那和尚说小姐的三愿所图甚大,佛祖实现不了你的愿望,还叫咱们以后都别来这里,说小姐心肝是黑的,会脏了佛祖的眼睛和耳朵。” “那和尚在哪?领我去。” 苏晚气势汹汹的去了大殿,找了一圈,没找到残烟口中的那个和尚。 “小姐别气,他那种人根本就不配做和尚,小姐诚心诚意的来拜佛,还好心的添香油钱,竟被他说成如此不堪的样子,以后见着了,非得啐他一口唾沫。” 苏晚冷漠的扫视了一圈高堂上的佛像,哼了一声:“怎么好意思说我是黑心肝的,明明这些大和尚才是黑心肠,黑心肝,用神鬼佛仙来蒙骗世人,不知赚了多少苦命人的香油钱,二十年前的那场屠戮,也许就是和尚太过贪婪的报应。” 骂完还觉得不解气,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最中间的那座佛像砸了过去。 当啷一声,石子落地,佛像眼睛下方被砸出一个划痕,像是在流泪的样子。 残烟有点怕:“小姐,你就算是不信神佛,也不能这般亵渎佛祖啊。” 苏晚还反过来安慰残烟:“你看,这些佛祖菩萨金光闪闪的,其实不过是表面镀了一层黄铜,一颗小小的石子都能把它们光鲜的表面砸破,不过是一群破铜烂铁,你怕什么。” 主仆二人淡定的离去,反正这里事先被陈落生清场了,没人会发现佛祖破相是她所为,她心中无鬼神,更是没有愧疚之心,有什么好怕的呢。 佛堂里一片死寂,许久后,才有一道人影从殿门后的一根柱子后面缓缓走出。 若是残烟在此,一定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和尚。 第56章 我佛不慈悲 和尚摘了帽子,露出里面半短半长的头发,褪下绣满经文的僧袍,他仰头望了一眼那尊被砸坏的佛像,弯起了唇角。 继而又走到大殿偏角处,手执一根蜡烛。 烛火对着僧袍,迅疾的燃烧起来。 火苗由一个小点,变成一大片火焰,火舌吞尽他的僧袍,片刻功夫,那身袍子就变成了一团灰烬。 灰烬被风卷起,吹散到各处。 他重新戴上帽子,合上了殿门,离开了此处。 白云寺外有几家口碑尚可的饭馆。 苏晚打包了两道青菜回去,她只要出门,手就不会空着,一定要带点小东西小物件或是吃食送给祖母。 残烟叹气:“小姐对老太太那般好,老太太却没心没肺的不把你当亲孙女看。” “大小姐脾气暴躁,又没有孝心,不懂老太太为什么那般宠她。” 苏晚眯眼笑了:“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定位,我是苏家庶女,出身天注定,改变不了,在没有掀桌子的实力前,保持低调,安分守己,谨小慎微,这样才不会出差错。” “更何况,我讨好祖母,自然有我的算盘和打算,她那些私产,终归是要交出去的,至于交给谁,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苏家小院。 苏老太太面色不佳,似是在生什么闷气。 苏晚热好了菜,端到老太太屋里,笑着让祖母尝尝。 苏老太太尝了几口,饭菜口味清淡,合她的胃口,她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饭后老太太拉着苏晚的手不让她走。 叹气道:“陆家那个周氏,实在势气凌人,陆二郎托恩师写好的推荐信,硬是被她扣着不愿意给我。” “原来祖母是在为阿弟入国子监的事烦恼啊。” 苏晚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开始了离间计划,轻轻的给祖母摁揉肩膀,说道:“其实阿弟的事,原本不应该由祖母开口的。” “周氏是姐姐的婆母,与她朝夕相处,此事姐姐开口是最稳妥不过的,祖母您是长辈,向周氏开了口,周氏要是不答应,这不是妥妥的打您的脸面嚒。” 苏老太太想起今日周氏那副嘴脸就气。 是的,晚娘说的不错,她是长辈,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向周氏开口,还带了点祈求的意味,偏偏周氏鼻孔朝天,竟然瞧不起她,总是推三阻四不肯交出推荐信。 “明明已经说好了只要你做陆二郎的贵妾,她就把推荐信给我,可今日去问她,她又借口你还没过门,不肯给!” “那陆二郎远在西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超过两个月未归,不就耽误了国子监的开学时间?” 苏晚连忙倒了杯茶水,送到老太太嘴边。 “祖母别跟周氏一般见识,那个周氏是个贪财的,若是祖母急需那封推荐信,不如送她些银钱。” 话锋又一转,矛头对准了苏琳。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那些私产是祖母留着的养老钱,喂了周氏那头狼,孙女替祖母委屈。” “姐姐是周氏的儿媳妇,儿媳妇去求婆婆要一封推荐信,难道婆婆还能要儿媳妇的钱吗?” 几句话一说,苏老太太眉眼顿时一亮。 人越是老,吃喝拉撒看病吃药所花费的银子就会猛增,手里头没点银子傍身,心里总是不踏实,老太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但是在咽气前,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产都平白无故的拿出去。 等苏晚走了,老太太和心腹赵嬷嬷商议了好一会儿。 赵嬷嬷自然是站在老太太这一边的,立即说道:“老奴觉得晚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晃少爷是琳小姐的同母胞弟,她可是晃少爷的亲姐姐,晃少爷入国子监的事,本就该由她出面才是。” “再说了,如今琳小姐总是有意无意的对您抱有敌意,此事若是由您出大头,白白撒出去了银钱不说,到时候琳小姐别又埋怨您。” 苏老太太沉着脸:“琳琳她要怨我什么?” 赵嬷嬷气的龇牙咧嘴:“自然是怨您不愿意给她多多的添补嫁妆!” “那五箱金器……” “别说了!” 苏老太太睁开了眼。 五箱金器是她和琳琳之间的一根刺,动一下都痛的要命。 她作为祖母,好心好意的拿出了整整五箱的金器给孙女做嫁妆,孙女反过来怀疑她给的是假金器。 她能不寒心吗! 再想到那五箱金器就是被周氏给替换成了黄铜,心里更加不愿意再给周氏送银钱。 老太太咬牙道:“明天我就去找琳琳,叫她去求自己的婆母,她作为苏家嫡女,也该为苏家办点事了。” 当天夜里睡觉,老太太做了个噩梦,梦里的琳琳凶神恶煞的来抢她的私产,她想去阻止,却被琳琳给扇了耳光。 醒来后,老太太的牙齿还在打颤。 琳琳贪心不足!难保哪一天不会来抢她的东西。 她目光幽幽的望向苏晚的房间。 晚娘是她自幼养大的,脾性乖顺,为人也良善,万一将来有个好歹,是不是该考虑下,把私产交给晚娘保管呢? 隔日,老太太连早饭都没用,直接去了陆府。 苏晚还是如平常一样跑步练习瑜伽,还敷了个黄瓜面膜。 今天晌午要去和陈落生吃饭,她要死命倒腾一下自己。 从头发丝到脚尖,都要精细完美。 费尽苦心得来的便是陈落生惊艳的回眸一瞥。 看到他双眼微微着迷朦胧的样子,苏晚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掀开帷帽的白纱,露出干净的素颜来:“我没来晚吧?” 陈落生摇摇头,眯眼看了她一会,然后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我已经提前叫后厨做了些招牌菜,等你人到了,喜欢吃什么就再点什么。” 马车载着他们去了宣德楼。 宣德楼不是什么百年老店,但是老板头脑聪明,会经营,烧的一手好菜,在上京城有很大的名气。 这里的包厢隐私性很强,装修格局很像现代的私房菜馆。 苏晚轻车熟路,她前世做顶流女明星时,经常混迹在各类名流社交场合,只是现在,她还必须装出一副怯弱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面上微微露出腼腆和羞涩,落座的时候,不经意的撞到桌角顶伤了膝盖。 陈落生立刻丢下菜单,骂她是小迷糊,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把裙子撩开,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第57章 双向狩猎 陈落生这副盛气凌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晚暗暗想笑。 这个人,怎么行事如此混账啊。 不过既然她是故意的,那就要装到底。 几乎就在陈落生开口的那一刻,她自己就把裙子撩开,撩到了膝盖那儿。 果然,膝盖被撞出一小块青紫的痕迹。 陈落生俯身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顿时疼的苏晚倒抽一口冷气。 “疼疼疼。” “还不是你自己迷糊惹的祸。”陈落生出了包厢,很快就拿来一小瓶药膏,细致的为她涂抹着。 另一只手还不忘锁住美人的腰。 苏晚嫌弃他的轻薄,忍怒的拂开他的手。 “陈落生,请你自重。” “我在给你擦伤,还想我如何自重啊?” 陈落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涂抹完毕后,还不忘在她小腿抹了一把,然后坐在软椅里,笑着摊开菜单。 “想吃什么自己点。” 苏晚略作矜持的点了两道菜。 饭菜用到一半,陈落生有事突然离开,包厢的门他走的时候没有关上。 苏晚等了一会,不见他的踪影,只好自己起身去关门。 恰在此时,对面的包厢房门也敞开着。 苏晚一眼望去,便看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是梁尘。 梁尘旁边有两个稳重的嬷嬷,还有一个穿着华服的俏丽女郎。 女郎与梁尘对面而坐,正在说笑。 苏晚心里一个激灵,这是偶遇梁尘相亲现场了? 但是随后意识到这不是偶遇,这是陈落生的精心安排。 她与陈落生,互相盘算,各有算计。 只是她棋高一着,因为梁尘并不是她认定的如意郎君,陈落生以为这样,她就会伤心难过,从而厌弃梁尘,转投他的怀抱。 既然如此,那就随陈落生所愿吧。 苏晚心情尤为复杂的关上了门。 怔愣片刻后,从手提布包里掏出一小盒浅红色的胭脂,抹了一点在指尖。 凭感觉,用指尖在眼睑部位轻轻涂抹一圈。 酝酿酝酿情绪,泪珠在眼眶中蓄势待发。 当陈落生的脚步声响起,苏晚的眼泪立即滚滚而下。 门被打开。 陈落生看见苏晚那一小截白雪般的细腻脖颈。 美人垂泪,低着头颅,乌黑柔软的发丝也垂散在肩膀两侧。 她像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掉眼泪,拿了一块帕子擦拭眼角。 “刚吃到了一块辣的豆腐,辣的我眼睛水都流出来了。” 眼睑一片霞红,像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我见犹怜。 陈落生一笑置之,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对面的包厢。 今天这场安排没白费心思,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贵女相亲,她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来赴约的时候,苏晚面上一片春风明媚,回去的时候,脸上一片惨白。 陈落生与她交谈,她也是不断的在出神发呆语无伦次。 看来,她被梁尘伤的不轻。 陈落生心里百感交集。 他何时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如此的煞费周章过,不过这过程也颇为有趣,这个苏晚比从前那些只会贴过来的女郎们,要多了几分清傲和纯真。 苏晚带给他的新鲜感,让他有些着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不是用强硬的手段得到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殊不知,苏晚在与他辞别后,脸上的惨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落生以为她是猎物,其实她只是披了一层猎物的皮,她与他一样,都是猎手。 苏晚转身又去了陆府,明面上是去看望嘉玉,实际上,是不想错过祖母与嫡姐翻脸吵架的一幕。 陆嘉玉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的抽条起来,整个身形都变得窈窕了。 “晚姐姐,我要学你,控制饮食,还要再瘦个十斤才行。” 苏晚捏着她的小脸蛋子与她开玩笑:“再瘦五斤就是仙女了,咱们嘉玉是圆脸蛋子,显得胖而已。” 陆嘉玉的手笔画着苏晚的腰肢:“可是晚姐姐的腰就这么细,而我的有这么粗。” 苏晚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夸张,咱们去找周伯母评评去。” “好哇。” 陆嘉玉是个没心眼的,苏晚几句话一哄,就带着她去了周伯母的和芸堂。 刚进和芸堂大门,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只见苏琳跪在院中,在寒风中瑟缩着,老远见到苏晚,顿时涌来怒气。 今日一大早祖母来找她,时时刻刻拿她同苏晚比较,说苏晚体贴孝顺,而她呢,连自己同胞兄弟都不肯帮。 她几乎是被逼着来求周氏的,就为了周氏手里的那封推荐信。 “二嫂,你闯了什么祸事,是被我娘罚跪在这里的吗?” 陆嘉玉不知道具体缘由,张口就问。 好面子的苏琳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周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嘉玉,不该你过问的事不要多问。” 陆嘉玉拽着苏晚朝屋里走去。 苏晚经过苏琳身边时,趁人不备,故意她的裙边踩了一脚。 干净光亮的裙子顿时多了一个脚印。 加上苏晚挑衅的冲苏琳微微一笑,养尊处优的苏琳滕的一下就失去了理智,她快速起身抬手想甩苏晚巴掌。 可刘嬷嬷刚进院门,看到这一幕,即刻冲上前来,抱住了自家小姐,情急之下喊道:“大小姐,你可别因小失大啊。” 苏琳那一巴掌终归是没落下,苏晚有些失望。 和刘嬷嬷四目相对时,刘嬷嬷的眼睛里迸射着满满的敌意。 刚刚晚小姐故意朝琳小姐挑衅的那一笑,刘嬷嬷看个正着。 心里发怵的慌。 这个活了四十多年的嬷嬷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乖顺至极的庶出小姐,骨子里装的却是满满的坏心眼。 “她故意踩我的裙子。” 苏琳小声抱怨。 刘嬷嬷看了看大小姐裙摆上的脚印,压低声音:“大小姐,你既然知道她是故意激怒你,你又何必上她的当。” 苏琳撇嘴不屑的说道:“她一个庶女,我打了也就打了,又能如何。” 刘嬷嬷望着苏晚摆若拂柳一样的细腰,眼底闪现一抹忌惮。 “她的腰像剪刀,一不小心,就被她扎到了心窝里去,大小姐,苏晚这个庶女可没你想的那般简单,要想个法子,让老太太看清她的真实面目。” 苏晚和陆嘉玉前后脚来到周氏跟前。 周氏一边埋头看信,一边招呼她们坐下。 “娘,你干嘛罚二嫂跪在外面啊?” 周氏抬头望向嘉玉:“什么状况都搞不清,只知道埋怨你娘,远在西北的你哥都还知道在信里关心我呢。” 说着抽出一张信递给苏晚。 “这是给你的。” 接到来自远方的姐夫的关怀,苏晚一点都不吃惊。 她接过信,略微瞥了一眼,信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关怀慰问,还再三强调,等他回来,就迎她过门做贵妾。 苏晚心里冷冷一笑:陆府的贵妾,她是做不成了,她已经在神佛跟前许下了愿望:她要嫁进高门做主母。 她一定能成功的! 第58章 徐凤池的玲珑棋盘 苏琳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周氏觉得磋磨够了,这才把她叫进来。 陆归舟在远赴西北之前,就把推荐信给了周氏,嘱咐她交给苏晚,只是周氏有自己的算盘,一直捏着推荐信不肯给而已。 现在的周氏像打发狗一样,把推荐信丢到苏琳面前。 “我派人去打听了一番,你那个弟弟学问不怎么样,花街柳巷倒是去的勤,据传就连秀才的功名都有水分,这样的人即便进了国子监,若是自己不肯努力,也是没什么出息的。” “还有你,嫁进来两年多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我陆家的香火可别断送在你手里了。” “盼你那个弟弟能够勤学上进,也盼着你早点给咱们陆家生出个嫡子,哪怕是嫡女也是好的啊。” 一番斥责的话更加让苏琳没有面子。 那张推荐信就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只要她弯个腰就能拿到,可她就是不愿意弯腰屈服。 突然一只细嫩的手伸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推荐信。 苏晚笑盈盈的对周氏行了个大礼,捡起推荐信后,随手递给了刘嬷嬷。 “祖母为了阿弟入学国子监的事日夜担心,身子都有点吃不消了,周伯母的这封推荐信真是及时雨,我会让祖母转告阿弟,叫他老实本分些,不要丢了姐夫的面子。” 周氏就喜欢旁人对她服软,见苏晚如此上道,颇为满意。 不禁笑道:“晚娘如此温柔小意,难怪归舟会对你念念不忘,即便他人远在西北,却不忘给你写信。” “等他回来,即刻就让你们成亲,不出一年,也许我们陆家就有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两句话扎的苏琳心里直流血。 前头的姨娘陈静安有了身孕,后头还有个美貌温柔的妹妹在虎视眈眈。 苏琳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的生子之路还苦难的很啊。 从和芸堂出来,苏琳就把苏晚堵在了偏僻角落里,一脸狰狞。 “把陆郎写给你的信交出来!” 信里姐夫称呼她晚妹,极尽倾吐他的相思之苦,密密麻麻都是纸短情长。 这种信,苏晚自己都看不下去,可偏偏苏琳要看,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 看完以后气的脸色发青。 作为娇生惯养的苏府嫡女,她未出嫁前没受过什么委屈,现在的委屈,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毕竟这桩婚事,是她使了污脏的手段从妹妹手里抢来的。 这份苦涩,她就自己咽下去吧。 苏晚相信,这件事过后,嫡姐和祖母的关系会变得更差,不枉费她挑拨离间的苦心了。 只是那个刘嬷嬷看她的眼神似是窥探出了什么。 她向来谨小慎微,未雨绸缪,回头见到了残烟后,就叮嘱残烟要和苏琳房中的大丫鬟秀莲交好。 秀莲是嫡姐的陪嫁丫鬟,若是能拉拢到她,是最好不过的。 接下来祖母要忙活苏晃入学国子监的事,也顾不上她,苏晚反倒是落的清闲自在,但她可是一刻也没闲着。 她旁敲侧击的打听陈落生每日何时从陈府出发,一连数日等候着在陈府外面的那条街道上。 这一天,风和日丽,微风习习。 陈家侧门驶出一辆马车。 蹲守在摊位边的苏晚望眼欲穿,看到马车的那一刻,差点哭了。 她赶忙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块玉佩,装作要看,然后手一滑,玉佩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老板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嚷囔着:“哎这位小姐你怎么回事,站在这里看了好半天,好不容易选了一块玉佩,你还给我摔了,赔钱!” 摊位老板的媳妇也是个大嗓门,跟着一块囔囔:“赔钱!这块玉佩可值十两银子呢!” 玉佩质地很差,明明都不值三两银子,老板娘却狮子大开口来讹人。 苏晚高声辩解:“玉佩我可以赔,但是十两银子,我可拿不出呀。” 吃瓜群众纷纷围了过来。 马车里的陈落生正眯眼小憩,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有人摔了摊位老板的一块玉佩,囔囔着要那人赔钱。” 车夫陈年朝摊位那儿看了一眼。 被众人围堵在中间的那道靓影一眼望之便不会忘记。 消瘦纤弱又美丽。 这道身影,陈年见了好几次,自然认了出来。 “三公子,被人围住的是那位苏小姐。” 车里的陈落生荡开眼眸。 “去看看怎么回事。” 马车调转方向朝人群驶去。 苏晚余光一瞄,看到陈落生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委屈巴巴的要去翻找钱包,只是她出门时故意只带了三两碎银子。 之前买棋子和棋盘用掉了二两多,手里头就剩不到一两了。 “我只有这么多钱。” 老板娘一把夺过去,掂了掂重量,啧啧骂道:“今天要是不掏出十两银子来,你休想离开这儿。” 苏晚转身就要走,老板和老板娘生怕她跑了,夫妻俩各自伸手去抓她的衣服。 头上戴的帷帽也差点被掀开。 正是她最狼狈的时候,陈落生如她所料的英雄救美来了。 “放开。” 陈年第一时间跳下马车,为主子掀开了车帘。 陈落生人还没出马车,声音已经先飘了出来。 真的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很轻,但是围观的众人却主动的闪出了一条道。 这一整条街道能有今日之繁华,都要仰赖于陈家。 陈家的马车,他们都认得,陈家的三公子他们也都知道其人。 陈落生个高,他出了马车,站在苏晚身边,顿时就把晨光给挡住了。 苏晚仰脸去看他。 他凌厉的下颚线充满着压迫感。 摊位的老板和老板娘吓的魂不附体,也不管什么碎玉了,叫苏晚尽管挑,看中的就直接拿走。 陈落生指着眼前一堆玉,问苏晚:“要挑一块吗?” 苏晚又是欣喜又是懊恼。 “我已经摔碎了人家的一块玉佩,就别白拿人家的东西了。” 陈落生微微一笑:“怎么会是白拿,我付钱就是。” 要男人买单,可是苏晚的拿手好戏。 苏晚抿着嘴唇,笑了,指着一块质地尚可的白色小兔子玉佩:“我要那个。” 陈落生抛下一枚银子,连人带玉一块上了马车。 马车里,苏晚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沾着汗珠的素颜。 “我刚才真的吓死了,以为要被老板送到府衙去。” 随后又拿出自己买的棋盘。 “我特意买的棋盘,咱们什么时候再比试一下?” 陈落生看着她清澈的瞳仁,笑着摇摇头:“今天不行,我有事要去鹿远侯府。” 鹿远侯府?岂不是能见到徐凤池? 苏晚压制内心的激动,很是委屈的望着他:“你要忙一整天吗?一点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被如此期盼的眼神凝视着,陈落生恍然一震,于心不忍看她失望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下棋,正好凤池那里有许多棋谱还有一张玲珑棋盘,你可以翻看研习,等我和凤池谈完了事,带你回雪微居,咱俩再杀两局。” 苏晚没有想到今天刻意制造的这场偶遇,竟然还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 能够进鹿远侯府,能够与徐凤池接触,她欢喜不已。 第59章 对他要攻心为上 苏晚激动的都没有仔细去看鹿远侯府是什么样子。 她的手被陈落生拉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穿堂,又迈过一条又一条的游廊。 一条溪水潺潺流淌着,横贯了鹿远侯府的东西苑。 小桥流水,雕廊画栋,奇花异草,真是数不尽的写意富贵。 不经意间的一瞥,路过的丫鬟婆子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比一般富家小姐要好,由此可见鹿远侯府的底蕴。 走了许久陈落生才停下脚步。 苏晚分神想其他的事,没留神,脚步没停,一下子撞到了陈落生。 她的身高够到陈落生的下颚处。 乌黑柔软的头颅,就顶在了他下巴那儿。 “在想什么呢?” 陈落生伸出手来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 在想如何嫁进鹿远侯府,在想如何勾引你的好友徐凤池。 苏晚水润润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轻声说道:“你走的太快啦,我被你拖着,脚都走疼了。” 面不红心不跳的撒娇骗人,这也是苏晚的看家本事了。 陈落生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她裙摆下的脚:“怎么不早说?我可以背着你走过来。” 还不等二人甜甜蜜蜜的撒狗粮,屋内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陈三。” 陈落生扭头望向屋内。 一道白鹤展翅的屏风前静立着一张书桌。 徐凤池就坐在书桌前,面前铺着几张白纸,旁边是砚台和狼毫笔。 一见到徐凤池,陈落生就忆起了他们的正事,他松开苏晚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几栋房子。 “这一处院落,总共六间房子,都是凤池的书房,你去中间那个,那是他的棋房和琴房。” 也没想着把苏晚介绍给徐凤池,径自转身进去了,还关上了门。 苏晚被挡在门外,在门关闭的那短短几瞬,看见徐凤池抬眸掠向她这边。 眸底毫无波澜,若说有,就只有轻视和蔑视。 仿佛当她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女人,入不得他的眼。 捕捉到徐凤池眼神的那一刻,苏晚的心如坠冰窟,她逃也似的,奔向了中间的那个房子。 房门打开,里面布置典雅古朴。 同样是用屏风分出两个空间,左边是琴室,右边是棋室。 架子上摆满了各式棋谱和琴谱。 她随手抽出一份棋谱,慢慢蹲下。 慌乱紧张的心,在时间的冲击下,缓缓平复。 她自言自语的分析道。 “徐凤池出身高贵,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大梁战神,皇上是他亲舅舅,他自小是和皇子们一块在宫中读书的。 似他这般出身,气势与生俱来,或许刚才那一道眼神,只是他在寻常不过的眼神罢了,轻视和蔑视,应该只是我的脑补。” 心静下来后,又突然陷入一片癫狂中。 这般高贵的出身,这般俊美的少年郎,这般荣耀的权势,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吗! 他本身就拥有泼天的权势和富贵,无需再借助妻族的外力往上爬了。 所以他娶妻的要求应该很简单:身世清白,人品贵重,品貌皆佳,最关键的是,能入的了他的心。 对付徐凤池,只需要一招:攻心为上,不必去想其他的招数。 不过,这也是最难的,人心是最坚固的堡垒,哪有那般容易被攻破。 苏晚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她决定要把徐凤池当成是游戏中的BOSS来攻略。 攻略BOSS虽然难,但是成就也高啊,向来不服输的她,心里已经欲欲跃试自己的一些手段了。 静下心后,她慢慢翻看着手里的棋谱。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门被从外面打开,陈落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晚晚,该走了。” 苏晚轻轻的放下棋谱,转身回眸,看到陈落生后面站着的徐凤池。 徐凤池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人名的纸,眼眸里荡漾着怒意。 “陈三,别意气用事,该花的银子,就该花。” 陈落生绷着唇,一言不发,直愣愣的望着苏晚。 苏晚能感受到他在压抑着怒火。 看来方才二人谈的事情谈崩了? “走了。”陈落生招手。 苏晚灵机一动,小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纯真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我有点饿了。” “我带你去吃东西。”陈落生拉开腿就要走。 徐凤池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像一簇爆发的火焰。 他忽然伸手扣住苏晚的皓腕,出其不意的用力拉扯,瞬息就把苏晚从陈落生手里抢了回去。 他掌心微凉,不似陈落生那般炙热。 猛然被他锁住手腕,苏晚心里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把他们分开后,徐凤池飞快的放下了苏晚的手。 修长白净的指尖在干净的帕子里擦了擦,这才沉着声音继续劝陈三。 “这两年朝堂困难,太仆寺多次出手解危,皇上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太仆寺的功劳,这次使团出海远洋,缺了九十万两银子,若是太仆寺能再出力,皇上……” 陈落生怒意涛涛:“朝廷要用钱,为何不去找户部!户部是管理钱银的,两年前从太仆寺抬出了三百多万两的白银,这次又要九十万两,那下次呢!下次准备要多少,是非要把太仆寺吸干了,你们才满意是吧。” 苏晚愣在原地没走,她离这两人都很近,特别是徐凤池,她俩几乎近在咫尺。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是那么的清晰。 他每一丝神情变动,都细致入微的被苏晚捕捉到。 徐凤池攥起那块帕子,锐利的目光逼视着陈落生一会,慢慢的,从唇角开始,扯出一个荒凉的笑:“太仆寺是我大梁的太仆寺,不是你们陈家的。” 陈落生气的发了狠:“凤池!你言辞怎能如此歹毒,我们陈家上上下下,为太仆寺付出了多少,只是愤恨于户部的失职,何曾把太仆寺当成了自家,这天下臣民,万物珍宝,不都是皇上的。” “好,若是一定要从太仆寺拿九十万两,那就请皇上发旨,把太仆寺裁撤了,反正留着也是无用,以后这太仆寺就归户部,银钱也任由户部随意调用。” “我这就去回去转告父亲,叫他上折请辞,告老还乡去。” 徐凤池极其平静,突然抬眸望向苏晚,似笑非笑的:“陈三火气那么大,你还快去给他消消火。” 他望向来的那一瞬间,苏晚的自尊心砰的碎了。 徐凤池胆敢如此看不起她,把她当成一个低档次的物质女郎。 她是要嫁入高门做主母的,可不他眼中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出卖清白的女子。 苏晚漂亮精致的眉眼骤然一凛,发出一声微弱可闻的嗤笑声。 用同样蔑视的眼神看了徐凤池一眼。 “求人办事是你这样的态度吗?谁惯的你!” 第60章 这绝对是他的蓄意报复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徐凤池怎么也没料到苏晚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苏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生动,她好像并不知道他是何身份。 他这样的态度怎么了? 他是鹿远侯府的世子爷,他理所应当就是这个态度。 陈落生也被苏晚的话给惊到了,随后觉得莫名的爽。 徐凤池的眼神从苏晚脸上掠过:“都是为朝廷做事,谈不上求不求的。” 他冷冰冰的语气充斥着淡漠。 苏晚的大脑神经因为他的每一字而颤抖起来。 能与徐凤池直接对话,这是她不敢设想的。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徐凤池记住她。 无数种画面一闪而过,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既然都是一朝同僚,你为何逼到别人请辞告老还乡呢。” “不过是为了银子的事罢了,若是想要银子,何不派遣个钦差去江南走一遭,抓几个盐商茶商和丝绸商,他们家里的银子,都多到发霉。” 此话一出,徐凤池锋锐的目光锁住了苏晚的眼睛,眸间荡起惊涛骇浪,不过短短几秒,又尽数敛去,他对陈落生说道:“这是谁家的女郎,竟敢妄议朝政之事。” 陈落生心里也很吃惊,但是细细一品,觉得这个法子甚好,别有深意的看了徐凤池一眼。 苏晚眉间笑意不减,嘟着嘴,像是在撒娇的样子。 “我自己就是江南人士,晓得那些江南富商们的做派,他们穷奢极欲,每家都有专门埋金子银子的地窖,我又没说谎。 反正银钱埋在地下发霉,还不如拿出来用呢,那什么出海远航不是差银子吗,何不叫他们补上,谁出价高,就可以带上他们一同出海去做生意,大家合作共赢,也不是白拿他们的银子。” “凤池,这个法子还真的可行。” 陈落生舔了舔嘴唇,朝徐凤池走近一步,“我原先也是想去江南那边筹措银子,不过我想的是敲诈他们一番,但是晚娘这个法子比我的更高一筹。 他们出了九十万两白银,随行出海走一遭,保不准双倍的赚回来,到时候咱们还能再分一圈利润。” 徐凤池皱眉:“商户岂能与我大梁使团一同出行?” 士农工商,商户最低贱。 陈落生却不愿意让太仆寺再出血,极力劝解道:“怎么就不行了,那些商户嗅觉最为敏锐,也最擅长做生意,叫他们把生意做到海外去,咱们再收他们的税钱,如此一来,朝廷有钱了,咱们这些做事的人也有银钱可拿,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徐凤池沉吟片刻,说道:“可是朝廷早就下令严禁出海行商,我们这般行事,不是给出海行商撕开了一道口子嚒?” 陈落生眼神闪烁:“是,本朝是严令禁止出海行商,以至于市舶司都形同虚设,原先市舶司的油水可是比太仆寺都要高。 这样,咱们联合……上折子,请朝廷开海行商。 先把浙江那边的市舶司换成咱们的人……” 二人突然之间又似和好了一样,在屋里细谈着如何联合其他大臣上折子,以及如何安插自己的人提前进市舶司。 一旦开海成功,市舶司就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地方。 等他们谈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陈落生眯眼笑道:“我们晚晚聪慧机敏,解了你这么大一个难题,你不表示表示?” 说完又朝苏晚挑眉:“你在他书房瞧上什么了,随你挑。” 徐凤池修长干净的五指浸在水盆里,侧脸低垂,柔和的日光笼罩着他的眉眼,他没有先前看上去那般冷漠了。 “我的东西,从来不外送。” “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们做一顿午饭。” 也不等苏晚答话,徐凤池就径自挽起了袖口,推开一扇小门,去了隔壁。 不一会儿隔壁的上空就升起了袅袅白烟。 陈落生怕苏晚生气,笑着同她说话。 “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那种狗脾气。” 苏晚眨着眼睛:“我也没打算要他的东西呀,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门吱呀一声,苏晚一回头,就看到徐凤池手里抓着一条鱼,眸色不明的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他躲在那儿偷听了多久。 苏晚没来由的心脏砰砰乱跳。 “陈三,你来帮我刮鱼鳞。” 陈落生抱怨起来:“君子远庖厨,我不做累手的脏活。” 谁知徐凤池转手就把那条活蹦乱跳的鱼丢到了苏晚怀里。 苏晚抱着鱼,愣在原地。 她有理由怀疑徐凤池是蓄意报复,特意用花瓣熏过香的裙子被鱼弄的腥臭。 为表自己有主母之范,还要佯装大度贤良,亲自动手做了一锅鲫鱼汤。 陈落生夸了几句,但是徐凤池却一言不发。 苏晚摸不清此人的脾性,不敢胡乱发动魅惑的功力,不过她还是留了一点小心思,她借口衣服脏了要更换。 换衣时,故意遗失了一个玉镯,方便后续再借此机会接近徐凤池。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没出鹿远侯府,就被一个婢女给叫住了。 当着陈落生的面,把她的玉镯给还了回来。 陈落生以为她是不小心遗落的,还调笑她是个糊涂蛋。 苏晚接住玉镯,心里难受的要哭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无欲无求,窥不破欲念的男人。 而徐凤池恰好就是这类男人中的佼佼者。 她清理绝伦的容貌,玲珑有致的身段,清水一样的明眸,无意间的咬唇,或是偶然间的触碰,对方都无动于衷。 初次交锋,苏晚铩羽而归。 令她难堪的是,当天夜里还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里的徐凤池似妖一般诱惑着她沉沦,陈落生就在一边观看着,不远处的黑暗里,还有一个和尚在念佛驱妖。 这场梦,堪称最混乱的一场梦。 醒来后面对空空如也的枕边,苏晚无比羞愧,她是怎么了! 还不待她回味一番梦境,就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道人影健步如飞,到了榻前,抬手就要给她耳光。 苏晚看清来人是嫡姐身边的刘嬷嬷,立刻反应迅速的避开了。 而这时,金桃和残烟也从外面跑了进来,两个人分别架住刘嬷嬷的胳膊,嘴里囔道:“嬷嬷这是要做什么!一大清早的,小姐都没来及洗漱呢。” 刘嬷嬷的眼神恶毒的可怕:“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你还记得你当初窝在乡下,穿的衣衫褴褛,是我驾着马车把你接回来的,没想到你一朝翻了身,反过来恩将仇报。” 苏晚的神情已经从那场荒诞的梦境里清醒了,她平复好心情,一脸柔和的看向刘嬷嬷:“发生了什么事,嬷嬷你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落到旁人眼里,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她滑胎了呢。” “哦,我忘记了,姐姐她的肚子没法生育。” 用最温柔的神情,说着最狠毒的话,可把忠心于嫡姐的刘嬷嬷给气个半死。 刘嬷嬷浑浊的老眼被气血染的通红,看来嫡姐这次闯出来的祸不小啊。 苏晚很淡定:“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咬牙说道:“陈姨娘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掉了!快说,是不是你干的!你陷害陈姨娘,以此来诬陷我们大小姐。” “大小姐不过是抢了你的夫君,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嫉恨她呢!” 第61章 梁尘想要合合满满 苏晚先是错愕,随后是捂嘴大笑。 太好笑了。 “嬷嬷,我从前在苏府受尽嫡姐欺辱,可曾有过反抗?” “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没有奢想过不该的东西,你扪心自问,面对嫡姐时,我是什么态度!” “我谨小慎微,低调做人,换来的却是嫡姐肆无忌惮的打压和羞辱。” 余光一瞄,门外站着两道身影,是祖母听见动静赶来了。 苏晚装没看到,声情并茂,言辞真切。 “嫡姐抢走的,只是一个夫君那般简单吗?” “她同时还毁了我的清白,寺院的那一夜,我可没有忘记,我为了打掉肚中的孩子,偷吃藏红花,腹痛难忍,以及为了遮掩这桩丑闻,我窝在乡下两年。” “你知道那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嚒!乡下生活困苦,寒冬腊月里,我与两个丫鬟挤在漏风的屋里冻的难以入眠,天气炎热的时候,身上热出了疹子。 我身形这般消瘦纤弱,你以为我是故意为之吗?这都是饿出来的,我连一顿饱饭都没福消受。” “这些,都是谁害的?是我的姐姐啊。” 她说到动情处还流了泪。 金桃和残烟有点心虚的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小姐撒谎了。 她们在乡下那两年过的可开心了。 因为老太太给了银子,不愁吃穿,还因为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婆子看守她们,所以她们相当的自由,就连苏晚悄悄生下孩子,除了她们三人知情,并没别的人知道。 乡下有养猪羊牛狗的,还有养瓜果蔬菜的,也有砍柴练煤的。 天冷了就买煤,天热了就开着窗子睡,那地方靠着山,夏天一点都不热,只是蚊虫多了些,需要多多熏香。 还有小姐没有吃不饱饭,她是故意不吃,就是想要变瘦,现在从小姐嘴里说出来,反倒是成了她吃苦受罪的证据。 苏晚的眼泪静静的流着,压抑着哭声。 那刘嬷嬷听完了,先是诧异,随后气的浑身发抖。 “你这个小贱人就是两张面孔,就会撒谎骗人。” “你别想骗我了,我知道你这张柔善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歹毒的心,你早就嫉恨了咱们大小姐,哦,你还记恨上了老太太,还有整个苏家,你先把大小姐斗倒了,再想法子整治老太太,是不是?” 苏晚无辜的看着她:“嬷嬷这话说的真是叫我无法回话了,我这段时日都不常去陆府,每天只是去白云寺祈福,我不曾见过陈姨娘,又怎么会有机会使计害她流产滑胎呢。” “莫不是嫡姐做的,事发被察觉,想要拿我出来顶缸?” 说完,朝残烟望了一眼。 残烟看懂了小姐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意思。 或许是跟随小姐久了,也学会了小姐的那身做派,眼泪夺目而出,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刘嬷嬷的大腿哀嚎道。 “刘嬷嬷,你怎能如此恶毒啊,就因为我们小姐是庶出,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挨你的指责嚒。” “小姐的骨子里流着的也是咱们老爷的血脉啊。” 刘嬷嬷被气到头脑发昏,说话有些不过脑子。 “呸,她生母就是个倚楼卖唱的戏子,也配称苏家小姐。” 苏晚冷着眼眸从榻上起身,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抽的刘嬷嬷的老眼都晕眩了。 “我生母是卖唱的不错,可她是清白人家出身,即便卖唱也始终没有失身,她是光明正大进了苏府,也入了籍册的妾室,她是苏家的姨娘,是你的主子。 父亲祖母和太太都认了我这个庶出小姐,你一个奴才,也敢瞧不起我吗?” 刘嬷嬷收了怒气,知道不能再攀扯下去。 “你以后别想在我跟前装,我可不像老太太那般糊涂,我不吃你这一套。” 留下一句警告就想离开。 可是一转身却看到老太太黑着一张脸,就站在门外。 刘嬷嬷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苏晚方才会那般做作的又是流泪又是控诉,原来都是为了在老太太跟前卖惨。 “老太太,你别信晚小姐的鬼话,她那样巴结着您,其实是别有用心啊。” 苏老太太瞥了刘嬷嬷一眼:“你原是我们苏家的奴才,后来跟着琳琳一块去了陆府,身契也一块交给了琳琳,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我们苏家的奴才了。” “现在你是陆家的奴才,也学会了陆家人眼高手低的那一套,瞧不起咱们苏家人了。” 刘嬷嬷冷汗都出来了:“老太太,老奴绝没有二心啊,老奴一直记挂着苏家的恩德。”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记住,晚娘是苏家的小姐,不管是庶出嫡出,她都是苏家人,岂容你这般言辞放肆。” 一道眼神扫过去,刘嬷嬷就识趣的抬起手,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向苏晚道了歉。 “晚娘你先洗漱,我把她叫过去,问问琳琳究竟怎么了。” 老太太一边安抚好苏晚,另一边便仔细盘问起刘嬷嬷来。 得知苏琳被周氏罚跪在陆家祠堂,苏老太太坐不住了。 “陈姨娘流产滑胎,到底是不是琳琳做的?” 看到刘嬷嬷还在支支吾吾,老太太急了,把刘嬷嬷从地上拽起来。 “在我跟前,你还隐瞒什么,方才我呵斥你,不过是做给晚娘看的,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孙女,那就是琳琳。” 刘嬷嬷这才松了口气,一五一十的说了,到最后强调一句。 “大小姐出于善心,送了一碗八宝粥过去,粥没有任何问题,偏偏陈姨娘吃了后,腹部见了红,后来一查,说是粥里有五行草和藏红花。” “大小姐再嫉恨陈姨娘的肚子,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投毒害她啊,这分明就是有人趁机陷害。” 老太太目光灼灼:“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晚娘,你认为晚娘使计陷害琳琳?糊涂啊你,晚娘这段时日不曾去过陆府,你叫她如何下毒。” 刘嬷嬷自打看清苏晚的真面目后,一直觉得后怕,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除掉她。 这次陈姨娘的肚子出了事,她立马就想到了躲在幕后的苏晚。 “老太太,这件事透着古怪,陈姨娘的肚子真的和大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奴想不通,会有谁要想法子害大小姐。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晚小姐有这个动机。” 老太太胸有成竹:“这事你猜错了,晚娘与此事无关,你先和我去陆府探探情况再说,此事定是另有旁人插手其中,想要搅浑这潭水。” 老太太匆忙去了陆府搭救苏琳。 苏晚洗漱后,如往常一般去了白云寺。 这次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云寺内的一排梧桐树下,站着身穿鸦青色藏金丝锦袍的梁尘,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看到苏晚,远远的便迎了上去。 “晚娘,总算是等到你了。” 梁尘把篮子递到苏晚跟前:“这是从西域传来的核桃。” 苏晚咦了一声:“梁尘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想要送我核桃?” 梁尘面露一丝尴尬:“听说核桃有合合满满之意,我便想着送你一篮,也是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圆满。” 苏晚故意刺他:“哦,这么说来,梁尘哥哥终于说动了家中长辈,肯娶我为妻,迎我进门做主母了?” 本以为梁尘会更尴尬,没想到他淡淡一笑:“嗯,差不多吧。” 苏晚心一晃,拉着梁尘的手,坐在了石墩上。 第62章 落生,你可别被鬼迷了心窍 徐徐秋风吹拂,梧桐树叶哗啦作响。 苏晚笑意盈盈,核桃皮薄如纸,她亲手剥了几个核桃仁给梁尘。 她很想知道,什么叫差不多。 梁尘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出这些天自己在忙什么。 他将自己如何与上京城贵女相亲的经历都一一细说了。 最后坦言:“楚大将军之女楚芸香,自小体弱多病,不堪传宗接代,我娶她过门后,即刻便把你纳为贵妾,等她病逝后,便把你扶正,如此一来,你便可名正言顺的做我梁家的主母。” 苏晚诧异,梁尘没有相中怀宁侯府嫡女周玉然? 周玉然貌美年轻身体康健,梁尘放着这么一位美人不娶,反而去娶那个楚芸香,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梁尘哥哥,你是为了我,才会退而求其次迎娶楚芸香的吗?” “不全是为你,其他贵女皆是飞扬跋扈之辈,在她们眼中,我们梁家除了金银钱财,其他的一无是处,哼,我梁尘岂能迎娶那等女子为妻。” “晚娘,楚芸香性情柔善,她一定能够容你。” “你只需要耐心等待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尽快迎娶楚芸香过门。” 苏晚手指尖颤抖的又摸到一枚核桃,用力一捏,核桃皮碎裂了,她看着露在外面的核桃仁,心里百感交集。 梁尘对她坦诚相对,没有隐瞒,想要迎娶她的心思很执着也很坚定,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若是楚芸香进了梁家后,几年便病逝了,她顺理成章便可做梁家主母。 梁家是那样的富贵,梁尘又是这般年轻英俊,她有些心动。 但是谨慎的性格却在暗暗提醒她:变数太高,谁也说不定,若是楚芸香好好的活着呢,她岂非要一直做妾? 痛定思痛,决意还是将梁尘当自己的后路。 不能回绝,但是也不能答应。 关于梁尘,即便以后与他做不成夫妻,那也要发展成为好友的关系,毕竟他梁家有钱,拥有一个有钱的朋友,好处多多。 “梁尘哥哥,你真的能顺利迎娶楚芸香过门吗?” 苏晚意味深长的问道。 梁尘面露一丝愁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眼圈有些发红。 “晚娘,我和你说句贴心窝子的话,与你相识后,我便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过亲密,若是之后,你听闻我与谁谁如何了,你莫要信那些谣言。” 苏晚一愣,反握住他的手:“我始终都信你的。” 然后摩挲着他手指上的那枚玉扳指,与他忆起之前的点滴往事。 “我曾说过,只要玉扳指不碎,我们就有无限可能。” 梁尘伸手揽其入怀,苏晚的脸颊靠在他胸口。 “梁尘哥哥,我从不认为商户就比别人低一等,整个大梁的江山,压着两个担子,一担子是农民,另一担子便是商户,日后谁要是再拿商户的身份瞧不起你,你便叫她从此以后别从商户手里买东西。” 梁尘觉得熨帖极了,人人都当他们梁家是口肥肉,都想上来啃一口,啃完了还要唾一口唾沫,说商户低贱,只有苏晚,每次听到梁家,眼睛都会发亮,仿佛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梁家并不低人一等。 他哪里知道,苏晚眼睛发亮,是被他们梁家泼天的富贵给震撼到了,但是说到底,苏晚作为穿越而来的人士,确实没有瞧不起商户的意思。 放到二十一世纪,大商户就是妥妥的企业家啊,他们梁家就是正经的银行家。 银行夫人这个头衔!含金量极高,那可是相当能唬人的。 二人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相拥,短暂的触碰后便分开了。 苏晚把梁尘送到了白云寺的殿门口,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双目含情,依依不舍。 梁尘偶然间的一个转身,就看到了苏晚这副依恋幸福的神态,心中越发的想要把她娶进门。 他梁尘过去是个花花公子,可他已经为晚娘改邪归正了。 直到梁尘的身影彻底消失,苏晚脸上的神情才骤然收拢。 她变脸的速度极快,快到难以捕捉。 前一刻还是柔情似水,百般不舍,下一刻就是一副冷淡清冷的神态,比戏台上唱戏的春山尽还要娴熟。 张回骂了声见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晚的身影,确认是她,这才又瞪大了眼珠子。 他这人浑不忌,整日吃喝,过的都是浑浑噩噩的浪荡生活,但是对于美人,他见之难忘,尤其是苏晚,那可是被陈三放到心上的美人,同心楼惊鸿一瞥,他自此便记下了。 “少爷,咱还回府吗?” 身边的奴才看着自家少爷扶着墙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免担心起来,“要不去济安堂,叫王大夫开几副补药?” “滚!”张回凶狠的瞪了奴才一眼:“去什么济安堂,去陈府。” 粼粼车轮驶过青石板,在陈府侧门停下。 张回在陈家小厮的带领下去找陈三,起初他脸上紧绷着严肃的神情,等小厮开口提醒到了后,他揉了揉脸,换上从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出来。 跨过门槛,就看到陈三伏在案桌上,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你怎么突发奇想来找我了?” 陈落生头都没抬,说道:“你来的正巧,浙江市舶司的王勤据说是你什么远房表亲,是真的吗?” “什么王勤?”张回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好似是有那么一个亲戚。 “都不知道扯了多远的表亲,一直想跟我们张家攀上关系,我都觉得晦气。” 陈落生提笔在王勤的名字后画了个叉叉。 张回好奇起来了:“陈三,你这是做什么,在画生死簿吗?” 陈落生笑了:“生死簿?有意思的说法,也差不多吧。” 这份名单,关乎着这些人的前程仕途,一旦被画上叉叉,就等于打入地府不得超生。 “你每天都不着家,想找你商量些事,还要专门去花楼寻你,我说你能不能收收心,为朝廷办办事,你毕竟还兼着工部的差事呢。” 张回憋笑:“好哇,你现在跟凤池一样,心里想的都是朝廷如何如何,等太子将来登了基,不得赏你一个首辅或是阁老当当啊。” 陈落生把笔递给张回:“市舶司马上要备受重用了,以后的市舶司不再是个闲散衙门,而是个肥差,你看看这些名单,觉得哪些人适合提拔上去,哪些不适合。” 张回拿笔勾勾画画,“你们也别当我是个瞎子聋子,市舶司的事,我已经接到消息了,你们想在江南拉拢商户,让他们用捐献的名义,随着使团一同出海。” “这事操作起来难度很大,禁止海上通商,那是本朝太宗传下来的祖规啊。” 等他圈完名单,陈落生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笑了笑:“祖宗的规矩本来就是留着被后人打破的,这事难度有,但是也很好办,因为皇家也缺钱了。” 拍拍张回的肩膀又说道:“先叫张贵妃给咱们皇上吹吹枕边风。 宫中风头无两的张贵妃是张回的大姐,张回点点头:“这事肯定要办,而且要办的漂亮。” 话锋一转:“你近期除了忙活这事,就没忙其他的嚒,听雪微居的老板说,可有一阵没见你了,人家娇娘没日没夜的盼着你去呢。” 陈落生错愕:“什么娇娘?” 张回提醒他:“那次站在大鼓上跳舞的那个美人。” 陈落生的脑海中才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已经记不清娇娘长什么模样了,含笑着摇头:“你是惦记上了娇娘吧,别忌讳我,你想吃就吃。” 张回脸上的邪笑有些收敛:“落生,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有些怪,你别是鬼迷了心窍。” 第63章 沈家有个佛子 “我反而觉得你有些奇怪。” 陈落生等墨迹干了后,把名单折叠好,用蜜蜡缝在信封里,叫仆从快快的送到徐凤池手里。 事情办完了,才有闲心和张回说笑。 “说吧,突然急匆匆的来找我,一定有事。” 陈落生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你就是为了娇娘而来的吧,早说嘛,我就只碰过她一回,你喜欢她,就叫她陪你。” 张回抬眸,视线与陈落生的眼神交织,千言万语想倾吐,可他咽了咽喉咙,把话堵了回去,又是一副嬉皮笑脸了。 “还是你聪明,你猜对了,我是为了娇娘而来的,我看你之前那么喜欢她,从前去雪微居每次都要叫她出来跳舞,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 陈落生毫不在意:“不过是逢场作戏。” 张回哼了一声:“世上美人千千万,今天喜欢这个,明天遇到了别的,或许就喜欢那个了,不要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误入歧途。” 陈落生端起杯子,杯盖揭开,露出里面的清水,清水里倒映着他困惑的神情。 “张回,你到底干嘛来了?说了一通胡言乱语,究竟想说什么?”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就是……” 提醒你别做了乌龟王八蛋!被人戴了绿帽,还特么的不知情! 张回眼神闪躲了几下,把话又咽了回去,“没事,我就是想要娇娘了。” 他起身走了,走的不拖泥带水。 张回走后没多久,陈年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棋盘。 “少爷,你叫我买的棋盘,我买到了。” 陈落生眼睛亮了起来:“快备车,去白云寺。” 张回出了陈府,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窝身在另一巷道里,亲眼看见一辆马车悠悠然的驶出陈府,去了白云寺。 还是那棵梧桐树,还是那个石墩,先前对面坐着的是梁尘,现在变成了陈落生。 苏晚与他面对面,二人手执黑白子,互相对弈。 这次苏晚稍稍拿出了正常水平,几局下来,竟然小胜了几盘。 “明明之前对弈时还是一败涂地,这才过没几天,你棋艺就渐长了。” 陈落生料不到对面笑的很傻很天真的女郎是个骗子,还以为是她自己钻研出了一点技巧。 苏晚顶着一张绯红的脸蛋,略微显得有些羞怯。 “你多陪陪我下棋,我保证进步的更快,下棋和打马吊是一样的,要多练。” 她先前故意一局不胜的惨败给陈落生,然后再小胜几盘,就立刻给自己打上了聪慧机敏有上进心的标签。 之后陈落生与旁人下棋或是打马吊,也许脑海中会一闪而过她的脸。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心理暗示。 古代的休闲娱乐没有现代的花样多,下棋围猎打马吊,是他们最常见的娱乐方式。 而且这样的娱乐,还需要多人参与,苏晚笃定陈落生一定会经常与好友这般玩乐。 他的好友,就包括了徐凤池。 “不要以为我夸你两句,就觉得自己是天才了。” “在真正的老手面前,你这点棋艺都不够看的,还有打马吊,我可不敢带你打,几局下来,能把你们苏家的家底输掉一半都说不定。” 陈落生是真心为她好,怕她飘了,以后若是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凑在一块玩,骨头都能让人啃光。 苏晚托着腮,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我不怕,不是还有你在嚒。” 陈落生腰肌挺的笔直,身量高过苏晚一头,他的视野有些居高临下,瞧见日光透过梧桐树叶,在苏晚的脸颊落下阴暗分明的光影。 那双眼睛瞪的圆溜溜,像夏夜里的冰镇葡萄。 瞳仁里倒映着的,是陈落生的脸,承载着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陈落生垂下眼睫,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块大石头绑着往下沉,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陈落生,”苏晚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眼睛被水雾笼罩的迷人眼,很认真的问他:“有没有夸过你长的像菩萨。” 寺内忽然响起钟鼓声,暮鼓沉沉,幽香浮动。 陈落生站了起来,他的身影被日光拉的颀长,苏晚的心也像暮鼓般,响起轰隆声,心间微微一动,听见头顶的笑声。 他笑着说:“你这话可就错的离谱了,菩萨都生的慈眉善目,我长的凶神恶煞,一点都不像菩萨,反而像菩萨座下的恶鬼。” “若要在人间抓一个菩萨,那就只能是沈家的沈老八了,他自幼便寄养在佛寺,生了一副慈悲心肠,你若是见了他,再拿他和我比,断不会说出今日这番话。” 苏晚又怎么不知道面前的人并非菩萨,相反,他只是个有些智谋的纨绔,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讨好陈落生。 “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拯救我于危难中的菩萨。” “你把我从姐夫手里解救下来,又几次三番陪我下棋解闷,我因为庶女的身份,在家中无人照看,我的棋艺还是自己翻棋谱,自己与自己下棋练出来的。” “你都不知道,和你一起下棋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终于有个人不嫌弃我的身份,愿意花时间陪我玩。” “也许,你是其他人眼里的修罗恶鬼,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菩萨。” 没人不喜欢奉承的好话。 一个楚楚娇怜的美人,赞你是菩萨,夸你心善,崇拜你,敬仰你,感恩你,眼睛里甚至传达出愿意付出一切来报恩的光芒。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抗拒的了这样的讨好呢。 人性的弱点便是如此。 苏晚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撩拨的陈落生心里极为舒坦。 陈落生眯眼笑道:“嗯,你若是执意当我是菩萨,那就随你便了,不过我这尊菩萨可是有七情六欲的。” 苏晚趁机在给他灌迷魂汤:“只要你能护住我,你就是好菩萨。” 陈落生点了点头:“我会护住你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多坚定,不似从前那般敷衍了。 苏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原本想与他拉拉小手,培养下感情,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牵手了。 陈落生这条鱼,已经紧紧的被她束在网里。 若是徐凤池能如他这般,被美色所蛊惑,给苏晚一个接近的机会,那该有多好。 第64章 不能动心 感情靠相处,而苏晚最擅长的便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极致的拉扯。 暧昧纠葛误会悔恨,这样的情绪在一段感情中,不断来回的拉扯,才能让感情不断升温。 若要问,如何在不交出身子的情况下,与男人维系情感。 答案便是给予对方精神上的满足。 姐夫陆归舟被她美色惊艳,她便抓住了这个弱点,利用他懊悔的心态,给他足够的暗示,让他误会自己心悦于他。 梁尘家中虽然有着泼天富贵,可是古人向来轻商,竟有不知好歹的贵女打压商户的身份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她却是个见钱眼开的,别管什么地位不地位,能开钱庄的,背后一定也有靠山,她就直言不讳的说商户的好话。 陈落生是个权贵公子哥,女人招手即来,在其眼中,女人就像山里的猎物,任他狩猎,她反其道而行之,若即若离,既让他能碰的到她,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她。 这三人,她都是以美色开道,顺利的接近他们,然后才能施展出自己的那些手段。 可是徐凤池的城池堡垒筑的比他们要坚固。 想要攻破他的城墙,需要的不仅仅是美貌,还有更多的心机。 百转千回的思绪在脑海中如闪电滚过。 苏晚压下这些纷乱,面上波澜不惊,和陈落生说了一会话,这才起身将他送走。 陈落生说道:“你在上京没什么朋友,若是无聊了,就让你的丫鬟去我府上寻我,我会提前告知府里看门的小厮。” 苏晚笑笑着应下了。 二人走到白云寺的门口。 这里人际萧索,寺里寺外都没什么人,陈落生走近一步,宽厚的掌心落在苏晚脸颊上。 掌心的温度有些温凉,苏晚的脸颊却是滚烫的,绯红的脸蛋子缩成小小一团,在他掌心瑟缩。 陈落生迟疑的触碰了她一下,快速的收回了手。 马车的车帘拉开,他俯身进去,车帘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 车轮粼粼而响,载着他走远了。 他走后许久,苏晚突然伸出左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右边胳膊上拧了一把。 力气极大,很疼。 就在陈落生收手的那一刹那,苏晚的心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他偶尔几次给予她的温柔,足够让她芳心大乱。 可是她不能动心。 不是不能对陈落生动心,而是她不能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 白云寺的上空这时忽然掠过一群麻雀。 黑压压的一群,直冲上云霄。 湛蓝的天空突然的染上了一抹黑。 苏晚到寺内的水池边,掬起一捧冰凉的水。 当脸被凉水浸染时,她的理智慢慢回来了,陈落生那温柔的一幕也被她从脑海中赶出。 从白云寺走到苏家小院,步行需要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并不是白白浪费的,苏晚每次都是快走,借此来达到减肥的目的。 韶光易逝,她无比的珍惜自己的青春年少,她这个人,就像一台永远不停动的机器,无时无刻不在运转。 而上京城作为天子脚下,治安严苛,所以每日步行来回两趟,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到小院门口,看到金桃蹲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逗弄地上的一群蚂蚁。 苏晚解开帷帽,露出那张带有薄汗的脸颊来。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你若是闲着没事干,就去练练你的绣工。” 金桃看到自家小姐,眼睛笑的弯成了月亮。 “小姐,你终于回来啦。” “呜,我每天都抽出两个时辰来练绣工呢,再练下去,眼睛会熬瞎的,小姐小姐,咱们去陆府看望一下老太太吧。 这老太太都走了大半天了,也没个消息传回来。” “你分明就是想去看热闹,偏要打着去看老太太的名目,不知道是谁,天天暗地里的骂老太太呢。” 残烟抱着一箩筐干净的花瓣出来了,笑着看向苏晚。 “小姐,要不要烧个热水替你洗身子。” 苏晚忙道不用。 每天早晚两次洗澡,已经足够了。 “你把花瓣放下,咱们三人一块去陆府瞧瞧。” 金桃的嘴咧的更大了,“小姐也是想看大小姐的笑话吧,哈哈,这回她可惨了,肯定要被陆家扫地出门!该,谁让她抢小姐你的夫君。” 苏晚点了点金桃的额头:“到了陆府可不能嘴巴没门了,也不能笑出声。” 金桃吐舌头:“婢子知道啦。” 三人花银子雇了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赶去陆府。 陆府氛围压抑,就连机灵俏皮的嘉玉都不敢放肆的言笑了。 嘉玉偷偷摸摸的拉着苏晚的小手,避开众人,到一处偏僻角落说话。 “晚姐姐,亏的你没和你祖母一块来。 你祖母刚来的时候,差点跟我娘打起来,你祖母身边的那个嬷嬷还挨了我娘一巴掌。” 苏晚差点笑出来,只能强忍着,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姐是绝不可能谋害陈姨娘的。” “此事定有误会。” 嘉玉说道:“你这话和你祖母的话一模一样,可是这话我娘和陈表姐都不信。” 苏晚问嘉玉:“我祖母和姐姐在哪儿。” 嘉玉拿手一指:“喏,二嫂在祠堂跪着呢,她们也都在那里,僵持不下,听下人们说,我娘气的不得了,要喊族老来,想要休了二嫂。” 陆家有周氏这么一个人品低劣的掌事婆婆,苏晚可不想让苏琳这么快就跳出火坑,连忙起身要去祠堂。 “嘉玉,你带我去祠堂。” 嘉玉本来就想亲自去凑这份热闹,当即挽着苏晚的胳膊一块去了祠堂。 途中还忧心二嫂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苏晚笑笑:“没事,有我祖母在,姐姐她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周氏一肚子坏水,估计是想借机把苏琳赶出去,可苏老太太也不是个好惹的。 老太太那三寸不烂之舌,左一句右一句,就能把事情调转回她想要的方向。 这是好事。 婚事是苏琳抢的,陆府是她自己急匆匆的要嫁进来的。 她怎么能这么快就脱身这个火海呢。 即便苏琳想要脱身,苏晚也不同意。 姐姐啊姐姐,你就在陆府继续发烂发臭的待下去吧。 第65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祠堂里,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苏琳抱着祖母的大腿,又是恐惧又是恼怒。 老太太指着周氏的鼻子直接开骂。 “话都说过不知多少遍了,说是我家琳琳谋害陈姨娘,可是证据呢?” “分明是你们陆家仗着人多,想要欺负琳琳,还张口闭口就是要休妻,你当我苏家是什么小门小户,任由你们欺负不成!” 周氏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气愤:“那碗粥已经查出里面有滑胎的药物,还想抵赖不成?” “一碗粥而已,怎么就能叫陈姨娘立刻就见了血。这事另有蹊跷,绝不是琳琳做的,她又不傻,怎么会明目张胆的投毒呢。” 苏晚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说累了,正端着一碗茶水润嗓子。 见是苏晚来了,眼前一亮,招手道:“晚娘,你来。” 苏晚快步走了过去,老太太拉着苏晚的手说道:“你们家陆二郎心心念念着要娶我家晚娘为平妻,我顾念着大局,把这事给摁下去了,怎么如今,你周氏就不能顾及大局呢。” 周氏冷笑:“这样的儿媳妇,我可不敢再要了,琳娘这般的人品,若是传扬出去……” 老太太忽的拍响了身边的桌子:“传扬出去又如何呢,琳琳是正妻是主母,惩治一个妾室而已,别说是滑胎,就是要了妾室的命,传出去也不过是一桩笑谈。” 周氏不松口:“琳娘入门两年多,一直无所出,我们陆家可以光明正大的休了她。” 一直低垂着头颅流泪的苏琳忽然抬起了头,她也是被周氏的话给刺激到了,周氏左一句休妻,右一句下堂妇。 “既然如此,那就休吧,我也不想在这个泥潭待下去了。” 陆家只一个陆郎值得她惦记,现在陆郎远去西北,见不到人,跟守活寡似的,她的心都凉透了。 苏晚眨了眨眼,轻轻晃了晃祖母的手,很小声的提醒祖母:“国子监。” 这是提示祖母,苏家还有个嫡子苏晃,马上要入学国子监,到时候还要仰赖陆归舟的照拂,所以,不能彻底的撕破脸,更不能让陆家成功休妻。 苏老太太虽然疼苏琳,但她心里始终是把苏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的。 苏晚看了周氏一眼,说道:“休妻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苏家也是书香门第,不能蒙受不白之冤,若是陆家真的要休了我姐姐,从这个门出去后,我与祖母立刻就去衙门告你们陆家。” 周氏不淡定了:“告我们,告什么?” 苏晚不说话了,留给祖母发挥。 祖母冷笑连连:“对,倘若你陆家敢休妻,我就豁出去这身老骨头,跪在衙门外上告,告你们陆家以势欺人,不分黑白。 所谓的证据,就是一碗粥,可是粥里面的什么藏红花五行草之类的,究竟是谁放的,并没有具体的证据。 你们亲眼看到琳琳放了药?还是你们亲眼看到琳琳去外面购买了这些药? 都没看见,任你们一张嘴说来说去,这就是污蔑。” “再说了,一碗粥下肚,陈姨娘的下腹就见了血,这要多少剂量才会这样啊。 仅仅凭借着一碗粥,你们就想把屎盆子扣琳琳头上,我这个老婆子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欺负我孙女。 我不仅要告,我还要去大理寺告,你们陆二郎才谋来的机会和前程,可就要一朝丧尽了。” 还得是祖母啊。 苏晚心里乐开了花,陈姨娘的滑胎就像一场罗生门,谁也说不清真相是什么。 老太太以陆归舟的仕途前程做威胁,周氏肯定要妥协。 果然,周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咬牙认输。 苏晚搀扶着祖母走出祠堂,苏琳跟在后面。 这一局,看似苏琳赢了,保住了地位。 其实她是输的一败涂地。 苏琳彻底惹毛了周氏,周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手里还有管家的权利,以后若是认真算计苏琳,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苏老太太也知道苏琳眼下惹了婆母,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但是为了苏晃的学业,老太太也只能让苏琳受些委屈。 看看,在这个死老太婆心里,压根没有孙女的位置,她眼里看的只有苏家的利益,甚至为此,不惜牺牲苏琳的幸福。 “哎呦,我陆家是招惹了哪路神佛,怎么就让归舟娶了这么一个玩意啊。” 周氏在后面咆哮着辱骂着。 一旁的吕姨娘小心翼翼的替周氏拍打着后背,温言细语的安抚她。 苏晚搀扶祖母,吕姨娘搀扶周氏。 一前一后的出了祠堂。 即将要走出祠堂的时候,苏晚回头朝周氏那儿望了一眼。 当即便看到吕姨娘眸间闪过几抹春风得意。 那是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即便吕姨娘握紧拳头想要克制,依然被苏晚窥探到了。 伏低做小,不显山不露水,这是苏晚的做派,没想到吕姨娘也是这般做派。 苏晚瞬间便明白,陈姨娘的孩子是谁使计打掉的,原来是毫不相干的吕姨娘。 吕姨娘替陆老爷生了个庶女,名为陆枝玉。 陆枝玉顶替嘉玉,嫁到了一户农家去,当时是苏琳站出来,说枝玉是庶女,提议由庶女代替嫡女嫁给农家子。 吕姨娘就是那个时候对苏琳怀恨在心的吧。 苏晚倒抽了一口冷气。 古时的内宅阴私之事太多了,简直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个不起眼的人给盯上了。 她感谢吕姨娘的所作所为,但是同时,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她不仅要嫁进高门做主母,还要做一个手里有掌家之权的主母。 站的位置高了,一些小人才不敢算计你。 陈姨娘滑胎一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解决了,但是留下来的隐患却要苏琳承担。 苏老太太操劳一天,露出疲态。 苏晚跪在她身边,为她按揉肩颈。 “祖母,您年事已高,今天怕是累坏了吧。” 老太太叹息一声:“你姐姐是个不中用的,在周氏手底下连个花都翻不出来,晚娘,等你以后进了陆二郎屋里,可要好生吹一吹枕边风,把陆家的掌家权,从周氏手里夺回来。 将来你们姐妹俩一同掌管陆府,就绝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了。” 苏晚温顺的点头:“我都听祖母的。” “晚娘,你当真什么都听祖母的?” 迎着老太太略微有些奸诈审视的眼神,苏晚淡定的点头:“整个苏家,就您待我最好,孙女永远记得,是您赏孙女一口饭吃,才能让我顺利长大。 您的抚育之恩,我永生难忘,我会报答您的,我会在您身边尽孝,一直守着祖母。” 老太太这才放宽心,叫赵嬷嬷端来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银票。 随手抽出一张给苏晚。 “祖母这些年省吃俭用,留下了不少私产,你若是有孝心,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苏晚望着祖母,祖母浑浊的老眼微微眯着,很像露出獠牙的饿狼。 接过银票,苏晚笑了:“哇,有一百两呢,好多钱,谢谢祖母。” “嗯,给你的,你拿着花吧。” 等赵嬷嬷把苏晚赶走后,老太太才沉下脸,摇曳的烛火下,她那张老脸爬满了算计的皱纹。 第66章 走进陈落生的朋友圈 “老太太,您是怎么打算的?” 赵嬷嬷把门窗关上后,才慢慢走到老太太身后,轻声问询。 “哎,人老了。”苏老太太笑了笑:“人老了才知道银钱的重要性,我若是没有自己的私产,在苏家,在陆家,在旁人跟前,哪有那样大的底气。” 赵嬷嬷低声道:“是呀,老太太攒了这些年的家私,可是十分的不容易,一百两是不多,可是今儿在晚小姐跟前可算是露了财的,古人都说过,财不外露,老奴担心晚小姐她见钱眼开……” “呵呵。”从老太太嘴角里溢出一丝怪笑。 “今儿我就是要故意露财,好叫晚娘知道,我这个祖母手里头有钱,她要讨好我,跟我示弱,做我手里的风筝,我叫她往哪飞,她就往哪飞,哄的我开心了,赏她一些银钱也是无所谓。” 赵嬷嬷了然:“原来老太太是想敲打晚小姐。” “不止是要敲打她,还要试试她。” 老太太说道:“都说财帛动人心,我想试一试,她对我的这些银票,有没有其他想法。 赵嬷嬷,你把匣子里的银票换成假的,真的收好,放在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把那个木匣子放到我床头柜里。” 赵嬷嬷明白了:“晚小姐要是受不住诱惑来偷盗银票,被咱们抓着了,到时候手里头就又捏着她一个罪证了,不怕她以后不听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点点头:“你跟我时间最久,还是你懂我。” 其实懂她的人,不止赵嬷嬷一个。 苏晚拿到银票的那一刻就知晓她真正的用意。 苏晚前世初进娱乐圈,吃过很多亏,受过很多同行算计。 她摸爬滚打,跌跌撞撞,闯了十多年,才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登顶。 娱乐圈那段鱼龙混杂的经历,充分的锻炼了她的直觉。 老太太伪善的面具和眼神,骗不过她。 天上不会掉馅饼,老太太不会平白无故送她银票,她望着手里的银票,嘴角勾出一个无声的笑。 门窗轻轻摇晃,外面刮起了一股妖风。 残烟走进来,急切的说道:“小姐,我把门窗给你锁上吧,外面突然飘来一团黑云,看样子是要下雨。” 话才落地,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不远处的天边落了雷。 残烟担心着小姐会不会染上风寒,苏晚却在忧心自己明天怕是没法去白云寺了。 第二天依然阴雨连绵,然而却有两位和尚光临了苏家小院。 和尚是白云寺的僧侣,拿出了度牒,确认他们的身份是真的后,苏晚好奇的问他们。 “两位小师傅是来找我的吗?” 其中一个白胖的和尚阿弥陀佛一句:“施主是经常光临白云寺的香客,曾经在捐款名单上签过字,主持师傅夸你字体飘逸,因而想请施主帮忙撰写佛经,会有酬劳奉上的。” 这是一件可以积福的善事,老太太信佛,当即便替苏晚答应了下来。 于是苏晚简单收拾一番,便跟着两个和尚出了门。 不过俩和尚出门往左一拐,就停下了脚步。 前方停着一辆马车,一只手卷起帘子。 手的主人正笑盈盈的望着她:“可算是让我想到一个光明正大把你约出来的法子了。” “陈落生!” 隔着细雨,这声略带了怒意的叫喊,也变得软绵绵的。 “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帮忙撰写佛经呢,这可是积攒善缘的好事。” “呵,善缘有什么稀罕的,今天我带你去积攒钱缘去。” 陈落生亲自下了马车,打横将她抱起。 苏晚下意识去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发现,这才捏着拳头,轻轻砸了砸他的胸膛。 “你不可这般轻薄于我。” “你不是总嚷囔着要去打马吊嚒,今儿就带你去跟他们打,可我要提醒你,他们可都是老手,尤其是凤池,你要是觉得输的太惨,可以求我帮你。” 苏晚的心情顿时大好,随后莞尔一笑:“我若是输了呢?” 陈落生很敞亮:“输了算我的。” 苏晚笑的眉眼弯弯:“赢了算谁的?” 陈落生把她抱进了马车里,伸手替她收拢额前的碎发,声音温和:“赢了自然算你的。”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今早他们一群人去四方园玩,本想早饭后散场,却又迎来了蒙蒙细雨,所以一群人干脆滞留在四方园,好好的玩。 一帮人打马吊下棋,陈落生在打马吊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苏晚。 苏晚总说自己会打马吊,他还一直都没见过她打马吊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晃神的功夫,被张回吃了一张牌。 张回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想谁呢?想的魂飞魄散。” 周寒江在一边玩投壶,听了这话,骤然转身,高声说道:“落生,你不会还在为玉然的婚事发愁吧,我说你是不是对玉然有意思,这么关心她的人生大事。” 张回嗤笑:“玉然那小丫头有什么意思,落生喜欢又清纯又妖艳的,是不是?” 陈落生瞪着张回:“好好打你的牌!” 张回将一张骨牌重重拍在案几上,冷哼一声:“我说你可不够仗义,自己金屋藏娇,躲躲闪闪,怎么,你的女人见不得光吗?” 陈落生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张回这般奇怪。 “你是不小心撞见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发狐朋狗友的一顿围堵。 蒋遥山高呼:“大家先别玩了,先听陈三的呈堂供词。” 一下子就把陈落生给推到了舆论焦点,面对大家的质疑,纵然想隐瞒苏晚的存在,但还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是有一个,她叫苏晚,是江南来的。” “江南水秀养人啊,落生,你一向都是有好艳福的,把人带过来让咱们掌掌眼呗。” 王存望挤眉弄眼道。 都被拱到台面上了,陈落生只能应下,于是便去了白云寺,请了两个和尚,寻了个恰当的借口,把苏晚从苏家小院给骗出来了。 “我的那帮朋友,你要格外注意那个叫张回的,他若是出言不逊,你别搭理他,他向来就那样。” 马车里,陈落生叮嘱苏晚。 苏晚极其的温顺乖巧:“我知道啦。”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她激动的神色。 越是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就越是惊涛骇浪。 第67章 我是徐凤池 因为外面下着雨,天色有些黑沉沉的。 苏晚一身素雅的蓝白裙在黑幕中格外醒目。 她故意挣脱开陈落生的怀抱,让被风吹拂的雨珠打湿了她的裙角。 “怎么不听话,衣服都湿了,脚上的鞋子也脏了。” 一个仆从高举着伞,遮在陈落生头上,伞面极大,他用力一拉,把苏晚拉扯到他怀里。 “我有手有脚,不要你抱。” 苏晚坚决不能让自己被陈落生抱着走进四方园。 她不愿意被徐凤池看到这样的一幕。 以后如果顺利与徐凤池走在一起,难保这一幕不会成为徐凤池心里的一根刺。 她既然抗拒,陈落生也不愿迫使她。 “天还下着雨,快进去,别冻到了。” 改成拉着苏晚的手,二人携手朝四方园里走。 前面有两个仆从带路,把他们带到了一栋独门独院的院子。 四方园,从高处看,就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园林,里面一圈套一圈,总共套了四圈,每圈都是方正形的。 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隐秘性比雪微居都要高,且这里的小厮走路时,眉眼都不会斜视,面无表情,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 苏晚好奇的拽着陈落生的衣袖,小声问他:“他们都是什么人,看着不像是伺候人的小厮奴才。” 陈落生夸她:“你真聪明,不过你说错了,他们就是奴才,只不过是从暗影卫淘汰出来的,身上多了那么一点威逼的气势而已。” 苏晚推测暗影卫可能是类似于锦衣卫的特务机构,这类机构直接听命于权势最高的帝王,所以即便是被淘汰的,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 怔了怔,苏晚意识到四方园的主人来历不凡,应该是皇室中人。 她暗暗提高了警惕性。 不论如何,她都不愿意与皇子们打交道。 她在佛祖身前许的是嫁高门做主母,保她世世荣华。 她要进的是宅门,不是宫门。 倒不是惧怕宫门撕斗惨烈,而是因为宫门比宅门更为封闭,进了宫门,鲜少能走出去,宅门不同,只要做了当家主母,还是能自由在外周旋交际的。 主母与主母们间的茶花会,各类婚娶送嫁,诗词大会等等,以及每逢佳节都要四处走动走动,这不是自由活动时间嚒。 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压抑,陈落生定住了脚步,轻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害怕了?” 苏晚也不隐瞒他:“什么暗影卫,听着怪吓人的,这四方园没雪微居自在。” “这四方园是太子送给凤池的产业,有暗影卫的人在很正常,你不要怕。” 得知四方园是归属于徐凤池的,苏晚的心才平缓下来。 在一条长廊走了许久,到尽头,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雕刻着许多条交织在一起,腾云驾雾的飞龙。 门推开,是另一片世界。 外面是黑沉沉的天和惹人烦恼的细雨。 里面却是亮亮堂堂和热闹喧嚣的奢华。 苏晚紧紧跟在陈落生身边,耳边听见了许多笑声。 在笑声里缓慢的抬眸掠去。 两个胡女抱着琵琶,在一张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桌子上跳舞,桌子两旁是穿着妖艳的女郎们在随着节奏拍鼓。 人数有多少,苏晚一时间也数不清楚。 她似是被这样荒诞的场面刺激到了,猛的勾住了陈落生的一只手,垂着头,不敢去看那些大胆狂放的舞娘们。 陈落生像哄孩子似的哄她:“你是个闺中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吧,害羞了?” 望着苏晚那快速蔓延到耳垂的红晕,他惬意的笑了。 青涩的晚晚,纯真的晚晚,他喜欢极了。 大掌包裹住她细嫩的小手,仿佛一个外壳,把稚嫩纤弱的晚晚保护起来。 “把眼睛闭上,我牵着你穿过这个盘丝洞。” 陈落生指了指屋内尽头的一处暗门:“他们都在那里面呢,我带你进去。” 苏晚装起羞涩来,非常娴熟。 前世她拿的第一个影后,就是靠扮演一个高中生赢来的。 颁奖典礼那天,各路女星争奇斗艳,她绞尽脑汁的艳压全场,最终她成功了,演艺之路从此顺风顺水一路高升。 这些胡女们跳的舞远不如现代那些女团舞劲爆,有什么可让人害羞的。 暗门后又是另一重世界。 同样明亮的视线,却少了喧嚣。 但是这里也不缺各种漂亮的女郎。 一眼扫过去,好几个郎君怀里脚边,都拥着美人。 “呦,来啦。” 暗门里一共五个郎君。 率先出声的是蒋遥山,他盯着苏晚可是审视了许久,且是光明正大的。 其实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审视苏晚的上上下下。 迎着这么多道视线,苏晚一点都不害怕,为了让自己表现的羞怯一些,暗暗用长指甲嵌进肉里,疼痛让苏晚的神情有了一丝僵硬。 在别人眼里,那是她紧张的外在表现。 当一个女明星受到注视时,她早已习惯性的展示出最好的状态,这是她的职业习惯,现在却成了她的一个缺陷。 “拜托你可清醒一点吧,你不是大明星,你现在是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被这些位高权重的公子哥盯着,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你这个身份,你还能笑的出来?!” 她在内心对自己咆哮。 蒋遥山突然来了一句:“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啊?” 王存望笑的特别大声:“得了吧你,每次见到美人,你都是这句话。” 随后笑着介绍自己:“鄙人姓王,你可以叫我存望哥哥。” 碰!张回抽了一张牌,重重摔在案几上。 “别耽误时间,快点出牌。” 蒋遥山丢了一张牌后,笑嘻嘻的说道:“我叫蒋遥山。” 张回也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个周寒江,他没打马吊,反而是在玩投壶。 苏晚稍显局促的一一和他们对视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看向徐凤池,五人中,只有他还没介绍自己。 苏晚带着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他。 徐凤池坐在蒋遥山对面,四人打马吊,唯有他身边没有美人相陪,他两根手指夹着一块骨牌,轻轻放在案几上。 透过亮如白昼的灯火静静的凝视着她。 “徐凤池。” 这不是苏晚与徐凤池的第一次见面,但却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在苏晚面前报出自己的名字。 他眼底没有审视,没有探究,没有好奇,有的只是一片澄澈干净,像湖水一样,没有一丝涟漪。 第68章 凤池,你说句话啊 徐凤池位高且权重。 这种人,定是心机极深。 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干净澄澈的眼神,是他的伪装罢了。 他这个人像隔着一层山雾,看不清他本性。 苏晚应对得体,同他微微一笑,非常乖顺的守在陈落生身边。 满屋的豺狼虎豹,唯有陈落生能给予她一丝安全感。 蒋遥山起身:“陈三,你替我几轮,我眼睛都快瞎了,去旁边眯一会。” 他一手的烂牌,正好甩给了陈落生。 陈落生的手轻轻摁在苏晚肩上,同她耳语:“你去替我打。” 对面便是徐凤池,苏晚淡淡一笑,明眸皓齿。 “你看着吧,我打马吊绝对比你强。” 带了一丝孩子气的逞强意味,不仅不会让陈落生察觉出她的心机,也会让满屋的人放下警惕和戒备。 张回瞥陈落生一眼:“这算怎么回事,输赢算谁的啊?” 陈落生让他闭嘴。 “你先赢了再说,晚晚可是对自己打马吊的技术很有自信的。” 苏晚坐下,气定神闲,她看似在专心的盯着面前的牌,实则也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几轮下来,心里有数了。 徐凤池是始终戴着面具,态度是疏离。 张回是有着莫名的敌意。 其他几人,都对她的脸蛋和身材打量了许久,有的还会回看。 这是纨绔子弟的做派,没有很大的敌意,有的只是他们常有的审视和轻视。 “我们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故意给你放水。”张回眼神里淬的好似毒蛇的唾液,看的苏晚心里发毛。 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少爷了,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打马吊时,明显能看出张回在故意找她岔,一时间,就连心不在此的周寒江都看出了她与张回的机锋。 周寒江忍不住的问张回:“你干嘛呢,每次算牌时,你宁愿让其他两人赢自己惨输,都不要人家晚娘赢,脑子里盘算着什么呢?” 张回只是冷笑,寒光凌凌的望着苏晚。 苏晚手一抖,手里的牌咕噜一声掉在了案几上,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徐凤池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 把骨牌一推:“我胡了。” 张回忍不了,骂道:“你故意的吧,故意给凤池放水呢,从来到牌桌起,你眼珠子就一直盯着我们看,尤其是凤池,你盯着他看什么呢?怎么难道我们是有三头六臂,让你这么稀罕?” 苏晚的脸涨红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张回会这般混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只能解释:“我没盯着你们看,我只是认一认你们的脸,知道你们长的什么模样。” 张回呵呵两声:“你什么身份,你配看谁的脸?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你都不够资格仰着脸看!” 苏晚的脸煞白。 穿越到此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栽这么狠的跟头。 张回这样蛮横无理,一点不顾及她的尊严,不过她心里也很明白,张回只是拿出了纨绔子弟的一般做派而已。 别看其他几个人对她笑嘻嘻的,其实那些审视的目光又恶劣又玩味。 在他们眼中,她就是陈落生一时兴起的玩物。 果然,张回的下句话又在狠狠戳她的心窝子。 张回踢了一脚跪趴在他脚边的女郎。 女郎抬头,明艳大方的脸诚惶诚恐。 张回掰住女郎的脸,笑着问陈落生。 “她跟娇娘有什么分别?” “就她也配上桌和我们打马吊?” 娇娘眼中泛起泪花,楚楚可怜。 苏晚心道,这位娇娘确实生的极美,只是太没骨气了,这样就哭了呀。 眼泪对豺狼虎豹可没用呢。 苏晚忽然朝一直沉默着的徐凤池笑了。 “瞧,张公子这是输不起了呀。” 徐凤池略一蹙眉,他无意掺和与苏晚有关的任何事。 听见这话后,心里顿时涌上厌弃的情绪,他不得不抬眸看向苏晚。 唇间绽放的那抹笑,在明亮的光线里清晰无比的映入他的眼帘。 在这一瞬,他仿佛看到千朵万梨花纷纷盛开。 原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并非虚传。 徐凤池晃神了。 “张回,你他妈……” 陈落生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张回:“你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 张回提高嗓音:“你就说,她是以什么身份来上桌和我们打马吊的!” 两人剑拔弩张,无人看到徐凤池晃神的那一刻,几乎就在一个呼吸间,徐凤池又是满面淡然自若的神情,仿若置身事外一般,不劝也不动,静看事态发展。 陈落生被张回给激的失去了理智。 他喉结滚动着,似乎有一句话想脱口而出,但是残存的理智在反抗。 苏晚心里乐开了花。 张回这个混账真是个好辅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番出言辱骂她,其实不就是打陈落生的脸面吗。 她身份低贱,那把她带到这里的陈落生又成什么了。 不过上桌打个马吊而已,玩玩的,不知怎么招惹了张回不痛快,他大发神经,当面逼问苏晚是什么身份。 呵,这是苏晚目前都不敢提及的一个关键问题,可是张回却代替她问出来了。 苏晚伸出一个手指尖,轻轻触了触陈落生的拳头:“是我不好,惹的你们不开心了。” 陈落生松开拳头,包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张回看了更气。 好哇,自己的兄弟不仅戴了这个白莲花给的绿帽子,还当了人家的裙下舔狗! 他气的眼睛四处扫射,想找个帮手,可是其他几人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巴不得闹的再大些。 他只能抓住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徐凤池,像抓着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凤池,你快说说陈三,他是不是疯了,被这么一个女的给蛊惑了心智。” 置身事外的徐凤池被张回给气笑了。 “这是陈三自己的事,你瞎激动什么,是不是觉得今天输惨了,输不起,那好,今天的筹码我就不管你要了,行不行?” 张回有嘴说不清,他不太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白莲花给陈落生戴了绿帽,那样一来,陈落生就要颜面扫地了。 再一看陈落生维护白莲花的样子,看来是感情颇深,要是告诉他白莲花背着他勾搭了其他人,他该有多伤心。 好好一个浪荡公子哥,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摇身一变成情种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不是问晚晚以什么身份上桌打马吊吗?” 一直憋着的陈落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我会娶她,将来她会是我陈落生的夫人,这个身份,够不够格和你一桌打马吊呀?” 张回彻底傻眼了,屋内所有人也都傻眼了。 张回抓着徐凤池的胳膊大喊:“陈三这是真疯了。” “凤池,你劝劝他,你说句话啊!” 第69章 不嫁你 徐凤池沉下了脸,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他能看出来,陈落生之所以说出迎娶苏晚的那句话,也是被张回给气的。 不管陈落生对苏晚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但是陈家嫡子的婚姻,决不能如此草率的就下决定。 他冷锋一样的视线扫过屋内所有的人。 眼神里的警告让众人都噤若寒蝉,尤其是像娇娘一类的女郎们,她们更是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 风月场中的女郎,最忌讳听到秘密。 “你们先出去。” 徐凤池一声令下,娇娘等人颤颤巍巍的起身,她们知道,今天这事,必须要埋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朝外透露。 等不相关的人走了。 徐凤池重又施施然的坐下,修长的手快速掠过案几上的骨牌。 随意抽出一副,夹在指尖玩弄了两下。 他扬眉含笑,满屋恍如白昼的光线在他的笑容里变得灰暗。 “不玩了吗,我还没玩够呢。” 他也没有刻意压制怒火,但是在场的人,从他的笑意里窥出了一丝比怒火更可怕的情绪。 王存望咧嘴笑了,跌坐回椅子里:“是呀,这才玩了几局,咱们接着玩吧。” 周寒江走近案几,拍拍张回的肩膀:“你去一边歇着,我替你继续玩。” “寒江,你玩你的投壶去,张回,你坐下。” 徐凤池继而抬眸看向苏晚。 那冷清的眼神撞进苏晚的视线,短短一瞬,足够让她胆寒。 她要感谢张回。 张回让她意识到这群纨绔子弟揭开虚伪面具后是什么嘴脸。 他们的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驱使。 不止张回不理解陈落生为何要她上桌打马吊,就连徐凤池都无法理解,只是徐凤池碍于颜面和修养,没有直白的说出来而已。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但那一秒里,徐凤池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苏晚的身影。 他在想。 此女何德何能,以一己之力,挑起了张回和陈落生的矛盾。 他不知道张回为何突然爆发出这般大的怒火,只是张回纵情声色犬马,他下意识以为张回与陈落生在为苏晚大打出手。 唇边勾起的那抹笑越来越浅,冷清的眼睛里,像蒙了一层雾。 苏晚此刻尚不知道,在徐凤池心里,她俨然已经成了褒姒妲己那般的红颜祸水。 “你也坐下。” 那双雾眼迅疾的从苏晚身上移开,半点情绪都不外露。 苏晚和陈落生坐下,大家都沉默着,几圈下来,徐凤池一直给苏晚放水,甚至还故意打压张回。 张回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也只能强忍着。 到最后,徐凤池推完牌,终于仁慈的说了一句:“好,今天这把瘾过够了。” 他摆出一副要散场的架势,众人这才敢离开这里。 呼啸的风卷着细雨扑到苏晚身上,她用帕子捂住嘴角,轻轻咳嗽了一声。 陈落生抓紧她的手:“快点进马车里,外面风大。” 掌心微微跳动着,彰显着陈落生此刻的不理智。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要迎娶苏晚的那句气话,反正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算不算数,全凭他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苏晚心里还有梁尘的一席之地,他冒然说了那样的话,不知苏晚心里是何想法。 二人进了马车,苏晚一直默默不语,陈落生想要把自己的披风给她,她却躲避开了。 随后微微闭目。 这番疏离的态度叫陈落生难受的要死。 今天本意是带苏晚来玩的,谁知道张回发疯,搅了他一番美意。 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见苏晚慢慢睁开眼睛,泪眼朦胧。 “那个叫张回的不让我上桌打马吊,是觉得我身份卑贱,不配与你们同桌,你把我换下去就是,干嘛非要说娶我那样的话。” 陈落生的心一沉,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从未奢想过做你的夫人。” 陈落生袖口里的手握紧了,音色僵硬生冷:“你不想嫁我?” 今天开口要娶她的话,虽然是被逼迫和冲动说出来的荒唐之言。 但他心底其实还是动了一分心思,可对方竟然不知好歹。 难道是还在想那个梁尘? 任由他头脑风暴,胡思乱想了一会后,苏晚这才挑准时间开口。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配不配的问题。” “我不配。” 苏晚几句话,就把陈落生的一颗心搅动的天翻地覆,一会在天上飞,一会在水底溺。 “与梁尘无关?” 陈落生还在疑心苏晚与梁尘藕断丝连。 到此刻为止,梁尘已经由感情催化器转变成了一根刺。 苏晚并不愿意看到好不容易升温起来的感情,被梁尘这根刺给搅破。 先前立了一个她喜欢梁尘的人设,那是为了让陈落生放松警惕,这样才不易察觉出她特意的勾引。 现在,在外力的挤压下,陈落生与她的感情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她的人设也要随之转变了。 这段时间陈落生与她若即若离,勾勾搭搭,为的不就是把她从梁尘手里撬到手嚒。 可她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变心了,也不会直接说自己喜欢上了陈落生,她要让陈落生自己去猜去确认。 继续保持沉默,到了白云寺后,她坚持一个人下车,临分别前,还叮嘱陈落生。 “婚姻之事是最头等的大事,不能儿戏,尤其是你的婚姻。” “今日的这番话,就全当是你的气话。” “咱们谁都别放在心上,好嚒?” 陈落生反倒是不乐意了:“我说要娶你,你反而不开心?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喜欢梁尘。” 他自认为开了金口要娶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可她偏偏做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来。 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份卑微,实际上却又把自己摆的高高的。 他们二人,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陈落生他急了,自己都没听出来那番话有多破防。 苏晚这回玩的不是欲擒故纵。 她玩的是一箭双雕。 这第一箭射的是梁尘。 她要让陈落生快速推动梁尘迎娶周玉然,一旦梁尘娶了怀宁侯府骄纵的嫡女,绝不会让他在初婚的三年内纳妾。 如此一来,便是梁尘有负于她。 第二箭射的是陈落生他自己。 表面上看,苏晚与陈落生实际地位不匹配,她是对方招招手就可以得到的美人,仅此而已。 这样得来的美人,能爱惜一时,问题是,一时是多久?半年?一年? 她要排兵布阵,在自己和陈落生之间设置重重障碍。 她要陈落生拿出争权夺势的手段来争夺她。 她要做水中的月,镜中的花,做陈落生黄粱的美梦。 姐夫陆归舟求娶过她。 梁尘也曾求娶过她。 如今轮到陈落生了,算起来她得到了三份求娶的承诺,每一份都是她蓄谋已久得来的,却都不是她最终想要的。 她要等,要忍,要舍才能得。 陈落生纵然是好,可他纵情欢场那么久,他的心还有几分真诚,尚不可知,她不愿意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轻易的就交付出去。 所以陈落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你的动心,对你的情意,只能被她强行抹去。 第70章 破庙纵欢 “你放我走吧。” 苏晚绝口不提梁尘,任由他猜想,倔强的掀开车帘下去了。 陈落生也跟着跳下马车。 一脚踩在水坑里,干净的靴子一片污秽。 苏晚连忙蹲下身,掏出帕子给他擦拭靴子。 她的裙角浸泡在污秽的水渍里,沾染了一片污泥。 陈落生的那点怒意,被她这个动作消磨了一大半。 见他鞋子脏了,毫不犹豫的蹲下身子为他擦拭,他不禁感到了心疼和怜惜。 “晚晚,张回就是个混账,你别因为他的话生气。” 苏晚眼眸抬起,沾了细细密密雨珠的睫毛重重的一颤,像是在哭。 “雨重路滑,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身上一阵阵寒意,她不能在雨里这般待下去了,主动告辞。 陈落生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浅浅歪歪的,柔弱的像不堪风吹的柳枝。 站在细雨里看了一会,重回马车的时候,心绪已经通明。 “回四方园。” 陈年驾着马车,主仆俩回到了四方园。 还是那间暗室,里面只有徐凤池和张回,两人僵持着,就算是徐凤池用身份来压张回,都没能撬开张回的嘴。 “陈三,你自己问他今天到底发的什么邪疯。” 徐凤池起身把陈落生迎进来,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语双关:“别冲动。” 徐凤池一走,暗室里寂静了片刻,张回缓缓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觉得我损了你的颜面,害你在美人面前丢人了。” “可你就不能想想我那样做的原因吗,我那是为你好。” 陈落生不紧不慢的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张回面前:“你觉得她接近我别有目的,另有图谋,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你想错了。” 张回闻言冷笑:“看来你的心智已经被蛊惑的像个八岁孩童了,她在你眼里,是清纯的白莲花,可是你知道白莲花的根是扎在一团污泥里的嚒。 污秽越多,莲花开的越美。” “张回。”陈落生脸上的表情很无奈,还很气愤:“你这是小人之心了。” 屋里没有旁人,张回少了一丝忌惮,抿抿嘴唇,轻声说道:“我亲眼看到她跟梁尘勾勾搭搭,没错,就是跟玉然相亲的那个梁尘,你说这女的,能是什么好人,她绝对没安好心,就是冲着你的家世来的。” “你若是想跟她玩玩,那可以,可你居然说要娶她,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娶这么一个人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戴了绿帽,你丢的起那个人吗?” 陈落生的眼睛盯着张回的脸:“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 张回摊手:“我哪里知道你对她那样上心,我还以为她是下一个娇娘呢,听我的劝,玩玩就算了。” 陈落生狠狠踢了他一脚:“我早知道她和梁尘的事了,原来你阴阳怪气就是为了这个,这事你别管了,是晚晚对梁尘还没死心。” 说到梁尘,他简直是咬牙切齿。 “我非要把他和玉然绑在一起,等他娶了玉然,我看他还怎么撩拨晚晚。” 张回瞪大双眼:“陈三,你明知道她喜欢梁尘,你还上赶着,难道真是你一人单相思。你何必呢,上京城里什么美人没有,你就非要她?” 陈落生斩钉截铁:“我就要她。” 张回惨笑:“咱们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心动了。” 陈落生被激起了反劲:“我怎么就不能要她了,她家世清白,年轻貌美,身体康健,我若是跪在父亲书房门口求个几天几夜,也是能把她娶进门的。” 张回气的来回转悠:“可你娶她干嘛!你能喜欢她几年,一年还是两年?陈落生,你不是情种!等你对她的新鲜劲过去了,你会后悔娶这么一个家世地位都与你不般配的女子。” 陈落生薄薄的唇吐出几个字:“至少我现在喜欢她,迷恋她,在我要娶她的那一刻,我是真心实意的,那就足够了。 之后的事,谁都不能预料,就交给时间去消磨。” 他说完这话,掉头就走:“张回,我跟她的事,你别插手,我跟她是恩爱到白头,还是短短几年就清消恩断,都与你无关!” 张回捏着拳头冲他大喊:“陈三,她在床上就那么让你着迷嚒?” 陈落生转身回来,一拳头狠狠砸在张回的腹部,痛的张回龇牙咧嘴。 “她还是闺阁中的小姐,清清白白,你快闭上你这张臭嘴吧。” 为了苏晚,差点兄弟决裂。 他们几人不止是兄弟,还因为各种利益被绑定在一起,不值得为一个女人闹散。 徐凤池守在四方园门口,见到陈落生出来,与他说了几句话,又去见了张回。 张回气的双目充血,屋里的东西,只要他的手能够到,通通都给砸了。 徐凤池叫他住手。 “你已经砸了好几个御赐的花瓶,还想砸什么,快放下。” 他上前一步,把张回手里的一个古董碟子夺下。 张回的神情像极了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他主动放下碟子,睨着眼睛斜视了徐凤池一番。 一个字也不留,大步流星的走了。 徐凤池将碟子放好,叫了两名暗卫。 “一个去盯张回,一个去盯苏晚,悄悄的,一旦出事,即刻来通知我。” “是。”两名暗卫领了命令去办事了。 徐凤池这才放下戒备,种种情绪爬上脸庞。 太子尚未登基,其他诸王虎视眈眈,这种关键时刻,他们怎么能掉链子闹分散。 就为一个女人! 苏晚的脸浮现在眼前,徐凤池恨不得将这张脸弄的凋零破碎。 可是一闭眼,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微微转动,留给他一头的乌发。 黑幽幽的乌发间坠着一根红色发带。 那条红发带,像极了悬崖缝隙间开出来的花,危险,神秘,似曾相识。 两年前,他从西北悄悄回京,途经柳州的一间寺院,被潜藏的敌手下了药,神志不清。 他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害他。 只记得自己烧的一塌糊涂,意识昏昏沉沉之际,看见一位踏着月色的女郎朝他扑来。 女郎是什么模样,什么样的身段,他全然忘记了。 只记得她乌溜溜的秀发,摸上去非常柔软。 还有她那万千乌发中,格外惹眼的一抹红。 徐凤池多年来克己复礼,从不与张回他们胡闹,那一夜的放纵,是他无法控制的。 正因为记住的只有那一条红发带,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苏晚时,心间已有微微波澜。 苏晚,她不爱珍宝首饰,那一头乌发间,总是坠着一抹红。 而且,她还生于柳州长于柳州。 两年前还无故取消了与陆归舟的婚事…… 不能是她吧。 徐凤池瞪大眼睛,望着之前苏晚坐过的椅子,突然高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把这张椅子烧了。” 第71章 被掳 白云寺每天在申时会敲鼓鸣钟,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 苏晚从四方园回来,真的抄写了部分佛经,身上都熏了檀香味,这才伸伸胳膊,活动了一下。 “施主字体秀丽柔美,能为我寺抄写佛文,这是我寺的福分。” 主持师傅一身玄色袈裟,面相很是慈祥。 苏晚抄了半卷佛经,这老和尚还送了她几根檀香。 “阿苦师傅,我该回去了。” 苏晚理了理裙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 白云寺的阿苦大师是主持师傅,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 “星云,慧海,你们两个送施主回家。” 星云慧海正是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小和尚。 到家门时时,俩和尚还问她:“施主明天还来不来抄佛经了?” 反正闲在家中无事,苏晚笑着答应他们:“明天我还去,并且还给你们带糖葫芦去。” 瘦瘦的星云一听到糖葫芦,眼睛都直了,胖和尚慧海拽了拽星云的僧袍。 “口腹之欲也是欲,回去罚你敲三百下木鱼。” 星云反唇相讥:“每次都是师兄吃的多,还好意思说我呢。” 苏晚捂着嘴乐了,“明天带两串过去,一人一串。” 哄走了两个和尚后,苏晚进屋去,换下脏掉的裙子,把阿苦大师给她的檀香燃了一根,其余的都送到祖母屋里了。 苏老太太信佛,柳州的苏家还专门腾出个屋子供奉各种菩萨佛祖的神像。 按理说,信佛的人心善,可老太太一肚子的坏水,苏晚觉得她信佛,就是为了减轻心理负担的。 此刻老太太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尊白玉菩萨神像,她手里拿着檀香,正在念念叨叨。 刘嬷嬷也在一边跪着,嘴唇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晚轻轻咳嗽了一声,屋内的二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老太太眯眼笑了:“晚娘回来了,今儿外面下雨,淋着没有。” 又吩咐赵嬷嬷:“叫厨房煮两碗姜茶。” “我今天在寺院帮着抄佛经,阿苦大师送了我檀香,可以清心凝神,我用不着,都给祖母用吧。” “小女儿家家的,难得能在寺院那种地方待下去,你就不觉得烦闷?” 老太太笑意盈盈的收了檀香,拉着苏晚的手,发出一声怜叹:“若不是你姐夫临危受命,远去西北,你现在早已做了他的人,与你姐姐一同在陆家内宅继续做亲密姐妹了。” 苏晚淡淡一笑:“姐夫迟早要回来的。” 老太太说道:“陈姨娘的事,你姐夫已经知晓了,特意写信回来,他人不在府里,不知道实际情况,对你姐姐有误会,言辞有些犀利。 等他回来,你进了他的屋后,要好好解释一番。” 苏晚顺势说道:“我一定会替姐姐解释的,姐姐再愚笨,也不会蠢到明目张胆陷害陈姨娘的腹中胎儿。” 老太太点头:“没错,你姐姐还没笨到那个地步,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姐姐在陆府过的也挺烦闷吧,周氏是陈姨娘的姨母,肯定记恨上姐姐了。” 苏晚看向刘嬷嬷:“刘嬷嬷,你不如去劝姐姐,叫她搬到这里小住,反正,姐夫如今也不在府里,还不如搬出来换换心情。” 说着打探了一下老太太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知道自己没说错话,继续说道:“姐姐一直没能有孕,说不准是什么原因,这内宅呀,害人的阴私手段太多了,搬到祖母眼皮子底下,再好好调养一番,把身体根基打好,以备将来之需。” 其实方才刘嬷嬷和老太太探讨的就是这个话题。 老太太欣慰的笑了:“晚娘孝顺知礼,我很欣慰,只是你姐姐向来骄纵惯了,我这屋子狭小了些,她若是搬进来,与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怕你们姐妹俩再生出间隙。” 哦,这是原本就打算要苏琳搬过来住,还想着把她赶走,给苏琳滕个大的空间出来啊。 苏晚狠狠鄙视了一番这个老妖婆,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姐姐若是觉得我烦,我可以搬出去住,白云寺有很多空着的禅房,借着抄佛经的由头,倒是可以在那里暂住些时日。”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老太太欣喜不已。 目送苏晚走后,掉头对刘嬷嬷挤出一个下马威式的笑:“我就说了,我的话,晚娘不会不听的。” 刘嬷嬷把头磕的邦邦响:“老太太,老奴可没撒谎啊,这晚小姐确实有古怪,她没表面上看的那么单纯。” 老太太嗯了一声:“她要是真单纯,早就被人给弄死了,她是故意讨好我的,我知道,可你说说看,她不讨好我,还能讨好谁,整个苏家,只有我,还拿她当半个人看,其他的人,都当她是草。” 刘嬷嬷自从窥破苏晚那两幅面孔后,抓心挠肺,想要在老太太跟前揭开那张虚伪的面具,只是没有证据。 她的话,老太太也并不怎么信。 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份恨埋在心底。 等着吧,人不可能装一辈子,总有你露出马脚的时候! 刘嬷嬷愤然的看了看苏晚的屋子,此刻屋里燃着蜡烛,烛火中能看到苏晚临窗擦拭湿发的一幕,她啐了一口,快速离去。 隔天就来了三辆马车,苏琳,刘嬷嬷,秀莲,三人都来了。 苏家小院确实因为她们一群人的到来,显得拥挤不少。 苏晚东西少,一辆马车就驮去了白云寺。 阿苦师傅宅心仁厚,收拾出了两间禅房给苏晚她们住。 寺内空气清新,后山就有干净的井水,住在这里,还算舒心。 苏晚早起还能去后山的一段僻静小路晨跑。 这日晨跑过后,刚刚沐浴完毕,就听见外面传来水盆掉地的声音。 金桃呜咽了两声,随后禅房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苏晚穿好襦裙,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小心翼翼的高声喊了一句:“金桃?金桃?” 屏风被猛的踹开,张回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映入视线里。 “抓了。” 身后的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架住苏晚的胳膊。 苏晚雪白的脸煞是动人,眼睛里蓄满泪花,茫然惊慌的不知所措。 张回惬然一笑,弯下腰,勾住她的下巴,挑起嘴角。 “别想用眼泪蒙混过关,我不是陈三,没他那么怜香惜玉。” 手指在她光滑的脸蛋勾勒了几下:“你应该多笑,讨我欢心了,在床上还能少受点罪。” 张回这个纨绔,不和她玩套路,直接来狠的。 看他这架势,是要发狠了办她。 苏晚声音微弱:“这是天子脚下。” “在天子脚下办了你,才有成就感啊。” 张回扯开锦袍的领口,微微一笑,大手在苏晚细嫩的脸颊重重拍了两下。 第72章 垂涎 苏晚很熟知纨绔子弟的做派。 前世成为顶流女明星后,一个号称帝都四少之一的公子哥疯狂追求她。 拿第二座影后奖杯的那一夜,他不顾帝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放了一整夜的烟火来给她庆贺。 惊喜没多少,反倒是给她招来诸多谩骂。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她和那个公子哥的绯闻,说她枕营业,靠睡爬上去的,差点被搞到声名狼藉退圈。 她最烦这样拎不清的公子哥权二代了。 自那之后吃了教训,沾权的她不轻易碰,容易出事。 她喜欢企业家,成功的企业家权势地位都有。 可惜,她一朝穿越到了古代。 在古代,企业家就是低贱的商户,只有钱没有权,她只能硬着头皮和权贵子弟周旋。 陈落生和徐凤池是权贵子弟中的佼佼者,虽然仗势欺人,但他们不会直白了当的抬出自己的家世来。 这类是属于上进型的权二代,有野心,有魄力,有自己的事业。 张回是属于享乐型的权二代,这类二代只知贪图纵乐,无法无天,手段残忍,心思阴毒。 真不巧,苏晚就偏偏得罪了这样的权二代。 她和金桃残烟,三个人,被一网打尽,尽数被张回带来的护卫抓住了。 眼睛蒙上了黑色的罩子,被带到北郊的一处山庄。 上京城的北郊山庄连成一片,都是冬来取暖,夏来避暑的好地方。 每座山庄的主人,身份都是极其显赫。 把人带到自家山庄后,张回挥挥手叫护卫把两个碍事的丫鬟带走,自己揪着苏晚的胳膊,指着头顶的牌匾给她看。 “云鹤山庄” “这四个字你看到没有,当今皇上朱笔御赐。” 苏晚此前不知道这个张回到底什么来头,现在知道了,他与宫里有关系。 “这张雕花梨木床,也是皇上躺过的,你心心念念的天子脚下,就在这里。” 把人一脚踹进屋内后,张回随手关上了门窗。 从被抓到现在,总算有喘息的机会了。 苏晚瑟缩在墙角,恐惧的眼神下潜藏的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张公子,你预备怎么办我?” 张回解开腰带,慢条斯理的褪下衣袍。 他身体素质不错,褪去后尽显本钱,苏晚侧过眼睛,不愿意看他。 张回觉得心头火起,眼睛一凛:“别傻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嗯?” 他蹲下身子,手指勾住苏晚的腰带,皮笑肉不笑的:“先把你办了,再给你脸上划两刀,我看你还拿什么去陈三跟前卖惨。” “你动了我,陈三会跟你没完。” 张回突然揪住苏晚的头发,狠狠把她的脑袋拽到自己跟前,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那边勾着梁尘,这边勾着陈三,你胆子够肥的啊。” “寺院是清修之地,你跟梁尘不知羞耻,不会已经在禅房里媾和,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吧。” 两句话,苏晚就推断出张回是看见了那日她与梁尘见面的场景。 如此看来,张回是为了给陈落生出气? 这个狐朋狗友还真够仗义的啊! 苏晚气的咬牙切齿。 “我和梁尘的事,陈落生一直都知情,事情不是你臆想的那样。” 张回呵呵两声冷笑落地:“你骗谁呢你,自以为耍一点不入流的手段就能留住陈三的心?我告诉你,陈三和我,没什么分别,只是他现在学会了装,而我,觉得装模作样太累,我不想装。” “你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把我哄开心了,我可以养你啊。” 张回的眼神跟钩子似的,从苏晚的身上一点点划过。 难怪能勾的陈三鬼迷心窍,确实有几分资本。 他混迹脂粉堆里,见过的美人无数,可若是挑出个美人比苏晚比,还是有些勉强。 骨相与皮相皆为上等,锁骨腰线要命的勾人,雪肤乌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苏晚在他冷如刀锋的目光审视下瑟瑟发抖。 面对一头随时都会失控的恶狼,恐惧是本能。 张回兴趣浓浓的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笑意越来越盛。 他喜欢这个女人瑟缩畏惧的样子,楚楚可怜,像一只脆弱的小猫咪在祈求他的宽宏大量。 有趣,他许久没有做过欺男霸女这类坏事了。 他们是火种,多的是朝他们扑来的飞蛾,蜂拥而来的女人,不需要他们使手段,就会自动匍匐在他们脚下。 没劲。 还是自己抢来的有意思。 “乖乖,”他扣住苏晚的下巴,霸道的用大拇指压住她的樱唇。 柔软的唇,在他的摁压下渗出诡异的红润水光,勾的他越发心痒难耐。 “你不如跟我吧,” 他几乎呓语的轻声呢喃着:“真的,这群人里,也就我还算是个好人,我比他们都好。” 眼眶里蓄着的泪水终于流下了。 苏晚内心咆哮: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敢说自己是好人! “别哭呀。”张回的手滑到她眼角,替她抹掉泪水,“陈三他有野心,他和我不同,我安于现状,他总是想着站的更高。” “现在他对你的喜欢,只是一种有期限的迷恋,过期了,他就会把你丢了,我念旧,只要跟过我的人,我都会一直养着。” “你喜欢打马吊,可以和其他姐妹一起玩。” 苏晚心里痛骂他是个变态。 试问这样的他哪里比陈落生好了! 见他栖身压过来,苏晚把手放在他胸膛,轻轻推了一把。 “你愿意为我这样的女人,害的你们兄弟决裂?” “你若是真的恨我,厌我,应该把我主动送到陈落生床上。” “他之所以还迷恋着我,是因为他始终都没有得到过我。” “你和他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他的,得不到的,他会蠢蠢欲动,一旦得到了,他的新鲜劲过去了,就真的是过去了。” 张回低头看她:“你想哄我去找陈三,我可没那样好骗。” 苏晚继续循循劝诱:“现在陈落生对我正上头,你此刻办我害我,无异于斩断这份兄弟情,其实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你别因为一时冲动,让我变成你和陈落生之间的一根刺。” 这话说到了张回的心坎上。 张回针对苏晚,也是为了陈三抱不平。 陈三能被逼着说出娶苏晚那样的话,足以证明她的分量,若是自己强行办了这个女人,陈三与他彻底翻脸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为这么一个女人坏了他与陈三的兄弟情。 不值当。 见他神色有所异动,苏晚又添了把火:“你亲自去找陈落生,给他灌一壶酒,让他神识不清,春情萌动,他分不清我是谁,占有了我,也就能解了他心里的瘾了。” 张回低声咒骂道:“我就说你心思多,心机深,就凭你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你不是个良善之辈。” 他又狠狠掐了一把苏晚的下巴,低声笑了一阵:“等陈三腻烦了你,把你丢弃了,你可以回头找我,我吃你的回头草。” 说着,他把苏晚的双手捆在后背,亲自去陈府把陈三给请过来。 双手被束缚住,以一种弓形的姿态半倒在床榻边,苏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劝动张回后,她的狼狈成了她的掩饰。 多亏她有用花瓣沐浴的习惯,身上的那股山茶花的淡香味,陈落生一定能闻出来。 她相信陈落生的智商。 第73章 提灯夜逃 房门紧闭,窗帘合拢。 苏晚推测现在应该是阳光明媚的早上,可她身处的地方却像黑夜,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的一颗心,也像没根的浮萍,起起伏伏,一直忐忑着。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漫长到她每次呼吸都觉得是煎熬。 在这样苦苦熬等的时候,她回想起了与陈落生的点滴往事。 她很庆幸,庆幸自己在陈落生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与张回不同的是,陈落生有心,只是他的心被一把大锁给锁在了深处,要耗费极其精细的功夫才能打磨出一把钥匙,打开他心上的那把锁。 她撬动了陈落生的锁,距离打开还差些火候。 不过就是这样的状态最好。 她也不想彻底打开陈落生的心。 人心易变,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心何时会变。 如果他的心不能永远只属于她,那就一直锁上吧。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 终于,当听见嘎吱一声的推门声时,她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臆想中清醒。 门开的一刹那,成片的阳光洒了进来,可随后门被关上,她又归于黑暗了。 是山庄的奴才端来了清水喂她。 她饮下清水后,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等了许久,当门第二次打开,是落日的余晖洒了进来。 从清晨到日落,她消耗了整个白昼才盼来了陈落生。 陈落生提着一盏灯笼,浑身酒气熏天。 张回拍拍陈落生的肩膀,笑着说道:“陈三,给你找了个美人,替你疏通疏通筋骨。” 陈落生扶着额头,把灯笼搁置到屋内的桌子上,醉眼朦胧的往苏晚那儿看了一眼:“哪里找来的?” “江南寻来的,最顶级的扬州瘦马,留给你享用。” 陈落生醉意熏熏的拉了张回一下:“不一起?” 张回愣了愣,随后笑道:“不急,我今晚还有别的美人等着我。” 陈落生点点头,动作流畅的褪去衣衫,走路歪七斜八,到床榻边时,一头扑倒在苏晚身上。 苏晚发出一声惊呼。 陈落生有些蛮横的挑起她的下巴:“既是扬州瘦马,那就拿出瘦马的本事出来。” 窗帘微微晃动,门窗紧闭,脚步声远去。 苏晚嗅到了浓浓的酒气。 陈落生的气味一股脑的全窜了上来,她的脖子被他掐住…… “陈落生。” 苏晚艰难的喊出他的名字。 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苏晚遍体生寒,陈落生不会真的醉了吧。 她悲凉绝望的放弃了反抗。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陈落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怕。” “张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嗅出了他身上的气味,那是独属于你的气味,我知道你被张回抓着了,故意拖延到天黑才赶来。” 苏晚在抬眸看向陈落生,他眼神中的醉意朦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心疼。 “我早知张回是什么脾性,却疏忽了对你的防范,这是我的错。” 这一刻,苏晚像鱼儿遇着了水,她欣喜的又喊了他一句:“陈落生。” “我在。” 陈落生握住了她的手。 “你确实喝醉了。” 他一开口,酒气就从口鼻溢出,张回真狠,猛灌啊。 一个人喝的这么醉,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苏晚鼻子重重一嗅。 在一片酒气里,仿佛嗅到了血腥味。 她闻着味,掰开了陈落生的右手。 右手掌心握有刀片,鲜血淋漓。 醉是真醉。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只能用痛来压制。 “你怎么……” 苏晚直视他:“张回到底是什么人?” 居然让他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搭救她。 陈落生快言快语的解释:“他姐姐是宫中的贵妃,贵妃生了两个公主,膝下无子,所以极力拉拢太子,成为了太子党。 张贵妃很得皇上欢心,张回是她弟弟,家中过于骄纵他,这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个性。” “那他针对我,我岂不是无路可逃?” “我会说服他。”陈落生打断苏晚的疑问,“你拿上那盏灯笼,打开暗门,从这里逃出去,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他进门查房,发现你逃了,定会派遣家奴去寻你。” 苏晚披上陈落生的披风,提着灯笼,打开了这个房间的暗门。 穿过幽黑的暗道,在上京城的北郊狂奔而走。 北郊临山,山路难行,且到了夜间,这里格外荒凉。 黑咕隆咚的夜里,只有她手里的灯笼发出昏黄的火苗,照亮她脚下的路。 临着山脚有一排排气势宏伟的山庄,她借着灯笼的火看了几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无头苍蝇一样狂跑一个小时能跑到哪里去? 灯笼提高,苏晚看向半山腰的几处山庄。 那里有一栋亮着烛火,似乎还有人在。 不如去反其道而行之,不跑,而是去半山腰的山庄躲藏一夜。 只要熬过这一夜,陈落生说服了张回,她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 半山腰看着不高,真走过去,却几乎要了苏晚的半条小命。 她又在庆幸自己平时勤于锻炼身体,体力跟的上,不是真正的江南柔弱美人。 循着光,她摸到了坐落于半山腰的这处山庄。 门内亮着烛火,是有人在的。 “有人吗?” 轻轻推动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 苏晚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周围寂静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空旷的院墙内,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有的书籍湿漉漉的,有的书籍发了霉。 是谁啊,这么有闲心,半夜晒书? 月色中,苏晚正低头想去看书上的字,却看到一团黑影子在靠近,她想起了鬼故事,连忙转过身去。 来人是个陌生男人,穿着暗青色的锦袍,头戴帽子,腰间束着一条织金腰带。 他一步步的缓慢走着,月色在他脚下,一地的银霜拖着他颀长的身影。 他有种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特质。 他从清幽月光里走来,一缕缕风,吹拂地上的书页翻动。 月影浮动间,勾勒出他的轮廓。 等到他走到苏晚跟前,苏晚打起灯笼,在他脸上一照。 一张俊美到惊心动魄的脸庞就这么刺入了她的眼睛里。 第74章 如是我闻 昏黄黯淡的烛火映照着男人的脸庞,苏晚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走到苏晚面前,看了看她的脸,在苏晚诧异的目光中,伸手勾了勾她的裙角。 “这是谁家的小野猫,半夜不睡觉跑别人家溜达。” “还受伤了。” 苏晚低头一看,被他勾起的裙角沾了血迹。 那是陈落生的血。 苏晚小心翼翼把裙子从男人手里拽回来。 “我不小心迷路了,可以在这里修整一夜吗?” 他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苏晚:“不可以。荒郊野岭,妙龄女子,似鬼非鬼,似仙非仙,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的言语里透着丝丝寒意,语调低沉,被他这么一说,苏晚反倒觉得他像个鬼仙。 “再往前走是徐凤池的问剑庄。” 他漫不经心的提点她:“你到他那里去,没人会搜他的庄子。” 他浑身透着冷冰冰的疏离,可是身上却有檀香的味道。 这种檀香,是经常烧香拜佛的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苏晚心道:这人还信佛呢,面相看不出好坏。 她只是需要个地方躲避张回那些家奴的追捕。 到哪里去都可以,如果能躲到徐凤池的地盘,那就更好了。 “只是,这半山腰的山庄只有你这里点了火,其他的都是门窗紧锁,我要怎么去问剑庄。” 男人的声音如清风徐徐,飘过她的耳朵:“你等我一下。” 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隐没到暗淡的夜色中,苏晚突然感觉有点后怕。 荒郊野岭,俊美郎君,神出鬼没的,咦,怪吓人的。 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为了转移视线,只好蹲下身子去看那些书籍。 一眼扫过去,满目的如是我闻。 这是佛经? 苏晚正想拿起一本仔细观看,那男子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他身量很高,居高临下睨她一眼:“跟我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 若不是有点走投无路,苏晚不会信任一个陌生人的。 他态度高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苏晚觉得莫名,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他的脚步。 走到半道,苏晚才发觉自己忘记带那盏灯笼了,凄凉的月色并不能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她踉踉跄跄,几次不小心磕碰到了树枝和石块。 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下,递给她一块布料。 “牵着我的袍子,和我的步调保持一致。” 他骤然回身,模糊的轮廓笼在月光里,苏晚的心口微微发着烫。 明明路途很短,但是行走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时光拉长了。 苏晚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瞪着眼珠子,望着前方被腰带束缚着的腰。 那是属于男人的劲腰,应该是精瘦的,织金的腰带熠熠生辉,诱惑着她的眼睛。 她总是忍不住的去看男人的腰,甚至想伸手丈量一下他腰围的尺寸。 咔哒几声,男人用一根细细的铁丝撬开了面前的铁锁。 气质这般脱俗的人,撬锁如此娴熟。 他推开了半扇门,示意苏晚进去。 苏晚怕耽误了时间,被张回的家奴赶来发现,她已经听见半山腰脚下的喧闹声了,许多人举着火把,正在四处游走寻找她。 松开他袍角的时候,有些恍然。 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那扇门。 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忽然喊了一声:“等等。” 苏晚的头发被他的手拢住,用一根发带替她绑住。 “记住,以后见了徐凤池,一定要绑红发带。” 苏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想问问他什么意思,他的手却用力推搡了一把。 苏晚踉跄着进了问剑庄,男人手脚麻利的又上了锁。 这一晚,山上山下人声赫赫,举着火把到处找人,动静很大。 幸而苏晚躲在了问剑庄,那些家奴一看外面上着锁,里面黑漆漆的,便调头就走人了。 再说,即便里面有灯火,他们也不敢进。 问剑庄里头放着徐凤池从各地搜集来的剑,宝贝的很,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闯进去。 事实上,半山腰的山庄,他们都不敢闯进去,只是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就走人。 一群家奴举着火把,在黑漆漆的夜里打着呵欠,敷衍的看了几下,有几个老油条径自找了棵挡风的树下休息。 “就为了一女的,叫咱们在山上山下跑来跑去,少爷都多久没干过这样的糊涂事了。” “这女的肯定很漂亮,不然少爷不会发邪风。” “那女的本事可厉害,二龙为她争风吃醋,”他贼兮兮的声音故意压低了:“说是陈公子和少爷正在为了争抢她,大打出手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二祥,你是不是见过那女的,快细说,她到底长什么样。” 几个人凑在一起坏笑,那二祥胡说八道了一番,拿苏晚和花魁娘子比来比去。 还出口污言秽语了一通。 正在几人笑的不可自制时,一道幽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们躲到这里偷奸耍滑,若是被张回知道了,会怎么罚你们呢?” 张回惩治奴才的法子是跟宫里的贵妃娘娘学的,叫人痛不欲生,二祥他们赶忙跪地求饶。 “世子爷,奴才们就是耍个嘴瘾,求世子爷替奴才们遮掩遮掩。” 马背上的徐凤池手执马鞭,对着二祥的脸颊抽了两下。 徐凤池常年习武,身材精瘦,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 抽的那两鞭,鞭鞭取血。 二祥整张脸被抽出了两条像蜈蚣一样的血痕。 “你的臭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乱嚼舌根的,再叫我听见你胡编乱造,我抽烂你这张嘴,快滚!” 张家的奴才屁滚尿流的滚了后,身旁的两名暗卫小声说道:“世子,苏姑娘被掳到了这里,但是看眼下情况,苏姑娘已经逃了。” 周围无人,徐凤池便没了顾忌,朝不远处望了一眼,犀利的目光落在暗卫身上。 “白天就被掳来了,到晚上才跟我说!” 斥责意味浓浓,两名暗卫连忙解释:“世子进宫办事,我们不敢擅自往宫里递消息。” 徐凤池哼了一声,知道暗卫们没有做错事,只是他心里有微词,不过张家奴才的话他听见了。 既然陈落生已经先他一步来了,再看这到处寻人的架势,苏晚应该是逃了。 他捏着鞭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冷笑道:“张回行事是越发嚣张肆意了,得亏张贵妃膝下无子。” 一名暗卫接过话茬说道:“将此事上报太子,让太子敲打一番张家?” 徐凤池摆摆手:“区区小事,不用劳烦太子,走。” 马鞭凌空一抽,驱使着坐下宝驹去了云鹤山庄。 第75章 一枕春痕 确实如张家奴才所说,陈落生为了一个女子与张回打了起来。 互相赏了两个拳头后,张回自知理亏,收了手,扶住陈落生,嬉皮笑脸说道:“我又没动她,把她掳来了,不就第一时间去找你了嚒,完璧归赵的送到你床上,结果你自己把人给放了。” 陈落生的右手掌心疼的厉害。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惜自残,方才给张回的那两拳,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张回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却疼的龇牙咧嘴。 徐凤池一进屋,就嗅到了血腥的气味,赶忙叫手底下的奴才拿来止血的药粉和包扎的棉布。 劈头盖脸骂了张回一通。 “张回,为了一个女人,你把北郊搅的天翻地覆,此事瞒不住,一定传到了几位御史大人的耳中,你等着明天被雪花般的奏折弹劾吧。” 张回浑不在意:“弹,让他们随便弹,最好是我的官职给我弹劾掉。” 徐凤池端了一杯冷掉的茶水,迎头泼在张回脸上,“清醒了没,这种话也能乱说,你挂着工部郎中的头衔。 在都水清吏司部门里,顶着你的名头,督建了三座水渠,油水被你捞了。 前段时间两座水渠决堤,淮河两岸流民遍野,御史们已经弹劾过你无数回了。 我今天去宫里,特意为了你的事,跪在太子和太后跟前求情,好不容易才把这事给压下去。” “临出宫前,贵妃娘娘特意嘱咐我给你带句话,叫你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不要肆意招摇,可你转眼就派遣豪纵奴抢民女!” 张回气的拍桌子:“我抢什么了?我把她抢来又没动她,我是想把她送给陈三的。” 陈落生包扎好了掌心的伤口,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捆了我的人,再到我跟前卖人情。” 张回摊手:“你们两个联合一起对付我,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嘴。” “装的人模狗样,我干的这些事还叫事啊。” 徐凤池被骂,不动声色的眼眸里射出两抹冷锋:“你现在就把那些豪奴给喊回来,别再到处招摇了。” 张回油盐不进:“北郊临山,传闻有野狼饿了会下山捕猎,苏晚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她,总归要把她找到了才能安心吧。” 陈落生瞪他:“晚晚聪慧,我相信她能成功脱险。” “是,她这人相当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狡猾,故意撺掇我去找你来,结果你一来,就把她给放了,她怎么就笃定你会放了她呢。” 张回好奇的看陈落生:“陈三,会不会是你太舔她了,她把你当一条狗,可以随意拿捏?” “张回。”徐凤池摁住即将暴跳如雷的陈落生,“别再惹是生非了。” 转头又安抚陈三:“明天记得上折子,就说你们两人一起狩猎,猎到了一头野鹿,结果不小心野鹿跑了,这才大动干辄叫奴才们去四处寻找的。” 陈落生淡淡的嗯了一声:“我愿意为了兄弟情,扯谎上折子,压下这件事,张回,你呢,你若是还记着我们的兄弟情谊,今天就当着凤池的面,下个保证。 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找苏晚的麻烦。” 徐凤池看向张回:“她一个弱小女子,你张回大人大量,怎么就不能饶了她。” 张回被两人夹击着,只能作罢,暂时歇下动苏晚的念头。 “好,我保证以后不找她麻烦了。” 徐凤池拍了拍陈三的肩膀:“今晚闹腾到这个时辰了,快歇下吧。” 张回看他要掉头走,忙喊住了他:“你不歇在我这儿,还想去哪?” “既然来了,就去问剑庄,顺便看看我的剑。” “凤池,你眼里除了剑,马,还有什么,我们都不曾看你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思,” 朝陈落生挑了挑眉,“陈三,凤池这人估摸是有什么毛病在身上的吧。” 是开玩笑的口气,因为徐凤池不近女色的缘故,都不知道被人拿这件事开过多少次玩笑了。 陈落生也眯着眼睛笑了:“或许是徐家家风如此吧,侯爷和长公主之间情真意切,神仙眷侣,被奉为上京城的美谈,凤池屋里,是从来没有通房丫鬟之类的。” 徐凤池并不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谈情说爱太麻烦。” 转过身后,淡然的脸色在旁人看不到的视线里寸寸结冰。 情真意切,神仙眷侣,奉为美谈……多可笑。 鹿远侯府的水,被人为遮掩的死气沉沉。 外人看不破内里的波涛汹涌,他这个局内人,身处其中,一切都明明白白。 父亲徐文年与母亲长宁长公主之间,不存在情爱。 他在阴冷的神情下推开了问剑庄的门。 母亲说,不要陷入意乱情迷的旋涡,情爱是泥潭,聪明人不会涉入泥潭。 他要谨守本心,不要让这颗心被任何人蛊惑。 他有马,有剑,就足以聊慰此生。 暗卫五感敏锐,进来没多久,就发现山庄内多了一个陌生人。 “世子,左边第二个房间,苏小姐睡在里边。” 徐凤池瞳孔一缩,“她没跑,反而是躲到我这里了?” 暗卫提剑:“门锁紧闭,她是如何进来的,世子,奴才这就去把她解决了?” 苏晚!罪魁祸首,让张回大动肝火,让陈落生陷入儿女情长中,明天还有一堆烂账,等着他去摆平。 都是她! 徐凤池进了剑房,挑了最爱的一把玄铁剑。 “我亲自去。” 这一夜奔逃,苏晚精疲力竭,到下半夜终于没忍住,随便找了个床榻,趴着睡着了。 苏晚一旦入睡,就是深度睡眠,压根就没察觉到有人悄悄进来,并悄悄在她脖子间悬了一把剑。 剑锋抵着那寸娇嫩的肌肤,只需要用力,简单的一刺,就能要了她的命。 苏晚却很没睡相的动了动。 发带绑的不紧,她这一夜不知道反复动弹了多少次,马尾松散开,那条发带慢慢的往下坠,飘落到玄铁剑的剑锋上。 徐凤池凝神去看,黑夜里看不清,匆忙去点了根蜡烛。 昏黄的烛火下,鲜红如血的发带是那样刺目。 第76章 偏要你 两年前的事,是发生在他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 他拥有的记忆便是这条红发带。 有的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会仔细回想寺院的那一夜,那是真实发生的吗? 虚虚假假,如梦幻如泡影。 那个女人的轮廓在模糊的记忆里一点点碾碎,他再看向苏晚。 一颗嗜杀的心,在红发带的冲击下消散了。 杀气泄了。 他将发带丢到苏晚脚边,又扯来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苏晚这一夜睡的尤为沉,次日一早醒来,发觉身上盖着被子,嘀咕了一句:“我昨晚盖被子了吗?” 把掉在地上的发带捡起来,随意绑住了头发。 起身后,又忙不迭的把被子折叠成方方正正的,摆在床榻上,还贴心的把床单的褶皱抚平了。 随后便想去找口水井,弄点水,把脸给洗了。 越过精美的亭台楼阁,苏晚摸到了厨房。 厨房旁边就有井,她打了点水,用手捧着清水洗脸。 就在她弯腰洗脸之际,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清冷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你醒了。” 苏晚猛的抬头,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廊下。 一个白衣少年郎反手握着剑,缓缓从廊中走来。 他行走的仪态非常之清雅,这一幕,像极了水墨画中的谪仙公子从画里走出来。 “帕子是干净的。” 到苏晚面前后,徐凤池递出了一块手帕。 苏晚这才垂下了头,看见自己衣领都被水珠浸湿了,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在他跟前丢了仪态,苏晚有些懊恼。 哪知接下来的话,更加让她羞耻后悔。 “我的问剑庄门锁是完好的,苏小姐你是如何进来的呢?” 苏晚脸羞的通红,有点难为情的把双手放在一起,捏住了他给的帕子,支支吾吾。 她自然是不可能老实交代是有人帮她撬锁进来的。 余光瞥见旁边的墙外面有一排槐树,树枝都伸到院内了,灵机一动。 “我是顺着外面的树枝爬进来的。” “你的好兄弟张回,他无缘无故绑了我和我的两个丫鬟,昨晚我侥幸逃脱,是走投无路才翻墙到这里的。” 说完,拿帕子抹掉了脸颊和额头的水珠。 徐凤池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意味深长的说道:“苏小姐的体格很让人放心,不像江南那些弱柳扶风的美人。” 他笑着用手指抚了抚剑身,晨光之下,他像少年剑客,拥有一剑可扫千军万马的气势。 而苏晚,看到他手中的剑,觉得喉头一紧,有些害怕。 就在琢磨如何化解这种尴尬时,他忽然快速的靠过来,手里的剑凌空一抛再接住,剑锋掠过苏晚的鼻尖,刺向水井旁的草丛中。 “是一条水蛇,无毒。” 徐凤池脸上的笑容在苏晚眼里一点点绽放。 “只可惜蛇身太过瘦小,否则可以拿来做蛇羹。” 苏晚咽了咽口水,她怕爬行类的动物,想不到徐凤池竟然还吃蛇肉! 徐凤池眼含笑意:“苏小姐洗漱完毕,可以去换洗室更换一套新裙子,你身上的裙子,太脏了。” 衣衫褴褛,裙子上还有血迹。 苏晚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狈至极,她鲜少会这般没有形象的出现在旁人的视线中。 她是女明星,随时都有镜头抓拍,也养成了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精致的习惯。 好在她的衣服看上去虽然有些邋遢,但是头发和脸颊没有令人尴尬的赃物。 “我带你去换洗室。” 似乎是察觉出了她的不安,徐凤池收回了视线,在前方带路。 与徐凤池的这份私下相处虽然处在一个尴尬的时间段,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苏晚很想趁机给他留下一些好印象。 只是她该挑起什么话题呢,想了又想,觉得张回是最好的突破口,便开口说道:“还请你转告好兄弟张回,他嫌我身份卑贱,那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他面前。 他嫌我攀高枝,那我以后会和陈落生避嫌,只是想请他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一个外地的小官之女。” “我随祖母,千里迢迢从柳州远道而来,本来就是看望嫡姐的,并不会在上京城滞留很久,不会碍着他的眼。” 听闻柳州二字,徐凤池眉头一锁:“你嫡姐两年前代替你嫁入了陆府,按理说,你与她的关系不会很好,怎么还会来看望她,你来上京,除了看望嫡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办?” “我能有什么事?”苏晚好奇的问他。 徐凤池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她,身体前倾,唇微微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譬如,找人。” 苏晚困惑不已,她并不认识上京城的谁谁,又怎么会来这儿找人呢。 她摇头否认:“我确实是为了嫡姐而来的。” 在徐凤池跟前说的话,可以说七分真三分假。 她不怕被事后调查. 聪明的人说谎从来不是张口就来满嘴胡话,而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谎言。 徐凤池给的衣服是男装,比量一下尺寸,大约是他自己的衣服。 她换好后,青色的袍子松松散散,还拖着地,走起路来身上到处漏风,她脸红的像血色的残阳。 “这里没有女装,你身上的袍子我一次未穿,是崭新的。” 徐凤池大概也是瞧出了她的窘迫。 苏晚的身高只到他下巴那儿,男子的体型本来也比女子的宽阔,用他的尺寸做的袍子,大小正合适,穿到苏晚身上,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低头那么一瞧,就看到她的雪肤,在青色的袍子间润的像最上等的玉。 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又找来昨天晚上的那件披风,拢住了苏晚的身段。 苏晚左手拢着披风,右手捏着帕子,漫不经心说道:“这是陈落生给我的披风呢,幸好没破损。” 当啷一声,徐凤池又快速出手,那把利剑刺入了一只刺猬的腹部。 刺猬蠕动了几下,静止不动了。 “山庄久无人来,倒是便宜了山里的这些野物。” 苏晚倒抽一口冷气,她分明瞧见一抹戾气爬上他的眼角。 她怎么忘记了,徐凤池的父亲是大梁战神,而徐凤池本人,也曾在军中效力。 此人驻守西北,上过阵杀过敌。 苏晚的眼睛从徐凤池的眉眼一点点下移,看向他执剑的手。 那只手清瘦修长,微微蜷着的骨节似乎要挤破表面的那层皮刺出来。 她又看向地上那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的刺猬。 忽然觉得徐凤池本人,有点像刺猬,他用他的冷傲隔离自己,如同刺猬的刺,在他和别人间打造出了一个隔离带。 这种人,的的确确只能攻心,从内里的柔软开始攻略,一点点破开他的刺。 苏晚的眼睛忽闪了两下,低头掩饰眼底的深意。 第77章 靠近他要不动声色 问剑庄没有厨娘,也没有食材,二人只饮了一点清茶,随后同坐一辆马车,驶离北郊。 路过昨夜晒书的那个山庄时,苏晚撩开帘子望了一眼。 门仍然是敞开的,只是地上晒的书已经收起来了。 她面带困惑,徐凤池见了,也只能无奈的向她解释。 “这是沈御史家的山庄,上个月初十,沈家老八回来,暂住在这里。 沈老八是常年修佛之人,随性惯了。” “修佛?他是和尚吗?” “对,沈老八是个和尚。” 昨天夜里,那个人戴着帽子,虽然天色昏暗看不太清,但是苏晚很确定,那人是有鬓角的。 既然有鬓角就代表那人有头发,由此可见,昨晚她遇见的人不是沈家老八,那会是谁? 想起昨晚的遭遇后,苏晚不免心头意动,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垂在肩侧的头发。 摸到了那根绑着头发的红发带。 这是昨天夜间,那个男人送给她的,有什么深意吗? 她心里想着昨夜的男人,手指头缠绕着发带,一会卷一会松,看在徐凤池眼中,像是别有所图。 徐凤池袖口中的手,每每见了这根红发带,都要微微一颤。 他忙端起车内的一杯温热茶水,放到嘴边,盖住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恍然问她:“你一直用红色的发带吗?” 难得他肯主动开口找自己说话,苏晚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处于备战状态,精神紧绷,分析着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 他嘴角噙笑,脸上的表情窥不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苏晚回忆了一下,首饰盒里有很多条发带,几乎都是以红色为主,也有几根白色的,但是她不常戴,便点了点头。 “我首饰不多,衣裳也不多,有一次跟随嫡姐去吃喜宴,被主人家嫌弃穿的太朴素,便想法子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素,于是就想到佩戴红发带。 红色亮眼,看着也喜庆,我常常戴它,也是想让看到我的人,都能觉得舒心。” 徐凤池的指尖用力的捏住了茶杯边缘,他感觉自己被人剥夺了呼吸的权利,窒息,又压抑。 他很想问,两年前她是不是去过柳州的灵山寺,是不是在那里丢了清白之身。 宽敞的马车空间,空气忽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苏晚向来敏锐,想窥探这份尴尬源自哪里,可是徐凤池的情绪隐藏的太好了,他朝后微微一仰,闭目养神。 她若是越过雷池半步,继续找他说话,反而会给他留下坏印象。 这人,高冷,自傲,是带刺的玫瑰,是带刺的刺猬,是带刺的利刃。 总之,不易接近。 强行贴近,只会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可是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一块柔软的自留地。 徐凤池的内心一定也是柔软的,他的冷漠孤傲只是想隔绝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窥探。 回想着与他仅有几次的碰面,他都是孑然一身,不似其他人左拥右抱。 为什么? 唾手可得的美色他为何不要。 他狠到连逢场作戏都不屑去做。 苏晚的大脑叮铃一下,发出娇笑声。 徐凤池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只要挖掘出故事的真相,就能找出通到他内心深处的一条光明大道。 声音引来徐凤池的浅浅注视,他古井如波的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到了,你的两个丫鬟已经被陈三接回来了,我猜,他们正在禅房里等着你。” 一夜的摧磨,让金桃和残烟哭肿了眼,看到苏晚平安出现在禅房,三人抱头痛哭。 “小姐,这一次我又没护住你。” 金桃充满歉意的看着苏晚。 第一次是在柳州的灵山寺,这是第二次。 “笨蛋,你拿什么护我,用你的血肉之躯吗?” 苏晚哄金桃:“我没事,昨天晚上我逃跑了,倒是你们两个,张回没有为难你们吧?” 残烟拽了拽金桃的袖子,朝桌子那边看了一眼。 桌子旁还坐着陈落生,有些话不能往外说。 陈落生问道:“之前你们小姐也被掳过吗?” 金桃不傻,她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也知道事情的轻重。 小姐在柳州灵山寺失去了清白之身,这是一件关乎小姐和她们性命的大事,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对外泄露。 她憋着嘴哭丧道:“两年前小姐吃坏了肚子,自那之后身体连发恶疾,不得已去乡下养病,还为此丢掉了与陆家二公子的婚事。 我当时就跟着小姐,我该劝一下,不让小姐乱吃东西的。” 苏晚很欣慰金桃的随机应变,笑笑着说道:“托陈三公子的福,咱们大家都平安无虞。” 陈落生立即就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怎的与我这般生疏了。” “你被掳与我有关,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救你。” “我听凤池的家奴来报,说你昨天夜里躲到了问剑庄,还是爬树翻墙进去的,你可真是好胆,我就知道你能成功脱险的。” 苏晚微微一笑:“就像我知道你一定能从张回身上嗅到我的气味一样,我们两个,彼此之间都很信任对方。” 残烟在一边推波助澜:“小姐,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心里灵犀一点通呀?” 苏晚垂眸,溢出一声娇嗔:“你胡说什么呢。” 陈落生那只受伤的手就耷拉在木凳上,苏晚对残烟说道:“把我药箱里的剪刀和棉布拿来。” 在徐凤池面前说要远离陈落生,可她转头又是另一幅面孔。 剪刀细心的剪开他手上缠绕的棉布,苏晚不禁出言嘀咕道:“这伤口包扎的也太敷衍了。” 陈落生笑笑:“是我自己随意包扎的,能止住血就行。” 拆开棉布,露出带血的伤口,苏晚的手指缩了一下。 陈落生低声问:“害怕了?” 苏晚摇头,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伤口,声音哽咽。 “我只是心疼你。” 陈落生唇角溢出一声轻笑:“该我心疼你才是。” 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后,苏晚又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青菜鸡蛋面条,陈落生吃完了面条才离开。 苏晚送他走,临到分别才别扭的说道:“陈落生,你以后若是想找人下棋了,可以来找我,其他时候,还是避免碰面吧。” 又幽幽的说道:“我在上京城不会滞留太久的。” 陈落生脸上的笑容骤然收住了,眉宇间露出一丝阴森的戾气:“你想跟梁尘回江南,你对梁尘还心存幻想。” “你清醒一点,你与梁尘绝无可能。” 第78章 沈小菩萨 “与梁尘没有可能,那与你,又算什么。” 苏晚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落生急切的握住她的手:“你是为了张回掳你的事生气吧,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其实他没说错,我的身份与你不相配。” 陈落生眸间闪烁着怒意的火花,能让他舍下尊严来哄的女人,苏晚还是第一个。 “我们两人的事,外人没有资格质疑。” 见苏晚仍然犹犹豫豫,陈落生心中生出一丝恼火。 他都不计较她的身份,愿意与她来往,她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说到底,她有退路,她有梁尘在背后顶着。 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点不顺,就会想着转投梁尘的怀抱。 姓梁的究竟哪里比的过他,梁尘还只敢纳她为妾呢,而他,可是直言不讳说要娶她。 陈落生顾念她刚被张回掳走,心有惧意,不敢说狠话刺激她,自己心中有了盘算。 她不是想逃嚒,那就切断她的后路,让她无路可逃。 梁尘近来与楚芸香勾勾搭搭,一副好事要成的样子,他岂能让梁尘那厮成功,就楚家姑娘那副柔弱模样,进门两年就要死翘翘,估摸着苏晚与梁尘还真能做一对真夫妻。 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如愿以偿的得到了。 苏晚是他想要得到的女人,他也必定能得偿所愿。 苏晚见陈落生心事沉沉的进了马车,知道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梁尘与周玉然的美事,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做海后需要头脑。 下定目标前,心里就要有一整套的攻略流程,一旦察觉不对,及时撤退。 当攻略到一定进度时,要根据被攻略的目标随时调整计划和节奏。 姐夫陆归舟被她用来打脸嫡姐和祖母,当目标达成后,果断利用陈落生将他调去了西北,远离自己。 虽说姐夫迟早有回来的一天,但那有什么用呢,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嫁给姐夫做平妻或是妾室。 江南首富家的儿子梁尘与权贵家的陈落生都是她的退路。 在内心里,她想让他们都各有自己的归路。 既然做不成他们的妻,那就做他们的白月光,解语花,朱砂痣。 金桃端着一篮柿子从外面进来。 红的发软的柿子透着一股甜味。 苏晚随手拿了一个。 “小姐,你这回被掳,受那么大的罪,要不要去老太太跟前买卖惨,我一想到大小姐现在天天巴巴的跟在老太太身后,心里就不舒服。 就大小姐那样,肯定天天说你的坏话。” “远香近臭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嫡姐什么性格,老太太又是什么性格,这俩人天天呆在一起,不生出矛盾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被掳走的事,必须保密。” 苏晚敲了敲金桃的脑门:“你这个大嗓门要改改了,平时多跟残烟学学。” 正巧残烟也进来了,手里端着晒好的花瓣,笑着说道:“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金桃递给她一个柿子:“小姐夸你聪明,那你说说,小姐为什么不把被掳的事拿到老太太跟前卖惨。” 残烟没有任何犹豫:“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去调查张回是何人,一旦查到张回的家世,会上赶着把小姐送给张回,甚至还会到处宣扬小姐被掳期间,被张回夺去了清白。” “啊?”金桃张大了嘴巴,“不可能吧。” “祖母眼里只看的到苏家的利益,当初让嫡姐嫁到陆家去,不就是攀高枝嚒,张回的高枝比陆家高了不知道多少,祖母想攀都愁没有门路。” 苏晚狠狠咬了一口熟透的柿子。 软肉在嘴里溢出甜味,她一口气吃了两个。 就像是把柿子当成了祖母。 她需要时间,需要耐力,她要等到祖母变成一堆软肉,任由她在手里拿捏,再一口一口的吃掉。 休整了一天,苏晚就恢复了平常的作息。 如往常一般锻炼身子保养皮肤。 在没有高科技的古代,运动是维系年轻的最佳方式了。 “小姐,这儿条件虽然比原来的住地艰苦些,但是山泉水很养人,小姐才来了两天,就感觉气色比从前更好了。” 在白云寺,日常饮用的都是山间泉水,泉水清冽,口感有一丝清甜,口感与井水完全不同。 残烟等小姐沐浴完毕后,一边替小姐擦干头发,一边与小姐说些家常话。 苏晚舒服的眯着眼睛,“你怎么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变着法子的夸我变漂亮了。” 她揽镜自照,镜中如花容颜清丽脱俗,像极了生在漫山遍野里的小白花。 她打开胭脂盒,在左边眼角半厘米左右的距离,轻轻点了一颗小红痣。 清纯的面庞多了几分欲。 “今天我先去抄一会佛经,一个半时辰后,咱们去陆府,我想去看看嘉玉。” 当然,看望嘉玉是幌子,主要是打探周氏和陈姨娘的动向。 这段时间嘉玉被关在府里,周氏请了个严厉的管教嬷嬷来规制她。 苏晚去看她,嘉玉差点没感动哭,从那个孙嬷嬷手里逃开后,一股脑的向苏晚抱怨自己所受的委屈。 “晚姐姐,我娘日盼夜盼,天天想着如何我嫁出去,可我还不想嫁人呢,你看二嫂,跟我娘闹别扭,连家都不愿意住了。 我以后若是做了别人家的儿媳妇,与婆婆闹了矛盾,该如何自处。” 苏晚不知道周氏是如何养嘉玉的,反正嘉玉的三观倒是比较正常,不似周氏那般阴毒自私。 见到苏琳搬走,她竟然还能站在苏琳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搬出去暂住也好,自打陈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家里三天两头请法师来跳大神,陈姐姐说院子里有小鬼,变得神经兮兮的。”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来了个小丫鬟,轻声说道:“小姐,晚小姐,夫人的马车已经套好,嘱咐小姐一块去林隐寺祈福。” 嘉玉抱着苏晚的胳膊:“你瞧,我娘又来了。”冲着小丫鬟冷言冷语道:“你去回我娘,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去。” 小丫鬟左右为难的样子:“夫人说林隐寺这次请来了玄寂法师,上京城所有的女眷,几乎都是全员出动,小姐若是不去,夫人该生气了。” 苏晚笑盈盈的问:“谁是玄寂法师?” 小丫鬟苦笑:“婢子也不知道,只是听夫人提过一嘴,说玄寂法师就是沈家那个大名鼎鼎的的沈小菩萨。” 苏晚扭头对嘉玉笑道:“我挺好奇这人的,咱们一块去吧,我陪你。” 第79章 两年前的那个夜,是我在渡你 周氏对苏晚没什么好脸色。 上回苏晚为了姐姐苏琳,竟然说要去衙门告陆家,这可把周氏气的不轻。 原本看苏晚柔柔弱弱的好拿捏,不成想,也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周氏赏了个白眼给苏晚,苏晚紧紧贴着嘉玉。 周氏再如何讨厌她,可是只要女儿执意要苏晚,周氏就只能妥协。 周氏与陈姨娘一辆马车,苏晚与嘉玉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才到林隐寺山脚下的偏道便被堵住走不动了。 苏晚撩开车帘朝前一望。 这条道上还有旁边的街道上,都堵满了马车。 在古代遭遇堵车,这还是头一遭。 几人下了马车,靠步行,其他家的夫人小姐,也都只能步行。 周氏对嘉玉说道:“你瞧瞧,这都是来看沈小菩萨的,我叫你早点起,你非不肯,现在知道我为何一定要你亲自过来了吧。” “传言被沈小菩萨选中赐福的人,都是被佛祖挑中的命格贵重之人,若是男子被挑中了,那男子就会成为百家贵女争抢的夫婿,若是女子被挑中了,那女子便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儿媳妇人选。” 周氏这番话暴露了她的真实目的。 苏晚就知道像周氏这般自私之人,怎么可能会潜心信佛,果不其然,是为了给嘉玉谋个好名声,妄想嘉玉被选中,然后借此攀上别家高枝。 不止周氏是这样想的,上京城还有很多个如周氏一样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把林隐寺挤的水泄不通了。 “沈小菩萨。”苏晚心里呵呵一笑,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神鬼佛仙,更加不会有佛子菩萨。 与其说这些人敬仰玄寂法师高深的佛法,不如说,她们是在敬仰沈家的权势。 沈家,是传承百年的簪缨世家,底蕴颇深。 沈家出过宰相,出过首辅,出过国舅爷,状元榜眼探花郎也都有,现任的沈家家主,便是榜眼出身,步入朝堂后,步步为营,现在坐上了都察院的右都御史,这可是正二品的实权大官。 另外还被加封为文华院的院士,名声实权,都有了。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 有意思的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许多官员都是沈家祖父的学生,与沈家渊源颇深。 沈家扎根在三法司的势力不容小觑,这些信息,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打听,周氏的嘴巴就叽里呱啦的说给嘉玉听了。 嘉玉一脸茫然,“娘,你跟我说沈家干嘛,今天不就是来烧香祈福的嚒?” 周氏痛心疾首:“我的傻女儿,我可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你这个猪脑子,以后嫁到了婆家去,等着被人活活欺负死吧!” 嘉玉说道:“娘你在佛祖跟前替我多烧两柱香,给我多多祈福,我就不会被欺负了。” 周氏气的差点翻白眼。 她就该言传身教,把嘉玉教的跟自己一样才好!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能看紧着嘉玉,替她选个人品贵重的婆家,不然她这个傻闺女下半辈子可要怎么活哦。 两人稍稍落后与周氏几步路,嘉玉拽着苏晚的袖子,小声嘀咕:“刚我娘好像骂我是傻子。” 苏晚笑笑:“傻人才有傻福呢。刚周伯母只是提点你待会要机灵点,最好是能被沈小菩萨选中。” “一个和尚,被他赐福还能翻天不成……”嘉玉颇具现代化特色,不信鬼神这一套。 苏晚同她亲近,也是因为嘉玉这人心思简单,真没什么心眼子。 “其实就是想往脸上贴金,给你嫁入高门增添一分筹码而已。” 苏晚拍了拍嘉玉的手:“周伯母是铁了心要你高嫁的,你可要好好跟孙嬷嬷学习规矩,大户人家特别注重这些。” 说话间,就到了林隐寺门口。 人头攒动,好在来的人,都是自认为有几分体面的人家,在几名和尚的梳理下,开始排队,依次进入。 林隐寺与白云寺不同,它这里香火旺盛,又有沈小菩萨的加持,法师讲佛法的佛堂根本就挤不下,只能搬到外面的空地上。 沈小菩萨隔着一道帘子,在帘后对着众人讲他的佛法奥义。 他的声音清润,听着令人身心愉悦,像山间的水,海上的雾。 不过苏晚实在对佛法没有兴趣,只顾着品尝他的音色,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没听清。 每当他稍稍停顿,下面的信徒会跟着双手合十,呈跪拜状,只有苏晚,挺着腰肌,连敷衍都懒的做。 一眼扫去,那些跪在蒲团上,脸上摆出诚心信佛之人的面孔,一张张的映入眼帘。 她们信的是谁,拜的又是谁。 不过是拜权而已,偏要套上拜佛的幌子。 虚伪。 苏晚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道隔开沈小菩萨和信徒之间的帘子。 帘子是竹制的,一样大小的竹片串在一起,日光透过竹片与竹片间的间隙,倾斜而下。 日光勾勒出他的身影,投映在帘子上。 苏晚推测他的姿势,应该是双腿盘坐,头上戴着兜帽。 再具体的,就窥探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看小菩萨,而帘子后的小菩萨,也同样在看她。 佩戴红发带的女人何其多,她却是最适合的一个。 乌发红带,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写意。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她,她已经不似那夜的怯弱了。 犹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夜。 她跪匍在他脚下,衣衫凌乱,春腮潮眼,软的像无骨的狐狸,求他拯救她。 她那时中了药,神识不清,陷入情欲的泥潭中。 自己是小菩萨,救人济世。 一个受苦受难的可怜之人,这般求自己,自然要伸出手帮她。 自己这双捧着佛经的手,解开她乌发上摇摇欲坠的红发带,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了神圣的佛像下。 他说:“人生如梦,醒来是空。” 他渡她,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 那夜的她,娇骨玉香,怯弱娇怜。 如今再次见她。 从她的眼眸深处再也寻不到那样的怯弱了。 她的皮囊仿佛承载着一个全新的灵魂,像浴火重生后的雏鸟。 第80章 怎敢对我肆意妄为?! 枯燥,无聊。 大和尚们念诵的梵文,好似催眠曲,吵的她想睡觉。 好不容易等到这位沈小菩萨结束了弘扬佛法的讲座,她拽着嘉玉的胳膊,轻声说:“咱们去买糖人去,我看到林隐寺山脚下,有好多卖糖人的贩子。” 嘉玉对糖人可没抵抗力,双目一亮,反过来拉着苏晚的手:“走走走,咱们买糖人去。” 两个人偷偷摸摸 ,鬼鬼祟祟,趁着周氏醉心于佛法之际,想要悄悄溜走。 只是不巧,恰在此时,沈小菩萨正在选赐福之人 遥遥一指,指了她们二人,又指了另一个女子。 总共三人。 皆是年轻女郎。 周氏大喜:“嘉玉,还不快去跪下。” 嘉玉撇着嘴,看了看另一个女郎,小声在苏晚耳旁说道:“什么嚒,怎么把我跟她选在一块了呀。” 苏晚看向那位女郎,窈窕纤细的身姿,是个极为柔美的小姐。 “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韩清浅,自认为集美貌与才华为一身,可傲着呢。” 韩清浅笑意盈盈的朝她们二人望了一眼,与她们擦身而过。 苏晚察觉出韩清浅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自己身上,也抬眸朝对方微微一笑。 对方有些错愕。 苏晚拽着嘉玉的手跟上:“走,周伯母不是说被沈小菩萨选中赐福的人,都是有厚泽福缘的人嚒,你这一跪,保不齐立刻就有优秀的郎君去你那里提亲了。” 嘉玉羞涩的低头笑了:“哪有,我才不想成亲呢。” 但是心里还是多了几分向往。 自从及笄后,被娘亲催着奔赴各种宴会,不知道相了多少奇葩货色,她心里也有点急了,不知道自己还要相到什么时候。 她看中的郎君,人家又嫌弃她家世地位不匹配,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她自己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但愿受福之后,能有如意郎君去向我提亲。” 嘉玉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三个小女郎被选中,都很欣喜,也都有各自的心愿。 年轻貌美,又待嫁的女郎,所想所愿,无非就是能有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夫君。 三人进了一处大殿,齐齐跪在蒲团上,与沈小菩萨只有一帘之隔。 见其他两人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苏晚也只能照做。 帘子微微晃动,一只手伸了出来,提着一支笔,沾了碟子里的朱砂,逐个点向她们的眉间。 所谓赐福,不过就是在眉间点粒朱砂痣。 苏晚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隔开了不合的嘉玉和韩清浅。 她虽然不信鬼神,但此刻却装的无比虔诚,双手合十,腰脊挺直,眉宇间是对神明的向往与期待。 她在想,如果真如传闻那样,每个被赐福的女郎,都会有无数人上门求娶,那她被赐福后,也会有人来求娶她吧。 倘若求娶她的人,门第比陆家高,精明唯利是图的祖母,会第一个站出来,把她与陆归舟的事搅和掉。 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把锅甩给嫡姐,向姐夫控诉,是嫡姐央求祖母毁掉婚事,就如两年前一样。 姐夫心里一定会恨极了嫡姐吧。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殿内,接受沈小菩萨赐福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对付嫡姐和祖母,若是被佛祖知道了,一定会斥责她是个恶女妖女。 可她宁愿做恶女妖女,也不想被坏人欺凌,她没人护着,所能仰仗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这些被供奉在高位的神佛,没有一个会护她。 她既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的信仰上,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人心皆异变。 苏晚告诉自己:她的人生,只能交给自己。 在她百转千回的思绪下,那支朱砂笔,终于来到了她面前。 笔是羊毫笔,柔软细腻的毛轻轻点在她的眉间,苏晚一动不动,乖乖的等着这支笔的离开。 可这支笔却一路蜿蜒向下。 顺着她的眉心,划到她的鼻尖上,甚至还用笔的底部,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型轮廓。 本以为这就要结束,可笔锋再次向下,在她下颚处打了几圈转悠。 这是怎么回事? 柔软的毛发撩拨的她发痒,这支笔的主人竟然还继续放肆,又划过她的喉咙,来到她的锁骨。 这下子,苏晚的神经彻底紧绷起来了。 她筱然睁开双目,怒不可遏的望着这只从竹帘后伸出来的手。 骨节硬朗的手,修长玉质,拿笔的姿势很优雅,但是却干着极为不优雅的坏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的声音幽幽的在殿内飘荡。 一旁的嘉玉和韩清浅立刻绷紧了神经,务求自己要做到不看不听不语不动。 只有苏晚转动透露,扫视了一下大殿。 空旷的殿内,只有她们三人和这位沈小菩萨。 嘉玉和韩清浅她们把眼睛闭的死死,什么都看不到,难怪沈小菩萨敢如此肆意妄为。 苏晚转过头来,怒视着竹帘后模糊的人脸,无声的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神警告他别想占便宜。 那只手里的笔,笔毛是干净的,收到苏晚的警告后,那手挣脱了一下,用笔尖蘸了蘸朱砂,在苏晚的目光下,点了一粒朱砂痣。 随后那只手又缩回了帘子内。 苏晚真想一怒之下掀开帘子,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帘子是竹制的,若是被掀开,动静一定不小,苏晚不想让突然状况,搅了她的生活节奏,只能忍下这份怒火。 稍许片刻,沈小菩萨离开了大殿,才有两名大和尚前来,叫她们睁开眼睛,可以就此离去了。 一出殿门,周氏那张脸,笑的像盛开的菊花,拽住了嘉玉的袖子。 “好女儿,你这回可是有出息了。” 斜了苏晚一眼:“倒是便宜你了,不过你可要记住,你已经与我家二郎有了约定,待他从西北回来,即刻抬你回府做妾,你可别生出了其他的念想。” 苏晚笑笑着道:“我能被赐福,都是托了嘉玉的福,我不敢妄想。” 周氏这才满意的转身去和其他夫人说话去了。 嘉玉拽着苏晚的袖子,难为情的说道:“我娘她老是针对你,我哥都已经娶了你姐姐,还叫你过来做妾,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晚姐姐各方面都胜过我许多倍,给人做妾,实在太不值当了。” 苏晚调侃她:“我给你二哥做妾,不就能和你在一起玩了?” 嘉玉心眼子确实瓷实:“晚姐姐,你可别为了我就嫁给我二哥呀,除非你是真心实意喜欢他,要不然,我不建议你到咱们家做妾。 我娘是如何管教我爹的那些妾室的,我是亲眼见过的,我不愿看到你被二嫂那般管教,一点尊严都没有。” 苏晚拍了拍嘉玉的手背:“我的事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看祖母怎么想吧。” 嘉玉眼珠子一转悠:“今天肯定有很多达官贵妇打探你,我娘一定把你说成是咱们陆家有关的亲戚了,到时候她们提亲,会来陆府找我娘。 如果有人上门来向你提亲,我就派我屋里的雅儿去通知你。” 苏晚握住嘉玉的手,内心很感动:“嘉玉,好人有好报,你一定能寻到如意郎君的。” 嘉玉笑了:“晚姐姐也是一样的,等咱们以后都成了亲,可要经常串门子呀。” 第81章 张回,你个狗东西 两人去买了几个糖人。 苏晚看到旁边有卖酸菜扣肉饭的,买了一份。 苏老太太年纪大了,格外好重口味的酸菜扣肉,她说吃了嘴里有滋有味,苏晚一直记着呢。 当天就带着金桃残烟回了苏家小院一趟。 明面上是给祖母送饭,实际上呢,是想把今天被沈小菩萨赐福的事透出来。 老太太一边吃饭,一边听苏晚在一边说些趣事解闷。 忽然苏晚话题就带到了嘉玉身上。 “今天和嘉玉一块去林隐寺,没成想,被那位沈小菩萨选中赐福了。” 她故意前倾着身子,叫祖母去看她的眉心。 “祖母,难道你没发现,我眉心这块有粒小红痣嚒?” 苏老太太这才凝神看了一眼:“什么沈小菩萨?” 沈家小菩萨的名声在北边名气很大,因为小菩萨经常在北地的各大寺院修行,每到一处地,都要大行善事。 只是江南那一片,他甚少去,所以苏老太太并不知道沈家小菩萨的存在。 苏晚笑笑:“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高僧。” “那晚娘有福了。”苏老太太不甚在意,她此刻还意识不到这将会引发什么样的火花,等到两天后,苏晚哭哭啼啼来找她,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她们苏家的命运,或许要发生改变了。 “你先起来,慢慢说。” 老太太扶起苏晚,给心腹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就去把门窗关紧了,另外还叫了两个丫鬟关注琳小姐的动静。 苏晚坐在板凳上,开始说道:“今儿一大早嘉玉的丫鬟雅儿来寻我,说这两天有很多门户不错的人家去陆府寻我,想要给我说一门亲事,结果都被周氏给婉拒了。” 苏晚又说:“被沈小菩萨赐福的女郎,都是百家求娶的,嘉玉和韩清浅,她俩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周氏却扣着我,硬说我早已许了人家。” 苏老太太还是一脸茫然,等赵嬷嬷打探一下沈小菩萨何许人也,这才红了眼睛。 浑浊的老眼迸射出恼羞至极的怒意。 “周氏那个老虎婆,倒是好意思替你婉拒,她算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主。” “周氏不过是怕你嫁的好了。这个恶婆娘!” 老太太见有利可图,瞬间急眼了,当即就跑去陆府,和周氏大吵了一架。 周氏嘴巴可不饶人,骂老太太骂的狗血淋头。 “你们苏家还真是不讲信誉。 当初说好的,是苏晚嫁给我家二郎,结果临时更换成了苏琳。 前不久才答应要把苏晚送来给二郎做妾,现在又要毁约。 你说过的话,怎么就跟放过的屁一样啊。 坦白说了吧 ,就你们苏家这样的家世,想要自家庶女高攀嫁到上京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晚的家世,稍微有心的人家一打听,就打退堂鼓了,就算她被沈小菩萨赐福又怎样,那都是托了我们嘉玉的福气。” 老太太摁住暴跳的额头青筋,笑道:“你空口白牙就说我们家晚娘要给陆二郎做妾,可有书信凭证,光凭你一张嘴,谁会信?” 周氏气的连拍桌子:“真真不要脸啊,我们老爷当初与你家老爷曾在同一师门下,不顾门第差别,想着与你家结亲,谁知道你们家却是个白眼狼,你苏家嫡子入国子监读书,托谁的关系?你现在想翻脸不认账了?” 反正苏晃已经入学了,又不会无缘无故被清退,那陆家二郎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不是会出尔反尔的小人。 老太太所图更大,此刻也顾不上嫡女苏琳的利益了,明知道与周氏彻底撕破脸会让苏琳的日子越发难过,可她就是贪图苏晚能带来的更大利益。 只要晚娘嫁入了门第更高的人家,他们苏家就可以乘着这股东风,扎根到上京来。 先前让苏晚给陆二郎做妾,那是真心实意在替苏琳出谋划策,替这个嫡亲孙女拉拢君心,稳固内宅地位。 可是苏琳不领她的情啊,又是个抚不起的阿斗,心里偏向苏琳的那杆秤已经向晚娘倾斜了。 “总之我苏家女儿的亲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老太太放下狠话,回去后,舍了重本,预备了多份礼物,舔着老脸开始混迹各大社交场合。 这死老太婆厚脸皮,又会见风使舵,还真就混了个脸熟,开始替苏晚张罗起了婚事。 苏晚仍旧住在白云寺的禅房,老太太时不时的让几个丫鬟送来些衣服鞋子之类的。 金桃困惑不已:“老太太又想做什么,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了。” 就连金桃都能看出来老太太别有心思了,苏晚夸金桃有长进。 金桃得了小姐的夸赞,美滋滋的,拿起梳子就要给小姐梳头发。 突然残烟从外面踉跄的跑进来,嘴唇发紫,吓的瑟瑟发抖:“小姐,那个坏蛋,他又来了。” “谁是坏蛋?你这小丫头可不够意思,上回抓你们去我的山庄,我可是好吃好喝的关着你们,没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天不怕地不怕,毫无顾忌的声音,让苏晚头皮发麻,坐在梳妆镜前,身子都僵住了。 张回淡定自若的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红的熟透的柿子,柿子大小都是一样,表皮泛着鲜亮的光泽,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果。 “张回!”苏晚攥着掌心的一缕头发,牙齿咯咯作响:“你可别胡来,我有好几天没和陈落生见面了。” 张回的鼻子轻轻嗅了嗅,忽然笑道:“我知道上此陈三怎么知道我抓了你,原来是你的气味被他嗅出来了。” 他步伐沉稳的走到苏晚面前,抬手勾起她的一缕发丝,嗅了嗅:“嗯,这是山茶花的气味。” 清冽中带着淡淡的清香,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拍了拍胸口,说道:“怎么每次见你,这里就跳的特别快,不会是你给我下蛊了吧。”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晚强行镇定,直视着他的眼睛。 张回的眼睛特别邪气,若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给,那就是邪气凛然。 他高大的身躯朝下曲着:“我替陈三查岗不行吗。” 拽了拽他手里的头发,满意的看到苏晚皱着眉头嗔怒的样子:“你老实交代,跟沈家的沈八是怎么攀扯上的,你被他赐福的事,可都在上京城传开了。” “我还听说,你祖母到处为你选亲,怎么,知道嫁不成陈三,心灰意冷,想另寻高枝了? 你这人的花花心思倒是真多,不妨把你那些心思往我身上使使呗。” 第82章 藏身衣柜差点被徐凤池发现 苏晚目瞪口呆,这纨绔是对她见色起意了吧。 真服了。 “厚颜无耻四个字,你会不会写,不会写我教你。” 她冷冷的推开张回。 张回这人的眼底总是浮着笑意,外表人畜无害,谁能想到他这人的手段最不走寻常路,也是最歹毒的呢。 苏晚怕他再做出混账的事情,连忙解释:“祖母在外面忙活的事,我都不清楚,沈家老八,我更加不认识。” “你看我都住在这里了,我还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祖母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罢了。” 张回轻笑:“我调查过你。” 苏晚心里又是一阵咯噔,调查?被丢到乡下的那两年,无人关注她,祖母嫡姐都不知道她私下生了个女儿的事。 这事,应该没人能查出来的。 “你是苏家庶女,生母是个卖唱为生的,自幼养在祖母膝下,曾经与西四胡同的陆家二郎有过婚约,后来这门亲事被嫡姐取而代之。” 苏晚见他查到的消息并不涉及自己的秘密,便放心了。 “像苏家这样的,几代人读过书,有了几个做官的儿子,就以书香门第自居,这样的小门小户,我见过太多了。 你去我们张府后门看看,每天多少个像你们这样的穷亲戚上门来打秋风,为了一丁点利益,就可以把脸面放到地上任人踩踏。 现如今,你的祖母也是全然不顾及脸面,把你当作筹码,用来交换苏家的利益,你可知道,上京城真正有底蕴的世家,根本不会求娶你这样的人。” 苏晚自然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她虽然因为被沈小菩萨赐福有了一点名气,但互结姻亲,看重的是双方的家世。 祖母奋力周旋,肯接触她,有娶她意愿的,门第其实与陆家差不多,不会太高。 但这又如何呢,她从头到尾都没指望靠这个嫁进高门,她就是要让祖母舍出去老脸,舍出去金钱,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都听祖母的安排。”苏晚用梳子梳了下头发,望着面前的梳妆镜,镜中倒映着张回那张肆意的笑脸。 他像一杯淬了毒的水。 “祖母只是你的挡箭牌吧,你这颗七窍玲珑心,心眼多,你别骗我了,其实你想嫁进高门,都想的快疯了吧。” 他沉沉的声音回响在苏晚头顶。 苏晚有些心烦意乱,她不想看到张回,更无意与张回这种人有什么牵扯。 张回兼具了梁尘那海王的德行,却又比梁尘残酷。 梁尘是温润似水的,八面玲珑,不动声色的讨人欢心。 张回是嚣张跋扈的,浑身带刺,没有章法的强行掠夺。 她可以用自己的美貌与可怜的身世博取梁尘的同情心,却没法用这两样东西从张回那里讨到一点便宜。 因为张回本就视女子为玩物,更加因为陈落生的关系,对她恶意满满。 他今日来这里,是觉得有趣,他无聊了。 苏晚深切的意识到,她俨然成了张回的猎物。 身上各处都被张回那火辣的眼神盯住,苏晚强撑着淡定,放下梳子,对金桃说道:“去洗两个柿子给张公子吃。” 金桃要去,张回却摆手说道:“不用去洗了,我才不吃那玩意,软绵绵的,吃到嘴里腻味。” 苏晚垂着头,沉默片刻。 “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就是来提醒提醒你,别心高气傲,妄图攀龙附凤,你祖母那样不要脸的在外头求别人娶你,传到陈三耳中或是梁尘耳中,人家会怎么想你,你这人,装也要装的像朵不染尘埃的白莲吧。” “我说了,我的婚姻大事,由祖母做主。” 张回突然擒住她的下巴,坏笑道:“当真都听你祖母的,要是你祖母想你嫁给我呢。” “不会的,我高攀不起你们张家的门楣。” “呵呵。”从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捏了捏苏晚的下巴,他作势要亲上去,苏晚抬手就要抽他耳光。 张回避开了。 苏晚腾的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口口声声说顾念兄弟情谊,结果陈三嘱咐好几次,叫你别动我,你就是不听他的。” “我连爹娘的话都不听,凭什么听陈三的。”张回只当与她嬉笑耍乐了,笑道:“好了,不逗你,快点穿好鞋袜,我组了个局,这次要带你打马吊,从今以后,不许再拿上次的事来呛我了。” 张回哪有那样的好心,明明就瞧不上她的身份,偏要来撩弄她。 可苏晚又实在怕他犯浑,不得已,只能跟他一块去了。 去的地方,还是上次被抓来的云鹤山庄。 “你先找地方坐,我出去迎人,你放心,来的都是老熟人,陈三遥山,凤池寒江他们几个。” 苏晚哦了一声,等张回一走,她就推开窗户朝外看。 没一会,看到张回领着几个人来了。 令她大为吃惊的是,她看到了梁尘的身影。 梁尘,陈落生,还有她。 三个人同场出现,还不得打起来,张回那个狗东西,果然就是没安好心! 在他们进来之前,苏晚四下张望,试图寻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无奈之下,躲到房间角落衣柜里。 门开了,苏晚第一时间听见的是蒋遥山的声音。 “我早就听说你们梁家养了两个顶级的戏班子,江南的名角赛水仙,一副嗓子空灵婉转,说是可以引来百灵鸟,可有此事?” 梁尘笑道:“赛水仙的嗓音的确空灵,至于百灵鸟也来听他唱曲,那就是大家胡说八道的,没有的事。” 蒋遥山继续问:“什么时候能把这位赛水仙请到上京城来?” 张回出声打断蒋遥山:“怎么,春山尽的嗓音你听腻了,想换口味了?今天请人家梁公子是来打马吊的,你一直追着一个戏子问个没完了。” 眼神在房间扫荡了一圈,屋里只有衣柜能藏人,张回眼神朝衣柜看了一眼,勾起了唇角。 这小狐狸,也知道害怕了。 他故意走到衣柜前,拉开了柜门。 苏晚惨白着一张脸,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 张回伸出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碰,然后顺其自然的褪了外袍,换了一件,还转身招呼其他人:“我衣柜里都是新作的袍子,你们要不要换?大家体型相似,我能穿的,你们也能穿。” 众人都摇头,徐凤池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着的几盆花,笑道:“我说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原来是最近喜欢上养花了呀。” 张回那黑色的眸子里蕴藏着耐人寻味的笑:“是呀,而且我养的还是开在山野的花。” 徐凤池慢慢走向衣柜,晶亮的眼睛弯弯的,在笑。 “我想试试你的新袍子。” 第83章 逼婚梁尘 屋内陈落生他们笑谈的声音在不远处盘旋,藏身于衣柜的苏晚心被揪了起来。 徐凤池每朝前走一步,她的心就被提起来一次。 张回一时间也有些呆愣,徐凤池若是来到衣柜前,一定会发现苏晚的存在。 他握紧了手,嘴唇紧绷。 徐凤池在离衣柜半米远的地方停下:“算了,你的新衣服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穿吧。” 随即转身回去,经过陈落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陈三,等会你替我上场,今天我就不打了,我看着你们玩。” 张回轻轻合上衣柜的门,无声的望了苏晚一眼,用眼神提醒她别乱出声。 几人凑在一块开始打马吊。 当然,打马吊只是无聊的消遣,真正的意图在于他们的互相刺探。 陈三笑问梁尘:“传闻只要去了江南,第一件事便是要拜访你们梁家,否则事情就办不成,是么?” 梁尘笑笑,他怎么能听不出陈三话里的机锋,打马虎眼:“我们梁家不过就是生意人,生意人插手不了官场之事。” “你们梁家做的生意,可是堪比朝廷户部的生意啊。” 陈落生瞄了梁尘一眼,笑容越发温和:“梁家的钱庄据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户部那帮人都眼馋死了。” 梁尘不露声色:“钱庄不是聚宝盆,岂有无穷无尽的银钱可供使用啊,我们做生意的,也很难,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 沉默一阵子后,轮到张回开口。 “说说你跟沈阶什么关系吧?江湖传言,沈阶待你如亲兄弟。” 沈阶早就警告过梁尘,提醒过他,张回这帮人的凶残,这是一群见了骨头就要去啃的豺狼。 今儿突然请他打马吊,他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 是见着钱庄富裕,想从钱庄薅一把羊毛? 可是钱庄是梁家人的心血,倘若谁都想来啃一口,他们梁家怕是很快就要被啃光了。 梁尘淡淡一笑:“那年沈阶去江南求学,泛舟游湖的时候落水了,恰逢我在场,是我跳下水把他给救了,自那之后,他顾念着我的这份救命之恩,卖我两分薄面。” 徐凤池在一旁闭目养神,听了这话,才把眼睛睁开:“竟然还有这事?沈七把这事瞒的死死的,我们都不知道。” 张回露出一口大白牙:“沈七与我们不亲近,不大喜欢与我们来往,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你和沈老七还有这层的关系,算来,你就是沈老七的救命恩人了,难怪你们梁家搭上了沈家的关系。” 蒋遥山感叹:“人家梁尘可不是花花公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哎,你说那个赛水仙,他和同心楼的春老板相比,哪个扮相更好看?” 张回瞪了蒋遥山一眼:“天天开口闭口就是这个戏子那个戏子的,你心思全钻戏班子里去了。” 蒋遥山笑:“我只是爱听戏罢了,你们不喜欢听戏的,不懂我们的乐趣。” 抓着梁尘说了好一会的戏曲门道。 几圈下来后,陈三突然问张回:“不说今天请来了一位意外之喜的人吗,请的谁啊,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张回扑哧一笑:“我若是把她请出来了,怕你和梁尘联合在一块打我。” 衣柜里的苏晚,突然攥紧了拳头,生怕张回把她从衣柜里拉出去。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真想给他的脸来上一拳。 她胡思乱想着。 陈三笑骂张回:“去你的!快把人请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 一圈打完,张回起身走向衣柜,慢条斯理的又换了一件外袍。 苏晚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领口,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害怕张回不知好歹的把她给拽出来。 早知道就不躲躲藏藏了。 张回明摆着故意的,故意让苏晚提心吊胆了一会,这才让人把玉然叫过来。 周玉然一现身,在场的人,除梁尘以外,其他人都蛮开心的。 “梁尘哥哥,你也在这里打马吊啊?” 苏晚透过衣柜缝隙,看到了周玉然的模样。 她是天生的贵女,家里外面都骄纵着她,笑的时候眉飞色舞,脸上一丝哀愁都没有。 这是一个不曾吃过一点苦头的娇女。 梁尘轻飘飘的看了张回一眼,已经明白今天被请过来的原因了。 周玉然对他有思春之心,可是梁尘已经决定要娶楚家女,他首要任务,就是在与楚芸香成婚前,避免与周玉然的碰面。 桌子底下,张回悄悄踢了陈落生一脚。 陈落生知道,这是张回在找机会撮合梁尘与玉然,便故意提起梁尘最近的动向。 “你们梁家在大肆预备下聘之礼吧,黄道吉日可挑好了,预备什么时间把玉然妹妹娶回家呀?” 陈落生笑眯眯的望着梁尘。 梁尘得体的笑容僵在嘴角,他自认为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仅仅与周玉然见了三次面,态度也没有模糊暧昧,以妹妹相称,话里话外,都在婉拒,怎么周玉然还是一副期待要嫁给他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陈落生三天两头给周玉然洗脑,说梁尘心悦于她,与楚家闺女见面,一是碍于父母之命,二是迫于楚将军的淫威。 周玉然也觉得自己哪里都比楚芸香强,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绝对会选她的。 她娇羞的捂住了脸:“梁尘哥哥,你怎么都没请人问过我的生辰八字,不合算一下,怎么能挑选黄道吉日,你也太心急了。” 周寒江气的在桌子底狠狠踹了陈落生一脚。 太气人了。 梁尘没有请人上门要八字,就是一个很直截了当的拒绝行为,人家无心娶玉然,可是陈三却撺掇着玉然嫁给梁尘,整天说梁尘的好话。 现在玉然这样,显的她有多上赶着去倒贴。 玉然可是他亲妹妹,他气的脸色铁青。 “玉然,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回家去。” 玉然撅起张嘴,撒娇道:“我自己可以做自己的主,我就不回家去,凭什么哥哥你就能在外面玩。” 周寒江急忙说道:“人家梁尘压根没有……” 话说了一半,就被陈落生塞了一颗龙眼进嘴堵住了。 张回与陈落生二人互相架着周寒江的左右肩膀,把他给抬出去了。 陈落生说:“大家都别玩了,先出去,给他们俩留个独处的空间。” 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起身走了,徐凤池脚步慢了半拍,落在众人的后面,关门前,望了衣柜一眼。 苏晚正透过衣柜的缝隙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意的交织在一起。 “凤池,走了,别打搅他们小两口的美事。” 陈落生拍了拍徐凤池的肩,徐凤池淡淡的嗯了一声:“嗯,走吧。” 第84章 想要刺激是不是 苏晚置身在半密闭的空间里,房间众人各有心思,都被她看在眼里。 眼下,她的关注点都在粱尘身上。 这位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哥,也在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抉择,有意与他成婚的两位贵女身份都不一般,他哪个都不能得罪。 梁家也确实在暗中预备下聘之礼,只是他想娶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是楚家的那个病秧子,而非眼前活蹦乱跳身体康健的周玉然。 他暗暗唾骂了张回等人一番,知道他们是在故意逼他。 “玉然妹妹冰雪聪明,活泼机灵,我见之甚喜,只是我们梁家根基在江南,成婚以后,我的未来夫人必定要跟着回江南生活,妹妹自小生活在北边,我怕妹妹不习惯南边的饮食和气候。” 粱尘不愧为温柔乡里滚爬过的老手,一开口,就是设身处地的为周玉然着想,周玉然虽为贵女,但平日接触的都是像哥哥那般的北边儿郎,对粱尘这样温文谦和且家中又极为有钱的俊俏郎君,根本没有抵抗力。 当即便说道:“我就向往江南那边的水乡,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粱尘轻轻握住周玉然的手腕,言辞恳切:“可你远嫁到江南,就不为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担忧嚒,以后双方探亲,路途遥远,极为不便。 且我自知身份低微,玉然妹妹贵为怀宁侯府嫡女,求娶之人数不胜数,我何德何能入了你的眼。” 几句话一说,把周玉然的眼睛都哄红了。 “可我爹娘说了,只要我看上的人,就随我的心意,江南离上京路途虽然遥远,但是快马加鞭,三五天也是能赶到的。” 粱尘左推右拦了好几次,奈何周玉然听不懂他的意思,非要逼的他放狠话。 无奈之下,只能据实交待。 “家中有意叫我迎娶楚家女,枉费了玉然妹妹一番心意了。” 周玉然傻眼了,前几天陈落生去找她,明明就说她与粱尘好事将近了,转眼间,粱尘就把她给登了? 而且她还输给了楚家女,那个病的被风一吹好像就要死掉的楚芸香? 她简直是怒不可遏,抬手给了粱尘两巴掌,愤然离去。 屋内陷入凝滞中,许久过后,粱尘才端起面前的一杯冷茶,咕噜噜的灌进腹中。 冷茶入肚,让他清醒了很多。 楚家和周家,他选择倒向楚家,既为了梁家的利益,也为了自己的私心。 但愿经此一遭后,周玉然厌弃他,不再纠缠他,一了百了。 可是苏晚心里却很清楚,这事没完。 即便周玉然不想嫁粱尘了,还是会有无形的大手推动他们的亲事。 粱尘是海王也好,渣男也罢,苏晚于情于理,都不愿意看到粱尘被陈三这伙人故意搞针对。 虽说粱尘背后有什么沈阶做靠山,可他梁家是做生意的,最好是不要与官家子弟有过激的冲突。 当所有人都走后,苏晚悄悄推开了衣柜的门。 她走到粱尘用过的茶杯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粱尘啊粱尘,原以为你会为了利益取舍,改变想法迎娶周玉然,没想到你却固执己见。 既然他对自己存了那么一丢丢情分,她也要回报他才行。 “还在想粱尘?” 门轻轻晃动,张回那个天杀的进来了。 “你应该开心才是,粱尘回绝了玉然的心意,脸上还挨了两巴掌,他对你可是没的说,肯为了你的将来做打算,他要真娶了楚芸香,不出三两年就能把你抬为夫人。” 张回感觉到了一点久违的雀跃,他跃跃欲试的问苏晚:“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陈三断了,选择跟粱尘,赌楚芸香早死,你能被顺利抬为正妻。 另一个就是和粱尘彻底了断,你选哪个?” 苏晚心里有了决断,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她的人生自己说了算,不会因为张回的几句话而做出改变。 她淡淡看了张回一眼:“我会和粱尘了断。” 张回皮笑肉不笑:“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做蠢事。跟粱尘了断后,你可以选择的机会可就多了,你不妨放眼整座上京城,那么多的高门可供你选呢。 陈家的高门虽然高,可未必适合你。” 苏晚冷笑:“你们张家的高门好,我想进,你让进吗?” 张回瞬间一本正经起来:“不是我不想让你进,而是我强行让你进门,婆母姑嫂们瞧不起你,甚至连丫鬟婆子们都是势利眼,在内宅给你使各种手段,你确定能在高门里过的舒心?” “我早和你说过,我跟陈三他们不同,他们披着人皮,看着无害,实则心思百曲回肠,你根本就摸不透。 你不想想,陈三就算是把你娶进了门,你如何保证自己能过的高枕无忧,就凭他对你的喜欢?你别做梦了。 还有今日安排粱尘和玉然见面,这都是我背着陈三做的,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把粱尘灌醉,让他做出醉酒非礼玉然的事情出来。” “这么做,直接把粱尘的路堵死了,他必须娶玉然,而且还会惹的怀宁侯府不悦,以后也不会对梁家有什么照拂。 这就是陈三的行事作风,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苏晚嘴角上勾,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光:“你说了陈落生那么多坏话,不就是想挖他墙角嚒。” “我可不是没有脑子的笨蛋,我的心属于谁,我就跟着谁。” 张回立刻问她:“那你的心属于谁?” 苏晚笑了,声音很温柔:“这是秘密。” 张回有些恼怒,掌心覆在苏晚脸上,细细的摩挲着她瓷玉一样的肌肤。 “我可以现在就夺了你的清白!” 掌心的炙热刺痛了苏晚,她猛然抬手甩了张回两巴掌,就像周玉然甩粱尘的那两巴掌一样果断。 “你简直无耻至极,你总说陈落生不可信,可只要我不点头,他从来不会越雷池半步,反倒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牲,结果做出来的事,连畜牲都不如。” 若是张回想要她的身子,上次掳她的时候就会付出行动了,他迟迟不动手,一是碍于陈三的面子,二是他这个人渣很享受当下与苏晚的这层禁忌关系。 兄弟的所爱之人,还保留清白之身。 这就是苏晚在张回这边的人设,对张回而言,与苏晚这场地下的秘密游戏比狩猎打马吊逛花楼要刺激多了。 他的多巴胺因为与苏晚一来一回的拉扯,而渐渐升高。 苏晚看出来他还想玩,不会与她彻底撕破脸,这才敢甩他巴掌。 想要刺激是不是? 好啊,我给你。 第85章 双重人格的佛子 张回发出呵呵的低笑声:“在我跟前,你似乎不喜欢装模作样啊,这一拳真狠,把我脸都抽肿了。” 随后慢慢的取出一块帕子,浸湿了水,覆在脸上。 随后,出其不意的伸手捏住苏晚的脸:“没有下一次了。诚如你所见,我也没有那么好。” 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警告了一句:“说好和粱尘决断,可别光说不做。” 粱尘的事,是需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延了。 苏晚把粱尘之前送她的珍珠项链和茉莉花小簪装在一个木匣子里,让残烟带去,交到白氏手里。 另外还附带了一封信,信中阐明迎娶周玉然的诸多好处,为了梁家,为了粱尘的将来,她甘愿斩断这份孽缘。 白氏把这木匣子拿到粱尘跟前,苦口婆心劝说儿子:“之前你为了这个苏晚,硬要选病秧子为妻,现在人家要和你情断意绝,成全你的好事,你就领她这一份情吧。” 白氏从前对苏晚还不算多喜欢,可如今见苏晚识趣,反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如今上京城也有几户人家有求娶她的意向,她有机会做正室,你又忍心叫她做妾吗?” 粱尘前前后后去白云寺五次,每次都被苏晚拒之门外,不肯与他相见。 他没有办法,只好把玉扳指取下,拜托寺院的和尚送到苏晚手里。 夜里,苏晚拿着玉扳指在月色下反复观看。 还记得那一晚的月色也是这般,银霜一样的月华透过门窗洒进室内,粱尘与她握着手,她态度暧昧,和他黏黏乎乎。 粱尘送来这枚玉扳指是想与她重启关系的,可她已经下定决心断绝关系。 当初与粱尘接近,她目的就不纯。 她借用粱尘为自己塑造痴心人设,让陈三降低防备的同时,又对她产生了兴趣。 现在,她已经借着粱尘成功走进了陈落生的朋友圈, 她已经不需要再塑造自己爱着粱尘的人设了, 粱尘与她的关系就从优势变成了劣势,所以她才要果决的断了与粱尘的这份情。 把玉扳指放到心口,那儿起伏的心跳声让她越发冷静。 不能心软退却,她必须硬着心肠与这群豺狼虎豹打交道。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苏晚掌心握住这枚玉扳指,简单披了一件披风,迎着丝丝凉风,悄悄潜出了禅房。 她没有提灯,凭借着月光分辨脚下的路,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从枯草丛里摸出一块石头,对着那枚玉扳指狠狠砸下去。 质地精良的扳指咔嚓一声,平整光滑的表面开裂出一道道缝隙。 他们曾许诺:只要玉扳指不碎,他们的感情就山高水远。 现在玉扳指已经碎裂了,就如同他们的破碎的感情,预示着再无未来了。 一半的月光,一半的黑暗。 苏晚的脸沉浸在夜色里,有些恍惚,她依依不舍的把已经裂开缝隙的玉扳指重新握回掌心,眼前浮现着粱尘那张英俊面容,他手执折扇,亲切的喊她晚娘。 英俊,钱财,只要男子拥有这两种利器,天生就会吸引无数的女子为他们赴汤蹈火。 若问苏晚对粱尘有没有一丝丝心动, 她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 但是从柳州回上京城的那天夜里,在那片温柔月色中,与她许下诺言的时候,她在那一刻是动过心的。 “粱尘,我盼你姻缘美满,事业成功。” 她对着远处山巅跪拜了下去。 再次抬眸眺望远方时,眸中出现的是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她揉了揉眼,再次确认,火光燃烧的很快,很快形成窜天的火苗,在夜空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与苏晚关系比较好的星云和慧海曾说过,白云寺山巅之上有一座小庙,有好几位高僧在那里圆寂,留下舍利子,又称舍利塔。 舍利塔只有住持师傅和德高望重的高僧才能进。 苏晚只能祈祷着舍利塔中无人。 她一边跑向山巅之处的舍利塔,经过禅房时,大声唤醒金桃残烟,叫她们赶快通知大和尚们去救火。 “小姐,”残烟一边穿鞋子,一边大声喊道:“那边危险,你别往那边跑。” 苏晚把玉扳指收好,说道:“我去看看里头有没有人。” 半山腰和山巅有修好的石阶,苏晚脚踩着石阶,一步步走向舍利塔。 身后是大和尚们嘈杂的声音,舍利塔起了火,已经有巡游的和尚发现了,急忙高声喊师兄师弟来救火。 苏晚是第一个赶到的。 舍利塔是木质结构,一丁点火苗就直接引发了整座楼的火焰。 她不敢靠的太近,透过被火烧掉的大门,看向内殿。 内殿一片火海,火海中有道模糊的身影。 里面果然有人。 没一会儿,星云慧海也赶来了,两人披着被水浸透的棉被,钻进了火海里,把那人抬了出来。 火苗点亮了苏晚的视线,她脸上的表情极为错愕,沉默许久才问星云:“这是那位沈小菩萨吗?” 星云探过了他的鼻息,感叹道:“吸入太多烟灰,已经没救了。” 然后才回苏晚:“是的,这位就是沈小菩萨,此事可要怎么办才好,他葬身于我寺,我寺的名声只怕会更加糟糕了。” 热烈的火苗没有烧毁沈小菩萨的面容,他整个人像陷入了昏睡中,眼睛紧紧闭着,苏晚忽然俯身弯下腰,掰开了他的眼睛。 然后缓缓摇头,陷入了一片震惊之中。 这位沈小菩萨与她在山庄看到的那一位虽然五官长相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眼前的人,剃光了头发,眉宇间一片阴冷,眼神郁郁,山庄的那位,眉宇和善,眼神清亮,留有鬓角。 陈落生也说过,沈家老八自幼习佛,生的慈眉善目。 眼前的人与慈眉善目南辕北辙。 “这里火势太大,先把他的尸体抬下去吧。” 苏晚对星云和慧海说道。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抬着尸体走台阶时,她佯装不经意崴脚,撞了星云一下,星云手一松,尸体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脸庞被尖锐的石块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再去看,已经分辨不出尸体面庞上的阴冷之色了。 远处的山林间,一盏灯笼挂在枯树枝上,随风摇摆,提着灯笼的人已经远去了。 她果然极其聪慧机敏。 所以才有胆量说自己要嫁高门做主母,有此心机,何愁踏不过高门的门槛。 破庙那一夜她先是撞进徐凤池怀里,二人本该成其美事,可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又逃到了他面前,诱他破了戒。 真是不应该!怎么那一夜他的心魔就偏偏控制不住跑了出来。 回了沈府后,他摘下兜帽,常年侍奉在他跟前左右的孔嬷嬷走上前来,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感叹道:“离少爷,你这头发再长一个月,就可以束冠了。” 沈离点亮了屋内的另外三盏油灯,温和的面庞渐渐爬上一抹哀伤,瞳孔里盛着破碎的星河,跪在地上,抱住了孔嬷嬷的腰。 “嬷嬷,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沈离了,我是沈阶,我以后只能做沈阶了。” 孔嬷嬷慈爱的摸摸他的头:“世人只知道你是沈家老八,在外头所有人都喊你为沈小菩萨,却没人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你和七少爷沈阶,是双生子,凭什么他能风风光光的做公子哥,偏要你去伴着青灯古佛过那苦日子,老爷,他糊涂啊!” 第86章 以后他就是沈阶 “沈御史在本家中排行第三,也是最有出息的,曾高中榜眼,随后便迎娶了青梅竹马的夫人。 二人成婚两年,先生了一个女儿,后又怀了双胎,双胎中第一个诞下来的是排行第七的沈阶,然后便是沈八,产下沈八后,沈夫人血崩,无力回天,即刻便撒手人寰。 听闻沈八自小病弱,可能就是生产的时候损伤了身体根基,所以之后他修佛,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日白云寺大火,沈小菩萨被烧死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上京城。 苏晚第一时间把破裂的玉扳指托人转交给粱尘。 粱尘见到扳指裂出的缝隙,知道与苏晚的感情是覆水难收了,也心知这是苏晚故意做出的妥协。 苏晚为成全他,毅然放手,他记着这份心意呢。 当二人再次约见之时,粱尘已经不会追问苏晚为何放手了。 相反,他内心甚至有愧,当初信誓旦旦给苏晚规划好了未来,结果他却没有能力给她。 那天被周玉然甩了两巴掌后,当铺生意就受了不小的影响,他心里明白,这是有人在替玉然出气。 得罪了怀宁侯府,他们梁家肯定要跌个跟头,爹娘轮番找他谈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以说,苏晚的拒绝,给了他一个台阶,他顺着台阶而下,妥协的又去哄周玉然,可算是把这个骄纵的贵女给哄开心了。 二人对面而坐,苏晚观察到,粱尘一身素色常服,身上佩戴之物都很节俭,他刚从沈小菩萨的灵堂回来。 苏晚为他斟了一杯茶水,继续问他:“听说双生子的相貌生的一模一样,你觉得沈七和沈八他们长的像吗?” 粱尘从沈小菩萨的灵堂回来,苏晚不过是顺势问了几句,一点都不突兀,粱尘不疑有他,继续说道:“我只远远的见到过沈小菩萨一次,与他并不相熟,不过他们二人的五官倒是很像,不过他们两个人纵然长的一样,当他们站在你面前时,你能第一眼就分辨出他们各自的身份。” “沈阶像严冬的雪,沈小菩萨像温润的玉。” 苏晚回想起山庄所见的那个人,不似玉,也不像雪,真是奇怪。 “你一直喊他沈八或是沈小菩萨,怎么,他没有名字的嚒?就像沈七,他不是叫沈阶吗,沈八,他也一定有名字吧。” 粱尘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沈八自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家里,就连读书认字,都是找私塾到家里教的,他身体弱,怕生,据传还带了疯病,见了陌生人会咬人吸血,他在家中一直被养到九岁。 九岁那年被一名高僧看上,改信了佛,这才治好了疯病。” “至于他的名字,不曾听说过,沈家人也不怎么提及他,后来他在佛法上研习出了一些门道,喜欢行善事,众人都说他在行走在人间的菩萨,因而称他为小菩萨。” 苏晚有些讶异,沈小菩萨竟然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而且他的身世?还有点可怜。 说完沈小菩萨的事,粱尘酝酿了一会,才去握苏晚的手。 “晚娘,那枚玉扳指我把它收好了。” 苏晚猝不及防跌入到他深情的眼眸中。 他扯开衣领,拉出一条链子,链子上坠着那枚玉扳指,垂放的时候,玉扳指正好坠在他心口的位置。 “这儿离你的心脏最近。” 苏晚没有反抗,顺从的用胳膊勾住了粱尘的脖颈。 她喷洒出的气息,轻轻的落在粱尘的下巴处,湿热缱绻的。 “粱尘哥哥,你也在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情意绵绵的话,苏晚说的自然生动,甚至还不忘给自己再塑造一下痴情的人设。 “你被怀宁侯府嫡女甩巴掌的事,我都听闻了,都在传你花心,脚踩两只船,我听了这事替你着急的都睡不着觉。 我怕你平衡不好,同时得罪楚家和周家。 楚家的楚芸香,身体太弱,嫁给你两三年后若是病逝了,难保楚将军心里不会生疑,到时候他要是把女儿的死怪责到你头上,说你为了我坑害楚芸香,你又如何辩解?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的正妻之位,把你置身于流言蜚语中。 周玉然,她是梁家媳妇的最佳人选,她虽然骄纵,但是粱尘哥哥向来对女人很有办法,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她哄的服帖。” 苏晚的唇轻轻擦过粱尘的鼻尖,给他们的关系做了个最后的了断。 “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成全你和梁家。” 粱尘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她身上扫视,嘴唇失控的蠕动着,想说话,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他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从前遇到的花魁娘子或是秀才家的小娘子,或是其他贵女们,都对他有着诸多要求,要他赎身,要他给名分,要他十里红妆风光大娶。 倘若他不肯,那些女子顿时就又吵又闹,她们贪婪又自私。 苏晚不同,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甚至甘愿为他付出。 他痛苦颓然的抱住苏晚,轻声说道:“晚娘,即便我们无法做到长相厮守,但是以后,若是你想我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心,始终为你敞开一扇门。” 石头落地,苏晚终于得偿所愿,她甩掉了粱尘,且成功的让他对自己怀有愧疚之心。 粱尘走后,她快速泡了澡,更换新衣新鞋,穿的很是朴素,并叫残烟带上一筐柿子,急急的奔赴陆府去找嘉玉。 嘉玉爱睡懒觉,苏晚预判这个时间点她才醒来没多久,而且还要化妆,她踩着点杀到陆府门口,刚好看到嘉玉打着呵欠要上马车。 “晚姐姐?”嘉玉眼前一亮,惊喜的招手:“太好了,我正要去寻你呢,今儿要去沈小菩萨灵堂前吊唁,你也一并去吧。” 转头对周氏说道:“娘,晚姐姐和我,都曾受过沈小菩萨赐福,我们本来就该去吊唁一番的,否则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是白眼狼。” 周氏正欲反驳,却听见嘉玉慢条斯理的说道:“娘,你要是不带晚姐姐,那我也不去了。” 周氏气的瞪眼:“你敢!” 嘉玉笑了:“我当然敢了,明天还要去见赵大人家的三公子,我若是不高兴,明天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 嘉玉竟学会用亲事反过来要挟周氏了,苏晚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夸她:“嘉玉,你有出息了。” 嘉玉笑道:“晚姐姐,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周氏奈何不得,只能把苏晚一块捎带上。 沈小菩萨的灵堂是分批来吊唁的,因为前来吊唁的人太多,只能出此下策。 灵堂前,沈小菩萨的哥哥沈阶,身披孝服,为前来吊唁的人行跪拜之礼。 接近晌午时分,阴暗的天空劈出几缕阳光,他英俊异常的脸让前来吊唁的每个少女都羞红了脸。 一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中,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条暗河。 暗河是血色的,其他人说,那是因为弟弟死后,哥哥悲痛万分,没日没夜的守在灵堂前苦熬出来的。 苏晚恍惚的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窥探出一点什么。 他面无表情,苏晚对他说:“节哀顺变。” 他神色抑郁的点头示意。 面对每个前来吊唁的人,他都是这副神态。 苏晚远远的看着他,觉得他已经成了一个只会点头示意的机器人。 忽然间,他抬眸朝她所在的方向掠了一眼,眼神阴郁的望着她头上的发带。 白色的,他不喜欢。 他喜欢她戴红色的,他更喜欢她戴红色发带在徐凤池面前晃悠。 他要看到徐凤池为她神魂颠倒,他要让徐凤池误以为她就是那夜与他春风一度的女子。 他要在徐凤池爱意最鼎盛的时候,告诉徐凤池真相。 瞳孔里的血色长河想到了开心的事,微微眯了眯。 他低头往火里扔纸钱。 心里默念道:沈离,你不是想成为沈阶嚒,现在我帮你实现了。 沈离,你不是痛恨徐凤池当年让你右耳失聪的事吗,我现在就帮你报复回来。 你这个胆小鬼,就躲在躯壳里,把身体支配权交给我,让我主宰你的人生。 第87章 美人心计 从沈小菩萨的灵堂回去后,苏晚安安心心,谨守本分的抄写了几卷佛经。 她有些害怕,尽管不信鬼神,但还是想借助这些虚无的信仰把内心深处的惧怕给驱散掉。 也许是职业病犯了,她总感觉沈小菩萨的死是个悬疑剧本。 双生子,这是一个多好的题材啊。 一模一样的面孔,谁知道死掉的那个究竟是哪个。 她有理由怀疑死去的是沈七沈阶,他的头发是被人为剃光的,那夜的大火也是有人故意纵火,若不是她夜里突然起来去砸玉扳指,或许没那么早发现舍利塔着火。 也许等到寺院的和尚们发现时,那具尸体已经被烧焦了。 灵堂前那位身穿白色孝服的,他才是真正的沈小菩萨吧…… 可一个被称为是小菩萨的人,行善事积阴德,又怎么会做出杀害哥哥的事情呢? 离沈家远些,离现在的“沈阶”更要远些。 苏晚知道趋利避害,合上一卷佛经,阿弥陀佛了一句,打起了精神。 沈家双生子的事与她无关。 她志在徐凤池,眼下,她已经解决了粱尘,现在正是要和陈落生确认关系的关键时刻。 “金桃,你去找些纸,我教你叠千纸鹤。” “残烟,你先临摹一下我的字迹,仿我的笔迹写几句情诗,无非是同心结首,恩爱白头,永不相弃之类的话。” 三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残烟负责写情诗,苏晚和金桃负责叠千纸鹤。 两天两夜,总算折了一百二十只千纸鹤。 苏晚用一个空心的灯笼罩子,把千纸鹤拢在一起,找到了白云寺的一棵百年古树,把灯笼挂了上去。 当天夜里,苏晚赤身,叫金桃和残烟朝她身上泼凉水。 本来深秋的山里就很冷了,小姐还要这般虐待自己。 两个丫鬟下不去手。 苏晚咬牙道:“别废话,我自有我的用意,我每天都在锻炼身体,身体素质比你们好上好几倍,这点凉水浇到我身上来,只会让我发低烧,吃几副药便能好了。” 无奈,金桃和残烟只能闭着眼睛浇下凉水。 下半夜时分,苏晚发了低烧。 声音变得哑涩,她嘱咐她们:“残烟明天去找陈三,就说我发烧说胡话,快不行了。” 金桃不解:“小姐要见陈公子,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苏晚低声笑道:“有些感情是天生的,双方看过一眼,也许就能互定终生。但是更多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就像火堆,你悄悄的在一旁煽风点火,它会烧的更旺。 我需要让陈落生知道,我对粱尘已经心如死灰,并且早已对他心生情愫,金桃,你把耳朵附过来,我告诉你明天怎么演。” 隔日残烟走后,金桃把禅房门窗捅破,故意用草纸糊住。 整齐的板凳她故意砍去了半条腿。 当残烟带着陈落生来的时候,金桃抓起苏晚的胳膊喊道:“小姐,他们来了。” 苏晚的头昏昏沉沉的,勉力支撑着。 待陈落生靠近了,金桃故意摔了个碗。 咔嚓一声清脆,正欲往里走的陈落生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很快就听见金桃的声音。 “小姐,你都病成这样了,不好好吃药,天天强撑着写字折千纸鹤,你这病本来没什么的,硬生生被你弄成了大病。” “你为梁公子伤心成这样,他转头娶了侯府嫡女,小姐你这样一点都不值当的。” “你还成天写情诗,折千纸鹤来为梁公子祈福,婢子觉得更加不值得。” 苏晚重重的咳了几声,早晨故意没喝水,声音更加干哑:“我原来以为听到粱尘哥哥迎娶周小姐的事,我会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可相反的,当粱尘哥哥亲口对我说了这件事,我没有难过伤心。 因为我忽然发现,我对粱尘哥哥的心意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把他当成哥哥,我对他抱有的男女之情,其实是假的,我真正喜欢的,是另有其人。” 金桃不信:“小姐欺负我不识字吧,你折千纸鹤的纸条上分明写的梁公子的名字,哼,你知道残烟识字,故意避开她。 小姐,等残烟回来,我就把纸条拿给她看,让她亲口告诉我纸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这碗药撒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金桃咣叽一声开了门,看到门外的陈三和残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经过苏晚的调育,她演技自然娴熟多了。 “咦,陈公子来了,正好,你帮我看看这纸条上写的什么。” 苏晚在后面急切的喊她:“金桃,不许你把纸条拿给人看!” 陈落生接了纸条,没顾的上看,径直走到床边,看着一脸病容的苏晚,心疼的把手覆在了她额头上。 “烧成这样还不好好吃药。” 陈落生的眼睛左右一扫,发现窗户上糊的草纸,又看到缺腿的凳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禅房也太简陋了,住在这里不是让你病上加病嚒。” 朝外一招手,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进来了。 大夫搭脉,诊断出是受凉发烧,当即取出几副药,叫残烟去煮。 残烟出去,金桃端着药进来了。 苏晚别过头,不肯喝。 金桃笑着对陈落生说道:“咱家小姐怕吃药,她怕苦。” 陈落生很自然的接过药,勾起她的后脑勺,把碗送到她嘴边:“一口气直接干了,喝完给你糖葫芦吃。” 憔悴的苏晚有种病西施的美感,烧的通红的脸颊像颜色最上乘的胭脂,她眼波流转,看着陈落生:“糖葫芦,在哪呢?” “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陈落生高喊一声:“陈年,把你买的糖葫芦拿来。” 大块头的马夫陈年满脸写着不情愿,嘟嘟囔囔道:“这是买给俺娘吃的呢。” “你娘都六十八了,牙齿都掉没了,她吃的动嚒。”陈落生笑骂了陈年一句。 然后拿着陈年递过来的糖葫芦在苏晚眼前晃悠。 “看到没,你喝完这碗药,这串糖葫芦就给你吃。” 这种高糖高热量的食物,苏晚才不吃呢,不过为了装纯,也只能违心的喝了那碗药,从陈落生手里抢来了这串糖葫芦。 象征性啃了一口,朝金桃望了一眼。 金桃立刻笑嘻嘻的提醒陈落生:“陈公子,那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呀。” 苏晚伸手去夺,“别看,求你了别看。” 这反而激起了陈落生的好奇心。 人嚒,就喜欢逆反,不让你干,就偏要干。 人呀,还喜欢臆想加推断,总觉得自己无意间窥探到的秘密便是真相。 苏晚就是要引导着陈落生自己一步步的发现她的秘密。 第88章 徐凤池是什么样的人呢 陈落生低头展开手心里的纸条。 一行字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最下面的地方落款一个人名,不是粱尘,而是陈落生。 苏晚脸色尴尬的朝被子里缩了缩。 金桃还在一边添油加柴,把火烧的更旺。 “是不是写给梁公子的?小姐折了好多千纸鹤呢,还挂在寺院的百年古树上祈福。” 陈落生目光复杂的望着苏晚,语气沉了下去:“拖着病体做这样的无聊之事,你嫌自己命长?” 苏晚捂住脸颊,羞愤的连耳朵尖尖都染上了红霞。 他站在一团逆光里,面容模糊,但是能看出来是在笑。 金桃出了禅房,呼出了一口气,今天她可没掉链子。 其他人自动撤离,简陋的禅房里就剩他们二人,陈落生坐在苏晚身边,开口解释为什么这几天没来找她。 “市舶司的事要忙,河堤决水的事也要忙,好不容易忙里抽出一份空闲来,沈小菩萨又没了,残烟去寻我的时候,我正好才从沈小菩萨的掩埋之地回来。” 他穿的不似从前那般华贵,低调朴素的白色常服,尽显对死者的尊重。 苏晚不愿意谈沈小菩萨的事,这人邪乎,她不想与之接触,可是陈落生却总哪壶不开提哪壶。 “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沈小菩萨被火烧死的事传到我们耳朵时,那时候我们一群人正在西山狩猎。 我们与沈家的人并不相熟,只觉得这个消息过于震惊,可是凤池却是红了眼,失魂落魄的,狩猎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捕兽夹,伤到了脚骨。” “啊?”陈落生说了那么多,苏晚只抓到了一个重点:“徐公子和沈小菩萨认识吗?” 陈落生宽厚温暖的掌心握住了苏晚的手,先是嗔了一句:“手脚怎么这么冰,”后又说道,“别叫凤池徐公子,你喊他世子爷吧。” “沈家跟我们这群人不太对付,沈阶更是处处针对我们,我们又怎会与沈小菩萨相识,不过是凤池小的时候曾经在耿乐宏名下读过两年书。 而耿乐宏做过沈小菩萨的私塾老师,二人同在一个师门下,有过点头之交。 凤池顾念着那份同门情谊而已。” 苏晚瓮声瓮气的说道:“世子爷还挺宅心仁厚的。” 陈落生笑了:“那是你没见过他上阵杀敌是什么样,他父亲是大杀神,他是小杀神。” 苏晚柔弱的点点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说完,懵懂的眼睛,乖巧温顺的盯着陈落生。 示弱讨好,是最容易博得男人欢心的利器。 她一副我见犹怜的病弱模样,很快就唤起了陈落生的同情心。 掌心重重的抚摸着她娇嫩的手腕,他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透过掌心传到她的脉络上。 “你快走,有你在,我烧的反而更重了。” 陈落生发出低低沉闷的笑声:“这样不好么,烧出了汗,你的病就痊愈了。” 又说道:“你拖着病体不宜乱动,否则我就把你接出去了,住在这么个四处漏风的地方,难怪你会发烧。” “不行,我不能走,这是祖母叫我住过来的,我怎么能违背祖母之命呢。” 他的手忽然向上,捏住了苏晚的下巴:“我近期虽然没顾上的找你,但你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 你家那位祖母正在处心积虑把你卖出去,她托了几个名声不错的媒人给你作保,可你的家世…… 媒人纵然口灿莲花,也不能把你变成世家贵女,有意愿与你们苏家结亲的可想而知都是一群什么人家。 要不要我警告你祖母一声,叫她别为你的婚事费劲了,你是我的人,何须再去外面求媒作保。” “万万不可,诚如你所见,我祖母眼界并不高,倘若你向她透露了丁点消息,她立刻就能以长辈身份赖在你们陈府不走。 苏家的嫡子苏晃,不学无术,当初为了让他入学国子监,祖母才逼着我给姐夫做妾。 还有我那远在柳州做官的父亲,他虽然素有官名,但为人虚假至极,人称不粘锅,一旦觉得形势可能对自己不利,就把事情甩给别人,他不是大贪官,但是也不为民做事,一心只想升官。 若你向祖母坦言要娶我,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把我打包送到你床上,随之而来的,就是理所应当求你为苏家的人谋福利。” 说到这里,苏晚眼角掉了两滴泪:“你们陈家世代努力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能因为我而毁于一旦。” 陈落生迎娶她的心意本来就只有三分,往前踏出一步,对他而言,都是极为艰难的选择。 站在他这个位置的公子哥,所思所虑,不仅是吃喝玩乐,他们肩上还承担着光宗耀祖的责任,对于正房妻子的人选,慎之又慎。 苏晚心里很清楚,陈落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张回说的很正确,他的迷恋是有期限的。 她唯一明确的目标,就是在这个期限内,成功搭上徐凤池的船。 只有徐凤池,他娶妻全凭自己心意,不在乎家世背景。 “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祖母把你给卖了,我会私底下知会媒人们一声,叫她们别给你保媒。” “至于你的未来,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苏晚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嗯了一声,陈落生怕影响她休息,陪她说了几句话便要走。 走前把金桃叫去了。 “你说你家小姐折了许多千纸鹤,还挂在了百年古树上,在哪里,带我去。” 金桃把他带到那棵百年榕树下,陈落生踩着梯子把那盏空心灯笼摘下。 灯笼罩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上百只千纸鹤,随手打开便是一句情诗,落款都是他的名字。 陈落生转身回望着远处的禅房,想到苏晚强撑着病体铺陈纸笔,情字里写满了他的名字,他眼角就觉得酸酸的。 原来,她那么早就对自己动心了。 原来她动的真心是如此虔诚珍贵,与她的这份情意相比,自己那句轻飘飘的承诺就显得虚伪多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比不上梁尘。 起码粱尘曾经为了苏晚而努力的想要迎娶病弱的主母,是他强行推动粱尘与玉然的婚事,这才导致苏晚与粱尘感情的崩塌。 这些千纸鹤,沉甸甸的,压在了陈落生心头,让他愧疚,他头一次,对女人产生了愧疚之心。 而苏晚的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耿乐宏的名字。 姓耿的是徐凤池的老师,倘若能找到他,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过去的徐凤池,对她会有极大的助益。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都是儿时形成的,想要知道徐凤池是什么样的人,最好是从他的小学老师开始下手。 第89章 沈家老八,他死的好 之后两天,苏晚积极服药,身体渐渐好转。 陈落生也是每天必须抽出一点时间来探望她。 来的时候还带上两小碗粥,亲自喂给苏晚。 起初苏晚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粥的味道一言难尽,她不是个吃货,但是像这样的粥,好比猪饲料,她无论如何也吃不下。 “怎么就只吃一口?” 陈落生把勺子递到她嘴边,轻声诱哄,“把这碗粥吃完,你还病着,肚子不能空,尤其是早晨,万不可饿着。” 苏晚咬着嫣红的唇,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陈落生笑她:“这可是我亲自为你熬煮的粥,熬砸了好几锅,奴才说这一锅粥味道还不错,我这才端来给你吃的。 你不能一点面子都不卖我吧?” 哦,原来是他的一番心意。 苏晚眼含春水,转过头来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一副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陈落生的一颗心因为她的眼神变得柔软了。 口气随和的问她:“是不愿意吃粥,还是嫌弃我做的难吃?” “我,”苏晚长长的睫毛像忽闪的蝴蝶翅膀,糯糯的说道:“昨天也是粥,今天也是粥,我都吃腻了,吃了就想吐。” “人家都说孕妇才会孕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陈落生栖身压了过去,刚刮完胡子的嘴唇,在她脸上一通乱亲。 雪白的脸颊顿时浮起两抹红霞。 陈落生这才满意的放过了她:“这么娇贵,以后有了身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说着又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就算难吃你也要吃完,乖,吃饱了病才能好的快。”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下厨,也是他第一次放下脸面,如此有耐心的来哄女子吃饭。 苏晚懂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不能不识好歹,若是拂了这位公子哥的心意,指不定就没有下回了。 那怎么行呢,拿捏男人一个最重要的准则就是要让对方有沉没成本。 付出的越多,沉没成本就越高,也就越舍不得放手。 苏晚微微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我可不想浪费。” 小口小口的吃完了他喂来的粥。 “你躺床上歇着吧,再过两天,身体应当无碍了。” 陈落生把手放她额头测了测体温,“没有之前那么烧了,脸色看着也比从前好。” “那可要多亏了陈公子送来的血燕,人参和上等的雪丝银耳,每天炖煮着,小姐吃了后,气色自然会变好。” 残烟端着一小碗刚熬煮好的补汤,别看小小的一碗不打眼,可里面的食材个个都是滋补的珍贵山货。 陈落生舍得送,她自然乐意收下。 已经明确要做他的女人了,小恩小惠,大恩大惠,她通通都要。 “你歇着吧。” 为她擦拭完嘴角,陈落生起身要走,苏晚却拽着他的衣袖,不舍得他走。 他只能坐在床边,等苏晚入睡了,这才轻轻从她手里拽出自己的袖子离开了。 出寺院的门,陈落生上了马车,风驰电掣赶去了四方园。 “凤池,你的脚伤眼下如何了?” “能不能正常行走?” “一瘸一拐的倒是能走,但是暂时没法上马了。” 张回有点幸灾乐祸,一群人相约好来看望徐凤池,陈落生还迟到了半个时辰,他打眼一瞧陈落生的脸色,就知道是从哪里赶来的。 “凤池,柳御医说你脚骨伤了,要精心细养,否则可能终生伤残,你以后不会变成一个瘸子吧?” “张回,你能别说这些丧气话嚒。”陈落生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坐在椅子里的徐凤池,“骨头愈合需要时间,你别心急,过个半年三五个月的,也就无碍了。” 徐凤池倒是全然不在意:“这是小伤,不用三五月,两个月就能痊愈了。” 问起沈小菩萨的事:“沈家老八已经下葬了?” 陈落生道:“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骨灰葬在了林隐寺的佛塔中。” 徐凤池拧起了眉:“他姓沈,怎么不葬在沈家的祠堂里?” “沈家对外声称沈八归于佛门,是佛门子弟,已经不能完全算是沈家人了,所以才安葬在了一处香火鼎盛的寺院,林隐寺香火旺盛,可佑他下辈子平安顺遂,这也是沈家人的好意。” 陈落生说完,半开玩笑的问徐凤池:“我怎么觉得你对沈八格外关心啊?莫非你心里还记挂着幼年时同在一个师门下读书的时光?” 聊到沈八,众人都来了兴趣。 周寒江放下茶杯,眼睛里透着八卦:“沈八小时候的疯病是怎么回事,你见过没,他有没有咬过你,吸过你的血?” 张回摩拳擦掌,也好奇的很:“我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偶尔见过他几次,他那眼神邪乎的很,根本就不像个孩子,反而像个混世魔王。” “不是传他就是魔童嚒,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传言沈御史请大师为他算过命,说他下雨天不用打伞,天生命硬,克生母就算了,还接连把三个乳母给克死,简直就是个祸害。 沈御史特意给他修了个小院子让他住着,平时也不许他在沈家走动,就怕他祸害到其他人,后来长到了五岁多,牙齿长齐了后,又开始到处咬人……” 蒋遥山不愧为戏曲爱好者,说起八卦头头是道。 “还盛传,这个魔童长到十八岁会吸干同母同胎哥哥的血,从而激活魔性,彻底成魔,所以沈御史才上赶着在他九岁的时候,就把他送出去,什么天生与佛亲近,那都是假的,不过是沈御史怕他祸害家人罢了。” 张回听的目瞪口呆:“遥山,这些传闻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也太荒谬了。” “你这是把沈八的事编成了戏文吧,他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不过就是儿时患病,不喜与外人接触罢了。 都是两只眼睛,两条胳膊两条腿,他哪里生出了三头六臂,怎么就成魔了! 休要胡说八道。” 徐凤池有些薄怒,出言呵斥蒋遥山。 “我与他同在耿老师门下读过书,他不发病的时候,性情还算温和,根本就不似外界传言的可怕。” 陈落生掠眸看向徐凤池:“那你怎么不和他来往了?” 徐凤池低声笑了,笑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像是刮起了一阵冷风。 “可他发病的时候,实在可怕,令人心生惧意,那样的人,死的好。” 第90章 再遇沈阶 “总而言之,沈八虽然不是传言的那般古怪,但他确实有怪病。” 陈落生拍了拍徐凤池的肩膀:“难为你小时候和他同在一个师门下了,换做我,我可受不了。” “耿老师是当时名声赫赫的大儒,我不过是看在耿老师的面子,勉强与沈八互称师兄弟而已。” 徐凤池不愿意再谈及沈八,换了话题。 “昨天刑部重新翻了血雁案,沈阶还亲自去大理寺调取了当年的案牍,此事可属实?” “这都是五年前的旧案了,案情早已了结,当时的主犯从犯也都伏法被诛,不知道沈阶犯了什么病,非要插手此案。” 陈落生的眸子一眯,化为两股冷冽的寒光。 “刚死了弟弟,他转头就找事,怎么死的不是他呢!” 几人都在酝酿着该如何组织语言,纷纷端起面前的茶杯。 热腾腾的水汽弥漫过他们的脸庞,像是一场大雾吞噬了他们。 良久,张回开口说道:“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让他查,反正什么都查不出来,咱们几个不用着急,当年的事,是太子派人去做的,太子高瞻远瞩,一定早就收拾好了首尾。” “话虽如此,可太子日理万机,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既然沈阶重查血雁案,咱们就多多留意些。” 徐凤池又说道:“沈阶是刑部的郎中,谁给他权限去大理寺翻阅案牍的,明天就上折子弹劾,叫他收敛收敛。” 一行人商议了两个多时辰,又一块用了午饭,这才各自散去。 陈落生还惦记着苏晚的病体,本来想把自己的一座院子送给苏晚,她不愿意收。 把她养在外面,单独配几个丫鬟婆子,这有点像养外室了。 陈落生于心不忍,可是寺院环境实在艰苦,思来想去,还是苏家那个小院最好,苏晚回去住,名正言顺。 他把陈福叫来,叫陈福想个招,不招摇过市的把苏琳给赶走。 陈福这个机灵鬼立即向主子献策。 当晚,苏琳的屋里头突然涌出来无数只黄鼠狼,把她吓的哇哇乱叫。 黄鼠狼接连两天的来闹,一到夜里,就听见黄鼠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这如何睡的安稳? 苏琳是不能吃一点苦头的,闹了两天就扛不住了,即刻要打包回陆府。 苏琳一走,黄鼠狼也不来闹了,事情着实有点诡异,可苏老太太没那闲心去管这事。 心腹赵嬷嬷把床头装银票的匣子拿出来整理,发现少了十来张银票,赶紧向老太太汇报。 “这几日晚小姐住在寺院,屋里头就只有琳小姐,这银票,怕是琳小姐拿走的吧?” “那不是拿,是偷!” 苏老太太一边往水里加蜂蜜,一边扯着嘴角冷笑:“那些假银票,本来是钓晚娘的,没想到晚娘没上勾,反而是琳琳先起了贪心。 都怪我,在她刚搬来的时候,就给她塞了五百两银票,没成想,这反而勾起了她的贪婪之心。” 赵嬷嬷担忧的说道:“要不要让老奴去给琳小姐知会一声,告诉她,拿走的那些银票是假的,万一她拿出去用,岂不是丢人?” “呵呵。”老太太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厌恶:“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丢人也是丢的陆家的人,就让她去花吧,最好是丢人现眼丢个大的。” “老太太别气。” 远香近臭是真理,从前琳小姐不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还念着祖孙之间的情,可自打琳小姐搬到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后,那骄纵的脾气真是让老太太看不顺眼。 她屋里的好东西,只要让苏琳看见了,就一定开口要走。 老太太心眼本来就小,被苏琳这一通操作给气个半死。 “从前在苏家,她养在她娘跟前,每日来给我请安,看着也很乖顺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琳小姐从前只要开口,老爷和夫人就一定想法子让她得偿所愿,”赵嬷嬷试探性的问:“老太太,琳小姐走了,那晚小姐?” 老太太点了点头:“把晚娘接回来住着吧,哎,我也是为她犯愁啊,一同被赐福的三个人,其他两个女郎,人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偏偏只有她,无人问津,我还要舔着一张老脸到处求人。 吴大娘子之前拍着胸脯,说的好好的,一定介绍几个世家公子,结果呢,现在见了我掉头就跑!” 赵嬷嬷安抚着老太太:“若论相貌,晚小姐那是没的说,现在无人来提亲,无非就是受家世所拖,苏家毕竟扎根在柳州,这寸土寸金的上京城,个个都是眼高手低的。 咱们不必非要比照着其他两个女郎的水平来,不妨把眼光放的更远些,之前吴大娘子不说有个姓郑的公子哥想挑个继室嚒。” “那个叫郑星华的?”老太太有点印象,“家世比陆家好,可他是个残废啊。” “若不是残废,人家未必瞧的上晚小姐。”赵嬷嬷察言观色小声说道。 老太太思量片刻:“先把晚娘接回来再说。陆家那摊子浑水,晚娘不掺和了,由着琳琳去作吧。” 老太太打发了人去白云寺接苏晚,暂时没接到人。 病体稍微康复了一些后,她就领着金桃残烟去打听耿乐宏的消息。 耿乐宏曾经是名声赫赫的大儒,十五年前,耿家在上京城也是显赫之家,只是他的嫡子牵涉到了赵王谋反一案,全族没入大狱。 耿家被抄斩,但耿乐宏是先帝爷钦点的状元爷,顾念着他在士林间的声望,且他没有参与赵王一事,对他网开一面,将他流放到广宁寒苦之地。 苏晚唏嘘不已:“耿老爷子若还活着,怕是都有六十七了,那么大年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 茶馆的老板笑嘻嘻的说道:“你去芝麻胡同找老李头,耿老爷子曾救过老李头,耿老爷子还在不在世,他是最清楚的。” 芝麻胡同的老李头靠卖香油为生。 老李头长的面相慈蔼,留着胡子,说话很斯文。 “小姐可是要买香油?” 饰演过无数角色的苏晚立即就窥探出一丝异样。 眼前的人,说话语气带着一丝表演的特质。 仿佛,他是另一个人,只是在演一个卖香油的老头。 苏晚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给我打五两香油,谢谢。” 无需转身,锋芒背刺的感觉让苏晚如临大敌。 穿着青色官袍头戴官帽的沈阶,显然是刚从衙门出来,他挥了挥宽大的袖子,眼神掠过苏晚等人,直直的望向卖油的老李头。 第91章 陌生人的糖不要乱吃 老李头脸上笑意不减:“大老爷也来这里买俺的香油,这可是俺的福气呀。” 说着转身去拿瓶装油。 沈阶呵呵笑道:“可担不起大老爷这一声称呼。” 老李头脚步半顿:“担的起担的起。” 本就佝偻的背似乎更加弯曲了。 给沈阶称好香油,老李头又问苏晚:“姑娘可想好要打多少香油了?” “来二两吧。”人都来了这里,空手而走,不太妥当。 等从他手上接过二两香油,沈阶已经走远了。 苏晚混迹名利场那么久,什么奸诈狡猾的老板无赖没见过,唯独沈阶这样的,不露声色,气势都压在内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爆发出来,这样的人,最是让人忌惮。 苏晚从不碰这样的人。 容易翻船。 出了香油铺,残烟小声问:“不是说来打探耿乐宏的消息吗,怎么小姐方才一个字都没问?” 两个丫鬟还没察觉出她与沈阶的机锋。 苏晚把香油瓶递给金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急在这一时,而且这老李头,他有点古怪。” “先走,容我想想。” 三人在芝麻胡同的小巷里朝前走着,金桃鼻子微微一嗅:“小姐,这里好香啊,”凑近一看,是卖芝麻酥的。 这条胡同之所以叫芝麻胡同,是因为整整一条街,都是靠芝麻为生。 密密麻麻的小贩,维系生计的方法就这几样:芝麻油,芝麻酥,芝麻汤圆,芝麻杆。 “贪吃鬼,这东西太甜,吃多了牙齿会疼。” 苏晚不叫金桃吃。 金桃瞪大了眼珠子:“人家当官的都不怕牙疼呢,瞧瞧,买了好多呢。” 金桃手一指,苏晚这才发现糖铺旁边站着的人,那是沈阶,他官袍的颜色和糖铺的招牌一个色,几乎融为了一体。 沈阶手里拎着两包糖酥,路过苏晚身边时,稍稍停下。 “这家糖铺是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味道正,品质纯,值得一买。” “是的吧,我闻着味道好香呢。”金桃眼睛一亮,主动搭话。 沈阶笑笑,“我可以给你拿两块尝尝,你要不要?” 金桃正要开口。 苏晚强行拽了金桃一下,冷言冷语道:“不需要,外人给的糖,不能乱吃。” 沈阶笑意如春,“我又不是坏人,你瞧我身上还穿着官服呢。” 他忽然俯身凑近苏晚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晚吓的连连后退,却又听他说道:“细细一看,我还认得小姐呢,前几日你去我弟弟灵堂前吊唁,正是在下招待的。” 似沈阶这样的美男子,有让女子见之难忘的本钱。 一旁的残烟其实早就认出来了,只是小姐一直没主动搭讪,她也就没敢开口。 “既是相熟之人,何必客气,这包糖就送给你了。” 沈阶强行把一包糖塞给金桃,施施然的离开。 苏晚指骨泛白,待沈阶走后,忽然将那包糖夺走,狠狠摔在地上。 芝麻酥糖散了一地。 金桃的眼眶顿时红了。 “跟了我这么久,你做事还是如此毛糙!叫你多跟残烟多学学,你就只顾着吃吃吃。” “残烟一早就认出了对方,可是她就懂得察言观色,我不开口,她就不开口,怎么人家一包糖就哄的你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泪珠砸落下来,金桃擦了把眼,哭的泣不成声:“小姐,我错了。” “错在哪?” “错在贪吃,错在眼瞎。”金桃举手发誓:“小姐,我保证改,你别不要我。” 苏晚咬碎了牙,去糖铺买了一包芝麻糖,塞到金桃手里,谆谆教诲:“陌生人的糖,不要吃!小心哪天被人给拐走了。” 又压低声音,叮嘱她:“以后见了刚才那位公子,躲远点。” 三人回了白云寺,看到等候许久的赵嬷嬷,朝金桃使个眼色,金桃就懂事的把油纸拆开,招呼赵嬷嬷吃芝麻糖。 赵嬷嬷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时常牙疼,金桃都知道,还故意把芝麻酥拿出来,摆在她跟前。 嗅着芝麻酥的香气,赵嬷嬷感觉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兀自转移注意力,把老太太的意思说了。 苏晚笑了笑:“我也想祖母了,每日不去祖母身边请安,我的心里总是不舒坦。” 残烟小声补充:“小姐天天在佛祖跟前给老太太祈福呢,心意一点没少。” 赵嬷嬷虽然不信,但是比起琳小姐,她现在反而觉得晚小姐是个可塑之才,起码晚小姐的人品没问题,不会贪图老太太的银票,不像琳小姐,竟然干出偷拿祖母银票的事。 “就是琳小姐在的时候,老太太心里也惦记着晚小姐你呢。” 赵嬷嬷颠倒黑白的说道:“因为老太太操劳你的亲事,琳小姐还就为了这事大发脾气,才特意提前打道回府。” 绝口不提闹黄鼠狼的事。 但这事又瞒不住,苏家小院养着几个奴婢和看门的大爷,稍微使点银子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苏晚回到苏家小院,头一件事,就是瞒着老太太,偷偷给那几个奴婢和看门大爷塞了银子。 没人嫌银子烫手,接了她的银子,就要替她做事,苏家小院里里外外发生的事,都瞒不住她的视线。 夜里金桃为她铺好床,苏晚沐浴完毕,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忽然,她灵机一动,终于叫她看破了老李头那层伪装的真面具了。 是的,即便他装的再像,他也不是个卖油翁,他是耿乐宏!原先的卖油翁代他去流放广宁了。 好家伙,这名大儒隐名瞒姓,竟然就在天子脚下苟活着。 那沈阶的突然现身,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苏晚乍然想起这人,突的就睡不着了。 那天在山庄偶遇的,到底是谁? 他还提醒了她一句话:见徐凤池的时候要绑红发带? 这到底是为什么? 翻来覆去也猜不透,隔天醒来,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声。 “啊,我的眼睛。”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眼睛下起了一层青色的淡痕。 对美丽容貌过于在乎的苏晚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沈阶!我诅咒你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诅咒完后悲哀的发现,古代人不吃方便面。 她又气的重新诅咒了两条新的。 金桃端着洗脸盆,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没像从前那样没大没小的上去打闹,而是静静在一边站了一会。 等小姐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声请小姐洗脸。 “干嘛一副怕挨打的样子。” 苏晚拿起帕子浸泡在清水里,对金桃说道:“昨天我骂你,那是你做错了事,你没有做错事,就不必怕我。” 把脸擦干净后,说道:“今天陪我再去一次芝麻胡同,给你买糖吃。” 金桃眼睛眨啊眨,苏晚指着她,大声说:“不许掉眼泪。” 金桃呜咽着点头,心里感叹:还是小姐对她最好了呜呜。 第92章 矜贵的世子爷 芝麻糊同练摊的人特多,都是小商贩。 苏晚和金桃在胡同口吃了一碗撒芝麻的豆腐脑。 苏晚吃的是咸口的,金桃吃的是甜口的。 金桃说:“豆腐脑还是要吃甜的,这才正宗。” 苏晚瞥她一眼:“甜豆腐脑是异类,咸豆腐脑才是最正宗的。” 主仆二人因为甜咸之争吵了几句嘴。 忽听背后传来一阵沧桑的笑声。 “我也觉得咸口的豆腐脑是正宗的。” 这声音? 扭头一看,竟然是她要找的老李头。 老李头一身芝麻油的香气,窝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一碗快要吃光的豆腐脑,正在斯文秀气的擦拭着嘴巴。 苏晚越看他就越觉得他不像个粗鄙的卖油翁。 借着这个话题,二人又聊起了其他美食,二人口味出奇的一致。 最后,老李头意犹未尽:“姑娘,你就是昨天来买我二两香油的人吧,我记得你,不说十里八村,就打着灯笼在满上京找,都找不出像你这般标致的美人。” “大爷谬赞了。” 苏晚夸了几句他的香油品质好,顺其自然的跟在老李头身后进了他的香油铺。 “这家豆腐脑用的麻油,也都是在我那里买的,我的芝麻油,用料最扎实,足量足称,从不坑蒙拐骗。” “小姐今日再来,是想再买点芝麻油吗?” 苏晚笑意盈盈的打量着他的小铺子,目光放在了铺子前的一块牌匾上。 牌匾龙飞 凤舞的写着“李家香油铺”,几个大字古朴苍劲,透着一股大家之气。 “大爷的香油是好,可是这招牌上的字,更好。” 老李头微微一笑:“花几个铜板,找穷酸秀才写的,不值一提。” 苏晚余光再一瞥,看见铺子的角落里有炭盆,炭盆里还有未烧尽的纸钱。 她此刻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些纸钱,是你祭奠故人的吧,让我猜一下,您祭奠的这位故人,是不是沈家的那位?” 老李头清亮的双眸蒙上一层阴霾:“姑娘若不是诚心买香油,可以自行离开了。” “我听说您与一位姓耿的大儒很熟悉,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事,他曾经做过鹿远侯府世子爷的私塾老师,此事可是真的?” 老李头一边转动磨盘斩碎芝麻,一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姓耿的大儒,你说的是耿乐宏吧,我认得他。 他没出事前,做过许多人的老师,教导过无数学子,当然,记忆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徐凤池,一个是沈八。 这两个人,都是极其聪慧的幼童,虽然年纪小,却老沉稳练,读书做事都一板一眼,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当然,聪慧的学童多了去,之所以能记住他们二人,是因为他们俩在耿乐宏眼里,都属于怪胎。” “徐凤池嗜杀,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狠劲,他立誓长大后取代父亲的地位,成为大梁的新一代战神,格外注重自己的骑猎水平。 耿乐宏不忍他这么一个好苗子误入歧途,时常教他多读些佛经,消磨身上的戾气,可他总是不听,小小的一个孩子,却把自己的父亲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停下磨盘,看向炭盆里还未焚烧干净的纸钱,他又叹息道:“沈八倒是可惜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胳膊上时常有针眼,不爱说话,他性格柔善可欺,身边只有一个嬷嬷待他还算真诚, 提起他的疯病,其实……” 苏晚却扬扬嘴角笑了:“您磨的香油确实香,再给我打二两吧。” 老李头的回忆被打断,他重又打了二两香油给苏晚,意味深长说道:“小本生意,还请姑娘以后多多关照。” 苏晚笑道:“李大爷磨了这么多年香油真是不容易,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平安是福,活着是福。” 老李头眯着眼睛笑了:“天子脚下,太平盛世,想要苟活下去,是很容易的。” 苏晚再笑:“您放心,我吃了您的香油,嘴巴一定闭的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朝外透露。” 老李头点头:“那欢迎姑娘以后再来。” 等苏晚几人离开后,老李头靠在磨盘上,对着空气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的疯病,并不是发疯咬人吸血,我最初发现他喜欢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后来问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那个人谁也看不到,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他告诉我,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他在沈家不受待见,丫鬟婆子们时常欺辱他,他自己胆小怯弱,有一回被丫鬟们作弄,头被丫鬟们闷在水盆里,差点溺死,从那之后,他就暗暗祈祷自己变得强大,自己保护自己,于是那个人便出现了。 欺辱他的丫鬟们,脖子被他咬出了一排压印,吓的她们之后见了他两腿就发软,他咬人吸血的名声就此传言出去。 导致大家看见他就绕道而行,欺负他的人是少了,可再也没有人愿意同他说话了。 他想让那个人消失,便拿针戳自己,他想杀死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他说自己不是怪物,真正的怪物是藏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后来自己儿子出事连累整个耿家,他被老李头顶替发配去广宁,自己改名换姓,苟活在芝麻糊同里,再也没有抛头露面过。 倘若他还是以前的耿乐宏,倘若他还是那个在士林中名声显赫的大儒,他一定会遍访名医,替沈八治好那个怪病。 后来,他蜗居在芝麻胡同,听左邻右舍谈论着自己的两个爱徒。 一个徐凤池,已经上阵杀过敌,显露其父的风范,少年时那毫不掩饰的杀戮就此克制隐忍下去。 耿乐宏知道,这个弟子能忍,会忍,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他提剑杀敌,为的只是越过自己的父亲。 早晚有一天,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一定能得偿所愿。 另一个沈八,他皈依了佛门,名声越来越盛,他积极行善,被信徒们尊称为小菩萨,他不再是那个怪物了,看来,他身体的那个怪物,已经被他用佛法压制住了。 他虽然走了,但在耿乐宏看来,沈八是云鹤西去,登了西方极乐之地了。 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人生短短数十载,能教导过两个这般的学子,是他的荣幸。 耿乐宏直起的腰杆,慢慢又弯曲了下去,继续推动着磨盘,磨着芝麻香油。 四方园的静室里,徐凤池放下一本经文,推动轮椅到了窗前。 仰头一望,星空密布,一轮弯月高悬,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的心难得平静了许多。 耿老师说的对,他确实要多看佛经,修心养性。 敲门声响起,四方园的暗卫悄悄进来。 “世子,长公主的头疼病又犯了,说要见您。” 徐凤池低声道:“快叫奴婢们进来为我更衣梳发。” 暗卫抬头怯怯的说道:“可是世子,您的脚伤还未好啊。” “无碍,我能忍。” 他说的忍,是指他可以忍受任何疼痛和煎熬,正常的走着去见长公主。 每次去见母亲,他都是那个矜贵的世子爷,连头发丝都不会乱一根。 他是母亲的骄傲,即便眼前是刀山火海,他也能微笑着越过去。 第93章 未曾尝过情爱 长公主是大梁现任皇帝的姐姐,两人一母同父,不论是血缘关系,还是平日里的姐弟情谊,在皇家都是难得一见的。 长公主落下头疼的毛病后,宫中御赐的各类珍贵药材数不胜数的往她跟前送。 自下嫁给鹿远侯徐文年后,长公主仅诞下一子,还因为月子没做好,缠绵病榻。 生子前,长公主是大梁英姿飒爽的女豪杰,生子后,就成了窝在床上的病猫。 徐凤池头戴束冠,身穿暗金色绣文的华袍,步履稳重的慢慢前行。 伤筋动骨之人,能做到忍受疼痛,装作正常之人行走,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可徐凤池不仅做到了,面上还云淡风轻。 “母亲。” 宽敞的绣床前,跪着一群婢女,两个宫中来的女官在为长公主摁揉太阳穴。 长公主面容秀美,一睁眼,那流溢着华彩的眼睛望向儿子。 徐凤池身后还跟着一群捧花的婢女们。 婢女们把香气扑鼻的花瓶放在房间的各处角落。 如此浓郁的花香下,长公主就没有办法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 他黑色的靴子里,鞋袜早就被血浸湿。 每走一步,如同踏着刀尖。 他走到母亲面前,走了七百零六步,步步泣血。 “世子爷。宫中的桂太医已经来为长公主施了针灸之法。” 负责在长公主跟前伺候的雨女官细细的向徐凤池汇报着长公主的近况。 “近来母亲头疼的毛病连犯了三次,次次都要劳烦桂太医,你去账房支些银钱,代我去宫中谢谢桂太医。” 雨女官半跪在地上,说道:“长公主是想念老侯爷和世子爷了。” “嗯。”徐凤池挥挥手,屋里乌泱泱的婢女们,这才轻手轻脚的逐次退出去。 “母亲,父亲来信了。” 徐凤池到榻前,握住母亲的手。 长公主的后背靠着一个软枕,半坐着,笑意盈盈的望向徐凤池。 “信上都说什么了,你像往常那样念出来给我听听。” 徐凤池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 展开。 轻声念了出来。 信上先是表达对长公主的思念之情,后又详细说了自己在军中做了何事,又言明自己没有受伤,信的最后,传达出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上京与公主相聚的思念之苦。 徐凤池的声音又缓又慢,像是耳语。 长公主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听,听到最后,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我口述,你为文年再回一封信。” 回信的内容几乎相同,都是互相倾诉衷肠。 书信来往,一来一回,瞧着很是缠绵。 徐凤池代完笔后,长公主还亲自拿去瞧了几眼,评价道:“今日凤池的字有些歪斜,是心不静吗?” 徐凤池隐在袖口里的手攥的紧紧的,额头也流着轻微的薄汗。 脚痛的让他头昏脑胀。 “是朝中有些烦心事。” “朝中的事,自有皇上和太子去处理,你别操太多的心,我听雨女官说,你不仅插手户部工部的事,甚至还要把手伸到刑部去,凤池,你是半个皇家人,手中权势已经足够让你享用了,可别把手伸的太长。” “我自有分寸,母亲不必为我担心。” 陪着她说了一会话,忽然徐凤池低头咬住了唇。 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剧烈的疼痛由麻木,突然演变成一股惊天的波浪席卷了他。 他闷哼了一声。 长公主握住了他的手:“凤池,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把喉咙间的痛吟压了下去。 徐凤池说道:“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等着要去处理,母亲,你先歇着,我过后再来看你。” “雨女官。”徐凤池转身朝外,喊来了雨女官。 雨女官一抬头便看到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心里电火石光,瞬间明白了。 她摆着得体的笑容,走到长公主身边:“世子爷有急事要处理,长公主就别拉着世子爷说话了,下次有的是时间。 奴婢先把帐帘给您放下来,您躺在帐帘里,奴婢再叫来几个琴师,给您弹奏一曲。” “隔帐听曲,长公主还可以隔着帐帘根据琴音,推测琴师的性别和长相,多有乐趣的一件雅事。” “雨女官这个主意深得我意,你去办吧。” 雨女官快手快脚的放下帐帘。 徐凤池强忍着涩疼,起身,缓慢走出去。 点点血迹,像罗星密布,落在地面上。 到外面后,他身形不稳,被两名奴才扶住了。 雨女官叫两个婢女进去,把地上的血迹快速擦干净。 随后又叫另两名婢女进去撒香粉。 一番遮掩,总算瞒天过海。 徐凤池鞋袜已经被血浸透了,脱下的时候还撕掉了一块皮。 “世子爷,脚伤未愈之前,你只能坐在轮椅里,不可再强撑着行走。” 柳御医一番检查,谆谆教诲。 “劳烦柳御医多多费心了。” 施药粉,缝针止血后,又包裹了重重的棉布。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徐凤池从袖口里抽出那张父亲写给长公主的信。 摊开再看,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胡言乱语,那是他烦闷之时,随意写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书信。 然后又取出母亲写给父亲的信。 两封信都是密密麻麻,一个是胡编乱造,一个是字短情长。 可惜了母亲的一片痴情之心。 徐凤池把两封信揉成一团,丢在火堆里,看着它们被火舌吞进,焚烧成一片灰烬。 假的永远不能成真。 父亲徐文年娶母亲长公主,心不诚,情不真。 上京城流传他们是神仙眷侣,亦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的流言。 父亲心里早已有其他女人,他在西北大营,日日夜夜搂抱着的女人,才是他真心所爱。 他和母亲,并不是父亲想要的妻子和儿子。 徐凤池记的很清楚,七岁那年,他咳嗽不止,母亲去宫中赴宴,他拖着病体去寻找父亲,想在他面前撒撒娇,却发现父亲左手抱着另一个女人,右手抱着另一个儿子。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和母亲顷刻间,就沦为了笑话。 他甚至疑心母亲的病,都是父亲故意为之,最终,他也发现了证据。 从一个老嬷嬷嘴里套出了当年的真相:父亲不止想要谋害母亲,甚至还想谋害掉尚在腹中的他。 长公主和长公主所生的儿子,都不是徐文年想要的。 既然不想要他们,为何还要主动开口迎娶母亲? 上京城关于母亲与父亲如何恩爱的流言越传越盛,甚至男女结亲,贺庆词里都以长公主和鹿远侯为榜样。 徐凤池每每听了这样的称赞,只觉得荒诞。 世间情爱,皆是泡沫云烟,都是假的。 他从不动心,亦从不招惹女人。 柳州破庙那一夜,是假的吧……那一夜,她跌跌撞撞的入了他的怀抱,他感受到满怀的温香软玉,还有她清甜可人的香气,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他当真占有了她吗? 他没尝过情爱,不懂得男人占有女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去占有一个女人,当他体会到真正的占有是什么感觉,他就能回忆起,那一夜,他究竟有没有夺去了那人的清白之身。 第94章 宅斗小目标暂时达成了 “晚小姐,老太太买了些点心果子,请你过去吃。” 一大清早,苏晚刚梳完头发,赵嬷嬷就领着一个小丫鬟过来请她去祖母屋里。 赵嬷嬷还刻意打量了她一番,说道:“老太太之前不是送了晚小姐几套头面首饰嚒,怎么不见小姐戴上?” 苏晚摸了摸光溜溜的发髻,笑笑着道:“我在寺院抄了几卷佛经,心态平缓了许多,对首饰一类的不甚在意了。” 赵嬷嬷说道:“这样也好,显得格外素雅。” 迎着她打探的目光,苏晚问她:“祖母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嬷嬷眼神有些飘忽:“没别的事,就是想请你去吃点心的。” “好,我已经收拾好了,这就去。” 苏晚理了理裙摆,跟在赵嬷嬷身后去了祖母屋里。 一进去就看到祖母的一张笑脸,旁边还坐着一位脸型圆圆的夫人。 老太太一笔带过:“晚娘,来见过吴大娘子。” 吴大娘子很有兴趣盯着苏晚瞧来瞧去,问了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多大了。 老太太说道:“我这个孙女平日里随我,都信佛,你看她穿的也朴素,不喜欢金银那些身外之物,年岁呢,虽说是比刚及笄的小姑娘大了两岁,但那是受病拖累的。” 吴大娘子放下茶杯,眉头一拧:“小娘子还得了重病?” 老太太连忙解释:“不是什么重病,就是腹部总是吃坏东西,容易闹肚子,已经找大夫给瞧好了,你看她血气多足啊,小脸白中透粉。” 苏晚安静的坐在一边,拿着面前的点心,一点点的吃。 老太太盘算着要把她嫁出去,这位吴大娘字是来给她相亲的,怎么,陈落生的话没传到吴大娘子耳中,竟还敢有人上门给她拉亲保媒? 她一点都不慌,老太太就是诚心卖掉她,也要看陈落生答不答应。 眼下,她人坐在对面,任由吴大娘子打量,心里却在盘算着耿乐宏的话。 徐凤池想要越过父亲,甚至以超越父亲为人生目标。 从幼年起,到现在,一步步的,努力向这个目标前进,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父亲太过优秀,还是另有原因? 徐凤池是那么清傲冷淡的人,幼年时竟然嗜杀。 苏晚不怕他嗜杀,其父是大梁战神,或许他骨子里就流淌着父亲嗜杀的血液,他将来要继承衣钵,成为新一代的鹿远侯。 以战功谋取爵位的,手上沾点血,爵位反而会越坐越稳。 又回想起初次在雪微居门前遇到徐凤池,他就是一身戎装,他总喜欢进山狩猎。 下次再遇他,是不是可以把地点定在狩猎场? 她正计划着如何接近徐凤池,却听见对面的吴大娘子发出一声大笑。 “老太太你就放心吧,我瞧着晚丫头哪哪都好,俗话都说,一家好女百家来求,她这副模样,还愁找不到好的嚒,只是……” 老太太就怕人说只是两个字,赶忙叫苏晚拿着点心回自己屋里吃,等她一走,拉着吴大娘字的手就说道:“你可要给我个实话,晚娘的亲事能不能成?” 吴大娘子倒也没骗苏老太太:“是这么回事,有人发话不让媒婆给你家晚丫头说媒。” 苏老太太好奇:“我们苏家又不曾得罪过谁,谁会惦记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还特意发话?” 吴大娘子摇头:“我心里也没数,并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话,老太太你也知道,原先几个媒婆对你家晚丫头多上心,后来都没信了,只有我,我觉得与你投缘,也觉得你家晚丫头是个好姑娘,这才顶着压力,来给你家做媒。” “那位郑少爷,人家住在东三胡同,那么大一栋院子,只他一个少爷住,听闻他家祖上也是河东的名门望族,传到他这一代,三代单传,没其他兄弟姐妹,父亲早早病故,母亲在河东老家。” 苏老太太眉头一皱:“他家境怎么听起来有点……” 吴大娘子摆手:“老太太,人家就是人口简单,家世可一点都不差,各衙门当差的人都能说上话,你家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管着一栋大院子和上百个奴仆。 另外郑家还有几处庄子,酒楼也有一家,根本就不愁吃穿。 一旦她嫁过去,你们苏家要是有事求人,直接找郑少爷,别的人都不用求。” 苏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些:“那就拜托大娘子了,多多费心,等事成了,我有大红包发给你。” “丑话可说前头,那郑少爷有一条腿是废的。” 老太太点头:“我心里有数。” 吴大娘子笑盈盈的走了。 苏晚望着她远去的水桶腰,朝金桃招手。 “你买你买一包果子送给嘉玉,再装作无意间把我要高嫁的消息透露给嘉玉院子里的彩珠。” 彩珠和苏琳的陪嫁丫鬟秀莲要好,知道了这个八卦肯定会透给秀莲听。 秀莲知道了后,赶忙去苏琳跟前卖好,把苏晚要嫁的那户人家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真没想到晚小姐这般有出息了,要嫁的人家就连嘉玉小姐都攀不上。 这之后在社交场合遇上了,夫人还得主动向晚小姐问好呢。” 这话狠狠戳了苏琳的虚荣心,当即破防。 秀莲又说道:“怎么夫人才从小院搬过来,那里就不闹黄鼠狼了呢。” 苏琳想起了这茬:“对啊,那两天黄鼠狼出现的也太诡异了,仿佛是故意针对我似的。” 她雷厉风行的去找了祖母质问。 一问祖母为何要赶她走。 二问祖母为何豁出去给苏晚说高门。 三问祖母会给苏晚预备多少嫁妆。 老太太本就气她偷拿自己的假银票,还没找她算账呢,被苏琳当面质问,气的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一次又一次,再亲的感情也要被折腾出问题了。 苏晚装作听到了吵闹声才赶过来的样子,扶住站不稳的祖母。 “祖母,我已经给弟弟写了信,你偏袒苏晚,要把东西全留给她做嫁妆,弟弟知道了心里也难过。” 苏琳有些得意:“阿晃毕竟是我亲弟弟,向着我。你后院存放的那二十多抬东西别想着全部留给苏晚。” 苏老太太瞪着眼珠子:“你自己没用,扶不上墙,如今还把你阿弟牵扯上了,你的眼睛是只有我那二十多抬箱子吗?? 好好好!赵嬷嬷,你去衙门喊人来。” 今天她就要把那明面上的东西都正式存在苏晚名下! 苏晚这个庶女,性格柔善,她可以随意拿捏,放到她那里也就省了苏琳天天惦记着这些。 再次看向苏琳,越看越头疼,不争气的嫡女,本来东西都是她的,她偏偏作死。 苏晃是苏家的希望,老太太指望他读书读出点门道,苏琳作死把他扯了进来,老太太这才被彻底惹毛。 第95章 琼枝那孩子只有我能哄好 苏家老太太一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刺探苏晚的品性。 其实苏晚何尝不是如此呢。 自穿越而来的那一刻,她也在测试老太太的品性。 她在现代社会受过教育,本身也不是个没有底线的恶人。 她向来恩怨分明。 别人若是对她好,她会报恩,别人若是对她坏,她会报仇。 苏老太太对她的种种行为,已经不能用坏来形容了。 几乎是每一次,都拿刀子戳她的心。 就算是个泥捏的人,心也要被老太太伤坏了。 吴大娘子来为她说亲,她甚至都不用去打听,就能推测出那郑公子一定是患有难言之隐的人,而且也许以重益。 老太太把她当成了货物,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将她买卖。 她何必还要把这个老妖婆当成自己的祖母。 之前的隐忍,之前的伪装,也只是为了老妖婆的钱而已。 但是只要那二十多抬嫁妆箱子还不够,她知道老妖婆还有别的私产。 等着吧,先把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划拉到自己名下,之后的,再筹谋。 反正她善于演戏,那就继续演呗。 衙门派了个账房先生来,老太太这一招,叫立红契。 红契有官府盖章,公信力高。 还有一种契约叫白契,私底下自己交易转移货物,不经过官府,这种容易产生纠纷。 不过立红契是要给衙门交税钱的。 老太太宁肯交税钱,也要立红契,就是因为她对苏琳的品性心知肚明。 不把事情办的十分稳妥,苏琳就能找到别的法子继续惦记这些东西。 望着一箱箱被打开的箱子,随着账房先生的登记。 苏琳的眼眶渐渐红了。 特别是老太太原先私藏的几套首饰。 流光溢彩,大气且精致,那些首饰安安静静的躺在箱子里,看起来可比之前祖母送给她的五箱金器值钱多了。 更别提自己还发现那五箱金器还是假的,这一对比,心里更加难受。 “祖母,我就知道你是偏心的。” “你若是不偏心,又怎么会把这个没有娘的野种抱到你房里去养。” “你嫌弃陆家门第不高,所以才故意借机让苏晚退了这门婚事由我替上。” “我不让你来上京,你非要来,原来就是为了给苏晚谋一门好亲事啊。” “现在你替苏晚争取到了高门大户,又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红契转给苏晚,你当初送给我的嫁妆,都没有立红契。” 苏老太太面色阴冷:“琳琳,祖母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当初嫁来陆家,是你求到我跟前的,你嫁到陆家后两年无子,也是我想方设法替你谋划的,是你不听我的话,一步步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空有嫡女的名分,嫡女谋生的那些手段,你是一个都没学会,等你在陆家吃了苦头,你就明白我的用苦良心了。” 衙门的账房已经登记好了,登记在册的所有东西,全部移到苏晚的名下。 契约也交给了苏晚一份,就算是契约丢失了,衙门有备存的两份可以供查阅使用,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来偷契约。 苏晚拿到了契约,乖巧的站到老太太跟前。 面色忐忑紧张,像个孩子似的束手无措。 一看就是没见过大钱的小门户之女,就是苏琳看不上的这种做派,反而让老太太越发的放心。 从前自己也给过晚娘很多东西,每一次晚娘都要如数还回来,这丫头,没有大主意,什么都听自己这个做祖母的。 这样一个小丫头,老太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东西就等于是暂时存放在苏晚那儿了,只要想要,随时可以要回来。 老太太只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苏琳:我的东西,你就别再想法子惦记了! 等衙门的人拿了备存的契约回去存档。 另一些不相干的丫鬟婆子们也退下了,苏琳这才祭出了大招。 “祖母好生糊涂啊,别觉得为她留存了嫁妆,她就能攀上高枝了。 她在柳州破庙已经失了身,肚子里还曾有过孽种,那孽种虽然被她用藏红花打掉了,可她的身子,只要稍稍一验,就知道她是个被人玩过的。” 老太太板起了脸:“话不能乱说,凡事要讲证据,你一张嘴就想污蔑晚娘的清白?” “是不是污蔑,大家都明白,既然祖母如此偏袒,那就别怪我这张嘴胡乱开口了。” 苏琳转身就走,老太太在背后呵斥住她:“苏琳!晚娘是你妹妹,你若是污蔑她的名声,就等于是往自己脸上泼脏水,也会让你的夫家无地自容,我劝你仔细掂量着。” “走着瞧!” 苏琳若是有脑子想到这一层,就不会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了。 她去找吴大娘子,一五一十的把当年自己如何顶替苏晚嫁给陆归舟的事情说清楚了。 还对吴大娘子说道:“你是专业说媒的,总不能把一个二手货说给正儿八经的高门大院吧。” 吴大娘子捏着帕子,看着很气:“我会和男方说清楚这事。” 可等送走了苏琳后,她转身换了行头,低调的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隔着一层竹帘听她汇报。 “按您的吩咐,我亲自去苏家,给苏晚保了一门亲事。 现在苏晚的姐姐忽然上门,说了一件比较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恐怕这门亲事会生变啊。” “苏琳对你说了什么,你就添油加醋的传扬出去,最好是将苏晚如何失身的那一段传的再细致些。” “您这意思是?这门亲事毁了便毁了?” 竹帘后传出一道声音:“你去办吧,其他的不用管。” 从始至终,他也没想过让苏晚嫁给郑星华。 郑星华不过是他抛出去的饵,引得鱼儿上钩而已。 竹帘后的沈阶放下茶杯,慢慢升腾的热气弥漫了他半张脸:“小狐狸,我给你铺了一条好路,就看你如何走了。” 他想到了苏晚捡小石块砸佛像的那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比起柳州破庙的那一夜,他更喜欢现在的苏晚。 她真有意思,准确来说,自从她喝了藏红花打胎后,她整个人就变了。 当然,最令人吃惊的是,两年前她竟然没有打胎,反而是把那一胎生了下来。 虽然她心思缜密,怀孕到产女后,事情都瞒的死死的,但她的两个丫鬟乔装打扮轮番去镇上买保胎药,买各种补品,这些蛛丝马迹,若是有心之人,逐个排查,不难推测出她那时的处境。 他替她做了遮掩,否则上回陈落生去查她,就能把那些事给查出点猫腻来。 竹帘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七公子,琼枝那孩子醒了后就一直哭闹,哄半天了也不消停。” 沈阶起身,掀开竹帘,身影消失在长廊里:“我去哄哄她,这孩子,只有我才能哄好她。” 第96章 祖母啊,你终于给我撑腰了! 各方人马都散了,苏晚才拿着手里的契约交给老太太。 苏老太太收下契约,拉着苏晚的手说道:“两年前祖母把你送到乡下去的时候,就许诺过,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现在,祖母终于给你找到了,昨天人家吴大娘子亲自过来掌眼,对你十分满意。” “红契上的东西,是我给你预备的嫁妆,以后你嫁到了婆家去,这些嫁妆就是你的底气,你别像苏琳一样,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 没有娘家,你孤身一人,在婆家是会受人欺负的。” “还有苏琳旧事重提,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清者自清。” 苏晚局促不安:“可是祖母,我两年前确实……” “两年前你只是生病了。”老太太眼神一凛,打断了苏晚的话。 “只要你以后事事都听祖母的,祖母可以帮你翻盘。” “我不听祖母的还能听谁的呢,从小到大,只有祖母待我好,人心肉长,我心里是有数的。” “你若是能一直如此温顺,将来等你嫁到郑家,生了孩子,地位稳固了,祖母还有别的要送给你。” 威逼过后便是利诱。 苏老太太小声说道:“我活了六十四年,娘家从前也是小有资产,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私产,足够你三辈子受用了。 我另外还有两个庄子,二十亩好田。 以及如今住的这个小院子,也都是在我名下。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可我是庶女,比不过姐姐嫡女的身份尊贵。” “哎,庶女嫡女都是苏家的女儿,在我看来,并无分别,你嫡姐苏琳不听我的话,若她继续一意孤行,祖母就让你看看她的下场。” 说这话的时候,老妖婆眼里闪过一抹锋芒。 她整颗心,都系在苏家,为了苏家的利益,为了苏家的未来,谁都可以牺牲,包括嫡女。 现在苏琳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没法给苏家带来什么利益,反而还惹的婆家嫌弃,不如趁此机会,把苏琳给废了。 当然,如果苏琳不去到处散播晚娘的谣言,苏老太太也不会把事情做绝,现在,就等着苏琳自己的选择了。 过了两天,经过吴大娘子的渲染,一件小事,像是石头砸到了水里,掀起了水花。 上京城在流传着江南第一美人破庙失身,身怀六甲藏身于乡下的故事。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说。 苏家小院里,苏晚坐在梳妆镜前,金桃给她梳头发,残烟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了。 苏晚看向镜中的如花娇颜:“真是要多谢谢她们的嘴,竟然还给我安了一个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 金桃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提醒道:“小姐还有闲心开玩笑呢,大小姐这样到处说,把你名声搞臭了怎么办。” “不是有祖母嚒,苏琳这一通胡言乱语,丢的不止是我的脸,还有柳州苏家的颜面,都给丢光了。 祖母最看重苏家的面子,一定不会饶了苏琳。” “就怕这事传到陈三公子他们耳中,当年在乡下的时候,我们就连去镇子上买药都是乔装打扮的,做事隐秘,琼枝小姐的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残烟分析道:“就怕陈三公子气急之下,强行对小姐行夫妻之事。” 苏晚补充:“别忘记了,还有条叫张回的疯狗虎视眈眈呢。所以我要尽快催促祖母替我解决这件危机。” 伸手叫金桃退到一边,苏晚把头发拨乱。 “女人天生就要会三样拿手好戏,一哭二闹三上吊,学会了这三板斧,可是能终生受用的。” 不一会儿,苏家小院就闹的鸡飞狗跳。 苏晚悬了根白绫要上吊,被金桃残烟及时发现,老太太急匆匆赶来,吓的拍着胸口说道:“我这个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年纪轻轻的干嘛想不开。 谣言始终都是谣言,假的就是假的,晚娘你快放心,祖母早就有法子替你澄清了。” 说完朝赵嬷嬷使了眼色。 赵嬷嬷把哭的梨花带雨的苏晚扶起来,劝解道:“晚小姐,一则流言而已,这只是些许小事,以后你掌了家,做了主母,就知道,内宅里头隐私的事多了去,害人的法子也多了去,因为一点小事就吓的要死要活,这是没出息。 等会老太太去报官,晚小姐也跟过去,小姐要多学学老太太,看老太太是怎么应付的,以后学会了一招半招,将来就能拢住郑家的内宅了。” 苏晚瞪着眼睛,不解的看向老太太:“祖母,你因何事要去报官?” “我丢了五箱金器,疑心是苏琳偷盗。” “啊,可是那五箱金器不是祖母送给嫡姐的嫁妆吗?” “嫁妆?呵呵,是不是嫁妆,叫她拿嫁妆单子比对一下就知道了。”老太太笑的阴森陌然。 没有利用价值的孙女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狗儿尚且知道讨她欢心,陪她取乐。 不中用的孙女只会从她这里要这个那个,凭白惹她厌烦,现在甚至还直接损害了柳州苏家的名誉。 苏琳!你可别怪祖母心狠。 苏老太太是真狠心,狠起来全然不顾及血缘亲情,苏琳也是没料到自己的祖母堂而皇之的把她告上庭。 前次清点嫁妆时发现金器是黄铜,一气之下便把这五箱金器从嫁妆单子里撤掉了。 突如其来的被告,自己的祖母口口声声说那五箱金器是她偷的,还让她拿嫁妆单子来比对。 单子上没有的东西不能算嫁妆。 只要祖母咬死是她偷盗,她根本拿不出证据。 这让苏琳如何反驳。 老太太义正言辞:“苏琳偷盗财物并不是一次两次,此前她就从我这里偷盗过银票。” 苏琳否认:“子虚乌有。” 老太太得逞的笑了:“偷盗的银票还在你身上吧,请大老爷派人来查,那银票不是真的,无法兑现,每一张后面,我都涂了一个小黑点,先前就疑心是你偷盗金器,苦于没有证据,直到你再次出手偷盗银票,我才确认小偷就是你。” 衙门派了个女官搜查,当真查出了假银票印证了老太太的说辞,当即又派捕快去陆府搜,是搜出了五箱金器,且里面的东西和老太太说的一样。 不要觉得老太太就打算这么绕过了苏琳,她还打算把假金器的事扣在她头上,并叫她用嫁妆来赔! 当即哭道:“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这些确实是老身丢的东西,只是这些金器的分量不对劲啊。” 第97章 撩男秘诀,传授给你 黄铜与金子相似。 只是金子分量重,黄铜分量轻。 当庭查验一番后,果然,五箱金器确认是黄铜。 苏老太太哎呦一声,悲愤的痛哭过去:“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当初丢了五箱金器后,猜到是我这个孙女偷盗的,我为了她的名誉,忍气吞声不敢言语。 谁能想到,含辛茹苦养大的孙女是个白眼狼,三番五次的偷盗,还把脏水泼到妹妹头上。” “什么柳州破庙,什么失身有孕,那都是污蔑。” “一个惯偷,人品低劣的人,说出来的话,大家能信吗!” 苏老太太又哭又闹,为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把苏琳这个谣言散播者踩到泥地里,这样她造成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老身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来告官,一个是我嫡亲的孙女,一个是我养大的庶女,两个都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哪个都不舍得伤害。 青天大老爷,琳琳她也是年幼无知,这案子,我不告了……” 围观者甚多,这个消息,会很快传扬出去,盖住苏晚的那则流言。 姐妹抢夫,嫡女嫉妒庶女,嫡女偷盗祖母财物……这哪一件拿出去都是重量级的八卦,那些内宅妇人,最喜欢议论这种事了。 今天在庭上发生的事,传播的越广,就越有利于澄清苏晚的那则谣言。 此刻的苏老太太在苏晚心里,妥妥的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这一波操作,直接把她人设拉满。 上京城的人大概都知道她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了。 若论相貌,她虽有自信,却不敢自满,第一美人这个称呼她自己都不敢想,不知苏琳当初是如何散播谣言的,怎么传着传着,她无端的就得了这么一个虚名。 可别小瞧这么一个虚名。 它无形中带来的好处,前世作为女明星的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名气的传播,也是她以后嫁入高门的资本之一。 苏琳被老太太摆了这么一道龙门阵,死里逃生,老太太虽然撤了案子,但是庭上却宣判她需要赔偿五箱金器的损失。 她不得已只能用嫁妆贴补。 还连夜写信回柳州,向爹娘诉苦告状。 可她爆出苏晚的谣言,影响了苏父的官职升迁。 苏父在柳州经营多年,辛苦营造的官名,被自己女儿毁了,升迁名额被他人抢去,心里自有一股子火气,气的要与她断离父女关系。 柳州苏家,这一家子都是各怀心思的贪婪之辈,心聚不到一块去,否则哪有苏晚挑拨是非的机会。 苏晚就是知道他们自私且贪婪,所以根本就不怕苏琳爆出她所谓的丑事来。 她被毁了清白之身,还曾经有孕的事,对古代大家闺秀来说,确实是个灭顶之灾,可在她眼里,这算什么丑闻。 苏家经营好几代,好不容易从农户跃升到官家,最最注重名声和面子,家里那些丑事一桩桩一件件。 苏晃曾打死过好几个通房丫鬟,苏父收了好几个商户送来的扬州瘦马,苏夫人喜好听戏,一掷千金的给唱花旦的戏子打赏过许多银钱。 这些,都是丑闻,他们既然能遮掩这些丑闻,就会帮着遮掩她的,否则光家风不正的骂名,就足够让苏父的官职朝不保夕。 毕竟苏家根基浅薄,官场上的是是非非,有太多的桎梏,丑闻最好烂在自家锅里,别把味道散出去。 何况,她清白没了,谁有证据? 难不成,苏晚脱了衣服叫别人一一查验? 她把自己的身材养的玲珑有致,也看不出她是生过孩子的人,反倒会被别人误以为她天生丽质。 反观苏琳,她的苦日子以后要没有尽头了。 娘家得罪死了,婆家还有个周氏。 周氏连儿媳妇嫁妆都贪,这种人,怎么会喜欢现在名声极差的苏琳呢,还会怪她把自己声誉带坏了。 不出意外,周氏还是想要休掉苏琳。 从衙门回去后,苏晚连忙提笔写信给姐夫陆归舟。 信中把近来的事,都详细的说了,但她不是求姐夫休妻的,而是利用姐夫对她残存的感情,要他立誓不得休妻。 姐姐费尽心思抢来的亲事,哪能让她这般容易脱身。 苏琳还年轻,还没孩子,若是被休了,走的远远的,也许还能凭借着残留的姿色另嫁他人开启新人生。 毕竟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是很慢的,像苏琳的名声,最多也就辐射到上京城和柳州城,大梁地域辽阔,她蛰伏两年,甚至都不需要改头换面就能重启人生。 苏晚的心没那么善,她可不会让苏琳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抢了这门亲事,这一辈子就要和陆家锁死!” 陆归舟并不是恶人,对于结发妻子,他心里是抱有一丝感情的。 新婚时,也曾立过誓言,要白头偕老,对苏晚爱意最盛的时候,也没想过休妻,最多只是想娶苏晚为平妻。 因而苏晚推断这封信姐夫收到后,一定会做出不休妻的承诺。 “残烟你记住,姐夫的回信收到后,你第一时间查看,若是信里承诺了不会休妻,你立刻想法子把信送给秀莲。” “秀莲是苏琳的陪嫁丫鬟,相貌身段都是上佳,也有野心,你叫她拿着那封信在苏琳面前卖个好,有信在手,苏琳在刘嬷嬷的协助下,就能和周氏掰掰手腕子,就让她继续在陆家折腾下去吧,等日后陆归舟一个个的纳妾生子,就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自己就会觉得生不如死了。” 残烟默默点头,把小姐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和前几天一样,端来一桶热水让小姐泡脚。 小姐不仅喜欢运动,天气变冷后还喜欢泡脚养生,说是泡脚可以改善手脚冰凉的毛病。 “天冷的时候,女人手脚冰凉,可以让男人一时的怜惜,但你若是身上暖烘烘的,就可以让男人主动亲近你,时刻想拉着你的小手。 天冷了,做降温的冰块,天热了,做升温的暖手炉,这样才能不露声色的勾着男人想你。” 苏晚笑盈盈的看着残烟:“这可是我独门的撩男秘诀,传授给你,你可要好好的学着。” 残烟羞红了脸:“我学这些做什么,我又不要嫁人。” “要嫁!当然要嫁!”苏晚瞪大了眼睛,这里可是古代,现代社会的话,女人还能靠自己的独立拍拍胸口梗着脖子说不嫁人,古代女子哪有这个资本。 “你和金桃都是要嫁的,”苏晚开导她:“不要太过害臊,遇到了喜欢的合适的,其实女人也可以主动出击,你懂了嚒?” 残烟垂着头,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魁梧的身影,那是陈落生的马夫陈年。 陈年个头高高的,身体壮壮的,总是一脸憨笑,每次见了她,都喜欢送她糖吃。 小姐叮嘱过不许吃陌生人的糖,可陈年不算陌生人吧。 等小姐睡了后,残烟端着水盆,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待着脸上的红霞消去,这才回屋和金桃一块睡下。 次日,金桃风风火火的掀开帘子,看到正在洗脸的残烟,笑道:“我在前面的路口看到了陈三公子的马车,一定是陈三公子想见我们小姐了,走,咱们替小姐扎头发去。” 金桃先走,残烟跟后,她脚步迟疑了一下,拉出抽屉,在头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绒花。 第98章 陈落生你怎么这么坏 苏晚一袭带绒边的浅绿色披风衬的她雪肤乌发,娇颜灼灼。 过了秋后,天就要入冬了。 北边的冬天,风尤其大,干冷的风吹在人身上,若是穿的像南边一样,会不停的打喷嚏。 她走到马车边时,车帘被撩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手,径直朝她伸来。 苏晚笑盈盈的抬起一只玉手。 宽厚的掌心握住了纤细的嫩手。 出乎意料的有些温热。 落座后,陈落生有些吃惊:“你穿的倒是厚实,手一点也不凉,不像其他的姑娘,她们贪凉,寒冬腊月里穿的很少,手脚都是冰冷的。” 苏晚嗔他:“看来你没少握其他姑娘的手。” 陈落生笑笑着,伸手又去拂她的头发。 外面风大,头发被吹散,披在肩头,他用指缝全部顺直了。 “你这个小醋精,我什么时候握过其他女子的手了,哪只眼睛看到的?” 乌溜溜的眼珠子像盛夏里沾了水珠的葡萄,净澈纯亮的望着他。 “我梦见的,我梦见你怀里搂着别的姑娘,在马上驰骋狂奔。” 陈落生弯腰大笑,笑声勾着诱惑:“你是不是想我了,晚上做梦竟然还能梦到我,是我的错,忙起来总是没个头绪,要不要我以后,每天都抽出时间来陪你?” 马车已经在缓缓的行驶着。 经过一段路时,有些颠簸,陈落生揽住她,直接将她搂进怀中,贴近他雄岸炙热的胸膛里,鼻腔内满满的充斥着他的气味。 今日他有些急促,手指顺着苏晚的衣领钻入。 苏晚伸手抵住他。 最终他的手停在她胸口的位置,掌心紧紧贴住,像是握住她的心跳。 苏晚的那颗心,小鹿乱撞一样。 扑通扑通。 那是紧张期待刺激的心跳声。 陈落生对她有些强烈的掠夺之意。 苏晚嗅到了。 她这般柔弱,乖乖任他抚弄,像困在陈落生掌心的小鸟一样。 其实她不是他的笼中鸟。 她心里很清楚。 她只是故意藏起了自己的羽翼。 只要翅膀在,她随时有起飞逃跑的机会。 过了片刻,陈落生开了口:“你祖母和嫡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当年苏家与陆家结亲的真相都传的人尽皆知。” “没想到你的嫡姐嫉妒心那么强,为了搞臭你的名声,不惜牺牲整个苏家的清誉也要编造谣言陷害你。” 苏晚声音轻轻小小的:“嫡姐总是这样的,她说我出身不好,就该用她不要的东西,之前那次在雪微居丢的金手镯,就是她不要的旧物,说是送给我,但是每天都派人来检查镯子在不在,所以那次镯子弄丢了,我好紧张。” 陈落生瞬间想起了丢镯子的那件事,回想起苏晚还撒谎说姐姐对自己很好,越发觉得她乖顺的过了头。 “你也是傻,任由她这么欺负!” “怎么也不知道向我说,难道我会袖手旁观你被欺负吗?” 之前那些女人对他投怀送抱,都是对他有所求的。 唯独苏晚,她对自己唯一的一次开口,就是姐夫陆归舟要纳她为妾那一件事。 “家丑不可外扬,我总不能对着你说嫡姐的坏话吧,你会怎么想我呢。” “可你嫡姐诋毁你在柳州的破庙被人破了清白身。”陈落生情绪激动起来,当他亲耳听见这则传闻时,气的摔了两副碗筷。 他的晚晚在他面前是那样的青涩单纯,眼睛里没有一丝尘埃,娇羞怯弱的像不堪被凉风吹拂的水莲花,又怎会早早的失去了贞洁!这绝不可能! 尽管他自己不信,可奈何那些流言蜚语的细节传的太逼真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都听了进去。 “晚晚。”陈落生忽然扳起她柔软的后脑勺,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 “两年前,你确实去过柳州的灵山寺,还曾在里面歇息了一晚,没错吧?” 苏晚早料到陈落生会来质问她,双眼顿时蒙上一层雾气。 “是的,灵山寺也没有传言的那般破旧,只是有一些院墙年久失修倒塌了,当地人戏称一句破庙。 可是那里的菩萨还是蛮灵的,那几日祖母身体不舒服,我和嫡姐一起去的灵山寺祈福,我喝了嫡姐送来的一碗水,自此腹部生痛,浑身起疹子。 因疑心那些疹子是麻风病,可能会传染,这些把我从柳州弄到乡下去静养,与陆家二郎的婚事便就作罢了。” “我好好的在乡下调养两年,病好以后,祖母就把我接回去了,然后就被送来了上京,可能嫡姐是怕我抢姐夫,对我敌意更胜从前,她出言污蔑我在灵山寺失身,不止是辱我清白,也是亵渎神佛之名。” “灵山寺是佛门重地,我一个好好的清白闺秀,又怎会在那里遭人抢夺。” 说到这里,苏晚掩面自泣:“嫡姐那般说我,我心里倒不是那么难受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是有人信了这则荒唐的流言蜚语。” 她泪眼婆娑的抬眸,静静的望着陈落生的眼睛。 他的瞳孔被她侵占了,他的眼睛只有她。 “陈落生,你信嫡姐的话吗?” “当然不信,你嫡姐偷盗祖母财物,人品低劣,那种人说出来的话怎能叫人信服。” “那你心里,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疑心?” 迎着她逼人的视线,陈落生眨了眨眼,唇角绷紧:“没有,不曾有过疑心。” 谎言,是爱情里必不可少的一味调料。 苏晚知道他在撒谎,并不感觉愤怒,只觉得欣慰。 他肯撒谎,说明他还在乎。 他当然在乎,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品尝到的情爱其实不多。 从前的女人,带给他的,只有情与欲的满足,她带给他的,是全新的另一种享受。 她是陈落生从粱尘手里抢来的战利品。 这个战利品的年轻美貌,足够让其他男人艳羡。 她不仅满足了陈落生的情感缺失,也满足了他的虚荣。 其他男人对她投来的每一道偷窥视线,都在滋生着陈落生的虚荣心,甚至张回那次发疯掳她,陈落生都明白,张回是见色起意。 苏晚红着眼睛扑进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抱紧了他的腰身,声音破碎:“其实,我梦见的是你把我绑到佛像下,剥去了外遮之物,一点点的探查,你不信我,我在梦里哭的眼睛都哄了……” 陈落生的五根手指没入她的乌发里,抚弄着她的头皮:“这个梦境很有趣,听的我浑身发热,咱们不妨试试?” 苏晚一口咬住他的喉结:“你敢!” 第99章 凤池你听说了嚒 陈落生闷笑:“我怎么不敢?雪微居里就有一间小佛堂,我今儿就要把你……” 马车骤然停下,两人一时没稳住身形,差点被甩出去。 苏晚的细腰被陈落生的大掌锁住,她惊呼了一声:“吓死了。” “陈年!” 陈落生的眼神染上一丝凌厉:“你怎么赶车的?” 陈年略显呆笨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徐世子的马车突然从侧面的一条胡同横穿了过来,就停在咱们前面。” 车帘被撩开,陈落生半个脑袋钻出了马车,而对面的徐凤池也撩开了车帘,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遇上。 “凤池,你不在家养伤,怎么来雪微居了?” “整日在家无所事事,心中郁闷,出来散散心,听闻你找了寒江他们下棋,我来凑凑热闹。” 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进陈落生的马车,含笑问他:“没有搅了你的好事吧?” 陈落生放下车帘:“那就同去雪微居吧。” 马车并行错开,一同去往雪微居。 入冬后,雪微居在枯树上挂满了红纱灯笼,迎风摆动,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特别是夜间,灯光打在红纱上,更加梦幻。 苏晚下了马车,错过陈落生递过来的手,推开他,一路小跑进去。 跑到几盏灯笼下,装作好奇的四处欣赏着红纱灯笼。 “这些灯笼做的真别致,上面的红纱被风一吹,就像鲜花的花瓣绽开了。” “你喜欢这种灯笼?”陈落生从后面追上来,身体贴着她的后背:“我叫奴才们提几盏红纱灯笼装扮一下小佛堂,今夜就歇在小佛堂吧,你别回去了,嗯?” 这一声嗯,让苏晚头皮发麻。 她不能让陈落生占据自己的身体,她非处子之身,一旦被碰,陈落生知晓了真相,不知道会迎来几级火山爆发的怒火。 她怯怯的不敢回话,陈落生以为她害羞了。 手掌扣在她柔软的腰间,轻笑:“别羞,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陈落生能感受到掌心下的柳腰一寸寸的变软,最后几乎是瘫在他怀里。 “做的出那样荒诞的梦境来,一旦付诸行动,你又害怕了,胆小鬼。” 他用手指缠绕住她额前散落的发丝,他格外喜欢这个动作,苏晚仰头望着他,晨光熹微中,他颀长笔直的身躯与身后迎风摆动的红纱灯笼融为一体。 狂放,不羁。 他身上,有苏晚喜欢的特质。 一颗心,随着他开始左右摆动。 面对一个英俊年轻,富有权势地位的二代公子哥,若说自己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苏晚的动心,早就开始了。 从陈落生对她偶尔散发的迷恋和柔情开始。 从她用自己的美色接近陈落生开始。 所谓色诱,其实是对等的。 猎物和猎人之间的关系,随时可以扭转,你在诱惑别人,殊不知,别人也在诱惑你。 苏晚头一次恨自己重生的时间晚了,若能早早重生三个月,也不至于在柳州的灵山寺丢掉了贞洁。 如果她是处子,她现在就可以投入到陈落生的怀抱里。 她有办法和陈落生纠缠一生。 只是太迟了。 陈落生喜欢的是纯真懵懂无知娇弱的她。 他喜欢她的青涩,他喜欢她的初贞。 他喜欢另一个与她截然相反的苏晚。 陈落生又逼近一步:“你不愿意吗?” 梁尘已经与周玉然定下了婚期,姐夫陆归舟也被远调去了西北。 苏晚很清楚,自己在陈落生眼中,已经是个落网的猎物。 猎物得手后,他当然想要剥皮抽骨的吃掉。 吃,是不可能让他吃的。 苏晚喉头涌来一股酸涩的同时,又庆幸陈落生还算是个君子。 起码他对自己有怜惜之情,自己的那点小手段在他身上有用。 祖母替她找的那门亲事,正好可以做挡箭牌,先答应下来,今夜给他来场苦肉计。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佛堂是念经颂佛的地方,我们两个人要一起跪着拜佛吗?” 苏晚给他装傻充愣,惹的陈落生大笑不止。 心道,她果然纯洁无瑕,“到了夜里你就懂了。” 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声笑骂。 “你们两个好意思打情骂俏,没看到凤池一个人在冷风里坐了许久嚒。” 张回阴沉沉的面容不知何时现身于他们身后。 苏晚抬眸看向雪微居门口。 只见徐凤池坐在轮椅里,俊美的眉眼在晨光中闪烁。 他清瘦了许多,嘴唇弯弯,似乎是在笑。 苏晚望着他的脚,怔愣片刻,这才轻轻趴在陈落生耳旁说道:“他的脚伤的很严重吗?” 不会变成残疾大佬吧? 陈落生说道:“将养两个月就无碍了。” 继而脚步前移,走到轮椅旁,作势要帮忙推轮椅。 张回背着他们,冲苏晚挑眉一笑。 苏晚随手把额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装没看见,指尖轻轻拂过红纱。 徐凤池微微眯眼,他清亮的眉目间,是苏晚那张艳若春花的脸。 他神情淡然,点点头:“陈三,我行动不便,倒是要麻烦你照料了。” 陈落生笑笑:“你我之间,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推着轮椅朝里走,越过苏晚身边时,陈落生喊她:“晚晚,跟上我。” 苏晚迈动脚步,与陈落生并行,并且,随意把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笑意盎然:“我帮你一起推吧。” “世子,您的脚是如何伤到的?” 进了房间后,在旁人都忙着的时候,苏晚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问完,脸瞬间一红,“我只是有点好奇。” 苏晚的声音被刻意压制,轻飘飘的,却又甜丝丝的,这让徐凤池想到了一种食物。 柚子。 她声音甜软的像红心蜜柚。 陈落生他们不是在忙着点菜,就是在忙着摆棋盘,没人关注他们。 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私密交谈,却又不突兀。 徐凤池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那儿方才被苏晚碰过,他的手刚放上去,就像过电一样,皮麻骨酥。 他眼中浮现出苏晚站在红纱灯笼下噙着笑的那一幕。 妖艳生姿。 她是一朵食人花。 现在这朵花正在盛开,要把他吞噬掉了。 就在这时,张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凤池,你窝在家里养伤,还不知道上京城议论纷纷的八卦吧。” 他看了一眼苏晚,笑的一脸邪气:“江南第一美人破庙与神秘人秽乱且有孕一事……” 第100章 陈三他是真饿了 陈落生在点餐,想着苏晚是江南人,想点一些江淮菜,冷不丁的听到张回又要搞事,气的拿厚厚的菜单砸到了张回的脑袋上。 “凤池脚伤未愈,需要清修,你少拿一些市井流言来污染人家的耳朵。” 张回笑笑:“他是脚伤,又不是心伤,搞什么清修嚒。” 他一抬头便看到苏晚面沉如水,寒星如目的瞪着他。 心里被瞪的通体舒坦极了。 是呀,凭什么她眼里只有陈落生和徐凤池,为什么就不能有他呢。 徐凤池被吊起了胃口,追问:“什么流言?” 苏晚沉着脸,再次瞪向张回。 张回吊儿郎当的糊弄过去:“没什么,都是瞎传的。” 不动声色走到徐凤池身边,朝苏晚使了一个无声的眼色。 苏晚不怕徐凤池听见那些流言蜚语,只是当下这个场合被张回当成谈资来说,实在有点糟蹋她的尊严。 当事人就在这里呢,张回到底是一点眼力劲没有,还是纯粹就是故意的呢。 不管哪样,都让苏晚不爽。 陈落生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二人坐在一块。 “我给你点了几样南边的菜,还特意点了一锅养生粥,你多吃点,吃饱了手脚才不会冰凉。” 他们二人甜甜蜜蜜的凑在一起说话,惹的张回眼红。 张回嗤了一声:“我看陈三是真饿了,其他女人通通不要,一心只想着苏晚,饿了这么久,难怪今晚等不及要在小佛堂吃了她。” 徐凤池的眼珠子略微转了转:“小佛堂?” 张回继续笑:“是呀,陈三叫人把小佛堂收拾的像婚房,这是打算要把苏晚给拆腹入肚吃干抹净啊。” 徐凤池感觉自己的脚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有点后悔来雪微居了。 一席饭后,几人开始下棋。 苏晚与他们几人轮流对弈,胜多败少。 与徐凤池对弈也是不落下风,战的有来有回。 徐凤池不在状态,强撑着与她搏杀。 苏晚望着面前的残局,托着腮,认真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其他几人也都屏息凝神,关注着他们要如何把这残局打完。 前世苏晚学下棋,最开始心术是不正的。 她那时有了点名气,但咖位不高,恰逢一个享誉国际的大导要开新戏,她拼了命的想要争取那部电影的女二或是女三的角色。 为了讨好那位大导,这才去学的下棋。 虽然后来,大导还是没给她角色,但是自此之后,她本人却体会到了下棋的乐趣。 下棋之乐,就在于斗。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她认真思考的样子,一寸寸,一点点的铺满徐凤池的眼睛。 都说棋如人生,她下棋时有着一种狠辣果断的做派,可见她的本性应该不似表面这般柔弱。 忽然,对面的女郎兵行险着,启用了一枚小卒。 她喜欢冒险,这正中徐凤池的下怀。 徐凤池正要吃掉这颗小卒,却看见陈落生的手忽然搭在苏晚肩上,姿态亲昵的附在她耳边道:“你太冒进了,这回你要输了。” 苏晚水雾一样的双眸含着笑,声音甜甜的:“输了也没关系,反正输了算你的。” 徐凤池脑子一炸,手中的棋子偏移了位置,引得张回惊呼。 “凤池,你这一棋走错了!” 可惜落子无悔,苏晚乘胜追击,最后侥幸赢了他。 张回冲徐凤池发火,比自己输了还要委屈:“我怀疑你故意放水!” 徐凤池只觉得自己耳根隐隐发痒。 垂眸不愿直视对面笑颜如花的女郎。 “让我来会会她。” 张回替下了徐凤池,和苏晚继续厮杀。 张回下棋作风雷厉风行,不走寻常路。 苏晚也有心让他,几局下来,张回胜多输少,他手里捏着一枚黑色棋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晚:“你不会是给我放水了吧?” 苏晚恭维他:“张公子的棋艺有些不同寻常,我摸不准你的棋路。” 张回的话意味深长:“那当然了,我的路数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你看透的,我的这双眼睛,那是太上老君炉子里练出来的,向来都是我看别人准。” 苏晚冷笑,夸你两句还顺杆子爬了,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呢。 “咱们接着玩马吊,上次打马吊闹的不开心,这次我不会在乱说话了,大家难得凑在一起,就图个开心。” 张回的脚,在桌底下忽然朝苏晚的鞋尖碰了碰。 这条疯狗,真是逮上了谁就死咬着不放了。 苏晚抬起靴子,狠狠踩了他一脚,张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蒋遥山看他一眼:“怎么了?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说出来让我们大伙也乐一乐。” 张回锋利的眸子却掩下了笑意,再次伸出脚,轻轻碰了碰苏晚的鞋尖,语气难得柔和:“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某人光着膀子被夫人绑上马车的乐子了。” 蒋遥山一愣,随后脸色铁青:“你指桑骂槐呢!” 周寒江趴在徐凤池耳边说道:“大前天遥山跟春老板正玩着,他夫人带着三个健壮的嬷嬷破门而入,直接把他从春老板榻上揪出来……” 蒋遥山指着周寒江:“胡说八道!我跟春老板早断了。” 周寒江捂嘴偷笑:“是我说错了,听说你又看上了春老板的师兄,跟人家那个……” 蒋遥山气的脸通红:“哪有的事,都是旁人污蔑我,”随后拍拍桌子:“不说打马吊嚒,怎么聊起八卦了,再说了最近上京城的八卦重心可不是我。” 为了面子,蒋遥山祸水东引,指了指斜对面的苏晚:“喏,这位江南第一美人闹出来的动静可比我那点破事大多了。” 张回正要出言制止,却听见徐凤池饶有兴致的开口:“遥山,你展开细说。” 亏蒋遥山还算有良心,在说之前,特意给苏晚打了个补丁:“不过事情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但都是假的,都是她嫡姐作怪故意散播的谣言。” 反正事情总会传到徐凤池耳中,苏晚淡定的摆弄着面前的青皮梨。 任由蒋遥山说下去,他应该比张回靠谱点,最起码不会添油加醋,意有所指。 只是苏晚越听眉头拧的越紧,这个该死的蒋遥山是个戏曲爱好者,聊起八卦就像唱曲,种种细节,说的头头是道细致入微。 她余光一扫众人反应。 陈落生唇角紧绷,脸上闪过怒意。 张回眼神闪烁,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徐凤池脸色如常,只是叫了一个奴才帮他把轮椅推到窗前,他胳膊枕在敞开的窗框上,刺眼的白光笼罩着他。 苏晚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态。 第101章 是的,他们可能有个孩子 蒋遥山说的绘声绘色。 经由他这张嘴说出来的东西,非常具象化。 徐凤池眼睛眨动间,仿佛看见一个薄汗轻衣透瓷肤,杨柳细腰盼美目的美人朝他奔来。 那美人的脸起先是模糊的,挨他越近,面部轮廓越发清晰,到最后,与苏晚的脸重合在一起。 酥腰瓷肌的触感一瞬间真实起来。 蒋遥山还在那边描绘着细节,苏晚却听的面红耳赤,陈落生起身怒喝他。 “好像你亲眼在现场看到了一样,怎么搂抱如何亲嘴的细节,你都说的一清二楚,满嘴胡言乱语!” 蒋遥山怕他急,连忙解释:“我之前也说了,这些都是谣言,是假的。” 说完对着徐凤池重复一遍:“这是苏晚嫡姐嫉妒她,特意陷害她,造谣出来的,灵山寺好歹也是佛门之地,怎么可能会让男女在那里地方行那样的污秽之事。” 徐凤池强撑着嗯了一声:“寺院行乌云巫山云雨一事说完了,那有孕的流言是怎么一回事?” 苏晚臊的脸发烧,面皮滚烫。 “我不曾与人行过那等乌云之事,又怎么会有孕,不过是染了病,被嫡姐添油加醋陷害罢了。”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张回开口说道:“那则谣言是真是假,陈落生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今夜小佛堂一试,什么都明白了。” 苏晚就等着张回的这个台阶,眼泪顿时啪嗒的落下,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陈落生只能无奈追上。 在陈三跟前,苏晚向来是一朵脆弱的小白花,受了委屈,哭的梨花带雨。 “你想在小佛堂对我做什么?” “难道你要扒了我的衣服,来查我的清白吗?” “你竟然不信我?” “那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多好的机会,又被张回那张臭嘴给毁了。 陈落生快气死了。 眼瞅着姿色绝艳的美人在跟前,他偏偏吃不到,心里急的猫抓一样。 “好晚晚,我哪里不信你了,不过是想着水到渠成,与你再亲密些。” 苏晚板起了脸,泪痕还挂在眼角:“你是想要娶我吗?” 娶妻一事,陈落生其实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家中长辈的意思。 长辈们毫无意外地希望他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 若是他强行把苏晚娶进了门,以他的性子也可以做到,只是晚晚过门后,如何与婆母妯娌间相处呢? 他不愿意让这份难得的感情,在争吵里被消磨殆尽。 “我想娶你。” “只是暂时还不行,你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等到他掌了权,可以与父母叫板了,就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直接自立门户,单独出来。 他和梁尘很像,都想要等自己站稳,再兑现诺言。 可人心易变,苏晚见识过太多的凉薄之人了。 她不能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交到男人手里。 她说过,自己的幸福和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夺。 她不是个弱者,她不需要男人们的施舍。 她看似软弱可欺,只能做一朵依附于男人的娇花,实际上,她更像一棵树,根须扎根在泥土里,沐浴风雨,屹立不倒。 “我怕是等不了太久,祖母为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姓郑。” “嫡姐之所以气急败坏编造我的谣言,就是想毁掉这门亲事。” “听吴大娘子说,郑公子家里很有权势。” 陈落生狠狠扣住她的腰,怒道:“吴大娘子是哪个,她好大的狗胆,其他媒人接到了我的通知,都不敢为你说亲,偏只有她还敢为你说亲。” “祖母这次可是来真的。”苏晚看着他,淡淡一笑:“嫁妆都转移到我名下了。” 乌溜溜的眼睛里涌着散不去的哀伤,轻飘飘的说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得主,想来你也是如此,成亲的事牵涉两个家族,不是你我点头愿意就能实现的。” “我自己娶妻,当然自己说了算。”陈落生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吼道:“那姓郑的叫什么?” “郑星华。” 陈落生叫来雪微居的刘老板,让他去打听谁是郑星华。 刘老板可是上京城的百事通,手下养着一群帮闲,郑星华的信息不出半个时辰就打探好了。 “他爹曾是江西布政史,封疆大吏,难怪如此嚣张,只是他爹犯了事,被革职查办,赋闲在家,他一个落毛的凤凰,还做什么美梦呢。” 陈落生问苏晚:“还有,郑星华一条腿是残废,自小就拄拐或是坐轮椅,这事你知道吗?” 祖母对她真的好狠。 为了苏家利益,把她“卖”给了一个真残废。 苏晚不用装,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震惊和委屈。 “我不知道,只听那吴大娘子说衙门各处都有人卖郑公子的面子,他来头很大。” “呵呵。”陈落生挽起了袖口,将苏晚搂入怀里,揉了揉她的乌发,和颜悦色的说道:“媒婆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一个字都不能信,你祖母估计也被蒙在了鼓里不知情。” 顿了下,又说道:“这人你不用担心,他还不够格娶你。” 苏晚默默不语,良久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乖。”陈落生搂住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还生我的气吗?” 苏晚摇头。 过了一小会,她又怯弱的望着陈落生:“今天晚上还歇在小佛堂吗?你如果要查验我的清白,我可以让你查。” 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让陈落生窝火。 他一再解释:“我从来没有疑心过你的清白,小佛堂的事,你快点忘了,别再提它。” 贞洁危险,暂时又被她化解了。 苏晚眉眼间俱是温柔的娇羞:“可是男女情事迟早也是要做的,你我之间还没有个定数,我,我不妨把清白交给你,以后就算嫁了旁人,也不会留有遗憾。” 她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果决让陈落生越发心疼她。 “别犯傻!清白贞洁是女人最宝贵的嫁妆,你绝不能轻易就交出去自己的贞洁。” 这一刻,陈落生下了决心:“你和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等我娶了你,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我们再行夫妻之实。” 苏晚侧过脸,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努力平复激荡的心跳,缓缓睁开眼睛后,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鼻尖。 “陈落生,谢谢你对我的尊重。” 陈落生伸出一条胳膊,锁她入怀,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想要抚摸她柔软的乌发,但就在快要触碰到她的发丝时,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感觉自己沉溺在了一片海水里,再往前一步,他会溺死其中。 透过完全打开的窗户,可以轻易看到花园里他们二人相拥的画面。 张回站在徐凤池身后,冷冷笑道:“陈三真是个傻子,又被她给骗过去了,今夜的小佛堂白准备了。” 他收回视线,递给徐凤池一瓣橘子:“咱们要不要打个赌,苏晚那女的,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陈三,否则她早顺水推舟的从了他。 我赌苏晚和陈三迟早一拍两散。” 徐凤池看着手里的橘子,黄澄澄的,散发着一股酸甜的气味,就如同他目睹苏晚被陈三抱在怀里的溢出来的感觉。 他没有理会张回的话,自顾自的问道:“张回,你一共拥有过多少女人,和她们睡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102章 怎敌她千娇百媚 徐凤池不近女色,在这方面,说他懵懂无知不是阴阳怪气,他的确什么都不知情。 张回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了,突然对女人来了兴致?” 这一次徐凤池没有义正言辞的批判张回出格的言语,反而是沉默的点点头。 张回瞪大了眼睛:“你来真的?” 这可是奇谭啊。 徐凤池主动要女人?这惊讶程度可比陈三为苏晚守身如玉强烈的多。 “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顺其自然,该产生欲望的时候,身体机能会告诉自己。” 徐凤池坦坦荡荡,顶着张回困惑质疑的眼神说道:“雪微居不就有许多女人吗,你帮我找一个。” “这种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帮你找,当然是你自己挑了,一定要挑个合自己心意的,干净的,等着,我去找刘老板,叫他尽快安排。 便宜你了!小佛堂装扮好了,陈三用不上,我本想着自己去小佛堂享乐,现在你既然来了兴致,那就把小佛堂让出来给你。” 张回乐不可支的走了,剩下徐凤池一人倚窗眺望。 花园里,陈落生拉着苏晚的手慢慢朝这边走来。 看来,方才一番哄弄,二人已经和好如初了。 徐凤池推着轮椅缓缓后退。 心口像被人拿着棍子戳动,沉甸甸的,郁闷的窒息。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也曾勾过那个杨柳软腰,只要一闭眼,依稀间能看到,她柔弱无骨的扑进怀里,潮红的脸蛋,迷离的眼睛,他干净的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在那间神圣的佛寺里,做了不神圣的脏事。 那一晚的回忆,渐渐从空白填补成具象化。 蒋遥山说的那些细节,与他脑海中那些虚幻的假象慢慢重合,最后虚假变成真实。 他这才颓然的意识到,那一夜原来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仿佛回忆起自己的指尖是如何在苏晚的瓷肌上流连忘返的。 他曾狠狠的将她扣在怀里。 那淡淡的香味,鼻息萦绕。 二人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只是回忆越真切,他就越困惑。 当夜的回忆,他自己中了毒,神识不清,记不清是正常的事,怎么苏晚也忘记了吗? 这又怎么可能呢! 难道真如张回所说,苏晚此人野心甚大,是只狡猾的狐狸? 女子失贞事大,或许那夜她也是情非得已。 应当是那个嫡姐惹出来的祸事。 她为了以后再顺利嫁人,只好将此事隐瞒下来。 如果自己的推测合理,那苏晚有孕一事也许并非空穴来风,她去乡下养病的两年,当真只是养病? 突然,徐凤池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狠狠打在自己的腿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来。 他疑心苏晚在乡下两年养病是假,实则是养胎。 那就意味着,她可能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一旦有了这样的疑心,再看苏晚,徐凤池就品出了味。 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在他眼里成了罪证,无辜的小鹿眼睛成了伪装。 门被撞响。 陈落生携着苏晚走了进来。 这场局本是陈落生组局的,他没道理一个字都不留直接离开。 径直走到徐凤池身边,环顾一圈,问:“怎么没看到张回?” 徐凤池握成拳头的手骤然松开,额头青筋跳跃着,他侧过头,遮掩自己的失态。 “他有事去找刘老板了。” “好,那我就跟你们几个提前知会一声,晚晚被风吹着了,染了一点小风寒,我陪她去看大夫,暂时没法同你们继续玩下去了。 你们几个在这里尽兴的玩,帐记在我的头上。” 蒋遥山手里拿着一块绿豆糕,一口吞了大半个,含糊不清的说道:“不会是因为我的话惹了人家不痛快吧,哎呀,我都提前说好了,那都是我听来的流言,是假的,满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嫡姐嫉妒她,那些都是恶意编造。” 陈落生眼神冷如刀:“谣言我也听说了,但可没你说的那般详细,你天天沉浸在戏子窝里,别被同化了。” 蒋遥山连忙挺直腰杆:“我真的有好些日子没去听戏了,你们就别再调侃我了。” 陈落生嘱咐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婚三年多,迄今还没留个孩子,你把听戏的劲使在嫂子身上,嫂子肚子大了,自然没有闲工夫管你那些破事。” 蒋遥山尴尬的拱手:“言之有理,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狗改不了天性,蒋遥山的天性是改变不了的,苏晚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凤池,你留在这里继续玩,我们先走了。” 陈落生又和徐凤池打了一声招呼。 苏晚迟疑片刻,也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捡起了轮椅旁的一块帕子。 双手奉上,嫣然一笑:“徐世子,你的手帕掉在地上了。” 她的笑,她的声音,是水里的月,天上的云。 能看见,能听见,却触碰不到。 徐凤池缓缓抬手,刻意避过她的手,接过了帕子。 可就在他的手碰到帕子时,苏晚眉眼弯弯,又勾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声音甜滋滋的,像软烂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满嘴的甜水。 苏晚的手往后缩了缩,把帕子抖抖,自作自然的抖去灰尘,又折成方块状,一手握住徐凤池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帕子塞到了他手心里。 并贴心的将他的手心合拢上。 她的手是温热的,一点都不凉,反倒是徐凤池的手,一片冰凉。 苏晚最懂如何抓住机会了。 趁机又用掌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覆上了他的额头,错愕的转身对陈落生说道:“哎呀,徐世子的额头渗了一层的冷汗,手也是冰凉的,可能是病了。” 动作迅即,测完温度,手便快速抽离。 避嫌似的,闪身躲到陈落生的身后。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当事人徐凤池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是方才苏晚的触碰,丝丝入扣,侵入他的心肺,再也忘不掉那份真实的触感了。 陈落生俯身查看了一番他的神色,立刻叫其他几人去找大夫。 雪微居常驻着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倒不用舍近求远。 大夫诊了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徐凤池是被风吹凉了,患了轻微的寒症。 “不打紧吧?” 毕竟是陈落生组的局,万一徐凤池有个好歹,陈落生心里过意不去。 “我没事,你们先走吧。” 徐凤池的眼睛直直的与苏晚的碰上。 “这不是还有一位病人嚒,别耽搁了她的病情。” 苏晚落落大方的望着他,仿佛刚才那一系列触碰,只是自然的反应,并不是她故意为之。 “落生,世子有大夫照料应当无碍,我们走吧。” 她怯怯的抓着陈落生的衣袖,跟在他身后出了雪微居。 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一番冒险的行为,差点翻车,还好她反应够快。 希望以后再多些与徐凤池接触的机会。 第103章 守身如玉徐凤池 有苏晚在场,徐凤池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像深处在一片惊涛骇浪的海面上,一不留神,就会被随时扑出来的浪花吞噬。 目送他们远去后,这才对暗卫说道:“先前让你们派人去柳州调查她的信息,什么有用的都没查出来,这次再派几个得力的人去,逐次排查她当年的行踪,尤其是乡下那两年。”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你现在就去办。” 暗卫迟疑了一下:“可是世子身边就只有奴才一个随行暗卫,奴才现在走了,世子的安危谁来防护?” “还有张回寒江他们,我人在雪微居,能遇到什么危险?速去。” 暗卫前脚才走,张回后脚就来了。 “半道遇上陈三,说了两句话,耽搁了点时间。” 张回以一种双手展开的姿势坐在了长条软椅里,双腿蹬在前面的案几上。 惬意的说道:“不好奇陈三和我说了什么嚒?” 见徐凤池神情淡淡,自顾自说下去:“我在山庄养了一群从西域买来的马奴,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他问我要一些马奴,说是要教训一个人,叫郑星华的。” 徐凤池这才搭腔:“可是山西布政史家的郑星华?郑大人牵扯到了贪污案,被革职查办了,我听说郑家现在低调的很,怎么郑星华还敢招惹他?” 张回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郑星华托了一个叫吴大娘子的媒婆说亲,要娶苏晚。” 徐凤池冷眉一拧:“难怪陈三要找打手揍他。” 确实该揍。 张回又说:“关键那郑星华还是个残废,瘸了一条腿。” 徐凤池眉头青筋跃跃欲跳:“你养的马奴会揍人吗?告诉陈三,叫他去五城兵马司找曹副指挥使,曹指挥曾在我父亲麾下当过兵,能力出众,喊他找几个人去揍。” 张回咧嘴一笑:“凤池为兄弟两肋插刀,义薄云天啊。” 叫来一个自家奴才,领了一份推荐信送给陈三。 几个人凑在一起又玩了几把,等到天色稍黑,雪微居点了灯。 成片的红纱灯笼如梦似幻,美的脱俗。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若苏晚还在,她的倩影不知道会蛊惑多少人的心神。 微黄昏暗的灯光打在徐凤池脸上,盖住了他一脸的向往之色,张回推着轮椅,把他推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布置精细,除去神坛上供奉的菩萨神像,正中间一张巨床尤为醒目。 床纱也是大红色的,房门两侧还挂着两盏红灯笼。 张回感叹:“陈三那人真是坏,硬是把庄严神圣的佛堂改造成了洞房花烛的新房,他也不怕触犯神佛,降下天雷惩罚他这个好色之徒!” 徐凤池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若上天真要降下天雷,第一个挨天打雷劈的就是你张回。 “好在苏晚有手段,把陈三拿捏的死死的,就是吊着他的胃口让他吃不到。” 张回满意的巡逻一番:“我挺喜欢这里的,回去后在自己家里也这么弄一间。” 烛影摇动,徐凤池的唇角忽然溢出一声笑:“你要是喜欢,这里就让给你。” “那不行,这是你第一次开荤,一定要选个格外庄严神圣的地方。” 张回笑笑:“我不和你抢,凤池,你终于开窍了,作为你的朋友,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但是有一句话我要提前劝你。” “色,是佛门七重罪之一,这玩意要适度,一旦过度就是伤身伤心。” 徐凤池看向他:“你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劝诫我的?” “是。”张回难得认真一次:“任何事情一旦玩过了度,就会心生厌倦,就像我,有时候真的很烦欢场中的一些风月之事,我现在反而很羡慕陈三,他的心,被一个女人给收拢住了。 我时常在想,有没有一个女人,帮我拢住我的心呢,我也想浪子回头。” 徐凤池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浪子回头靠的是自己的毅力,不是女人的手段,张回,你多虑了,我不会在风月场中沉沦的。” 张回拍拍他的肩:“好了,我废话说完了,不耽误你的良宵一夜了。” 拍拍手,喊一声刘老板。 雪微居的刘老板弓着背,点头哈腰的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摇曳生姿的美人。 美人们各有千姿,分成两排,足有十六个人。 “全都是干净的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随世子爷的喜好。” 张回和刘老板打了个眼色,纷纷识趣的退下。 十六个美人身着轻纱,在寒风中楚楚冻人,摆出自己最优美的姿态来吸引世子爷的注意。 徐凤池的眼睛一个个的扫过去。 最终指到了一个姑娘。 这个幸运儿叫星娘,是扬州瘦马出身,一身柳条腰纤瘦的一骑绝尘,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糯可人的。 透过她,依稀能看到几分苏晚的影子。 只是苏晚没她这般妖娆。 其他的姑娘们只能悻悻而去。 星娘忐忑不安的走近了一步,蹲在轮椅前,扬起小脸看他。 徐凤池温柔的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扬州瘦马是琴棋书画都要会的,自然也读过书,羞涩的垂眸道:“奴家叫星娘,取自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名字。” 星娘怯怯的抬眸重新去看他。 她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极其尊贵,刘老板再三强调,万万不可得罪这位世子爷,她初次迎客,心里有点打鼓,恨不得把自己所学的狐媚手段都使出来。 如此尊贵且俊美的世子爷,哪怕只是做他一房养在外面的外室,都是她几辈子得来的福分。 星娘袅袅的伸出自己的玉手,想去触碰世子的手。 指尖触碰之时,徐凤池面色突然变得惨白,厉声呵斥她:“你做什么!” 星娘吓的缩回了手,她怕世子爷嫌弃她,连忙解释:“这是奴家第一次迎客,奴家还是清白的。” 徐凤池握紧了拳头,星娘身上的脂粉味太重,熏的他头疼。 纵然有心想要收服一个女人尝尝情爱的滋味,但事到临头,他又退缩了。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爬树掏鸟蛋,爬到树上后,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父亲把一个女人抱到书桌上。 极尽欢愉,丑态百出。 他那天在树上一直待到天黑,任凭奴才们四处奔走寻他。 他不明白,父亲的妻子是母亲,为何父亲却背着母亲有那么多的女人,甚至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母亲知道了,又该伤心难过。 父亲的糜烂,母亲的眼泪,让他抗拒男女之间的事。 “世子爷。”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星娘涌上了一丝勇气,解开了身上的轻纱,朝他扑了过来。 在徐凤池看来,星娘像张着血盆大口要吃掉他的怪物。 与记忆里,那个百媚千娇扑进他怀里的苏晚不同。 苏晚像蝴蝶,能够解他的抗拒,解他的饥渴,解他的炙热。 想到苏晚,他的血液沸腾了。 星娘以为成功魅惑到了世子爷,激动万分:“奴家会好好服侍……” 接着下颚被紧紧捏住,吐不出半个字来。 徐凤池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冷笑道:“给我滚。” 第104章 知道孩她爹是谁了 星娘跌跌撞撞的出了小佛堂。 守在外面的张回见到一脸惨白的星娘,赶忙迎了上来。 紧皱着眉问:“他没留你?” 星娘只是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二人地位相差太大,星娘迫于徐凤池的威压,战战兢兢,被他用手指轻轻抚弄过面颊,就怕的要死,生怕自己这张脸会毁在他手里。 “还说是扬州最好的瘦马,不过如此!” 张回哼了一声,瞪向了刘老板,“你找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滚吧。” 星娘呜呜咽咽的走开了。 张回朝小佛堂望了一眼,摇头苦笑:“就知道凤池不是这种随便的人,古板的要死,估计只有娶了夫人后,才会羞着脸和夫人洞房吧,天生就不是风流命!” 星娘走后,不断有冷风灌进来,小佛堂的空气就清新了许多。 徐凤池坐在轮椅里,静静的看着被风吹拂的左右摇晃的灯笼。 热起来的血,慢慢变冷。 他恢复冷静后,叫雪微居的刘老板往他府里送几盏这样的灯笼。 夜晚,星空密布,屋里燃了碳,被子里也有暖炉,苏晚半夜醒来,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棉质的里衣沾了汗水,紧紧贴在她的脊背上。 她随意取出枕头边放好的帕子,擦拭了额头的薄汗。 就在方才,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两年前的旧事。 那时她还未穿越过来,原主心思单纯,性格软弱。 梦里的苏晚喝完一碗水后,就陷入了神识不清的境地,同样是深夜,她跌跌撞撞的跑出灵山寺的禅房,想去寻求别人的帮忙。 她推开了一扇门,里面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对那时的苏晚来说,就如同干枯沙漠里的一条鱼遇到了水,她焦热难耐的就扑了过去。 颇有种不管不顾,豁出一切的味道。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着魔的,身体里生出渴望。 寂静的深夜,她和他彼此相拥。 可在最后一步时,她又拉回了一丝理智,她自小被祖母带在身边教养,学的是三从四德,学的是循规蹈矩,这一步,她若是迈了出去,无异于将从前的自己打破。 她做不到。 拼了最后一丝力气从男人身边逃离,然后踉跄的又进了一扇门。 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祖母信佛,家中常年供奉着佛坛神像,苏晚闻惯了这种味道,跌入这扇门后,心就安了,她恍惚中看到一尊玉佛在自己面前打坐,尽管自己神智迷离,还是虔诚的跪在它面前,祈求它拯救自己。 她觉得身体里有个魔物,那个魔物想要操控她,她求玉佛镇压魔物。 那所谓的魔物,不过是苏琳递过来的那杯毒水,点燃了她的欲念,让她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地狱。 接着,那尊玉佛动了。 抱起她,把她放在神坛上,为她驱邪镇压…… 梦境到此为止,这个荒诞的梦让苏晚浑身战栗。 她抓紧了手里的被角,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如雪崩了一样,轰然一声,把她给炸晕了。 梦里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她没看清是谁。 可那个肆意妄为的玉佛,她却记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和尚,五官眉眼俱是佛性。 就是他! 夺走了苏晚的贞洁。 作为穿越人士,穿来的两年多,从未像今天这般恐惧过。 那个该死的和尚,他有个外号,叫沈小菩萨。 此前她推测沈小菩萨顶替了沈阶的身份活着,如果推测是真,那此人的心机可就太高深了。 难怪她一直抗拒那个沈阶,女人的直觉不会有错,原来竟是他! 苏晚紧紧握着拳头,狠狠朝自己胸口砸去。 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两年前他夺走的是原主的贞洁,她是穿越而来的苏晚,同用一具身体,但是本质上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占用了原主的身体,不也为原主报仇雪恨了嚒,嫡姐祖母的仇,她已经在报了。 一会又担忧: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的沈阶究竟是不是沈小菩萨顶替的?以及他还记不记得那夜的事。 常理来说,若他还记得那事,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呢。 一种可能是,他也不记得了。 另一种可能是,他想吃干抹净不认账。 这两种可能于她而言,都是好事。 她不愿意与姓沈的有任何牵扯,什么双生子谜团,她也懒得抽出精力去窥探真相,既然他不指认,那就表明那件秘密以后都会烂在肚子里。 这样最好,当然,如果白云寺舍利塔烧死的那个人就是沈小菩萨,那就更好了。 她设想了无数可能,恐惧逐渐散去,留下的只剩震惊。 一个和尚,破了色戒,哪里还配称为小菩萨! 真是可恶。 左手剧烈的发了一会抖,想到陈落生,又想到徐凤池,手渐渐的不抖了。 有什么好怕的。 这件事,既然没人出来挑破,就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步步精营,蓄意接近终极目标。 人生旅途中的意外,阻断不了前进的步伐。 整个下半夜,她都没有合眼,几乎是枯坐着等到黎明。 破晓时分,东方天际的红霞慢慢晕染开,像大姑娘脸上涂的胭脂,好看极了。 她下了床,跑步做瑜伽,累的气喘吁吁。 运动,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柔缓了许多。 全身浸泡在盛满了花瓣的热水中,她拨开花瓣,望着水下的胴体,堪称完美,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具兼具清纯和妖娆的身体,早早的就被人夺了清白,更加不会想到,她已经是个孩子娘。 “金桃,你给你表姐去一封信,附上两张银票。” 穿戴好后,苏晚叫来金桃,嘱咐她两句。 “和你表姐说,不要舍不得花钱,若是缺了银子,可以随时找你。” 金桃声音压的低低的:“小姐可是想念小小姐了?不如让我表姐一块来上京,顺带着就能见面了。” 苏晚摆手:“不行,就让你表姐在乡下呆着,日常要她多费心带带孩子就可以了,贸然来上京,若是出了岔子,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金桃拿上小姐写好的书信,又附带了两张银票送去了驿站。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大半个月才能送到表姐手里。 不过表姐不识字,每次接到了书信,都要去找村里的一个老秀才帮忙念,所以信的内容,都是以金桃的口吻写的,也不涉及琼枝的单独信息。 这边金桃才走不久,残烟嘴角抑制不住笑意的进来了。 “小姐,”她轻飘飘的附在苏晚耳边说道:“吴大娘子来了,脸上身上都是伤,整个人肿的像个猪头,听说就连郑公子都被揍的不轻。” 苏晚心里有数,这是陈落生出的手。 残烟笑道:“郑公子说不娶你了,吴大娘子正和老太太算账呢。” “不说那郑公子很有人脉嚒,若是他闹到了衙门去……” 苏晚也不想给陈落生添麻烦。 残烟说道:“郑公子怕是不敢的,揍他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练家子,一身官气,传闻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苏晚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陈落生父亲是太仆寺少卿,按理说使唤不动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陈家是文官,那些是武将。 思来想去,怕是陈落生求了徐凤池吧。 真是太好了。 徐凤池白送她一个接近的机会! 第105章 做他的掌中雀 “走,去会一会吴大娘子。” 还没靠近祖母的房间,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吴大娘子嗓门大,被毒打了一顿后,嗓子变得更粗了,说起话来像鸭子。 凑近了听,两人在说一些医药费补偿之类的。 “人家郑公子本来一条腿就不便利,现在被打的瘫在床上,另一条腿也没法动了,这都是因为你家那个孙女!” 吴大娘子不欲与苏老太太废话,直接说:“本来也没打算从你这里要什么银子,我就是心里觉得对不住人家郑公子,我皮糙肉厚的被打了也就算了,人家郑公子碍着谁了。” 苏老太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不是说郑公子他爹来头很大吗,怎么还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吴大娘子眼神闪过一丝冷笑。 一个被革职查办的布政使家的儿子也敢自称太岁? 这上京城的太岁可多着呢,都是苏家这种小门户压根就够不着的。 “得了,你也别瞎打听了,今儿来,就是和你说一件事,以后你家姑娘的亲事,别再来找我了,我没那个本事给她说亲。” 吴大娘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苏晚不怕老太太把气撒自己头上,端了杯茶水推门而入。 口中依然端庄亲热的喊她祖母。 老太太心里窝着一团火,接过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杯中的水都溅出来了。 “周氏那个老虎婆!她又来破我好事。” 都不用苏晚甩锅,老太太就自动联想到周氏头上了。 “可是就凭陆家,也有那个本事动郑公子?” 一边的赵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俯身说道:“若说以前的陆家,不一定有那样大的本事,可是现在陆家不同了,陆家小姐说亲,老太太猜猜说的是谁?” 苏晚心里一愣,嘉玉的亲事说好了? 她连忙竖起耳朵去听。 “陆嘉玉和楚将军的儿子见过一面,据说双方感觉都还行,啧啧,周氏那不长眼的东西,靠着自己的闺女,攀上了楚家,现在她放出去的话,分量可就大不相同了。” “难怪周氏近来也不提休妻的事了,她是不想家丑外扬,想先让嘉玉嫁进楚家之后,再休掉琳琳。” 苏老太太冷笑:“晚娘,你不是和嘉玉亲如姐妹嚒,以后可要和她常来往,也拜托她给你介绍几个公子哥。 你这样的相貌,成天窝在家里可惜了,你去陆府见嘉玉,周氏没有把你赶走的道理。 厨房有刚买的乌鸡,你提一只去送给嘉玉。” 苏晚点头:“是。” 出了房门,先回自己屋,拿了一份胭脂,在凳子上稍稍坐了会。 “楚将军?上京城有几个楚将军?” 她怀着一丝疑惑找到了嘉玉。 嘉玉满心满眼的都是喜色,见着苏晚,唇角笑的要飞起来了。 “晚姐姐,你快来,我得了个好玩的东西,让你掌掌眼。” 一边拽着她往廊下走,一边说道:“你不来找我,我就要去找你了,我闲的头上都要长草了。” 指着面前悬挂着的一把玄铁剑,嘉玉笑盈盈的说道:“你看,这是楚公子送我剑。” 玄铁如冰,触感冰凉,苏晚想要拿起,才发现剑身十分沉重。 嘉玉捂着嘴偷笑:“这剑可沉了,晚姐姐太瘦了,根本抱不动。” 苏晚转身就去点嘉玉的鼻子:“快老实交代,那个楚公子是谁?” 嘉玉叽叽喳喳就把楚公子的底兜出来了。 果然如苏晚所料,楚公子是楚芸香的哥哥,名叫楚怒涛。 楚将军也是南征北战的一把好手,一儿一女,女儿身体瘦弱,养在上京,儿子倒是随了父亲的体格,魁梧有力,跟在军中拼搏。 “他是将军之子,又常年在军营里,他一定生的极其孔武雄壮吧?” 苏晚调侃嘉玉:“从前你喜欢过陈千生,我还以为你喜欢文质彬彬的书生呢,想不到你的口味这么杂。” 嘉玉羞涩的捂着眼睛:“楚哥哥虽然长的凶,但他也读过书的,不是坏人。” 苏晚很怀疑嘉玉看男人的眼光,问她:“亲事已经定下了吗?” 嘉玉摇头:“还没呢,总要先处一段时间,看看到底合不合适。” 苏晚点头:“最重要的对方人品要好,家世也不能太复杂,否则你玩不转。” 半点心机都没有的嘉玉,宅斗手段连苏琳都比不上,若是碰上了硬茬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氏利欲熏心,为了利益可以卖女求荣,苏晚作为嘉玉的姐妹,要替她好好思量下以后的人生。 用完了饭,中途残烟进来,附在苏晚耳边说了一句话,苏晚借口有事走了。 嘉玉拉着她的手,叫她明天也来陪她玩。 苏晚点头应下。 和残烟出了陆府的侧门,在不远处的巷口便看到了熟悉的马车。 马夫陈年一脸憨笑掀开车帘,请她们进去。 “公子在四季苑吃饭。” 四季苑是一处独特的苏州小园林,在上京城别树一格,环境很清雅,想要进去,还需要核实身份。 总而言之,这是个隐私性极强的地方。 她被一个漂亮的侍女引进了一处弯弯绕绕的回廊。 典雅精致的石块,碧水清清的池塘,无一不透露着格调。 苏晚前世去的最多的,就是类似于这样的地方。 毕竟她是明星,外出吃饭聚会,都会选择私密性高的地方,通常这样的地方主打的就是一个格调。 门是虚掩着的,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的笑声。 看来陈落生吃饭并不是一个人吃,他又把自己的狐朋狗友给喊来了。 徐凤池的声音穿过门扉,钻入她的耳朵里。 “陈三,你对郑星华是不是下手太狠了点,他被你打的都无法下床了,听说另一条腿也废了?” 陈落生慵懒的应付道:“都是谣言,他另一条腿只是受了点伤,哪有那么容易就残废了。” 徐凤池眼神一晃,瞄到外面的身影,眼神闪烁着,言语里有警告的意味:“曹指挥使那里你叫我险些兜不住嘴,你说说你,本来说借几个人出口恶气,你怎么临揍人前还灌了他们烈酒。 那群兵蛋子可是上阵杀过敌的,出手没个轻重,万一把郑星华打出个好歹来,岂不成了我的责任。” 陈三正要开口,苏晚掐准了时间点,推门而入。 满桌的人纷纷回眸看她。 她先看陈落生,又快速掠过其他人,最后定格在徐凤池的眼睛上,目光交汇,她特别诚惶诚恐的开口。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徐凤池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美丽的身影。 半露的锁骨,纤细的柳腰,乌发散在一侧,局促不安的望着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 他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缓缓摇摇头。 第106章 堕落春潮 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完全是鬼使神差。 徐凤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要挑明了曹指挥使的事。 明明是他主动让曹指挥使找几个人去帮衬陈三的。 明明揍人的是陈三,功劳也是陈三的。 可他偏偏开了口,偏偏在苏晚面前挑破了曹指挥使是谁的人。 他心中像打鼓一样,觉得羞耻。 在苏晚面前,他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邀功,这样的嘴脸太丑陋了。 “没什么麻烦的,人是陈三打的,出了事,有他顶着,你应该担心他。” 徐凤池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剥面前的橘子。 “晚晚,来坐这里。” 陈落生对她招手,满不在乎的口吻:“别担心郑星华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你看看菜单,”把排版还算精细的菜单塞到了苏晚手里,“上次瞧你挺喜欢吃白斩鸡的,特意给你点了一份。” 苏晚拿过菜单,装作在看。 其实她哪里喜欢吃白斩鸡了,不过是白斩鸡热量相比其他肉食要低,所以才象征性的吃几口。 “再要一份清蒸鲈鱼吧。” “好。”其他人想吃的已经点了,陈三叫来侍女,说可以开菜了,侍女们鱼贯而入,把先前点好的菜送了上来。 这里的每个侍女都是腰细肤白的美人,虽然美的没有特色,但是美人就是美人,美人来送菜,美人来清理桌面,就是会赏心悦目些。 苏晚心里有些吃味,因为她无意间捕捉到徐凤池的视线盯了一个侍女两次。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 但是徐凤池竟然看了那个侍女两眼! 苏晚手里的筷子自然的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不小心撞翻了面前的汤碗,汤汁溅到她的袖口,她忙起身要去清洗一下。 陈落生给她擦拭了一番:“干脆重新换一套,四季苑侍女多,有很多衣服可以换。” 苏晚皱眉:“不用换,我去外面洗一洗袖口就行了,屋里焚着炭,热,一会就干了,也不冷。” 陈落生坚持:“还是换一件吧。” 苏晚这才小声说道:“我不想和她们穿的一样。” 她们指的就是鱼贯而入的侍女们。 即便在严寒的冬天里,侍女们也是轻装上阵,现在还没入冬,她们穿的更是清凉。 四季苑筛选的秀女,要求都是肤白貌美,窈窕纤细。 苏晚也是这类美人中的佼佼者,只是她的曲线更显魅惑,穿了这样的衣服,不知道会迎来多少血案。 陈落生脸一红,解释:“我没让你穿的和她们一样,她们有遮体的正常衣服。” 苏晚默默不语,陈落生不忍为难她,便说道:“好好,你去洗一下,” 叫来侍女的领班:“彩琴,好好照看她。” 彩琴领着苏晚进了洗衣室。 苏晚装作不经意间询问:“方才那个端着龙井虾仁的侍女叫什么名字?” 为了不显得突兀,笑笑着解释了一句:“长的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闺秀。” 彩琴没有犹豫,这里的侍女,个个她都了如指掌,恭敬的笑道:“哦,小姐说的是卷帘吧,她是登州人士,自小生在北边,却长成了江南那般弱柳扶风的美人。” “她很得体,我要赏她,你把她叫过来。” 听闻有赏,彩琴忙把卷帘喊来了。 卷帘娇娇怯怯的,难得的是,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矫情的味道。 许多女人摆出怯弱的姿态时,会显得格外假,一眼能被人察觉出矫情,这样的怯弱非但不会引来男人的怜惜,反而会让他们厌恶。 苏晚递给她一个荷包,卷帘双腿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荷包,声音娇软:“多谢小姐赏。” 从她进来时起,苏晚的眼睛就若有似无的盯着她看。 其实卷帘并不是特别漂亮,眼睛不大,脸上还有些小斑点,若说特殊的地方,眼睛下移,移到她的腰际。 她的腰,真是细。 被一根带子束的紧紧的,和迎风摆动的柳条一样。 苏晚暗暗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腰围尺寸,她的腰并不比卷帘粗。 只是,目光落在卷帘的衣服上, 广袖窄腰的款式,让她们显得尤为纤细。 苏晚晃神之际,袖口被打湿了一大片,她顺水推舟,提出要更换衣服。 彩琴不敢怠慢她。 抱来了好几套衣服让她自己挑选。 苏晚自然要选广袖窄腰的,衣服往身上一穿,视觉效果立刻铛铛铛的往上升。 腰带再一系。 顿时腰肢款款的感觉就有了。 外面风大,为了不让人察觉出这份心机,故意加了一个带毛边的厚披风。 推开门,对领班说道:“你不用领我回去,我自己认得路。” 彩琴恭敬的把她送出一米远。 横穿过两个长廊,转身上了桥梁,蜿蜒的溪水从桥下穿过。 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温婉。 苏晚恍惚间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江南水乡,禁不住停足朝下看了看。 几条肥大的红色锦鲤在水中嬉戏。 有时候真羡慕鱼儿,只要它们摇尾摆动,就会有人投喂食物。 做鱼,就一点不好。 容易被人吃掉。 苏晚笑笑着抬足缓行,桥的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一道身影,极高的身量,眼神锐利,像一只骄傲的苍鹰。 苏晚望了望他的脸。 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退出了桥梁。 心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沉的慌。 她绕过桥梁,沿着蜿蜒盘旋的长廊走来走去,情愿浪费时间兜圈子,也不愿跟他共走一道桥。 本来她与沈阶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们是平行线,永无交集的那一天。 沈阶隔着桥,远远的注视她的身影。 她的身影,有些许狼狈,有些许倔强。 “这是第六次了。” 沈阶唇角勾起一抹难言的笑。 柳州灵山寺初见,山庄夜遇,林隐寺赐福,灵堂再会,芝麻胡同狭路相逢,还有这次,一桥之隔,她落荒而逃。 六次碰面,甚至都没能正式的介绍过自己一次。 沈阶抚了抚额头,轻笑出声。 笑里藏着一把利刃,像是要割破苏晚的皮囊,直达她的心脏。 她真是蠢,以为自己稀有的是那身皮囊,其实真正诱人的,是她那不拘一格的灵魂。 她以美色惑人,纯粹是自甘堕落。 第107章 遇到沈阶就腿软 苏晚绕了几圈,没有寻到来时的路,不得已重新去找彩琴,叫她带自己回去。 经彩琴的引导,左拐右绕的,终于寻到了陈落生他们所在的包厢。 “等你半天了,喏,给你留了一小碟虾仁。” 陈落生再见她,瞬间眼前一亮:“你换衣裳了?难怪要耽搁这么久。” 屋里闷热,苏晚解了披风的带子,把披风挂在衣架上,款款腰肢行走间犹如踏在云端。 说不出的曼妙优雅。 桌上几人,都朝她投来目光。 就连徐凤池也一同看了过来。 恍惚间,还以为是看见了仙女,傍晚霞光漫天,落在少女瓷肌如雪的肌肤上,透着一股极致的干净。 摘去披风后,广袖窄腰的薄衣更衬的她玲珑婀娜。 其他人都是定定的一瞬间,便收回了目光,只有那个张回,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唇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苏晚娇怯的看了张回一眼,立刻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仿徨无措的依靠着陈落生。 在桌底下,悄悄拽了拽陈落生的衣袖,小声道:“洗袖口的时候,不小心溅湿了衣裳,这才临时决定更换的。” 陈落生的目光投向她桃花一样的脸颊:“衣裳湿了肯定要换掉,来,给你剥好的虾仁,你拿去吃。” “这是西湖龙井煮的虾,虾肉里都浸着茶香,不用蘸醋,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望着面前的虾仁,苏晚大快朵颐起来。 虾仁,鱼肉,鸡胸肉,牛肉,这四种肉类,是苏晚最爱的。 常年减肥的人都懂这四种肉的卡路里有多友好。 她正埋头苦吃,冷不丁的听到张回的声音。 “就算是换衣服也不用耽误这么久吧。” 张回的眼皮朝她这边撩了一眼:“不会是幽会情郎去了吧。” 真是臭嘴!一开口就没好事。 苏晚眉眼弯弯的笑着说道:“才没有呢,我回来的时候一时迷路,后来去找了领班,这才耽误了时间。” 随后眨着眼睛问张回:“你面前的菜碟里堆满了残渣剩饭,我不在的时间里,张公子吃的倒是蛮开心的嚒,我应该没耽误你用饭吧?” 甚至还抢先一步,把手边的一碟酱排骨端到他面前。 “张公子若是还饿,就把这碟酱排骨吃了吧。” 给张回气的仰倒,话里又挑不出错处,只能忍下无名之火。 “他又不是残废,饿了他自己会吃。” 陈落生心疼苏晚:“那碟酱排骨,也是我给你留的,四季苑的特色菜。” 酱排骨明显是在油锅里过了一圈的,高油高热量,她可不敢吃。 苏晚巧笑嫣然:“下次再吃就是了。” 她这般乖巧温顺,让陈落生的心熨帖到了极致,言语警告张回:“以后别欺负她,行不行?” 张回凶狠的啃了一口排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今天这一出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这白莲,真会演。 张回狼吞虎咽啃完一块排骨,拿帕子一边擦嘴一边想:怎么自己就没遇到过这么带劲的会演的姑娘呢。 这是运气差吧,改天去寺里拜一拜,改改运。 把脏帕子揉成一团丢到桌上,张回问徐凤池。 “你的脚到底什么时候好啊,为了你,我们都好久没去西山狩猎了。” 徐凤池还坐着轮椅,“脚骨尚未完全愈合,暂时还没法下地走路。” 张回恹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慵懒:“幸亏我不是你,我可受不了天天坐轮椅。” 余光扫了一圈,发现苏晚也放下了碗筷,“看来大家都吃饱了,不如去转一转,四季苑种了一排的银杏树,这个时候,银杏叶也该落地了。” 苏晚喜欢银杏树叶,金黄色的叶子铺满一地,在阳光下像金子。 脚踩在叶子上,沙沙的,要是这些树叶真是金子就好了。 苏晚和陈落生走在最后面,两人手拉着手,张回看的直咬后槽牙,脸色很精彩。 “刚才吃饱了吗?” 陈落生的手环在她腰际,用掌心丈量了一下,发现苏晚的腰细的惊人。 “你吃东西就像小鸟一样,每次只吃一点点。” “我饭量小,比不上你们年轻的小郎君饭量大。”苏晚蹲在地上,捡起几片形状漂亮的银杏树叶,准备拿回去做书签用。 “那我给你送点山楂糕,开开胃,以后多吃两口。” 陈落生爱不释手的拍拍她的腰。 苏晚调皮冲他笑道:“把我喂成了大胖子,你就不要我了。” 陈落生笑:“怎么会呢,我……” 前方忽然响起一声马鞭的声音。 马鞭凌空一抽,发出哨的一声,几个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引走了。 只见银杏树林尽头聚集了几个人。 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手里拿着鞭子,狠狠的抽了面前的女子一下。 苏晚认出那被抽的侍女是卷帘,也认出魁伟男子身边站着看戏的人是沈阶,脚步停了下来。 陈落生含笑的眼睛立刻染上一层寒意。 “是沈阶。” 他和张回对视了一眼,张回心领神会,推着徐凤池的轮椅要调转回去。 谁知,那魁梧汉子又抽了卷帘一鞭。 卷帘痛哭出声,朝徐凤池他们哀求。 徐凤池摆了摆手,张回退到一边,他笑望着沈阶:“沈大人,楚将军,两位朝廷重臣,为难一个小小侍女,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沈阶勾着唇角,面无表情:“你要替这个侍女出头,为什么,她腰细,入了你的眼,你喜欢细腰美人?” 眼睛的余光,掠过苏晚。 苏晚突然有些心虚。 徐凤池冷哼一声:“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扣帽子泼脏水,不愧是刑部的人,咱大梁有你这样的执法官,可算是有福了。” 沈阶修长清瘦的像根竹子,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落日的余光拉的很长,他看向魁梧汉子,笑道:“怒涛,既然世子爷看上了这个侍女,你就手下留情些,留着她几寸嫩肉,让她去服侍世子爷。” 楚怒涛收了马鞭,抬脚冲卷帘踹去。 他一个常年习武的汉子,身强力壮,这一脚下去,卷帘就吐了血,差点昏死过去。 “呸!这贱婢不知好歹,偷听我与沈兄谈话,被我逮个正着,没成想,她反过来还要以美色诱惑我。” 四季苑的老板也匆忙赶来了,跪着求楚将军沈大人息怒。 楚怒涛指桑骂槐:“你们四季苑的侍女偷听朝政大事,我即便砍了她的脑袋,也无人敢质疑,不过世子爷看上了这个小偷,那我放她一马。” 徐凤池眉间拧着一道冷光:“什么意思?” 沈阶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和怒涛正在说一桩旧案,这个叫卷帘的侍女,几次三番的出入,把我们的谈话听了七七八八去。 那桩旧案牵扯甚广,小心提防些总是没错的。 况且她事后企图勾引怒涛,更是板上钉钉。” 四季苑的老板解释:“卷帘进进出出,应该是在送菜吧,绝不是有心偷听的。” 卷帘哑着嗓子,疯狂点头。 楚怒涛脾气爆,呛道:“都叫她滚了,还是不滚,不是偷听是什么!我把她提溜出来,质问她是不是细作,她竟然扯了衣领想往我怀里钻。” 四季苑老板明白了,这新来的卷帘是想攀高枝了。 “蠢货,攀高枝也不掂量自己有几分斤两量。在沈大人和楚将军面前,你耍什么心眼子。” 老板劈头给了卷帘一巴掌。 沈阶冷笑,挽起了袖口,漫不经心:“其实抽鞭子这事怒涛有错,他太莽撞了,惩罚人的方式有很多,本可以做的文雅些,非要用脏兮兮的马鞭。” 他说完这句,沉默一会,才开口:“割了她的舌头不就行了。” 苏晚腿一软,倒在陈落生怀里。 两人隔的不算远,也不算近,风吹着地上的银杏树叶,哗哗作响,她眯着眼睛,沈阶的脸忽明忽暗,唯有那一双阴戾的血眸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阶的存在,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 她怕他。 第108章 叫我一声阎王 徐凤池似笑非笑:“沈大人杀人不喜欢见血,这种嗜好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之前你在刑部审讯囚犯,最擅长各种刑罚,逼迫他们松口,那刑部大堂有一块砖,都让血给染的暗红,擦都擦不掉。 怎么如今改了性子,又不喜欢血了?” 低低的笑声从沈阶唇角溢出,他捏起粘在肩上的一片银杏树叶,懒散的说道:“人,是会变的。” 随即看向吓的如惊弓之鸟的卷帘。 “吓成这样还想攀高枝?腿站直点,腰挺的硬些,攀高枝嚒,总要付出代价,譬如你今天挨了两鞭子,可是你入了徐世子的眼。” 嘴唇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徐世子的嗜好也挺让人吃惊的,原来你喜欢腰细的呀。” 眼神掠过徐凤池,径直盯着苏晚。 “你身边不是有一个细腰美人吗,瞧不上她吗?” 徐凤池握紧了拳头:“沈阶!” 沈阶深邃的眉骨弯了弯,笑的邪魅:“我还有案子要查,没时间和你扯嘴皮子功夫。只是同朝为官,我友情提醒你一句:酒色伤身,徐世子虽然身残志坚,但也要考虑自己的健康。” 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徐凤池坐在轮椅的腿。 楚怒涛放声大笑:“沈兄有所不知,即便是瘫痪在床的人,也是能行夫妻之事的。” 徐凤池洁身自好,人尽皆知,偏偏今天这事被拿出来开涮,也就只有沈阶敢这样呛他。 两人火药味十足。 苏晚紧紧挨着陈落生温热的胸膛,真恨不得徐凤池立刻从轮椅上站起来,给沈阶一剑。 他剑术那么高超,定能一剑封喉,取了沈阶的性命。 这人,实在太可恶了。 陈落生揽住她的腰,感受到她的颤栗,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不用怕,沈阶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在刑部凶名赫赫,扒皮抽骨的事他最擅长,向来冷血残暴无情,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人送外号阎王。” 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沈阶听到了。 沈阶仍旧慵懒随意的模样,瞥了一眼地上铺满的金黄色的银杏树叶,眼睛缓缓上移。 苏晚被陈落生拥在怀里,鼓足了勇气,与他对视。 这才翛然发现,他的眼睛是非常独特的瑞凤眼。 眼尾勾起,似刀子。 他瞳孔里的笑意一点点的荡开,融在璀璨的金色光芒里,最后又一寸寸逼进她的体内。 很奇怪,苏晚颤栗的身体在他的笑容里渐渐平复好。 他的笑并非冷笑,清澈的像一条小溪,静静的望着她。 声音也像山涧流水:“我手上沾的是恶人犯人的血,你问问他们手上沾的都是谁的血。” 陈落生拧眉,双臂一揽,把苏晚整个揽进怀里,遮住了沈阶的视线:“沈阶,大家各自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到了刑部,最终能落到我手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心里有数。” 沈阶的眼睛逐个扫过他们:“另外,我很喜欢阎王这个称号,下次可以大声点,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活阎王。” “娘的,我真长见识了,头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被叫阎王的。” 张回蹙着眉:“你这人脾气臭,骨头硬,活该你娶不到媳妇。” 沈阶缓缓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我的私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回见。” 苏晚这才弄明白,沈阶楚怒涛是一伙的,徐凤池陈落生等人又是一伙的。 这两伙人政见不合,有些势同水火的架势。 这样也好,互为敌手,见面频率不高,她不用为了躲避沈阶专门浪费心思了。 “真是晦气。”张回没在沈阶身上讨到便宜,踢了四季苑老板一脚。 “什么人你都接待啊!下次咱们再来,就不许你接待姓沈的。” 四季苑老板叫苦连天,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他哪头都不能得罪,这可是为难人了。 “叫大夫把她的伤治一治。” 徐凤池瞥了卷帘一眼。 “真看上她了?”张回小声问他。 等四季苑老板把卷帘带下去,徐凤池才开口:“怎么可能,我只是想问问她究竟在沈阶那里听到了什么。” 张回笑道:“他说查旧案,查的不就是血雁案吗,我不信他能查出什么来。” 徐凤池脸色略微阴沉:“总要谨慎为上。” 卷帘让大夫包扎好了伤口后,就被叫到包厢里去了。 包厢里面还套着一个小包厢,陈落生让苏晚现在外面自己玩,等他们盘问好了卷帘,就出来陪她。 苏晚正在欣赏墙上的山水画,点头说道:“好好好,这里什么都有,有画有剑有琴,还有杂书,我不会无聊的,你去忙吧。” 门轻轻一合,隔绝了陈落生的脸。 苏晚这才沉下面容,手里拿着一支笔,心思不定的左画画右勾勾。 一门之隔,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什么。 苏晚好奇的心痒难耐。 还是没忍住,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把耳朵趴了上去。 里面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奴家只听说沈大人找到了几本佛经,佛经被水打湿后,又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文字记录。” “剩下的,奴家便听不到了。” “从哪找到的佛经?”是张回的声音。 卷帘似乎摇了摇头:“奴家没听见,恍惚中好像听到沈大人在说大雁的事。” “楚怒涛说了什么?”这是陈落生的声音。 卷帘说道:“楚将军说了好多军营里面的事,主要说的水师营,还说什么下海捕鱼之类的有趣事,另外还说了自己的亲事。” “还有呢?”迫不及待追问的声音是周寒江。 “没有了。”卷帘的话到这里就沉默了。 良久,徐凤池的声音才响起,他问卷帘:“你读过书吗?” 卷帘说:“不曾读过书,家里穷。” 徐凤池嗯了一声,张回的声音懒散散的:“你运气真好,遇上了咱们……” 苏晚悄然抬脚离开。 果然,片刻过后,门开了,卷帘静静的走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 苏晚听见了张回的声音:“好,她不会写字,那就只有一张嘴要管管了,不如就照沈阶的法子做,割掉她的一条舌头。” 陈落生道:“不要搞的那么血腥,一碗药,毒哑她就行了,另外,她的话也不能尽信,谁知道是不是沈阶的细作呢,凤池你说呢?” 徐凤池的话一字不落的掉到苏晚的耳朵里:“就依陈三所言,给她一碗药。” 张回笑道:“我是不信沈阶有那个本事找出什么证据的,这案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现在翻出来,是想做什么?” “我们只是附带的,他项庄舞剑意在太子啊。”徐凤池理了理衣摆的褶皱:“沈阶心思如麻,不能接近,唯有从楚怒涛身上找突破点,最好在他身边埋下细作。” 说完,他突然抬头望了望门缝。 “陈三,你去陪陪她吧。” 门开了,苏晚趴在桌子上,聚心会神的提笔作画。 望着她安然作画的身影,徐凤池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 第109章 你配嚒 “画的什么?” 他还没走近,苏晚就嗅到了陈落生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淡淡的香气。 苏晚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科学发现,如果情侣间能互相嗅到对方的香气,就证明他们正在坠入爱河。 陈落生的胳膊搭在她肩上,贴近了他。 苏晚的神经在一瞬间绷了起来,笑道:“我随便画着玩的,你看。” 画上是几条鱼儿在水里嬉戏。 陈落生评价道:“鱼的头怎么那么胖。” “因为我画的是胖头鱼嚒。” 苏晚扬起笑脸,冲他尽情的撒娇。 “你们聊完了没,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呢?” “现在就送你回家。”陈落生正要拉着她走,徐凤池叫住了他:“陈三,有件事忘和你说了。” 又对周寒江说道:“寒江,劳烦你送送。” 并未说是什么事,但四目相对,陈落生就知道徐凤池要他亲自对卷帘下手。 “也不用寒江特意去送,我的马夫陈年可以直接把晚晚送回去,晚晚,你跟着陈年走,没问题吧?” “我认得陈年,那个大个子人很憨厚的。” 陈年的体型与今日所见的楚怒涛相似。 只是楚怒涛身上有股狠劲,陈年面相就老实很多,心思也很单纯,残烟问他什么,他几乎是有问必答。 “小姐,你怎的换了身衣裳?” 上了马车,残烟好奇的问了一声。 苏晚把脏衣服丢给残烟:“袖口沾了脏东西,就换下来了。” 残烟把手贴到她额头上:“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是受了风寒吗?” 苏晚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的脸色很难看?” 残烟老实的回答她:“就是进了马车后脸色瞬间就惨白了,之前的还好。” 只要之前看不出来脸色不佳那就好,人在精神极度紧张过后,松弛下来的一瞬间,完全是两张面孔。 出来吃一顿饭,没想到吃出这么多波折。 最让她头疼的是,嘉玉的相亲对象就是那个楚怒涛。 楚怒涛与沈阶关系亲密,这样看,那个姓楚的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嘉玉那样的脑子,若是落到楚怒涛手里,她能幸福嚒。 这一刻,她不禁为自己担忧,也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闺蜜担忧。 “怒涛,你今天确实不该拿鞭子抽那个侍女。” 两盏清茶,幽幽的冒着热气,晕染了沈阶那张水墨画一般的脸。 两人坐在亭里,一条小河横穿过亭廊,楚怒涛拿起杯子转身把茶水泼到河里。 “你泼的是庐山的云雾茶,这样好的茶水,你自己不喝,留给我也好啊。” 沈阶端起茶杯,浅尝两口又放下。 楚怒涛笑道:“我喝不惯茶水,海碗的酒我倒是可以一口闷。” “知道陈落生怀里的女人是谁吗,她叫苏晚,与陆嘉玉关系要好,她今日见了你执鞭打人的一幕,你叫她心里如何想。” “酒囊饭袋,空有一身蛮力,大字不识,一言不合就揍女人,这就是你给她留下的印象,她若是跑到嘉玉那儿嚼舌头,你的亲事,又没了。” 楚怒涛傻眼:“你说那个软的像没有骨头的女人,她认识嘉玉?” 懊恼的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沈阶笑他:“你这是看上陆嘉玉了?” “倒也不是非她不可。” 楚怒涛嘴硬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最讨厌娇滴滴一肚子坏水的女人,陆嘉玉虽然也是娇生惯养的,但她的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笑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傻气。 这样的姑娘单纯剔透。” 沈阶笑:“还真是看上了人家,既然喜欢,那就放心大胆的去求娶吧,以你楚家的背景,他们陆家要上赶着贴上来。 送你两个建议,第一个,你要想尽办法讨陆嘉玉的欢心,第二个,多在陆家人面前,摆一摆你少将军的派头。 恩威并施之下,不信你娶不到一个小官之女。” 楚怒涛伸手拍了拍沈阶的后背:“沈兄,你之前从来都不关心我的婚姻大事,怎么这一次如此上心,还有,你从前都是不屑和徐凤池他们吵嘴的,怎么在四季苑的时候,浪费那么多时间与他们吵?” “我总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沈阶脸上风平浪静,眉宇间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是朝楚怒涛凑近了一步,“你仔细看看,我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楚怒涛上下打量了许久,摇头苦笑:“你说的对,人总是会变的,听说沈八死了后,你还大病了一场?” 沈阶嗯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双生弟弟,他被火焚烧身亡的那一刻,我在冥冥之中,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场大火带来的痛苦。” 楚怒涛点头应允:“双生子心连心,有所感应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如灯灭,看开些。” 沈阶的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我要谢谢他,送了我一场浴火重生的造化。” 他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落入耳中,十分舒适。 身上又有一种肃杀的锋芒。 面庞,声音,气质,都是楚怒涛熟悉的那个沈阶,他再无疑惑的地方,从沈阶这儿讨了一些上好的茶叶就离开了。 楚怒涛虽然不喝茶叶,但是他可以拿茶叶送人啊。 沈阶笑着送他出了文澜轩的门。 等楚怒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他重新坐在亭廊中,袖口一翻,一枚颜色古朴的素簪出现在他掌心。 这是卷帘的簪子。 卷帘第一次进他们包厢送东西时,他趁手偷了,手指还在卷帘纤细的脖子上重重摁了一次。 那时,卷帘惊讶错愕的望向他,他眼尾似钓钩,钓的她小鹿乱撞,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要一朝麻雀变凤凰了。 这才时不时的想尽办法也要进他们的包厢赖着不走。 只是那张桃花一样泛着春情的双眼,可以立即染上血腥杀伐的气息,笑起来虽然还是那样俊美,但唇边勾着的笑,却像是长满刺的血玫瑰。 沈阶对楚怒涛说卷帘可能是细作,偷听他们的谈话。 楚怒涛当即就把卷帘提溜了出去。 卷帘解释沈阶拿走了她的簪子,她误以为沈阶看上了她,这才留下的。 楚怒涛甩了她两个大耳瓜子。 “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刑部的沈大人,你敢污蔑他偷你的簪子,甚至还恬不知耻的说他看上了你?” “就你这浑身二两肉的样子,沈兄他能看上你?” “你配吗!” 撕扯间,卷帘那显尽身材的衣裳在楚怒涛手中被撕的半碎,她崩溃之下,只想借用自己的这副样貌,让男人对她产生一丝怜香惜玉之心,这才恐惧又害怕的试图勾引楚怒涛。 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卷帘瑟缩在墙角,抱紧了自己。 她好怕。 她好怕沈大人的那双眼睛。 楚怒涛执鞭打她时,沈大人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眉眼温柔,淡淡含笑,可那双含笑的眼睛透着层层杀机,别人看不出来,她却看的明明白白。 倘若她敢说出有关于他的任何一个字,她就会死。 所以徐凤池他们问她偷听到了什么,她也只是老实回答,并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道身影走了进来。 卷帘抬头望去,是白天询问她的一位大人,同样是面貌英俊,看起来地位不凡,手里端着一碗药,蹲在她面前。 黑乎乎的药汤透着一股苦味。 陈落生说道:“喝了它吧。” 第110章 恰似羔羊入狼口 被锁在狭小的屋子里后,卷帘就有预感自己要迎来一场大危机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人,我罪不至死吧?” 陈落生拧起了眉:“我看上去像杀神吗,没人要取你的小命。” 说完又掏出一叠银票:“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耳朵太灵光,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现在,我只想你乖乖闭嘴。”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所以你们还是要我死,”卷帘激动万分的抓住陈落生的袖口:“别杀我,我还一件事没告诉你们,那个沈大人,是他……” 陈落生没了耐心听她聒噪,也怕听下去会心软下不去手。 直接扣住她的下颚,强行把汤汁灌进她嘴里。 “你放心,这碗药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一条舌头。” 苦涩的汤汁顺着喉咙滑入肺部。 卷帘觉得自己的嘴巴和肺部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陈落生看着她眼泪鼻涕横流的样子,于心不忍的撇过头。 “这些银票,足够你十辈子用了,拿上它,远走高飞。” 卷帘张着嘴巴,扯住他的袖子,呜呜咽咽的想要说什么。 陈落生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咚的一声,卷帘的身子坠在了地上。 同样也是咚的一声,沈阶把手里的簪子抛到了河里。 他只想借别人的一张嘴,向徐凤池他们传达一些错误的信息。 “七少爷,”远远的就有一个小丫鬟躬身行礼,在亭廊的另一侧柔声细语的说道:“大房的几位小姐少爷都在海棠阁说话,夫人叫您过去。” 沈阶起身,跟在丫鬟身后,不疾不徐的去了海棠阁。 住在海棠阁的是三房夫人许氏,也是沈阶名义上的母亲。 许氏的面容和沈阶有几丝相似之处,因为许氏和沈氏兄弟真正的生母是姐妹关系。 当初大许氏生了双胞胎后难产而亡,小许氏不久就被抬进沈府做了掌家夫人。 小许氏人品好,又很会掌家,狠得沈氏一族的喜欢。 就连已经分家的大房家的小辈,平时也喜欢到小许氏这边玩。 小许氏年过三旬,保养得宜,生的瘦弱柔美,穿着淡紫色的连襟裙,显得尤为年轻。 沈阶进去,遵从礼貌,喊了她一声母亲。 小许氏扶起他,满眼都是欢欣:“老七,我从知物斋买了你爱吃的梨白酥,坐下尝一块。” 拉着他的手坐下,体贴的递来一碟点心和一杯茶水。 “三伯娘待小叔叔也太好了吧。” 大房来这里玩的都是孙子辈了,沈玉秀和沈玉致都是总角之年,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半大点的孩子扎着漂亮的小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阶,但是她俩却都不敢上前。 沈阶是出了名的凶。 不是他长的凶,而是他从里到外透出来的那股冷静肃然,肃杀千里的气息让她们望而却步。 她们在背后说起这个小叔叔总说他是因为长的好看,才故意板起一张脸的。 沈阶面无表情,拿起梨白酥,在她俩面前晃:“想吃?” “喏,都给你们。” 很大方的把碟子都递给了她们。 不动声色的拿帕子擦了擦手,陪着说了一会话,借口有事走了。 小许氏望着他的背影,半眯着眼睛:“这孩子瘦了许多,春愁,之前叫你盯紧点厨房,问问她们每天都给七少爷送了什么吃的,你问出来了没。” 春愁畏头畏脑的说道:“自从八少爷走后,七少爷生了一场重病,从那之后每天都要喝一碗镇定凝神的汤药,也许是受了打击,不爱吃肉食,喜欢吃素菜一类的。” 小许氏坐在椅子里,望着方才沈阶坐过的椅子,定定的发呆,忽然说道:“七少爷每天在朝堂奔波劳累,不吃肉怎么行,让厨房做些肉食,另外,那汤药先端来我这边,我找大夫瞧瞧伤不伤身。” 当天夜里,沈阶没有喝到凝神的汤药。 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心烦意乱的推开窗,恰逢一袭月光倾泻,他被拢在温柔的月色里,心口突的一痛。 痛过之后,肃杀的面容慢慢染上一丝柔情。 沈离转身看向房间摆置。 这不是他的佛堂,这里是沈阶的卧房。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艳羡哥哥沈阶的一切,关注着哥哥的一举一动,想做一个像哥哥那样讨人喜欢的人。 七岁时被嬷嬷们欺负,他甚至还潜藏在哥哥沈阶的床下两天两夜。 回顾四周,这儿的一切都和小时候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现在,哥哥死了,他的心魔掌控了他,代替哥哥变成了沈阶。 沈离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他太嫉妒哥哥了,嫉妒的发疯,嫉妒到想要成为他,所以总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哥哥的一举一动,即便他修了佛,离开了沈府,也与府里的孔嬷嬷有书信来往。 孔嬷嬷会详细的把哥哥的言行举止告知于他。 哥哥皱眉时是什么神情,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会露出怎样的微笑。 睡觉时是什么样的姿势,待客时又是什么面孔…… 一点一滴的小细节,他都了如指掌。 他常常想,若他生的早一点就好了。 他想做个堂堂正正的沈家少爷,不想做扫把星,瘟神。 可算命先生说,一为阳,二为阴,双生子阴气重,生下来就会相冲,他的存在不止会克死父母双亲,还会克死亲生的兄弟,更会拖累整个家族的气运。 果然,他生下来没多久,生母大许氏就被他给克死了。 沈父更是都不敢去抱他。 孔嬷嬷说,算命先生本意是要闷死他的,一叠带血的小被子已经蒙到他头上了,是先出生的哥哥哭闹不止,哭的沈父起了怜悯之心,这才留下他一条小命。 他能活到如今,还都是托了哥哥的福。 沈离皱眉忽然想起什么,在床脚下搜罗到一张纸条,推开房门,院子的角落里燃着灯,大概看了纸条一眼后,他依照记忆,朝左边的月亮拱门一拐,摸到了孔嬷嬷的房子。 深夜里,孔嬷嬷提着灯打量了他的神色,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你是离少爷?” 沈离点点头:“孔嬷嬷,我现在知道了哥哥死亡的真相。” “我原以为是我的心魔掌控了我的身体杀死哥哥的,可是他给我留了这个。” 掌心摊开,赫然是心魔写的纸条,上面写着:“沈离你个蠢猪,我干嘛要杀你哥哥,不是我做的,我正在查,你要想知道你哥哥是被谁杀的,就乖乖把自己封闭起来,身体交给我自由掌控。” 第111章 同类相吸 这具身体,两个人格互相掌控。 当沈离占据上风时,他做的任何事,都逃不脱心魔的眼睛。 心魔对他做的事情了如指掌。 但是当身体被心魔掌控时,沈离的意识会被隔离,只有心魔主动对他敞开心扉,他才能窥探到心魔做的事。 沈离记忆里,看到心魔剃掉了哥哥的头发,还把哥哥抱到了白云寺的舍利塔,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不过剃头发的时候,哥哥沈阶是昏迷不醒的,难道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死了? 心魔故意给他看到这些画面,就是为了戏弄他,让他误解?从而情绪不稳定,固守自封,为了逃避这一切,主动封闭主人格? 孔嬷嬷对沈离的情况一清二楚,轻声安抚他:“离少爷,你虽然有时候会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但本质上,那个人也是你。 你生来天性善良怯弱,小时候,只有在被欺负的最狠的时候才会骤然变脸,变脸后,你的行为作风有些邪狂颠放,但说到底,那也是一种反抗。 若说杀人,我想不论是哪一个,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杀的还是七少爷呢。” “少爷对七少爷不是嫉妒又艳羡吗?既嫉妒七少爷又想成为七少爷,这些年我与你互相通信,把七少爷的一言一行都事无巨细的告知于你。” 孔嬷嬷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那夜你去白云寺,不是正好亲眼目睹了那场大火吗?是你亲口对说我,你要代替哥哥,成为新的沈阶。 可是离少爷啊,你太怯弱了,七少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矜贵自傲,骨子里天生冷血,加之人又在刑部,眼波流转,行走起卧,自带肃杀冷冽的气质。 你永远都无法成为他。 可你的心魔,就像另一个沈阶,眼神动作神态,无一处不像。” 沈离发出一声微弱的痛苦的嚎叫:“嬷嬷,你喜欢我的心魔?” 孔嬷嬷摇头:“不,在我眼里,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离少爷。” 沈离喃喃自语:“我之所以要替代哥哥,是因为我知道哥哥的死会让很多人伤心难过,如果死的是我,就是皆大欢喜,所以才萌生了顶替哥哥活下去的想法。” 孔嬷嬷发出一声叹息:“离少爷,你有没想过,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太善良的人,所以你才会在被欺凌到快死的时候,爆发了心魔。 心魔就是你,是另一个你不愿意承认的自己。” 她转身取来一个小茶壶,从里面倒出黑乎乎的汤水。 “你既然选择了代替七少爷活下去,那你以后就只能做沈阶,离少爷,你的身体被心魔掌控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沈离。 眼睛里承载着复杂的感情。 “感觉自己陷入了长眠中,有一种坐忘长生的感觉。” 孔嬷嬷的眼神闪烁了两下:“你修佛修出了佛性,其他人称你一句小菩萨,不为过,你担的起这样的称呼。” 她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汁到沈离嘴边,哄他:“喝了它吧。” 沈离怕苦,尤其是苦涩至极的中药,他最怕喝这个。 为了躲避这样难以忍受的苦涩味,他会主动封闭自己,把身体主动权让给心魔,让心魔代他来承受。 时间一久,只要他喝了这种苦药汁,就会惯性让渡出身体的掌控权。 沈离神色有些哀伤。 孔嬷嬷温柔的解释:“沈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暂时还不行,只有他可以。” 他,指的就是自己的心魔。 那个心魔简直就是翻版沈阶,沈离虽然不喜欢心魔,但是也要承认心魔比他更适合。 他神色郁郁的垂下头:“其实陷入长眠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的,无痛无觉,比修佛更能参破真谛,但是心魔做了一个我很介意的事,孔嬷嬷,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沈离的长睫毛忽闪着,那是最纯粹的一扇商户,直击灵魂深处。 “两年前,他在柳州灵山寺夺去了一个女子的清白,这件事他瞒着我死死的,我一点都不知情,直到来上京城,那次在山庄偶遇仓皇逃窜的女子,他才告诉我那夜的真相。”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无端害那女子失了清白之身,甚至连一句歉意都没有。” 沈离的眼睛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这件事,我很介意。” 孔嬷嬷问他:“那离少爷想怎么做呢?难不成娶了她?” 沈离连忙摆手:“不行,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娶妻,会把她吓死的。” 他踌躇一会,“总要道个歉,补偿她吧。” “等了结这件事,我就把身体让渡给心魔,只有他能成为新的沈阶,也只有他,能查出来哥哥的死亡真相。” 孔嬷嬷脸上忧愁不散:“如何道歉?也许人家姑娘也已经忘记了那件事,你旧事重提,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嚒,再说了,难道你还想亲自去她跟前道歉,她看到你的长相,心里岂不起疑?” 沈离提笔写下一封致歉信,交给孔嬷嬷。 孔嬷嬷收下信,再次把药汁端给他:“好,把事情都交给我去做,我一定替你去向那姑娘致歉,并且会给她补偿的,她想要什么,咱就给她什么。” 沈离这才接了药汁闭眼一饮而尽。 稍许,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好似刀锋,孔嬷嬷不怕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像之前那般温善:“天凉了,下次出来,多披一件衣裳。” “这是他写的信?” 模糊扫了一眼,沈阶就把信伸到跳动的火焰里,看着信件融化成点点灰烬。 “又天真又傻笨,性格还轴,九岁之后学佛,还变嗔痴了。 他在外四处游历修佛,修的五根清净,超凡厌世,数次想要自我了断,追随他的佛主去往西天极乐世界,是我救下了他。 他怎好意思指责我是心魔,从小到大,没我护着他,他早死了。” 孔嬷嬷默不作声,两个离少爷,性格截然不同,都是她要守护的少爷。 “至于那个姑娘,也不必他操心,人家佛前许愿要嫁高门,我不是已经帮她了么,徐家的门户够高了。” 孔嬷嬷这才开口:“姑娘的清白之身是你夺的,孩子也是你的,你让她嫁进徐家,后患无穷啊。” “孔嬷嬷,你忘了,在耿老师那里读书的时候,是谁打伤了沈离的左耳!直到现在,左边的耳朵依然听不清声音。 这个仇,他放下了,我可没忘,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伤害过沈离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 “嬷嬷,我从诞生起,就是为了守护沈离的。” “所有让沈离不好过的人,我都记在心里,我可不是什么佛陀,我是修罗,是恶鬼,为了复仇,我可以利用所有人,包括她。” 孔嬷嬷摇摇头:“报复的方式那么多,对于徐凤池你偏偏选择了用情来报复,说到底,你只想强行把那个女人拉进你的世界里。 你想纠缠她。” 必须承认,尝过苏晚的滋味后,他这个常年被关在黑暗牢笼里的人格终于窥见了一丝光明。 破戒后,他占据主动权的时间越来越久,这都是托了那个女人的福。 时隔两年再次遇见苏晚,他更加兴奋,因为他能嗅出来那个女人的身上的味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腐朽的沉闷的,只有她,带着异世界的清香,像发着光的红苹果,诱惑着他去咬。 他是深渊里的一条黑蛇,伸出了尾巴,想要缠住不经意掉下来的一只红苹果。 他的恩怨情仇,迫切的想要这只红苹果也参与进来。 夜色渐浓,他眼前浮现出苏晚的脸来,他真的很想问她一句话,问她:两年前的你,与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吗。 是否她也与自己一样,同一具身体里栖息着两个不同的灵魂。 第112章 将来大婚给你发喜帖 “晚姐姐,你在厨房小半天了,忙活什么呢?” 隔了一夜后,苏晚就迫不及待的来找陆嘉玉了。 她昨天在四季苑见识过楚怒涛的暴虐,心里实在担忧嘉玉,一大清早,就忙不迭的赶来了。 两人聊天聊到晌午时分,饿的饥肠辘辘。 苏晚就突然很想吃泡面! 完全没来由的,想吃泡面。 就和前世一样,减肥太过严苛,偶尔控制不住,也会大吃特吃几顿。 于是苏晚就去了陆府的厨房,叫厨娘擀出细细的面条,用筷子绑着,放到油锅里炸,炸完后再煮。 此泡面的味道,虽然和前世的泡面味道不一样,但吃进嘴里的那一刻,苏晚发出一声轻叹。 “真累呀。” 从一个大明星,穿越成了小官家的庶女,步步惊心,好不容易才凭借着美貌和心机开拓出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一边与祖母嫡姐搞搞宅斗,一边周旋在权贵子弟中间,倒也游刃有余,只是身上背的包袱太重,脸上戴的面具太多,偶尔也会觉得累。 直达灵魂的累。 在吃泡面的这一刻,才完全松懈下来。 与她面对面的嘉玉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晚姐姐,我总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苏晚把筷子放下,抱着双臂看她,脸上是做女明星时的那种张扬肆意:“哪里不一样?” 嘉玉想了一会:“说不上来,我觉得你刚刚看起来很孤独。” 嬉皮笑脸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嫁人?我嫁人了就没人陪你玩一整天了。” 苏晚故意板起脸:“啊,你嫁人后就不陪我玩了?有了夫君忘了朋友啊你。” 嘉玉摇头:“晚姐姐,要不然你也快点嫁人吧,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苏晚想念现代社会的矫情劲很快就过去了。 她是个相当识趣的人。 既来之而安之,身处什么位置,就该做与之相匹配的事。 她马上回归到现在的人设里,笑意淡淡,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都是自己的小心思。 “嘉玉,你真的想和一个少年将军度过余生吗?” “关于楚怒涛,你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吗?” 嘉玉满不在乎:“我爹娘都很满意,我和他见了几次面,觉得他人长的挺周正的,爹娘同意了就行。” 苏晚握住嘉玉的手轻轻摇晃:“是你成亲,不是你爹娘成亲,好的家世固然重要,可我更想你嫁给一个德才兼备的郎君,好人品的夫君,才会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你以后的婚姻生活质量。” 嘉玉眨着眼睛:“晚姐姐,我不太明白你的话。” 苏晚咬牙,嘉玉是听不懂半点弦外之音,只能把话摊开了敞明白了去说。 她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我听说,就是听说啊,那个楚怒涛脾气不好,喜欢家暴,不对,是动手打人,连女人都打。” 嘉玉啊了一声,还没开口呢,苏晚就觉得背后一凉。 “呵呵,我就说刚才怎么突然打了个喷嚏,原来是有人说我的坏话。” 楚怒涛的声音浑厚有力,差点刺破苏晚的耳膜。 她尴尬的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她耳朵很灵敏,刚才还听见了一声淡淡的嘘声。 那嘘声有点耳熟,正是她最怕的那个人发出来的。 嘉玉起身迎了过去。 楚怒涛笑着为她介绍:“这是沈兄。” 嘉玉笑盈盈的行了个礼,眉眼笑的特别清亮:“沈大人好高啊。” 沈阶敛起身上的肃然,虽然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但起码不会让人见了他就两腿打颤发软了。 “那是因为你太矮。” 撂下这话看她的反应,没成想嘉玉笑眯眯的说道:“是呀,我爹娘在娇惯我了,我不爱吃饭所以长的不高。” 沈阶笑看了楚怒涛一眼,现在明白为什么要选她做媳妇了。 憨 傻。 这两个字就是陆嘉玉最优良的品德。 和这样的人生活楚怒涛觉得不费劲,但沈阶却觉得费劲透了。 你必须任何话都要掰开了说,否则就听不明白。 这太令他窒息了。 一点乐趣都无。 他还是喜欢鬼心思多的,可斗智斗勇,话里话外的打机锋。 眼睛直白的盯在苏晚身上,沈阶的声音乘着风钻进苏晚的耳朵里。 “这位小姐,怒涛打女人的事,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信息保真吗?” 当然保真,她亲眼所见! 苏晚魂不附体的起身,僵硬的给他们二位行了礼。 沈阶倚靠在一根廊柱上,身后是陆府的竹林,绿意盎然的光影里,玄色披风卷起,飞扬的袍角与竹叶相映成辉。 他颀长清瘦的身影清晰的刺入苏晚的眼睛里。 苏晚别过头,不想再看他,嘴里解释道:“我也只是听说,传闻不可全信,也许是有人故意捏造谣言吧。” 气氛有些静谧,嘉玉都察觉出不对了,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正巧晚姐姐做了面,你们都吃一碗吧。” 不由分说,叫丫鬟盛了两碗面过来。 苏晚坐在嘉玉身边,大多数是沉默的,只听见嘉玉叽叽喳喳的在和楚怒涛说话。 心里有点难受。 嘉玉挺喜欢这个姓楚的,她眼睛时不时的看向楚怒涛。 凶悍的长相,魁梧到吓人的身材。 这人根本不在她的审美点上,也不知道嘉玉怎么看上他了。 要不要去找陈落生,叫他把自己的哥哥陈千生介绍给嘉玉? 苏晚在思索着嘉玉的婚姻大事,岂料嘉玉也是一样,而且她竟然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了沈阶身上。 几句直白的话问出去后,得知沈阶并未娶妻,嘉玉直接调头朝苏晚挤眉弄眼。 看到嘉玉这副样子,苏晚尬的想钻进地缝里。 她不接招,嘉玉急的不行,等楚怒涛他们要走了,连忙迈着小碎步,追问沈阶。 “沈大人,你觉得晚姐姐人怎么样?” 声音清楚的掉进苏晚的耳中,她屏息凝神。 “我观她像个福泽深厚的,将来必定姻缘美满。” 隔的有点远,苏晚抬眸看他,只看见他藏匿在竹林阴影下的一张笑脸,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真心实意。 苏晚握紧了拳头,心里想着,等她拿下徐凤池,一定要给他发请帖! 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怼他一句:“多谢你昔日的祝福。” 第113章 在陈落生面前翻车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雨来的有些突然。 苏晚晨跑还未结束,就听见桄榔一声,天际突然就劈下来一道雷。 好在她通常都绕着苏家小院跑步,可以及时避雨。 当即就准备回院子里,脚步往左一拐,眼前却忽然闪过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定睛一看。 小院墙根窝着一团奶呼呼的小兔子。 兔毛通体白皙,乖巧的在墙根跳来跳去。 什么时候出现的兔子? 苏晚错愕过后,不免担忧起来。 一定是外面的野兔,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故意发出声音想吓唬它走,可兔子傻兮兮的,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就是不跑。 天马上就要降雨,小兔子若是继续窝在墙根,会被大雨淋湿的。 哎,一声微弱的叹息过后,苏晚走过去,蹲在地上,朝兔子伸出手:“乖乖,让我来养你好不好?” 兔子没有反应,但是也没有逃跑,苏晚当它默认,伸手去抱它。 “以后就叫你百岁,祝福我这个心善的人长命百岁。” 抱起百岁后,苏晚才发现兔子身下压着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包袱里竟是闪瞎她眼睛的金条。 一条条的码在一起,足有十二根! 她心里一慌,眼睛立刻四处扫射一圈。 疑心是祖母在使坏心思测试她。 可是转念一想,祖母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金条,即便有,祖母断然也不会这么丢在墙根来测试她。 祖母这人极为小气,这不是祖母的金条。 身后的天边又炸了一声巨雷。 豆点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 苏晚鬼使神差,连同那个包袱一同抱起,撒丫子就往自己屋里跑。 金桃和残烟都不在,她把百岁放在原先装柿子的空篮子里,然后就打开包袱,一根根的取出金条。 左看右看,还上牙去咬。 确认是真金,且没有所属标志,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也许是老天爷看她做好事,收留百岁,特意留给她的赏金。 沉甸甸的金子压的她一颗心也沉甸甸的。 惊讶怀疑过后,又是窃喜和忧愁。 她爱财如命,这点她认。 但不明来历的金子收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可是又要如何还呢? 是谁丢了这么一大包金子在这里? 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先把这些金子存入钱庄,她不动用这笔钱,等到主人来寻了,她把存契还回去就是了。 哎,她拍了拍百岁的脑袋:“怎么我就不能做个纯粹的恶女人呢,我要是个纯粹的坏人,就把这些金子给贪了!” 金子的事,苏晚没和残烟和金桃说。 她不是担心她们的人品,只是觉得这件事最好不要外泄,怕她俩说漏了嘴。 这场雨来的急,本以为是场雷阵雨,没想到却稀稀拉拉的下了一整天。 沈府看侧门的两个小厮,躲到侧室里避雨,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闲谈。 忽听门砰的一声巨响,两个小厮打着伞出来查看什么情况。 却看到门板在巨风里摇晃,一道被雨淋湿的背影踏过门槛,转身进了廊下。 小厮们揉揉眼睛,慌忙把伞递给这个身上滴水的郎君。 郭平言语谄媚至极:“七少爷,您怎么淋着了?” 转身对另一个小厮吼道:“还不快去知会一声,七少爷淋了雨。” 沈阶在上京沈氏一族小辈里排行第七,年轻一辈的,就数他最有出息。 沈氏除开外地的支系,本家共有三个兄弟。 三兄弟虽然自沈老太爷死后就分了家,但是房子都是连在一片的,平日里逢年过节,也都在沈家三房这边过。 可以说,整个沈氏,老一辈靠沈阶父亲担着,小一辈的,以后怕是要依靠沈阶提携了。 因此整个沈家,都拿他如珠似宝的当着,谁也不敢慢待他一丝一毫。 沈阶淋雨的消息瞬间传开。 沈家这雕廊画栋的园林都开始热闹闹的动起来了。 园子里有供奉的大夫,但还是有奴才披了蓑衣去请外面的医药圣手来看。 婆子们忙着去库房取珍稀的药材,厨娘也开始熬驱寒的药。 丫鬟们拿着干净的帕子和衣裳,事无巨细的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一点点的把他的头发包裹在干帕子里绞干。 沈阶望着她们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神态,微微抿着嘴唇,推开身前的两个丫鬟,淡淡的说道:“好了,我自己来。” “七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水温正合适,可以先去泡一泡,去去寒气。” “嗯,都退下吧。” 余光看了一眼在擦拭桌角的孔嬷嬷,说道:“孔嬷嬷留下,陪我说两句话。” 文澜轩瞬间安静了。 沈阶饮下两口祛除寒气的姜茶,说道:“东西送到她手里了,只是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路过一条小巷时,被一匹马撞到了,手臂被蹭伤了。” 孔嬷嬷要上前查看他的手臂,沈阶避开了:“小伤,只是划了一道浅口。” “另外,琼枝养的兔子不是生了一窝嚒,我随手抱了一只送过去了。” “哎呦。”孔嬷嬷跺脚:“琼枝那孩子守着点看兔子下崽,一只一只数的清清楚楚,一窝兔子共活了四只小的,突然少了一只,她肯定又要哭闹。” 沈阶撇嘴:“你告诉她,再哭闹吵我心烦,我就不陪她玩举高高的游戏了。” 孔嬷嬷用力哎了一声:“你也就会嘴硬了。” 秋冬天的雨,都是雨后天气就会转凉。 这场雨停歇后,瞬间就有入冬的感觉了。 皮靴和毛绒披风都被苏晚穿上了,却依旧觉得冷,只好在手里揣着个暖炉,借着去找嘉玉玩的由头出门去了梁氏的钱庄。 梁氏钱庄又叫汇通银号,在上京城有两家分号。 苏晚拿着十二根大黄鱼上门存,算是大客户,有单独的接待室和单独的师傅来给她办理相关事宜。 本以为会受到一番盘问,没想到钱庄的人非常懂事,你来存金子存银子存铜板,只要钱给到了,人家二话不说,验明是真的,就给你存。 相应的,到时候无论是谁,只要拿着票据来取,钱庄的人也不会过问。 这就是生意。 对梁家而言,他们是开钱庄的,来者皆是客,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至于钱款来源和去处如何如何,那是官府的事,与他们何干。 苏晚收好票据,从待客室出去,迎头便撞上了来视察的梁尘。 多日不见,梁尘的脸颊都凹了下去。 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苏晚与他擦身而过时,朝他手里塞了一条帕子。 梁尘心领神会,片刻后,二人在钱庄后面的一条小巷碰了面。 “晚娘,”声音欢喜不已,唇边也溢出自然的笑意。 “我一直都很想你,只是忙于婚事,抽不出空去找你。” 说完又凄然苦笑:“我留在上京城的时间不多了,婚事要在扬州办,我不日就要启程回扬州。” “你呢,你要继续留在上京吗?”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与梁尘作别,苏晚手头没有信物,当即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他,郑重的说:“梁尘哥哥,一别过后,不知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这个暖手炉你拿着,以后天冷了,你用它暖暖手。” 温热的暖手炉让梁尘的心热辣滚烫,他长臂一伸,把晚娘揽入怀中。 这次别离,或许真的要很久很久才能再次相见,苏晚任由他抱,甚至还踮起了脚尖准备在他额前印下一吻,好为以后那仅有的百分之三的可能留有余地。 一声重咳在巷口响起,苏晚心中警铃大响,勾着梁尘的手,顺势一撇,挽住他的披风带子系上,温柔细致的说道:“当心风大。” 这一套流程下来,就变成了她踮起脚尖去给梁尘系披风的带子。 然后行云流水的推开梁尘。 苏晚一个侧身,让出了空间,梁尘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巷口,有些狐疑的问:“是你们?” 苏晚这才仿佛有所感知似的,扭头望了一眼,只见巷口处站着两个人。 张回与陈落生并肩而行,将他俩方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第114章 张回很乐意做替代品 陈落生语气又冷又硬。 “瞧你们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在上演生死离别呢。” 枪口对准梁尘,恨的牙齿都在作响:“前日才和玉然妹妹下定,并定好了婚期,你现在却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看来你是真没把怀宁侯府放在眼里啊。” “既然你不诚心,那我替你开这个口。” 他转身要去怀宁侯府,张回装模作样拽住了他。 “别闹这么僵。” “我看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分别前叙叙旧,看着像老友,不像情人。” 陈落生虽然极力压制,但怒意已经漫上来,席卷全身,他气的手都在抖。 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梁尘,却不去看苏晚。 苏晚垂眸敛目,一时间有些发蒙。 翻车现场,如何自救?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既而想起咳嗽声,那是张回给她的预警,好在她反应够快,没有吻上去,只是搂抱,没有亲吻,翻车不算严重,尚有挽回的余地。 梁尘并不知道苏晚与陈落生的暧昧,男子气概涌上来,把苏晚拉到身后,正面迎上陈落生的锋芒。 “我和晚娘相识已久,但不是你们臆想的那种关系。” 陈落生的笑容更冷:“我们臆想什么了?” 咬字不重,却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掉进别人的耳朵里,显得尤为讽刺。 “知不知道关系二字不能随便用?她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一件事,她跟我,很有关系。” 梁尘表情有些僵硬:“今天这事只是个误会……” 陈落生早已不耐烦,或者说,快要压抑不住怒火了,伸出一只手招了招:“过来。” 梁尘以为是叫他过去,想着一会可能要打一架,对苏晚说道:“你先走,别管我了。” 他迈动脚步朝陈落生走去,却察觉到袖口被苏晚扯住了。 “梁尘哥哥,你先走吧。” 苏晚冲他使眼色,聪慧如梁尘,几乎瞬间就意识到陈落生愤怒的源头不在于他。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晚:“你跟他?” 苏晚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掐了胳膊一把,疼的冒眼睛水。 水汪汪的眼睛里承载着满满的委屈,苏晚轻轻摇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尘立即脑补出一场大戏,定是陈落生挟恩持重,以此要挟了晚娘。 这群混账,就如沈阶警告过他的话一样:无法无天,作恶多端。 陈落生脸上挂着笑,抬起的胳膊微微有些发酸,他最后一次招手,唇角勾勒着一丝冷酷:“腿软的走不动路了?好,你就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 他快步走到苏晚跟前,劲瘦的臂膀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的胳膊像柳枝一样,缠住了陈落生的颈肉,当然,为了让梁尘误解,双腿故作挣扎,在半空蹬了几下,小声骂道:“快把我放下。” 陈落生咬牙切齿:“别乱动。” 和梁尘面对面看了一眼:“懂了嚒,她跟我才是臆想中的那种关系。” 抱起苏晚,走出巷口。 巷口后就是宽阔的街道,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呦呵叫卖声。 苏晚这时才开口:“现在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陈落生放下她,面色阴沉,指腹压着她的面颊:“不是早对我春心意动了?你还为我写了情诗,折了千纸鹤,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苏晚就等着他的质询呢,眼泪夺眶而出,哭的比窦娥还冤。 声音带着哭腔,捏起拳头去捶打他的胸膛,但是软绵绵的,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对,那些都是假的,我心里对梁尘哥哥余情未了,今天是故意出来幽会的,你满意了?” 先来个倒打一耙,然后再解释。 “梁尘哥哥说他娶不了我,以后就和我以兄妹相处,我给自己的哥哥送个暖手炉,又怎么了呢?” 陈落生可不好糊弄:“兄妹?哪有搂抱在一起的兄妹?” 苏晚哭的可怜:“他说一别之后,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他想要最后一个拥抱。” “所以你就让他抱了?”陈落生的目光落在她面颊上,停留片刻,眼神中带有一丝失望:“你知不知道,遇见你后,我就没碰过那群莺莺燕燕。” 他眼神里的失望,可没躲过苏晚的眼睛。 情侣间吵架,也是情感的调剂品,这次是她错了,但是这样的错,她坚决不能承认。 一个拥抱,放到现代,还可以用社交礼仪这个借口打发掉。 但是放到古代,真有点说不清,更何况,她和梁尘之间确实有些道不清的暧昧,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不过是思考了几秒钟,苏晚就做出了决定。 她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眼泪蓄在眼眶里,迟迟不掉,偏过头,轻咬着舌尖。 “你若不信我,那就断了吧。” 她转身要走,陈落生气的攥住她的胳膊。 过往行人有些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两个。 赶过来的张回连忙劝他们:“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大街上就别闹脾气了,走,找个地方,只有你们两个人,想怎么吵都随你们。” 陈落生拽着苏晚上了马车。 马车里两人紧闭着嘴唇,张回夹在中间,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 陈落生阴阳怪气:“笑什么呢?今天也是你主动拉着我经过那条巷口的,真巧。” 张回敛了笑意:“拉你走那条巷口,是因为那是近路,你想到哪里去了?不会以为今天这场戏是我故意安排的吧?” 他捶胸顿足:“天呐,六月飞雪都不足以澄清我的冤屈啊,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嚒,她心思不简单,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 苏晚的双手乖顺的放到膝盖上,抢先说道:“张公子说的不错,陈落生,不如就趁着今天的好时机,和我断了吧。” 故意忽略陈落生刀子似的眼神,她对车夫说道:“麻烦去雪微居。” 第一次用美色勾引陈落生,就是在雪微居。 那里有他们两人的回忆。 在回忆开始的地方闹分手,也挺浪漫的。 苏晚姿态平和的靠在马车里,心里却盘算着自己面临的局面:其实自己完全可以用眼泪蒙混过关,毕竟陈落生知道她与梁尘曾经的种种。 她本来就是陈落生从梁尘手里抢过来的,不是么? 不过在衡量优劣局面后,她决定把今天的这场意外闹大,闹到天崩地裂。 时间不等人。 她和陈落生的关系虽然一直在推进,但是进度太慢,一会担心陈落生对她强来,一会要担心陈落生腻烦了她,把她丢弃。 她有点陷入了自我内耗中,通过关心嘉玉的婚事,来转移自己日渐焦灼的心态。 这样不行。 一个稳重的渔手在鱼塘撒下网后,需要的不仅仅是耐心,还有技巧。 想要鱼儿快点咬钩,就要学会在恰当的时机投放诱饵。 陈落生似乎已经默认她是他的女人了,除了很久之前的那句我会娶她,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示。 想用一句轻飘飘的承诺留下她,未免有点太贪心。 她要让陈落生保持危机感,要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她现在并不属于他。 如果陈落生不想和她玩了,要断掉,那也可以。 他的好兄弟张回,很乐意做他的替代品。 第115章 清清白白,这就证明给你看 马车悠悠,载着他们去了雪微居。 陈落生率先跳下马车,接了苏晚的手后,用眼神制止张回:“你就不用跟来了。” 张回撇嘴:“我怕你们打起来,陈三,别闹的难看,没必要。” “你怎么知道会闹的很难看,我跟她的事,谁都别插手,你回去吧,别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苏晚的手。 苏晚温顺的像只兔子,绵软细嫩的手静静的让他握住。 张回看着他们走进雪微居,唇角勾起一抹笑,对车夫说道:“这几天的鬼天气阴冷阴冷的,该不会是要下雪吧?” 车夫毕恭毕敬:“少爷,还没进入隆冬呢,至少要半个月后才有可能下雪。” 张回钻进马车里,声音透过车帘传到车夫耳中:“下了雪就好玩了,希望能来几场大雪,今年想玩冰嬉。” 美滋滋的畅想着与苏晚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冰嬉的画面,他又发出低低的笑声。 苍天可鉴,苏晚与梁尘的那一出,与他无关,他俩从衙门出来,去了一家茶馆吃茶,为抄近路,碰巧经过那条小巷。 谁能想到,会亲眼目睹苏晚的那场好戏呢。 瞧苏晚踮起脚尖那样,明摆着是要送吻。 她那一吻要是亲下去,陈三能气的当场暴跳如雷,等待她的,就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他和陈三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深知陈三的心性。 他们这类人,出身于权贵之家,生来便自负,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 他于心不忍,重重咳嗽一声,提醒苏晚。 苏晚果然机敏,能从他的咳嗽声中听出一丝警示的意味。 他喃喃自语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藏不好自己的狐狸尾巴呢,叫陈三给逮个正着,这回看你怎么见招拆招了。” 招惹了陈三的逆鳞,下场是很惨的。 陈落生拉着苏晚的手,大步朝前走,也不管苏晚能不能跟的上他的脚步。 苏晚几乎是被他拖拽着前行的。 进了一间格调清雅的屋子后,这才松开了对苏晚的桎梏。 苏晚一步步的往后退,退到墙根,身后在无路可逃。 他步步紧逼,修长的胳膊将瑟缩的女人圈在怀里。 冷面无情的一张脸,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双眼迸射出来的阴沉,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陈落生居高临下,伸出手,控制住苏晚的下巴,左右摆动去看她的脸。 她每一丝的表情变动都逃不掉自己的这双眼睛。 倒映在陈落生瞳孔里的,是她那张紧张害怕,却又纯真,娇嫩,无邪的脸庞。 她瑟缩的样子楚楚可怜,像坠在枝头的青苹果,漂亮的颜色下面,包裹着酸甜的果肉。 对于吃腻了大鱼大肉的陈落生而言,苏晚这一款,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即便亲眼目睹她背叛自己,仍然有股执念在叫嚣着吃掉她。 “这就很没有意思了,如果你还心系梁尘,当初就不该转而投入我的怀抱。” 见到苏晚肩膀更加畏惧的瑟缩了下,他的唇边勾勒出一丝狠:“晚晚,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梁尘?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么?” 苏晚带着哭腔,颤颤巍巍的伸手拽着他的袖子,仰脸看到他肃着一张面容,冷漠又陌生,立即又松开了。 “陈落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陈落生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语气里掺杂着一股恨意。 “是谁不要谁的?” 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见她樱唇轻启,似乎要辩解。 他更气,气她如此不识抬举,气她竟敢欺诈感情。 一根食指压在她唇上,试图封住她的话。 苏晚张着唇,舌尖一卷,咬到了他的手指头,他吃痛倒抽一口凉气。 陈落生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抬起,“乖乖女突然变成蛇妖,不想装了?” 苏晚瞪着眼睛,夺目的红唇开始辩解:“谁背叛你了,我和梁尘哥哥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清清白白。 今天在巷口,我只是想和他话别,顺带送他一个暖手炉,他突然就把我搂进怀里了。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踮起脚尖,故意借着给他系披风的由头,把他推开了。” “所谓背叛都是你的臆想,我从小到大,接触的外男,就只有三个,一个是姐夫,一个是梁尘哥哥,另外一个就是你。” 她挺起不盈一握的腰肢,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声音很认真郑重,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般,闷声说道:“梁尘哥哥他对我好的时候,我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拂。 可是你对我好的时候,我总会患得患失,我无法坦然接受你的种种示好,心里总惦记着要回报给你更多的好。 在我心里,你比梁尘哥哥更好。” 在陈落生还在因为她这番话恍惚之际,她踮起脚尖,胳膊转而勾住他的后脖颈,滚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肉里。 唇淡淡的擦过他脖颈的那层表皮。 “你好多天不来找我了。” 用哀怨的语气提醒他近来的冷漠和忽视。 然后尾音一颤,又夹带一丝凄惨:“陈落生,如果你不要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悄悄的从我的眼睛里消失就行了。” 与他的拥抱,用力又漫长,苏晚紧张的后背都是汗,等待了好久,才感觉到他的手在她后背游离,指尖挑开她腰间束缚的带子钻了进去。 沿着紧致的腰线一路蜿蜒向上,停在她瘦削的肩胛骨。 温热的指腹点燃了她体内渴望的火苗。 想必陈落生也是如此,两个人的身体里血液在同一时刻沸腾。 “我从来都没想过不要你,这些日子,我奔波劳累,每日不是勾心斗角,就是觥筹交错,我以前不曾这样拼过。 我有家世做依托,有各种朋友做提携,哪怕我浑浑噩噩度日,照样能保我一世荣华。” 陈落生垂下眼眸,怒意犹在,只是无法自控的沉浸在苏晚的蛊惑中,开始为她开脱,为她辩解。 她是庶女,没人疼没人爱,猛的遇见梁尘那样的暖男,被一时蒙蔽了情感,可她内心里,其实只当梁尘是个哥哥。 她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今天在小巷,她不是只让梁尘抱了一下嚒,并没有其他的亲密动作。 当心沦陷时,就会不由自主的为对方的错误买单辩解。 这叫鬼迷心窍。 “我可以为你洁身自好,你能不能为了我,守身如玉呢?” 苏晚抬眸看他,觉得此刻的陈落生像极了爱情电影里的痴情男配角,沉溺在爱情的长河里无法自拔。 他的感情有这么纯粹热烈吗? 苏晚决定再添一把火。 伸手勾住他的腰带,生涩的解开。 明明外面是光线明亮的白昼,但是躲在屋里的两个人却像在黑夜。 半帘纱布的遮挡,形成一小寸暗影。 两人躲在这小小的暗影里,玩着冒险者的游戏。 他精瘦的身体让苏晚羞涩的捂住了眼睛,明明是她主动的,现在却又蜷缩起来。 浑身像成精了的桃花妖,泛着异样的桃粉色。 “我真是清白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这样的苏晚,带着蓝天白云般的纯净,里里外外的清纯,肉眼可见。 陈落生可以确定:她还是一颗坠在枝头的青苹果,青涩未成熟,不曾被他人染指过。 他自己,真的做好了,摘下这颗青苹果的准备了吗? 第116章 和徐凤池一步之遥 陈落生把蜷缩在墙角的苏晚搂进怀里。 她的胳膊像有生命的藤条,勾住陈落生的肩,踮起脚尖,生涩的,又带着赴汤蹈火,飞蛾扑火一般的决心,去吻近在咫尺的下颚。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胡乱一通乱亲。 陈落生的残存的怒意和委屈,在她的亲吻里,一点点散尽。 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何必非要给她安上心机狐狸精的称号。 陈落生垂下眼,正遇到苏晚抬眸看他。 眸底的脆弱感已经溢出了。 这一眼的支离破碎感,足够击穿他偷香窃玉的渴望。 他可以在这里要了她,解了自己的心瘾,对她的感情也会因为这层关系的更进一步而攀至顶点。 可是之后呢。 巅峰过后就是下坡路。 他会突然腻烦她嚒? 一想到他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忽然对她心生厌弃,他的心里就酸涩痛苦。 苹果一旦被摘下,就再也无法重新回到树枝上。 打碎的瓷器也无法再黏合。 陈落生这才明白,原来夺去一个女子的清白之身是那么残酷的一件事。 他狠不下心。 长臂一伸,他把遮挡着光线的纱布撕扯下来。 刺眼的光线全部倾泻进来。 苏晚被白光刺都无法睁开眼睛。 陈落生弯腰捡起袍子,丢给苏晚,笑笑着说道:“跟谁学的,还学会褪别人衣裳了,怎么褪的就怎么给我穿上。” 咚的一声,很重,很沉。 是心中石头落地的声音。 豁出去来这么一场,其实自己也担心陈落生顺水推舟把她给吃了。 可是陈落生到底还是舍不得她。 咚的声音有回响,心间的石头还在下沉,她凌乱的发丝落在陈落生的手里。 陈落生替她捋顺了头发,别到她耳后,催促她:“别磨蹭。” 苏晚的眼睛沉重的抬不起来,濡湿的泪水滴在袍子上,她的心扉这一刻彻底敞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陈落生,你真的不要我?” “今天是你做错事,我没有怪你,你却三番五次指责我不要你,我可真冤。” 苏晚抹掉眼睛里的水雾,温热的心肠逐渐冷却。 她笨手笨脚的给陈落生穿上衣服。 褪的时候有多生涩,穿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明明是珍贵的锦袍,可是穿在陈落生身上,就又松又垮。 她知道,这不是陈落生的原因,就是她没弄好,急的额头都冒汗了。 “好了吗?”陈落生低头看了一眼系好的腰带。 迈动脚步去梳妆镜前打量。 镜中的人脸骤然间变色,他气极反笑:“你故意报复我吧?” 苏晚心虚的辩解:“我又没穿过男袍……” 陈落生黑着脸,把锦袍一件件褪去,自己又一件件捡起来穿上。 “凤池脚伤未愈,许多事,都要我去做,我这些日子都是在忙政事,不是故意忽视你的。” 穿戴完毕后,陈落生又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权贵公子哥了。 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案牍,说道:“这是西北大营传回来的军需清点单,要即刻交给凤池过目,润色一番后,才能递到内阁去。” 手指随意翻开一页,苏晚错愕的看到单子下方所署的正是姐夫陆归舟的名字。 “这是姐夫做的单子?” “是他,”陈落生评价姐夫:“他人还算上道。” 苏晚随口说了一句:“既然姐夫上道,那什么时候给姐夫升官职?” 陈落生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倒是很关心你姐夫呀,他啊,年轻,还需要历练。” “姐夫远去西北,怕是今年除夕都回不来了吧,家里人一定很想念他。” 眼下周氏为了嘉玉的亲事,对苏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苏琳在陆府竟然过上了风平浪静的日子。 虽然她知道,风平浪静下就是惊天骇浪,但她不想看到苏琳过的舒坦,若是姐夫能在除夕回来,挑拨几句,让苏琳除夕夜都过不好,方才解她的恨。 陈落生困惑的看着她:“当初你姐夫要纳你为妾,看来,你不怎么恨他啊。”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有了你,就无需再害怕姐夫了。” 陈落生不知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今年过年,你若是不回柳州,就和我一块过吧。” “陈家的碗筷足够多,添一双,也不是难事。” 苏晚震惊不已:“你要领我去见你爹娘?” “怎么,丑媳妇怕见公婆了?” 万万没想到,今天闹的这一出,狠狠的推动了他们的进度。 陈落生狠下了心,要把他们的恋情公开了! 这是好事。 她必定过不了陈家父母那一关。 她希望陈家父母能有铁拳铁腕,把陈落生从她身边强行拆开。 苏晚扑进他怀里:“我就是有点害怕,害怕他们接受不了我的家世。” “不用怕,我心里有了个小计划。” 陈落生说道:“你知道凤池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长宁长公主吧?” 怎么扯到徐凤池娘亲头上了? 苏晚愣愣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长宁长公主身体不好,一年中,多数时间都闷在公主府里,她身边只有几个贴心的宫女伺候,听凤池说,长公主时常会觉得孤独,想有个贴心人陪她说说话。 可是碍于长公主的身份,又怕找来的会是趋炎附势攀图富贵的小人,此事就一再耽搁没有下文。” “我想让你去陪长公主说说话,做她的贴心人,我运作一下,让长公主认下你做干闺女,有了长公主做你的靠山,我爹娘那边即便不同意,却也不会暗地里为难你。” 陈落生有些担忧:“我父亲行事作风雷厉风行,他虽然不管我在外面如何如何,但如果知道我要娶你,我怕他一狠心,对你下手。” 坐到陈父那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儿子为一个女人不顾家族仕途怎么办? 简单啊,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除掉那个祸水,就一了百了。 对苏晚而言,这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天赐良机。 徐凤池和她,仿佛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117章 娶她?没那么容易 “那可是长公主啊,我做梦都不敢想,”苏晚呢喃着:“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小的时候,我就是公主府的常客,凭我和凤池的关系,诚心去求他,他会答应帮我这个忙的。” 苏晚内心虽然窃喜,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忧心的样子,沉默少许后,方才点点头。 回到苏家小院后,苏晚把汇通银号的银票藏好,又喂饱了小兔子,这才卸下防备,毫无顾虑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了晌午过后,连午饭都没吃。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晃她的胳膊,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听见金桃的声音。 “小姐,有件大事要跟你说。 我表姐,她来信了。” 苏晚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睛,抓着金桃的手,着急问道:“信在哪,快拿来给我看。” 金桃表姐的信是让村里的老秀才代笔的,回信表面上是写给金桃的,信上面开头便问金桃如何如何,又说金桃年纪大了,该考虑嫁人的事了。 苏晚念给金桃听,金桃羞的捂着脸:“表姐真是的,我的事她瞎操什么心。” 后面说起了家里的境况,说两个孩子养的都很好。 一个女娃娃叫琼枝,两岁多了,头发养的乌黑,眼睛特别漂亮,咿呀学语,已经会走路了。 另一个男娃娃,五岁多了,调皮捣蛋的很,就不多说他了。 其实金桃表姐两年前也生了一个女娃娃,只是那个女娃娃养了十多天就夭折了。 琼枝送过去,一定程度上还弥补了她丧失孩子的痛。 所以苏晚知道金桃表姐信里写的东西不会有假。 从字里行间窥探出琼枝无恙,苏晚也就放心了。 她不是铁石心肠,偶尔也会想亲自抱一抱琼枝,只是理性压制了她偶尔泛滥的母性。 以她如今的处境,她一旦抱回琼枝,不说陈落生他们会如何反应,单说嫡姐和祖母,就绝对饶不了她。 她只能硬下心肠,坚持走自己定下来的路线:先嫁高门,地位稳固了,再把琼枝弄到自己身边。 或许可以把琼枝认做自己的干女儿。 就像陈落生安排她做长公主的干女儿一样。 但愿陈落生的安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吧。 “陈三,你把话再重说一遍?” 棋室里,徐凤池把手里的黑子随意一丢,彻底搅坏了眼前的这盘棋。 “还需要我重复吗,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嚒。”陈落生放下手里的白子。 两人互相博弈,到现在还未分出胜负,按理说不应该呀,徐凤池的棋艺似乎有所下降。 “让苏晚来照看我母亲?”徐凤池嗤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陈落生笑道:“小时候来公主府玩,常听长公主念叨着想要个女儿,可惜多年来,长公主的夙愿一直未能实现,凤池,你看,长公主卧病在床,仅有几个宫女陪着,总显得凄凉孤独了些。 那些宫女一板一眼的,这个不要做,那个不要做,长公主的日子过的单调烦闷,你又忙于朝中政事,无法时常伴她左右。 苏晚冰雪聪明,正好可以陪着长公主说说话,消遣那些无聊的时光。” 徐凤池点破他真实所想:“你想让我母亲认下她做干女儿,为她镀一层金,方便你日后正大光明的娶她?” “凤池,这次我是认真的。”陈落生一脸严肃,“我想娶她。” 徐凤池一言不发的默默收起了棋盘:“你的认真可以维系多久,你对她的喜欢,能凌驾在你的仕途前景之上吗?” 陈落生不解:“任何一段感情,都是有期限的,不止是我,你,张回,其他人,所有人,都是如此。为什么你们只追问我期限是多久,我只能说,那个期限可能是一年半月,可能是三五年。” 听到三五年,徐凤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可是陈落生又说道:“也有可能是一万年呢,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我说不清。” “凤池,咱们多年朋友了,我不曾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就算我母亲认下她做干女儿,你也没那么容易娶她。” 棋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陈落生耳朵一束,仿佛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咳嗽声,目光在室内扫视,盯着一道屏风,他起身想去看看屏风后是不是还有旁人。 徐凤池见之色变,喊住了他:“我尽力一试吧。” 陈落生顿住脚步,欣喜不已,什么咳嗽声也被他抛到脑后。 “好,那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找长公主,当着我的面,说服长公主应下此事。” 二人一起出了棋室。 片刻过后,屏风后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暗影卫,另一个是瞎了半只眼睛的老妈子。 这老妈子就是苏晚窝在乡下的时候,负责照看院子的老嬷嬷。 老嬷嬷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徐凤池何其狡猾,硬是给抠出了一点东西。 老嬷嬷说苏晚和两个小丫鬟对她很好,喜欢塞她银子,喜欢送她吃的喝的,甚至还单独让她住一个院子,从来都不会因为琐碎小事来烦她。 因为收了人家的银子,老嬷嬷本就快要瞎的眼睛,干脆全都装瞎,从来也不过问旁的事。 暗影卫问来问去,老嬷嬷就是这几句话翻过来倒过去的重复。 问烦了,老嬷嬷干脆一闭眼,什么都不说了。 徐凤池挥手,示意暗影卫先闭嘴,和颜悦色的与老嬷嬷聊了几句,突然问老嬷嬷,平日里苏晚她们三人都给她送过什么吃的。 说到这个,老嬷嬷可就成了话痨。 “刚来那一阵子,天天送当归桂圆,鲫鱼豆腐,瘦肉粥,阿胶,红枣乌鸡汤,我一连吃了半个月的好东西 ,都是那苏家小姐吃不掉的,白白便宜了我。” “不过也就半个多月,到后面,我就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那会子可能是苏家小姐刚从柳州过来,还没意识到这里是乡下,觉得自己还是苏家小姐,吃的都和从前那样精贵。 后来估计是意识到了,吃的也就是普通东西了。” 老嬷嬷其实误解了苏晚。 苏晚多聪明啊,她初到乡下,最开始想拉拢这个老嬷嬷,就想法子讨好,自己没吃完的好东西,都端给老嬷嬷吃。 直到半个多月后,才突然察觉这些吃食都是她养胎的药膳。 这才装模作样,自己偷偷吃药膳继续滋补,另一边叫金桃残烟她们送普通的吃食。 这是她唯一遗漏下来的蛛丝马迹,苏晚想,应该没人会追问这个吧,老嬷嬷也不会惦记着这些吃食,从而到处跟人说。 谁又能想到,徐凤池心细如麻,竟然想着追问这个小细节。 老嬷嬷吃的这些东西,都是滋补阴虚的药膳,问大夫,大夫说,女子不论是有孕还是滑胎都可以吃这些东西补身子。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把徐凤池惊出半身冷汗。 他陡然想起苏晚嫡姐苏琳散播的谣言。 与人在寺庙有染,珠胎暗结,用藏红花打胎,躲到乡下两年……就像一根线,把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两年前苏晚无故被嫡姐顶替,是因为她在寺院被破了身,身怀孽种,不得已用藏红花打胎。 基于苏琳的人品,徐凤池幽幽的吐出一口气,他整理出了真相,和他之前的猜想苏晚躲在乡下养胎截然相反。 苏琳这个嫡女嫉恨庶妹的这桩姻缘,故意给庶女下药,那一夜,她与他都是神识不清,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结下了孽缘。 珠胎暗结后,苏晚打掉了孩子,躲到乡下避风头。 之前是疑心,现在是确认。 且苏晚因为他还流掉了一个孩子。 他正在为此事犯难之际,陈三又兴致冲冲的找他。 陈三所求之事让他更感头痛,他出了棋室,陈三紧随其后。 “凤池,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吧?” 陈落生有点狐疑,“你脸色不太好看。” 徐凤池站定看他:“让她来照看我母亲可以,可是你能不能如愿娶到她,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陈落生连声保证:“只要过了我父母那一关,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徐凤池提醒他:“你想当然了,娶妻从来都不是点头摇头的简单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过多少关,才能得偿所愿。” 第118章 裙下之臣多如狗,不知该选哪个好 有徐凤池在其中牵线搭桥,这件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甚至徐凤池还运作一番,从宫里请了一道贵妃的旨意,封苏晚为从七品的良使小女官。 皇后早逝,后宫事宜均由张贵妃和太后代为掌管。 贵妃在拟这道旨意时,张回正好在毓秀宫玩,看见了,免不得一番问询。 得知是凤池请的旨意,心下暗暗一猜,猜出了他和陈三的意图。 几番哀求,把旨意拿到了自己手里。 张回暗暗感叹苏晚的手腕,她和梁尘不清不楚的关系,非但没有毁掉和陈落生的关系,反而把他俩的亲密关系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陈三都舍得放下脸面哀求徐凤池了。 “凤池也是!就跟着陈三一块闹,从七品的小女官虽然小,但那也是有品阶的女官,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头衔,就这么给了苏晚。” 旨意在张回手里扣了两天,最终决定自己交给苏晚。 而此时的苏家小院可不太平,苏晚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明白了什么叫古代女子地位低下,自己的野心也被无端泼来的脏水烧的越来越旺。 就在一天前,苏家小院开始热闹起来。 苏家的嫡子苏晃,他来国子监读书,近日国子监放假,他没回柳州,而是和嫡姐苏琳一起来看望祖母。 苏老太太虽然对苏琳厌弃至极,但对于这个嫡子,却是捧在心尖尖上的,连带着对苏琳,也能露出几个笑。 苏晃和苏琳一母同胎,亲生的姐弟,生来就亲近。 苏琳散播出去的谣言,给苏家的声誉抹了黑,也让苏晃有些抬不起头来,但被姐姐几句话一哄,又开始同气连枝了。 苏琳把祖母的偏心添油加醋说了,苏晃听的是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当即就要去找苏晚算账。 苏琳也学精了,劝诱弟弟:“祖母现在一门心思偏袒她,你要是贸然打了她,祖母看到了,只会连你一同厌弃,更加心疼她。” “那就任由那个庶出的,骑在我们头顶上耀武扬威?祖母也是老糊涂了,自己的私产,怎么能转到一个庶女名下,这样成何体统!” 弟弟的暴怒,在苏琳的预料中,她抿唇轻笑:“任凭苏晚耍再多的心思,使再多的手段,在身份面前,都是无用之功。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把我踩在脚底下了,呵呵,我马上就要让她再次体会一下什么叫身不由己的滋味。” “你附耳过来。”苏琳嘀嘀咕咕了说了几句。 苏晃眼睛一亮,于是带着嫡姐和一个同窗好友去了苏家小院,打着看望祖母的名义,实则是想让两年的旧事重现而已。 苏晃带去的同窗名为严世勋,也是在国子监求学的外地书生,同样是江南人士,只不过他出生在苏州,家中也是一方士绅。 苏晃与严世勋,两人臭味相投,到了上京,成天就往胡同口钻,每日流连花丛,根本无心学业。 国子监每学期都有结业考核,他们两人的考核都没过,还是花银子买通了别人替考过关的。 严世勋如此好色,见了苏晚后,惊为天人,当天在苏家小院吃过一旬酒席后。 苏琳留在苏家小院休息一晚。 苏晃则扶着醉醺醺的严世勋去附近的客栈休息。 到客栈后,苏晃故意在严世勋跟前提起自己的那个庶姐,说自己庶姐至今还未成婚,婚事不顺,祖母成天为庶姐发愁,就盼望着有人来求娶。 “我那个庶姐,心比天高,成天就想着和我嫡姐比,立誓要嫁个比姐夫更强的夫家。 其实我姐夫的家世背景也不过如此,我听闻严兄有个叔叔,现如今在工部大受重用,是正四品的大官,你父亲也是苏州织造局的,你兄长中了进士,年纪轻轻就做了一县的父母官,你姐姐嫁的也是高门大户。 论起关系,你严家可是比姐夫家都要强上不少。” “我是没把你的这些家世背景和庶姐提及,我要是提了,就怕她今晚不放你走啊。” 严世勋被苏晃一通吹嘘,更加飘飘然。 “苏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如何不让我走?” 苏晃小声说道:“你别看我庶姐貌美,可她拜高踩低,见了有背景的,就上赶着去贴,严兄面貌堂堂,家世斐然,被我庶姐知道了,怕是迫不及待就要与你生米煮成熟饭。” 严世勋顿时心血上涌。 等苏晃借口去睡觉,偷偷溜出客栈。 苏家小院看门的大爷被苏琳几碗酒给灌的醉醺醺的,严世勋如入无人之境,竟然直接爬窗户,爬进了苏晚的房间。 苏琳身边的刘嬷嬷一直在暗处盯梢,看到严世勋爬进了苏晚的房间,当即就通知大小姐去了。 苏琳穿戴整齐,身边跟着陪嫁丫鬟秀莲,秀莲手里掌着灯。 烛火摇曳,苏琳脸上的笑意,像黑夜里盛开的花。 手段不用多,够使就行。 两年前,一碗清水,破了庶妹的清白之身,夺了她的婚约。 两年后,一桌席面,几番挑拨之语,引来好色之徒严世勋半夜爬窗,赏给她一桩婚事。 “严家好赖也是个大户人家,便宜你了。” 苏琳看着推门而入的刘嬷嬷,神态不似从前的毛躁,稳重了不少,问道:“喊醒老太太了嚒?” “喊了。”刘嬷嬷垂手毕恭毕敬的站着。 “好。”苏琳起身朝外走,与刘嬷嬷残身而过时,刘嬷嬷提醒一句:“大小姐,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彻底解决了晚小姐!此人留不得!” “嬷嬷放心,祖母不是正为她的婚事发愁嚒,我替她寻了一个好人家,她还要感谢我这个媒婆呢。” 苏老太太笼着夹棉的大袄,面色不虞:“什么事,半夜要把我吵醒?” 从前祖母不会对她甩这样的脸色,可是现在,她眉头紧皱着,好像把她吵醒是一件天大的罪事。 苏琳狠狠攥了攥拳头:“祖母,不好了,刘嬷嬷半夜起来小解,竟然发现有人溜进了苏晚的房间。” 苏老太太眼神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两年前这个嫡女就是使这样的手段,夺去了苏晚的婚事,这一次难道又要故技重施? 两年前,她会偏袒苏琳,这次,可未必了? 谁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谁就是她的好孙女。 “苏琳!你别在祖母跟前使花招。” 苏琳慢慢挤出一丝笑,逼近老太太:“祖母,您从前都是喊我琳琳的,怎么现在变成连名带姓一块喊了,这也太显生疏了。” 还不等老太太说话,就听门外传来几声议论声。 “这苏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敲我们的门,说苏家有热闹看。” 苏老太太顿时心生寒意。 门口聚集了几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老婆子,都是苏琳提前叫一个小丫鬟去敲门喊过来的。 “祖母,咱们快点去苏晚屋里抓小偷吧,就算小偷有三头六臂也逃不掉,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苏老太太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对心腹赵嬷嬷说道:“你去把晚娘的门打开。” 门开后,便看到苏晚手里举着一个花瓶要朝严世勋头上砸。 严世勋的两条腿,分别被金桃和残烟死死抱住。 三个女子合力,制伏了严世勋,显而易见的是,没能让严世勋占到便宜。 可是占没占到便宜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这封建的古代,本就大逆不道。 苏老太太头一回为苏晚感觉可惜。 真可惜啊,这般貌美的庶女,只能便宜严世勋这样的混账了,本来,这个庶女可以给苏家带来更大利益的,可惜呀。 “晚娘。” 同刚穿越来一样的情景,老太太和苏晚面对面坐着,烛火摇曳。 “这一次,你可真不能怪祖母不疼你了。” “两年前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可以瞒下来,这一次,许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此事该当如何,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明天白天,你给祖母一个答案。” 两年了,苏琳和祖母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庶女。 两年前她举目无亲,无人可求,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她可以求来很多援手。 她也确实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好好思考一下该选谁。 这场危机于她而言,不再是塌天之祸,而是感情催化器。 她面临的难题是:要选谁!? 第119章 送上门来的张回 几颗晦暗的星星点缀着夜空。 这是一个不眠夜。 苏琳遣了丫鬟去把苏晃喊来。 老太太坐在中间,苏琳坐左,苏晃坐右。 “说吧,那严家是个什么情况。” 苏老太太对今夜发生的事心知肚明,看也不看苏琳一眼,甚至在看向苏晃时,浑浊的老眼也是犀利的。 苏晃把严世勋的家世背景一一告知了祖母。 “嗯,也算是士绅之家。” “祖母,严兄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配晚姐,绰绰有余了。” 老太太一个斜眼瞪过去:“瞧他那副急色的性情,能有什么出息,你以后少和这种人来往!” 苏晃识趣的闭上了嘴。 “你去陪严世勋说说话,我和你姐姐有话要说。” 打发走了苏晃后,老太太幽幽然的看向苏琳。 这里只有她们祖孙二人,互相撕破了脸皮,也不必装了。 苏琳皮笑肉不笑:“苏晚嫁不进去上京城的高门大户,祖母心疼了吧?” “哎,苏琳。”老太太摇头苦笑:“你叫祖母说你什么好呢,当初若能跟我学点东西,也不至于愚笨至此。” “你以为我一门心思让苏晚嫁高门,那是偏袒她,心疼她,你可知道,在我眼里,她只是嫁高门谋利益的工具人。 而你这个嫡亲的孙女,才是我看最重的。 你看上陆家二郎,想要嫁进陆家,没我的默许,你能嫁进去吗? 你生不了孩子,我叫苏晚去陆家做妾,为的是替你稳固地位。 这些话,我说了多少遍,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 “若不是你散播谣言,恶意中伤苏家名声,我还会继续疼你爱护你。” “祖母,我散播的是不是谣言,你心里最清楚。”苏琳打断了老太太的话,“不要以为念旧情我就会原谅你的偏心,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自私偏袒。 你把我告到衙门去,害我声誉尽毁,差点被周氏扫地出门,我一直都记着呢。” “父亲升不了官,阿弟不成器,苏家的未来,苏家的荣衰,还是要靠我,结果祖母还拼了命想把我拉下去。” 苏琳呵呵冷笑:“现在祖母后悔了没?” “你不仅是蠢猪,还是一头白眼狼。” 苏老太太心累,道理都掰碎了喂到她嘴里,她就是被自己的一己私心蒙蔽,算了,不给这种人分析利害得失了。 心胸狭隘的人,就只能看到芝麻粒般的私利。 把眼睛一闭,老太太飞快的盘算着利益:“从严家多啃点聘礼,另外严世勋那个叔叔在工部?是不是改天要去拜访一下……” 这就是苏老太太,时时刻刻都在为苏家盘算得失。 亲人在她眼里都是棋子,可以利用可以抛弃。 只是苏晚这颗棋子早就脱离她掌控了,她还不自知。 天际破晓时分,金桃钻进屋里,看见自家小姐呼呼大睡,有些想笑。 走上前去把小姐晃醒:“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睡着,我佩服你。” 苏晚揉揉眼睛:“我甚至都想出去跑跑步练练瑜伽。” 金桃笑了:“屋子外堵的水泄不通,小姐哪有机会去跑步,我来替残烟问问,是不是需要残烟外出去求助?” 苏晚望着水盆里浸湿的手帕,慢悠悠的捞起拧干:“我还没想好。” “小姐快点想呀,趁着他们都不把我和残烟这两个奴婢当一回事,我们还能偷偷的跑出去找人帮忙,要是大小姐反应过来了,把我和残烟一起关起来,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半湿的帕子把脸擦干净后,苏晚正要开口,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她和金桃立刻抬眸看向门口。 只见严世勋一脸嬉笑的把门踹开,旁边看守的几个婆子丫鬟都吓一跳,老太太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严世勋这厮脸皮贼厚,明明做出半夜翻窗的事,还能面不改色的做着书生之礼,慢条斯理的冲老太太拱手谈笑。 “老夫人,小子尚有一事没提。” 他取出一块折好的手帕,纯白的帕子上沾着几丝污血。 “小子与晚娘一见倾心,互生情愫,双方约定好昨夜私会,且已经定下终身了,这就是血淋淋的证据。” “我严世勋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我自己犯的错,许下的诺言,就会认,老夫人。” 他朝地上一跪,言辞恳切:“小子愿娶晚娘为妻,还望老夫人首肯。” 望着帕子上的血痕,老太太愣住了。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苏琳,笑盈盈的拿过帕子,反复看了几遍,故作经验道:“想不到妹妹已经失了清白之身,这可怎么办呢,万一珠胎暗结,搞大了肚子,咱们苏家的清誉岂不是毁于一旦。” 老太太脸色铁青,对严世勋说道:“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又嘱咐几个婆子看好苏晚。 “祖母,”苏晚惶恐的冲着老太太的背影喊了一声:“孙女没有做那种事。” 老太太没回头,顿住脚步,声音一如两年前那样冷静:“祖母自有打算,等商议好了你的事,祖母再同你细说。” 等众人走后,苏琳折返回来,望着梳妆镜前的苏晚,笑着把手搭在她肩上。 “妹妹,这一幕可熟悉?两年前的噩梦,如今又回来了。” “祖母总嫌我笨,嫌我手段不足,可你瞧,我只是稍微使了那么一点点手段,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一败涂地了。” 镜子中倒映着苏琳得意洋洋的笑,还有苏晚那张楚楚可怜的泪眼,她像一只怯弱的小兔子,再一次被嫡姐遏住了命运的喉咙。 “这一次,你再也躲不掉了,那方帕子上面不管是谁的血,只要严世勋咬死了是你的,你就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你不敢找人验明正身。” 苏琳故意把自己包扎好的手腕拿到苏晚眼前晃悠。 “妹妹,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敢找人验明正身呢?说呀。” 苏晚从眼眶挤出两滴泪:“因为我的清白,早在两年前就被姐姐毁掉了呀,我现在是跳进河黄河也洗不清了。” “妹妹会不会怪姐姐心太狠?”苏琳又一次晃动着自己的手腕:“刀子划伤手腕的时候,真疼呀,可是想到能为妹妹寻到这样一门好亲事,姐姐再疼都能忍。” 苏琳继续阴阳怪气笑道:“我听阿晃说,那严世勋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床上的手段花招百出的,妹妹你有福了。” 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天际线破云而出。 一天之中的清晨,正式拉开帷幕。 屋里的视线,也翛然间变得清晰。 苏晚伸出右手,拂去脸颊上的泪痕,只不过是呼吸的瞬间,脸上的凄楚就转变成嘲讽。 “姐姐,两年前你都没能毁掉我,两年后,你又觉得你行了?” 苏琳有些不敢认她,惊讶于她浑身上下的气质转变。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有个丫鬟在外面说道:“晚小姐,外面有位姓张的公子要找你。” “不必通传,告诉苏晚,我是张回,我找她有事。” 丫鬟的话音刚落地,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苏晚莞尔一笑:看来自己也不必纠结找谁帮忙了,有现成的帮手凑过来了。 第120章 到底是谁喜欢头上带点绿啊? “张公子,我们家小姐,怕是不方便见客。” 苏家小院严防死守,尤其是苏晚的房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像是故意要拦着人。 张回一来就嗅到了超乎寻常的气息。 他勾起一边唇角,望着这个拦在他面前的丫鬟:“我数到一。” 话毕,他都没开口,掌心擦过丫鬟的面颊,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丫鬟劈头盖脸迎来一掌,都懵了。 旁边几个婆子连忙上来,扶着丫鬟,却畏惧于张回身上的凌厉气势不敢上前质询。 “这位公子,你好好说话就是,怎么还动手打人呀。” 温软怯弱的苏晚小姐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公子哥。 一个婆子鼓足勇气开口:“公子,您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张回,你找我什么事?” 门恰到好处的从里面打开,苏晚的眼睛轻微的红肿着,泪痕还未干尽。 张回在短暂的错愕后,挑了挑眉:“这是唱的哪出戏?不会是精心准备的苦肉计吧?” “这是张贵妃家的那位公子?” 苏琳揉了揉眼,她曾远远见过张回,经人介绍,说那是张贵妃的亲弟弟,当时就感叹,那样的才配称的上是戏文里的风流富贵公子哥吧。 张回站在晨光熹微里,虽然邪气凛然,却被他人当成了贵不可言的清傲。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们还要拦着我嚒?” 他可不懂何为低调,眼睛在丫鬟婆子们身上巡视一圈,势在必得的笑道:“脑袋还想不想要了?想要脑袋的就给我滚。” 几个丫鬟婆子手脚发软,哪里还敢留在这里,连滚带爬的去找老太太了。 张回又看向苏琳,似笑非笑:“还有你这个丑女人,也一块滚。” 苏琳正沉浸在非常复杂且懵逼的情绪里,忽然听到丑女人三个字,如遭雷击,脸色青白。 可是碍于对方身份,她又不敢反驳,只能忍气吞声,咬牙从苏晚身边擦过,低声提醒她一句:“别耍花招。” 闲杂人都走了,张回才一副吊儿郎当的走到苏晚跟前,伸手点在她的面颊上。 “这眼泪是真的吗?” 苏晚哼了一声。 他的邪气在他俊美容颜的中和下,多了一分诱惑。 这人,不止是危险,还有一种邪狂的野性。 苏晚感叹,终于发现张回一个不算优点的优势了。 快言快语对张回解释了发生的事。 张回听完后,浑不在意,懒散的斜靠在门框上,修长的手臂拍了拍苏晚的脑袋,耐人寻味的笑了。 “你又和其他男子牵扯到一块了?” 苏晚还不知道如何拿捏张回,但从他的狂的做派,大概也能琢磨出他的性格。 并没有开口直接求他,而是佯装轻松,压低声音告诉他:“是那严世勋见色起意,妄想用歪门邪道的法子强娶我,我已经让我的丫鬟残烟去找陈落生了。” 张回反问:“为这件事去求陈三,不妥当吧?毕竟这件事有伤你们的感情,万一陈三误会了呢。” “可严世勋手里的帕子,就是嫡姐故意陷害我的呀,我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可被误解的。” 隔壁的老太太知道有外男和苏晚碰面,心里更气,严世勋也在苏琳的撺掇下,都跟了过来。 苏琳一边提心吊胆,害怕苏晚勾搭上了张回,一边又暗暗在想,正好利用严世勋毁掉他们的暧昧。 “晚娘!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女儿家的清誉了?” 浑浊的老眼看到外男的手臂还搭在苏晚肩上,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严世勋也气极了:“晚娘,你怎么水性杨花,前一晚才与我私定终身,现在又与别的男子勾勾搭搭。” 望着这群来势汹汹的陌生面孔,张回弯了弯眉眼,“这点小事就不要舍近求远了。” 苏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装一装场面,象征性反驳道:“可我不想麻烦你。” 张回扭头望着笼在晨光中的苏晚。 笔直的长腿,盈瘦的腰肢,修长的肩颈,灵动的五官,还有一袭乌黑的秀发,心里滋生出的渴望越来越旺。 他喜欢美人,他喜欢苏晚这样的美人。 发出带了一点勾引意味的浅笑后,张回狡黠的说道:“有关于你的事,即便是麻烦,那也是甜蜜的麻烦。” 等一群人杀到面前,张回才绷直了身体,当众宣告苏晚被封为从七品的良使,有了女官头衔,随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问严世勋。 “苏良使现在是长公主的贴身侍从,你说你要迎娶苏良使,问过长公主的意见了吗?” 一群人呆愣住了。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苏老太太反应最快,当她意识到眼前之人贵不可言时,心里就敲起了警钟,后面听到晚娘被封什么良使,大脑轰的一下,虽然有点懵,但是随即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 连忙跪下哀嚎道:“求公子和长公主为我们家晚娘做主啊,这贼厮颠倒黑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污蔑我们晚娘的清白,想要利用家中权势,逼迫晚娘嫁于他。” 老太太前一刻还在同严世勋商议婚期之事,这一刻就变了脸,反过来帮衬孙女了。 变脸之快,足以媲美奥斯卡影后了。 苏晚默默给祖母点了个赞。 老妖婆就是要占尽好处,见风使舵的功力无人能敌。 望着苏琳扭曲至极的神情,苏晚再给这位嫡姐添把火,抱住老太太哭道:“祖母,还是您疼我,替我拖延时间周旋到现在,否则我早就……” 苏琳如坠冰窟,心寒到了极点。 所以,祖母,是真的真的偏疼苏晚到骨子里去了吗? 亏她还以为这一次能把苏晚打的一蹶不振,没想到,苏晚却早早就攀了高枝。 苏晚攀的高枝竟然是张贵妃的弟弟。 张家的门第,陆家都摸不到人家的门边。 苏琳浑身发抖,包扎好的伤口因为激动的情绪,慢慢裂开了口子,钻心刺骨的疼。 而那严世勋被张回的豪奴带走,先凌辱一番,后又直接送去关押,告他一个偷盗罪,另外国子监还除了他和苏晃的学籍。 张回问苏晚这样做,解不解气。 自然是不解气的。 苏晃所受的惩罚太小,不过是被除了学籍而已,依然是苏家的宝贝。 那块血手帕的罪名却让苏琳身边的刘嬷嬷给认下了,苏琳没受到什么惩罚,不过这些都符合苏晚想要的局面。 她手里的刀子越磨越快,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把磨好的刀子塞给苏琳,让苏琳替她解决掉那个老妖婆。 复仇,还是得自己来。 摁下这些心思后,苏晚半真半假的笑道:“嗯,挺解气的,张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张回踌躇片刻,有些犯难了:陈三大费周章,对苏晚动了真感情,他是陈三兄弟,这个时候横插一脚,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 认真思索片刻后,他打着商量的口吻对苏晚说道:“你跟陈三成亲之后,能不能保证一年之内和我幽会不少于五次?” 第121章 预谋有染 张回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很长,华贵的紫色锦袍内嵌着金丝绣线,熠熠生辉。 线条凌厉的下巴带了一丝孩子气。 苏晚嘴角噙着笑,目光从他的影子一路上移,最后定格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浓密的睫毛弯出漂亮的弧度,水似眼波横般。 张回被勾的无法自持,追问她:“怎么样,我这个方法是不是两全其美?” 幸亏苏晚是影后,演技加身,才不会当面笑出声来。 她在娱乐圈见多识广的,形形色色的男人都见过,像张回这般奇葩脑回路的也不是没有,两只眼睛弯成了月亮,笑意盈盈的说道:“你就不能有点野心吗?” 张回抬起她的下巴,语速又缓又慢:“细说。” 苏晚眨了眨眼,“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你不想我天天都陪着你嚒?” 张回微微侧着头,线条分明的脸颊在光影间虚虚实实,忽然就凝起了笑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你看,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他乐的唇角都扬起来了,声音带着急不可耐的兴奋:“你要我从陈三手里把你抢走?这怎么可以,我跟陈三可是兄弟。” 从小玩到大的友情,不是那种单纯的酒肉朋友,他们之间,是有一些真兄弟情谊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份兄弟情上。 倘若他们只是普通的酒肉朋友,抢女人那不过是无聊时的戏码乐子。 时不时的抢一抢,无伤大雅。 可张回与陈落生,那是铁哥们呀,从前在一起虽然做过一些荒唐事,也互相抢过对方的女人,但那些女人,都是风月场中人。 苏晚不一样。 她是陈三执意要娶的女人,他俩真成了,张回还要喊苏晚一声嫂子。 舌尖抵着牙关处,眉骨隐隐有些跳动,擒着她下巴的手,也稍稍用力。 苏晚紧紧抿着唇,并不说话,只是用柔情似水的眼眸望着他。 “坏女人,你把陈三骗的团团转。” 粗糙温热的掌心抚上苏晚的面颊,张回勾着欢快的笑意:“你现在又想来骗我了?” 苏晚哑着声音问他:“我能骗到你吗?” “在陈三面前,你装的像着温顺的乖兔子,怎么到我眼前,就不装了呢。” 他脸上一点怒意都没有,只有兴奋和激动。 苏晚的主动撩拨就像一团火,点燃了他的血液。 他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血液沸腾是什么感觉了。 当一个人生来就在金字塔顶端,生来就拥有一切的时候,热血,不甘,嫉妒,屈辱,这些负面的,消极的情绪,就像隔离层一样,把他们这样的人给隔离开了,他们很难体会到这些情绪。 未曾尝过苦,又怎知甜。 招之即去挥之即来的女人,和花费心思争抢来的女人,又怎么能一样呢。 要先付出,才会珍惜得到的。 更何况张回此人离经叛道,就喜欢与众不同的。 从认识张回到现在,其实苏晚与他就一直在暗中博弈。 张回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无非是声色犬马四个字而已。 苏晚是他无聊人生中的一个小冒险。 苏晚指了指他的心口,“你洞若观火,心思剔透,我这刚成精的小狐狸,哪里敢在你这只千年大妖跟前丢人现眼。” 不露声色的讨好他后,又莞尔一笑:“更何况,我也没有伪装,我一面是温和恭顺的,另一面是俏皮机灵的,在你面前,我就想要做个俏姑娘,不可以吗?” 张回的牙齿整齐又洁白,大笑的时候,很清爽:“陈三为了娶你,为你筹谋了许多,求懿旨封你为小女官应该就是他的主意。 我能猜到他为何让你去长公主跟前伺候,无非就是想为你镀一层金,方便过他父母的眼。 他这般良苦用心,都是为了你,你却背着他不守妇道。 真想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没心没肺!” 顿了顿,眯着眼又道:“不过你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好看,我喜欢。” 不是张回不够义气,背叛兄弟,而是苏晚总能给他带来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和激情。 他没有豁出一切非她不可的念头,可他现在就像一只飞蛾,朝苏晚这个火源扑去。 他想跟她玩,想尝一尝她是什么味道的果子,能把陈三勾的那么死心塌地。 好奇,探索,渴求,征服。 这就是张回对她的态度。 苏晚看的明明白白,她没有被张回英俊的面貌和高不可攀的家世蒙蔽双眼。 她只是借张回这张牌,在她和陈落生之间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陈落生的朋友圈,苏晚接触过多次了,每次她都细细的揣摩过那些人的性格特征。 周寒江,怀宁侯府的小侯爷,话很少,不会打马吊,喜欢投壶,有一位未婚妻,来年开春便是他们的婚期。 苏晚与周寒江见面次数不多,谈话也寥寥无几,或许是因为妹妹周玉然的缘故,对她有一点偏见,但因为自持教养,不会直白的显露出来。 王存望,河东王氏出身,真正的世家大族,王存望这一系出过宰相首辅,他本人也是聪慧多智,科举上连中三元,金銮殿被点为状元,前年状元及第时,游街骑马,甚至还被不少世家贵女们榜下捉婿。 不过因为他早就立誓要过二十五才会娶妻,所以他这个香饽饽一直剩到现在。 他不是所谓太子党,他只是单纯喜欢玩乐,他和陈落生等人玩,也和沈阶他们一块玩。 苏晚觉得此人有点深不可测,和他说的话,都没超过三句,每次碰见了,也是点头之交。 他倒是每一次都会观察她的穿着打扮,但都是光明正大的,眼神里不带一丝觊觎和好奇,好像只是单纯看她穿了什么样的裙子,梳了什么样的发髻。 这种人会藏事,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不好抓,抓不住。 所以苏晚从未打过他的主意。 蒋遥山,其父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詹事府是辅佐太子的一套人马,天然的太子党。 他是个重度戏迷,起初苏晚想与他套近乎,毕竟前世她是娱乐圈的,娱乐圈和戏剧圈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关联的,觉得可以找到共同话题。 可他是个双,与一些唱戏的男旦之间,总会发生一点无法形容的事。 苏晚虽然见怪不怪,可是一想到他娶了妻还在外瞎搞,就怎么都看他不顺眼,几乎不会给他好脸色。 好,踢掉这三个人,剩下的还有些不固定的狐朋狗友,就不提了。 常固定的还剩徐凤池和张回。 徐凤池,克制又理智,苏晚真正的目标,几番接触,确定他这人不会做出撬朋友墙角,抢朋友之妻的混账事! 如今的苏晚和陈落生,属于是在朋友圈公开宣布关系的男女朋友关系,就徐凤池那个性格,即使对她感兴趣,估计也会压制住,大度的祝福陈落生能幸福。 所以苏晚必须找一个恶人,来破坏她与陈落生这一段即将“尘埃落定”的婚姻关系。 而张回! 行事疯癫,离经叛道,无法无天,不受掌控。 就是她要找的那个恶人。 她要用张回,毁掉她和陈落生即将敲定下来的关系,借此方便徐凤池没有心理负担的掉进她的网里。 “小狐狸,”在她深思之际,张回的手指在她眼前轻轻晃动,笑着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呢。” 苏晚轻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要怎么从他手里抢走我。” 张回捏了捏她的脸:“抢人还不简单,直接扛起抱走,扔床上。” 苏晚将额前碎发拢到耳后,露出整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我房里就有床,你现在就可以我把扔上面去,这里没人敢阻拦你。” 张回猛的一把抱住她,苏晚发出惊讶的一声轻呼,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把她扔到了床上。 姿势娴熟的放下帷幔,声音轻飘飘的传进苏晚耳里。 “那就却之不恭了。” 第122章 与徐凤池的二三事 苏晚瞪大了眼睛,攥紧了拳头,在头发上胡乱一摸,摸到一根簪子。 恶狠狠的想:这个混账要是真敢强取,她就扎死他。 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外面却没了动静。 她悄悄掀开厚重的帷幔,发现张回已经人去无踪。 只有桌上,静静的放着她的女官木牌。 簪子从手中滑落,她拍了拍胸口,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个张回,真的不按套路出牌,她差点给他吓死。 她可不愿意沦为玩物,玩物的价值只有承欢。 承欢得来的快乐是短暂的。 步步为营,循循渐进的狩猎,才能无时无刻的提供新鲜的刺激,这种刺激才是张回真正想要的。 他那样聪明的人,不会贪图短暂的享乐,他图谋长久的乐趣。 张回走后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下床穿鞋,整理裙子和发髻。 把自己打理好后,目光看向祖母的房间。 时间不等人,她可不想虚度自己的年华。 在全心全意狩猎徐凤池之前,她必须解决掉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危机。 而且还要尽快。 “金桃,你进来一下。” 金桃手里拿着一个蒲扇,脸颊上染了几个小黑点,身上还有一股鸡汤味。 “老太太说昨天夜里折腾了会,怕小姐染上风寒,叫我煮点鸡汤给小姐驱寒。” 金桃喜不自胜:“老太太拿了桃胶和枸杞,叫我一并给煮了,残烟说那桃胶成色很好,老太太终于舍得下血本了。” 呵呵,还不是见她如今被封了女官,又看似与张回有牵扯不清的暧昧,老太太见风使舵转的真快。 “你别忙活了,去外面给我买几块桃酥饼来。” 压低声音嘱咐她:“顺带去找秀莲,约她出来和我碰面。” 金桃明白小姐真正的意图是找秀莲,忙不迭的应下了。 金桃擦干净了脸走后,苏晚等鸡汤煮好,这才端着去找祖母。 苏老太太正整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了几块上等的布料出来,预备着做几套新衣裳。 知道张回是贵妃张家的嫡子后,她喜的嘴巴都合不上。 这个庶女,竟然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看见苏晚进来了,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麻溜的起身迎出去,扶住苏晚的胳膊叫她坐下。 “你这孩子,昨夜搅出那么大的动静,该好好补补觉,怎么还顶着大风出来,当心着凉了。” 有利可图的苏晚在老太太眼里成了香宝贝,对她嘘寒问暖,百般体贴。 又解释自己压根没想把她嫁给那严世勋。 “凭他那样,也配的上我苏家的女儿,呸,我不过是拖延时间,想法子叫赵嬷嬷去报官罢了。” “那张公子,待你真好,替你惩治了那宵小之徒,只是张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严世勋自己色迷心窍,想污蔑你的清白,完全与阿晃无关啊。” “祖母请听我解释,弟弟他荒废课业被国子监的祭酒大人查出来了,所以一并去了学籍,此事并不是张公子所为。” 老太太神色有点尴尬:“你那阿弟本性是好的,就是被人带坏了而已,你替他说说好话,叫张公子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学籍恢复了。” 苏晚温言细语的安抚好祖母,喂着她喝了一碗鸡汤。 祖孙二人,好不亲密。 出了屋,苏晚立即变了脸色。 她越来越无法忍受这老妖婆的嘴脸了。 老妖婆甚至比苏琳更令人作呕。 苏琳的陪嫁丫鬟秀莲,在天黑的时候,借口出去做事出了陆府。 原先的心腹刘嬷嬷为苏琳顶替了割手腕滴血陷害苏晚清白的罪名,已经被押到府衙的大牢里了,现在苏琳身边就只有一个心腹了。 秀莲如今的身份水涨船高,当然,这样涨上来的身份也没高到哪去,明眼人都知道苏琳越发的不受周氏待见,不晓得哪天就会被扫地出门了。 秀莲出门仅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天很黑,她掌着灯去了苏琳房间。 一个没留神,脚边踩到了肉嘟嘟的东西,随之喵的一声惨叫,她吓的魂飞魄散。 陈姨娘自从掉了孩子,就养了许多猫,每到天黑,就会赶几只猫到苏琳的院中,故意搅人清净。 秀莲把猫踢走,听见苏琳的声音。 “是秀莲吧,快进来。” “夫人,婢子出去买了几包安神的药。” 秀莲不动声色的冲泡了一杯,递给苏琳。 苏琳坐在榻上,双腿盘着,接过秀莲递来的茶杯,闻了一口,觉得恶心:“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不如和离,回柳州去。” 回了苏家,她还是苏家的嫡女,最起码过的不是看人脸色的生活。 秀莲脑海里还盘旋着苏晚的话。 苏晚说会助她做陆归舟的妾室,只要她挑拨一两句话就行。 不过是短短几秒,秀莲就做出了决定,不经意提起一件事。 “之前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的时候,我跟院里一个丫鬟关系比较好,昨儿那丫鬟来找我,说老太太随口提起过假银票的事。 之前夫人拿回来的那些假银票,其实是老太太故意设计的。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捏着这个证据拿捏夫人。” 此前,苏琳破釜沉舟不惜用自毁苏家清誉的代价,说出了当年苏晚被夺清白的真相。 本想借此毁掉苏晚的名声,是祖母当庭指认出假银票一事,把她打造成了一个说谎的自私鬼,以至于她说出去的话都没人肯信。 她奋力一博换来的却是自己跌入深渊。 想不到却是毁在祖母的算计中。 难道是祖母提前算计好她会抖落出来真相,提前埋了一步棋。 苏琳的大脑轰的一下,犹如雪山倾塌。 隔天,她穿戴华贵,头上戴满珠钗去见祖母。 亲口问银票的事。 苏老太太在赵嬷嬷的服侍下正在更衣,天色还没亮,她连打了两声呵欠。 赵嬷嬷心生不满:“老太太昨儿夜里没怎么睡好,大小姐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过来质疑这个那个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琳面无表情:“我在问祖母,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赵嬷嬷气极:“老奴服侍了老太太三十余年……” “就是服侍一百年,你也还是个奴才!”苏琳嘴不饶人。 “什么银票,大小姐不会还惦记着自己偷的那些银票吧。”老太太不愿意开口搭理这个孙女,赵嬷嬷开了口,为了出气,甚至还把那个匣子拿出来。 赵嬷嬷阴阳怪气道:“这些银票都给大小姐拿着吧,反正也是假的,每张银票后面的黑点,是老太太亲自点上去的,为的就是和真银票区分开。” 满头珠翠晃动,苏琳的心被愤怒和绝望填满了。 她又问了一句:“银票是祖母作假的,那我出嫁时,送的那五箱金器,也是祖母作假的吗?” 五箱金器的真假,是苏琳和老太太之间的一根刺。 现在苏琳旧事重提,老太太滕的一下火了。 “是!是祖母作假的,祖母送你的东西都是假的,因为你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就只配用假货。” 老太太气极了,口不择言。 苏琳的手抚上自己满头的珠翠,拔下一根金簪,不顾一切的插向了老太太的腹部。 赵嬷嬷一声惨叫,哀嚎着扑倒苏琳。 苏晚姗姗来迟,推开房门,就看到老太太敞开的常服上沾着血。 赵嬷嬷压在苏琳身上,哭的鼻涕眼泪一把。 她连忙低下头掩住笑意,再抬头时,拿出了影后的演技,带着泪光,扑到祖母身前,口中喃喃道:“祖母,你怎么样,金桃,快去叫大夫来。” 祖母在这时却攥住了苏晚的手,“把门关上,不要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看见,不能被旁人知晓我是被孙女刺伤的。” “那样会有损苏家的名声。”苏晚替祖母说出了后面的话,“祖母,孙女知道了,你先别说话。” 随后,她像个当家主事的大人一般,先叫赵嬷嬷把苏琳关到柴房去,又叫残烟来打扫屋里的血迹。 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然后又伏在老太太跟前说道:“祖母,你一定要把伤养好,你还没看到孙女身穿嫁衣的那一幕呢。 孙女若是能如愿嫁入高门,一定会尽心提携阿弟,孝敬父亲母亲还有祖母。” 腹部的伤很重,苏老太太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没想到活到头,竟然栽倒了自己嫡亲孙女手里。 好在苏晚懂事孝顺。 她在昏迷之前,喃喃说道:“找上京最好的大夫给我医治,祖母这里还有田产房契 ,还未来及过户给你……”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会把你救醒的。” 不把老妖婆榨干,就是她下了地府,苏晚也要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 上京城最好的大夫,便是宫中的御医。 苏晚拿上女官木牌,顺理成章的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缠绵病榻多年,府中每日都有御医坐镇。 苏晚之前一直在想,要用什么人设来面见长公主,现在她知道了。 孝顺的乖乖庶女,与老迈的祖母相依为命,如今祖母受了重伤,她不顾身份的天差地别,前来求未曾蒙面的长公主出手相助。 没人会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只会觉得她这个人纯孝至善。 长公主府近在眼前,她在相邻的胡同口,撕掉了袖口的几片布料,又抓乱发髻,脑筋一转,把女官木牌藏好,噗通一声,跪在长公主府的侧门。 而长公主才将将睁开眼睛,她嗜睡,通常一觉都要睡到快晌午。 这回醒的早,也是因为雨女官来报,说世子带了新上市的茶来看她。 第123章 偏要你眼里有我 长公主府的侧门跪着一个乌发散落的美人,寒冬料峭,寒意入骨,她穿了一件薄棉袄,外面罩着一条带羊毛边的斗篷。 她刚跪下,长公主府的内侍就来轰她走。 无奈之下,只能言明自己是刚封的良使小女官,以后就要负责照顾长公主的饮食起居,现在有要紧的事,急着要见长公主,请他们高抬贵手,放她进去。 两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眼。 这几天苏晚这个名字在长公主府炙手可热,因为这是世子爷主动开口替长公主做主收拢来的女官,大家心底都有些微妙。 这些年来,世子爷性情淡薄,不重物欲,甚少与女子有什么牵扯,就连他房里,都只有几个年迈的老嬷嬷照料饮食起居,年轻一点的丫鬟,他根本就不愿意收。 长公主曾经做主,强行塞给世子爷四个环肥燕瘦的美人,但世子爷愣是晒着那四个美人,连人家的头发丝都没碰。 苦熬了两年,那四个美人主动请辞了。 打那以后,长公主便再也不敢往世子爷房里塞人了。 所以世子爷冷不丁的介绍个女子来长公主府,才会惹来那么大的非议。 不过窥见苏晚的相貌后,两名内侍简单的那么一对眼,心里大概明白了。 原来不是世子不好女色,而是从前的女色不够美。 眼前这位女子,绿鬓朱颜,身姿曼妙,肥大臃肿的棉袄都被她穿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正巧世子爷早上才来,几乎没有迟疑,两个太监忙去禀告了徐凤池。 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徐凤池的脚伤虽未痊愈,但是已经能自如的下地行走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做一些剧烈刺激的运动。 他正端着饵料,投喂小池塘里的锦鲤。 听闻苏晚在侧门外跪着,他眉心轻轻一拧,将剩下的饵料全部撒进池塘里,转身就朝侧门去。 隆冬时节,跪在寒风口吹了一会,苏晚被吹的有点头疼。 徐凤池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瑟缩着肩膀的她。 脸上还浮现着病态的苍白,让本就容颜绮丽的她,多了一丝破碎感。 “徐世子,我祖母受了重伤,腹部流血不止,昏迷不醒,我听说长公主府常年有御医驻守,就大着胆子来跪求长公主……” 话说到了这里,也不必往下说了,她的意思旁人都能听懂。 徐凤池眉头拧的更深,恰逢一股寒风吹来,把他青色的袍角吹起,他用手往下拂了拂袍角,垂下的眼睫里,只有那张病态苍白的脸。 “还不快把苏女官扶起来。” 声音冷冷瑟瑟的,射向那两个太监。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正要上前去扶。 苏晚却摇头拒绝,仰起脸看着徐凤池:“世子爷,我祖母的伤势不等人,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太冒进了,可是我生母早逝,我自幼是被祖母养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母有何闪失,只要能救祖母,我什么都肯做。”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拽住了徐凤池的袍子。 “只要能救下祖母,我愿意倾尽一切伺候长公主。” 徐凤池依然沉着面色:“你先起来。” 地上的青石板在隆冬时节,格外的冰凉。 那么细嫩的肌肤和酥软的骨头,跪了这么一会,好像就吞去了她大半个生命力,她颤抖不止的长睫,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在徐凤池眼里被无限的放大。 他不由得记起自己也曾这样跪在西北大营的帐外,祈求父亲回上京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的苏晚,大抵是一样的绝望惶恐。 他反手握住苏晚羸弱细白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同时嘱咐内侍:“今天是哪个御医来当值?快请他出来。” 他穿的不少,但是掌心微凉,看来是他到了冬天,就会手脚冰凉。 苏晚暗暗记下,思量着等下次登门,可以送徐凤池一个暖手炉。 不一会儿,马太医就被请了出来,乘着徐凤池的马车,一路赶回了苏家小院。 马太医的医术比金桃请来的大夫要高明许多。 两天的诊治,竟然保住了老太太的一条小命。 只是老太太经此一遭,身子骨彻底垮了,只能窝在床上,不知道要养到猴年马月。 另外,马太医叮嘱苏晚,老人家到了这个岁数,多数都有心肺不好的毛病,受不住惊吓,要苏晚格外注意些。 送走马太医后,苏晚跪坐在祖母床头。 老太太睁着一丝眼缝,欣慰的看着她伺候着汤水。 “祖母,嫡姐被关在柴房好几天了,咱们总不能一直关着她,怎么处置她,还请祖母拿个主意。” 苏老太太嗯了一声:“把她放回去,这件事不是我故意偏袒她,而是不能闹大,一旦闹大,让人家知道,苏家的孙女刺伤祖母,还不知道会编排成什么样子。” “可是祖母被嫡姐伤成这样,孙女看了心疼。” 苏晚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好好将养着,我感觉自己还能活几个年头,最起码,能看到你顺利嫁人。” 老太太反倒是满脸的高兴:“听赵嬷嬷说,你为了给我治病,跪在长公主府求御医来?孩子真是太有孝心了,我很欣慰。” 又说了会话,赵嬷嬷托了个匣子走进来,俯身说道:“苏琳小姐已经从柴房放出去了,另外老太太要的东西,也都在这里了。” 老太太一张张的拂过匣子里的纸,叹息道:“我一生的积蓄,都在这里,五十亩的良田,三个庄子,两家铺子,还有两张房契。 这些,祖母都留给你做嫁妆。 你将来是要高嫁的,必须多多预备嫁妆才不至于被婆家瞧不起。” “只是可惜了我那五箱金器,早知道就留给你了。” 和上次一样,找了当差的主簿立了转移的红契。 为了老妖婆的这些私产,苏晚忍着恶心同她做戏,现在私产全部到手,她以后就再也不必委屈自己了。 嘱咐金桃残烟盯好赵嬷嬷,当天晚上如往常一样伺候老妖婆喝药。 汤药味道苦,往常喝完了后,苏晚会给老妖婆嘴里塞一颗蜜饯。 这次老妖婆喝完后,等了一会,不见苏晚投喂蜜饯,当即挣扎着起身:“晚娘,祖母嘴里苦的很。” “祖母,我心里也苦的很啊。” 屋里点了两根蜡烛,苏晚坐在床对面,双手恭顺的放在膝盖上,一对漆黑的瞳仁,幽幽的漂浮着,像黑夜里浮动的鬼火。 苏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害怕:“晚娘,你这是怎么了?” 苏晚一动未动,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盯着她笑。 嘴角扬起的笑容充满恶意和嘲讽。 老太太霎时间怔愣住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闪现过两年前劝说她放弃婚事的那一夜。 犹记得晚娘那会也笑了,不过那笑容很快就敛去了,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笑。 现在老太太终于知道了,两年前的晚娘,嘴角挂着的就是今晚这样的冷笑。 这样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脖子,有点无法呼吸。 她攥紧了被子,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苏晚。 “晚娘,你?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搞鬼吗?” “祖母,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要你性命的,是你一次次的触犯我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我,伤害我。” 苏晚起身,缓缓走到床边,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夜色里显得有些狰狞。 老太太浑身战栗起来,从苏晚出生到现在,一幅幅画面闪现而过。 能够忆起的都是自己对晚娘的算计,一件善事都没有。 “祖母啊祖母,就连你送我的菩萨神像里,都藏着对我的诅咒,你是信佛的人,应该相信因果报应吧。” 苏晚俯身趴到她耳边说道:“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若是问起你来,你尽可以报我的名字,我问心无愧,所以不怕厉鬼索命。” “你这个孽障,孽障……来人呐,来人呐……” 苏老太太摸爬着,挣扎着,可是重伤在身的人还未调理好身子,加之受了惊吓,只觉得心口那儿猛的一阵剧烈跳动,随后身体瘫住,再也动弹不得。 彼时正好爬到房间供奉的一个木制神像前。 菩萨神像慈爱和善,正望着眼前的一幕。 老太太挺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菩萨神像,她受惊过度,脑中风,行将就木了。 苏晚抬手端起一碗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破嗓哀嚎了一声:“祖母……” 夜色笼罩,苏家小院灯火通明。 苏晚伤心欲绝的趴在老太太跟前,赵嬷嬷随后赶到,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经大夫检验,老太太没有中毒,没有外伤,是惊吓过度引发的中风。 肢体无力,只能瘫痪在床,甚至连大小便都无法自如。 言语也是不清,趴在她嘴边,只能听到她呼呼呼的喘气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清。 赵嬷嬷擦着泪,恶狠狠的道:“可能是老太太梦魇了,梦到了琳小姐,活活给气的。” 老妖婆现在是生不如死,眼前只有赵嬷嬷一个心腹。 可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赵嬷嬷伺候老太太能伺候多久,估摸着不出半个月,就该腻烦了。 被嫡亲孙女刺伤,被庶出孙女气中风,再被心腹嬷嬷厌弃,这些都是老妖婆应得的! 落到如今生不如死的下场,比要了老妖婆的命还痛快。 之所以费尽全力保全老妖婆的一条命,那是因为老妖婆还不能死,她一死,苏晚至少要守孝一年。 一年过去,陈落生早把她遗忘到东西南北的某个角落了。 她现在反正有钱,就用珍贵的药材吊着老妖婆一口气,等她嫁进了高门,再让阎罗王收走老妖婆的命。 “小姐,门外来了辆马车,说是长公主府的马夫。” 苏晚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金桃进来,看见小姐今日穿的格外的素雅,就连披风都特意选的浮光白。 金桃小声说道:“小姐,那件红的和墨绿的披风,格外衬你的肤色。” “我知道,”苏晚拿着刷子在脸上涂抹,没一会,皙白的脸颊竟然变得微微发黄了些。 “祖母病重,我穿的鲜艳活泼,旁人会如何看我。” 金桃开窍了:“所以小姐也是故意把脸画黄的?” “一个成天忧心祖母病情的孙女,怎么可能面颊红润有光泽呢,”苏晚对着镜子,把自己画丑了些,这才拿上暖手炉走了出去。 另外还有一点。 徐凤池以前见过她很多次了,她的美貌早已深深刻在对方的脑海里。 她稍微画丑些,不会影响她的形象,只会让徐凤池更加注意她。 她留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以后见徐凤池的机会有那么多,她每见他一次,就美一点点。 徐凤池不是对美色不动心嚒,那她就先扮丑引来他的目光。 第124章 糖送八大家 由内侍领着入长公主府时,苏晚的眼睛根本就不敢乱看。 她是小官之女,见到身负皇家血脉的长公主自然要表现出畏惧害怕的神情。 她紧张的双手拢在腹下,手里捏着帕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内侍们,低垂着头,连呼吸声都特意收敛了。 她的细微表情动作没有瞒过内侍们的眼睛。 内侍们转身就把苏晚的言行举止告知了其他的宫婢和太监们。 胆小老实,四个大字,牢牢的打在了苏晚头上。 至少在未来同事们的眼里,苏晚不是个毛毛躁躁自傲自负的坏人。 帘子微微挑开,里头传来一道略带威仪的声音。 苏晚被传唤了进去。 只简单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身华服,贵不可言的中年美妇靠着软枕,笑看着她。 她连忙跪下:“民女苏晚,请长公主安。” 长公主很感兴趣的打量了她一番:“凤池头一次举荐女郎到我跟前伺候,”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多看了两眼。 美倒是极美的,就是脸色有些憔悴,长公主随手摘下手腕的一串玛瑙手串,要送给苏晚。 苏晚哪里敢接,一个劲的摇头。 旁边的雨女官笑道:“长公主,苏女官的性格看着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你别把她给吓到。” 笑盈盈的望着苏晚,说道:“我们长公主性子宽厚,待人诚挚,你伺候久了就知道了,这玛瑙手串长公主既然要送你,那就是你的。” 接过那手串,放到一个盒子里,还在上面贴了一张写有苏晚名字的纸条。 雨女官又冲长公主说道:“等苏女官适应了,长公主再送也不迟。” 苏晚轻轻呼了一口气。 长公主如此仁善,是她没有预想到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长公主跟前,看着散落的长发,开口说道:“奴婢替长公主把头发盘起来吧。” 长公主点点头,拍拍锦被,说道:“你上榻吧,我懒得下去。” 苏晚便弯腰去脱靴子,这时听见帘子晃动,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抬眸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徐凤池那张清冷凌厉的五官,透着淡淡的冷傲,他一进来,就褪去了厚厚的玄色披风,露出里面素雅的青袍。 苏晚刚刚脱掉一只靴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跪在地上给徐凤池行一个大礼。 徐凤池悄悄看了她一眼,五官凝起一股煞气,苏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把另一只靴子也脱了,爬上寝榻。 然后跪在榻上,端端正正的给徐凤池行了礼。 “请世子爷安。” 徐凤池声音平淡:“起来,以后不用行跪拜之礼。” 苏晚便一边为长公主盘发,一边竖起耳朵聆听他们母子二人的谈话。 谈话内容不涉及朝堂之事,只是闲话家常。 过一会,侍女们送来糕点茶水,长公主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糕点叫苏晚也吃,苏晚的发髻也编好了,正好下榻,去外面净了手。 回来时,阴冷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她伸手接了几片,几片雪花掉落在她掌心,很快就融化成水。 院里的侍女们早给长公主和徐凤池报喜了。 长公主说道:“把窗户打开,我看看雪。” 窗户开了,苏晚半具身子映在窗户里。 长公主忽然压低声音,问儿子:“你是不是忽然开窍了,不论她是谁,不论她什么身份地位,只要你喜欢,我这个做娘的都不在乎。” “瞧她模样身段,与我儿甚配。” 徐凤池面无表情,看了苏晚的身影一眼,快速收回,声音轻轻的:“母亲,你误会了,她是陈三相中的女子。” 长公主脸色立时不好看了:“我还以为她是我未来的儿媳妇。” 苏晚短暂的望了会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想到现在的身份,又连忙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长公主脸色没之前好看了,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丝意味深长。 “每年冬天都要下雪,看了这些年,我也看够了,把窗户关了吧。” 长公主悻悻的歪回床上。 这场雪下了一天,从清晨到傍晚,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苏晚还惦记着要走。 她不算是正经的贴身内侍,每日到点,是可以回家去的。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雪,虽然不是特别厚,但是行走起来也是非常不便利。 长公主便叫她留下来,遣派了一名侍卫去通知苏家小院。 苏晚正巴不得呢。 因为徐凤池因为这场雪同样也留了下来。 长公主府早在先皇还在位时就修建了,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又加修了几个院子,因此长公主府是上京城,除去皇城之外,最华丽的园林了。 这样的园林最不缺的便是房间。 苏晚暗暗祈祷雪不要停,果真一夜过后,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她有晨跑练习瑜伽的习惯,早已习惯了早起,天还黑着,她就起了,她的房间离长公主的庆和殿不远。 徐凤池住的广陵殿和庆和殿紧挨着,且徐凤池不喜人多,殿门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她穿好靴子,踩在干净的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绕去了广陵殿。 她故意在广陵殿拱门外来回走动,留下又深又错乱的脚印,做完这一切,才悄悄的回去了。 当徐凤池早起练剑时,雪仍未停,只是雪势变小,估摸在下一会就会彻底停了。 他挽着剑往梅林的方向去。 才出拱门,便收住了脚步。 拱门外的雪地上还残留着错乱的脚印,有一些虽然被雪覆盖住了,但是还有许多深深浅浅的印子,在空地里留下踪迹。 他目测着脚印的大小,不自觉的联想到了苏晚。 沿着脚印,他一步步的寻到了苏晚的房门前。 苏晚正托着腮,坐在廊下,眼神呆滞,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凤池默默走到她身边,静默不语,她竟然毫无反应。 只能尴尬的轻咳一声。 苏晚这才仿若回神一般,仰起脸看着他。 呆滞的眼睛瞬间变的亮晶晶的,语气结结巴巴:“徐凤池,不,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广陵殿外的脚印是你留下的嚒?” 苏晚像做错事的小孩,耳朵尖都红了,承认:“是我。” 徐凤池眼眸平静似水:“你找我有事?” 苏晚重新仰起脸,脸色虽然有点蜡黄,但是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脖颈,却胜过地上的白雪。 “我只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把怀里揣着的暖手炉递给他:“良使女官,长公主内侍,这两重身份,都是托你的福。” 望着冒着热气的暖手炉,徐凤池的眼眸深处泛起了涟漪。 “天气寒冷,我便想着送你一个暖手炉,可以暖暖手,其他值钱的东西,我也拿不出,请你务必要收下。” 一模一样的暖手炉,苏晚曾经送给梁尘一个,现在,又送一个给徐凤池,秉持着糖送八大家的思想,一个鱼儿都不放过,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另外两个,一个送陈落生,一个送张回。 东西不值钱,代表着她的一份心意,大家都有份。 第125章 摸摸小手 “前几日我跪在长公主府侧门外,世子好心拉我起身,我发现世子虽然穿的厚实,但是手心却是凉的,就推测你冬天的的时候,大概是有手脚冰冷的毛病。 我家中实在没有其他能拿出来的贵重物件,就投机取巧,送你一个暖手炉。 这是市面上随手买来的,几百文一个,世子若是觉得寒酸,那我留下自己用吧……” 对付傲娇的人,必须要把话挑开了说,不给对方留后路。 先声明东西不值钱,大街上随处可见,让他收下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又明里暗里言明这是自己的心意,最后说留给自己用,其实潜台词就是:你若是不收,就是嫌弃我东西不好,伤了我的心…… 徐凤池挽剑的指尖,蜷缩了下,封闭的冷心肠,好像被轻轻揉开了。 他收过太多东西了,古玩字画,珍宝名器,很多时候,不是赐就是赏,或是奉承巴结。 他收那些物件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任何感觉,东西就是东西,收下,摆进库房,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面对一个小小的暖手炉,他的心口竟涌来一种酸涩柔软的情绪。 难得有人是真心想送他礼物,不带目的杂念,不求回报。 望着苏晚那怯怯的眼神,目光在她略微发黄的脸颊和赛雪欺霜的脖颈间盘旋片刻,沉默的垂眸片刻,忽然伸手。 “给我吧。” 苏晚本以为还要挤几滴眼泪博取他的同情,他才会勉强收下,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失望的情绪,从她漂亮的眼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仿佛送出去的不是暖手炉,而是她炙热坦诚的心。 “你别看它小小的,可是它很保暖的,白日的时候,可以揣进袖兜里。” 苏晚自然的伸出一只手,与徐凤池的手握在一起,细细叮嘱着使用暖手炉的注意事项。 仿佛没有留意到徐凤池那忽然紧绷的面色。 她甚至还五指交叉,与徐凤池的那只手紧紧扣在一起,用纯真无辜的眼睛问他:“我的手心是不是比你的热乎,你要是用暖手炉,这个冬天,手心也能跟我一样暖乎乎的。” 说完这些才松开,另一只手拿着暖手炉,郑重其事的放到徐凤池手里。 “一定要用哦。” 徐凤池唇角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喉结滚动了半天,只扔出一段冷冷的话:“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拿你的东西,等会我叫断波给你送一些补气血的药材来,你的脸色如此难看,会惹我母亲不高兴。” 说完,拿着暖手炉转身就走。 苏晚却浑不在意。 对付傲娇之人,就要有耐心。 别看他嘴巴硬,其实收了她的暖手炉,徐凤池内心还是很开心的吧。 这就好像一个亿万富翁,每天都吃米其林大餐,被灰姑娘带着吃了一顿路边餐,就觉得与众不同,有所触动,觉得这才是人生的真谛一样可笑。 人就是这样,不论处于什么阶层,内心都需要用物质和精神来填满。 徐凤池收的是一个暖手炉吗? 不是,他认为自己收到的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真心。 对于他们那个阶层的人而言,真心是可笑的,也是最稀缺的。 徐凤池把暖手炉送回广陵殿,继而转身去了梅林练剑。 雪,如他所料的停了。 他踩着厚厚的雪,寻到了自己练剑的地方。 梅林里的花已经在寒冬里绽放开了,花瓣被雪裹住,入目是红白相间的美景。 他脚伤未能痊愈,加之地上有雪,只简单耍了几个剑花就作罢了。 “世子爷,”远处一个人影越来越近,断波的身影穿过梅林,近身走到徐凤池身前。 断波身子矮小,体型偏胖,像个矮冬瓜,不过办事却一向仔细。 “奴才照您的吩咐,送了苏女官二两血丝燕窝,五两阿胶糕,二两桃胶,还送了点桂圆红枣一类的。 另外厨房做了鲍鱼盏和杏仁佛手,奴才也一并送了些过去。 东西不多,都是奴才亲力亲为,没第三个人知晓。” 徐凤池冷峻的薄唇轻轻抿着,只默默点点头,片刻后,忽然说道:“折几支梅花送到母亲那里去吧。” 断波脸上挤出笑容:“还要劳烦世子爷亲自动手,奴才是个矮冬瓜,就是蹦起来也折不到梅花。” 徐凤池轻哼了声,挥剑斩了梅树顶端的一小截。 轻轻拂去上面的雪,露出还未绽放的花苞。 梅花有清香,苏晚去伺候长公主盘发时,鼻息微微耸动,便嗅到了这股香味。 窗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斜口的花瓶,几支梅花疏影横斜的立在那里。 苏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欣喜的问道:“咱们府里还有梅花吗?” 一句咱们,把长公主逗乐了,觉得甚为亲近,亲自回答道:“是,我府里有一片梅林,现下开的是红梅,等到冬末时节,还有绿梅呢。” 苏晚一边盘发,一边说道:“这几支梅花还是含苞待放的,寝宫里燃了地龙,几个时辰过去,估计这些梅花就要绽放了。” 突发奇想,折了一支带花苞的梅枝,别在了长公主的发髻间。 期间陪着长公主闲话,苏晚信手捏来安徒生童话,稍稍改良过后,本土化的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就把长公主给逗乐了。 傍晚时分,苏晚到点要下班,长公主非要她乘坐马车。 苏晚深知不能接受这样的待遇。 她一个小小女官,在长公主跟前其实就是陪笑说话的仆从,哪能用长公主府的马车,太不分尊卑了。 “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这儿又是天子脚下,我从长公主府行走不过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一路上还能顺带着买买菜,长公主不必为我的安危烦心了。 我戴着帷帽呢。” 苏晚撒着娇的,既奉承了长公主,又让长公主放宽了心。 “那好吧,现在日头还早,你快些回去,别误了时辰。” 长公主瞧见天边的晚霞,忙催促苏晚快点走。 等苏晚走远了,一旁的雨女官拿着一面镜子上前,笑道:“您头上戴着的梅花,已经盛开了。” 镜中带着病容的脸有几分陌生。 随着年龄增长,长公主不怎么爱照镜子了,她望着镜中爬上了细纹的脸,拂了拂面颊,叹息一声:“老了。” 不过看到发髻上那几朵盛开的梅花,嘴角翘了些,“我这也算老来俏吧,这孩子确实冰雪聪明。” 雨女官见长公主心情不错,一面替其捶腿,一面说道:“毕竟是世子爷介绍来的人,一定是个极为妥帖的女郎。” 长公主似是想起一件事,问雨女官:“凤池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吧?” 雨女官想了下,点头:“可不是么,世子爷和张贵妃的弟弟是同一年出生的,陈家老三又比他俩都大一岁。 几个人岁数差不多,这才能玩到一块去。” 长公主脸色微怒:“这几个都是一群混账,成天混在一块,你说说他们几个,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到现在都还未成亲,旁人家的孩子,过了十五就不停议亲,他们几个蹉跎到了二十多,还讨不到媳妇呢。” 雨女官笑笑:“那是讨不到媳妇嚒,那分明是不想讨。” 长公主话锋一转:“不过人家陈三现在浪子回头了,那么漂亮的姑娘,被人家陈三给预订喽。” 雨女官在长公主伺候多年,和徐凤池一起玩的几个少年郎,她都知根知底。 手下一松,雨女官转身端了一杯茶递给长公主:“只怕这事未必能如陈家三郎所愿。 奴婢还记得很早之前,那会儿陈家还没今时今日的地位,陈三的父亲不过是太仆寺一个小小的寺丞。 是陈三自己聪慧,在书院读书很刻苦用心,骑射也是一把好手。 听说最开始是张回不服气有人骑射功夫好过他,带了人去堵陈三,两人因为打架结缘,从此成为至交好友。 又经由张回的介绍,陈三这才和世子爷玩到了一处。” 顿了顿,见长公主很感兴趣,便继续说下去:“那会儿,世子爷身边聚集的都是有世家底蕴的公子哥,陈家的那点地位有些拿不出手。 有人就时不时的嘲讽陈三。 有一回被赵侍郎家的小郎君当面讥讽家世不行,陈三血气方刚的,直接把赵小郎君揍的满地找牙鼻青脸肿。” “奴婢那时正好按公主的吩咐,去给世子爷送罗袜,碰巧看到这一幕,世子爷和张小郎君将两人拉开。 陈三那时候指着赵小郎君的鼻子骂,说早晚有一天,他会做大官,到时候要赵小郎君也体验一番被人折辱的滋味。” 雨女官拍了拍胸口:“那时陈三才多大,说起话来斩钉截铁,自带一股狠劲,奴婢当时就觉得他非池中物。” “像这样的人,能轻易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仕途前程? 奴婢不太愿意相信。” 长公主有些恍惚,幽幽的开口:“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了前程而去迎娶不喜欢的女人,陈三能跟凤池玩到一块,说明他们是同一种人,都狠,只是狠的方式不一样。” “像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反而会用情专一。” 雨女官愣了愣,陈三小郎君会用情至深?他会吗? 窗外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摆动,不觉间抬头,才发现夜色已深。 陈落生伏在案桌上,正在端详面前的一块钟灵毓秀的石头,这时门从外面敲响,陈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他从石头上收回视线,望向陈年。 陈年憨笑着,手里拿着一个暖手炉,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这是苏小姐托人送来的。” 小小的一只,揣在手里,顿时就驱散了严寒。 陈落生有点不开心,他曾亲眼目睹苏晚送给梁尘一个暖手炉,如今又送了他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乘了马车去苏家小院。 如今苏家小院被苏晚牢牢把控住,与人会面方便了许多。 苏晚将他拉进屋内,先关心他冷不冷。 陈落生神情落寞:“我心比身子冷,你就送我这个?” 他把暖手炉重重还给苏晚。 苏晚先是一愣,随后板着脸很认真的说道:“是啊,梁尘哥哥有的,你当然也要有,而且你这个比他的要贵许多。” 同一件事,用不同的角度去看,换来的情绪价值就截然相反了。 陈落生显然是被苏晚这句话给取悦到了。 顿时又觉得不起眼的暖手炉无比珍贵了。 宝贝似的夺回暖手炉,一张俊脸在模糊的烛火中染上一层无以言说的温柔,他一只手勾住苏晚的腰。 苏晚紧贴在他胸膛,感受着胸腔内那颗心在疯狂跳动着。 “晚晚,你对我真好。” 第126章 来自张回的鄙视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随后恢复如常。 “昨日下雪,你歇在了长公主府?还适应吗?” 陈落生的手又抚了抚她的面颊,脸蛋上有两抹红霞,他调笑她:“是不是冷了,冻的小脸都红了。” 屋里烧着炭盆,只能驱散稍许的寒气,比不上公主府的地龙温暖。 苏晚拢了拢套在外面的夹袄,声音欢快:“长公主人很和善,待我很好。” “长公主若是尖酸刻薄,我压根就不会把你送到她那里去。” “其实我原先,只是求凤池把你弄到长公主身边做个侍从,没想到他大手笔,去求了贵妃,给你封了一个良使小女官,这个女官头衔虽然只是个虚名,但好歹也是个头衔。 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的。 凤池帮我这名一个大忙,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答谢他。” “正好,上个月末,下面有人送了一块灵璧奇石,我打算借花献佛,把那块奇石送给他,以此作为答谢礼。” 苏晚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官头衔,竟然是徐凤池主动争取到的,她原以为这是陈三央求的。 她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压在了心里,等到有机会,就可以拿出这件事缠上徐凤池。 他想做好事不留名,呵呵,那不行。 这可是大恩呢。 她窝在陈落生怀里,盘算着以后见了徐凤池就可以主动些,对他更殷勤些,倘若他怀疑她别有所图,自己就可以用报恩的借口来打消他的疑虑。 女子的闺房不能久留,陈落生与她说了一会话就离去了。 隔天苏晚睡了个懒觉。 虽说她现在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从,但她这个侍从不是每天都要去打点上班。 第一次她主动去,那是她去认门的。 以后是接了传令才会去,长公主可能是顾念着化雪路不好走,便没派人来传她。 本以为这场雪,会就此结束。 没想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又洋洋洒洒的开始落雪花了。 这一下就是两天两夜不止。 清晨推门,门前都堵着雪。 靴子踩的雪地咯吱作响。 苏晚呼出几口热气,在心里狂骂鬼天气。 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出行,除了张回这样的。 雪越大,他越兴奋,骑上一匹马就去找陈三,说要来个雪地狩猎。 下雪天容易抓到活物。 张回想挑战一下,抓活的狐狸和野兔。 正巧陈三想寻个机会把灵璧奇石送出去,于是派了小厮去各府通知,又派人去接了苏晚。 一行人骑着马去了西山。 苏晚拍过好几遍古装剧,会骑马,但是冰天雪地里骑马,难免担惊受怕,勒着缰绳不敢动。 陈落生见她这样,哈哈一笑,把她抱在怀里,宽大的披风罩住了她。 大手揉了揉她的秀发:“你就乖乖缩在我怀里别乱动。” 苏晚乌溜溜的眼睛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的漂亮,盯着陈落生笑:“你们不怕死呀,万一马蹄声引发雪崩怎么办?” 陈落生大笑:“真要雪崩了,你还躲到我怀里,我护着你。” 苏晚娇羞的捏着粉拳捶他胸口。 把张回看的够烦的,执起马鞭,狠狠抽了陈落生屁股下的马。 马儿受了惊,发癫似的狂奔,苏晚吓的哇哇乱叫。 张回笑的前俯后仰,可随后看到苏晚与陈落生越搂越紧,又笑不出来了,觉得自己干了件傻事。 徐凤池骑着马从他身旁经过,瞥他一眼:“快点跟上去吧。” 张回看一眼他鼓囊囊的袖口:“里面藏着什么,怎么陈三袖口也鼓鼓囊囊的?” 徐凤池抖了抖袖口,露出小半截的暖手炉:“暖手用的。” “切,矫情,好好的大男人用暖手炉。” 张回不屑一顾,目露鄙视之意,骑马狂奔,追了上去。 马蹄声声,一群人不怕死的进了西山。 第127章 兄弟的女人,我应该保持距离 马蹄践踏着白雪,一行人,英气勃发的进了西山的峡口。 狭口过后,视线豁然开朗。 西山的悬崖峭壁并不陡峭,在没被列为围场前,这儿还曾住着许多山民。 不过上京城的权贵闲时喜欢到这儿狩猎。 无端的扰了山民们的清净,于是使了银钱,将山里的民户都弄到了近邻的郊区住下。 这儿从此以后,就成为了荒无人烟的狩猎场。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宽敞的院落,苏晚扯了扯嘴角,无奈的笑了。 她还当真以为这帮公子哥敢孤身冒险进山狩猎呢。 瞧他们只骑着马,背上带着几把箭袋,简装出行,一路上欢声笑语,苏晚还觉得奇怪,这群公子哥穿衣穿鞋都有人伺候的,能受住深山野林的苦嚒。 结果是证明,是她想多了。 院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屋内温软如春,各个角落里,都焚烧着带有松香气味的炭。 更有十多个年轻貌美的侍女们穿梭其中,为他们提供精细的服务。 这哪里是打猎,分明是来度假了。 苏晚站在干净温暖的屋内,摘下挡风的帽子,一张瓷白的小脸被一圈毛边簇拥着,显得灵动毓秀,她望着被风拍打的呼呼作响的窗户,眉眼有一丝忧郁。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陈落生走过来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掐了一把她嫩滑的脸颊肉,爱不释手的又拍拍她的脑袋。 “是不是刚刚骑马的时候被吓到了?” “那些侍女,都好漂亮。”苏晚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但是吃起醋来,也格外的惹人怜惜。 “以前来狩猎,应该也有她们作陪吧。” 陈落生面露尴尬。 这次西山狩猎都是张回一手安排的,说是安排,其实也只是对手下的奴才说了一声。 奴们才就按照他们的喜好安排下来了。 这样苦寒的地方,若是没有美人相陪,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故而每次隆冬时节的狩猎,下面的人都会精挑细选十五个左右的美人送来。 当然,从前的陈落生会挑些合心意的美人享用,不止是他,除凤池以外,大家都是如此。 但那都是从前的旧事了。 自从遇到苏晚,他再也没有碰过外面的莺莺燕燕,就连苏晚他都没舍得碰,这段时间,他可谓是守身如玉! 心里骂了一句“张回害我”,然后指天指地的给苏晚起誓:“这都是下面那群奴才安排的,白天外出狩猎,累成狗,我可没有那份精力和她们作乐。” 这大抵是陈落生头一次看到女人明目张胆的拈酸吃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他此前拥有过的那些女人,在他面前紧绷着每一根神经,生怕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惹的他不痛快。 不论是拈酸还是吃醋,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看着面前因为吃醋微微皱眉给他脸色看的苏晚,他反倒心生欢喜。 “你就会骗我。” 苏晚娇嗔:“若是被我逮到你看她们一眼,哪怕一眼,我就……” 啪的一声,窗户被人用雪团砸了一下,也就此打断了他们的情意绵绵。 陈落生铁青着脸推开窗户。 张回笑嘻嘻的趴在窗框上,问他:“出来玩,就别躲在屋里了,这里环境简陋,可做不得你们的婚房。” 眼神在陈三身上盯了一会,自然的落在苏晚身上:“我们等会要进山设陷阱,很危险,你可以不用跟来,躲在屋里偷个懒吧。” 苏晚开口:“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是要……” 就听见张回对陈落生说道:“我看凤池脚伤还未痊愈,就叫他一并留下了,就咱们几人去,行吧?” 然后转身看向苏晚:“你要去吗?” 苏晚忽然把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刚骑马的时候感觉有些颠簸,直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发蒙,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轻易染病,给你们惹来麻烦。 我留下吧,顺带着可以看看周围的雪景。” 陈落生很担心她:“你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留下陪你。” “不用,我还盼着你能抓几只活的猎物给我看看呢。” 苏晚笑盈盈的瞥了张回一眼,语气意味深长:“不知道你们谁能拔得头筹呀,我听闻你们的骑射功夫都很厉害。” 说到骑射,陈落生胸有成竹。 又叮嘱她两句注意身体等等,这才跟张回等人进了深山。 待他们走后,苏晚拿上自己带来的果脯蜜饯,揣在披风下面,去寻徐凤池。 徐凤池不喜女子近身伺候,那些侍女们早已提前得了命令,便没人敢到他跟前卖弄。 他一个人拿着剑,用剑挑着地上的雪。 他耳聪目灵,一眼便发现欢快着朝他跑来的苏晚,眉头拧了拧:她怎么没和陈三一起进山? 苏晚那身墨绿色的夹棉披风,衬着她雪肤乌发,他惊讶于她前几日脸色还有些黯淡发黄,现在就变得如同白雪了。 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含着笑,走到他不到半米远的距离停下。 “世子,你怎么没用暖手炉啊?” 苏晚脚步停顿了片刻,又迈动着小碎步走到徐凤池跟前。 这次没去握他的手,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悄悄碰了碰徐凤池执剑的手背。 “嘶,好冰。” 她堂而皇之的占了徐凤池的便宜。 徐凤池猛的将手缩到了背后,沉默着,没有开口。 苏晚抿了抿嘴唇:“你果然是瞧不上我送的东西。” 徐凤池否认:“我一直在用,只是现在想出来玩雪,带着它行动不便。” 苏晚闻言,嘴角翘的高高的,眯着眼睛笑了。 然后快速看了一圈,确认四周无人,才走到他身前,把披风下藏着的一袋果脯蜜饯塞到他怀里。 不由分说的道:“送你好吃的解解冬天的烦闷。” 徐凤池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被她方才那探头探脑的一幕弄的有些心虚。 明明是她荒唐的缠上来送他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反倒是他觉得愧疚,仿佛真的背着陈三,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他登时有些恼怒,耳朵尖都红了,推搡道:“你在做什么!先是送暖手炉,现在又送吃的,我不缺你的这些东西,你与其送我,不如送给陈三。” 边说边朝后退了几步。 苏晚愣在当场,地面的白雪刺的眼睛有些晕眩,她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陈落生已经和我说了,他说我之所以被贵妃封为小女官,都是仰仗于你。 其实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是陈落生开口求了你,你才肯帮忙的。 你可能不知道,你无心的一句话,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寝食难安,只想着把你的大恩给还回去,可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不缺珍宝古玩。 一个暖手炉我估摸着你也不太看的上,就想亲自动手做一些吃的,好歹能进到你的肚子里去,聊表一番心意,可你……” 苏晚的眼泪轻轻掉下,她伸手去擦,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徒留空地上一排排脚印。 徐凤池看着浅浅的脚印,叹了一声气,追逐着脚印寻了出去。 万一她冲动跑进了山,那就太危险了。 徐凤池有些许懊恼。 他果然不该疑心苏晚别有用心,陈三那样爱她,疼她,两人都快修成正果了,她没道理背着陈三再去勾搭他人。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更加羞愧。 第128章 夺妻之心起 徐凤池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苏晚。 苏晚站在一处崖边,面上是失魂落魄的神情。 初雪般的肌肤,透着干净透彻,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她回眸看了一眼。 含着泪光,看清来人后,又立刻垂下头,彷徨无助的模样。 她双手还抱着那一袋蜜饯果脯。 结结巴巴的哭道:“那么冷的天,我一个个的把金桔和枣子放到冷水里逐个清洗干净,手都冻肿了。” 徐凤池的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果然看到有两根手指头是红肿的,难怪她会这样委屈。 可是徐凤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女人的眼泪。 他停在苏晚身后半米多远的地方,声音平静:“你与陈三感情甚笃,如果想与他修成正果,最好还是与外男保持距离。” “以后,就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他这样的冷言冷语没有让苏晚知难而退,她微微蹙着眉,暗中感叹他果然难搞。 即便是借着报恩的由头对他好,他还是不领情。 好在,他应该也没察觉出她真实的小心思。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大意,更不能随时随地的演,否则对方会察觉出异样的。 因此苏晚抹干眼泪,笑着点头:“好。” “还有,前边就是悬崖峭壁,你最好还是退回来几步。”徐凤池要掉头走人的时候提醒她注意安全。 “这边风景比较美,站在这儿,能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山林和盘旋的山道,上面覆满了白雪。” 苏晚感叹一句:“这样的雪景,大概只有在上京城能看到了,真的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景。” 徐凤池的脚步停下了:“你此前没见过雪吗?” “见过的,只是没见过这样大的。”苏晚俏皮的笑道:“我是长在南边的,如此撼然的雪景,还是第一次见。” “你看这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似乎想要与天比高。” 她大手一挥,指着正前方,最高的山峰朗声说道:“见了此景,方知江山如此多娇之意,难怪能引来无数英雄竞折腰。” 徐凤池讶然她一个闺阁女郎,竟能说出如此磅礴大气之语。 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直到苏晚眨巴着眼睛问他话,他方才回神。 “你刚才是不是也在看我背后的那座高峰?”苏晚招手:“你过来,站在我这个位置,这里的视野最开阔。” 她素手芊芊,飞扬的乌发和那条艳红的发带在身后翻飞,对徐凤池而言。 她比任何雪景都美。 明知不该靠近,可他还是迈出了一小步,仅仅一小步,他的理智又让他退缩了。 谁知苏晚逮到这个机会,抓起他的胳膊,不给他迟疑的机会,将他拉到方才自己站立的位置。 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素手遥遥一指:“咱们数数过去的那些英雄,秦皇汉武,略失了些文采,唐宗宋祖,稍逊了风骚,所谓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也只会弯弓射大雕。” “要我说,这宰执天下,执掌江山的风流人物,还是要看今朝。” 因为她的一番话,徐凤池执剑的手都在颤抖。 胸中有一股昊然壮志,再去眺望层层叠叠的山峦,心中呼出一口郁气。 她一个小小女郎,竟有如此之才华,他佩服。 苏晚试探性的问道:“我听长公主说世子自幼习剑,剑术十分高明,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亲眼目睹一番?” 徐凤池心里哪有什么儿女情长,猜疑忌惮,此时此刻,他将苏晚看为知己。 剑出鞘。 苏晚觉得时间仿佛滞慢了许多,徐凤池舞剑的身影,像从古画里活了过来,折射到她的瞳孔深处。 此刻的徐凤池光华逼人,一剑出,万物寂。 剑在空地留下两行字,等他收了剑,苏晚掠眸看向地面,念了出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苏晚的唇间荡漾出最真挚,最虔诚,最纯真的笑,夸赞他:“徐凤池,你的剑术担的这样的盛誉。” 名字已经叫出口,苏晚才捂住嘴,改口称呼他为世子。 徐凤池没有在意,反手握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眼中,漾着一壶清泉似的水,修长白净的手伸到她面前。 “那袋果脯蜜饯,给我吧。” “只是下不为例。” 苏晚把袋子轻轻放到他掌心,这一次,没有故意借机触碰他。 徐凤池心底反倒有些失落,接过袋子,眼神克制:“今日的事,不要对陈三说。” 苏晚天真的点头:“好我不说,你收我暖手炉,收我蜜饯果脯,陪我看雪,给我舞剑,这些,我都不会对外说的。” 她脸色很纯净,眼神也毫无暧昧,可是一桩桩事经由她嘴里说出来,倒是让徐凤池的心无法平静了。 他很想开口问她,还记不记得柳州灵山寺的那一夜。 他更想告诉她,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如何能嫁陈三。 他觉得自己很可耻。 可还是开口问了:“你与陆家二郎的亲事到底怎么回事?陈三有没有问过你。” 苏晚心里警惕起来,徐凤池干嘛关心这个。 摁下猜疑,面色如常的回答他:“没什么,就是嫡姐想嫁,然后那段时间故意给我吃一些东西,不仅害我吃胖,还害我生病流了好多血。” 吃胖加流血? 恐怕就是她珠胎暗结,不知不觉间又给滑掉了。 她一副纯真懵懂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不止是被夺清白那般简单,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怀过他们的孩子。 关于过去的那件事,在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中被勾勒还原。 真相在此时豁然开朗。 他突然就恨极了苏琳,这个恶毒的嫡姐竟然还毒害了他的孩子。 剑在手,杀心起。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以为徐凤池知道了真相,试探性的说道:“那都是陈年旧事,我早已不在意了。” 徐凤池敛去杀意,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望着她略微苍白的面色,提议道:“出来已经有一会了,这儿风大,还是先回去吧?估摸着时间,陈三他们也该收网往回赶了。” 苏晚拢了拢披风,打了个喷嚏,她在前,徐凤池在后,为了避嫌,两人错开回去。 她走出十多米远,徐凤池的脚步仍然未动,望着苍茫雪地里的绿色小点,徐凤池心里升出一股浓重的担忧。 陈三若是知道苏晚并非处子之身,他们的婚事还能如愿吗? 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心里是这般担忧的,但是嘴角却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 第129章 王存望笑说:你甚得我心 深冬季节的狩猎,有危险有机遇。 特别是大雪满山的时候,许多狐狸狼野兔之类的,它们必须冒着雪外出寻找食物。 大雪,不止会给人类造成困难,就连野生的猛兽也会放松警惕,反应会慢半拍,所以这个时节就容易抓到活物。 因此陈落生他们回来的时候,手上竟然不是空的。 陈落生手里拎着一头活的野獐子,张回的手一左一右,各自拎着一只野兔。 走近了,能嗅到血腥味。 “这头獐子和这两只野兔饿疯了,陷阱刚设下,它们看到有吃的,就猛扑了过去,正巧被我们给逮到。” 一般捕兽夹设好后,会在三五天后去取,有些猛兽很狡猾,它们没那么容易上当。 陈落生他们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就能有如此收获,自然开心。 张回将两只兔子扔给厨子,嘱咐他们:“这两只兔毛成色好,把整张皮扒了,剩下的兔肉,依照四川那边的口味做。” 陈落生把野獐子放下,笑眯眯的对苏晚说道:“獐子晚上烤着吃,涮上蜂蜜,味道相当好,等会你别吃多,留着点肚子。” “晚上是不是要办篝火晚会?”苏晚眼神里多了一丝期待。 陈落生轻声咳嗽了一下,瞄向张回。 张回笑了:“肯定要办呀,每年都有的预留节目,今年还像从前那样,一切都没有变化。” “院子里有那么厚的雪呢。”陈落生给张回使眼色:“不如就不办了吧,下次有机会再办。” 张回却道:“要办,而且还要大办特办。” 陈落生轻轻附在苏晚耳边解释:“篝火晚会有舞娘跳舞,你可别又乱吃醋。” 原来如此,难怪他突然有了抵触的情绪,是怕她误会。 苏晚暗笑,当她看见一群美貌侍女时,她就猜到了晚上会有特别的娱乐节目。 这里又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一群权贵子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精力旺盛,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精力发泄出去。 用过午饭,就有人将院中积雪清扫干净。 苏晚拿上一个瓷瓮,从外面挖了点干净的雪放到里面。 静静等着雪融化成水,然后煮上雪水,待水沸腾,冲泡六杯茶送到堂屋去。 堂屋暖如春昼,他们闲不住,在整理箭袋干粮和水,预备明天一早进山。 苏晚先把茶水端给陈落生。 陈落生接过饮下一口:“这样的小事让侍女们做就是了。” 抓着她的手不松,“你会射箭吗?我给你也预备了箭袋。” 苏晚不露声色的挣脱开,“会一点儿,但是射的不准。”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陈落生取了弓箭,就要把她拉到院子里指导一番。 苏晚面带歉意,指着托盘里剩余的茶水,让他们自行拿取。 在角落里默默用帕子擦拭弓箭的王存望朝苏晚投去一个打量的眼神。 他的打量很细致,几乎是从头到脚,一丝都没放过。 王存望这个人很奇怪。 他是个读书很厉害的书生,生的清瘦苍白,有一双狭长的吊眼,天生自带冷淡严厉。 传言他们河东王家就连丫鬟小厮都能写会画,出身于这样的门第,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科举仕途这样的路。 他在科考中也是一路高歌猛进,这样的人,生活环境和贾宝玉有什么区别,他应该是温润似玉,不识人间烟火气息的那种文弱书生。 可是他!却生了一张清俊冷颜。 举手投足间尽显干练。 他的眼神并不让苏晚反感,窥见她今日的整体装扮后,眸中闪烁着幽深的笑意。 “我先来尝尝这杯茶。” 冷淡的嗓音打断了苏晚的臆想。 苏晚看见他的指尖捏起茶杯边缘,薄唇微微向下,抿了一小口。 “水质有一股竹叶的清香。” 苏晚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霞:“外面有一片竹林,这是我从那儿搜集来的雪水。” 王存望笑道:“焚雪煮水,清雅至极,甚得我心。” 他的突然搭讪让苏晚错愕,茫然的眼神撞进了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 想刺探他的意图,可是又无处下手,幸运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恶意,苏晚这才轻扯嘴角笑了笑。 “雪水未必比井水干净吧。” 又一只手伸来,端走了一个茶杯。 张回品了两口:“我实在品不出这茶哪里好,存望,你的舌头是怎么长的呀,这竹叶的味道和茶叶的味道混在一起,味道古怪的很。” 陈落生拽着苏晚的袖子去了外面。 “走,我带你练箭去,别理会他,好心送他茶喝,他反而挑三拣四的。他就是这种人,没喝过好茶。” 两人走的急,屋内众人都收了心思检查自己的箭袋。 苏晚掌弓执箭,看起来仙姿玉骨,但只是花架子,从姿势到力度,到高度,被陈落生纠正了个遍。 那没办法,她前世拍古装剧,只要姿态够美就行了,可是现在,陈落生要她用弓箭射杀猎物,玩真的,她这点微末的技术哪里够看。 半个时辰就累的够呛,腰酸肩膀疼的,她跺脚撒娇喊累。 陈落生只能让她回屋休息。 门刚刚虚掩上,张回的手就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苏晚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了。 他笑盈盈的把手松开:“又没人看见我进你的屋。” 被陈落生当学生一样训斥了一个多小时,她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噜的全进了嘴里。 张回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盯在她唇上。 两瓣红唇被茶水清润过,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勾的他口干舌燥。 “我的骑射功夫不比他差,你要是觉得他这个师傅做的不好,可以让我来教你呀,我更有耐心,绝不会骂你,也不会借机对你动手动脚。 你看陈三,他除了碰你摸你,他教你什么了,他那是包藏祸心,当然教不好你了。” 苏晚眉眼弯弯:“我也听说了,你善于骑射,我感觉这次狩猎,你肯定能拔得头筹。” “第一名是不是有奖励?”张回兴致冲冲。 清丽的水眸勾了勾,苏晚神秘的拿出藏匿许久的暖手炉:“我都给你预备好了,奖品可以先给你。” 张回望着暖手炉,心里五味杂陈:“就这?” 苏晚清澈的眉眼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他:“天寒地冻,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可以带给你一片暖意,这是我夜不能寐,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奖品。” 继而眸间又染上失望:“你如果嫌弃它,那就不给你了,我回头去古玩市场给你淘一幅字画,行吗?” 张回抿了抿唇,忽然问:“陈三的那个暖手炉是不是你送的?” “是呀陈落生有的,你当然也要有。” 这个借口,她曾经用“梁尘哥哥有的,你当然也要有”应付过陈落生。 好话不怕重复,管用就行。 果然,张回喜笑颜开:“嘿嘿,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他有的,我也不能缺。” 当张回一溜烟的回到堂屋后,众人已经把明天预备好的装备收拾妥当了,徐凤池他们已经拉了张桌子,百无聊赖的打马吊。 周寒江在自娱自乐,自己一个人执黑白子下棋玩,听见门扉响动,他抬头望了望,笑道:“咦,张回,你出去一趟怎么怀里多了个暖手炉?” 张回没有藏着掖着,走到蒋遥山跟前,说道:“你去和寒江下棋,我来打。” 大大方方的把暖手炉放到桌上:“我捡来的。” 一桌四人打马吊,三个都揣着暖手炉,周寒江感叹:“看来大家都开始注重养生了,我也要注意些。” 陈落生笑着道:“让未来嫂夫人给你置办一个不就行了,寒江,你什么时候把嫂子迎进门啊?嫂子守孝之期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 门内,是他们一边打马吊,一边闲话日常。 门外,有个侍女提着篮子,透过门缝,静静的盯着张回的背影,良久,才敲了敲门,低眉顺眼的进去送水果。 第130章 不要犹豫,放手去搏 苏晚趴着睡了一会,醒来后,发髻有些许凌乱,她抬手微微整理一下,并未重新梳理。 随后又用指尖蘸涂一点点胭脂,在眼尾处晕染开。 穿过短廊,来到堂屋门口,门虚虚的开了一条缝隙,没有关严实。 她的指节刚要叩响门扉,就听见里面的谈笑声。 是王存望冷淡的腔调:“张回,你快去寺院求道平安福,挡一挡你这桃花煞吧。” 徐凤池说道:“他不需要平安福,他需要清心寡欲福,张回,怎么回事!平日里你胡闹任性,大家也都由着你,你怎么就不知道点分寸。”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张牌,拍在了桌子上。 苏晚顿时有点紧张。 想掉头就走,可是脚步偏偏钉死了似的,挪不开。 紧跟着是陈落生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女人的事,再闹,能闹上天不成,张回,你狠狠心,别被她的眼泪欺骗了。” 良久张回的声音才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且不说孩子还在你肚子里,你就是生了十个八个,我说不认就不认。” “识相些,不要拿这事来烦我。” 女人的声音细若蚊蝇:“我一直都有喝避孕汤的,可还是不小心就有了,我起先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立刻就来告诉你了。” 苏晚透过门缝,看到张回面前跪着一个女郎。 女郎一身侍女装扮,侧着身,看不清面容,但身段看着很魅惑,应当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美人低垂着脑袋,柔柔弱弱。 张回伸出一只手,插进她细密的软发间,声音带了丝异样的温柔:“几个月了?” 美人答:“大夫说两个月,我头一个月没来月事,只当是它推迟了,第二月还没来,就立刻去找大夫瞧了。” 张回一手出牌,一手抚摸着美人的头发:“你有孕就该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我最不喜欢女人拿小事来烦我。” 美人又流下几滴眼泪:“孩子是去是留?” “你看,又问我这种琐碎小事。”一局打完,张回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美人,眼睛带笑:“我的沁兰苑现在养着三个女人,多你一个,正好凑够四个人可以打马吊。 孩子打掉,你愿意跟着我,那就去沁兰苑,我给你养老。” 美人抬头:“你,你叫我给你做无名无份的外室?” 张回朗声笑了,笑声传遍角落,也钻进苏晚的耳中,让她有幸见识过权贵公子哥冷酷无情的另一张面孔。 他们狠起来,六亲不认。 他们硬起心肠,红粉佳人的眼泪根本就没用。 “韩清浅,你觉得自己什么身份?” 张回冷冷钳住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在我眼里,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跪在地上,主动爬我床的可怜虫,我肯让你做外室,已是对你莫大的荣幸,你还想要如何?” “我可是韩家正儿八经的嫡女,我没有攀附荣华,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 “哎呦,你想说自己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女吧。”蒋遥山乐不可支:“韩才女,久仰大名啊,外面不都说你端方雅致,慧智兰心嚒,怎么背地里却是个跪在男人脚边摇尾乞怜的贱女啊。” 苏晚心头猛然一颤。 韩清浅?她初来上京城的时候,就从嘉玉嘴里听说过这个女郎的名字。 嘉玉说她自负美貌,有才女之名,心高气傲,她父亲还是御医呢,从嘉玉那边探来的消息,她家境不会比陆家差。 如今沦落到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苏晚能理解她的愤怒了。 年轻貌美,家世过的去,是家中嫡女,上京城土着,还有名声,手里的牌可比苏晚好多了,细细经营,本可以攀上高枝的。 却被张回这厮给灌了迷魂汤。 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张回是什么人,韩清浅能不知道吗?她怎么那样傻,飞蛾扑火,竟然扑到了一团野火头上。 怀了孩子后,不自己打掉,还跑到张回这里来。 “喜欢我?” 张回轻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喜欢有几分真,听话,把孩子打掉,跟我去沁兰苑住,或是你自己找个人嫁了。” “沁兰苑就是你的冷宫,你根本不会踏进那里一步。” 韩清浅脸色发白,抱住他的胳膊哀求:“给我个名分吧,哪怕是妾室我都愿意,张回,我韩清浅可以发誓,我是真心爱你的。” 张回打断她:“好我信你的话,你爱我,既然爱我,那我说的话,你要不要听?” 声调温柔了几分:“你吵的我没心情打马吊了。” 韩清浅垂下眼眸。 她有孕一事在张回眼里,还没有打马吊重要,她恨自己有眼无珠,被几句花言巧语给哄走了真心。 苏晚一个侧身,避到视线盲区。 等韩清浅离开后,里面传出另外几人的声音。 徐凤池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跳进苏晚耳中。 “张回,安抚好她,还有,以后不要再玩弄女人的真心了……” “我明白。”张回点头,“她不敢,也不会闹的。” 门外的苏晚,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 房间的窗台上还有雪,她攥了一把雪,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她清醒过来。 有些人的真心,不设防,能轻易就被拿走。 但是有一类人的真心,重重门,重重锁,要窍到他们的真心,何其难也。 “徐凤池,你的真心,对我设了几重门呢?” 掌心摊开,雪已化水,从她指缝滴落。 要嫁进高门,无忧无虑的坐享富贵荣华,对于出身低微的她而言,只有走真爱至上这条路。 没有得到权贵子弟真正的爱意,她的下场不会好过韩清浅。 她不愿意看到自己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来回反复的探究和暧昧太费时间了,还不一定有成效。 对付徐凤池这种道德感还算重的权贵子弟,或许要改变策略。 不需要他先动心。 先撬动他的内疚,男人一旦对女人产生了愧疚的心理,就会想要弥补。 这次西山之旅,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要用自己的鲜血,充作她和徐凤池感情的增进剂。 第131章 你是个坏东西 夜间的篝火晚会,苏晚心事重重,但她心思藏的深,外人看不出来。 围着一簇篝火,那些侍女们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曼妙的身姿在冰冷的夜色里翩然起舞。 苏晚看到有几个舞女手脚被冻的都呈现出了青灰色。 她有点于心不忍的移开了视线。 素手一抬,捏着身前的一盏温酒灌入喉中。 酒性醇烈,初入喉咙有些辛辣,而后才品出一丝醇香味。 身体也骤然热起来。 斜对面的是张回,穿着一袭素色青莲袍,外罩白色狐裘大氅,隔着燃烧着的篝火,眉目染着几丝温和,兴趣正浓的望着那群舞女们。 脚边还跪着一个侍女,不时为他斟酒夹菜。 那侍女偶尔抬头,一张苍白却清丽的面容,突兀的刺入苏晚的视线里。 张回偶尔也会侧过身低头与韩清浅耳语一两句话。 然后还会大发慈悲的把手放到她柔软的发丝里,笑一笑,每当这时,韩清浅苍白如纸的面色,便会染上异样的红晕。 像极了摇尾乞怜,博得主人注意力的宠物。 苏晚不敢再看。 一面为韩清浅觉得可悲,一面惊惧于张回的残忍。 素手再次朝前一伸,这次拎起了酒壶,正要倒,却被陈落生摁住。 “这是烈酒,不能多饮,你方才已经误打误撞喝过一杯了。” 其实她要喝的就是烈酒,不过手还是松开了。 陈落生夺过酒壶,让侍女们上了干净的杯子,重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苏晚只想着尽快喝点什么,把身体里的寒意驱散。 捏着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沿着嘴角缓缓流到下巴,沿着她柔美的下颚,滑到脖颈,然后将衣襟浸湿。 她没穿夹棉的披风,左右交叉的衣襟蹙着一团毛绒绒的兔毛。 兔毛浸了水,湿哒哒的皱成一团。 她色若春花的一张脸,在隆冬的深夜里,像极了一碰就会枯萎的鲜花。 配上她蹙着的眉,简单又直白的就能挑起一种卑劣的欲念。 隔着篝火,张回的视线晦涩的盯着对面。 韩清浅明显的感觉到,他放在自己发丝里的手指激颤了起来。 苏晚也恰如其分的掠眸看向张回,眼神里露出痛苦又脆弱的挣扎,随后在张回的注视下,她霍然起身,甩开陈落生的手。 陈落生急忙拽住她的胳膊:“晚晚,你要去哪?” 苏晚低声斥责他:“说了不许你看舞女们一眼,结果你却和她眉来眼去。” 苏晚随手指着今夜频繁对陈落生暗送秋波的一名舞女。 那被点名的舞女立即神色惶恐的跪了下去。 陈落生直呼冤枉,一群舞女围着他们跳来跳去,他只是随意瞥了几眼,根本就没接任何人的秋波。 苏晚的醋意来的汹涌,再次甩开陈落生的手。 陈落生直接起身要去追她,却被一旁的蒋遥山给摁住了。 “陈三,醋意中的女人可招惹不得,你说什么都是狡辩,做什么都是心虚,不如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冷静。” 说完摇摇头,“你这是一定非她不娶吗,我为你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啊,这么爱吃醋的大娘子,你以后可别想往屋里整一些莺莺燕燕了。” 陈落生灌了一杯温酒,叹气道:“我也没有拈花惹草的心思了。” 蒋遥山阴阳怪气:“呦,你成贞洁烈男了?哎你,”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名舞女,“去为陈公子斟酒。” 舞女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起身,跪爬着到陈落生脚边,颤颤巍巍的倒了一杯酒。 双手递到他跟前。 陈落生笑盈盈的接下,随后将那酒杯举到舞女头顶, 杯口轻轻一斜,酒水倾洒而下,浸湿了舞女的头发。 舞女狼狈至极。 “刚才就你跳的最欢实,水袖朝着我脸上甩,那么喜欢跳,就一直跳下去吧,去那边跳,我不喊停,你就不许停。” 陈落生指着篝火对面的角落。 那里残存着雪,还远离火源,冻也要冻死了。 舞女还想求饶,迎面碰上陈落生的眼神,在他摄人的威逼下,生生的把求饶的话咽回了肚中。 韩清浅目送那名舞女去了角落继续跳舞,身体不停的颤抖。 她不是害怕,也不是在为这个舞女感到不忿,而是因为张回卡在她头发丝里的指尖突然猛的一抓。 抓的她头皮发麻,惨白色的脸颊透着异样的潮红,她抬起眼睛去看张回。 张回也在看着她。 只是瞳孔深处倒映着的仿佛是刚才那个女郎的倩影。 韩清浅的目光几近痴迷,跪在地上,仰起脸,倔强却又不堪的望着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张回的感情变得那么一发不可收拾呢。 明知道张回是流连花丛的纨绔,她还是在虚假的柔情似水里迷失了心智。 怎么能有这么一个人,对她好的时候,百般柔情,绕指千回,有他陪着的夜晚,变成了记忆里无法磨灭的美好,在他一句句的情话里,在他一次次的爱抚里。 爱慕,景仰,一点点的在骨血里生根发芽。 她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堂堂才女,与众不同,她觉得自己能走近张回心里。 得知有孕,她并不惊慌,反而欣喜若狂,不是为了自己有可能嫁进高门而欣喜,而是因为肚中的孩子是张回的血脉。 可在张回眼里,她有孕一事只是微小之事,不值得麻烦他。 他甚至都不愿敷衍她几句。 “身体怎么抖的这么厉害,冷吗?” 张回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嘴角噙着笑:“我去给你拿披风?” 韩清浅却忽然鼓足勇气拽住了他:“我不冷,你不要走。” 她有一种直觉,张回不过是寻个借口离开,可能一转身,就把刚才那个女郎拥抱在怀里安抚。 张回目光复杂,又坐了回去,面前有酒他不饮,只是端着冷茶,于沉默里,一点点饮尽。 火焰跳动,映着众人的脸色。 徐凤池揣着暖手炉,不时的用余光窥探墙角边的舞女。 舞女瑟缩着身体,在陈落生的目光中,姿态僵硬的舞动着。 他倒了杯茶水,想劝说陈三别闹出人命来。 一道身影忽从他面前闪过。 王存望拎着酒壶,一屁股坐到苏晚方才坐的位置。 酒壶倾斜,给陈落生倒满了酒。 “陪我喝两杯?” 陈三一口饮尽。 二人杯盏交错,半壶酒被喝光。 陈三被灌的头昏脑胀,王存望挥手招来两名侍女。 “扶陈三去休息,记着把心思收一收。” 在天寒地冻中独舞的女人就是鲜活的例子。 侍女们那颗躁动的心,早就被陈三给镇凉了,规规矩矩的把人扶回房间去。 这一栋建在山里的宅院格局像四合院。 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一块平地。 几间屋子紧密相连着,陈三住的那间屋子,就在苏晚右边。 而左边却是张回住的地方。 夜深人静时,一只手推开了苏晚虚掩的房门。 径直走到床前,覆上那两片水润的淡唇。 装睡中的苏晚象征性的挣扎着。 张回嘴里有一丝竹叶的清香,着魔了一般探寻着柔软冰凉的唇瓣。 他头一次体会到意乱情迷心跳加速的感觉,暗自感叹陈三真的是找了个尤物,忽然舌尖一麻。 他被咬了。 在静谧的夜色里,他不敢发出声音,一只手伸到苏晚的头发里,下意识就要拎起她的头发,但是这个动作只进行了一半,他又止住了。 粗暴的揪扯转为温柔的抚摸,他趴在苏晚耳旁轻声笑道:“小东西,心里还藏着火气呢。”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渐渐的就能看出一丝轮廓。 张回线条分明的脸庞仿佛勾着轻佻的笑意。 他以为在夜色掩盖下,苏晚看不清,奈何苏晚深知这种纨绔的做派。 从他微微上扬的下颚线就猜出他在笑。 笑吧!尽情的笑吧。 苏晚想起韩清浅那副可怜样,猛的擒住他的一条胳膊,张着小嘴咬了下去。 “嘶。”这次张回痛的倒抽一口凉气,“你敢咬我!” 他俯下身子,把苏晚的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原样咬了回去。 两个人互相都在对方的身体上盖了章。 直到双方嘴巴里都有了血腥味才松开。 “小东西,不是你勾着我晚上来寻你的吗?” 张回皱了皱眉:“我应该没会错意吧?” “谁让你来了,自作多情。”苏晚推搡着他:“你快滚,滚回你的温柔乡去。” 张回笑了:“你晚上吃的是陈三的醋吗,不会是吃我的醋吧?” 他心底燃烧着一股无名的兴奋。 轻轻笑着,五指拂过她绸缎般丝滑的乌发。 “我如果现在就要你,你能忍住声音吗,陈三他就在隔壁,虽然喝的酩酊大醉,但万一他晚上起来小解呢。” “被他当场抓到,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慵懒的腔调里带着玩世不恭的劲儿,苏晚知道他是在戏谑自己。 一张脸又红又热,苏晚将脸贴在他的腰际。 “如果我是小东西,那你就是坏东西。” 张回嗤的一声轻笑:“我哪里坏?” 五指已经顺着乌发滑落到她的肩颈,她一身的娇骨被他攥住,像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张回紧紧搂着她,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怎么能有这么一个人,恰到好处的勾着他的心魂,让他心里漾着酸甜酸甜的清泉。 “你的胳膊坏,快把我抱窒息了。” 苏晚的声音闷闷的响起。 张回下意识松开,这时,苏晚却挺起腰,把自己凉丝丝的唇送了过去,舔过被她咬破血的伤口。 张回真觉得她就是个害人的妖精,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喝斥她:“停下,不然后果自负。” 苏晚麻利的钻回被窝,连脑袋都裹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骂他:“坏东西,你想做坏事,就去找跪在你的身边的那个侍女,她比我美。” 张回哑然一笑:“你看,果然是吃我的醋了。她怎么能和你比……” 苏晚埋在被子里的嘴角勾出一抹笑。 她的眼睛望着虚掩着的那道门,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知道,韩清浅一定就站在那里。 第132章 惹不起 门外的韩清浅无声的哭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侍女们住着的大通铺。 微弱的哽咽声,在侍女们的窃窃私语里被掩埋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拼命想把张回的话挤出脑袋。 “她怎么能和你比……” 她怎么就不能与那个叫苏晚的女人相比了。 张回,是她的水,她的氧。 他怎么能不要她。 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源泉都来自于他的宠爱,现在他把宠爱转移了,她觉得痛不欲生。 豁出一切去爱的男人,在苏晚面前是那么柔情似水。 韩清浅的心,被嫉妒填满了。 隔天清晨去张回屋里伺候他穿衣,看到他胳膊上那排细碎的牙印,她恨的咬碎了牙。 跪在地上给他穿鞋时,张回的手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温柔的声音,好似回到了他还宠她爱她的时候:“浅浅,把桌上那碗粥吃了。” 韩清浅跪着,用袖口去擦他沾了灰的靴面,她已经卑微至此了,仍然不能换来他的一丝怜惜。 韩清浅颤抖着正要伸手去端起那碗粥。 门从外面被推开。 陈落生站在门口,问张回:“可以出发了吗?” 苏晚从陈落生身后闪现,看到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咦了一声,“我正饿着呢。” 径自闯进去,端起那碗粥要吃。 张回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碗。 争抢过程中,碗摔到了地上,粥流了一地。 陈落生也反应过来了,阴沉着面色:“晚晚,你在做什么,那是你能喝的粥吗?” 苏晚垂下脑袋,可怜兮兮道:“我看到里面有红枣桂圆银耳莲子,还以为这是一碗甜粥呢,怎么,这碗粥我喝不得呀?” 张回瞪了韩清浅一眼:“还不快把这里收拾干净。” 韩清浅蹲在地上,慢慢捡起碎片。 有几片划伤了她的手指,她也浑不在意。 苏晚被陈落生搂进怀里,带出了张回的房间。 张回停顿片刻,对韩清浅说道:“这孩子是要不得的,明白吗?” 一行人收拾好箭袋干粮,进了深山。 他们走后,韩清浅回到大通铺,看到旁边的铺子上躺着一个半死的舞娘,正是昨天晚上被陈三公子罚跳舞的女郎。 韩清浅心里涌上一股绝望的嫉妒。 苏晚,苏晚,都是因为你。 她闭上眼睛,等眼泪流完,这才翻找着床铺,找出一身棉服,换上靴子,带上弓箭走了。 雪地里白茫茫一片,但是一行人留下的脚印还在。 苏晚的脚印在一群男人里格外好找。 韩清浅的脚比苏晚的还要小一号,顺着苏晚的脚印,一步步寻了过去。 越往里走,越能体会到深山里万籁俱寂的清冷。 苏晚被陈落生拉着手,二人并肩而行。 苏晚说道:“昨天晚上的那个舞女,她没事吧?你不能真的罚人家跳一晚上的舞吧,会冻死人的。” 陈落生看了看前方的密林:“就知道你要秋后算账,下半夜的时候,我就叫她回去了,还给她灌了滋补的药,性命无虞,你不要担心了。” “前方的林子设有陷阱,你紧跟着我,别踩到捕兽夹了。” 两个人走在一群人的最后方,陈落生把声音压低:“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故意打翻那碗药粥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粥吗?” 苏晚的声音更小:“感觉不像是正常的甜粥,那个侍女她跟张回的关系是不是不一般?” 陈落生站定,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郑重其事的叮嘱她:“张回的私事你别瞎掺和,当心惹火自焚。” 藏在袖口里的手,悄悄握紧。 这团火,她已经惹上了啊。 第133章 让他坠落 苏晚和陈落生故意走的最慢,说一些悄悄话,前方身穿戎装的张回,双目沉静,眉目冷冽,漆黑的眼睛偶尔会落在苏晚身上。 他从肩上的箭袋里取出一支箭,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射中一只倒霉的獐子。 箭矢擦着陈落生身侧,陈落生一转身就看到倒在雪地里的那只獐子。 他松开苏晚的手,将还没咽气的獐子抓在手里,大踏步追上张回。 “你脑袋后面是不是长眼睛了?这都能被你给逮到。” 张回哼哼:“就问问你服不服吧,进山的第一个猎物,是我抓到的。” “一只小小的獐子就把你嘚瑟成这样?”陈落生掂了掂重量:“最多也就是七八两重,扒了皮和毛,指不定就只有两口肉。” 把獐子甩给专门负责收集猎物的奴才,然后拍拍张回的肩:“别急着喊自己是第一,你跟我比骑射,你胜过几次?” 张回越过他的肩侧,余光瞄向苏晚:“那是我之前都没用心,这一次,我可不会输给你。” 陈落生笑了,站定在原地,朝苏晚伸手:“晚晚,跟上。” 苏晚顶着两道视线,抿着唇,走到陈落生身前时,正要与他拉手,却看到张回眉头轻拢,她很自然的放开陈落生的手。 仰头笑道:“我走路慢吞吞的,你要是牵着我的手,要比旁人慢很多的,不是还要比试骑射吗?我可不能耽误你。” 张回拢着的眉眼笑开了:“她眼睛没瞎,脚也没伤,你干嘛总是拉着她走,她自己一个人不会走路吗。” 恰在这时,前方传来蒋遥山的声音。 “你们都快来呀,前面山谷里有一只梅花鹿。” 张回和陈落生相视一笑,双方同时迈动脚步。 苏晚也紧随其后,来到一处半山腰。 从高处往下俯瞰,下面有个山谷。 蒋遥山眨着眼睛,没有说话,用口型无声的说道:“应该是落单的梅花鹿,大家一块上,看看鹿死谁手?” 几人悄悄选好位置,拉弓开箭。 箭矢如雨点,刷刷射出。 那头梅花鹿警觉的很,箭矢方才离弦,就灵敏的逃脱开。 箭矢从四面八方将它困住,梅花鹿惊慌之下,只能高高跃起,想要先逃到一块大石头后面,避过这场箭雨,然后再逃。 它修长的鹿身刚横跨过那块大石头,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支箭,嗖的一下,射中了它的屁股,它嚎叫着翻过那块石头,又飞快的朝山里面奔逃而去。 血滴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扎眼。 众人都纷纷回头去看射出这支箭的王存望。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把弓收起:“我只是提前预判了它接下来的动作而已,而且我也没射中它的要害,叫它逃掉了。 真正厉害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的眼睛径直看向最左边的徐凤池。 徐凤池与他们一样,也射出了自己的一箭,只是他的箭,没有对准那头小鹿,而是对着山谷另一侧,在雪地里寻找食物的麻雀。 小小的麻雀腹部被贯穿,倒在雪地里,染红了周边的雪。 王存望笑说:“那麻雀不过巴掌大小,凤池隔的这么远,也能一箭射中,当真了不得。” “一只小雀儿,不值一提。”徐凤池修长分明的骨节攥着弓,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那头小鹿往里跑了,跟着血迹去追,也能还能追到。” 周寒江性子谨慎些:“可是谁知道那头小鹿在受伤的情况下会跑到哪里去,这深山老林,危险的地方多了去。” 张回补充:“天降大雪,有很多动物吃不饱,必须饿着肚子出来觅食,万一遇到豺狼虎豹,确实很危险。” 徐凤池道:“那就去咱们常去的地段,地形咱们摸的熟。” “走。” 几个人从箭袋取出系着蓝带子的箭矢,箭在弦上,随时保持警惕。 陈落生给苏晚解释:“箭矢上系蓝色带子的,表示是啐过毒的,如果遇到了危险的凶兽,可以用蓝色带子的箭暂时保命。 箭矢上系着白色带子的,是无毒的,我们抓捕猎物,通常都用这种。” 论打猎,他们是专业的。 一群玉面郎君,执弓射箭的样子也颇为赏心悦目。 苏晚跟着他们,很感兴趣的看他们如何射箭。 徐凤池不怎么挽弓,似乎兴趣缺缺。 陈落生精于算计,射出去的箭十次,总有两次是有所收获的。 张回是狠,横,凶,蛮,射出去的箭带着一股劲 ,像是要发泄什么。 他与陈落生你争我夺,蒋遥山暗中扯了扯周寒江的衣袖,挤眉弄眼。 蒋遥山声音小小的:“察觉出什么没有?” 周寒江推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挨的这么近。” 蒋遥山笑眯眯:“等会要是看到有兔儿獐子狐狸一类的,你别自己下手,留给张回,你瞧他那样,憋着一股劲,就要赢陈三呢。” 周寒江嗤笑:“我又不傻,我早看出来了,陈三这小子,非撺掇玉然嫁给梁尘,那梁家远在江南,她成亲后想要回娘家,可就难喽,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有蒋遥山和周寒江对张回放水,张回猎到的野味,数量最多。 苏晚也射出去几箭,不过都是无功而返。 她姿势摆的好看,但是有气无力,射出去的箭,连毛都没碰到。 余光一边留意徐凤池,一边还要时刻注意韩清浅。 她此前故意激怒韩清浅,料定对方在盛怒和嫉妒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韩清浅是上京城的贵女,不仅学过琴棋书画,就连骑射都学过,因为陆嘉玉曾说过,她们上京城的贵女们颇爱打马球。 韩清浅爱张回爱到了骨子里,一定不能容忍有人抢走他。 趁着今天这个绝佳的机会,躲在暗处射冷箭,这是最佳的伏击方式。 苏晚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就是预防那冷不丁射来的利箭。 嗤的一声,苏晚手里弓张开,利箭射出,落到一片被雪覆盖的草丛里。 她的狩猎目标:一只小灰兔,呆愣片刻,才蹦蹦跳跳着跑了。 可恶,她就连一只痴傻的小野兔都射不中! 太丢人了。 正要提起一口气,再射出一箭时,余光瞥见徐凤池忽然踉跄了一下,胳膊扒在一棵歪脖枣树的树干上,微微拧起了眉。 一条腿半抬起,轻轻抖了抖。 她的目光瞬间从徐凤池的眉,下移到他的脚。 当即做出身体反应,佯装被绊倒,重重摔在了雪地里。 掌心被雪下面的石块滑过,流出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陈落生收了弓箭,将她搀扶起来:“晚晚,手拿来给我看看。” “小伤而已,不是很疼。” 苏晚水蒙蒙的眼睛,像山间浮起的月色,朦胧,神秘。 “都流血了。” 陈落生低头要去亲她流血的掌心,苏晚强行把手挣脱开了。 “可能是我体力跟不上吧,你们不要管我,我远远的跟在你们后面就是了。” 张回也收弓走了过来:“打猎随时都可以,但是如果你的伤口恶化了,那就不好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还没等来韩清浅的那一箭呢,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苏晚连连摇头,把掌心拿给他们看:“就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千万不要因为我毁了你们这次的西山之行。” 王存望一副兴趣正浓的样子:“苏小姐的伤口应该没事,可能就是体力不支,我看凤池的脚伤似乎也犯了,不如你们两个就在这附近守着,等我们分出了胜负,回头再来找你们。” 苏晚看向了王存望,目露感激之情,他或许还不知道,这一句话帮了她多大的忙。 张回和陈落生的胜负欲也被挑了起来,于是他们几人继续朝前走,凤池和苏晚留在这附近,等他们胜负决断出来了,回头再来汇合。 他们走后,苏晚慢慢踱到徐凤池身边,问他:“世子的脚痛不痛?那边有块石头,我把上面的雪扫干净了,你可以去坐一坐。” “嗯。” 徐凤池一惯能忍的,即便现在脚痛的钻心,他还是面不改色,坐下后,苏晚也蹲在了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两块用油纸包裹的花生糖,递到他眼前。 “我不吃。” 低沉的声音,萦绕着冷意和疏离。 苏晚别开目光,默默的撕开了一张糖纸,吞下了这颗香甜四溢的糖块。 她就蹲坐在徐凤池身边,两边都有石块挡着。 如果韩清浅要用弓箭伤她,只能从斜对面的那个小坡上找角度。 她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在雪地上勾勾画画,胳膊时不时的碰到徐凤池的袍角。 徐凤池有苦难言。 脚受了严寒,突然泛起了痛,他一时半刻难以站起来,只能乖乖坐在这块石头上,可是旁边蹲坐着的苏晚,让他心绪难平。 她的体香,丝丝凉凉,浮在空气里,只要呼吸,就能嗅到。 徐凤池抓紧了手里的弓箭,几次想要张口叫她蹲远些,可是又觉得难以启齿,他不想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远处小坡上,韩清浅追着苏晚的脚印,寻到了这处地方,四下观望,正巧看到她一袭乌发披肩,蹲坐在徐世子身旁。 韩清浅红着眼,挽弓,利箭对着苏晚的眉心。 脑海中的声音叫嚣着杀死这个女人,可是几次试图射出,却都失败了。 “杀了苏晚,还有李晚,周晚,张回的那颗心永远是水中的月,捞不到。” 韩清浅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收了弓箭,过去十几年她被养在深闺中,君子六艺,骑射马球,什么都学了,就是没学过杀人。 苏晚等了许久,却没能等来韩清浅射来的那一箭,她紧绷的神经,每一根都绷的直直的,她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正打算借着那一箭射来的东风来个…… 她着急的抬眸去看对面的小坡。 瞳孔里映出一道模糊至极的身影,那人执着弓箭,朝她射来。 箭矢横穿过苏晚与徐凤池之间的间隙。 苏晚的心咚咚直跳,身体本能的推开徐凤池,口中喊了一声:“凤池,当心。” 胳膊传来一股辛辣的疼痛,她也没顾上,趁机扑倒徐凤池。 二人滚作一团,徐凤池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看到徐凤池的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 第134章 伪装羔羊 第134章伪装羔羊 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胳膊中了箭,钻心的痛,没能让她昏迷过去,反而令她格外清醒。 冬天厚重的袄子是天然的防护层,她虽然中箭,但是自己很清楚自己的伤势。 没有伤到骨头,只有破了血肉。 韩清浅也是真厉害,那么瘦小的姑娘,力气却那样大,竟然能刺破她的棉袄。 “苏晚,”随着徐凤池重重的一声呼叫,她的神识回到了徐凤池身上。 “痛吗?”他问,脸上是莫大的惊惶。 苏晚在上京没有得罪过谁,更不会有人冒着风险来取她的性命。 所以刚才的这一箭,只能是针对他的。 徐凤池惶惶不安,生怕苏晚替他做了冤死鬼。 扮柔弱苏晚最在行,她轻咬着下唇,语调又软又飘:“你没事就好,我怀里还有一颗花生糖,你剥开喂给我吃,好不好?” 说完,眼泪缓缓流下:“我全身都疼,我感觉自己要死了,能不能在我临死前,让我吃最后一颗糖?” “你不会有事。”徐凤池将她抱在石块下方,避开冷风。 “你如果自己能动,可以先解开衣袖,让我看看伤势。” 苏晚何止手脚能动,她甚至觉得热血沸腾,能一蹦三尺高。 只是现在她必须装的柔弱些,脸色苍白,语气哀怨:“我胳膊又酸又疼。” 在徐凤池看来,这是生死攸关之际,为了顾全她,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追杀那个刺客是谁。 他强装镇定去解她的棉服的盘扣。 一粒粒扣子解开后,他的唇色越发的苍白,轻颤的指尖越是谨慎,就越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蹭过那一片凝脂玉肌。 不曾经过女色的徐凤池在这一刻,觉得苏晚比千军万马都要难以对付。 他好不容易才逼迫自己移开视线,解了她的一侧衣袖后,认真去观察了一番。 确认几次没有伤及骨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抬眸却看到苏晚一双浸满了水雾的眼眸,像溺人的大海,将他网在其中。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娇气却让徐凤池更感愧疚,他说不出只是皮肉之伤这几个字眼。 她柔软的像开在山巅的雪莲花,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可他毕竟还是要出言安抚几句的,只能蠕动着嘴唇,结结巴巴说道:“无碍的,有我在,你不会死。” 苏晚一头扎进他怀里,掉下来的眼泪,滚烫的滑进他的衣襟里。 “如果我真的死不掉,那怀里的那颗花生糖,就送给你吃罢。” 徐凤池不知如何回应她,他觉得自己现在像踩在云端上,飘飘的,心底泛滥出一种扭曲的欲念。 他不想吃她的糖。 他想吃的是捏着糖的那只素手,五指芊芊,指节分明,手腕莹白,细细弱弱的。 就是这样的一双玉臂,两年前在灵山寺的时候,就曾勾过他的脖颈。 似曾相识的软玉温香,让他心猿意马。 他无意识的搂紧了怀中的女郎,一只手攀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指尖勾住乌发中的那一抹红,悄悄的把那条红发带藏在了掌心。 他想,两年前如果他意识清醒,会不会推开她? 也许不会。 也许会。 第135章 你想要的,你得到了吗 冰天雪地,万籁俱寂。 徐凤池瘦削的指尖泛起青白,偶尔会有雪从树枝落下,细细簌簌的,他就会警觉的用眼睛四下扫视。 陈落生他们随时都会出现。 他们这般拥抱在一起,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苏晚大约是痛的厉害,压抑着,喉咙里发出弱弱的嘤咛声。 那张娇嫩的脸颊就攀附在他下颚处,不论是她流的眼泪,还是她克制的声音,徐凤池都知道。 苏晚大约是怕极了,痛极了。 即便徐凤池铁石心肠,也无法推开她。 只能这么荒唐的拥在一起。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股哭过后的哑涩:“徐凤池,你能帮我吹一吹伤口吗?我小时候受伤,祖母心疼我,就会把我抱起来,放到她膝盖上,然后她鼓起嘴巴轻轻给我吹伤口,一边吹一边哄我:小晚晚乖乖,吹了就不疼了。” 谎话信口拈来,老妖婆才不会管她有没有受伤呢,她只是借机增添几分暧昧。 她要发射出一个信号,让徐凤池觉得她是一个柔弱的,可以被掠夺攻略的笨蛋美人。 徐凤池想拒绝,苏晚的眼泪又汪汪的流。 他只好轻轻推开她,擒住她受伤的那条胳膊,俯下他高傲的头颅,徐徐慢慢的对着伤口吹。 淡淡的湿热的风,轻轻拂过她的伤口。 苏晚咬着唇:“徐凤池,那颗花生糖你剥开吃吧,我想我应该死不掉了。” 这次徐凤池没敢再拒绝她的糖。 乖乖的撕开那层油纸包装,四四方方的一小块放进嘴里,很快就品出一丝浓郁的香甜味。 “甜不甜?” 苏晚瞪着清纯的眼睛望着他。 鼻子微微耸动,那丝淡淡的体香吸入,徐凤池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滚烫起来。 “甜。” 苏晚勾着唇,虚弱的笑了。 徐凤池忙摁住她受伤的胳膊:“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吧,随行来的有大夫。” 苏晚担心他:“可是你的脚伤还没好吧,两个病患,怎么回去?” 徐凤池强撑着站起来,起身的那一霎那,窒息的痛觉席卷全身,可他只是虚晃了一下,就忍下了。 他伸出手,要搀扶起苏晚。 可是苏晚只是伸出一根食指,轻轻与他的指尖碰了碰,病弱如西子般的面庞,让他目眩神迷。 “你不用勉强,痛了就喊出来,一直忍着,对身体不好。” 苏晚自然的收回手指,摆出一副笑容来:“咱们在这里乖乖等候片刻,我猜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的伤口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了,反倒是你,脚的穴位多,脚痛意味着全身哪儿都痛,你也老老实实的坐下等吧。” 她诚挚的眼神与温柔的话语让徐凤池僵硬的站了会,随后眼眶有些湿热。 幼时他就在宫中随行皇子们一起读书,皇宫内院尔虞我诈结党私斗太厉害了。 他性格沉闷,最开始遭受排挤,被六皇子等人暗中欺负,胳膊,腿,到处都是伤,他向父亲哭诉。 父亲只会骂他胆小鬼哭包。 他不敢拿这样的事到母亲跟前哭诉,母亲缠绵病榻,他不愿意看到母亲为他的事再伤心费神了。 所以从小到大,他学会了自己消化所有负面情绪。 他克制清醒,不允许自己露出歇斯底里的疯狂,或是脆弱不堪的软弱。 父亲是大梁战神,母亲是尊贵的长公主,当今圣上是他亲舅舅,他生来就有这般荣宠的身份,他怎么能像其他人一样任性的哭闹发泄呢,他不能。 苏晚目视徐凤池缓缓坐在那块石头上,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许久才睁开。 视线一片清然。 徐凤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经意的被拂过,又快速结一道冰层。 “你先把扣子系好。” 他眼神飘忽,不敢去看苏晚的锁骨。 苏晚咬牙,装着坚强用另一条胳膊拢起衣襟,试图扣上盘扣。 可是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她只能红着眼睛偷偷的瞄着徐凤池。 徐凤池受不了她湿漉漉的眼神,像山间纯洁的小鹿,让人无端的起了凌虐之心。 他冷着脸,逐个扣上,叮嘱道:“不要睡过去,脑子里最好想一些能让你心潮澎湃的事,时刻保持清醒的状态。” 苏晚无辜的冲他眨眼睛:“你知道什么事情能让我心潮澎湃嚒?” 徐凤池耳根一烫,侧过了身子,表示自己没有那个好奇心。 超级超级大的园林,堆积如山的珍宝首饰,数不清的古玩字画,使唤不完的丫鬟婆子,英俊年轻身体倍棒的夫君,不用到处给人下跪的当家主母身份…… 她的要求就是这么多,就这么简单! 轻轻一合眼,仿佛能看见徐凤池身披红色新郎喜服,脚踩七彩祥云来娶她,我的天,若真能得偿所愿,她付出的这些精力和心机就没白费! 她在这边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徐凤池那边却在暗暗猜测刺客的身份。 此次西山狩猎,事先做了清场,外人很难入内。 如果是政敌派来的刺客,不可能只射出一箭。 他脚伤无法灵活逃躲,这是对他痛下杀手的最好时机,可是刺客却只射了不痛不痒的一箭,根本就没伤到他。 徐凤池百思不得其解。 稍候了大约半个时辰,陈落生他们终于回来了。 满载而归,且已分出胜负。 张回狩猎的数量最多,陈落生只是稍逊一筹。 二人本该舌枪论剑一番,可看到苏晚和徐凤池的惨状后,才得知竟有刺客。 首要之事,就是要尽快把苏晚送回山下院落,那里有大夫。 但一群人又不能全走,毕竟那个刺客的身份还需要人去调查。 王存望主动请缨,并要求和周寒江一起留下。 周寒江无语,等徐凤池他们走远了,才跟王存望吐槽:“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能查到什么。” 两人到小坡试图寻找出刺客的踪迹。 但是那一片脚印已经被破坏了,根本看不清脚印的大小,也寻不出踪迹。 周寒江最是厌烦做这样细碎的小事,抱怨道:“我估计不是刺客,很有可能是山里的猎户,如果是刺客,怎么可能还让徐凤池生龙活虎的活着。” “说的有道理,不过毕竟苏小姐受了皮肉之伤,咱们两个就算是装模作样,也不能就这么敷衍了事。” 顿了顿,王存望笑道:“最起码,要在外面滞留一个时辰吧,显得咱们重视用心。” 周寒江拍拍自己的箭袋:“方才一直在给陈三和张回当陪衬,我这弓甚至都没开张过,走,咱们两个继续?” 两人在西山四下搜寻落单的小动物。 只可惜,遇到的都是野兔鸟雀一类的,周寒江意兴阑珊,忽然说道:“咱们去找之前被你射中屁股的那头小鹿去。” 二人顺着血迹,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头小鹿。 只是小鹿尸首分离,血淋淋的横在前面的空地上。 周寒江心生俱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雪地里传来一阵嘈杂,早已吃饱喝足的灰狼,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的从旁边的乱石堆后走出来。 四肢抓着雪地,灰狼吐出长舌,像人类打哈欠一样,把舌头再卷回去。 “存望,你说我们现在掉头就跑,能不能避开它的追捕?” 王存望却在见到灰狼的那一刻,就挽起了弓,系着蓝色带子的毒箭嗤的一声射出,正中灰狼的左眼。 随后,王存望又一连抽出三支箭,三箭齐发,分别射中灰狼的脖子腹部。 灰狼咆哮着怒吼着朝他们扑来。 周寒江骂骂咧咧:“王存望!你太冲动了,灰狼刚刚吃饱,咱们悄悄避开,也许它根本就不会追上来。” 虽然这样说,但他也拉开了弓,射了几箭。 周寒江边射边退,王存望却站定在原地,神色不变,抿着唇,一脸严肃的挽弓射箭。 而那头灰狼,也在两人合力之下,在他们一米多远的地方哀嚎着倒地。 “王存望,哈哈,咱们两个竟然猎了一头灰狼!” 周寒江满心欢喜,拍拍他的肩:“你好样的,胆量和箭术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王存望噙着嘴角无声的笑了。 他的箭术毋庸置疑,不仅射的精准,还能控制好力度。 就像他在那个小坡上,射出去的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穿过苏晚和徐凤池之间,恰到好处的射到苏晚的左胳膊。 他对自己的箭术有绝对的把握,知道那支箭不会伤到她的骨头,只会让她饱受皮肉之苦。 希望那一箭,能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第136章 周寒江:修罗场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真的在外耗了一个多时辰,拖着那头灰狼的尸体回去。 王存望拉着周寒江,第一时间去看苏晚。 见苏晚虽然一脸病弱西施模样,但仍然能强颜欢笑,心里便知道她无大碍了。 陈落生猛的抓住周寒江的胳膊,急切的问:“可找着刺客了?” 周寒江甩了甩,见甩不开,只好忍着痛说道:“哪有什么刺客呀,脚印被破坏了,我估摸着可能是山里的猎户,不小心射错了,怕招惹了咱们,就慌张的跑路了。 要是真有刺客,凤池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嚒。 凤池,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凤池也在头疼这个刺客的身份:“寒江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然那没法解释为何只射出了一箭。” 王存望笑道:“那一箭有可能是专门针对苏小姐的呢。” 此话落地,众人皆是一脸讶异。 陈落生率先摆手:“怎么可能,晚晚行事低调,又没有得罪过谁,谁会对她下狠手? 再者,我问过了护卫,没人外人进山,但是不排除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偷偷的从其他地方溜进来。” 沉静片刻,徐凤池开了口:“先排除随行而来的人有无嫌疑。” 这一次跟来的人,都是张回一手安排的,因此徐凤池叫他去办这件事。 张回叮嘱手下的人去办,“护卫,马夫,侍女,厨子,包括大夫,所有的人,都仔细的去盘查他们的行踪,有可疑之处,即刻向我汇报。” 奴才领了他的命令去做事。 张回心里惦记着苏晚的伤势,亲自去厨房看看药有没有煮好。 走到廊下,忽然停住脚步。 前方廊檐尽头站着一个人,怯怯弱弱的望着他。 张回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又想到了王存望的那番话,顷刻间,好像挥散了迷雾。 “去我屋里候着。” 韩清浅一直在这附近逗留。 看到苏晚胳膊上挨了一箭,有些迷茫,又有扭曲的快感。 可是随后而来的便是恐惧。 那一箭不是她射的,现在大张旗鼓的查找刺客,万一栽赃到她头上呢? 她怯弱的张开唇:“不是我……” 张回束了一根食指在自己唇间。 “嘘。” 幽冷的光芒从他瞳仁射出,嘴角的弧度扯出了几丝凌厉的笑。 “你先去我屋里。” 盘查了一天,一无所获,大家都有证词,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苏晚听着有点迷糊,她到现在还认定是韩清浅射的。 一杯散着热气的茶水,忽然递到她眼前。 热蒙蒙的水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翛然抬眸看向给她递茶的王存望。 他的身影在一瞬间,与小坡上射箭的身影重合了,等苏晚瞪着眼睛确认,却见王存望的眼神一如既往,光明正大的也在看着她。 “疼吧?” 他们都在议论刺客可能是谁,只有王存望不感兴趣,他站在床榻前,冷冷静静。 “你选的这个时间点很好,寒冬时节,伤口不易溃烂,不会感染,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风险。” “只是你太冒进了,你不能把宝全部压在一个未知的概率上,韩清浅受了你的刺激挑拨,一时冲动可能会犯下弥天大祸,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她一怒之下,射中你的眉心,你命都没了,剩下的心机岂不是白费?” “记住,人,是最不受控的。 你可以欺骗蒙蔽一个人,但是不要轻易玩弄一个人的人心,人心易变。” 苏晚惨白的面色爬上两抹红晕。 听了这番话,她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她感觉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精! “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面色,会让他们起疑。” 王存望笑着说道:“把茶喝了,敛起你现在的失魂落魄。” 苏晚浑浑噩噩的喝完杯子里的茶,温热的水滋润着她的喉咙,但她还是难以启齿。 她要怎么开口质问对方的意图? “别多想,我只是不忍心看你的心机白白被浪费。” “像咱们这样的人,想往上爬,就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血泪。” 王存望目光平静的看着她:“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是在哪儿见面的吗?” 那是在四方园,苏晚被陈落生带出来,第一次在朋友圈公开亮相。 犹记得那次闹的不愉快,张回还处处针对她。 第一眼见到苏晚,王存望就对她深表佩服和同情。 她以一己之力,周旋在陈落生身边,有本事下套激的陈落生要娶她,足可见她的厉害。 王存望佩服她的胆色勇气和心机。 正因佩服她,所以才会同情她。 王存望了解陈落生那伙人,他们并非良配。 苏晚掩饰的再好,那种迫于跻身上流的欲望,还是能被他窥破。 王存望从她身上,依稀间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曾经的自己,就如苏晚一样,费尽心思往上爬,他一步一步的爬到如今的位置,其中心酸苦楚,只有自己能品味。 “不论你信不信,我对你,起了同情之心,那一箭是我送你的一场东风,你能凭借这场东风攀到什么位置,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苏晚眼眶泛红,喉咙里又痒又涩,被戳穿把戏的脊背发凉,和一时的感动融为一体,她现在说不上来自己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抬眸直直盯住王存望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寻找出答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若是撒谎,即便潜藏的再深,也能从眼眸深处寻觅出蛛丝马迹。 可是苏晚没有从他眼里寻觅出戏谑,玩弄。 心口微微痛起来,她好想放声大哭,好想拉着王存望的手诉说自己的处境。 她只是不甘心低嫁,不甘心自己只能操持着小小的院子,生儿育女,搞不好还要亲自做各种活计。 她不想让自己过的那般平庸。 说她虚荣拜金也好,说她没能走出女明星的光环也罢,她就一百个不愿意嫁给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男子为妻。 钱,大房子,大帅哥,她都要。 她就是这般贪婪自私的女子。 世间男子或是其他女子,知晓她真面目后,定要骂她是个恶毒的坏女人。 可是王存望竟然同情并理解她。 “晚晚,怎么又哭了,是不是伤口泛疼?” 苏晚缓缓合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下。 陈落生以为她难受,赶忙过来安慰她。 “有一点点疼。” 她的一点点疼,落在别人身上可就不是一点点了。 陈落生心疼的要命,连连骂自己,纠结自己要是没有和张回置气争第一,耐心陪在苏晚身边,苏晚就不会受那一箭。 徐凤池愧疚万分,那一声“凤池小心”,时不时的回荡在他耳畔,不论如何,这一次苏晚是为了救他才遭受的无妄之灾。 而张回,他倚靠在门框前,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一团。 韩清浅她怎么有胆子做出这等阴损之事,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苏晚那苍白的面色…… 蒋遥山用袖子挡住脸,凑到周寒江耳边:“气氛怎么忽然这么凝重,好像死了人似的。” 周寒江推开他:“以后禁止你靠近我半米以内。” 恶狠狠瞪了蒋遥山一眼,然后叫上王存望一起,欢天喜地的去后厨看那头灰狼的尸体了。 第137章 疯犬张回 韩清浅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 直到夜色凝重,张回才推开房门。 她听了动静,立刻迎了上去。 楚楚可怜的脸蛋还挂着清晰的泪痕。 一对杏眼更是泪意朦胧:“我今日是跟在你们后面出去了,可是我……” 她一贯的卑微柔弱,乖顺可人,从前张回最喜欢她这样。 宽大的掌心带着舒适的温度抚上她的乌发,丝丝缕缕的柔情,固态萌生,韩清浅恍惚间还以为他们两个回到了从前的甜蜜时光。 “浅浅,你从前最是听话的。” 张回的声音趋于冷静,“我也最喜欢你的这份温顺小意。” 声调逐渐带了锋刃,一刀刀的好似在刮她的心,她急于辩解:“我真的没射出那一箭,我下不去手,你能不能信我?” 放在她秀发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我信。” 韩清浅大喜。 “这事你别到处声张,闹到大家都知道了很不妥当,刺杀的事是个乌龙,我会想法子遮掩过去。” 张回挽起袖袍,寻了个椅子坐下,韩清浅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 张回说信她,无异于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打了盆热水,跪在地上,为他脱下靴子和罗袜,声音荡在空气里,轻飘飘的。 “我想通了,只要你能留我在你身边,我不介意你和苏姑娘的事。” 浸泡在水盆里的脚晃了晃,头顶传来张回的嗤笑声:“你真善解人意。” 同时,那只手,又放在她绵密的头发上,揉了揉。 这事暂时不能闹开。 张回呆滞的眼神,盯着房梁,很认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处理韩清浅。 良久,他合上了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隐在幽暗光线里的小脸。 苍白的脸,在幽暗的视线里发着光。 晚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舌尖轻轻一抬,就能唤出这个名字。 可他一次都没有这么喊过她。 “浅浅。”他轻易的喊出了韩清浅的名字。 怯弱的女郎柔情似水的看向他。 张回胳膊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怀里。 韩清浅顺势坐在他腿上。 “是不是要我服侍你?” 她指尖颤抖的要去解他的腰带。 张回握住她的手,笑的很轻:“你不是怀了身孕嚒,不方便,我就抱抱你。” 韩清浅的胳膊勾住他,凑上前去要吻他。 张回的脸朝左边一闪,避开了。 苏晚的意外受伤让这次西山之行草草结束。 她回苏家小院养伤,整整六天,胳膊可以如常活动,只是有点酸疼,于是这天清晨,她就起了大早,开始做下蹲抬腿等动作。 金桃撩开帘子,对自家小姐每天奇怪的举动也都见怪不怪了。 小姐说这是健身……金桃不懂,也不需要懂。 “赵嬷嬷从账上支了三百五十两银子,说是要给老太太买轮椅。” 老妖婆瘫了后,一直由赵嬷嬷伺候着。 因为起卧不便,老妖婆许久没晒过太阳了,赵嬷嬷心里念着旧主的恩情,对老妖婆还是挺上心的。 苏晚最在乎钱了,眼下钱财都在她名下,她哪里舍得给那老妖婆花。 三百五十两,她怎么不去抢! 苏晚沉下脸:“你去回赵嬷嬷,如果要支钱,最多只能支五十两。” 因为这件小插曲,害的苏晚吃粥都不开心。 晌午时分,她抱着兔子,在院中踱步消化胃里的食物。 捏着兔子的小耳朵过了把手瘾,忽听外面传来张回的声音。 “给你抓了一只雀儿。” 张回手里拎着一个鸟笼,里面站着一只尾巴长长,颜色艳丽的画眉鸟。 冷不丁看到苏晚怀里的窝着一团白雪,目光梢冷:“什么时候抱养了一只兔子?” 苏晚接过那只鸟笼,悬挂在廊下,说道:“我的这只兔子叫百岁,百岁,来,见过张公子。” 张回笑着逗弄了一会兔子,“跟我去云鹤山庄走一趟吧,”他目光看向苏晚那条受伤的胳膊,“我查出来是谁刺伤你了。” 苏晚抚摸百岁的手一顿:“查出来了?” 怎么可能,射她一箭的是王存望,张回知道真相了? “嗯,”张回稍带内疚:“去西山狩猎是我要求去的,那些侍女也是我带过去的,你之所以受伤,与我有莫大的干系。” 不不不,苏晚很想摆手说与他无关。 同时也好奇张回查出来的真凶是谁? 张回拧着眉,从嘴里吐出一个人名:“韩清浅。” 苏晚倒抽一口冷气。 “应该不是她吧……”她还想为韩清浅这个倒霉蛋说几句好话,岂料张回冷笑两声,说道:“她自己都承认了,现在她被我关在云鹤山庄,如何处置她,看你的意思。” 说完拂袖而去,苏晚赶忙把百岁放下,紧随其后,共乘一辆马车去了云鹤山庄。 韩清浅被关在一间幽静的禁室内,状态凄惨,身上绫罗被藤条抽烂,瘫坐的地方,渗出一摊血水。 苏晚双脚发软,才迈进禁室大门就要夺门而出。 一只大手却狠狠擒住了她另一条没受伤的胳膊。 张回长臂一伸,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弓,低声说道:“她是如何伤你的,你就以牙还牙,也给她来上一箭,否则难消你心头之恨吧。” 苏晚发誓,如此血腥的场面,前一世这一世,都是第一次见! 她握着弓箭的手在抖,忽然想起韩清浅还有孕在身,望着那一摊血,她问张回:“韩清浅的孩子呢?” 张回指了指那艳丽凄楚的血:“是她自己想不开,非要让自己的身体受罪,其实一碗汤药就可以解决的,她非要闹到如此难看。” 长臂扣住苏晚的腰,将她的整具身体带入了禁室。 张回推了她一把,苏晚踉跄着朝前行了两步。 韩清浅昏迷的神智乍然间清醒,她瞪着血雾一样的双眸看着忽然现身的苏晚,又看看苏晚手里的弓箭,扯着嘴角,勾出一道笑意。 “是我暗中窥探你夜会张回,起了嫉妒之心,是我躲在小坡上对你下黑手。” “你就用你手里的弓箭,取走我这条贱命吧。” 韩清浅就像飞蛾,扑进火源里,翅膀沾了火苗,一瞬就把自己的躯体烧起来了,烧到最后只剩一捧灰。 心如死灰就是她这样的。 苏晚觉得天旋地转,她不敢去看韩清浅的眼睛。 她是个恶女,向来是只讲利益不谈其他。 可她手上从来没沾过血。 她是故意利用韩清浅,可她以为张回会记着旧情,不会下狠手,却没想到张回能狠到这个地步。 “你为什么撒谎?” 苏晚颤颤巍巍的问韩清浅。 没有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张回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抓住苏晚的胳膊:“还跟她废话什么。” 苏晚奋力甩开他的手。 一股冲天的怒火直冲她的天灵盖。 韩清浅哽咽着说道:“我无所谓了,他不要我,我就去死。” 张回冷笑:“你伤了她,你就该死。” 冷言冷语里,一点温情都没有。 韩清浅匍匐着,爬到张回身前,伸手要去拽他的袍子,可是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张回在她每次要碰到袍角的时候,会故意避开。 苏晚握着弓箭的手猛的攥紧。 忽然挽起弓箭,对着近在咫尺的张回心口处射出了一箭。 如此近的距离,弓箭只是在他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秒左右,便坠下了。 根本不会伤及他分毫。 但张回的眼睛,一瞬间染红了。 “苏晚,我在为你出气!” “我何时说过要你为我出气了?”苏晚脸上没了面具,真真实实的自己,彻底暴露在张回面前。 她用一种陌然的眼神笑看着他。 “我跟你玩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那天晚上和你私会,是我故意让韩清浅看见的,是我激怒她,我想看你能为我发疯到什么地步。” “不料想你对我感情这么深,为了我,你对老情人下这么重的毒手。” “我好感动。” 苏晚的手拂上张回的脸,“你这么喜欢我,等我和陈落生成亲了,一定给你多发一包喜糖。” 张回的心,似乎被毒蛇咬了一口,暴戾之下,扯住苏晚的头发,一巴掌挥了过去。 苏晚白皙娇嫩的脸蛋,立即浮起狰狞的掌印。 “苏晚!”张回气到咬破了自己的唇,掏出干净的帕子擦拭了一番。 洁白的手帕被他甩在地上,他步步逼近,缓缓解开腰带,脸色沉的像乌云。 “招惹我,惹怒我,戏耍我。” “你好有本事。” “你把我的心……” 当成了可以践踏的玩物。 第138章 死都不放手 为了不让韩清浅丧命,苏晚只能豁出去。 张回的那一巴掌扇的她眼冒金星。 比起身体上的痛,她精神上更难以忍受这种屈辱。 她抬眸看着张回慢慢朝自己逼近,翛然,一只长臂拽着她,没有怜香惜玉,用的是蛮劲,直接将她拽到另一间禁室。 腰带已经解下,张回缓缓回去厚重的外衣。 他身材劲瘦,棉质的里衣衬着他精壮的体格,落在苏晚眼里,格外的可怕。 张回栖身上前,遏住她的下巴,轻佻邪气的问她:“疼不疼?” 俯身,将嘴唇凑到她浮着巴掌印的脸颊,吻了几下。 苏晚又是愤怒又是恍然,整具身体发抖,如果眼神能杀人,张回早被她杀八百次了。 “人渣,败类!” “我就是故意耍你!”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心皱巴巴的,像喝了酸水一样,甚至还想吐。” “我是玩弄人心的坏女人,那你呢?” “你把韩清浅捧给你的心,摔在地上,踩的稀巴烂,你现在也能体会到那种滋味了吧。” “你给我闭嘴。”张回掐紧了苏晚的下巴,“为什么要因为韩清浅毁掉我们之间的游戏!” “我们配合的那么默契!” 张回痛心疾首的望着苏晚,她漂亮的眼睛纯洁的像林间的山雾,可是她的心,怎么能那么狠。 “比狠,我是从来都不认输的。” 张回继续解了里衣。 苏晚虽然一时冲动,差点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但她也不是盲目硬刚张回的。 她始终觉得人心肉长,张回他再纨绔,再混账,他也有感情,韩清浅对他没有一丝保留,爱他如痴如狂,他难道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吗? 哪怕是有一点恻隐之心呢。 “韩清浅一条性命,难道比不上我们之间的游戏吗?那些暧昧给你提供的乐趣,比她一条人命重要?” 苏晚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扶着墙根,费尽周身力气才站直了。 “你的心就算是石头,让她一腔热血撒上去,也该捂热了吧?” 张回径直走来,一根修长的手指挑开她的衣领,慢慢下滑,到她心口的位置停下:“我真想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写了韩清浅的名字,你竟然能为了她,不惜得罪我。” “你知道得罪我有什么后果吗?” 其实张回的睫毛很浓密,他挨的这般近,苏晚能感觉到那些睫毛轻轻扫过她的额头。 “后果无非就是两种。” “一种是你要我,我死。” “一种是你不要我,我死。” “我在你手里,死路一条。” 张回怔怔的看着她,突然猛的将她推倒。 苏晚一头倒在禁室的寝榻上。 她懂了张回的意思。 伸手摸向自己的衣服上的盘扣。 穿越生涯,可能就要葬送在张回手里了,苏晚现在也说不上多后悔,她没有圣母心泛滥,只是自己确实不能对韩清浅坐视不理。 她主动跳出来,不论韩清浅能不能从张回手下存活,她都尽力了。 做人做事,讲究一个问心无愧嚒。 只是她是个到黄河心都不死的怪物,哪怕是生命尽头,最后一秒,就那一秒,她也要想办法挣脱命运的掌控。 恰在这时,手指因为害怕不住的颤抖,解了一粒盘扣,就耗费不少时间。 她忽然笑了。 这时恐惧自心底升起,不是她的伪装,反而帮她拖延了时间。 她保养精细的身体,一点点的映入张回的眼帘里。 这番不经意,反倒增添几分诱惑。 张回这才有耐性容忍她的慢动作。 盘扣全部解开,衣襟半褪,露出她细弱莹白的肩胛骨,她忽然开口:“韩清浅在你身边多久了?” 张回不知苏晚为何非要提起韩清浅! 他不喜欢她! 她表面上看着是个文弱的大家闺秀,实际上是个疯子,两厢情愿的玩乐,她竟然当真,随意的一句情话,她也当真,虚假的承诺,她更是如珠似宝的每天提! “你既然这么喜欢她,等我腻了你,把你们俩一块送到沁兰苑养老,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好不好?” 张回失了耐心,俯身在她锁骨咬了一口。 苏晚的胳膊柔弱无骨的缠上了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说道:“你真是笨,我不是要帮韩清浅,我只是厌倦了你的纠缠。” “你每次看向我的眼神,像极了一条对着骨头流口水的野狗,我觉得恶心。” “我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和一条狗纠缠。” 天空像是降了一道雷,砸的张回脑袋空白,雷电过后,又烧起一片火,韩清浅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费尽心思讨他欢心的样子,嫉妒成恨博他关注的样子,渐渐与自己重叠。 韩清浅是被他驯服的宠物。 那他呢。 他是一条急于等待苏晚驯服的野狗。 原来一颗心被踩碎了,是酸闷,抑郁,想笑,想哭,却又愤怒,羞恼的。 各种极致的情绪融合在一起,张回觉得自己天崩地裂。 闭上眼,是无尽的血水,和韩清浅没有星光如死灰一样的双眼。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韩清浅的感受。 万箭穿心不足以形容他万分之一的痛。 他活该! 苏晚环抱着他,越抱越紧,恨不得把他给勒死。 忽然头发被扯住,一只大手覆了苏晚的眼睛。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中。 听觉在黑暗里分外的敏感。 同时那只手也在不停颤抖。 苏晚隐隐约约听见抽泣的声音。 她握住张回的手腕,慢慢拂开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张回泪珠翻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许久,才说道:“张回,韩清浅对你很好。” 张回眼泪止不住,手再次捂住苏晚的嘴,叫她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爱意是很私人的东西,如狂风骤雨,来的快,来的突然。 他不爱韩清浅,他爱苏晚。 他为韩清浅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良久,他止住了泪,才抱住了苏晚。 整整一夜,胸膛拥着她的后背,高大的身躯将瘦弱的她困在臂弯里。 提着心吊着胆,亲眼看到韩清浅被大夫救下,苏晚才安了心,撩开眼皮看了一眼枕边人,眉头萦绕化不掉的愁绪。 韩清浅,你真倒霉。 明明是你捂热了他,却叫我摘了果子。 这可怎么事好,张回抱着她一夜,未动手脚,对她一副真爱永恒的样子,真叫她害怕。 隔天清晨,她晃醒张回:“我昨天一夜未归,今天再不回去,我的心腹丫鬟残烟就会去找陈落生了,查到你这里,是迟早的事。” 张回双眼猩红,抓着她的手:“不怕,我带你逃。” 苏晚几番挣脱,都挣脱不得。 一颗漂浮的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归宿,张回宁死都不肯放手。 第139章 祸水红颜她当定了! 掬了一捧清水泼在面颊上。 冰凉刺骨的冷水让张回无比的清醒。 他在想,一旦苏晚的丫鬟去找陈三,陈三肯定会找到他这里。 届时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他向来是个浑不忌的,现在又干出抢兄弟女人这等烂事,他岌岌可危的名声更要雪上加霜了。 不过谁在乎呢。 他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猩红如兽的眼睛,轻佻张扬的嘴角。 这就是他。 他垂下眼帘,自言自语的笑了:“我就偏要抢了,你们只管骂,我不在乎。” “不止是野狗,还是疯狗!” 苏晚握着拳头,看着张回给她套上朴素的棉服和披风,而张回本人的穿着也十分低调。 甚至还带了一个包裹,苏晚亲眼看见里面塞了好多张不记名的银票还有银子。 接着张回就火急火燎的拽着她走。 “张回,你要做什么?” 苏晚极力挣脱,可张回力气大的吓人,那双发烫的手,失控攥着她的手腕,片刻都不松懈。 “我说过了,我要带你逃。” “先去外面躲避一段时间,等陈三想通了气消了,我们再回来。” 苏晚小脸煞白:“什么意思,你要带我私奔?” 这是什么崩溃结局。 张回,从始至终,都不是她想要攀附的那棵大树。 “我也许久没去外面散散心了,你和我,趁着这次的机会,游历一番大梁的美好河山。” 一夜的时间,张回就计划好了未来:“从上京乘舟一路下江南,在江南滞留一段时间,再乘马车去塞北,等我们下一次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听着话,似乎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苏晚咬牙:“你这个疯子!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及我未出阁姑娘家的体面,我和你私奔了,名声一落千丈,还有谁能瞧的上我?” “你不需要被别人瞧的上,我能瞧上你就行。”张回抓着她的手臂,从山庄后门走出去,边走边说道:“你想嫁的,不就是高门嚒,我张家的门户也不低吧,让你过门,应当没有委屈你。” 苏晚可是把陈落生的朋友圈摸了个透。 张家的背景,她一清二楚。 “你们张家门户是不低,可是你那个做贵妃的姐姐,是绝对不会容许你娶我的!若是你想纳我为妾,你做梦!” “我娶妻为何要听她的话?” 苏晚的话,反而激起了张回的逆反心理。 “从小到大,我要听姐姐的,听爹娘的,我就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自己随心所欲做主的。” “你当我天生想做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我君子六艺哪一样都不比别人差,我骑射也不比别人差,我还曾经借用一个已故学子的身份去考科举,你知道吗,我考中了,会考排名二十六,我不比那些含辛茹苦的大梁学子们差!” “可姐姐说我是胡闹,爹娘说我惹祸生事,狐朋狗友们说我偷取试题作弊。” “我也想像陈三凤池那样,野心勃勃,雄心壮志,为朝廷做事,可是我不能,就因为我姐姐是贵妃!张家是外戚!我这个所谓的嫡子就只能做一个声色犬马的废物纨绔!” 手臂越发的疼,苏晚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听一个生来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抱怨,她心情复杂。 一方面,觉得他委屈,一方面,觉得他矫情。 其实如果有的选,谁不愿意做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呢。 生来就有资本挥霍一切的人,才会有那个闲暇时间矫情。 当然,苏晚前世也见过许多有钱人空虚的样子,穷奢极欲后面,是他们那一颗无法被填补的心灵空洞。 所以说,每个人都是贪婪的。 想要的永远无法满足。 张回现在要的是什么?是她吗?是一份真切的感情吗? 不是,他只是想要反抗过去的生活,拼命抓住她,也不过是想要证明,他有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利。 苏晚知道自己并不特殊,她并不是张回认定的唯一真爱。 她的出现,只是恰逢张回不愿沉沦,拼命自我认定的特殊时期。 张回那颗不安分的心,与同样不安分的她相撞。 两个人天雷勾地火一样,就那么遇见了,擦出了点火花。 事实上,她没有钓张回,反而是张回早早的就盯上了她。 稳坐钓鱼台的渔手翻车,她成了张回网里的鱼,这次翻车,她心服口服。 既然他想与她私奔,那就私奔吧,凭他贵妃弟弟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苏晚和他的事,瞒不了多久。 如果陈落生大张旗鼓的寻她,那上京城也就有热闹看了。 倒是便宜了那些深宅妇人,苏晚,陈落生,张回,这个三角恋的瓜,够她们吃半年的了! 风波闹的越大,她嫁给陈落生或是张回的几率就更小。 只是她的风评一定也会恶化到极点。 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攀附权贵。 这样的标签会死死的钉在她头上。 不知道徐凤池会如何看她…… 她很快就压下这些负面情绪。 前世做女明星锻就了她超强的心理素质,圈里有句话叫黑红也是红。 现在也是同理。 这场风波如果闹的足够大,反而会成就她祸水红颜的美名呢! 当祸水是一件难度非常高的小几率事件。 翻开历史课本,够的上祸水二字的女人才几个,只是长的美不行,要美的出众,美的有自己的特质。 未见其面,先为其疯,见了真容,更加癫狂。 三角恋这个瓜,就像是前世女明星的绯闻,在大家嘴里说来说去,增加的是讨论度知名度传奇度。 苏晚恶狠狠的想,上京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最好都长了嘴,把陈落生和张回这俩权贵子弟争抢她的事添油加醋的传扬,戏班子最好也唱他个三天三夜。 她要做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也要做人人唾骂的苏妲己。 想到这里,她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反而还安慰起张回:“你别妄自菲薄,最起码,在做纨绔子弟这块,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第140章 群狼环伺 张回苦笑:“你这是在挖苦我呢。我名声不搞到臭大街,怎能让那些御史清流家的闺秀远离我呢,哼,他们就是假清高,一面瞧不起张家,一面又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家乱七八糟的女儿往我身边送。” 苏晚不知如何回话,沉默片刻,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她昨夜未归,只怕残烟一时半刻不会去找陈三。 若是今晚还不回去,残烟才会有所警觉,也就说,今天白天是他们逃离上京的最佳时机。 张回也不是个脑袋空空的蠢包,他在江岸渡口,找了对老夫妻,雇佣他们的船只,借口去扬州探亲。 他收敛起自己的骄纵,露出温和的笑容,哄的那对老夫妻当真以为他们是一对回家探亲的小夫妻。 二百两银子搞定私奔工具。 老夫妻是水上为生的渔民,竹子编织的背篓里有几条奋力跳跃的活鱼。 活鱼离了水,拼尽全力在挣扎。 像极了现在的苏晚。 苏晚在渡口假装崴脚,哎呀一声,扶住了渡口的一圈篱笆。 趁机把头上的发带藏在手里,快速的系了个结,然后看向张回:“渡口的风真冷。” “现在还是隆冬,乘船确实艰辛,不过我们都年轻,应该能受的住寒风。” 京杭运河船只众多,即便是除夕夜,这儿也是一片劳碌的景象。 各路船只昼夜不停的驶过这条宽大的运河,河水活络着,便不易结冰。 老夫妻看着苍老,但是手劲大,撑着船幽幽的驶离了渡口。 苏晚坐在船舱里,撩开一点帘子,望着渡口边上那一圈篱笆,篱笆上有一条红色发带,在寒风中飞扬着。 总会有人找到她的。 细腰上的手用力一勾,将她扯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苏晚被迫转身,瞪着张回:“我仅有的两次被俘经历,都是拜你所赐!” 张回嬉皮笑脸:“这样多好,船只在河上面飘荡,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丢到河底。” 苏晚心知张回是在恐吓自己,脸皮一红,挣扎的力度减小了。 她现在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在河上面飘荡,可不敢惹怒了张回,这条疯狗若真丧心病狂,她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 在这条船上,苏晚不敢跟张回玩心眼子,白天的时候和他并肩相拥,坐看河岸潮起潮落。 张回嘴皮子功夫可以,一条鱼一只虾,从名字到吃法,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苏晚乖巧的在一边听着。 夜里,船只停在岸口,他们到客栈休息洗浴。 每到临睡前,张回总喜欢爬她的床。 两条胳膊死死缠住她。 苏晚背对着他,他用指尖在后背写写画画。 数不清的青丝也被他挽起,轻轻放到另一侧肩头,然后趴在苏晚耳边,不怀好意的问:“你猜陈三在做什么?” 苏晚不敢动弹,生怕他越过这道雷池。 “也许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在乎我,他根本没在找我。” 苏晚后背弓起,依偎在他胸膛里,以此来讨好他。 那只在她背后来回勾勒的手指,忽然停下了,改为重重的摁压。 沿着她的脊椎骨,一路摁下去。 苏晚把脸埋进枕头里,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忍受着他的肆意。 “别小看了自己,陈三他,一定急死了,所有人,也都急死了。” “知道么,”张回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笑声滑过:“一想到有那么多人在找我们,我突然就觉得很有意思。” “我一定要得到你,我要告诉他们,我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 话毕,手指停在她的腰窝处。 左右一旋,再轻轻一按。 苏晚忽然像案板上垂死的鱼,博尽全力挣扎起来。 “别,张回。” 苏晚开口央求他。 这个花花公子手段太多了。 两天两夜的行船途中,他虽然没有越雷池,但总是用他过于丰富的经验撩拨她。 她是人,有七情六欲,哪能禁得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撩弄。 “别怎样?” 黑暗里,张回的两只眼睛在发光。 “我又没有动你,可若是你忍不住了,想要动我,我可是乐意奉陪的。” 泛白的指尖抓住了枕头,苏晚把呜咽声埋进枕头里,只留一声闷闷的哼声。 张回翛然抬起那只作恶多端的手。 在苏晚懈怠之际,忽然又重重落下。 她立即叫出了声:“张回!你不如杀了我。” 张回见她脚趾都蜷缩着,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想到长途漫漫,以后多的是时间和她耗,便满意的收回了手,拍拍她的肩:“安心睡吧,我不动你。” 苏晚欲哭无泪,这个煞星,真是该死! 同时又在心里祈祷陈三赶快找过来。 以陈三的手段,不至于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吧。 百里之外的上京城,因着张回与苏晚私逃一事闹的人仰马翻。 好玩的是,陈家三公子亲自去凤鸣台敲鼓,要皇上治张回强抢民女的罪。 本来只是一件寻人的小事,被这么一闹,直接家喻户晓。 现在就连上京城周边要饭的乞丐都知道,陈家的公子在和张家的公子抢女人。 那女人并非什么名门大家闺秀,只是一个小官的庶女,姓苏名晚。 一夜之间,苏晚的名字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千家万户中。 各种流言喧嚣日上。 沈阶丢了案卷,抱起一旁的女娃娃,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她玩乐。 “瞧瞧你娘多厉害,快把上京城搅翻了天,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你要以她为榜样,多多学习她的为人处世之道。” 小娃娃只顾着傻乐,眼睛死死盯着那面拨浪鼓。 沈阶摇了摇鼓,小娃娃伸手去夺。 拨浪鼓到手,就往嘴里塞。 沈阶最奈何不得琼枝的这个习惯,连忙喊孔嬷嬷:“她又往嘴里塞东西了。” 孔嬷嬷撩开帘子进来,把琼枝抱在怀里,轻声细语一番诱哄,将拨浪鼓拿了回来。 沈阶笑骂小娃娃:“傻乎乎的。” 孔嬷嬷宝贝的不行:“傻人才有傻福呢。” 拉开抽屉,将一截红色发带取了出来,唤上楚怒涛,二人一齐去了陈府。 楚怒涛打量着那条发带,好奇的问:“这真的是你无意间在渡口的篱笆圈上发现的?” 得到沈阶肯定的回答后,他又发出灵魂拷问:“你说的话,我能信吗?” 第141章 他是软骨头 船只在河面飘荡,半个脑袋刚刚探出,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了回去。 “外面风大。” 白天的时候,苏晚就被困在水面上,茫茫河水,波光粼粼,没有一丝逃亡的机会。 湿热的掌心伸进她的里衣,在她薄薄的后背轻抚。 苏晚被强行拖到张回怀里。 他指尖想要往下游走。 苏晚紧紧抿着唇,依偎在张回胸膛里,抓住他的衣领,羞怯的说道:“别。” 张回轻笑:“我始终没有越过那道禁止的防线呀。” 这混蛋!苏晚咬唇心里暗骂。 不知道张回使了什么花招,苏晚想,无非是银钱之类的,那对老夫妻从来不与苏晚说话。 每天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河水和张回。 张回说什么,做什么都头头是道,抓鱼做鱼都是信手拈来,苏晚有时候恶作剧,随口一指,胡乱问东问西,他都能答的出来。 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间苏晚不知道他答的是真的还是自己胡诌的。 苍茫天地间,只有张回同她说话,逗她开心,陪她看沿途风景。 她坐在船舷,把手放进冰冷的水里,望着水中浮现的那张脸,苏晚恨不得一头栽进水里。 她不能再陪张回这么疯下去了。 苏晚想起前世耳熟能详的一个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这是一种人质情结,受害者会对加害者产生情感和依赖。 短短几天时间的相处,苏晚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张回有了依赖,她甚至期盼着张回能快点越过那道雷池防线,希望张回能对她给予更多的关注。 水中倒映着苏晚那张纠结复杂的脸,她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去。 气温只有几度的天气,河水冷的刺骨。 苏晚感觉脸上糊了一层冰碴子,看见旁边有人靠近,直接把脸埋进那热烘烘的胸膛里。 张回的袍子被苏晚脸上的水浸湿,他愣了愣,把颤抖不已的女人搂紧了。 “我刚刚还以为你要跳河。” 张回语气复杂:“你就当这次是和我出游玩乐,等风波平息,我们再回上京。” 晨曦中的太阳刚从河面升起,两人身上都镀了一层金光。 苏晚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回了上京,要怎么面对陈落生……” 张回自信满满:“他要是敢把事情闹大,吃亏的只能是他,他跟我可不一样,我是个犟骨头,认定了谁,就咬死了不放。 他有爹娘疼爱,又有祖母关怀,他的软肋可比我多,所以膝盖注定比我软。 你信不信,若是他们真的查到我们的踪迹,前来抓我们回去的人绝对不是他。” 张回的话还真的一言成谶。 隔天他们抵达天津渡口时,被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抓个正着。 领头的不是陈落生,而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徐凤池。 徐凤池跃下马车,一边唇角勾起,一丝阴霾闪过他的眉心,耐人寻味的语气:“张回,瞧你做的好事。” “怎么是你啊,他呢?”张回微微眯了眼。 徐凤池犹豫片刻,看向苏晚,苏晚移动脚步,想要去他身边,张回却死死攥住她的胳膊不放。 “陈三今日要去宝和王府给清远郡主下聘。” 张回闻言眼前一亮:“陈三要娶清远郡主?”立即看向苏晚,观察她的反应。 苏晚心头先是困惑:清远郡主是谁,随后才意识到陈落生要成亲了,成亲的对象不是她。 借用张回甩掉陈落生,本来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可是乍然间听闻这个消息,双手不自觉的攥在一起。 郡主?王爷之女,身份一定极其尊贵。 看吧,陈落生只是和你玩玩,转头就娶别的贵女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阴暗的想法,苏晚如鲠在喉。 一摸眼角,湿漉漉的。 她竟然哭了。 梁尘要娶周玉然的时候,她都没哭过。 张回伸出手,接住她掉下来的眼泪,笑着说道:“我就说吧,陈三是个软骨头,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是好事。” 徐凤池冷淡的看着张回:“陈三是不是软骨头我不知道,可是你的骨头,一定是软的!” 他快步向前,揪起张回的衣领,一个过肩摔,狠狠的将人摔在地上。 然后一脚踩在张回的手上,慢慢蹲下。 张回这才发现徐凤池眼底都是红色的血丝。 “你差点毁了陈三,张回,这一次,就连我,都无法原谅你了。” 张回身处如此狼狈的境遇下,眼底还是含笑的:“陈三当初说要娶苏晚,那是被激的,绝对不是出自真心,我如何能毁了他,不就是一个女人嚒,你瞧他,不过五天的时间,就要给清远郡主下聘了。” 徐凤池冷眼看他:“你觉得陈三为何会娶清远郡主?” 苏晚支起耳朵去听。 “陈三得知你掳走了苏晚私逃,气的敲了凤鸣台的鼓,事情闹的天翻地覆,他被关在祠堂受罚,家中祖母为了让他死心,在他面前上吊,脖子上的瘀痕到现在都没消。” “我们几人互称兄弟多年,你怎么能这般伤他,非要逼的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决断,让他没有一丁点的退路!” 苏晚苍白的面色更加惨白。 原来陈落生为了她,吃了那样的苦头。 说来张回掳她私逃这事也算神来之笔,让她心智更加顽强,也打破了她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一点幻想。 从蓄意接近陈落生的那一刻起,苏晚就再三警告自己不要沦陷,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匹配。 不对等的身份,是无法结成夫妻的。 可是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点点的粉色泡沫,看着陈落生悬溺在她编织的爱里,她以为他们有一丝丝的希望。 现在,得知陈落生还是拗不过亲情的威压,她心里怅然若失,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倘若她一直跟陈落生耗着,待她年华老去,怕是都进不了陈家大门。 届时她青春不再,陈落生还会那般爱她嚒? 只有BE的白月光,才是一个合格的白月光。 她感谢陈落生的祖母,感谢清远郡主,也感谢张回。 坚硬的心肠不是生来就有,是一次次被刀子磨出来的。 “这怎么会是我的错?”张回眨着眼睛,姿势很不堪,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他其实甚少在意什么体面。 夺了兄弟的女人,是他的错,他活该被揍,可是他不认同徐凤池的话。 “在你嘴里,陈三成了情圣,呵呵,他家中父母自幼对他关爱有加,那个祖母,更是悉心抚育他多年。 亲情是他永远都无法割舍的,那他干嘛还要随便许下承诺。” “迎娶苏晚,他想骗谁?陈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会点头同意他娶苏晚,他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但还是说出了口!” 张回咬碎了牙,看向苏晚:“苏晚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被他蒙骗,还真心以为自己能嫁进陈家大门,他给了一个虚假的希望。 他就没想过,希望破灭,苏晚要怎么办!” 张回想起苏晚浸在冷水里的那条玉臂,纤细瘦弱,不堪一折,扯着嘴角发出凄凉的笑: “到那时,恐怕她会在极度伤心之下,跳下河水里求死以此获得解脱。” 苏晚愣住了,不不,她不会求死。 在她的世界里,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她错过张回的视线,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第142章 打死你个孽子 这话脱口,徐凤池放过了张回,转身定定的看着苏晚。 苏晚迎风而立,脸上烧着异样的红晕,加上这几天没有吃好喝好,更加瘦弱,此刻看着,像极了随风摇摆随时都要支离破碎的小白花,特别能勾起旁人的守护欲。 徐凤池以为苏晚在为陈三的背叛而伤心,解释道:“你别听张回瞎说,陈三为了娶你,特意求我安排你做女官,安排你去我母亲那里,为的就是想让……” 张回从地上爬起来,呸了一口,“搞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不就是从内心深处觉得苏晚身份低微,不配他嚒。” 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走到苏晚身边,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永远不会嫌弃你,还有,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我收回。” 在四方园和张回初遇,张回讥讽她身份低微不配与他同桌打马吊,激的陈落生放下豪言要娶她。 苏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张回低下头,再次解释:“那次出言讥讽你,也是事出有因。 最开始是我看见你和梁尘在白云寺门口纠缠,误解了你。” 苏晚见他似乎还要解释,连忙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了,眼下的情况,你预备怎么办?” “不能让凤池千里迢迢白跑一趟啊,那就回去。” “回去的及时,也许还能赶上陈三娶亲,喝喝他的喜酒,吃吃他的喜糖。” 徐凤池脸色一沉:“张回,你是想找死!” 张回挑衅的看向徐凤池:“怎么,我现在已经不配喝陈三的喜酒了?我见了他的面,倒要好好问问他,他想娶苏晚的心有几分真。” 徐凤池低吼:“这都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回霸道的把苏晚扯进自己怀里:“很有关系,因为我想真真正正的拥有她。” 徐凤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紧的发白,呼吸不畅,困难的开口:“张回,等你回了上京,希望你的嘴巴也能像现在这么硬。” 回上京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两天半的时间。 苏晚回到苏家小院时,金桃和残烟根本就说不出话。 这几天发生的事可把她们都给吓坏了。 残烟抱着两个匣子,一个匣子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数量可观,足有三万两。 “这些都是陈三公子托人送来的。” 苏晚的眼神略过银票,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是满满的手叠的千纸鹤。 残烟抹着眼泪说道:“陈三公子说他有负于你,这些是他自己手折的千纸鹤……” 苏晚的手,一一抚过千纸鹤,怅然若失。 甩掉陈落生没她想象的那么困难,但是她心里更没想象的那般快乐。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陈落生。 在天津渡口的时候,张回那样说陈落生,其实她心里是不怎么信的。 陈落生绝对不是什么软骨头,他为了娶自己,也一直在努力。 不过就像她的预判一样,陈落生的家世背景,不允许她这样小门小户的女人做大娘子。 而陈落生本人,也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抵抗家族,脱离家族。 他被迫在夹在其中,一定也很痛苦。 苏晚将一只千纸鹤攥在手心里握紧,心神迟疑:她回上京的消息有没有传到陈落生耳中? 陈落生会不会来看她? 想到这里,她眼睛忽然一亮,招呼金桃残烟:“快快,给我烧热水,我要好好梳洗一番。” 装扮完毕,苏晚倚在窗前,夜间的时候,她的屋里亮着两盏灯。 以前她每天九点前必须入睡,睡个饱饱的美容觉维持状态。 今夜破例,她从天黑等到天亮。 待到天际破晓,苏晚强撑着的困意来袭,这才匆匆去补觉。 这一觉睡到了晌午,金桃唤她醒来吃饭。 苏晚第一件事是去照镜子。 面容有些许憔悴,不过她还年轻,这份憔悴带给她的,反而像是雨大后的海棠,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小姐,陈三公子要娶郡主了,你以后不必熬到那么晚等他了,他不会来的。” 金桃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惹了小姐不开心。 苏晚干完了饭,对着镜子,手指抚过微肿的眼睛和发红的眼尾,摆出一个笑。 “你家小姐的心肠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你家小姐的意志如钢铁那般坚硬,这点小小的伤痛,根本伤不到我的根基。” “我只是,”停顿片刻,苏晚说道:“给我们俩最后一次机会。” 自昨夜过后,她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枯守整夜,损伤自己的容貌了。 门帘晃动,残烟现身,身后还跟着雨女官。 苏晚见了就要行礼,雨女官却抢先一步将她托起。 “快别这么多礼了,年底了,宴会众多,长公主天天发愁自己的头发,你回来了便好,即刻收拾几件衣服,随我去长公主府吧。” “雨女官的意思,是让我歇在长公主府?” 雨女官意有所指:“你的名字如今可是炙手可热,若是住在这里,保不齐有人想要见你庐山真面目,惹出了什么祸事来,长公主手短够不到,那就对不住你了。” 苏晚心下一凛,很明显,长公主这是在庇佑她。 张回陈落生两位公子互相争夺女人的消息,在市井间还是最火热的八卦新闻。 苏晚也不矫情,收拾了几样衣服鞋子,就随雨女官走了。 临行前叫残烟机灵着点。 残烟说道:“大家关注的是小姐你,咱们是你的奴婢,他们有什么好关心的,不会有人来骚扰我们的,小姐放心吧。” 苏晚顶着璀璨的阳光,入了长公主的府门。 她觉得阳光暖烘烘的,然而陈落生却觉得这日光像刀子,刺破他的皮肤,刺进他的心脏,叫他摇摇欲坠。 他跪在廊下,膝盖早已失去知觉,身上各处都有鞭痕,苍白的脸好似水里的鬼。 面前的门敞开着,抬头就能看见一张巨大的梨花木床。 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依稀间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身侧,陈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梧桐将手里的药递给陈落生。 “三少爷,到老太太喝药的点了。” 陈落生恍恍惚惚的接过那碗,一时没接住,碗砸到地上,碎了一地。 梧桐收拾起碎片,说道:“奴婢再去盛一碗来。” 昨儿老太太不舒服,叫三少爷来侍疾。 三少爷跪在廊下,守了一天一夜。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徐世子昨天才把张公子他们请回来,老太太立刻就病入膏肓了,就是摆明了不让三少爷去见那个狐狸精。 梧桐走远了,躲在一个转角处,才敢回头去看三少爷。 三少爷瘦的可怕,前几日去宝和王府下聘,听说昏死在了清远郡主面前。 亏的清远郡主很中意少爷,不然婚事就要泡汤了。 梧桐很好奇,那个叫苏晚的女人真的是狐狸精变的嚒,不然少爷为何因为她要死要活? 还有张家的那个公子,跪在祠堂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给自己求情,而是澄清那五日的私逃途中,他跟苏晚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他说二人只是共同游历大梁的美好山河。 张家府门紧闭。 张回跪在祠堂,承受着家法的鞭挞。 即便被鞭子抽打的遍体鳞伤,也梗着脖子说自己与苏晚是清白的。 张父暂时收了鞭子,再问:“那你是不是还要纳她为妾?” 张回死撑着摇头:“不要。” 张父这才露出一丝喜色:“趁现在伤势还重,赶紧去陈府负荆请罪,为了一个女人,伤害陈张两家的情分,太不值得。” “要不是你这次闹的太过分了,我又怎么忍心打你。” 张回摇摇头:“爹,我要娶她。” 张父暴跳如雷:“你看我不打死你!你个孽子” 第143章 恶人就要横刀夺爱 “爹,这事你不要管。” “混账,事情闹的那么大,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还亲自训斥你几句不懂事,若不是你姐姐从中周旋,单论一个强掳民女之罪,就能让你在刑部牢房吃些苦头。” 张父再问他:“你究竟想要什么?那女子被你带走五天,五天的时间还不够你解馋吗?” 张回抬起双眼,眸间血气肆意,声音也冷如寒冰:“爹,你勿要口出妄言污蔑旁人清白。” 这话将张父气的再次抬起鞭子,嗖的一声,抽在张回下颚到喉间的部位。 娇生惯养的皮肤渗出鲜红的血。 从前最疼爱幼子的张父没了怜惜之心,一脚踹在张回后背上,强迫他给祖宗牌位磕头。 张回强撑着不愿意磕,张父又甩了两个耳光。 “没有张家祖宗,没有你姐姐,没有你爹,你算个屁。” 张回被激起了血性,露出一丝冷笑:“爹,不是你叫我做个斗鸡遛狗的纨绔嚒,我第一次去逛花楼,还是爹爹亲自带我去的。” “你不许我练箭,不许我在课业上用工,不许我插手朝堂之事。” “你许我吃喝玩乐,许我流连花街柳巷,许我目无法纪。” “今天当着祖宗的面,我倒是质问爹,我究竟何错之有,不就是横刀夺爱嚒,放眼上京城,能大张旗鼓干出如此荒唐之事的,除我张回,还有谁!” 张父坐在太师椅里,威严的脸扭曲着:“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恨着当年科考的事。” “是,我当时要科考,爹不许,我便弄了个假死书生的身份去考,结果呢,我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爹却到处说我以权谋私,说我作弊。” 肉体上蔓延的伤痛,比不上心里的痛,张回固执的笑了:“后面我便想通了,爹是不愿意将张家的未来托付在我手上,你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姐姐身上了。” “我的表现越是顽劣,在深宫中的姐姐就越是得到皇上信任。” “你拿我当弃子,我还求什么上进,讲什么法道。” “如今闹出这场风波,在皇上眼里,我是个没有救的顽劣子弟,姐姐肯定更加备受重用,皇后的位置指日可待,恭喜爹爹,可以做国丈了,即便姐姐没有生下皇子,将来不论是谁登基,她都会是太后,张家起码还能再富贵三代,列祖列宗应当会给爹爹拍手叫好吧。” 张父拿起鞭子指着他,“你……孽子!你姐姐没有皇子,若是不能趁着皇上龙体安健时谋得皇后之位,将来只能做个小小的太妃。 你当我和你姐姐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张家以后交到你手里,宫里有个做太后的姐姐,够保你几世的荣华,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张回垂眸,他的人生路一眼能望到尽头,这样的人生真是无聊,所以他才要作恶多端寻点刺激。 他是恶人,恶人不就应该要做坏事嚒。 鞭子在手,望着血淋淋的儿子,张父终究还是舍不得。 他甩袖离去:“你在祠堂闭门思过,那个女人的事,我会解决。” 阴暗的祠堂没有一丝光线,张回跪在潮湿的地砖上,膝盖痛的发麻,他可不会乖乖跪着,挣扎着盘腿坐在地上。 张父回眸,和他对视,两人谁都没说话。 他的心有不甘,这次任性放肆的发泄出来了。 张回陈落生抢女人的事闹的很大,苏晚的名字如今也算家喻户晓。 对苏晚来说,知道她名字的人越多,她的安全就多了一重保障。 不论是张家还是陈家,亦或是清远郡主,轻易都不会要她的性命。 这事说破了天,也只是一个小事。 在当权者眼里,只是两个年轻人胡闹,意气用事。 过了一阵,他们都消了火,便什么矛盾都烟消云散了。 女人,永远不会妨碍利益者们互相联盟。 不过,性命虽然无虞,但是磋磨磋磨她的自尊,清远郡主还是能做到的。 这不,苏晚才到长公主府过了一天,清远郡主就带着礼物早早的登门拜访。 清远郡主身材高挑,五官大气,是正儿八经的北方美人的样子。 她搀扶着长宁长公主的胳膊,说了好一会子话,眼睛却不时的瞥向外面的长廊。 终于,一道撑着伞的人影幽幽的从廊中走来。 清远最开始只能看到那摇曳的裙摆和摆动间露出的棉靴,观其姿态,袅袅婷婷,她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等来人收了伞,视线上移,看见一张山水墨画一般的人脸后,她眼神凝滞了几分。 苏晚把伞放在门口,怀里揣着一个罐子,走到屋里,分别向长公主和清远郡主行礼。 “这是奴婢自己亲手做的果脯,请长公主和清远郡主尝尝鲜。” 她素手遥遥,慢条斯理的开始在瓷碟里布置摆盘。 果脯和杏仁核桃放在一起,摆出了精致感。 若有手机,肯定要咔嚓拍个几张。 清远郡主礼貌又疏离的同苏晚客套着。 那审视的眼神却一丝不落的放在苏晚身上。 苏晚知道她来者不善,长公主心里也清楚,冤家宜解不宜结,要嫁给陈落生的是清远,而不是苏晚,清远把心中的那口恶气发泄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了。 于是长公主开口道:“晚良使,梅林的梅花开的正盛,你带着清远郡主赏玩一会,我乏了,先歇着。” 又笑着对清远说道:“厨房正在做菜,晌午你就留下来吃。” 苏晚带着清远郡主往梅林的方向去了。 雨女官有些担忧:“清远郡主不会下狠手吧?” 长公主摇头:“她总要卖我几分薄面,何况,她若是闹大了,此事传扬出去,她善妒的名声就要喧嚣直上,再者,她也不愿被陈落生知道此事吧。” 雨女官叹息:“哎,周幽王没了江山,怪罪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商纣王失了王座,怪罪倾国倾尘的苏妲己。 女子有国色无双的美貌,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不幸。” 长公主也叹息:“谁说不是呢,咱们女子就是这么艰难,容貌丑陋者如东施,有了个东施效颦的笑话,被骂到现在。 齐宣王昏聩无道,靠着王后钟无艳稳固了社稷,结果现在提起钟无艳,大家都会说她容貌丑陋一事。 女人,丑了被骂,漂亮的,也要被骂。” 苏晚撑着伞微微走在清远郡主前面,为其带路,姿态恭谦谨慎。 清远郡主喝退随同的婢女们,待四下无人时,才嗤笑一声,冷嘲热讽:“现在又没下雪也没下雨,你撑着伞做什么?” 为了防晒呀,那么大的太阳顶在头上,这里又没有防晒霜。 她当然只能做物理防晒了。 “奴婢眼睛有些损伤,见不得强光。” 苏晚随口扯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 二人已经到了梅林里,清远郡主仰头望着头顶的阳光,确实有些刺眼,不过隆冬时节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多舒服啊。 这个怪胎!竟然还打伞把阳光给遮住了。 清远觉得她做作至极,反正四周无人,从背后推搡了她一把。 苏晚直直倒向一棵梅树,梅树的枝桠差点戳到她的眼睛。 她躲避及时,栽倒另一边,伞也跌落在一旁。 清远冷笑:“哼,眼睛若是瞎了,就不必畏惧强光了。” 苏晚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展望着梅林,她记得徐凤池有在梅林练剑的习惯,现在应该还在吧。 “郡主,你把我弄伤了,就不怕陈落生同你置气?” 不提陈落生还好,一提起自己未来的夫君,清远更气了。 当即出言嘲讽她出身小门小户,还明里暗里威胁她:“当心因为你自己,连累到你们整个家族。” 苏晚可巴不得有人出手教训柳州苏家那些人,故作白莲的跪在地上哀求她:“郡主你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可千万不要牵连到我阿爹。” 小门户的庶女就是没骨气,自己不过放几句狠话就吓成这样。 清远撇着嘴,非常不服,除了一张脸,此人真是一无是处,不晓得为什么陈落生对她如此着迷。 不过爹娘说了,男人就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最多也就惦记一段时间,始终是自己陪在陈落生身边,等将来为他生儿育女,还怕磨不出感情嚒。 言辞奚落了一番,清远满意的离开梅林。 苏晚余光瞥见梅林另一侧的身影,便默默的继续瘫坐在地上,没有跟着清远离开。 她把脸埋进双膝间,肩膀抖动着。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直至她身前停下,递给她一块手帕。 徐凤池声音缓慢的说道:“擦干眼泪,跟我走,陈三他,想见你一面。” 苏晚下意识疯狂摇头。 “别怕。”他声音更加柔缓,“有些事情,只能当面说清楚。” 第144章 晚晚你别不要我 苏晚跟着徐凤池去了广陵殿。 苏晚哭声很弱,但是哭的很凶,似乎除了哭,没有其他的发泄渠道。 长长的碎发黏在脸上,满脸都是潮红和泪痕,她咬着唇,定定的看着徐凤池取出一套男士的袍子。 微微青肿的眼睛更显困惑无助。 像极了走投无路的小动物,眼神湿润的向人来乞讨食物。 徐凤池抿抿唇,侧过身,不去看她。 “你去换上,扮成我的小厮,随我一同去陈府。” 怕苏晚不理解,又解释了一句:“陈三他不能离开府邸,所以只能我们登门去找他。” 苏晚轻轻哦了一声,绕到屏风后面,在暖烘烘的屋里,换下了衣物。 他们近在咫尺,只要徐凤池敢动,可以轻易的把苏晚困在他手心里,就像笼子一样,把她给关起来。 让她远离陈落生,远离张回,远离那些纠纷。 从前陈落生说会娶苏晚,现在没人娶她了,她是无主的自由人。 意识到这一点,徐凤池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快乐。 等陈三见过苏晚,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也该彻底做个了断。 陈府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威严的矗立着,马车经过那里,苏晚撩开车帘望了两眼。 “等会张伯父也会来陈府。” 徐凤池缓了缓语气:“张回的父亲老重稳练,不是清远那样的直性子,他不会为难你一届小女子的。” 苏晚放下帘子,小心探寻张回的消息:“张回,他还好吗?” 徐凤池道:“大约是被关在祠堂罚禁闭,他比陈三圆滑,家中长辈也比较溺爱,不像陈三,他,稍后见了陈三,你的情绪一定不要外露,倘若想要私下里说两句悄悄话,你就暗示我,我就明白了。” 张回父亲亲自登门致歉,还找了徐凤池这个共同好友做调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辈之间为了女子争风吃醋,在长辈眼中,本就是小事。 张父登门并没受过冷待,陈家上下待他还算亲厚。 把酒言欢间,把事情大而化小,小而化之。 用意气用事,年轻人冲动不懂事这样的话,就把此事为两家带来的尴尬化解了。 长辈们谈笑风生,徐凤池也是张弛有度,不急不缓的提出要见见陈三。 陈父端坐在软椅里,举着茶杯迟疑不定:“老三他近来都在祖母跟前侍疾,恐带了病气……” 话未落地,一旁的王氏就抢先说道:“凤池,你就去看看他吧。” 王氏红着眼睛看了夫君一眼,老三是她怀胎十月生的,这几天吃了多少苦头,她全部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陈父挤出笑:“那叫两个懂事的丫鬟带徐世子过去。” 王氏语气生硬:“不必了,我亲自带凤池去。” 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始终也没给张父什么好脸色。 等到出了堂屋老远,王氏才用帕子抹抹眼泪:“凤池,老三打小跟你玩的好,你这回可要好生劝一劝他,我这几天,心都快为他操碎了。” 陈落生坐在榻前,一双手麻木的放在膝盖上。 这几天他总是跪来跪去,膝盖骨一动,就有撕心裂腹的痛感,可比起心灵上的痛,这又不算什么了。 天知道得知张回掳走苏晚且私逃时,他是什么心境,只觉得河流要干枯了,花朵要败谢了,雪山要崩塌了。 他费尽心思把苏晚安排到长公主府,尽心尽力给太子办事,给朝廷办事,为的不就是自己能步步高升,掌握话语权嚒。 他给自己的人生做好了规划,美好的前景里,有苏晚的一席之地。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可是张回,他的好兄弟!竟然破坏他的计划。 他恨! 恨张回不顾及自己的颜面,恨张回对苏晚起了觊觎之心,恨张回这样一来会让他与苏晚的关系公之于众。 去敲凤鸣台不是他冲动所为,而是他深知张回的性子,张回对苏晚图谋不轨,他若是不闹大,依张回的性子,绝对会软磨硬泡把苏晚搞到手。 他怎么能容忍苏晚被张回染指! “老三,你给祖母念一念这个。” 榻上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册子。 陈落生接过,心无波澜的念着。 “老三,”祖母的手放在他膝盖上,打断他:“是膝盖痛还是心痛?” 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说道:“膝盖上的痛会很快消失,心里的痛呢,只要你把自己的心变的冷漠麻木了,就能立刻止痛。” “宝和王爷家的清远郡主,是你的良配,那个女人,她只是你人生里的一个过客,你现在痛彻心扉,是因为你心有不甘。 可你到底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陈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子,说道:“你若还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叫人把那个女人抓到我跟前,我愿意和她同时溺在水里,看你到底要救哪一个!” “祖母!你何必又拿自己的性命来逼我。” 陈落生尝到嘴里有血腥味,他不堪的闭上双目。 苏晚跟在徐凤池身后,踏进一间宽敞院落,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榻上,陈老太太穿着暗青色的棉袄,布满皱纹的脖子间,赫然有一道可怖的勒痕。 陈落生面无血色,身形单薄的像一张纸,凌厉的下颚线以前充满了威仪,现在只有无尽的脆弱。 据传陈老太太为了逼迫孙子迎娶清远郡主,找了根绳子,在孙子跟前吊死。 看来传言非假,这老太太可真够狠心的。 哎,苏晚一看见陈老太太,就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陈落生身上。 陈老太太不是苏老太太,她幼时曾把陈落生亲自抱到屋里养了几年,对待这个孙子向来疼爱有加。 苏晚能对苏老太太下死手,可陈落生是绝对不能坐视自己祖母吊死的。 人家是真真正正的祖孙亲情,还有牵连不断的血缘关系。 设身处地,换做是苏晚自己,她也会痛苦不堪的选择亲情。 许是她的视线太热切,陈落生有所察觉似的,转身先是看向徐凤池,随后就直勾勾的看向苏晚,眼神狂热又赤诚:“晚晚。” 一个毫无生机的人,仿佛一瞬间血气满满,陈落生欣喜若狂的奔来,抓住苏晚的手腕不放。 徐凤池皱皱眉,不露声色的看向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摆摆手:“梧桐,带他们去侧室,凤池,你坐,陪我说说话吧。” 进了侧室,还不待梧桐把门关上,陈落生就迫不及待的把苏晚搂进怀里。 梧桐脚步一顿,窝在陈落生怀里的苏晚却在此时抬眸,无声的看向梧桐。 那眼神怎么说呢。 梧桐事后跟其他的小姐妹们吐槽,说像展翅翱翔的老鹰,伸出利爪,抓住了猎物,要开膛破肚。 姐妹们吐槽:你搞反了吧,三少爷才是老鹰,那苏晚最多算个金丝雀。 梧桐坚持:我看的真真的。 只是没人信她的话。 侧室里,苏晚的手贴在陈落生的心口上,感受着那里剧烈起伏的跳动。 她眼神微微一凌,如此怜若不堪的陈落生激起了她的一丝母性,你敢信?? 碍于身高差,她只能踮起脚尖,轻轻拍着陈落生的后脑勺:“不哭不哭,妈妈……呸,我在这里呢。” 心里痛骂一句:该死的雌性激素搅的她心软了。 没想到,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陈落生哭的更凶了,缠住她的脖子,泪水汪汪的往下流。 “晚晚,你别不要我。” 第145章 陈落生,你听说过形婚嚒 向来以上位者形象示人的陈落生此刻异常的脆弱。 纵使苏晚冷血心肠,面对他这样低姿态的示弱,她无法用结束两个字回绝他。 只能态度暧昧,言辞模糊的说道:“别灰心,我们之间还有无数种可能呢。” 陈落生嘴角终于扯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所以,你心里只有我?” 苏晚点头:“我心里是有你的。” 他没有察觉这两句话有何不同,满心欢喜,心中的天秤从亲情,倾斜到了苏晚这边,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再去向祖母争取一下。” 一声轻笑落地,苏晚摇摇头,嘲讽着陈落生的幼稚:“即使你祖母点头,许我嫁给你,我也不能嫁。” “为什么?”陈落生面色苍白,喉咙里的那口血气堵着嗓子眼,又要一口吐出来,“你生我的气了,你气我骨头软,对家人妥协了。” “可是你叫我怎么选择!”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过去几日的煎熬几乎要把他吞噬了。 他的爹娘弟弟姐姐,家中饲养过的奶嬷嬷,还有那些丫鬟们,全都是一副与他作对的嘴脸。 他只是要迎娶苏晚而已,可是在他们眼里,自己成了个被狐狸精蛊惑的糊涂蛋。 她们拼命要把他拉回正轨。 所谓正轨就是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甚至门第更高的贵女为妻。 “我抗争了,可是当我看到祖母的脖子被绳索套住,双腿悬空,翻着白眼的那一幕,我只能把膝盖放软,给她们跪下,乖乖认输。” “祖母待我极好,我幼时出过水痘,是祖母奋不顾身,把我抱到她屋里精养,我这才活了下来。 少年时读书的书袋,也是祖母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祖母屋里总是备着红糖麻花,因为我爱吃……”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祖母的好话,苏晚听了心里微微泛起酸涩之味。 瞧瞧人家的祖母,这才像个祖母的样子,一心一意的待这个孙子。 不像她的祖母,成日里只想着算计她,从她这个庶孙女身上榨取剩余价值。 说到后面,陈落生的语气越来越小,他近日被罚的次数多,不是罚跪就是挨鞭子抽,还要绝食抗议,精神萎靡,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但是到最后,总结出来就四个字:他既要又要。 “晚晚,”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晚,如同立下不可破灭的誓言,字字清晰:“我要祖母也要你,你不能不要我。” 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锁在苏晚身上,陈落生重复道:“你不能不要我!” 说完这句话,强撑的身子仿佛泄气的皮球,一头栽倒下去。 苏晚拍拍他的脸颊,把他的意识唤醒,一丝血迹从唇角溢出,陈落生用残存的意识,死死抓住苏晚的胳膊,用力之深,像是要嵌进她的体内。 “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等着我,也许两三年,到那时我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不需要借靠其他任何势力,只有我能说一不二的时候。 我会与清远郡主和离,然后光明正大的明媒正娶的迎你过门。” 苏晚略有些心疼的抱住陈落生,不敢用力,怕把这个破碎的人折碎了。 倘若她是个纯情的少女,她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余生押在陈落生身上,可她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的女明星啊。 纳兰容若的一句词说的特别得她的心: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漂浮不定的感情和千变万化的人心是最不值得下注的。 一想到未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会不断消磨掉他们的感情,有一天,也许深情款款的陈落生遇到了危机,会埋怨她为什么没有个强大的娘家帮衬。 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苏晚的手抚摸着满身冷汗的陈落生,停在他的喉结处,指尖轻轻搔动着。 这样脆弱的陈落生真是惹人怜惜,她若是位高权重的公主,怕是会忍不住将他带回去做自己的面首,可惜呀。 她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替陈落生擦拭额头的冷汗。 不苟言笑的陈落生也因为她的这般接触眉目都舒展开了。 “你瘦这么多,这几天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我叫你府里的丫鬟送点吃的,我喂你吃,好不好?” 暂时撇开陈落生,寻到短暂的间隙,飞速的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情景。 把陈落生安置在侧室的靠榻上,苏晚推开了门。 看见方才那个丫鬟正站在陈老太太正门口发呆,她遥遥招了招手,轻轻喊了一声:“这位姐姐,劳烦你一件事。” 梧桐呆愣片刻,一回神就看到那个狐狸精在朝自己招手,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很害怕,怕这个狐狸精来勾她的魂魄。 方才她出神发呆,脑子就不断的在勾勒着狐狸精的身影,不过只瞧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真可怕,一定是狐狸精给她施法下诅咒了。 苏晚笑意盈盈:“姐姐,劳烦你去厨房拿一碗粥来,你们家的三少爷饿到昏厥了。” 梧桐心想:三少爷哪里是饿昏了头,分明是被你蛊惑了心智,勾去了魂魄才会昏厥的。 她支吾几声,迟迟不动。 身后门窗晃动间,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 “陈三肚子饿了,还不快去厨房拿些吃的来?” 徐凤池眉峰冷厉,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前。 苏晚抬眸,四目相对,火花闪现,一个大胆又荒唐的计划快速在脑子里酝酿。 不一会儿,梧桐端来了一碗鸡丝粥,苏晚接过,回到侧室,扶起陈落生,一勺一勺的亲自喂到他嘴里,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待他面色恢复了一丝血气,苏晚才开口:“陈落生,我可以一直等你,别说两三年,就是一辈子,我都愿意等下去。 可是,” 话锋一转,她故意卡顿在这里,钓起了陈落生的心。 陈落生抓着她的手,着急问她:“可是什么?” “可是张回不会给我机会的,他把我掳走的那几天,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发誓,发誓他一定要真正完全的得到我,他说他要娶我。” 陈落生勃然大怒:“张回是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会娶你,他是骗你的,你知道韩清浅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吗?她被张回欺骗,伤身伤心,就在他掳你走的第三天,她撑着病体,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苏晚脸色煞白:“可他一定会对我死缠着不放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弄到手。” 陈落生咬牙:“我提剑去砍了他!” 苏晚惨笑:“别说这样的气话。” 陈落生眼中含泪,惊慌无措的看着苏晚。 苏晚这才缓缓回应他无助的眼神,声音低哑,“其实我们俩也并非走到了绝路,若是敢拼一把,将来如何,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见陈落生来了兴致,苏晚徐徐劝诱道:“只要你能找到一个人品贵重,可以百分百信赖,并且不畏惧张回强取豪夺手段的适婚郎君,将我托付给对方,我与他成亲,做一对假夫妻,待到时机成熟,互相签订和离书,就能与你再续前缘了。” 陈落生起初眉头紧皱,后来或许是想通了,觉得这个法子还真的能解了他们目前的燃眉之急,就说道:“你说的这位郎君,可不好找啊。” 苏晚旁敲侧击:“你仔细想想,你的朋友里面,就没有这样一位不近女色,且位高权重,人品贵如君子的人吗?” 恰在这时,徐凤池敲响了侧室的门,温润的声音响起:“陈三,你祖母有话要和你说。” 陈落生眼睛顿时一亮,抓着苏晚的手,轻声说道:“凤池不就是绝佳人选嚒!” 苏晚掩下激动之情,淡淡的说道:“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怎么会应下这般荒唐的诺言。” 陈落生却胜券在握:“他今年二十有二,不论是家中长辈还是皇上,都对他的婚事颇有微词,早有传言,今年开春安南国遣派王女做特使,那王女风华正茂,此番来大梁,就是为了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众观朝堂内外,够资格迎娶王女的适婚郎君,也就那几人,我猜凤池一定不愿意娶那位王女。” 他安慰苏晚:“我有信心说服凤池与你结假成亲,最重要的是,凤池的人品我信的过,他这人,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坊间传闻他可能有龙阳之好,嗯,我很放心。” 第146章 徐凤池:我亲近她,你有意见? 门外的徐凤池又敲了一下:“陈三,你还好吗?”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身形瘦削,但精神异常兴奋的陈落生,脸上焕发着神采,站在他面前。 “凤池,明天你一定再来看我,你一个人来就行。” 徐凤池伸手在他额前探了探体温:“陈三,你是不是发烧了?我感觉你现在精神状况有点不对劲。” 陈落生极力压下内心的欢喜,“明天你要来,来了你就明白了,我这条命,全交待在你手上了。” 徐凤池越过陈三的肩侧,去看苏晚。 苏晚面色如常,衣裳完好。 看来他们两人,并未发生过激的行为。 他放宽了心,不由得舒出一口气,笑道:“行,我明天再来看你。” 三人一同去了陈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靠在软枕上,笑呵呵的把陈三招到自己右手边去,又对一身男装的苏晚招招手。 “好孩子,你也过来。” 陈落生急忙喊道:“祖母,晚晚她是个好姑娘,您别为难她。” 陈老太太嗯道:“老三,在你眼里,祖母难不成是个母夜叉?你放心,我不为难她,我眼神不好,只是想近距离的看看她。” 苏晚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徐凤池,徐凤池微微点头后,她才挪动脚步,走到老太太左手边。 老太太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笑眯眯道:“这般细瘦的手腕子最适合戴玉镯子了,胡妈妈,你去把里间的木匣子取来。” 那个叫胡妈妈的奴婢,弯腰去了里间,没一会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陈老太太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套到苏晚手腕上。 “这个很衬你,头一次见面,这算是我这个老婆子给你的见面礼。” 又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与我家老三有缘无份,望你也能体谅我们陈家,以及老三他自己的苦楚,不是我们要棒打鸳鸯,而是……” 老太太落下了泪,胡妈妈赶紧递来一块帕子。 “咱们陈家没有爵位可以承袭,子孙后代没有坐着就能拥有的泼天权势富贵,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手去拼搏。 倘若老三的出身是徐世子那样的,我二话不说,就许你进门了。 望你体谅体谅咱们的难处。” 老太太又道:“这木匣子里的首饰,我年纪大了,用不到,就都给你吧。” 苏晚被陈老太太这一招以柔克刚克制的死死的。 心道这个老太太真是个不好对付的,陈家的大门,她若是不到万不得已,还真的不要迈进来,不然她那点小手段岂不是要被人给拿捏的死死的。 人家不盛势凌人,反而是眼泪诉苦齐上阵,还送了这么多东西,苏晚也只能收下这些东西,以此来跟老太太表明自己的态度:您放心,陈家这个大门,我不进了,您老不必防着我了。 回去的途中,苏晚抱着木匣子,眼前一晃而过那些金灿灿明艳艳的首饰,心里暗自咋舌这首饰肯定值很多钱。 赚到了啊。 落在徐凤池眼里,就是她失魂落魄的发呆,可能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又联想到陈三祖母的那番话,说如果陈三的出身与他相等,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准许苏晚进门。 脸上不由得火辣辣的烧起来。 徐凤池不是傻子,虽然从小与陈三玩到大,但是陈三对他态度恭谦有理,那不是陈三素养好,而是一种阶级的划分。 陈三家世不如他,所以处处礼让他。 一起玩闹的好友们,处处以他为首,也是因为他身世最显赫。 像他这般出身的人家,确实不必思前顾后的考量妻子的娘家背景如何如何,他只需要挑选一个合他心意的,能让爹娘都满意的女郎就可以了。 徐凤池的余光一直偷偷窥视着苏晚,直到马车忽然停下,苏晚没留神,手里的木匣子飞了出去。 苏晚心系那些珍贵的首饰,急切之下,就要立刻跳下马车。 徐凤池攥住她手腕:“别急,等马车停稳了再下去。” 苏晚正要越过他,走下马车,可是被他这么一拽,双腿分开,直接跌坐在他膝盖上。 马车此时才彻底刹住不动,苏晚怕被甩出去,胳膊勾住徐凤池的脖子,徐凤池也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车帘忽的被掀开。 张回那张青紫交错的猪头脸伸了进来,迎面就是如此不堪入眼的一幕。 他顿时眯起了眼。 “徐凤池!我他娘的真是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啊,有些人明面上看起来不近女色,暗地里却是个下流胚子!” 两人纠缠在一起,苏晚闭着眼睛,睫毛轻颤,面颊上一片赤红,轻锁的眉头,表情看似隐忍不发,鼻尖还沁着几颗汗珠。 徐凤池心猿意马,眼神飘忽,看起来,他们二人像是在马车里来了一场荒诞又疯狂的作乐。 苏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松开缠在徐凤池脖子上的双手,羞愤的瞪着张回,想要严肃的呵斥一番,可是看到张回那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脸时,她无论如何都放不出狠话。 扑哧一声,捂着嘴,笑的前俯后仰。 张回气的咬牙切齿:“你还能笑的出!小爷为了出来见你,可是忍着屈辱,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苏晚笑得眉眼弯弯,莹润的嘴唇像沁了蜜一样,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张回心里苦涩难言。 “心若是黑的看什么都是黑的,世子是恐我摔出马车,这才扶了我一把。” 张回冷笑,刀锋一样的眼神刮过徐凤池的脸,“凤池,你是不近女色的,你不要和我争她。”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苏晚,徐凤池长臂一挥,再次将苏晚圈进怀里,眉梢眼角俱是冷意:“她非女子装扮,今日我偏要亲近她了,你有意见?” 第147章 大声喊我的名字 苏晚的碎发垂落于肩侧,徐凤池不疾不徐,一根手指绕着她的长发,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撩人之意 。 以他们目前的这个姿势,他开口时,苏晚的耳朵能敏感的捕捉到他湿热的气息。 几乎是一秒间,从耳根到眼睛,即刻泛红,以至于她都有些恼羞成怒。 纵然徐凤池不近女色,可是烟花柳巷他去过无数次,那些拨弄人心的手段,他倒是都学了去。 苏晚不争气的软了腰,慌了心,死死咬住唇瓣,才能止住喉咙间溢出来的声音。 她被徐凤池的这句话给拖进了无底洞里。 耳畔不停盘旋着:我偏要亲近她…… 亲近我,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眸间水光盈盈,很想开口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之前迂回的勾引过徐凤池多次,可他没有给出过回应,会不会是她无意间的某个行为撩起了对方的春心? 会是哪个行为呢? 苏晚迷离的望着眼前略微带了丝邪气的徐凤池。 张回骨节凸起,咬牙发恨的咯咯作响。 什么小人,夺妻的话都骂了出来。 徐凤池神色淡淡的,放开苏晚那一缕碎发,转而锁住她的腰。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掐住苏晚的腰肢,苏晚这才没有沦落到像八爪鱼一样瘫在他身上。 他挑着眉,笑问张回:“你是在骂你自己吗?” 张回眉头紧锁,转而看向苏晚:“凤池是故意诓骗你的,他只是想为陈三出口恶气,他才不会喜欢你呢。” 继而死皮赖脸的抓住了苏晚的胳膊,意图将她从车里拉出去。 与徐凤池形婚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还需要张回的推助力,此刻张回表现的越是癫狂,徐凤池就越会同情她的处境。 还不待徐凤池将张回的话给驳斥回去,苏晚就主动开口了。 “正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苏晚小声对徐凤池说道:“麻烦徐世子帮我把那些首饰捡回来,稍后片刻,我会自己回长公主府。” 说完,才挣扎着从徐凤池的膝盖上起身,钻出了马车。 才出马车,张回就迫不及待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带你去吃茶,有些事情,若是不能当面说清楚,对大家都没好处。” 两人走到小巷口,苏晚余光看见徐凤池撩开车帘看向他们这边,故意对张回说道:“我脚有些痛。” “哪儿疼?”张回曲着膝盖,笑道:“我背着你走,茶楼就在小巷尽头。” 两条胳膊,像藤蔓一样,勾在张回的两侧肩膀上。 张回的手托着她的腿,像模像样的把她驼在了后背上。 苏晚扭过头,泪眼朦胧的遥遥看向徐凤池。 车内的徐凤池冷哼道:“张回这个混蛋,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强人所难,真不该就让他这般轻易的带走她。” 车夫把捡好的首饰一一装好放在木匣子里,徐凤池对车夫说道:“你守在小巷口,等苏姑娘出来了,把她带回去。” 然后他独自一人跳下马车,步行走了回去。 小巷街道一片寂然,张回背着美人,心情愉悦的慢走着,苏晚想到猪八戒背媳妇的典故,捏着拳头捶了他一拳。 “张回,我的脚又不疼了,你快把我放下去吧。” “不放!” 张回还故意拱起后背,将她朝上一抛,又用双手托住她。 手托的部位不是腿,而是…… 她忸怩几下,在张回掌心来回挣扎:“无耻,快放我下去啊!” “张回,你讲不讲理,我现在不想让你背着了。” 可张回才不会听她的,回忆起马车里她与徐凤池暧昧的一幕,咬牙道:“我要是不尽快把你收了,不知道你还要勾搭谁呢。” 茶楼私秘性极高,店里的伙计也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不该看不该听。 进了包厢后,伙计们熟练的上了几道菜,门一合上,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苏晚的手搭在红木的茶桌上,眸中带着怒意:“张回,你背人的时候手不老实。” 张回却隔着一张桌子,拉过她的手,不停的去亲她的每一根手指,无耻的说道:“从跟你见面起,你喊了我多少次名字,你多喊喊,我就喜欢你咬牙切齿的喊我的大名,每次都听的我心潮澎湃。” 苏晚显然是低估了张回这个浪荡公子哥的无耻程度,她几番挣扎,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可是已经不干净了,她只能掏出帕子,恶狠狠的擦拭着。 同时还不忘言语警告他:“我今天看过陈落生了,他憔悴的不像样子,身形瘦如纸,期间还几次三番的昏厥过去。 张回,你们曾经是好友,非要为了我,闹到割袍断义吗?” 张回指着自己的脸:“他瘦的像纸,那好歹也算有个人样吧,我呢,我被揍的肿成猪头,你要是心疼,也该心疼我多一些吧。” 苏晚怒道:“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趁着伤势没消,故意在我跟前露脸博同情。” 张回嘻嘻哈哈:“这都能被你猜中。” 又说了一些自己如何被罚的凄惨事迹来博眼泪,最后半真半假的说道:“博同情是一方面,但是冒着更严厉的惩罚,也要从狗洞里钻出来,其实更多的是想见见你。” “苏晚。”他郑重其事的放下茶杯,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却也显露出他的认真来:“陈三迎娶清远郡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你预备怎么办?” 苏晚夹着筷子,在菜碟里翻动,夹上一块辣子鸡入口。 辛辣的口感顿时让她双目湿润,她略微有些沮丧的去拿旁边的茶喝。 张回笑:“你是不是伤心欲绝?” 苏晚摇头:“那倒不全是,我还怒火中烧,心有不甘,他娶了郡主后,我在市井里的名声只怕会更不堪了。” “弃妇,没人要,不干净,攀高枝,恶人有恶报,我会成为各大贵女们的反面榜样,在每一个嬷嬷嘴里反过来倒过去的说。” 说罢,她终于挤出了两滴眼泪:“我甚至还想着报复他,我想赶在他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向他证明,我不是没人要的弃妇。” 张回惊喜的喊道:“我可以帮你报复他啊,我娶你。” 苏晚的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泪雨凝噎:“不要你,我不要嫁你,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和你私逃,陈落生就不会娶什么郡主了。” 张回冷笑:“你今天去和陈三见面,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倒好意思!分明是他没有本事说服家人,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就立下誓言要娶你,这本就是他的错,与你有何干系。” “你的婚姻大事,就放心的交到我手上吧,我自有法子说服我的家人。” 看着张回信誓旦旦的样子,苏晚心里打起了鼓。 他不会真有办法把自己娶进门吧。 千万不要! 她只想舒舒服服的做个主母,可不想后院鸡飞狗跳的。 第148章 嬛嬛附体 张回请吃茶的茶楼做海鲜很有一手。 吃到半饱之际,突然有一伙豪奴闯了进来,将张回给五花大绑捆回了张府。 张回走后,苏晚放下筷子。 趁着包厢无人,她挽起袖子,在自己胳膊各处狠狠的掐弄了一会,然后又一狠心咬破了唇,再将发髻弄的凌乱几分,这才用帕子挡着脸,小心翼翼出了茶楼。 小巷尽头,长公主府的马车停留在一侧,苏晚幽幽的走过去,那名车夫立刻跳出来:“苏良使,世子爷叫奴才把您带回去。” 苏晚的帕子横在额头前,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里,陈老太太送她的木匣子还在那里,静静的躺着。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真是不容易,也是万般惊险。 她没有预想的那般游刃有余,但胜在自己有一点运气傍身,还能在险境中抓住机会。 她有预感,自己离目标只有那一点点距离了。 等成功嫁给徐凤池后,可以走先婚后爱路线,她有的时间和精力与枕边人周旋。 而且事情比她预想的要好一万倍:徐凤池似乎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 是那次西山之行起了作用? 果然,每一份努力,都有意外收获。 到了长公主府后,苏晚如常的去侍奉长公主,陪着说说话,剪剪花。 期间,很详细的把自己如何编发的手艺传授给雨女官。 “我说句脸大的话,这门编发的手艺,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今天一并盘给雨女官看看,以后雨女官得空了,就可以帮长公主盘。” 苏晚在一个小侍女的头发上做出各种发型,步骤放慢,让雨女官看清楚。 “我另外还画了个详细的册子,盘发步骤都在册子里,雨女官不用担心会忘掉。” 雨女官今年二十有五,这个年纪早已过了成亲的年纪,她也立誓一生不嫁人。 面上看着很严肃,但实际上是个很温和的人。 “苏良使,你这话好生奇怪,长公主最喜欢你的盘发了,有你在,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啊。” 苏晚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其实我……雨女官,总之你仔细瞧上几眼,记住几个关键步骤就可以了。” 雨女官心细如麻,苏晚奇怪的举止没有逃过她的眼神。 她发现苏晚时常隔着衣服去抓胳膊,经常发呆出神,还时不时的对其他侍女说出一些厌世之词。 难道是被清远郡主给逼迫到崩溃边缘了? 雨女官叮嘱一个侍女:“银铃,你仔细盯着苏良使,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即刻来报。” 暮色四合时分,苏晚提着一盏灯笼,去了梅林。 银铃原以为苏良使是要去小解,可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 心里大惊,连忙去通知雨女官。 雨女官和银铃一起去苏晚的房间查看详情。 结果房间里一片冷然,雨女官心道不好!叫银铃回去睡,这事谁也不能透露,随后自己一个人急匆匆的去敲广陵殿的大门。 徐凤池半夜被叫醒,不见半分怒意,他知道雨女官是个极有分寸之人,不是紧急的事,就不会夜半叨扰他。 “世子爷,事情不好了,”雨女官快言快语:“苏良使她恐是想不开,要出事。白天的时候她就不对劲,上半夜提着灯笼往梅林那边去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半夜去了梅林?” 长公主府的梅林到花开之季异常绚烂美丽。 可是美丽的背后,却也有其大恐怖之处。 这座府邸曾是前朝一名儒学大师的私宅,那名儒学大师非常重视女人的品德贞洁,一旦发现,府中的丫鬟姨太太们做出有损于贞洁之事,就会将她们沉井处死。 梅林深处有两口井,每一口井都罪孽深重,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在里面无法往生。 虽然两口井都被填平了,但知道内情的人,心里还是会觉得别扭。 当然,徐凤池除外。 他从来不认为女人丢失贞洁就该被沉井处死。 思绪回来,徐凤池已经披上了披风,和雨女官一起朝梅林的方向走去。 二人走的疾,像两阵风似的,让这个漆黑的寒夜更加凄冷了。 苏晚哆哆嗦嗦,拽了拽披风,哈出一口热气。 耳朵时刻待命,她故意在梅林入口处的青砖上抹了猪油。 等候了许久,终于,耳朵捕捉到噗通一声。 她立刻整装待发,嬛嬛附体。 梅林入口处,雨女官一个没留神,摔了个屁股蹲。 她异常尴尬的起身。 就连徐凤池也都差点中招,脚底跟抹了油似的,差点滑倒,好在他手臂和腿都是修长的,忙用胳膊抵在廊柱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雨女官,你回去看看伤势,擦点红花油,苏良使那边,我去看看。” 长公主府除了长公主这个主人外,另外一个当家做主的就是世子爷,这也是雨女官急匆匆去敲广陵殿的原因。 此事不能劳烦长公主,所以世子出面,是最恰当的。 至于说,男女有别的忌讳,雨女官也有自己的考量。 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世子爷是不沾风月的,女人在世子爷眼里就是红粉骷髅,所以她很放心。 就算天雷勾动地火,他们端庄雅致的世子爷也不会碰女人一根手指头。 “世子爷,您就快点过去吧,奴婢没事的。” 辞别雨女官后,徐凤池一脚踩进梅林里。 梅林很大,长公主府阔气,即便深夜无人的角落,也都燃着八角宫灯。 模模糊糊,冷冷清清的那点暗光勉强可以照亮梅林的路。 徐凤池寻到苏晚的时候,眼睛已经适应这样的光线了。 苏晚纤细脆弱的身影就笼在一束凄惨的昏黄的光束里。 不用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此刻有多无助彷徨。 从前他不懂何为怜香惜玉,现在他懂了。 抬头。 高处是星星点点的星光。 眺望。 远处是上京城的万家灯火。 俯视。 近在咫尺的是她的身影。 这一刻,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他坚毅的迈出一步,来到她身后,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第149章 原来还能这么做? 等的就是这一刻。 若是有蝴蝶,她肯定要抓几只来,可惜没有。 不过她准备的那盏灯笼也别具一格。 灯笼的外罩是透明的琉璃,散发着昏黄的光线,这种光线放到现代,称为氛围灯。 灯光一打,温馨的氛围感顿时就来了。 她静静的仰头看着站在她身侧的徐凤池。 徐凤池错过她的视线,不肯与她对视。 但是没关系,苏晚知道徐凤池的眼睛虽然没望向自己,心却在窥视着她。 她像极了一个不露声色攻心夺城的将军,摆出了一副伶仃孤弱的姿态,眼中渐渐升起雾气,说的话断断续续:“我只是想觅寻一知心人,与他携手共白头而已,怎么老天爷偏偏不让我如愿。” “我真恨不得立刻就找个人嫁了,无论是谁都好,快点把我娶走,我不想夹在他们之间平白受那冤枉罪。” 徐凤池缓缓蹲下身子,将那琉璃外罩取下,烛火跳跃着,让此地的温度升高了点:“今日与他们二人见面,陈三和张回分别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话,你若是压在心里难受,不妨对我开诚布公。” 苏晚掐着嗓子,柔柔弱弱,眉眼间藏着一丝厌世之气,“陈落生叫我等他,说要娶我,张回也叫我等他,说要娶我。” “除非把我劈成两半,他们一人一个。” 徐凤池不懂得如何安慰一个为情所伤的女郎,只能劝她:“不要说这样的胡话,性命是爹娘给的,得来不易,怎能轻言放弃。” 真是个钢铁直男,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那种。 一个失恋的美人在他跟前哭哭啼啼,把所有的脆弱展示给他看,他不趁机收拢美人心,反而是说一些干巴巴的话。 真搞不懂他这根木头,是怎么和那群风流子弟玩到一块去的。 不过这根朽木若是能被她亲手雕琢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也是一件美事呢。 深夜寒气重,梅花的花瓣坠着水珠,若有似无的从花瓣滑落,滴到徐凤池的头顶。 他突然清醒过来,望着失去血色之气的苏晚,抿唇说道:“夜深露重,该回去了。” 苏晚白瓷的小脸在暗夜里像极了漂浮的白色芙蓉花,徐凤池都不忍心说句重话,只能叹息道:“明日陈三寻我过去说话,也许他有应对之法呢。” 苏晚却执意不肯起身:“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招惹上他们……” 话毕,故意去挠了挠一侧手臂。 徐凤池眼神微凛,攥住她瘦小的胳膊,将她的袖口一点点卷起,在昏暗的烛火下能看清那是被人重抓的痕迹。 哦,徐凤池一直故意忽略的破碎唇角,如今也有了眉目。 “是张回做的?” 真是岂有此理。 美丽的眼睛蓄满了泪水,苏晚颤抖着说道:“他说我休想逃离他,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弄到手。” 她忽然抓住徐凤池的袍角,哀求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是对的,我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唯一能做出的抗争就是死……” 一根手指束在她唇间。 徐凤池的手指很凉,束在那张唇瓣中间,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 “记住,你现在长公主府的良使女官,除长公主以外,没人能夺走你的性命。 不要妄议生死。” “明日过后,不论陈三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广袤的大梁疆土上,我可以尽其所能为你提供一处安全的栖身之所。” 苏晚笑中带泪,缓缓起身。 经过梅林入口处的青砖小道上时,徐凤池忽然从侧面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这地上有脏东西,当心脚滑。” 次日黎明时分,徐凤池就骑着快马去了陈府。 陈三在睡意朦胧间见了他。 徐凤池在屋内靠窗的榻上坐着,静静看着陈三漱口洗脸,等到陈三束完发,穿戴到一半,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昨日不是叫我来寻你嚒,有什么话快点说。” 陈三叫伺候他穿衣的丫鬟走。 那丫鬟泪眼盈盈的,似是很不满他此番行为。 丫鬟生的清秀可人,水蛇腰扭动间颇有一番趣味。 徐凤池怒目圆瞪,恶狠狠的望着那远去的丫鬟,随后看向陈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与你的通房逗趣!陈落生!昨天晚上,你总不会叫了你的通房来服侍你吧?” 昨天晚上苏晚可是差点丧生,他竟然! 徐凤池的手愤然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水四溢。 陈落生连忙否认:“方才那丫鬟叫绿莹,她曾经确实是我屋里收的通房,但是我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是我祖母,非安排绿莹来伺候我。 可我哪有那个心情,我根本就没碰她。” 徐凤池摁下内心的怒意,重重坐下,冷冷的开口质问他:“无论怎么狡辩,都改变不了你与那绿什么的有一腿,我就问你,苏晚的事,你要如何处置。” 陈落生脸色苍白,坐在徐凤池对面,犹豫很久,还琢磨了会他的脸色,才幽幽然的开口。 “凤池,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大事?” 徐凤池板着脸:“今天是来谈你的事,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陈落生觉得有些窘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怎么说呢,你的私事和我还真的有莫大的干系。 安南国的王女要在开春的时候,以特使的身份入朝。 听闻皇上要为那位王女赐婚,赐婚对象很有可能是你啊,你不着急吗?” 徐凤池觉得奇怪:“你怎么又说到了安南国的王女,我们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她的婚事更是有皇上做主,与我们何干?” 陈落生也不想迂回的试探了,直接跪在地上,第一次对徐凤池行了个郑重的大礼。 “凤池,你的傲气,不允许, 也不会接受自己的婚姻被当成联姻的棋子,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寻一个最佳的借口,避开这场联姻。 我看,你就娶了苏晚,真成亲,堵住悠悠众口,做一对假夫妻,两三年后,再和离。” 陈三的荒唐之言,对徐凤池而言,不是劈天霹雳,而是豁然开朗。 他心道:原来还能这么做? 第150章 张回失去的是一条腿 昨夜苏晚凄苦无助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 她身在漩涡间,因为其自身家世背景弱小,只能被当做随意玩弄的棋子。 而陈落生和张回就像是对弈的棋手,非要分出个胜负。 最后受伤的便只能是她。 她何其无辜啊。 庶女,生母早逝,抚养她长大的祖母也重病在床,婚事被嫡姐抢,清白之身被自己无意间夺了,孩子也没了,好不容易遇到陈落生,结果…… 徐凤池沉浸在对苏晚复杂的感情回忆中,陈落生却在喋喋不休的劝道:“凤池,这只是一桩假的婚事,你和苏晚只是做名义夫妻,拦下那些觊觎苏晚的各路人马,等到两三年,你与她和离了,我会娶她。 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会竭尽全力,做你手里的一把刀。”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劝说着什么,一只大手却摁住了他的肩膀。 徐凤池眉目清明:“你起来说话。” 陈落生执拗的跪着:“你不答应,我就继续跪着。” 徐凤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只能隐在袖口间,“你的这个提议着实有些荒唐了,苏晚将置于何地,她如何能答应!” 陈落生斩钉截铁:“晚晚她一定会答应的,为了和我在一起,她什么都肯牺牲。” 徐凤池面色翛然一变,唇边拧着一道寒意:“她是有可能答应这件荒唐的姻缘,但也并非全然为了你吧,或许她厌倦了你和张回的争夺,只想随便找个人嫁了。” 陈落生已经起了身,闻言咬牙道:“她一定是忍受不了张回的纠缠。” 话音落地,方才那个丫鬟又回来了。 绿莹羞羞答答,一副女儿家的娇羞,声音也是极其矫揉造作:“老太太醒了,请世子和少爷去一趟,陪着说说话。” 说完,当着徐凤池的面,朝陈落生抛了个媚眼。 徐凤池脸都黑了。 陈三若是有心,屋里这群莺莺燕燕早该扫地出门了,竟然留到现在,即便忍住一段时间不碰,那一年呢,两年呢,将来总有一天,他会碰别的女人。 张回也是同理! 这两个根本就是花丛中的浪荡子弟,不值当托付终身。 “平常老太太可不会在这个点醒,是你跑去乱嚼舌头了?” 陈落生面色如水,抬手将眼前的茶杯扫落。 瓷器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你,过来,跪下。” “三少爷,我……”绿莹摇头,“奴婢下次不敢了。” “平日里不发火,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陈落生起身,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摁在那一地碎片上。 碎片刺入肌肤,鲜血直流,绿莹哭的很大声,不助的哀嚎自己错了。 小施惩戒过后,二人才去了陈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窝在床沿,旁边的梧桐在剥砂糖橘,屋里都是橘子皮的沁香味。 “都坐,世子请坐。” 陈老太太精神饱满的说了一些趣事,随口聊到了张回。 “那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虽说平日里没有个正行,可我听说,眼下他哭闹着,要娶一个地方小官的庶女,哎呦,怎么劝都不听。” 看了陈落生一眼,指着他笑道:“比你还不懂事,你那张伯父气的昏了头,抄起一根棍子就打。 硬生生的把那棍子给打折了,他那腿血糊糊的,叫了御医们去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这等消息,还是老太太耳目聪慧,第一时间就得知了。 所以立刻把孙子叫来,敲鼓震虎,警告他别再有异心。 陈落生听的脊背发凉,张回这厮真的真的下了狠心要娶苏晚? 他着急的看向徐凤池。 眼中哀求之意更盛。 以张回那样的个性,是铁了心要把人弄到手,只有徐凤池娶了苏晚,才能彻底让张回死了那条心。 徐凤池朝陈落生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 陈老太太这才说道:“老三,关了你这么久的禁闭,你快受不住了吧,这样,你去库房带点滋补药材,陪同世子一起去看看张回。 好赖也是多年兄弟,如今他病的那样重,你该去看看他。” 一辆马车幽幽驶出陈府。 徐凤池已经命人回去取些药材送去张府。 而他本人,则乘坐着陈府的马车,和陈落生一起,去看望张回。 一路上,陈落生的脸色变了好多次。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我想暴揍他一顿。” “不,一顿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揍他好几顿!这个混账,都是因为他才酿出了如此局面。” 徐凤池将他的怨言都听了进去,可并不认同。 今日是什么局面?无非是陈落生被逼的迎娶郡主。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三年后,陈家人就能接受苏晚了吧。 就算两三年后陈落生的羽翼丰满,可以不听家族长辈之令,或者说可以无视祖母的寻死,强行娶了苏晚,那又如何。 甜蜜的婚姻生活能不能维系三年都是未知数呢。 从陈老太太那里得知张回被揍了,还以为是夸张了,没想到见了真容后,方才知道,陈老太太还是说的保守了。 张回病恹恹的躺着,血腥味极重,宫中能调遣的御医都来了。 张回的生母贺氏强忍着泪花,问主治的方御医。 “我儿伤势如何?” 方御医做了个手势,请他们一行人到别处去说话。 到了另外一间静室后,方御医筹措了几句话。 “公子的伤势没什么大碍,现在昏厥是因为缺血过多。” “腿上的伤势呢,伤到了骨头,要多躺着,慢慢等骨头愈合,一时半刻的怕是没法沾地。” “另外呢,等伤势好了后,公子的行走方式与常人会有些细微的差别。” 贺氏猛然抬头:“方御医这是什么意思?” 方御医支支吾吾也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只能任由额头冷汗直流,补充道:“就是有些不美观,但是如果恢复的好,也看不出来,并不影响生活。” 贺氏拿帕子堵住了嘴,外人面前,她也不愿落泪,她们贺氏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她是教养极好的名门贵女。 可是方御医的话,却像连环炮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 她终于还是咬着牙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我家回儿成了跛子,是吗?” 方御医不敢回话,也没有否认。 这就是默认了贺氏的猜想。 贺氏眼一黑,晕了过去。 徐凤池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 “这就是贪婪的下场,欲念越多,受其反噬就越严重。” 他和陈三共同来到张回的床边。 陈三也是悲从中来,这些天酝酿的恶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张回失去的是一条腿,自己失去的只是爱情。 流水沼沼,苏晚坐在长公主府的桥梁上,望着水中倒影。 一群内侍和侍女们路过,议论纷纷。 “张家公子的腿被打折了。” “御医说了,伤势好了,如果行走的不是特别快,也看不出来的。” “那不就是残废?” 水中倒映着的人脸在笑。 苏晚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随后起身,跨过桥梁的横骨,纵身一跃。 几条闲适的锦鲤被噗通一声巨响吓的四处逃窜。 水像无尽的漩涡,吞噬着苏晚的身体,她真想真想溺死在这条河里。 第151章 我欲娶你,你待如何 昏睡间,可以听见身旁的窃窃私语声,还有人不停的来回走动。 时不时的有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想要探一探她的体温。 她梦见自己在水里变成了一条鱼,欢快的游荡,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是满脸暴戾的张回,阴沉沉的说道:“你害我废了一条腿,你赔我。” 然后她就被丢到煮沸的开水里,化成一滩软烂的鱼肉…… 真是一个无敌可怕的光怪陆离的梦。 睫毛重重一颤,苏晚终于醒了。 入目就看到金桃和残烟趴在她面前,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长公主坐在一边,见人终于醒了,长舒一口气,吩咐道:“雨女官,你叫她们把炉子提到廊下,东西在炉子上温着,方便随时吃。” 缓缓起身,被几名侍女搀扶着出了房门。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她们主仆三人。 “小姐,你可把我们俩给吓死了。” 金桃眼泪汪汪,小姐昏迷了三天,她和残烟被长公主府的人请过来照顾小姐。 因为身边一直有长公主府的人在附近盘旋,她们俩也不敢大声说话,现在其他人都不在了,她们俩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两人与苏晚感情深厚,关系早已不是主仆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小姐,你不是最要强的嚒,当初处境多艰难,被嫡姐抢走婚事,被老太太赶到乡下去,甚至去逼着给姐夫做妾时,都没想过自尽,怎么如今日子好过了,你反而想不开了要去跳河?” 残烟声音不高,藏在金桃的哭声中,外人也不会听见的。 这话问出来后,金桃也止住了哭声。 她去外面看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关上门窗,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姐。 苏晚张张嘴,感觉喉咙有些肿痛,可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何况,这些心底的话,也只能对自己这两个情同姐妹的丫鬟倾诉了。 “我一直没忘记自己来上京城的目标,那就是择一佳婿,过上富贵安宁的日子,为了这个目标,我可谓是费尽心思。” “我付出多少,耗用多少心机,你们俩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们懂我。” 苏晚一左一右,分别握住她俩的手。 金桃和残烟对视一眼,一齐点头,金桃说道:“小姐为了嫁个好夫君,谎话张口即来,还能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身体博同情,又惯会察言观色讨男人的欢心,我在一边看着,已经为小姐觉得累了。” 苏晚脸色阵阵发红,好金桃你的嘴巴倒是真会说。 残烟瞪了金桃一眼:“小姐就是耍再多心眼,使再多手段,在我心里,小姐永远都是好姑娘。” “之前尚能这般安慰自己的。”苏晚叹息:“可谁家的好姑娘会左一个右一个的勾男人,谁家的好姑娘会害的人家废了一条腿。” 症结在于张回的一条腿。 残烟心思敏感,立刻就察觉到了小姐的言外之意。 凭本事在权贵子弟中周旋,小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可是谁让张公子的一条腿因着要娶小姐被打残了呢。 “张公子的腿怕是没那么容易就残吧。” 她打量了小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找补道:“御医们竭尽了全力,肯定能把张公子的腿医治好的。” “再说了,那事是飞来横祸,与小姐你没什么大的干系,你何必非要过意不去呢。” 残烟眼睛晶亮晶亮的:“你莫不是因为张公子才跳的河吧?” 多少大风大浪,就没见自家小姐疲惫过,就这一次,小姐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苏晚用被子蒙住脸:“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的良心。” 不过是问心有愧四个字而已。 她最怕对别人有所亏欠。 金桃抿抿嘴:“就算是张公子两条腿都断了,小姐你也不能嫁给他呀,你想呀,你这要是过了门,那家的长辈还不把你恨死,肯定要想法子磋磨你,而且张公子若是因此记恨上你,认为腿伤全都是你害的,小姐……” 金桃越说越怕:“怎么局面忽然就变的那么吓人了,小姐,你不会被张家扣住,强行给张公子冲喜吧,听说这几天他都昏迷不醒呢。” 残烟忍不住,打了金桃两下:“小姐还病着,你就会胡说八道的来吓唬人,小姐别听她胡诌。” 金桃悲切的小声哭起来:“我没胡扯啊,小姐你还不知道吧,老爷太太来信了,说是要与你断绝关系,已经将你的户籍迁出苏家,单给你立一户了。 而且还派了人来,要把老太太接走,还要连同老太太的私产一块给拿走。” 被子里的苏晚忽然精神焕发:“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 “人可以接走,户籍也可以脱离,我不在乎,但是那些私产,呵呵,那是我的东西,谁敢拿走?” 残烟拿了个软枕让苏晚靠着,对金桃说道:“你去把廊下温着的蜂蜜梨水盛一碗来。” 略微沙哑的嗓音喝了一碗梨子水后,喉咙就舒坦多了。 苏晚看金桃和残烟好像都挺担心的,笑笑着说道:“我就是矫情那么一下,你们就怕成这样,放心,我倒不了。” “可是老爷叫了苏家的宗亲族老来,强行要把老太太的私产要回去,还要将咱们一并赶出苏家小院。” 形势仿佛来了惊天大逆转。 苏晚淡淡的问了句:“那些族亲族老们都住哪呢?” “自然是住在苏家小院 ,把咱们给赶了出去,我原本是去找陈三公子的,可是徐世子碰巧遇上了我和金桃,所以就把我们接过来了,顺便照看小姐。” “如此说来,我这样悲惨的处境让他知道了?” 苏晚神情自若,盯着自己肉粉色的指甲盖看了一会,忽然笑道:“柳州苏家以为我同时得罪了张陈两家,还受了清远郡主的报复,他们为了自保,不惜将我的户籍逐出去,以此来撇清与我的关系,呵呵。” “我正在发愁,如何在飞黄腾达的时候一脚踹开那些所谓的亲人,没想到,他们巴巴的就给我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 单独立一户,那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了。 老妖婆的私产当初是立了红契转移到她名下的,苏家那些宗亲族老的话有个屁用,她又不是苏家的人了,怎么管她? 有本事就叫他们去衙门告。 就怕他们前脚去衙门,后脚就要主动去撤回了。 “金桃残烟,你们记着,能够彻底脱离苏家,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我现在有钱,还有自由身,你们两个的身契也都在我这里,咱们三个脱离了枷锁,应该高兴才是。” 残烟还是担忧:“可是小姐自立一户,那就是孤女了,我怕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譬如那家小院,现在就被他们霸占着。” “不过我把小姐的账册给带出来了。” 苏晚拿起账册,这会吃了点东西,手上有劲,要了一支笔,在册子上写了几行。 残烟凑近一看,都是些册子上没有的东西,什么八宝琉璃盏,翡翠香扇之类的名贵物件。 “嘿嘿,东西任由他们拿走,到时候就叫他们按照册子上的记录,一件一件的还回来。” “小姐,东西真能要回来吗?”残烟发蒙。 苏晚拍了拍她的手:“快去给我拿一面铜镜,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徐世子来了,你们俩机灵些,给我们留点独处的空间。” 残烟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弯来了:“小姐你怎么又和徐世子扯上关系了?现在不是应该去找陈三公子嚒,叫他出手替小姐出这口恶气。” 苏晚笑盈盈的看着残烟:“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位徐世子啊。” 残烟倒抽一口冷气,小姐所图甚大啊,她只能祝小姐成功吧。 傍晚时分,徐凤池来了,手里拎着两只猎来的乳鸽,交给金桃残烟,叫她们去清炖了。 两个丫鬟机灵的趁此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徐凤池怡然的喝了一杯茶,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里,清朗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格外的温柔缱绻。 “你父亲为官几十载,这次栽了跟头,有人控告他贪赃没法,收受贿赂,挟妓放浪。 户部财政困难,皇上正在整治贪污受贿,你父亲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罪名重的,全家流放,罪名轻的,全家没入贱籍。” “你能脱离苏家户籍,这是极好的一件事,你不必为此伤心。” 说完,他的手指轻轻扣响了面前的茶几,又道:“另有一件事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他微微蹙着的眉完全舒展开:“我欲娶你,你待如何?” 第152章 陈落生咬牙切齿:徐凤池你太会藏了! 手脚在一瞬间有些僵硬。 头脑也是空白的。 嘴巴也张不开,就连眼睛都无法转动。 苏晚领第一个影后奖杯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当时晕晕乎乎的,完全是被众人的喝彩声给惊醒的。 现在无人替她喝彩,但是她还是脑补出了聚光灯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她有很大的感慨,想要疯狂的笑,或是疯狂的大哭。 但那都是一闪而过的放纵画面,她根本就不会做出那般低级的行为。 坦诚布公,她自己也很惊讶现在的心境。 有一种奖杯被预定的感觉,当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时,她不是特别激动。 她的犹豫被徐凤池看在眼里,“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陈三嚒?” “这个提议是陈三提的,他要我娶你,与你做一对假夫妻。” “你可以放心,婚后我不会碰你。 只要你想和离,随时都可以提出来,我不会拒绝。” 说完,徐凤池从袖口拿出一张和离书,轻轻放在桌面上:“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你收起来,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在上面签字,然后光明正大的离开我。” 他飘飘然的离开。 苏晚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迅速起身,拿起那张和离书,确认一番后,长叹一口气。 “徐凤池,果然有着君子人品。” 这样的人,可以托付。 养精蓄锐了三天,苏晚病愈后,和雨女官一起回了苏家小院。 之前那些鼻孔朝天看的族老们,一个个都蔫了。 苏晚以雷厉风行的姿态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另外还强硬的从他们手里抢了几件好的,册子上面缺的东西,叫他们一定要补齐。 “不是我不讲道理,这些东西本就是徐世子送给我当嫁妆的,我以后嫁到了鹿远侯府去,倘若世子爷问起这些东西的下落,我若是拿不出,那便不好交代了。” 族老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 他们的眼神瞪的圆溜溜的,好像在说:就你这样的也配嫁给徐世子? 可事实就是如此打脸。 她前一刻还是声名狼藉,大家避之不及的讨厌鬼,下一刻就成了香饽饽。 三媒六聘这些流程都简而化之。 且因为苏晚是单独的一户,所以嫁人便更加简单。 几乎事事都与她本人谈就可以了。 徐凤池要娶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间,大家都知道了。 得知消息的陈老太太沉吟片刻,叫来了陈落生,一声厉喝:“老三,你给我跪下!” 陈落生茫然未知的跪下:“祖母,我又哪里惹您生气了?” “老三,你老实交代,凤池娶苏晚,这其中,是不是有你在背后推动,你心里在谋算什么?” “我岂能做的了凤池的主,这事和我无关。” 陈落生自然不认账。 陈老太太的眼睛很是毒辣:“呵,老三,不管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一旦让他们成亲,你就要全落空了。” “你也不想想,若是凤池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他会顺水推舟娶了苏晚?” “你这是送羊入虎口啊。” 陈落生原本兴奋的心情,被祖母的话泼灭了,脸色苍白辩解道:“凤池是不近女色的,他洁身自好,不肯碰女人,他娶苏晚,那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沦为大梁和安南国的牺牲品。” “哦,你承认是自己推波助澜了?”陈老太太的眼神凛了凛:“徐凤池娶安南国王女是牺牲,那娶苏晚算什么呢? 在你眼里,凤池娶苏晚不是牺牲,那你问问自己的心,他为何要答应娶苏晚,就为了和你之间的那点兄弟情?” 陈落生握紧拳头,惨白的脸渗出一丝冷汗:“不会的,对苏晚有觊觎之心的是张回,凤池不曾动过那种心思。” 陈老太太补刀:“你怎么忘记了,张回掳了苏晚乘船私逃时,你一时寻不到线索去敲了凤鸣台的鼓,后来是凤池找到你,说他在河岸渡口发现了苏晚的发带,料定他们是乘船私逃了。” “一个男人,缘何会关注一个女人的发带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老三呐,你可真是傻透了。” 陈落生这才恍然想起,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们乘船游玩时,凤池就曾拿着一条红色的发带问过他,当时是怎么问的? “陈三,这条发带是不是她的?” “你说谁?” “上次送你鹿肉,你马车里的那位女郎。”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陈落生咬着牙:“徐凤池!你可真会藏,竟然那么早就动心起意了!” 他愤然起身,陈老太太高声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现在想去阻止这场婚事了,告诉你,晚了!” “哼,事情已成定局,一旦他们成亲,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没有什么假夫妻一说,你就在家里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再等着喝他们孩子的满月酒。” 陈落生气的两眼发黑,晕过去了。 这场婚事,就像离弦的箭,谁也阻止不了。 苏家小院静悄悄的,有几名侍卫在看家护院,保证苏晚的安全。 晌午过后,苏晚换了发型,换了衣裳,扮成残烟,外出去了白云寺。 她是向来不信鬼神的,这一次,她倒要问问佛祖菩萨,这场姻缘,究竟美不美满。 踏进寺门时,一排乌鸦冲天飞起,呱呱的乱叫,苏晚骂了声晦气。 迈着小碎步走进一间大殿,殿里供奉着许多尊佛像,她不认得,一个个的仰头去看,想寻一个特别慈眉善目的。 挑来挑去,选了一个女菩萨。 女人帮助女人。 希望这位女菩萨能为她指点迷津。 第153章 徐凤池新婚,给他送一份大礼 可是膝盖跪在蒲团上许久,心里默念着的那些什么祈祷语,一时间模糊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求菩萨什么了。 记得上回来求神拜佛,她求的是能嫁入高门。 现在她如愿了。 那就再许个别的。 就求她婚后生活和和满满吧。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会,抬头看到菩萨那副慈祥和善的面庞。 叹息道:“走到现在这一步,我没有昧着良心干什么缺德事,全是凭我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唯一的一件让我心窝子难受的事就是张回的腿。” “菩萨啊菩萨,若你真的有灵,就保佑他快点好起来。” 她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 又去外面的一座大雄宝殿求了签。 签是上上签。 她紧紧抿着的唇松开了一丝弧度,扯出了笑意。 看来就连菩萨都是极其赞同这桩婚事的。 徐凤池,她是非嫁不可了。 她心情愉悦的在寺内到处去找星云和慧海。 胖和尚慧海竟然消瘦了些,星云还是同以前一样,瘦的像个皮猴。 两人后背上各自背着两个竹筐。 “咦,你们这儿还有橘子?” 苏晚伸出手来:“能不能给我尝两个?” 星云笑道:“你喜欢吃哪种,小小的皮薄的,这种是砂糖橘,大大的丑丑的皮厚的,这叫丑橘。” “自然是都要。” 苏晚是大人了,大人从不做选择! 于是苏晚就跟在他们身后,想吃什么就从竹筐里捡什么去吃。 吃了三个后,她拿帕子把指尖的橘子汁擦掉,问他们:“你们背着橘子要去哪?” “去舍利塔,今日来了两名贵客,其中有一个捐了许多银钱,要重修舍利塔。” “阿苦师傅命令我们拿一些新鲜的橘子招待贵客。” 慧海笑眯眯的说道:“听闻晚施主要嫁进鹿远侯府了,恭喜恭喜。” 苏晚顿住脚步,先从袖口里摸出两个荷包,分别递给慧海和星云。 “你们肯定不能去吃喜酒的,我就提前给你们预备了点银子,到时候你们自行去买酒喝。” 星云苦笑:“咱们可是清修的和尚,哪能要这些银钱,更何谈拿它来买酒了。” “不买酒也行,可以买糖吃。”苏晚浑不在意,“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意有了,佛祖就懂了。” 她不想去什么舍利塔,那里有不好的回忆,摆摆手说:“我就不同你们一块去了。” 正要走,台阶上却传来阿苦师傅的声音。 “慧海星云,怎的耽搁了这么久?” 又对苏晚的背影说道:“可是苏施主?” 苏晚止住脚步,转身冲阿苦师傅笑一笑,阿苦师傅曾经收留她在白云寺住下,对她有恩,她笑着说道:“我是闲来无事,来这边拜拜菩萨,另外给寺里添了点香油钱。” 纵然故意忽视,可是阿苦师傅身后的两个人,还是闯入了视线里。 五官俊秀的王存望笑眯眯的喊她:“苏小姐好。” 苏晚只能硬着头皮去看王存望:“王公子好。” 站在王存望身边的人穿着青色的袍子,袖口却用金线绣了莲花图样,金闪闪的莲花,在青色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冷冽的气息,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苏晚声音怯弱的喊他:“沈大人。” 沈阶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对着她点点头,随后对阿苦师傅说道:“就按照我之前说的那般,将这舍利塔重新修葺。” 阿苦师傅阿弥陀佛道:“沈施主仁善,五万两的银子砸下来,定能将舍利塔修建的比从前都要轩扬器宇。” 沈阶意味深长:“五万两算什么,听闻东宫扩建一处小小的宫殿,都要花费七十万两,白云寺是百年大寺,不该就此没落。” 说着,望了苏晚一眼,“未来的世子妃曾经暂住在这里一段时日,我看,不如将大雄宝殿换了个名字,就叫凤凰殿,进了殿内拜了菩萨,就能变凤凰,这白云寺一定会香客云集的。” 只有麻雀才能变凤凰,这是明里暗里讥讽她是麻雀吗? 苏晚垂着头颅,咬着唇。 阿苦师傅笑道:“沈施主说笑了。” 几句话岔开了话题。 沈阶从慧海的竹筐里拿了个薄皮的橘子,指甲轻轻一撕,就撕开了那层皮,露出里面的果肉。 小小的一团,他一口就把果肉吞下了。 苏晚转身就要走。 王存望追了过来,手里左右各拿了丑橘:“苏小姐,吃两个橘子吧。” 苏晚脚步未停,语气似有怨言:“你怎么和沈大人那么亲近?” 王存望笑笑:“我可不管什么党派纷争,谁能和我玩的来,我就和谁玩。” 苏晚气呼呼的收下他两个橘子,“你跟沈大人能玩到一起去吗?” “这是自然的,沈阶什么都会,加上刑部好玩的事情多,我有时候就喜欢去看他审理的那些卷宗,各种光怪陆离的案子都有,比市面上的话本子要有趣的多。” 一直将人送到寺院门口,王存望才停下脚步。 周围没有别人在,他这才问:“你称心如意了吗?” 苏晚想起西山之行,王存望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那一箭,是他代替韩清浅射出去的,这个苦肉计没有他是施展不开的。 “那一次,你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苏晚疑问的眼神,王存望笑着摇头:“之后如果有机会,我同样会帮你,因为咱俩是同样的人,都是想从低处爬到高处。” 苏晚不解:“河东王氏簪缨世家,你出身名门,又怎么会在低处。” “河东王氏是百年世家不假,可你不想想,王氏家族有多少人,我一个不起眼的庶子……” “等会,你是庶子?”苏晚当真不知道这回事,“你若是庶子,他们还能跟你一块玩?” 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徐凤池等人。 王存望笑盈盈的:“我本来是庶子,后来记到嫡母名下,做了嫡子,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如何来的。 存,是生存,望是希望。 我在王家如履薄冰的求生存,别人嬉笑逗狗,我在挑灯夜读,别人承欢膝下,我脱光了衣裳下河摸鱼,只为了抓两条新鲜的河鱼讨嫡母一句好话。 我发愤图强,靠着谋算一步步的走到现在,河东王家也早就没人还记得我曾经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庶子了,可我自己记得那些委屈和屈辱。” “苏晚,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与我是同类,你眼神深处有野心,让我猜猜,为了维持形体,你一定鲜少吃饱过饭,还有你的左边侧脸比右边完美,你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时常用左边侧脸对男人笑。” 听到这里,苏晚眼神一亮:“你不觉得我这种特别有心机的女人很恶心吗?” 王存望摇头:“人人都有心机,没有心机的人那是傻子。” 看着远处的沈阶慢慢朝这边走来,他说道:“你记着,心一定要够狠,不论以后面对谁,不要心软,对我也是。” 顿了顿,他才推了苏晚一把:“你走吧。” 苏晚越过他的肩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沈阶,抱着两个橘子,快快的逃了。 沈阶行至王存望身边,笑里不含一丝暖意:“你们说什么呢?” 王存望淡然一笑:“祝她嫁得高门。” 沈阶遥遥的望着苏晚的背影,那样的瘦弱纤细,仿佛用力一掐,就能掐断她的脖子让她咽了气。 可没那个必要。 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嗯,徐凤池新婚,要给他送一份大礼。” 第154章 新婚夜 回了苏家小院后,苏晚叫金桃和残烟把橘子分了吃,她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撑在桌子上,发了会呆。 不一会儿,金桃抱了一大堆书信来。 多半都是柳州苏家那边寄来的,信上言辞恳切,提出要重新把她认祖归宗,又说祖母病重,叫她回去看看之类的话。 苏晚瞥了几眼,觉得没意思。 这些亲人眼里只有利益,她被万人踩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与她撇清关系,她攀上了徐凤池,他们又火急火燎的跳出来与她交好。 “把这些信烧了,以后他们的信不要收,我已经单独立为一户了,与他们苏家再无一丝一毫的瓜葛。” 屋里恢复了安静的状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忽然一只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她忽的醒来了。 这才发现天色擦黑,院里甚至都点了烛火。 她迎着火光看向来人,声音清润:“世子?” 徐凤池官袍未褪,一身紫色,身姿清正的坐在她旁边。 她低头一看,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还有个炭盆。 她脸色一红:“世子何时来的?” 徐凤池替她冲了杯热茶,递给她:“我也是不久前才来的。” “婚事仓促,十天后就要办礼了,你若是有要求,尽可以对我提。” 苏晚刚睡醒,莹白的脸颊上铺着一层桃粉色,朦胧的杏眼睡意惺忪,有股娇憨的媚意。 她撇撇嘴:“我这样的家境,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能嫁给你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假结婚,那也是我梦境里都不敢奢想的。” 徐凤池生出了一种把她拥进怀里保护的冲动。 “我徐凤池娶妻,不在乎对方的家世背景。”冲动之下,说出了口。 苏晚怯怯的看着他。 徐凤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次成亲,名义上是为了陈三,是假结婚,他们并不是真的要做一对夫妻。 “陈三与我是至交好友,我有义务帮他,况且,我也需要一桩婚事替我挡下与安南国王女的联姻。” “只是我不想你太过委屈了,毕竟女子成婚是头等的大事。” 苏晚娇怯的说道:“一切都听世子的。” 徐凤池眉头微凛,他不喜欢苏晚喊他世子。 苏晚喊陈三都是直接喊陈落生的大名。 “你在家安心待着,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也不必在意旁人的议论。” “旁人若是奚落你不配,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们,是我徐凤池执意娶你,不是你上赶着要嫁。” 苏晚握紧了毛毯的一角,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还是有所担忧。 “侯爷和长公主那边?” “母亲万事以我喜好为尊,至于父亲,你不必在意他,是我娶妻,不是他。” 听着这个未来公公似乎不欢迎她这般身份的儿媳妇。 倒是长公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儿子喜欢,谁都可以。 而且苏晚颇得她的喜爱,如今长公主就盼着他把人娶回家,做个知冷知暖的好夫君,以后再做个好父亲。 雨女官推开了一扇窗,笑着捧着一碗补汤送到长公主嘴边:“长公主您瞧,外面的灯笼亮堂堂的,真漂亮。” “不知道凤池从哪里搞来的这种灯笼,听说还有个名?” “世子爷说这是红纱灯笼,外面罩着薄雾一样的红纱,风吹过,像缓缓流动的红纱,真是漂亮极了。” 长公主开心的一口喝下碗里的汤药:“他这个榆木脑袋还能想到这处,难为他了。” 雨女官却是对世子大为赞叹:“咱们世子爷本就聪慧无双,这红纱灯笼既喜庆又漂亮,恰逢世子大婚,置办这样的灯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时一个小侍女脚步轻快的来到雨女官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雨女官道:“领我去见他。” 随后让长公主先歇着。 雨女官去了会客室,见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时间有些吃惊。 那汉子话不多,说自己叫陈年,是陈家三少爷的车夫,说是少爷有封信要交到徐凤池手里。 雨女官代为收下了:“世子爷还未回来,这封信先放在我这里,等见着了世子爷,我一定转交给他。” 陈年点头:“一定要给世子爷看。”想到自家少爷很是认真叮嘱的样子,他腼腆的说道:“少爷再三叮嘱的,一定要让世子爷看到这封信。” 雨女官就有点好奇信的内容。 这夜世子没来长公主府,雨女官翻来覆去睡不着,信就在枕头底下,犹豫着要不要拿给长公主看。 她屋里另一个叫银雨的小丫头顽皮,见雨女官总把心思放在那信上,就自作主张的拆了。 不过银雨不识字。 雨女官大骂了她几句,把拆开的信件拿到手上,不经意扫过几个字眼,顿时眼睛都直了。 喝退众人,仔细看了一番后,气的攥紧了拳头。 真是可恶,信里的陈三言辞激烈,要世子立刻取消与苏晚的婚事。 还痛斥世子枉顾兄弟情谊,觊觎自己的女人,本以为是假结婚结果他却要玩真的。 信里面的内容叫雨女官差点昏厥过去。 听陈家三公子的意思,本来世子娶苏晚,竟然是一场假结婚吗?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呀。 这事可不能让长公主知道了。 长公主那么殷切的盼着世子爷娶妻呢。 雨女官一声叹息,自作主张,将这信烧了,就当没收到过。 十日后,上京城张灯结彩。 城楼上都挂着红色的绸缎。 红妆从苏家小院一路铺到鹿远侯府,尽显张扬气派。 耳朵里但凡能听到的声音都是嘈杂的。 眼睛里但凡能看到的都是红色的。 浑浑噩噩的拜堂后,苏晚就被送进了洞房。 屋子里一片死寂般的安静,她知道外面已经沸反盈天的吵闹起来了。 喜婆交代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这才敢掀开盖头,窥视了一眼新房。 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一棵梧桐树,粗壮的身子扎根在土地里,树身很高,仰着头才能望到顶。 这是一棵参天大树。 可以庇护树下之人,就如同鹿远侯府,可以庇护她一样。 她这只金丝雀,寻到了参天大树作为窝点。 摸摸肚子,饿的头脑有些发昏,她正要去拿桌上的糕点吃,忽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连忙盖上红盖头,一本正经的坐的很端庄。 “晚晚,”盖头下一只手清晰可见,握住了苏晚的小手。 陈落生的声音无比焦急:“快跟我走。” 苏晚瞪大了眼睛,掀开盖头,看到了女装打扮的陈落生。 她的表情懵了????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一会,才迟疑着问:“你是陈落生?” 你竟然还是个女装大佬? 单看这副装扮,还挺秀气的。 陈落生羞的跺脚:“还不都是怪我祖母,圈着我不准我出来,今日你大婚,才准我出来,却又叫婆子盯着我一刻不放,我正好换了女装来见你。” “你快快随我走,徐凤池根本不是要与你假结婚,他是要和你玩真的,你要是待在这里,就要清白不保了。” 苏晚听了只想大笑,开玩笑,结婚就是结婚,哪有真假一说,是陈落生先前迷了,没弄明白这回事。 可她又不能刺激陈落生,也怕陈落生这般打扮被人瞧见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鬼话来。 她一个新婚妻子,若是被外人瞧见她和陈落生这般亲昵,怕是立刻就要做下堂妇了。 苏晚不能任由陈落生胡闹下去。 徐家是王公贵族,这样的人家岂能容忍新妇出这样的丑事,必须把陈落生哄走。 “落生,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我万万想不到徐世子竟然那般卑劣小人。 只是我已经和他拜完堂了,现在反悔,你叫我以后如何自处? 我就是逃怕也逃不出大梁的地界,他爹是手握重兵的侯爷呀。” 陈落生绝望了:“晚晚,这都怪我,我不该叫他娶你。” 苏晚信誓旦旦:“落生,我向你保证,就算他娶了我,我也不会叫他夺了我的身和心。” 她胡乱一指,指着多宝阁上一尊玉菩萨发誓道:“我向神佛保证,一定谨守清白,不叫他占我半分便宜。” 左哄右哄,好不容易才将陈落生给哄走。 她正要喘口气,却又听见脚步声朝这边来。 立刻正襟危坐,蒙上盖头。 门又是一声吱呀,来人不知是谁,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第155章 心很大,你们忍一下 脚步声有些许轻浮。 慢慢的走近她。 红盖头下的苏晚,瞪着眼睛去看地面。 很快,她看到了一双鹿皮棕色靴面,这双靴子,她曾见徐凤池穿过,而且他的袍角是一片红,来人身上还能嗅到一股酒气。 所以此人一定就是徐凤池了。 原本紧绷着的弦忽然松了,她泄了口气,突然就不紧张了。 这具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站定。 然后苏晚就看见一根金秤杆慢慢伸进来,揭开了她的红盖头。 长长的睫毛紧紧闭着,直到徐凤池唤她一声娘子,苏晚才缓缓睁开眼眸,粉嫩雪白的脸颊涂了胭脂,清丽的容颜显出勾人的媚色。 她凤凰霞帔的端坐在喜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容有些腼腆。 “世子。” 染了一丝酒色气的徐凤池看上去不似平常那般冷淡禁欲,他一身大红喜服,将屋里的烛火给压了下去。 颀长的身躯微微弓着,打量着眼神来看这位新娘子。 苏晚看到他眉头略微蹙在一起,面有不虞之色,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瞪着无辜的眼眸与他的视线四目相对。 徐凤池默默说道:“我们已经是新婚夫妻了,不用那么生疏,以后你就喊我凤池吧。” 苏晚的心微微一松,轻声喊道:“凤池。” 那紧蹙的眉才彻底舒展开,视线落在桌子上。 各色点心摆满了整整一桌,还有一对粗大的红蜡烛,以及合欢酒。 徐凤池去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苏晚,一杯自己拿着。 二人手臂互相勾缠,饮下了交杯酒。 门又是一推,想必来的是喜婆,要说些喜庆话。 本来今晚还要闹洞房的,但是徐凤池一力给压了下去。 他不喜欢自己的新娘子被人当成笑话一样闹,万一有个喝高的,闹出了笑话,损的是苏晚的颜面,本来她身份低微,就足够惹人非议了。 今日来喝喜酒的宾客们,明面上言笑晏晏,私底下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听话。 徐凤池感觉到苏晚的手臂明显僵硬了,轻拍拍她,安抚道:“别怕,是喜婆。” 可是来人却不是喜婆,而是东宫的玉德公公。 屋里一片寂然,徐凤池沉着面色看向玉德公公。 玉德是太子身边的得力红人,他一露面,必定是有事。 “世子爷,有急事要你去办。” 徐凤池的声音冷的像数九严寒的西北风:“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太子是有什么大事非要我去办?” 玉德公公是个阉人,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有人掐住了他脖子似的。 玉德公公急匆匆上前,覆在徐凤池耳边轻轻说道: “自然是大事,沈阶他在白云寺的舍利塔下挖出了几箱佛经,太子要你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把那些佛经拿回来。” 苏晚没太听清,但是也断断续续听到了舍利塔佛经还有沈阶的名字。 她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又把视线看向正在燃烧的龙凤双烛,觉得虚幻。 从徐凤池答应与她假结婚起,她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她梦寐以求的高门,她终于挤进来了,但是高门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还等待着她去实践。 她余光瞥向徐凤池,心想:这个新婚夜不会要泡汤吧。 默默的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光明正大的,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徐凤池那边。 徐凤池强忍怒意:“玉德公公,我今夜实在抽不开身。” 玉德公公不阴不阳的笑道:“世子,五城兵马司的人向来不卖任何一位皇子的面子,就连太子的面子也是从来不卖的,那个曹副指挥使,也就只卖你一点面子。 此事,必须世子爷出面,叫曹副指挥带人团团围住白云寺。” 徐凤池道:“白云寺不早就被太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我就不信沈阶能找出什么东西,这一定是他故意放的烟雾弹,太子就这么轻易咬钩了?不怕留下把柄?” 玉德公公换了副更加阴森的语气:“世子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亲自下的口谕,叫世子务必把沈阶挖到的那几箱东西送到东宫。” “天亮前必须送到。” 徐凤池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沈阶挖到的东西,必然关乎太子的身家性命。 太子啊太子,你究竟留下了什么罪证? 呼出一口气,徐凤池这才点头道:“好,玉德公公去给太子回话,天亮前东西一定送到东宫。” 目送太监离开后,苏晚收回视线,下腹忽然一阵下坠般的疼,也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如常了。 徐凤池走过来,摸了摸她的熠熠生辉的凤冠,柔声说道:“娘子,你先安置吧,今晚不必等我。” 连新郎服都没来及褪下,转身就离开。 苏晚小小的身影在烛火下拖的很长很长。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长公主在雨女官的搀扶下走进来,坐着说了一会话,叫她不要烦恼,事发突然,太子的事又不能不去做,只能叫她委屈一点。 苏晚拿出姿态应付长公主,蜡烛烧到一半时,她把金桃残烟唤进来,叫她们为自己卸下厚重的凤冠和新娘服。 残烟打量着小姐的神色,小声嘀咕着:“小姐,你是要等着世子回来,还是睡下?” 其实这是为人新妇的第一天,即便夫君有事不能陪着,新妇最好等着,好叫男方知道女方的心意和所受的委屈。 苏晚把帕子浸在温热的脸盆里,把脸上的粉卸掉。 她望着水里模糊的倒影,笑了。 “我当然是睡下了,黄金睡眠期不能错过。” 自从那晚等了陈落生一夜没有等到后,她就发誓,再也不会为了男人熬着时间去枯守一整夜。 王存望说的真对。 心要狠,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 徐凤池,那样的天之骄子,不可得的水中月镜中花,被她得手了。 她也想拿出几丝真情来同他过日子。 可是真情拿出去,就意味着心没有了防备,就像今夜他的突然离去,狠狠的伤了她。 这可是她初次做新娘,就这么被丢下了。 本来这桩姻缘就被大家议论纷纷,不用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现在各家府邸的妇人,都该知道她新婚夜被抛下的事迹。 这下好了,上京城的诸位又有瓜可吃了。 苏晚恶狠狠的把脏掉的帕子丢进洗脸盆里。 金桃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残烟上前,小心翼翼:“小姐,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苏晚抿着唇:“只是自尊心受了点伤害。” 残烟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不太妥帖。 苏晚拉着残烟的手坐下,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胸狭隘了?觉得不能因为一件突发意外去责怪徐凤池?” 残烟默默点头:“人生中总有意外,没有谁的人生是圆圆满满的,世子他走前,那眼神依依不舍,他肯定也舍不得你。” 苏晚叹息:“我这个人就是自私又贪婪,我不是怨他今夜抛下我,而是我忽然意识到,在他心里,我的位置很靠后,我排在他母亲父亲太子或是其他什么人之后。” “而我,在盖头没揭之前,甚至异想天开的,把他排在众郎君的第一位。” 金桃忽然问道:“小姐,你心里究竟有几个郎君?” “金桃,我今天格外喜欢你这张巧嘴。”苏晚被金桃的话逗乐了。 本来就是广撒网钓鱼,如今抓到了最肥美的一条鱼,光是吃鱼肉都能吃几辈子的,她矫情什么。 振作起来,泼天的富贵权势等着她去享用呢。 如今自己可是世子妃了呢! 浓稠的夜幕里,徐凤池叫了曹副指挥使,带着人马,团团围住了白云寺。 他跃下马车,看着自己身上的新郎服,对曹副指挥说道:“稍候片刻,容我换身衣裳。” 他小心翼翼的把喜服放好,换上一身黑色锦衣,曹副指挥使嘴角含笑:“世子,等今晚的事处理好,你可要好好哄一哄世子妃,不然以后世子妃都不叫你上她的床了。” 徐凤池面如冠玉的脸忽的一红,想起苏晚那柔柔弱弱的姿态,笑道:“她不点头,我是不会……”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催促五城兵马司的人快点随他入寺。 第156章 欲拒还迎的第一天 好几个和尚把破旧的箱子抬出来,就放在舍利塔附近的石阶上。 沈阶忽然捐钱重修舍利塔,这则消息,徐凤池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在他新婚之夜搞了这么一出。 整整三抬箱子,都是灰尘,看样子像是从舍利塔的地基下挖出来的。 但是徐凤池知道不是。 这一定是沈阶准备好的,故意在今夜放出消息,他查血雁案,果然查出了点东西。 “世子真是消息灵通,三抬箱子刚刚挖出来,就带着人来摘桃子了?” 沈阶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里,面前一副小竹桌子,上面摆放着两盏茶。 他笑道:“把娇滴滴的新娘子抛下,就为了这三箱破烂佛经,值得吗?” 徐凤池冷笑:“沈阶,人贵有自知之明,相安无事不好吗,非要弄到大家互为敌人。” 转头对曹副指挥使说道:“我之前在白云寺丢了点东西,怀疑就在这三抬箱子里,你把它们抬回去。” 这个借口敷衍至极,徐凤池什么时候在白云寺丢过东西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上前。 那几名和尚起先还不肯让开:“舍利塔下挖出来的东西,自该归本寺所有,你们这是抢。” 曹坤拔出刀子:“让开。” 沈阶的眸子像刀锋一样射向曹坤:“曹大人还想在佛门清修之地杀人?” “信不信你这一刀下去,十多年前白云寺的那场血案顷刻间就会闹的全国沸腾。” 徐凤池拦下曹坤,他知道根源在于沈阶。 便蹲在沈阶对面,用平静的语气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陪我下一盘棋,不论输赢,这三箱东西你拿走。” 于是,沈阶坐着,徐凤池蹲着,一盘棋下来,徐凤池双腿麻木,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 曹坤凶狠的盯着沈阶,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不要与他闹。”徐凤池不想浪费时间,他仰头望望天色,若是在东宫一切顺利,天亮前还能赶回去。 不知道苏晚现在有没有睡下。 或许,她正枯守在喜床上,等着他快快回去吧。 从白云寺出来后,一小队人马在夜色下,又赶去了东宫。 三箱东西是什么,徐凤池也没看。 太子倒是翻了几本出来,所谓的佛经上记载的东西让他面色阴沉似水。 喜怒不露于人前的太子,这一次却是狠狠的将佛经摔在了面前的案桌上。 “这个沈阶!竟然真叫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徐凤池伸手拿过一卷佛经,翻开一看,里面是详细的账目,仔细翻阅,他回过神,问太子:“这是浙江的历年赋税清单,我记得浩元九年的盐税是一百二十七万两,可是这册子上怎么记的是四百七十万两?” 浩元九年的账目是徐凤池挑灯夜读核对过的,因为那一年浙江上缴国库的税银比往年少了六成,皇上命他亲自核对,因此他印象深刻。 太子比徐凤池年长五岁,瘦削的个子,面容总是苍白的,皇后产他时,身子虚,太子刚出生就得了大病,精心养着,才健健康康的成长至今。 太子盘着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轻飘飘的说道:“你手里的账目才是真的。” 徐凤池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东宫联合浙江官员欺瞒皇上,欺瞒户部,欺瞒朝廷,此事若是被揭发出来,那将是一场谁也无法逃脱的震荡。” 太子摆手:“你当皇上一点都不知情嚒,那瞒下来的银子,我又不是全部留给自己了,皇上的含露宫,还是我花银子修的,皇上那些如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也是我送的。” “这件事,是小事,只是呢,不能被捅出来,否则闹大了,叫那些言官又要说什么君不与民争利。 将来史书上,也会添上横征暴敛的一笔罪证。” “这事孤做的隐秘,好几年了,没出过岔子,就是不知道沈阶的鼻子怎么那么灵活。” 徐凤池忽然问:“沈阶有个一母同胎的弟弟沈离,那人是不是太子派人杀的?”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太子拍拍他的肩膀:“要怪只能怪那沈离一个和尚却偏偏留了头发,派去的人将他当成了沈阶,杀错了。” 人命向来轻贱,太子也不在乎什么人命,只是死的那人也不是个普通人,毕竟是满誉大梁的沈小菩萨。 另外还打草惊蛇,让沈阶,乃至于沈家起了警戒心。 “所以对付沈阶,就不能用刺杀这种野蛮的方式了,只能智取。凤池,你聪明,沈阶做官不可能不出一点错,孤要你找到沈阶的错处,斗垮他,他没了官身,没了权势,就是没牙的老虎。” 徐凤池浑浑噩噩的出了东宫。 天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 他骑马飞驰,归心似箭,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 现在,他只想去见苏晚。 到清玉苑门口时,他解下黑色锦衣,换上那身大红的新郎喜服。 推开房门,看见榻上半坐着一个人,穿着暖黄的里衣,隐约可见里面的粉红色肚兜,还有那雪白的脖颈。 “娘子,你一夜未睡在等我?” 徐凤池上前一把抱住了苏晚。 苏晚身子一僵。 她素来有晨起跑步练瑜伽的习惯,她昨天贪吃了几个糕点,想趁着大家还在睡的时候,就在院子里跑几圈,然后回屋练习瑜伽。 没想到,刚爬起来,就被徐凤池给抱住了。 “凤池,你终于回来啦。”苏晚顺势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昨晚忙了一夜,他身上有汗味,不过是那种轻微的檀香和体香混合的味道,并不难闻。 她亲昵的撒了会娇。 徐凤池看她的眼神里另有深意。 苏晚也早已为昨晚的圆房做好了准备,只是昨夜他突然离去不给她留面子,她也不想就这么上赶着,显得自己太容易得手。 推了他一把:“凤池,陈落生要是知道咱们这样,肯定要气死了。” 对哦,这场婚姻最开始不是为了陈三嚒。 徐凤池羞愤的收回了手,他看着皱巴巴的喜服,说道:“我先去洗漱,你也休息着,等天明时分,还要去给母亲父亲敬茶。”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苏晚的手慢慢探进下方。 从下面取出两个米粒大小的蜜蜡团球。 手指用力一碾,蜜蜡碎了,被蜜蜂封存的血流到了手帕上。 这是她精心准备的血,蜜蜡如果温度高了,会融化,里面的血会渗出,这就是她保持处子之身的秘密。 费尽心思准备好了做新娘,是徐凤池没给她施展的机会。 不过不急。 徐凤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且早已对她有所觊觎,她还急什么呢,她把沾血的手帕揉成一团,引了火烧掉。 张府,起夜小解的丫鬟发现公子屋里燃起了火,惊动了全府的人。 张父和贺氏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赶到,结果却发现,屋里的张回蹒跚着,把屋里所有一切的红色衣服和红色的帘布往炭盆里丢。 “昨天鞭炮声放了一天,我问你们外面怎么了,你们说是有人闹着玩的。” 张回手里拎着一壶冷水,往炭盆里倒,把正在燃烧的火势熄灭。 语气无比冷静:“其实是徐凤池昨天大婚,他娶了苏晚,是不是?” 贺氏还想哄他:“哪有的事,都听谁胡说的,阿回,你好好养病,等到开春了,咱们把你送到南边去,南边风景好,美人也多,你堂叔家的园子也漂亮精致的很,还有你外表舅家几个妹妹,也都是水灵灵的江南美人,娘陪你一块去,顺带再挑个可心的回来做媳妇,你说好不好?” 张回抿着唇,忽然笑了:“媳妇是一定要娶的,咱们老张家可不能绝后呀。对了,姐姐什么时候做皇后?” 贺氏讪讪的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张回看向父亲:“操劳大半辈子,姐姐不会只能做个贵妃吧,她没有皇子,只有两个公主,一旦皇上龙御归天,她就是个小太妃,一点用也没有。” 这些混账话都能说出口,张父纵然气他口出妄言,却不敢骂他。 “阿回,你是想你姐姐了吧,”张父说道:“我让她来看你?” 张回想了想:“叫她来吧。” 第157章 义子姚烈 鹿远侯府与长公主府紧邻着,两栋园子间开了个门,方便出入。 苏晚躲在屋里练习一会瑜伽,方才沐浴更衣。 早上吃的蟹粉酥,荠菜包子,两把核桃,还有牛乳花生羹。 填饱肚子,才能有精力应付繁文缛节。 譬如给公婆敬茶这件事。 长公主为人很和善,苏晚递过去的茶,她很快就接了,还给她送了一对碧玉瓒凤钗,看质地就知道价值不菲。 而老侯爷,也就是公公徐文年,年纪四十出头,他容貌很是出众,没有武夫的那种粗俗之感,反倒像是文质彬彬的文人,高大的身材披着一件褐色大氅。 微微凝笑时,眼角的鱼尾纹皱起。 苏晚给老侯爷递茶,他却迟迟不接,上阵杀敌的一对瑞眼盯着她打量,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直至长公主咳嗽一声,才缓缓接过那杯茶,抿了一小口。 “你这样的身份,配凤池,是你高攀了。” 这句话苏晚没放到心里去,反而是金桃和残烟两个抱不平,私底下跟小姐抱怨。 “老侯爷家境也不好,是个秀才,中不了举,弃文从武,立了一些战功,后又迎娶长公主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他怎么好意思那般说小姐的,如今府里的奴才们也在私下偷偷议论小姐的事。” 苏晚叫她们噤声,以后不许说老侯爷的任何事。 观徐文年那气度,张扬霸气。 凤凰男是该嘲,可是已经成功上位的凤凰男就嘲不得了。 “他现如今是手握重权,统领三十万大军的侯爷。” 历来手握兵权者都是皇子们拉拢的对象。 这位侯爷,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书房中,徐文年端坐在太师椅里,徐凤池在他对面坐着。 “今日来敬茶,本该连喜帕一起呈上来,结果你昨夜为帮太子做事,贻误了洞房的时机。” 稍顿片刻,似有警告意味:“人人都说你是太子党核心成员,怎么,你难道真的是要把宝全押在太子头上?” 徐文年态度暧昧,从来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 徐凤池说道:“太子毕竟是储君。” “储君又如何。”徐文年意味深长道:“我只听圣命,谁坐在那把龙椅上,我就听谁的,不像你们年轻一辈,为图前程,一个个的在众多皇子间押宝,妄想图谋个从龙之功。” “凤池,我知道你素来与太子便亲近些,但你始终是我徐文年的儿子,新婚之夜,他竟敢派遣宫婢使唤你。 你记住,即便是做狗,你也只能做皇上的狗。 太子只是储君,将来得继大统的未必就是他!” 徐凤池静静的喝茶,没有回话。 徐文年又道:“你是心高气傲的,为何在太子面前如此卑微,说说看,你想从太子那儿得到什么?” “儿子也只是想让鹿远侯府永久长盛不衰,仅此而已。” “有我在,有那三十万大军在,谁也动不了鹿远侯府,何须你在这里操心费力。” 徐文年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出了温暖如春的屋子,迎头喝了一口冷风,徐凤池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行至一处转角,他才回眸看向徐文年的书房。 在他出来后不久,就看到姚烈走了进去。 据说姚烈立了二等军功,伏击了敌军一个小首领,这次徐文年带他回来,是要为他请封护国将军的。 姚烈,一个本该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随着徐文年势大,这几年越发频繁的被提上台面。 不仅亲自带着他在西北军苦心经营,为他塑造威望,甚至还直接认了他做干儿子。 新婚的喜悦也就心中这积攒了十几年的痛给压了下去。 徐文年! 一个白眼狼,当初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立了那么一点小小军功,迷惑了他的母亲长宁长公主,费尽心思高娶,这才能一步步飞黄腾达。 可是这个白眼狼一朝得势,大权在握,靠着军功和三十万大军,竟然开始不把大梁的皇帝放在眼里,在边境养寇自重,他在西北大营熬了几年,最终被徐文年给排挤走了。 一个父亲,把他这个亲生的儿子当做贼一样防备着,他在西北大营受的那些屈辱和危险,都是徐文年亲自下的命令。 多歹毒的心肠啊。 生怕他这个儿子在军营站稳了脚步,他才立了一点军功,立刻就被他想法子赶回了上京。 而姚烈呢,这个私生子,却从小承欢在徐文年膝下,由他亲自教导骑马狩猎,亲自带着上阵作战,一点点助其赢得威望。 徐凤池心有戚戚然:徐文年这是要把西北大营交给姚烈! 脚步一步未停的绕去了清玉苑,墙根处窝着几个婆子丫鬟,在肆意讨论着苏晚昨夜独守空房的事。 阵阵笑声传入徐凤池耳中,素来温和不愿意动怒的他,以雷霆之势,将这几个丫鬟婆子打个半死发卖了。 徐文年也配说苏晚攀高枝,呵,徐凤池冷笑,将对父亲这十几年的怨恨压在心底,摆出一副随和的笑脸来。 不要急,不要急。 徐文年手握重兵,暂时动不得,他尽心辅佐太子,等将来太子登基,他成了朝堂说一不二的首辅,再好好整治徐文年。 他要让徐文年跪在他母亲面前,好好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苏晚不在鹿远侯府。 她穿过中间那道门,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坐在梅林旁边的廊下,笑看着苏晚像个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去摘梅花。 一朵朵梅花开的正旺,苏晚不时踮起脚尖,或是蹦起来,去摘那些开在高处的梅枝。 “瞧她那样。”长公主开怀大笑,和雨女官说话:“她蹦起来去摘梅枝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十岁那年,父皇尚在,他领着我和哥哥去御花园。 我蹦起来去摘开在高处的梅花,蹦的不够高,总是摘不到,哥哥就帮我摘,但是我不喜欢哥哥摘的,于是父皇就让我骑在他脖子上,把我顶到高处,让我摘个尽兴。” 往事鲜活的浮现在脑海中。 长公主忽然有些哀伤,“父皇走的早,哥哥早早的继了位,开始也是励精图治的,这几年却 越发的没谱了,贪欢纵乐,朝堂内还有忠良之臣可以信赖,可是边关,却越发仰重文年了。” 雨女官脸色骤变:“长公主,侯爷是您的夫君,侯爷不会……” 长公主摆摆手,细若蚊蝇的说道:“我又不是瞎子,我能看到的,那个姚烈,这一次文年将他带回来,不止是要为他请封将军,还要将这个义子,正式写进徐家的族谱里。” 雨女官大惊失色:“侯爷糊涂啊,一个义子而已,怎得能进他徐家的族谱!世子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长公主握紧手里的暖手炉:“有些事,我都尽量瞒着,不和凤池说,我不想他难过,若是文年坚持要那姚烈入族谱,那就随他去吧。” 雨女官坚持道:“长公主不如给皇上递个条子,侯爷太欺负人了吧,皇上是您亲哥哥,自小爱护您,不会看着您和世子爷受这等屈辱的。” 长公主叹息:“阿雨啊,文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骑在马上,叫我阮阮的少年郎君了。他战功赫赫,如今是朝廷需要仰赖他,我知道哥哥的难处,又怎可叫哥哥为难。” “我身为皇族中人,受了荣华,也就该受着荣华背后的心酸。” 长公主没哭,雨女官也把泪忍下了。 徐凤池远远走来,在梅林入口处,就看到母亲和雨女官脸上带着浅笑,笑看着苏晚摘梅花。 苏晚一身天水蓝的梅花纹纱袍,外面罩着一个夹棉的披风,踮起脚尖去摘面前一朵迎风摆动的梅枝。 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翠色玉镯子,虽然相隔甚远,但是徐凤池感觉自己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她这副打扮,简直就像成精的梅花妖。 徐凤池的心像被一股温暖的风拂过,不再那么痛苦和压抑了。 他们一家三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若是苏晚能为他怀个孩子,他不知道会幸福到何种地步。 这一刻的温馨,深深刻在脑海中,从此再也无法抹去。 第158章 嫂嫂晚上好 “世子妃,已经摘了许多了,就不要再摘了吧。” 金桃和残烟劝她,两个人从前喊惯了小姐,改口叫世子妃,可是费了不少劲。 苏晚低头一看竹筐,确实满满的。 “可是这些花瓣晒干后就没多少了。” 苏晚指着前面那个高高的枝头,“我把那截梅枝摘下来就不摘了。” 金桃仰头看了一眼:“可是那个好高啊,就算是蹦,也够不到的。” 残烟说:“不如去拿个梯子来?” “不必了。”忽然一道身影掠过梅林,顷刻间就到了她们身前。 徐凤池伸出手来,遥遥一指:“你要那截梅枝,我摘来给你,可好?” 苏晚却想自己亲手摘。 “你自己摘,身高不够,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抱着你。” 徐凤池拦腰抱起她,将她举的高高的,叫她去摘。 苏晚娇嗔道:“长公主还在一边看着呢,你别这样。” 她腰肢柔软纤细,被徐凤池两只大手锁住,清亮的杏眼透着澄澈的笑意。 徐凤池说道:“母亲不会笑话你的。” 苏晚只好伸出手,颤巍巍的摘下那截梅枝。 巴掌大的小脸朝下,朝他微微一笑:“我摘到了,你可以把我放下了。” 满满一筐的梅花,都不用洗,直接晒干,做成香囊。 “与其让这些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还不如制成香囊,让它们梅香如故呢。” 趁着晌午时分日头好,苏晚忙着去晒摘下的梅花。 一番劳累,苏晚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徐凤池递给她一块手帕,“这些事情不用你亲自动手。” “我是想自己做一些香囊送给长公主和侯爷,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徐凤池提点她:“母亲那边可以送一些去,父亲那里,就从库房挑几样花瓶送过去就可以了,他常年行军打仗,不喜欢佩戴这种东西。” 凤凰男心眼都小,即便徐凤池说不用给送,但是香囊做好,苏晚没忘记给鹿远侯送。 她亲自送到徐文年的贴身近侍徐秦手上的。 徐秦拿着香囊进了书房。 书房里,徐文年正和姚烈说话,看到徐秦手里的香囊,他面色一沉,对这个身份不显赫的儿媳妇,他一百个看不上。 香囊他连接都没接,就叫徐秦拿去烧掉。 “凤池和他母亲不愧是同根血缘的母子,极度傲气,想当初他母亲也是不顾众人劝诫,强行嫁了我。 现在凤池又是不听劝解,娶了一个不入流的女人。” 姚烈淡淡一笑:“侯爷可是气有人重提当年旧事?” “侯爷非池中物,当年身份低微,只是暂时蛰伏隐忍,后来便一飞冲天了。 这个女人,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呵。”徐文年冷笑,他当年确实是为了前程才娶的长公主,一开始是他依赖长公主的权势,后来慢慢的,他一步步往上爬,现如今,形势反转,变成是长公主依附于他了。 有人嘲讽他有心机,踩着女人上位,徐文年眼神一凛,那又如何呢,是长公主心甘情愿让他踩的,那是他的本事。 “可是香囊是世子妃亲手做的。”徐秦犹豫不决,这种礼物,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儿媳妇在讨好他这位公公。 徐文年却早已不耐烦:“她亲手做的又如何,拿去烧掉。” “侯爷。”姚烈忽然开口:“香囊丢了有点可惜,您若是不要,不如给我吧。” 徐文年目光深沉的看着姚烈:“你别乱来。” 姚烈是他的种,也是他带大的,什么心思都很难瞒住他。 姚烈从徐秦手里拿过香囊,低头嗅了嗅:“很香。” 挥手叫徐秦退下后,才笑道:“这位世子妃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 有一段时间,苏晚的名声在坊间可谓是艳名远扬。 一些歌楼花街一夜间多出许多个晚晚小姐。 “不可胡来,她是你嫂嫂。” 徐文年皱眉:“现在是给你请封的关键时候,不能闹出丑事。这香囊,给我吧。” 姚烈若是带着这个香囊,难保不会被人胡乱猜疑。 傍晚时分,苏晚沐浴完毕,往下面塞了两个蜜蜡团。 这是成婚后的第二天,她想尝试着与徐凤池圆房。 一番精心装扮后,却没等来徐凤池。 残烟去打听消息,回来后支支吾吾说:“世子说自己睡书房。” 苏晚有些无语。 她看着屋外廊下的两盏红纱灯笼,觉得眼熟。 雪薇居就有这样的灯笼,她还对陈落生说过自己很喜欢红纱灯笼。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徐凤池就记下了,且把红纱灯笼挂在了新房的廊下,这何尝不是他的一份心意呢。 苏晚想,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只要自己愿意,他们二人圆房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现在徐凤池又抛下她,这让她有些迷惑。 “他把我娶回来,不会想拿我当一个摆设吧?” 苏晚愤然起身,叫金桃随便给她拿一碗汤来。 然后自己端着汤去了徐凤池的书房。 书房外,苏晚的身影映在廊下的灯光里。 徐凤池没给她开门,隔着门让她回去。 “有紧急的公事要我处理,汤,你放在门外,我自行去取。” 苏晚恨恨的咬着牙看着面前的这扇门。 好,好极了!徐凤池,这可是你第二次婉拒与我同房了! 苏晚很小气,愤然转身就走。 她走后,门开了,徐凤池半张脸又青又紫又肿。 今日上朝被陈三那家伙给暴揍了一顿。 若不是出其不意,陈三怎么会打过他,徐凤池捂着脸,自己这副惨状如何见人,等他养好伤,一定要去找陈三算账。 陈三骂他狼子野心,虚有其表,卑劣小人! 叫他把苏晚还回去。 真是幼稚。 人已经娶回来了,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他娶苏晚,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他想娶,仅此而已。 回去的途中,苏晚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心累的坐了一会,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主动了,显得掉价,还是徐凤池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好女色,或许他有隐疾……种种猜测席卷而来。 她靠着木杆,郁气堵着,解开披风的扣子,长叹一声。 长廊尽头却亮起一点火苗。 苏晚望着手里拿着一根蜡烛的男人,目光有些错愕迷茫。 她认出来这人叫姚烈,是徐文年认下的义子,常年跟在军营行军作战。 姚烈不是粗鲁的长相,反倒是生了一张俊秀的五官,又是天生的一副衣服架子,雍肥的大氅被他穿的极为有型。 高挺的鼻梁在鼻翼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停在苏晚两步之远的距离。 “嫂嫂是在这里等人吗?” 第159章 只要你想,我也可以是你的所有物 他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苏晚从沈阶身上嗅到过,如今也从这个姚烈身上嗅到了。 手不由自主的就攥到了一起,有些紧张的抿着唇。 “姚公子?” 虽说姚烈是徐文年认的义子,可是徐凤池却不曾喊过他一声弟弟。 所以于情于理,苏晚都不该应他这一声嫂嫂。 忙起身要走,可是姚烈却忽然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嫂嫂,天黑路滑,我的蜡烛借你一用。” 一步之遥,他递出了那根燃烧中的蜡烛。 苏晚不愿意与此人有所牵扯。 可断然拒绝他的美意,不知道他还会纠缠多久,只好伸出手:“多谢了。” 两只手在空中交替,可那蜡烛忽然微微倾斜,一滴蜡油正巧滴到苏晚手面上,烫的她一声惊呼。 一抬眼,却看到姚烈睁开的眼睛里浮着一丝张扬的笑意。 他故意的! 苏晚惊惶的转身就走,可他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亲自拽人。 猝不及防,苏晚撞进他的胸膛里。 那张带着热气的唇瓣贴着她的耳畔,用轻佻的声音的说道:“嫂嫂今晚又要独守空房了。” 他的呼吸太炙热,声音太霸道,苏晚故作镇定:“麻烦让开。” 轻浮的笑脸却骤然一变,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变脸速度之快,苏晚这个影后也要佩服。 “徐凤池的女人确实美。” “不过早晚都是我的。” 苏晚被他攥住,动弹不得,看他眉色戾气极重,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这般抱有敌意。 “你是凤池的义弟,这有违纲常,你,快放手。” 听到凤池的名字,姚烈挑眉冷笑:“怎么了,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将蜡烛放到一边后,蛮横的控住苏晚的后脑勺,擒着她细细的下巴,满身的气息压到了苏晚身上。 那张唇向下倾斜,意欲吻她。 苏晚气到浑身发抖,抬脚踢姚烈。 姚烈合拢起双腿,脸色骤沉:“我喊你一声嫂嫂,那是抬举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从他怀里挣脱开后,苏晚觉得恶心,当着他的面,掏出帕子,一根根的擦拭耳畔和唇瓣手指,随后将帕子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去。 “谁要你抬举了,脏东西!” 说完铁青着脸走开了。 姚烈勾唇笑了,捡起那块帕子,放到鼻下轻嗅,隐约间还能嗅到一股香气。 这个女人正是他最喜欢的江南美人模样。 他在西北苦寒之地,每每畅想女人,脑海里勾勒的都是袅袅婷婷,婀娜身段,肤白胜雪的江南美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一个转身一个回眸,无需多余的脂粉修饰,无需多余的撩人姿势,就足够撩拨起心底的欲念。 苏晚是江南美人里的绝色佳人,徐凤池娶亲那天,他随同迎亲,行至一片密林时,有两个婆婆昏倒在路边。 苏晚叫停了花轿,撩开车帘,叫自己的丫鬟给两个婆婆塞了碎银子。 车帘撩开时,姚烈正朝那边看,徐徐的风吹起那个红盖头,那张涂了脂粉的脸,哪怕是极淡的,也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艳丽。 今儿又见了苏晚素颜的样子,无可挑剔,清纯的像纯白的玉兰,也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 “淡妆浓抹总相宜。” 姚烈轻轻一笑,吻住了被苏晚丢弃的手帕:“苏美人,我的。” 回了清玉苑后,金桃上前扶住苏晚。 只见苏晚径直走到水盆那里,用温水洗掉了手面上的蜡油。 金桃惊讶问道:“小姐,你手腕怎么红了?” 残烟瞪她:“还叫小姐?” 金桃捂着嘴。 “没事,是我不小心扭到了手腕。”姚烈那事肯定不能说,徒增麻烦而已。 原本三天后要回娘家办回门宴,可是现如今苏晚哪有娘家,于是这场回门宴也就作罢。 后面又一连两天没见着徐凤池,在过门的第五天,徐凤池才露面。 屋里烧着地龙,外面的严寒与屋内无关,苏晚靠在软枕上,一手拿着话本子翻看,另一只手被金桃拿在手里。 金桃在给她的指甲做保养,从前她便不喜欢做美甲,如今也是一样的。 未染豆蔻的指甲被金桃用温水泡透,再一点点的细致的按摩。 徐凤池进屋,金桃用力了一下,提醒苏晚,这才起身行礼。 苏晚朝他望了一眼,目含幽怨之意。 新婚五天了,却一直叫她这个新娘独守空房,他还真是心硬。 掀被,起身,身上穿着的那条夹了薄棉的里衣裹着她的腰,婀娜多姿,她缓步走到徐凤池面前,伸手替他解开披风。 “这几夜睡的好吗?” 声音浸染着一丝愧疚,甚至都不抬眼直视她。 “还算好。”苏晚望着外面的天色,“以往这个时候,你不是要去上朝吗?” “今日休假,不过宫里递了消息,叫我们入宫一趟,在那里用过午膳再回来。” 徐凤池怕苏晚紧张,忙又补充道:“不用怕的,皇上和贵妃娘娘只是想赏你一些东西。” 绵延起伏的宫殿,像一只庞然大物矗立在上京城的中轴线上,踏过汉白玉的石阶,行走在朱红色的宫墙内,苏晚犹自淡定的欣赏着大梁皇城的巍峨壮观。 本以为她出身低微,进了皇城会十分紧张,结果见了皇上和贵妃后,行事说话都非常得体,不仅皇上赏了许多珍奇物件,就连贵妃娘娘都出了血本。 张贵妃拉着苏晚的手,与她闲话家常,话里话外都在夸她美貌聪慧,苏晚却有些晃神。 张贵妃和张回不愧是亲姐弟,他们两人的眼睛真是生的像极了。 苏晚尽量避开直视张贵妃的视线,心里却在暗暗感叹:张贵妃未必有多喜欢自己吧,毕竟害的张回废了一条腿。 “本宫实在不知该送你些什么,索性就把库房打开了,你只管去挑些喜欢的。” 午膳还在准备,张贵妃就带着苏晚回了她的流芳宫。 流芳宫的大宫女又带着苏晚去库房。 她等于是一头扎进了堆满珍宝的地洞里,惊讶之余,倒也很有兴致的欣赏起贵妃娘娘的藏品。 苏晚拿起一只青花瓷的花瓶,小小一个,大拇指那般长,虽然她不是瓷器专家,但是这个花瓶的质地一摸就知道非同凡响,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醉心于小瓷瓶的她没有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等张回那张毫无温度的手搭在她肩上时,她还以为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如果您要送,不如将这只小小的瓷瓶送了我吧。”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做主让你拿走。” 张回的声音回荡在库房,凉意丝丝缕缕渗入四肢百骸,她浑身僵硬不敢动。 “事实上,这屋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包括我。”他的薄唇勾起轻微的弧度,“只要你想,我也可以是你的所有物。” 第160章 万般柔情尽在其中 苏晚攥紧手里的小瓷瓶,生怕自己不小心摔碎了这件奇珍异宝。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明明是带着笑容的,但是苏晚却觉得不寒而栗。 “张回!”苏晚咬牙切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回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身:“这是我姐姐的宫殿,我来见姐姐啊,咱们真是有缘呢。” 不用想,这绝对是他故意的。 苏晚如愿嫁了徐凤池,就不想和其他男人有牵扯,陈落生有清远郡主的纠缠,很容易甩掉,可是张回这个疯子,就算是废了一条腿,对她还是有所眷恋。 苏晚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张回的腿。 “要不要我走两步给你看看?”张回在她面前走了两圈,步履蹒跚,用一条腿发力,一瘸一拐,姿势怪异。 他笑的眉眼弯弯:“大夫说我的腿骨即便愈合了,以后走路也会有轻微的跛脚,如果走的慢了,就看不出来,但是走的快了,就会暴露。” 谨慎的把小瓶放回原位,苏晚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血液沸腾,深感愧疚,一半浑身冰冷,不胜其烦。 她处于矛盾之间,像是在被焚烧,也像是在被冰冻。 很想狂吼不关她的事,可又难以启齿。 “张回,你的腿,还疼不疼?” 犹豫许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我说很疼,你会心疼我嚒?” 张回俯身凑近,毫无表情的面孔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身影将苏晚笼罩住。 脸上的血气顿时消退的干干净净,苏晚咬着嘴唇,抑制不住肩膀的抖动。 她突然有些害怕。 这是个疯子,他会不会突然报复回来。 喉咙被恐惧堵住,很久后,才说出第三句话。 她叹息道:“张回,你想怎么样?” 张回捧住她没有血色的脸庞,嘴唇附在她的耳畔,语气亲密:“别怕,我只是要你对我负责。” 苏晚更加无奈:“我是和徐凤池一起入宫的,你也知道吧,我和他成亲了。” 张回的手轻轻触碰她柔软的唇瓣:“无所谓,这几天我想通了,身体的贞洁就如同身外物,没那么重要,你现在只是暂时归属于他,可是要不了多久,他就没有权力拥有你了。” 说到一半,他的手指又重重摁压苏晚的唇,浅粉色的唇因为他的动作变得嫣红,他满意一笑:“古往今来,只有位高权重者才配拥有美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人,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徐凤池虎落平阳了,他如何有能力护住你呢。” “所以,”他轻轻去咬苏晚的耳朵:“狡兔还有三窟呢,你可要为自己做好打算,不能一根绳上吊死。” 苏晚不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徐凤池是她精挑细选的夫君,年轻英俊有权势,不在乎女方身世背景,能给她正妻之位。 她眼光毒辣,又怎么会挑错夫君。 当今皇上是凤池亲舅舅,太子又是未来储君,凤池一贯与太子交好。 退一万步,就算太子出问题,无法登基,换做其他皇子登基,他徐凤池还有一个手握军权的亲爹,谁能夺去他的权势? 他与生俱来的权势,没有人能够夺走! “苏晚,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就算你将来山穷水尽了,你还可以来找我,我心里始终给你留了一个位子。” 殿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苏晚发愣之际,张回已经闪身躲开了。 徐凤池推开库房的门,问苏晚:“挑好了吗?” 苏晚整个人飘忽忽的,心跳如雷鸣,她望向徐凤池,她的夫君华服玉冠,仪表堂堂,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面对他时,都是态度恭谦。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上位者,又怎么会失势。 从苏晚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时起,就觉得此人如他的名字一样,并非是池中物。 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手握重权的侯爷,不论哪个皇子或是太子,哪怕是皇上,都要争取他的支持。 他的态度举重若轻,至关重要。 记得最开始打探到徐凤池的信息后,她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做梦都想嫁给他,如今得偿所愿了,可是那种不踏实的虚幻感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娘子?”徐凤池又唤了她一声,“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你若是挑好了东西,和大宫女说一声就行。” 苏晚啊了一声,凝神看向刚才的小瓷瓶。指着它道:“我想要它。” 流芳宫的大宫女便把那拇指瓷瓶给苏晚包下了。 不过后来贵妃娘娘做主,又添了一个紫铜鎏金大鼎,一把六菱纱扇,几匹颜色靓丽的绸缎,还有一套白银缠丝双扣镯。 苏晚的手被徐凤池紧紧拉住。 午膳定在含露宫,本以为没有别人在,可是出乎意料,沈阶在,徐文年在,姚烈也在。 听一旁的太监解释,说是他们三人进宫办事,皇上就把他们叫过来一同用饭。 苏晚在想张回的那些话,有些心不在焉。 偶然间抬头,却发现沈阶和姚烈相谈甚欢。 他们竟然认识? 她眼神没及时收回来,沈阶和姚烈发现她的视线,二人纷纷含笑望着她。 他们两人的气质太像,是那种冷酷的带有血腥气息的掠夺感,太过强势。 苏晚垂下眼睫,想想张回的话,又想想姚烈和沈阶的相谈甚欢,突然萌生出别样的危机感。 他们三人是联手了吗?他们联起手来想要做什么? 这时,宴到中场,皇上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话锋一转,对鹿远侯说道:“侯爷提的折子,朕思来想去很久,准了。” 苏晚就看到徐文年和姚烈同时起身谢恩。 徐凤池面色尚有困惑之意,直到沈阶举杯恭喜他。 “恭喜徐世子喜得义弟,明日姚烈入徐家族谱,我一定亲自到场庆贺。” 只是片刻的失神,徐凤池就恢复常态,举起酒杯,面如春风,与沈阶对饮了一杯。 苏晚拿着筷子,不时的向身旁的宫女询问菜品,然后看似很感兴趣的一个个去尝。 宴会中的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她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甚至还举着杯子,对着姚烈叫了一声二弟,然后腼腆的喝了一口酒。 只有她和姚烈知晓,她那声二弟,饱含着什么样的趣味。 苏晚垂下眼睫,凝视着面前晃动的酒水。 宴会越是闹热,她的心越凉。 她忍不住看向一边的徐凤池:夫君,你会被他们打倒吗? 徐凤池似有感应,回望她轻轻颤动的发丝,握住了她的手:“娘子。” 万般柔情,尽在这两个字中。 第161章 当年事 热热闹闹的宫宴过后,贵妃娘娘不愿意放人,硬要留下苏晚听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一直唱到傍晚。 霞光弥漫,宫内各处点起了宫灯。 贵妃娘娘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天二十四个时节,本宫最喜欢夜幕降临后的皇城。一切都昏昏暗暗的,灯下看人,也瞧不出具体的年龄,本宫就还可以安慰自己容颜依旧。” 苏晚不假思索恭维:“贵妃娘娘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贵妃浅浅一笑:“入宫时本宫不过十三岁,一晃十二年过去,本宫已经二十五了。你知道后宫中二十五岁代表着什么嚒。” 她轻抚自己的面颊,后又抚上苏晚的面颊:“真羡慕像花儿一样的小姑娘。” “不过现在有些年轻的姑娘仗着自己貌美,恃靓行凶,看着风光一时,可是过个两年,青春不在,谁还记得那些残花败柳。” 贵妃的手狠狠捏住苏晚的下巴,咬紧了残花败柳四个字。 苏晚的眼睛左右一瞄,殿内已经没有宫女太监了,只余下她与张贵妃。 张贵妃冷冷笑道:“宫宴之上,你与世子含情脉脉,真是恩爱,可怜我那个弟弟,废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心里却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本宫看你也就这一副漂亮皮囊能拿的出手,你若是懂事,就该知道谨守本分,低调做人,等你的新鲜劲儿过去,你当还有谁稀罕捧着你呀。” 须臾时间,张贵妃又是一副笑脸,当方才那些恶言恶语不是她说的一般,亲昵的送了苏晚几样首饰。 苏晚入宫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转头就在徐凤池面前倾诉委屈,暗指张贵妃为替弟弟出头,暗里讽刺自己是残花败柳。 晚宴时候,皇上亲口训斥张贵妃,为做安抚,还赐了徐凤池两坛御酒。 苏晚不露声色探出了徐凤池这个世子的分量。 用四个字形容:名副其实,虽然不能称徐凤池是一言九鼎的权臣,可是皇上毕竟是他亲舅舅,且皇上待他也非同一般。 自己选定的这个夫君确实是最优选。 身份相貌气度人品都堪称上佳,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至于姚烈,即便上了徐家族谱又能如何,姚烈与皇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皇上只把他当成保家护国的普通将军而已。 夜幕下,他们出了皇城,马车里,徐凤池抓住了苏晚的手。 眉头拧起,俊秀的眉眼有几分阴郁:“你的手怎么凉冰冰的,是穿少了吗?” “没有,我穿的很厚,”苏晚开口说道:“我就是有点害怕那个姚烈,凤池,他是什么人啊?” 徐凤池骗她:“他的生父是一个副将,在姚烈一岁的时候,那副副将为了营救父亲,被敌军斩首,父亲便收留了姚烈做义子。” “原来如此,那姚烈上了徐家族谱,他以后也会住在鹿远侯府吗?他成亲了没?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为他相看一些姑娘的……” 徐凤池面色淡淡的,把她的两只手抓住,拢进自己的袖子里,温热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 “姚烈的事无需你操心。” 苏晚解释:“可我也算是他的嫂嫂,替你多关心他一二,也是应该的。” 徐凤池早有考量,姚烈要上徐家族谱的事虽然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早知道徐文年是什么德行。 这是那个白眼狼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最初自己也是无比惊讶且愤怒的,可随后又无所谓了。 想到皇上在晚宴前招他进乾清宫,拉着他的手说了一番话。 话里话外透露两个意思。 “一,皇上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以后这江山,是要交给太子去承继的。 二,徐文年手握重兵,养寇自重,狼子野心,只是大梁现在国力有所衰弱,边关暂时还要仰赖徐文年。 徐文年也好,姚烈也罢,只是大梁镇守边关的棋子。” 皇上何尝不知姚烈身份有恙,可还是准许了徐文年的奏章。 徐文年一心要让这个私生子入自家族谱,打的不止是徐凤池的脸,还有长公主以及皇家的颜面。 不过是徐文年尚有利用价值,皇上才隐忍不发。 皇上都能忍,他如何不能忍呢。 等到太子继位,那才是亮剑的时机。 他吐出一口郁结在心中的浊气,安抚苏晚:“作为嫂嫂,你是该多多关心他,只是想替他寻一门亲事可不容易。 他不会留在上京,他会追随父亲去西北,上京城可没有哪家的贵女愿意随他远到千里之外。” 听说姚烈不会留在上京,压在头顶的乌云顿时消散不少。 今夜发生的事多,他们回来的又迟,因此这一夜,他们又没能圆房。 不过徐凤池好歹是歇在了新房。 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子里,双方像是划了楚河汉界,谁也不好意思迈出第一步。 夜深人静时,苏晚秉承着早睡觉皮肤好的理念,早早入睡,这可苦了徐凤池。 想他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对苏晚还有些那么多旖旎的幻想,如今睡在一处,他呼吸间都是苏晚绵甜的幽香。 搅动的他天翻地覆,根本就睡不着。 下半夜时分,耳畔的呼吸越发的绵长悠远,徐凤池缓缓起身,一只手在苏晚眼前晃了一下,唤她:“娘子?” 无人回应。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抚上苏晚的脸颊。 从她的额头慢慢勾勒,一点点,沿着她面部轮廓,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她。 随后又把手覆在苏晚的小腹上,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呢喃:“娘子,我想要个孩子。” 他若是做了父亲,一样不会像徐文年那般冷酷无情。 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妻子,更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一抬头,窗外的月亮高高的挂着,很快月亮消失,第二天就要来了。 他要亲自面对徐文年对他和母亲的羞辱。 他低头看向自己修长的手臂,明明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此刻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无助的小时候。 那时瘦小的他拖着病体去找父亲,却看到父亲把姚烈搂在怀里关怀备至。 恰如此时,徐文年对姚烈如珠似宝,对他却连句体贴的话都没有。 他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吗,不被自己亲生父亲喜爱。 徐凤池趴在苏晚身侧,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闭上眼,脑海里浮想起幼时听见的一句话。 “我亲眼看见徐凤池和沈离一起玩,有说有笑的,徐凤池也是个怪胎吧,只有怪胎才和怪胎一起玩。” 嗡的一下,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被掀开。 姚烈一身的血,沈离无辜的眼睛,徐凤池浑身像浸入了冷水中,猛然清醒:徐文年那样讨厌他,是不是得知了幼年的那个真相? 他望向自己的这双手。 干净修长,一看就是浸染在富贵中的手,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幼时曾经差点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第162章 拦腰抱 这是个不眠之夜。 徐凤池辗转反侧,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受大脑管控,一股脑的钻了出来。 幼时的他与沈离在耿老师名下一块读书。 外界把沈离的病情传的邪乎,说他会发疯咬人吸血什么的,可实际上,沈离是个胆小如鼠的小孩子。 只有两个人的课堂上,沈离都是乖乖听话坐在一边。 那时的徐凤池年幼好动,富有小孩子的顽劣和想象力。 私底下,他常常逗弄沈离,并让沈离张开嘴巴,去看他的牙齿。 “这些牙齿,跟我的一样呀。” 徐凤池问沈离:“你真的会咬人吗?用这样的牙齿去咬人,你能咬开他们的血管吗?” 沈离怯弱的摇头:“我不咬人的。” “切,废物,你看沈阶,他和你长的一样,他跟我说话,可从来不会缩着脑袋和肩膀,哪里像你,简直就是地下阴沟里的老鼠。” 沈离咬着唇不说话。 徐凤池推搡他:“我脾气不好,打跑了好多个老师,在宫里读书,也跟皇子们有冲突,若非如此,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读书。” “虽然耿老师的课堂上只有我跟你,但是你要注意离我远些,我不想跟怪物走的太近。” 他经常推搡沈离。 沈离常常被推倒在地,有时候倒霉,还会弄的一身伤,不过那都是小恶,也是小伤。 在他发现父亲徐文年有个私生子后,他的脾气更差。 那个时候的徐凤池不知道天高地厚,心底憋着这样一件大事无处诉说,只能对沈离倾诉。 他告诉沈离父亲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他恨那个儿子。 又问沈离:“你恨沈阶吗?他跟你一个爹娘,他众星捧月,你却活的像老鼠见不得光,你肯定恨死他了。” 沈离摇头又点头:“哥哥对我好,对我也不好,他会私下偷偷给我东西吃,给我银子花,可是又不愿意当着旁人的面与我说话。” 徐凤池笑:“沈阶就是看不起你,他那是施舍。我有个主意,你去代替我惩治姚烈,我代替你去惩治沈阶,怎么样?”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沈离没有朋友,难得徐凤池肯和他一起玩,就应下了。 “你把这根钉子插到姚烈小马驹的一只脚掌上。” 徐凤池附在沈离耳边,告诉沈离姚烈喜欢骑马,以及那只小马驹长的什么模样。 沈离拿着那根钉子有些害怕:“这钉子会杀死姚烈吗?” “钉子是插在小马驹脚掌上的,又不是插在姚烈身上,只会让他从马背摔下去,摔不死人的。” 为了让沈离安心,徐凤池特意买了利尿的药,兑在茶叶里,让沈阶喝。 躲在暗处的沈离看到沈阶一次又一次的跑茅房,开心的笑了,哼,谁让哥哥不搭理他。 徐凤池替他惩治了哥哥,他自然也要帮徐凤池惩治姚烈。 可是那天姚烈骑着马和一群少年郎在西山外围比试。 小马驹疯了一样带着姚烈狂奔不止,最后从一个小小的山崖摔了下去。 摔的浑身是血,差一点就死了。 徐文年查出钉子是沈离所为,不顾及沈家的颜面,以蛮力去抽打沈离。 沈离的左耳就是在那时被抽聋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歹毒心肠!” “姚烈若是醒不过来,要你赔命!” 徐凤池躲在暗处,看着沈离被父亲暴打,沈家的人也不制止。 小小的沈离浑身青肿,左边耳朵溢出了好多血。 徐文年问沈离是不是受人指使,沈离也不说话。 “好,你们沈家养出这样的魔障出来,他还读什么书!叫他剃了头发做和尚,消磨戾气吧。” 沈家人有愧,便不叫沈离读书了,后面当真把沈离送出去做了和尚。 自那以后,徐凤池吃了教训,再也不敢随便表露自己的心计,也学会了什么叫做隐忍。 他痛恨于那个时候冷血无情的自己,也觉得有愧于沈离,所以就把那段记忆尘封,再也不愿意提起。 天际有一丝黎明的曙光,徐凤池越过楚河汉界,抱住了苏晚,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复。 如果能重来,他会亲自把那枚钉子插到姚烈身上,他不曾后悔对姚烈的所作所为,只是恨自己怯弱,试图把杀人的血往沈离身上抹。 他好恨自己当时没能站出来为沈离说句话。 所以当他得知沈离死讯时,他才会那般怅然若失,可是心底却暗自庆幸沈离死后就没人知道他做过的恶事了。 他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可怕到自己想杀了自己。 凌晨五点,苏晚准时醒了。 感觉到身上被缠抱住,她有些别扭的敛下眼睛。 试图把徐凤池的手从身上一点点掰开,可是她才有所动作,徐凤池就睁开了眼睛。 血气蒙蒙的眼睛,不可怕,反而让人觉得可怜。 苏晚一摸枕边,有些浸湿,她不可思议的问徐凤池:“你哭了?” 徐凤池开口,才察觉声音哑涩无比,润了润喉咙,才镇定的说道:“没哭,只是犯了眼疾。” 一双略微温热的手,摁着他的太阳穴。 苏晚的声音徐徐传来:“你肯定是没睡好,我给你按按眼睛。”又嘀咕了一句:“要是有眼药水就好了。” 这只玉手轻柔缓慢的摁压着他的太阳穴,徐凤池竟然缓缓睡着了。 苏晚轻轻把手拿开,穿了衣服,把从贵妃那里要来的瓷瓶拿在手里,去了侯府的花园。 她要采集一些露珠给徐凤池滴眼睛。 寒风阵阵,她轻轻拨弄花瓣,将花瓣上凝聚的露珠倒进瓷瓶内。 半个时辰后,收集了小半瓶,她提着裙摆正要往回走,却看到远处的石阶上走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着像是男人。 鹿远侯府,就只有徐文年和姚烈两个男人,这两人她谁也不愿意碰上。 便矮着身子,躲到灌木丛后。 听着脚步声远去,方才直起身,这时天边已经有稍微明亮的光线了。 她才提起裙摆,就冷不丁的被一只大手给勾住了腰。 那人臂力惊人,手臂勾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一声惊呼:‘我的露珠。’ 手里的瓷瓶已经掉下去了,可是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接住了那个瓷瓶。 第163章 知道兔子都什么下场嚒 苏晚的眼睛瞥过灌木丛后的青袍一角。 大梁一品官袍穿紫袍,四品到二品官员穿朱袍,四品以下皆穿青袍。 抱她的人是个四品以下的文官。 不是姚烈,更不是徐文年。 此人到底是谁? 那人将她拦腰抱起,随后再放下,放下她的时候,那只手还遮挡着她的眼睛。 沉默不语,隐隐能听见此人的轻笑声。 笑声里有无声的言外之意,似乎要苏晚猜猜他是谁。 苏晚不知道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在鹿远侯府戏弄她这个世子妃,想转身去看此人的脸,却被对方用肩肘挟制,无法动弹。 僵持数分钟,那人发出一声无奈的笑。 遮挡在眼前的手放下,苏晚转身回眸。 沈阶穿着青袍站在她身后。 清晨的雾气缭绕着他的面孔,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抢过去的瓷瓶,一边逼近苏晚。 沈阶太高了。 苏晚被迫仰面看他,那张水墨画一样的俊颜含着阴森的戾气。 “不记得我了?” 从被拦腰抱的时候,苏晚就猜测可能是他。 除他以外,没别人有那个胆子。 他比姚烈还多了一丝邪气与妄气。 “沈大人,你方才的举动太冒犯了,快把我的露珠还来。” 沈阶眯起眼眸,勾唇一笑:“你的露珠?” 他忽然嗤嗤大笑:“怎么女子的身体还会产露珠吗?我怎么不知道,能否有幸请世子妃向下官展示一下你是如何产露珠的?” 苏晚勃然大怒,却见沈阶嘘了一声,再次扯过她,大手快速的把她头颅摁下。 两人双双矮身躲在灌木丛后。 片刻后,两个丫鬟匆匆路过。 现在天光大亮了,四处走动的人也多了。 苏晚心知不能和沈阶这般耗下去,她没有起身,蹲坐在原地,充满怒气的道:“沈大人,请把我装露水的瓶子还我。” 沈阶这才点头:“你早这样说呀,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瓶子,给你。” 瓶子到手后,苏晚就要起身。 谁知沈阶忽然又伸出一根食指压在她的唇上。 柔软的唇瓣被他的食指拨弄着,苏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可以考虑勾引全世界所有的男人,沈阶除外! 她面无表情:“沈大人,你是朝廷命官,还是主管刑部的官员,应该知道何为亵弄,亵弄他人妻子不仅非君子所为,还违法了。” 沈阶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另一只手忽然摁住苏晚的后脑勺,快速吻上了被他揉弄到嫣红的唇瓣。 如此贸然的掠夺,让苏晚毫无防备。 他像嗜血的狼,封住了她的唇,苏晚一瞬间有种窒息的错觉。 面对沈阶,她油然升起一种畏惧。 她甚至都不敢推开他,任由他来吻自己。 如果一个吻能打发走他,苏晚是可以牺牲这个吻的。 可是当沈阶的手勾动她腰间的带子时,她彻底心慌了。 那手像蛇,缠缚在她腰间,一寸寸的收紧。 沈阶甚至还把鼻尖抵到她的颈窝处,轻轻嗅了一口。 苏晚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绝望感。 他不会还记得柳州灵山寺的那一夜吧。 这么久了,他一直若即若离的游走在她身边,存在感接近于无,苏晚以为他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樱唇微微张开,想要开口质问他。 但是沈阶却忽然推开她,“无趣,面对他人时,胆子那般大,面对我时,却胆小如兔,你知道兔子一般都什么下场吗?” 他抚摸苏晚湿漉漉的脸蛋,大拇指擦拭掉她掉下来的眼泪,笑的恣意:“兔子不是被人剥光了皮毛做成菜吃掉,就是被圈养,一窝接一窝的生兔崽子。” 说完,他撩起袍角,缓步离开。 苏晚像着魔一样,反复思量沈阶那句话的意思,总觉得他是在威胁自己。 一个踉跄,她因为出神,摔了一跤。 手中的瓷瓶桄榔一声,掉在石阶上,碎了一地。 苏晚的膝盖也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峰角,钻心的疼。 手一摸,流血了。 苏晚颓然的坐在一处石阶上,肉体的痛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从两年前开始回忆,灵山寺失身的时候,那会苏晚还没穿越过来,她是在原主怀孕两个月后,私下里偷偷买藏红花汤药打胎后奄奄一息的时候穿来的。 所以确切的说,灵山寺失身的不是女明星苏晚,而是原主。 苏晚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回忆起夺原主清白之身的是沈小菩萨。 当然,现在的沈小菩萨名义上已经死了,他顶替了自己的哥哥做了沈阶。 从失身,到她蜗居乡下修养,直至来上京城。 这期间,沈阶连个暗示都没给她,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沈阶不记得那夜的事了。 沈阶根本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她。 可是为什么在她成功嫁入高门后,沈阶的存在感逐渐提高了,就像浮冰现于水面。 他想做什么!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她从沈阶眼里找不到任何的欲望。 其实徐凤池的眼里也很难看到欲望,可那是徐凤池克制压抑形成的。 而沈阶,他这个人就像一杯白开水,品不出任何味道,这种人才最可怕。 鲁迅的话说的极对:不在沉默着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苏晚轻咬下唇,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瓶,沈阶就是被粘起来的破碎瓷器,不能碰,一碰就碎,碎片会割伤所有试图捡起碎片的人。 忽然,清润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如冬日暖阳驱散了她浑身的冷意。 “娘子,你怎么坐在那里?” 苏晚茫然的抬眸,擦拭掉泪水,视线定格在乍然出现在前方的身影。 徐凤池英俊的五官清晰的映入眼帘,深邃的眉宇微微拧起,淡唇抿起,一身矜贵的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 膝盖那儿传来柔软的触感。 苏晚的眼泪再次没忍住。 “采集露珠的瓶子摔碎了。” 徐凤池的手温柔细致的拂过她膝盖的伤口,沉默两秒,他问:“是为了我才采集露珠的?” 苏晚没吭声。 他眉头拧的更紧:“我不要你为我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关于你,怎么能是小事。”苏晚立刻反驳,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用一根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情话像本能一样脱口而出:“你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我心疼你。” 我心疼你。 短短四个字,像一束光照进了徐凤池的人生里,昨天夜里回想起来的那些不甘怯弱懊恼的童年往事曾给他带来那么多的伤痛,被她这一句话,给抚平了许多。 也会有这么一个人,不因为他的权势地位,而是发自真心的心疼他,关怀他。 徐凤池再也不愿意做缩头鸟,他鼓足勇气开口:“其实两年前灵山寺,是我夺了你的清白之身,你还记得吗?” 苏晚的杏眼慢慢瞪大。 “我最开始没去找你,是因为我那时深中药物,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只记得你坠在发髻间的红色发带,甚至连你的脸都没看清,不过我做过的事,我就要负责。” “我害你失了清白,害你流掉了一个孩子,这些,我都会补偿你的。” 苏晚下面突然一紧,那两个蜜蜡像是忽然融化了一样,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缓缓流出来。 她这才全部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苏晚喝了嫡姐递来的水,神识不清,先推开一扇门,门内的床上躺着一个公子,那公子的脸与徐凤池重合。 原来是徐凤池。 原来苏晚推开的那个郎君是徐凤池啊。 苏晚的眼睛里又溢出泪水。 倘若当初的苏晚没有推开徐凤池,那该有多好。 阴差阳错。 难怪沈阶要她戴着红发带去见徐凤池,原来如此啊。 她感觉自己像一枚棋子,被沈阶肆意使用,心底涌来一股愤怒和不甘。 谁要是毁了她富贵无忧的主母生涯,她定废了他整座天堂。 沈阶也不例外! 第164章 琼枝是那个怪物的孩子 既然徐凤池记忆有误,苏晚也不会主动戳破,她故作慌张:“凤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在灵山寺就失身了?” 又喃喃自语道:“那我之前腹部痛,祖母喂我喝药,流了一滩血,难道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徐凤池安抚她一番,温柔的摸着苏晚冰凉的脸蛋,语气越发柔和:“是我的错,是我优柔寡断,早在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该娶了你,而不是放任陈落生和张回对你轮番的纠缠。” “我娶你,也并非是因为陈落生,更不是要和你做一对假夫妻,我想和你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徐凤池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极其认真严肃,一看就是动了真心的,并非虚情假意。 相反苏晚的那句我心疼你,真的就是脱口而出的情话。 她对梁尘对陈落生对张回,都说过类似的话。 情话,只是她抛出去的一个饵,鱼儿上钩了,可她却觉得难受。 沈阶是不会让她和徐凤池善终的! 她用指甲掐自己的手背,疼的脸上露出一抹薄红,一副娇羞的模样,闭上眼睛喃喃道:“凤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雪微居门口的马车里,我没有机会见到你的人,却听到了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像清泉,温润干净,我那个时候就格外留意你了。” “真的吗?”徐凤池无比的兴奋:“我也是,我初见你,只有一个背影,第二次见你,是你和梁尘在船舷嬉戏,你与他好生亲密,我就在对面的船上看着你们,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把梁尘丢下河里去喂鱼。” 他们两人在石阶坐下,聊了许久,一直到晨光透亮整片花园,徐凤池才弓着背:“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晚没有矫情,现在是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 两条胳膊死死缠住徐凤池的脖子。 徐凤池背着她,缓缓走下花园的石阶,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冰冷的笑声。 “你们两人还真是恩爱,陈落生和张回,成了你们感情的调剂品,是吧?” 从苏晚说起雪微居门口初见时,姚烈就听见了。 他神情冷漠,眼神里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睛盯着苏晚的红唇:“原来你和陈落生张回纠缠的时候,还在暗中与徐凤池搞暧昧,什么马车初见,船舷吃醋,衣柜偷窥,暗中撑腰,啧啧,你们两个,我骂你们一句狗男女,没骂错吧。” 苏晚凛起眼睛,瑟缩着,看在姚烈眼中,像晨间的清露一样美丽又干净。 这样我见犹怜的皮囊,不怪别人说她红颜祸水。 就连他,也被这具美丽的皮囊给蛊惑住了。 徐凤池拥有的,他迟早也会拥有,他不介意与徐凤池共享一个女人,就如同他不介意与徐凤池共享一个爹。 “姚烈,你在军营耳濡目染学来的词汇真是粗鄙不堪。” 徐凤池浅笑,用怜悯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黄鼠狼就是披上人皮,也不像个人,你今日入了徐家的族谱,在他人眼里,也始终是个外姓异类,徐家这个鹿远候的勋爵之位,一半靠的是徐文年的军功,另一半靠的是我母亲。” “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姓徐。”姚烈顽劣一笑,“与你同一个姓氏。” 徐凤池态度更加冷淡,他背着苏晚就要走,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徐姓是什么了不起的姓氏嚒,你想要,你拿去啊,最好是连我的徐姓也一起拿走。” 回到清玉苑,徐凤池将门反锁,褪下苏晚的裙子,屈尊降贵的亲自给她涂抹药膏。 药膏与膝盖融为一体后,徐凤池叮嘱她:“伤好之前别乱动,我听府里的婢女们说,你有晨起跑步的习惯?” “嗯,我身体病弱,大夫嘱咐我晨跑可以修身养性。” “膝盖的伤好之前,不许你再跑,”徐凤池把手指擦干净,又说道:“我已经命令断波把清玉苑后面的海棠阁收拾出来了。 你以后晨跑,可以从后门直接去海棠阁,那儿空旷,有个大草坪。” 下面有两股凉意顺着大腿内侧流出。 苏晚合上腿,问徐凤池什么时候去祠堂。 “我一人去就可以了,你不必去,歇着吧。” 徐凤池往她怀里塞了个暖手炉,这才解开房门的锁走了。 他走后,苏晚撩起裙摆,张开腿,蜜蜡里的血涌出来了,她面无血色,抓着床单,恨的直咬牙。 灵山寺的真相是她的秘密。 沈小菩萨之死是沈阶的秘密。 她要用秘密交换秘密,要沈阶乖乖闭嘴。 就是不知道这个怪物肯不肯配合她,她用帕子擦拭掉腿间的血迹。 绣着兰花图案的帕子被血迹晕染,脏了。 就像苏晚被沈阶碰过,也脏了。 琼枝那孩子……苏晚再次抓紧床单,指甲深深嵌进去,就像抓住一条救命的稻草。 真好,她没有打掉那个怪物的孩子。 希望沈阶看在琼枝的份上,与她和平共处。 第165章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苏晚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她自己打了一盆水,把下面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了身衣裳,去了祠堂。 不过,祠堂内部,她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的长廊下候着。 她踮起脚尖,踩在栏杆上。 金桃和残烟抱住她的腿,不让她掉下来。 如此的没有规矩,只是因为她太过心急,太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场景了。 徐家的牌位不多,徐文年出身小门小户,家里有几口薄田,读了个秀才出来,再无长进,他自己能记住的,也就只有爷爷父亲的名字。 因此立牌位时,也就只立了两个牌位。 两个牌位前供奉着香果,姚烈上前插了一炷香,跪下给两个牌位磕头,再给徐文年敬茶。 徐文年接过茶,饮了一口,便笑意盈盈的对着姚烈说了什么。 历来不苟言笑,心机深沉的徐文年,此时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慈父。 苏晚有些不忍的撇过头,然后去看凤池。 凤池倒是面带微笑,看不出有什么委屈,但是苏晚眼里露出一丝怜惜。 亲生父亲要给一个私生子上户口,凤池这个儿子又怎么会不伤心。 从前与凤池距离远,只觉得他高山仰止,不可触碰,如今离他近了,才知道他也是一个普通人,纵然家世再出众,血统再高贵,也是爹娘生养的。 目光再右移,看到沈阶。 沈阶是被姚烈请来做鉴证人的。 苏晚特意打听过,姚烈先是认识的楚怒涛,两人都是少年将军,都有一定威名,武将间惺惺相惜吧。 因为楚怒涛与沈阶相熟,所以姚烈又与沈阶认识了。 沈阶面无表情,谁知他像是察觉到了有人窥探,眼眸辗转间,看向苏晚,唇边一勾,露出淡淡的笑意。 小兔子。 我可逮到你了。 苏晚快速矮下身子,跳下栏杆,平复了下心情,先故意支开金桃,拉着残烟低低的说了两句话。 等他们一行人出来,苏晚就迎了过去,自觉的与凤池站在一侧。 凤池眉眼温柔,轻轻帮她整理好脸颊的碎发,小声问她:“膝盖还痛吗?不是叫你别出来嚒。” 苏晚摇头:“涂了药膏,已经不痛了,我就是有些好奇。” 前面的徐文年哼了一声:“姚烈一会要去给你母亲敬茶,让她也过去,毕竟她是姚烈的嫂嫂,也让姚烈给她敬一杯茶吧。” 苏晚气徐文年偏心,明知道不该顶嘴,还是开口了:“我又如何担的起姚公子敬的那杯茶,他可是皇上亲封的少年将军。” 徐文年和姚烈共同看她。 “你还喊他姚公子?” 苏晚看向徐文年,淡淡的说道:“不然还要叫他徐公子不成?” 清澈的眉眼看向姚烈,语气无比轻柔:“听说姚公子生父曾是侯爷身边的一名得力副将,那姚副将为保侯爷殒命,侯爷这才念着旧情将姚副将唯一的儿子收为义子。 我知晓姚公子久在侯爷身边,早已有了很深的父子情,可我想姚公子不至于为了一个外姓,而忘掉自己那个为国为主尽忠的亲生父亲吧。” 凤池握着她的手突然握的很紧,苏晚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徐文年和姚烈的眼神均带着冷冷的杀意。 苏晚又看向徐文年:“儿媳非有意莽撞公公,只是儿媳觉得自己受不住姚公子的这杯茶。” 徐文年一身肃杀之气,苏晚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一个徒有虚表的蠢妇,确实受不起我儿的茶。” 姚烈的脸涨的通红,五指紧拢,只恨不得把她摁在身下好生磋磨一番。 长公主肚里能撑船,收了姚烈的茶,抿了一口,还赏了些东西。 到底是皇室中人,这份能屈能伸的气度,苏晚自认比不得。 换做是她,早就将徐文年和姚烈给千刀万剐了。 回到清玉苑,徐凤池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你刚才怎么能出言顶撞父亲?” 怕她误会,加了一句解释:“那姚烈是个心胸狭隘的,父亲偏袒他,你今日那样驳姚烈的颜面,他怎么会放过你。” 说完就叫断波重新叫来护卫,还从四方园调了暗影卫来。 凤池蹙起长眉,脸色凝重:“这几日你千万别四处逛,晨跑也稍稍放后,等姚烈走了再说。” 苏晚想起姚烈的德行,那个家伙的眼神一看就非善类,不禁有些后怕。 “可这里是鹿远侯府,隔壁就是长公主府,他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对我下手的,我毕竟还是他嫂嫂呢。” 徐凤池的眉心再次皱起:“那是你不知道姚烈的真面目。” 幼时设计害他从马背跌落,徐凤池就是想要整死他,结果他大命不死。 事后虽然责任全推到沈离头上,但是姚烈却曾在私下找过他。 姚烈顶着一身碎骨,对徐凤池说:“我知道是你干的。” “你等着,这个仇我记下了。” “将来总有一天,我要抢走你所有的东西,徐凤池!你跟你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母亲,早晚有一天会跪在我和我娘面前,卑微的像条狗。” “姚烈最多在上京再呆一个月,就这一个月。”徐凤池愧疚不已:“以后我断不会叫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苏晚红了眼眶:“我一点都不委屈,这儿的衣食住行,都比从前好上无数倍,也没有人敢明里的算计我,我一天可以要两桶羊奶,想吃任何瓜果,都会立刻就有新鲜的送来,还有这衣裳的料子,不论哪一件都极其贴身柔软。 出来进去,都是奴仆簇拥,甚至于只要我想,就连如厕,都有人照料。 这样的日子,是我从前都不敢奢望的。” 徐凤池想逗她开心:“哦,原来娘子喜欢富贵如云,挥金似土的生活呀,嫁给我,莫不是看上了这些身外之物?” 苏晚被他说中,眼泪瞬间就流,嘴上还要辩解:“你怎么能冤枉人呢,我分明是看上你这个人,徐凤池,我好喜欢你。” 徐凤池正了脸色,问她:“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吗?有多喜欢?” 苏晚被他攥住手臂,太用力,有点疼,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被这般催促,只能着急的说道:“很喜欢,我喜欢你,胜过喜欢陈落生。” 徐凤池的眼中染上一层怒气:“喜欢我便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提起他。” 脱口而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苏晚懊悔不已。 陈落生算是她的初恋,她用心最久,当然会提起他,好多天没见面了,也不知道陈落生他心里在想什么。 一只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徐凤池用力捏着那道脆弱的下颚,声音沉沉:“今日清晨,我们互诉衷肠,你说过你早就对我芳心暗许,难道那些话是假的?” “是真的。” “没骗我?” 苏晚暗暗掐自己的手,很倔强:“没骗你。” 她马上就陷进徐凤池的怀抱,两条手臂像藤蔓一样紧紧束缚着她,像是要与她融为一体:“你今日为我出气,不惜开罪父亲和姚烈,我好高兴,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种事,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苏晚,娘子,我,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苏晚被他这样死死抱住,双臂却不敢去抱他。 她害怕。 她的心还是太软。 第166章 凤池你别哭了 缺爱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一点点小恩小德,他就会铭记一生。 苏晚从前只觉得徐凤池这人高傲矜贵,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范儿,有点摆谱,现在知道了,他没有摆谱。 他只是亮出自己的刺,保护那颗脆弱柔软的心。 苏晚听不得他那句好喜欢好喜欢你的话,硬下心肠,还是没有抱他,只是说道:“我也喜欢你。” 徐凤池把苏晚从怀里推开一点,神色忽然有恙,那只揽腰的手,轻轻一勾,羞的耳朵尖都红了。 “娘子。” 尾音轻颤,“我们还没有圆房。” 他的手抚上苏晚的脸颊,滚烫的掌心让苏晚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凤池,现下是白天……” 徐凤池再次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嗅了一口淡淡香气的秀发,声音急切:“白天也无妨。” 圆房似乎迫在眉睫,幸好她提前把下面的蜜蜡团取了出来。 不然凤池进去后,再出血,到时候就弄巧成拙了。 反正凤池已经误会他们曾经在灵山寺有段孽缘了,不如趁这个机会…… 这时,门扉处传来邦邦邦的声音。 是雨女官在外面。 徐凤池连忙推开苏晚,二人整理一番,推门见了雨女官。 雨女官道:“皇上有旨意到了,长公主请世子和世子妃去听旨。” 徐文年才把姚烈的名字添进徐家族谱,皇上的圣旨后脚就到。 送了长公主一些珍贵药材,又封徐凤池为特使,负责招待不久后安南国特使入朝一事。 等那个掐着嗓子说话的太监念完圣旨,苏晚被搀扶起来,心里恍然大悟。 哦,这是皇上来给长公主母子俩撑腰了。 长公主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先帝爷的皇后就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做了皇上,女儿成了大梁的长公主。 长公主是女流之辈,与哥哥没有争夺皇位的龌龊,所以这两个人天然就要好。 关于徐文年私下有其他女子甚至搞出私生子的事,皇上早已知晓,震怒之下,还想直接杀了徐文年,是长公主亲自去求,这才网开一面。 没想到就是长公主的那份心软,放任徐文年的势力做大,如今边关需要徐文年镇守,皇上和长公主反过来还要看徐文年一分脸色了。 宣旨的太监走后,长公主看了姚烈一眼,说道:“我是当的起你敬的这杯茶的。” 没有长公主当年的求情,姚烈和他那个娘,根本活不到现在。 姚烈恭敬的跪地致谢。 徐文年却以为她话里有话,讥笑道:“长公主身份尊贵,除了皇上以外,你当的起所有人的敬茶。” 长公主咳了一声,面无血色,一双眼睛泛起湿意。 徐文年却沉着脸不去看她。 苏晚狠狠警告自己:不要学韩清浅,不要学长公主。 世事艰难,人生如白驹过隙,为何非要贪图那虚无缥缈的情爱呢。 那东西根本靠不住。 只有权势金钱才是永恒,它们不会背叛自己,只要拥有它们,就能过的开心。 柔软心肠暂且变硬了,苏晚看向残烟。 残烟点了点头。 四下无人时,残烟附耳说道:“照世子妃的吩咐,已经把话带给沈大人了。” “他怎么说?” “他只是笑。” 苏晚嗯了一声,笑就是同意的意思。 明日晌午时分,她约沈阶在白云寺碰面。 只是徐凤池的暗影卫是个问题,眼下又有姚烈在暗中窥探,她能顺利出门吗? 晚上和凤池提出要去白云寺焚香祭拜,果然遭到拒绝。 “侯府和长公主府就有小佛堂,你若是想拜佛,不用出门。” 徐凤池担心她的安危:“我怕姚烈会生事。” 可是不和沈阶来个正面对峙,一颗心始终悬着,过的不踏实呀。 苏晚只得哄他:“那白云寺的菩萨特别旺我,我当初求那儿的菩萨保佑我有一门好姻缘,结果我就嫁给了你。 这一次,我是去保佑母亲身体康健的。” 长公主今天接了姚烈的茶喝,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肯定要伤心一场,身体本就带着病,不知道会不会恶化。 徐凤池的脸贴着苏晚的面颊,苏晚能清楚的感应到他说话时的震动和热气。 他说:“娘子,你对我真好,你心地这般纯善,我都不知该如何疼你。” 苏晚拿手去抚摸他脸颊,轻轻叹息:“我对你到底哪里好了。” 值得让你如此感恩戴德的。 “你今天帮我……” 姚烈入徐家族谱,徐凤池气的快要发疯,他忍这么些年,那些人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他恨不得抽出一把剑,捅了姚烈和父亲。 苏晚的手指停留在他眼眶处,感受到湿腻腻的水渍。 “你又哭了?” 婚前任她如何猜想,都猜不到徐凤池竟然是个爱哭鬼。 成亲才几天,他已经在自己身边哭过两回了。 全副武装的心肠,因为他的眼泪,再次丢盔弃甲。 怪不得都说眼泪是博同情的利器,乌漆嘛黑的夜里,她都没看清徐凤池落泪是什么模样,就已经为他心软了,若是有朝一日,他在自己面前哭求,苏晚想,她一定会应下所有的诉求。 到底是凡夫俗子,一颗心由不得自己。 苏晚要他别哭。 徐凤池的眼泪却止不住。 呜咽声搅的苏晚一颗红尘之心起起伏伏,无法安定。 她一个翻身,压在徐凤池身上,眼睛晶亮晶亮的:“别哭了。再哭我就……” 两条胳膊却攀缠上来,徐凤池身处下方,昂起头颅,目光灼灼的看着苏晚,郑重其事的说道:“苏晚,你亲我吧。” “我求你亲我。” 只有吻能让他从酸涩的眼泪和委屈中解救出来。 第167章 暴风雨前的圆房 徐凤池的嘴唇很柔软,食指抵住那微微启开的唇瓣,心里会泛起啵唧啵唧的气泡声。 虽然烛火熄灭,灯光昏暗,但苏晚还是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才俯下身,吻住他。 舌尖品尝到那酸涩的泪痕,看着身下惶惶不安,手足无措的徐凤池,苏晚的嘴唇移到他的眉眼,轻轻啄了上去。 睫毛颤抖着扫过苏晚的嘴唇。 徐凤池攥紧了一帘纱幔,他觉得心头有个又酸又涩又甜的东西在咕噜噜的往外冒。 生平第一次,欣喜又害怕。 乌黑的眉眼借着夜色里的那一点点光,正大光明的窥视着苏晚的脖颈。 纤细脆弱,莹白似玉。 有一种要扼断她的冲动,让她溺死在自己怀里,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炙热的手臂,钳住她的腰。 稍稍用力,双方位置来了对调。 徐凤池压于苏晚上方,清俊的面容陷入朦胧黯淡的光影中,看不清表情,但苏晚知道,一定特别可爱。 他心跳的很快。 “娘子,我想要圆房。” “可是我不会。” 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窘迫的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是真的不会,没有骗你。” 不近女色是真,克制禁欲是真。 苏晚勾着他的脖子,灵活的手指,挑着他肩侧的发丝,声音软软糯糯,又在骗他:“我也不会。” “不过可以一起学。” 红纱弥漫,乌云遮月。 苏晚心想:我的心那么大,似汪洋大海,就让徐凤池乘着一叶孤舟,在大海里航行吧。 次日,凤池醒的很早,他走后许久,苏晚才缓缓起身。 残烟扶起她,金桃把帕子搅干,给她擦脸。 “今早世子把喜帊呈给长公主看,长公主送了好多滋补的东西来。” 残烟边为她梳发边看着铜镜中的人脸。 人比花娇。 伏下身子,低低说道:“瞧着世子的手有伤,想来是世子划伤了自己的手,滴血到喜帊上去的。” 苏晚拧起了眉:“他对自己太狠了。” 不免要为他心疼一番,同时又恶狠狠的想,也许凤池就是故意的,故意哭,故意放软身段,故意割伤自己博取她的怜悯。 想完后,忆起昨夜的温柔甜蜜,又觉得自己好恶毒。 她别过眼睛,不愿意看自己的脸。 残烟问:“那沈大人那里怎么安排?” 苏晚的眼睛眨了眨:“自然是要去赴约的。” 约在晌午时分,一路有暗影卫相护,只是白云寺如今在修整,四处都有沈阶的人,暗影卫自然是被拦在了寺外。 想来寺院香火之地,那姚烈也没那个胆量乱来的,所以暗影卫便没跟上去。 晌午阳光明媚。 苏晚踏进敞开的佛殿内。 那张明丽如海棠的脸将这一室阳光衬出了活色生香之感。 沈阶等候许久。 无聊的托着腮望着前方的一处空地。 他的眼眸像深潭古井,不染一丝情绪。 他看着地面,又看向透过门窗投射进来的日光。 一些细微的颗粒,在日光里清晰可见。 真脏。 从他有意识起,就觉得这个世界乱糟糟的,令人作呕。 万事万物还有成千上万的芸芸众生,都一样的脏。 为什么不能把这个世界毁了,连同这里的人和物一起毁掉。 这本就是一个无聊至极的世界,还寄生着一群平庸贪婪的人,毁了才干净,连同他一起毁掉。 眼眸一丝不动,直到一张新鲜的面孔出现,万年不变的眼眸才有了些许动容。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跳动。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这个叫苏晚的女人与别的芸芸众生不一样,她身上的气味没他们的腐朽,带着一种青草的清香。 他的眼睛一点点扫过那张水润的樱唇,翘挺的鼻尖,黑葡萄一样的杏眼,这些轮廓清晰无比,印入脑海。 他从前做沈离的时候,是闻名大梁的小菩萨,每天都有无数信众来向他倾诉。 他所听所见皆是肮脏丑事,信众所求皆是肮脏欲望。 他从来都不记得那些人的面孔,这个女人是例外。 “沈大人。” 苏晚拢起披风,怀里揣着凤池塞给她的暖手炉,鼓足勇气同他讨价还价。 “我调查过了,我歇在柳州灵山寺的那一夜,沈阶在钱文敏御史家中喝酒,同桌的有十多个人可以作证。” “你若是跳出来说与我有染,那可就自己戳破了自己的面目。” “毕竟,你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吧,沈小菩萨?” 沈阶饶有兴致的托腮,觉得她越发的可爱与众不同。 “不如咱们两人就当那一夜的事从未发生过。我与你之间,更是别无牵扯,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可以把琼枝送给你。” “那一夜过后,我有孕了,生下一个女孩,是你的骨血,若你喜欢,可以一并把那孩子交到你手里去。 我只求你别来打搅我现在的生活,好吗?” “冷清无情,自私自利。 只顾自己荣华富贵,对自己的亲生骨血却不闻不问。” 沈阶笑她:“你跟我,倒也没有本质的区别嚒。” 苏晚要在今天彻底解决掉两年前的旧事。 关于失去贞洁,关于琼枝。 那其实都是原主的孽缘,琼枝出生后,与她没有相处过几天,对那孩子,她确实没太多的感情,尤其是得知孩子父亲是这么一个怪物,她更加不想继续纠缠。 “孩子给你,灵山寺那件事我们两人以后都不许再提。 否则,你杀了沈阶,顶替沈阶的秘密,也会就此曝光,你也不想两败俱伤吧?” “我杀了沈阶?”沈阶嗤笑,“多谢你把我想的那么坏,这锅我背,我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他放下托腮的手,张开:“你过来。” 苏晚驱步向前,修长的骨节抚着她的脸颊,沈阶问出了积郁已久的问题:“告诉我,两年前躺在我身下的苏晚,和现在的苏晚是同一个人吗?” 苏晚张口就要答,却被他一根食指摁在唇中间。 “嘘,别着急回话,好好想想,这里供奉着无数佛像,若是说谎,佛祖应验,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哦。” 沈阶生了一张无比漂亮的皮囊,每当看到这张脸,苏晚总会凝息,不过长的越好看,心肠越歹毒。 苏晚后背生凉,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 沈阶的声音不带一丝寒意,却让苏晚眼前晕眩。 “你告诉我你是谁,我拿另一个秘密跟你交换,好不好?” 苏晚的身子在颤抖,沈阶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肺腑,她屏住呼吸,结结巴巴:“我是柳州苏家的……” 话音未落地,沈阶就轻笑道:“别在我面前说谎,我知道,躯壳是柳州苏家的庶女,寄生在躯壳上的灵,也是她吗?” 苏晚内心惶然,一瞬间还以为沈阶也是穿越而来的。 被他这样鹰一样的双眼盯着,苏晚压力巨大。 她有千种手段万般心机,但是在沈阶面前,却无所遁形。 只能破罐子破摔说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不是原先的苏晚,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你这样的,在我们那里,会被叔叔请进橘子喝茶的。” 第168章 翻车修罗场:苏晚,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 沈阶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像瞬间即开的梨花,苏晚被他美貌惊住,一时呆愣,下一刻,却见他眸若深潭。 “哦,你若果真来自另一世界,像你这样的,在我们这里,是要架到火上被烧死的。” “沈阶!”苏晚喊他的名字:“你不是有秘密要和我交换吗?现在轮到你说了。” 沈阶静静的看着她,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其实我不是沈阶,也不是沈小菩萨,我只是沈小菩萨受到欺辱产生的另一个人格。” 苏晚更是吃惊,遇到变态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双重人格的变态。 她倒抽一口凉气。 见她面露异样,沈阶眸中闪现一丝狰狞:“怎么,你也觉得我很可怕,是个怪物?” “我这个怪物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那个胆小鬼,替他报仇。 复仇的目标不在你,你不必担心。” 沈阶又笑:“不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等我报完仇,我这个人格就要陷入沉睡中,我不愿意就此消弭,我需要一味药唤醒我。” “而你,就是唤醒我的那一味药。” 苏晚急忙问他:“你要向凤池复仇吗,为什么选定我?凤池何错之有,我更是何其无辜,为什么非要把我牵扯其中。” 沈阶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我一见你,就有一种血液在燃烧沸腾的感觉,也许因为我们俩是同类,我们都是寄生在躯壳之上的异类。” 苏晚挣脱开:“谁和你是同类。” 她是穿越的,至于沈阶,则是有病,双重人格精神障碍症,非穿越非重生,仅仅是有病而已。 沈阶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森寒:“怪物不是天生的,怪物之所以是怪物,那都是被逼的,我要所有逼迫我成为怪物的人付出代价,这难道不是应该的?” “我已安排好后手,等我这个人格沉睡后,你若是不能在七天内唤醒我,你的那些事,通通都会曝光。” “难道你想让徐凤池知道你的真面目?” “若是被徐凤池知晓,你被我夺了清白,还生下了我的孩子,他会如何?” 苏晚摇头。 她的事情不能被徐凤池知晓。 望着苏晚越发苍白的面色,沈阶忽然起身,用力的拍掌。 不多时,外面进来一道寒气逼人的身影。 回头一看,竟然是姚烈那厮。 姚烈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嫂嫂,弟弟请你喝茶呀。” “沈阶,你和姚烈想对我做什么?” 苏晚气的发抖。 沈阶神情淡漠:“我对你暂时没有想法,是姚烈要对你做一些事,哦对了,还有一个小惊喜,让你提前体验一下,在自己心爱的郎君面前,被揭开真面目后的惨痛。” 姚烈挟着苏晚去了一处隐秘的园子。 园子不大,环境却极为清幽。 苏晚被狼狈至极的捆住手脚,丢在地上。 室内一行七个人,有好几个一身酒气,身材特别魁梧,说起话来也都是荤话,细细听来,竟然都是军营中人。 这里她只认得姚烈和沈阶。 姚烈这厮苏晚知道求他无用,只能看向沈阶。 “沈大人,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我只求你救救我。” 沈阶眼眸流转间又是古井无波。 苏晚急的面色发青:“沈阶!你说看了我,会感觉血液沸腾,那你怎么能坐视我被他人践踏,难道你不会心痛吗?” “我和你毕竟……”有过露水姻缘,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不能坐视不理,她无声的看着他,不能说出口的话,都在眼神里。 她知道沈阶懂她的意思,她无比期冀沈阶能救她。 “嫂嫂,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姚烈起身来到苏晚面前,拍着她的脸颊,看她面颊一片绯红,更添媚意,越发憎她:“你勾三搭四的本领,徐凤池知道吗?” 又看向沈阶:“沈阶,你何时也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上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可没有提到你。” 沈阶眼神晦暗不明:“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姚烈低头看向苏晚:“呵呵,你勾人的本领倒也没那么强嚒,裙下之臣都不肯帮你。” 苏晚恨毒了姚烈:“你可是入了徐家族谱的,我是你嫂嫂,你休想碰我。” 姚烈长眸幽深:“你若不是我嫂嫂,我还未必就要把你搞到手呢。” 说着将她从地上抬起,直接踹开内室的另一道暗门,把她丢到床榻之上。 一边靠近一边解开里衣。 房门打开,可以看到外面一群人正在兴趣正浓的看向这里。 苏晚模模糊糊的看见屋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坐在阴影里,心里不安的念头越发强烈。 姚烈走到她面前,擒住她的手腕,声音压抑着兴奋,微微侧身,冲外面喊了一句:“张回,你来不来,等我腻烦了,直接把她让给你,可好?” 那个坐在阴影里的人,缓缓站起,若是看的仔细,还能看出来他的腿有点瘸,只是他行走的慢,加上仪态好,让人瞧不出。 张回来到门口,一双幽幽的眼睛与苏晚隔空相望。 苏晚的眼泪顿时不要钱的往下掉。 姚烈哈哈大笑:“看到情人来了,又开始装哭卖可怜,你不是一直心仪徐凤池嚒,不管是陈落生还是张回,都只是次等品,在你眼里,只有徐凤池是好的。” “姚烈,你胡说。”苏晚泪雨凝噎。 姚烈冷笑:“你还想狡辩,当着张回的面,我再问你,你难道不是早已心仪徐凤池,故意吊着张回陈落生他们嚒?” 是真的又如何! 倘若只有她和姚烈,她就大方的承认了,可是张回在这里,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她面色已无一丝血气。 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凤池知晓了她的真面目,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沈阶好狠的心,要她受这样的委屈。 她越过张回肩侧,愤怒的看向沈阶。 忽然张回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张回蹲坐在床榻前,伸出手来,解开她手腕和脚脖子上的绳索。 苏晚喜极而泣,要去握他的手,口中喊道:“阿回,” 张回却避开了,脸色格外阴沉,一双眼睛看不出是失望还是痛苦。 “我明明就在这屋里,你却第一时间去求沈阶,苏晚,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 第169章 做我的一味良药吧 英俊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全然不似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张回了。 苏晚的眼睛扫过他的脸庞,立刻垂下眼睑,不敢再去看他。 张回沉沉的目光却不肯放过她。 挑起她的下巴,问她:“我早知道你并非善类,我早知道你三心二意,可我不介意。我只问你,你介入到我们其中,最初的目标就是徐凤池吗?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是一块踏脚石?” 苏晚瑟缩着,紧闭着双眼。 张回的手拂过她的睫毛:“睁开眼睛看着我,告诉我答案。” 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和急切,苏晚的睫毛这才悠悠荡开。 “不是。”声音细微。 姚烈听了只觉得好笑:“死到临头你还犟嘴,明明就是你觉得凤池什么都最好,别人在你眼里,也只是你接触到凤池的中介。” 苏晚被姚烈说到痛处,恨的牙齿极痒。 “是,凤池样样都好,可阿回也有阿回的好。” 姚烈听了苏晚的狡辩,更是嗤笑。 苏晚却不管姚烈如何发疯,奋力抓着张回的手,温言软语:“阿回,你博学多才,各处风土民情了然于胸,又会捕鱼捉虾,厨艺也好,身手也很矫健。” 见张回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她,苏晚拽着他手,喊他阿回,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庇护。 “你只是骗我。” 张回转身再次看她,声音冰冷,“你以前何曾喊过我阿回,即便我们两人乘舟私逃那几天,你也没有这般亲昵的喊过我。” 苏晚的面颊阵阵发烫,心跳的不快,反而很慢,像是察觉到了未知的危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对张回,有利用有戏弄有报复。 这个登徒子弟,见她第一面就如此出言不逊,嘲讽她身份低微,后来又见色起意,几次三番捋走她! 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会爱上这种人。 只是当她听说张回为她瘸了一条腿后,心里还是很难受。 不是天下第一浪荡子嚒,怎么可能忽然为了她如此专情! 她苏晚是一颗铁石心肠,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练就出的钢筋铁骨,她不要为情所困,她不会被男人一时的溺爱迷惑。 可是张回,你那样对我,对我不好,骂我辱我欺我捋我,听到你瘸了一条腿,我还是为你跳了河,为你流的眼泪和冰河里的水融为一体。 对你有愧是真的。 那又不是假的。 “你竟然质疑我?”苏晚咬着唇,恨恨的骂道:“张回,你个狗东西,你可知我为你受多少委屈。”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姚烈眼波一转,“张回,你走,不要在这里听她胡说八道,她这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明明是她欺骗你,可是仿佛自己受尽了委屈一般,这种厚脸皮,一般人还真降不住她。” 在苏晚绝望的眼神中,张回缓缓起身,她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你怎么能走,我被人欺负,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张回,我不喜欢你又如何,我又没禁止你喜欢我。” 姚烈的呼吸急促起来:“你怎么这样不要脸,我开眼界了,头一次见你这般贱妇。” 话虽然足够无耻,但起作用了,张回一个转身,手掌抚上眉心,眼睛合上,忽又睁开,带着杀伐之气。 “你果然不喜欢我。” 他像是被伤透了心,“你怎么不继续骗我,只要你骗我,说你喜欢我,苦苦哀求我,我一定不让别人碰你,可你……” “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 “是因为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徐凤池,所以就把我一脚蹬开。” 说到后面,话里已是充满恨意。 苏晚颓然的松开自己的手,张回的衣袍像长翅膀的鸟儿,咻的一下,飞离她的掌心。 她倔强的咬着唇,她一定不哭。 狗东西不值得她掉眼泪。 “呵呵。”姚烈大手一抚,“又是装哭卖可怜那一套。” 她哭了嚒? 姚烈的手布满了老茧,就算是轻抚,都会感觉到薄痛。 那湿腻的泪水无声滑落,非她的自制力可掌控。 小小一间密室,她狼狈的身影是那么无助,房门打开,里面一切事物都映入沈阶的视线里。 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眸,看到苏晚无声落泪的狼狈,终于染上异样的情绪。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很怪异,他能触摸到藏于皮肤之下那颗心脏的微微跳动。 他竟然也能感知到心跳了? 从自己诞生之日起,他就知道自己是非人的怪物,他没有实体,没有血肉,没有躯壳,他只是暴力血腥残忍的化身。 因为他是为了保护沈离不受欺负扭曲而成的人格。 他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就是一片乱糟糟的垃圾场,看着别人疲于奔波,忙于算计,又觉得无趣,又会心生艳羡。 他也想做芸芸众生的一个正常人。 可他只是一个扭曲的人格,沈离主人格陷入长眠中,他短暂的取得了这副躯体的控制权。 胆小懦弱可怜孤苦的沈离给他起名沈阶,盼望他像哥哥一样守护他。 可他只是一个扭曲人格而已,他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感知不到人类应有的感情。 爱恨情仇,贪嗔痴,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无数的欲念支撑着他们活下去。 别人都有渴求的,或是金银,或是权势,或是情爱,或是贪妄。 只有他,他不服徐凤池徐文年姚烈等人弄聋了沈离的左耳,一心要把这个伤痛报复回来,等到那一天,他如愿的报复了那些人,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就像雪山上的一捧雪,遇到了烈阳,化为一滩水,缓缓流尽,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有一点点的,很小很小的,沧海一粟那般小的不甘。 他无比欣喜自己竟然会有不甘的情绪,可惜这种不甘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他又成了一副行尸走肉。 哪怕是把自己的骨血,那个叫琼枝的孩子抱回来抚养,都不能让他感受到作为人的正常感情波动。 他是个怪物。 怪物妄想拥有人类的感情和情绪。 他一度要放弃。 但是苏晚的出现,如同他的救命神药,见到她,身体会发热,血管会跳动,血液会燃烧会沸腾。 尤其是刚才看到苏晚那痛苦伤心的神情,他的血液滚动的更加剧烈。 也许是血管里的血都涌向了心口,他平生第一次,感知到了那颗心脏的跳动。 他也有心了。 那他以后会不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会贪图享乐,会哀思神伤。 哦,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盯着苏晚不放了。 这个别的世界复生而来的女人,也许就是来解救他的神女。 一个诞生于扭曲的阴暗人格,终于也被佛祖窥探到了心声。 偏偏是她。 她的哀痛神伤能勾起他的心绪波动。 沈阶按照记忆里的沈阶模样,勾着唇角笑了。 他想要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的。 姚烈已经等不及,解了腰带后,去拉扯苏晚。 苏晚情急之下,只能哀求:“姚烈,你饶了我罢。” “怎么,你不是最会勾三搭四嚒,我不要你勾,我自己主动凑上来,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说着撕开了她的里衣。 撕拉一声,撕开的不止是苏晚的惊惧,还有张回的不忍。 “姚烈!”眼见姚烈捧着苏晚的脸要亲上去,张回脸色一片灰白。 “放开她吧。” 喉咙里溢出一声哼,姚烈笑的张狂:“我就知道她是个祸水,都不用哄你,你就来救美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放,我就要放?” 还不待张回说些什么,沈阶忽然说道:“姚烈,这不挺有趣的嚒,卖张回一个面子,不过,要看他能为苏晚做到什么地步了。” 沈阶的眼睛里露出星星点点的火苗,盯着苏晚,像病入膏肓的病人,期待她能欣赏一点神水。 果然,听了这话,苏晚脸色更加苍白,她强撑着,做出一个嗔怒的表情,破口大骂:“张回,你滚,谁要你装好人了。 我看见你就恶心,你这个残废,跛子。” 明明是在骂人,可沈阶知道她伤心极了,她越是冷面冷语,就越痛苦,她的痛成为了一种吊着他心绪波动的解药。 噗通噗通。 他的心在跳。 第170章 阿回阿回 “姚烈,你想我怎么做?”张回的声音干哑,像铁锈。 姚烈玩味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若肯跪我,不是不能卖你一个面子。” “只是这贱妇,值得你跪吗?” 张回静静思索了三秒,膝盖微微弯曲,姚烈见状连忙放下苏晚,去抓张回的胳膊,不让他跪。 “张回!你只是腿瘸不是脑瘫,她骗你骂你,你是疯了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我若不跪,你放不放人?”张回问他。 姚烈又骂苏晚是贱妇,张回呼吸一滞,推开姚烈,毅然跪下去。 “你?”姚烈无话可说。 “他们都说你是上京城有名的纨绔,最不在乎的便是女子的倾心爱慕,还说你伤遍花街妓子心,我看传言都是假的吧。”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野狗都比你有自尊。” 姚烈不曾想张回竟然下贱至此,他抓住褐色大氅,裹住自己,径直离去。 眼睛有些模糊,苏晚手一擦,才知道自己泪流满面。 沈阶嘴角噙着笑,上前一步,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 苏晚发恨的夺过帕子,胡乱往脸上一擦,咬牙道:“沈阶,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体会到胜我今日百倍的痛。” 痛?那可是人类最最珍贵的情绪了,懂得了痛,大概他就能变成真正的沈阶了。 “好,若有那一日,我必然谢你。” 他拂袖离去,室内一片寂静。 苏晚止住哭声,小心翼翼的穿好衣裳,走到张回面前,拉他的手:“阿回,快起来吧,地上那么凉。” 其实张回的手更凉。 他怔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丧尽尊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越来越讨厌自己。 他一事无成,伤尽其他女郎的心,如今轮到他,方知有多难受。 从前自己最瞧不起那些胡搅蛮缠的女郎,尤其是像韩清浅那般的,没有一点尊严,叫她跪,她便跪,现在终于明白她那时的心境。 为了喜欢的人,跪又有何妨。 过去他伤了多少女子的心,现在轮到他偿债了。 “我扶你起来吧。”张回避开苏晚伸来的手,蹙着眉:“不用了。” 有些艰难的站直了身子,对苏晚说道:“门口有马车,可以把你带回鹿远侯府,你走吧。” 苏晚被他如此冷待,知道不该觉得委屈,可还是难过,又挤出几滴眼泪。 “我以后都叫你阿回,好不好?” “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该再让我心存幻想。”张回摇摇头,“你是看到我为你下跪,你同情我了?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为你下跪,在张家,已经跪过无数次了,只是你没看到。” 这话说的苏晚心里更加酸涩。 “你不用同情我,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我以后不会像从前那样无理取闹的缠着你了,你现在身份不同,我,我知晓分寸。” 顽劣的张回如此善解人意,苏晚为此掉了好几碗的眼泪。 侯府一起用饭时,苏晚只恨不得拿起刀叉,往姚烈头上砍一刀。 好在徐文年说再有十天,他们就要返回边关了,还不等她高兴,便听见姚烈恶作剧一样的笑声。 “十三天后就是陈落生和清远郡主成亲的日子,我想留下来,喝完他们的喜酒再走。” 苏晚冷笑连连,知晓姚烈的企图。 无非就是想让陈落生和张回一样,对她心灰意冷。 呵,姚烈,你也太小看我了。 苏晚略带挑衅的遥望他一眼。 她如愿嫁给了徐凤池,根本就不怕其他人对她心灰意冷。 况且,她不怕别人心冷,一片死灰尚能复燃。 张回与陈落生,对她,即便心如灰烬,也舍不得伤她的。 旁边的徐凤池为她夹了一小块无刺的鱼肉,苏晚笑盈盈接过。 她爱吃鱼,每顿饭便都有各种不同种类不同做法的鱼肉,凤池如此周到体贴,她心里熨帖极了,拿出百倍的温柔待他。 她要对凤池好,要用百般柔情磨灭她蓄意接近带来的隐患。 处心积虑又如何,她把心挖出一小块送给凤池,凤池再气她,也要被她感动到,这是今天她从张回身上学来的。 第171章 她是徐凤池的苏苏 微风拂过门前的红纱灯笼,房门紧闭,只开了半扇窗,月光拢进窗中,投下一方幽静的小天地。 雪白的手腕从锦被中伸出,高高举起,试图抓到些什么。 凤池的大手随之握住她无促的小手,将试图挣扎着起身的娘子又拉回了锦被里。 三千青丝保养精细,如绸缎一般,铺在枕上,像一朵散开的昙花,片刻的风情眨眼间就消失。 “凤池,好累……” 凤池稍稍松开她的皓腕,大手抚上她的面颊,笑声低沉:“娘子既然疲乏,那就躺下,且交给我来。” 圆房一事,苏晚起先还挺迎合他的,只是想不到他如此克制冷清的外表下却藏着火焰一般的情念。 她微微蹙眉,真的有些吃不消凤池的热枕,用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你肯定也累了,咱们一块歇下吧。” 凤池像不解风情的好男人,摇头道:“娘子我不累的。” 你不累,我特么的快累瘫了呀。 二十多年没沾过女色,这会儿全倾泻到她身上了,她又不是铁打的,咬唇骂他:“蛮牛!” 凤池贴过来:“娘子,不知怎的,听见你骂我,我心里更加欢喜。” 苏晚气的拽住他的胳膊,逮住就咬,嘴里尝出了血腥味才松开。 咬完后,苏晚又心疼吹了吹伤口:“疼吗?” 月色里,凤池那张深邃精致的面庞只有无尽的柔情:“一点也不疼。” “凤池。”苏晚窝进他怀里,手指头绞着他的发丝玩,想着与他再亲近些,想让他知道,在自己心里,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我不喜欢你叫我娘子。” “每家后宅都有娘子,你叫我娘子,我总觉得你在喊别人。” 手腕忽然传来一股阵痛。 疼的她一时间眼泪都溢出了,眼帘沾水,楚楚无辜。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略有些狼狈的贴在脸颊之上,清丽的面容横生出撩人心尖的蛊惑。 一声叹息,凤池说道:“我可是只有你这一个娘子,再也不会有旁人了。” “你可以给我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你能叫。”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扫过凤池的掌心,犹如雨打后的海棠,艳丽娇弱,可堪一折。 她的眼神很撩人,还充斥着委屈和若有若无的诱惑。 凤池思前想后,喉结轻轻一滚,眼底已是一片的浓黑,俯身在她耳边,唤她:“苏苏。” 晚晚是陈落生唤过的名字,凤池不愿意那样叫她。 苏苏倒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 隔日醒来时,天色微亮,她睁开眼睛的同时,也看到了刚刚起身的凤池。 她与凤池都是自制力特别强的人。 她坚持雷打不动的晨跑和练习瑜伽,凤池则是每日晨起练剑和练字。 床榻一片狼藉,苏晚想略微收拾一番,凤池却挽住她手:“苏苏,你去晨跑,我来。” 苏晚不会拒绝凤池的讨好。 让男人付出的多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苏晚有点高估这位世子爷干活的质量了。 她一回来,就听见金桃在那嘀嘀咕咕:“新婚那几夜世子迟迟不同小姐圆房,我都吓死了,还以为世子对小姐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这几天,他们俩好的像拧在一起的麻花,我是白担心了,凭咱们小姐的手段,世子也是手到擒来。” 残烟笑了,声音压的极低:“这是好事,等小姐怀了身孕,地位会更加稳固,到时候,就可以把琼枝小姐接来了。” 门外的苏晚听了琼枝的名字,眉头微微一皱。 琼枝那孩子,是原主与沈阶所生,算算时间,也一岁多了。 本以为这孩子能稍微打动沈阶,没想到沈阶如此狠毒,坐视姚烈对她不轨,还让张回那般难堪。 此前她未把沈阶列入狩猎名单,后来知道沈阶种种行径,又自心底油然的畏惧他,一心只想远离此人。 可是现在看来,逃避可耻且无用。 沈阶以一种无人可挡的姿势闯入了她和凤池的生活中。 她不能再做缩头乌龟,也不能指望琼枝,还是要靠自己。 她站在门前思索许久,残烟和金桃收拾好了,绕过屏风,才看到她。 “世子妃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可怕,是不是听见奴婢和残烟的话,惹你不高兴了。” 金桃缓步走来,打量着她的神色。 苏晚摆手叫金桃送来热水。 当身体全部沉浸在水桶里后,缺氧的窒息让她无比清醒。 脑海里浮现出沈阶那张脸。 像高山之巅被冻住的雪莲,死气沉沉,没有一丝人味。 这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 双重人格障碍症,只是特殊之处在于,阴暗人格目前已经占据上风,那个光明人格,在他完成所谓的复仇前,根本就不会醒过来。 可他要向凤池复什么仇呢? 凤池与沈阶能有什么旧怨? 苏晚迷茫了,一刹那,甚至想直接去问凤池。 可是直觉又摁住了她的这份冲动。 她隐约觉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一旦问出口,可能会给他们现在的感情状态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害。 感情可以源于一见钟情,但是更需要苦心经营。 她和凤池才步入蜜恋期,当下并不适合挑开他童年的往事。 从徐文年和姚烈的种种表现来看,凤池的童年生涯没那么快乐。 不幸的童年会造就一辈子的心理创伤,苏晚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所以突破口还是只能从沈阶身上找。 她猛然浮出水面,决意压下内心的恐惧,直面沈阶。 沈阶害她受的苦和辱,如同心痕,每每想起便会心痛。 她可是嫉恶如仇的,说过要让沈阶比她痛百倍,就一定要努力达成这个目标。 可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让沈阶痛呢。 垂眸望着水中倒影。 心里有了主意。 对于缺爱的凤池,苏晚采取的手段,是百般柔情的弥补,可是对于沈阶,她决意采取截然相反的手段。 纵然阴暗人格占据上风,但是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苏晚要让他重温幼时经历的那些委屈和屈辱。 纵使你成了沈阶,纵使你成了天之骄子,纵使你成了刑部官员,看似威风凛凛,可是你也是有弱点的,你也有敌人的,那个敌人不在朝堂,而在内宅。 苏晚叫来残烟,问她:“我记得大婚之时,宾客名单上也有沈家的人,沈家女眷记载的是小许氏?” “对,因为沈大人的这位夫人同之前的原配,乃是亲生的姐妹。” 残烟自从进了鹿远侯府后,俨然成了清玉苑的大丫鬟,还时不时跟在雨女官后面学着待人做事,雨女官就曾与她谈及过上京城权贵之家的各房夫人。 “大许氏难产而亡后,大概不到一年,沈大人就娶了小许氏做继室。” 苏晚笑:“亲生的姐妹?那就是同父同母喽,姐姐去了还不到一年,她就急巴巴的嫁过给自己曾经的姐夫做继室,她倒是心大呀。” 残烟料想她这般问必有目的,便小声说道:“这位小许氏的名声很好的,最开始也有人质疑大许氏的死或与她有关,可是,她嫁了沈大人后,迟迟无孕,后来传出消息,说她有愧于姐姐,一心只想帮扶姐姐留下的孩子,早在嫁给沈大人时,圆房的时候就自己灌了避子汤,以后每逢与沈大人同房,她都不顾劝解,自行服用避子汤。” “现如今小许氏都二十九了,还一直没有孩子呢,这份诚心,都传遍了上京城的贵妇圈,哪个不夸她呀。” 苏晚惊讶了一瞬,不过随后冷笑道:“避子汤一事那么私密,怎么就传出消息来了,定是她故意散播。她能忍着十几年不要孩子,这可是个狠人。” 残烟沉着面色道:“这小许氏也许真的只是为了姐姐的孩子不受委屈,才嫁给沈大人的吧,毕竟沈大人不娶她,就要娶旁人了,她就算再有心机,也不可能做出那样大的牺牲。” 苏晚解释道:“你懂什么,二十九没有孩子正常,其实女人只要保养好身体,没有太大的基础病,好生调养,就算三四十,也都能有孕呢。” “这个小许氏好会藏也好会忍,我倒是想和她会一会。” 苏晚捧起一捧水,泼在锁骨上,略微沁凉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残烟,寻个好天气,咱们办一场诗会吧。” “这几天天气都还好,只是不太方便,”残烟支吾道:“后天就是陈三公子和清远郡主成亲的日子,诗会,到时候你还有心情办嚒?” 语气充满了担忧。 苏晚面色一沉,狠狠骂道:“沈阶姚烈,你们等着,我要挨个收拾你们!” 遂又一脸忧色看向残烟:“你说陈落生他,他对我,究竟有几分真情真意?” 残烟摇头:“婢子不知道。” 苏晚喃喃道:“我倒宁愿他跟我只是玩玩,该死的姚烈,肯定又跑到他跟前乱嚼舌头了。” 她根本就不想去陈落生的婚礼现场!可作为徐凤池的正室夫人,她又非去不可。 把身体重新浸到水下,她全身被水淹没,闭上了眼,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来袭。 第172章 污泥里开出的黑莲花 第172章污泥里开出的黑莲花 陈落生大婚,苏晚盛装出席。 绞尽了脑汁,才用含苞待放的梅花苞编了一圈花环,坠在万千乌发间。 “这样真好看,比那些晶晶闪闪的头面首饰都要漂亮。” 金桃望着镜中的那张脸,看的有些痴。 粉面透红的脸蛋上未施粉黛,沁着两个小梨涡。 苏晚抿唇一笑:“金桃,你看什么呢,莫不是动了思春之心?” “小姐!”金桃一着急,喊起了从前的称呼:“我没有,只是觉得小姐近来比从前更好看了些,我很羡慕。” 镜中还有金桃那张稍显朴素的面庞。 羞的金桃都不敢抬头,自家小姐是天仙,她只是天仙脚边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苏晚掐了掐她的脸蛋:“好金桃别妄自菲薄,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必定想方设法成全你。” 金桃吐吐舌头:“我又不嫁人,你要是操心,还是多操心残烟吧,她喜欢上了那个叫陈年的傻大个,我看她偷偷摸摸的给陈年绣罗袜。” 陈年是陈落生的车夫,她和陈落生一拍两散,自己的丫鬟却和陈落生的车夫又搅在了一起。头疼。 苏晚叮嘱金桃:“好生看着残烟,别叫她做出了傻事。” 金桃笑道:“好啦好啦,知道了。” 凤池早已在马车前等候着,前面还站着姚烈。 姚烈说了几句话,凤池应对得体,面带微笑。 “虚伪。”姚烈暗骂了一声,“我可是好心好意劝你们别去喝陈落生的喜酒,倘若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们。” 凤池神色淡然:“我比你了解陈三,倘若你臆想他在现场大闹特闹,那怕是没法如你所愿了。” 陈三出身优渥,家中父母对他尽心尽责培养呵护,更有祖母宠溺。 就连他的名字,都是煞费苦心所取的吉祥名字。 陈三是凤池心里的嫉妒对象。 他嫉妒陈三有那样的亲情,嫉妒陈三可以在滚滚红尘中肆无忌惮的沾染红尘是非。 童年的时候,每当受了委屈,他都会想,倘若他能与陈三互换人生,那就好了。 别人羡慕他的身世,他却觉得这样的身世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好,他母亲身份太过尊贵,父亲又太有野心,他夹在中间,其中滋味外人无法体会。 在看到苏晚缓缓朝自己走来的那一刻,凤池眼前一亮。 现在他倒不必羡慕陈三了。 陈三的挚爱,如今已是他的苏苏。 苏晚带给他的,不止是情爱,还有虚荣。 他微微拧眉,觉得自己深感惭愧,对不起从前读过的那些圣贤书。 他怎会如此,明明想把苏苏拢在自己怀里,不叫别人窥见她一丝一毫,可是又想带她出去,昭告天下,叫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苏苏天下第一好看。 “凤池?”苏晚拽着他的衣袖,“姚烈与你说什么了,那厮的嘴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不必在乎姚烈,苏苏。”凤池握住她的手,嗓音清润:“到了陈府,你可放心吃喝,万事有我呢。” 苏晚心道:能有什么事,即便再抓马,顶多也就小时代顾里生日宴会那个级别吧,发烂发臭无所谓,反正她是污泥里开出来的黑莲花,能扛的住。 第173章 还真撕起来了 陈落生新婚,排场不小,偌大的陈府,被红色掩盖,苏晚一边欣慰甩掉了陈落生,另一边却又忧心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来。 今日宾客众多,她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偏姚烈那厮阴笑着侧过她身,提醒她:“你做的好事,陈落生已经悉数知晓,他可不是张回,你那般伤他的心,他定恨你入骨。” 陈落生一袭红衣,玉冠束发,眉眼冷峻,眼眸如千尺深潭,偶尔扫过苏晚,透出逼人的寒意。 多日不见,他还是那般的瘦削,面如白纸,手里捧着花簇。 苏晚看着他一手捧着花簇,一手挽着清远郡主的手,看着他拜堂,看着他面无表情一桌桌的敬酒。 苏晚与女眷们一桌,席间众多贵妇她都不怎么认得,但是她们眼神交汇间,似乎在无声的互相交流。 苏晚知道她们是在议论自己,不过碍于她世子妃的身份,不敢当面说出来。 倒是旁边有个贵妇人笑意盈盈,面带讨好的递来了一盏花茶。 苏晚认得这是卫夫人。 心神一晃,接住了卫夫人递来的茶。 当初与陈落生初见,就是在卫夫人的百果宴上。 与她也算是有缘了。 卫夫人笑道:“世子妃身上的气味真好闻,是在哪里买的香料?” 女子之间,聊天内容,不是以八卦开头就是以美妆开头。 卫夫人上前与她搭讪,也只是想要缓和安静诡异的局面,可惜苏晚不太领情,淡淡说道:“我只是习惯用花瓣沐浴,净手,未曾施过粉黛。” 卫夫人讪笑:“原来世子妃是天生丽质啊。” 苏晚垂眸,心里却阴恻恻的想:陈落生见惯了花枝招展的女郎,她每次见陈落生都是素面朝天。 她拿捏的住陈落生那种人的心思:越是出水芙蓉一样的洁净,越能得他们的喜爱。 从初见到相处,她和陈落生在一起的时间里,可以说都是百分百的伪装。 午宴是味同嚼蜡,耗到晚宴,陈府预备了贺郎酒,她还是和卫夫人她们一桌,身后便是凤池那一桌。 两桌挨的近,用屏风挡开。 夜幕垂垂,言谈笑声很是喧闹,苏晚怔怔的坐着,旁边的卫夫人不死心,依然凑过来搭腔:“世子妃发髻上的梅花都绽放了,在夜色下,更显得出尘若仙。” 苏晚淡淡的嗯了一声,问了一些关于百果宴的情况,卫夫人喜不自胜,喋喋不休:“我办那百果宴,也不过是想成人之美,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就当打发时间了。” 明明就是趋炎附势,想用百果宴结交权贵,但是说出口却都是正义凛然的借口。 还来不及往下继续想,就见卫夫人闭了嘴,其他人也都已经站起身。 原来陈落生举着酒杯,已经敬到了她们这一桌。 这是陈府办的贺郎酒,陈落生这个新郎官忙碌了一天,行走时依然端庄得体。 他挑着一双眼睛,酒气慢慢晕染在眼尾,这么一看,白天时还毫无生机的眼睛,此刻如浸染的桃花,带着潮湿的水意。 苏晚只看他一眼,垂下眼睫。 他当初喜欢的苏晚,只是那个冰清玉洁,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苏晚。 而她喜欢的陈落生,也只是那个家世雄厚,风姿玉面的翩翩公子,倘若他无权无势,苏晚绝不会多看他一眼,倘若他是个丑人,那更是连第一眼都不会看他。 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现在陈落生一定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心里恐怕是要恨死她了,所以白天的时候,他对自己目不斜视,冷冷淡淡,一眼都不曾看她。 陈落生啊陈落生,你比张回狠,张回低声下气的质问她一通,反而让她心里好受许多,可是陈落生却沉默不语,用那样一双死寂的眼睛无声的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其他贵妇纷纷举杯说些喜庆的话,苏晚默默不语。 陈落生压根不看她,敷衍的在她们这一桌停留片刻,饮了一小杯酒就转身离开。 苏晚心里莫名委屈,眼中一片迷蒙。 她没有想到陈落生冷漠至此。 是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骗他嚒。 难道他也只是与她玩玩,不曾用心? 想到自己可能被陈落生给骗了,她就悲愤交加,再也坐不住,借口去茅房离开了这里。 陈落生绕过屏风,脑中一直有道声音叫他冷静克制。 大婚之日,众多宾客,爹娘祖母都在看着他,他不可闹出风波叫人看笑话,他更加不愿意让徐凤池看他的笑话! 徐凤池!他咬牙切齿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我的好兄弟,你竟然藏的这样深,若是当初你就说自己喜欢苏晚,他那时沦陷不深,不是不能让出来,何苦要等到他情深根种了,才跳出来抢。 姚烈所说的话,他并非全信。 晚晚不是姚烈口中的心机小人。 他调查过无数次,苏晚接近他的契机,就是被迫给姐夫做妾,是他出手救下了她。 他是晚晚的救命恩人,不论是梁尘还是张回,亦或是徐凤池,他们为苏晚付出的,和他没得比。 晚晚心里一定有他。 徐凤池是根木头,不解风情,据说到现在都没圆房,两三年过后,两人感情肯定出问题,到时候他再反过去挖徐凤池的墙角。 徐凤池之前能忍,现在他也能忍。 一番自我安慰后,陈落生脸上带着淡笑,到了徐凤池那一桌。 “陈三,”周寒江最先走到他身边,关心的扶住他:“别喝多了,今晚还要洞房呢,咱们这一桌都是兄弟,不会灌你酒的。” 蒋遥山道:“那怎么行,当初我大婚的时候,被你们几个轮番灌的都走不直路,上次凤池大婚,也没有发挥的余地,这一次轮到你了,你别想躲过去。” 说着拎起酒壶就要大干一场。 徐凤池淡淡道:“遥山,圆房要紧,别误了陈三的吉时。” 陈落生微微一笑:“圆房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凤池大婚那日不是还被太子叫去做事,一直都没能圆房成功呢。” 新婚头几夜确实没圆房,后来圆房了,还是凤池自己割了手腕的血混弄过去的,那张沾了血的喜帕隔了好几天才送到长公主和徐文年手里。 这事也并未大肆宣扬,外面到现在都还在传凤池与苏晚没有圆房…… 凤池不愿意过多刺激陈三,想来陈三忍耐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举起酒杯贺他:“陈三,你大喜的日子,若是想多喝几杯,我们一定奉陪到底。” 两人举着酒杯碰撞,互相忍下怒意。 姚烈冷冷一笑,从袖口里掏出一团东西,丢到桌面上,迎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徐凤池:“你这人真是虚伪,自己跟妻子圆房了,却不叫陈落生跟妻子圆房,你是何居心?” 喜帕展开,一滩血迹直入众人的眼睛。 沈阶诧异不已,苏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旋即看向徐凤池的手腕,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了然于胸。 “圆房是私事,姚烈,你怎么如此卑鄙,这种东西你也敢偷出来?” 徐凤池握紧了拳头,只恨不得赏姚烈几个拳头。 姚烈沉下脸:“怎么了,你日日夜夜与嫂嫂在清玉苑恩恩爱爱,外面却在传你们未曾圆房,你放任流言不管,有何企图?” “无非是想稳住陈落生,好让他顺利成亲罢了。” 凤池有口难言:“陈三,事到如今,你也该认清现实了,一个已嫁一个已娶,再无任何可能,不如就此放过。” “鼠辈小人!夺我爱妻!我放过你个直娘贼!” 陈落生瞬间崩溃,抢过蒋遥山手里的酒壶,拎到徐凤池头顶浇下。 苏晚从茅房回来,看见陈落生脸庞扭曲,正拿酒泼徐凤池,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代拍摄现场。 陈落生不是淡定的很吗,怎么眨眼间就暴跳如雷和徐凤池撕起来了? 她怔愣片刻,看见凤池和陈落生互相撕扯衣领,再不阻拦,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你们不要打了。” 她上前,意欲分开他们俩。 “晚晚,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徐凤池迫使你,他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哄你。” 陈落生声音哽咽,明明是他最先遇见晚晚的,明明是他最先喜欢晚晚的,明明是他最先要娶晚晚的。 怎么就轮到了徐凤池摘走了他的果子,他跟晚晚在一起时,根本不敢越过雷池! 苏晚浑身颤抖,她现在才知道陈落生对她的心意,他把一切矛头都指向凤池,却不敢当着面这多人的面质问她。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不想让她太难堪。 陈落生痛苦的眼神,在无声的质问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流。 “晚晚,明明你说过喜欢我,明明你点头应下要嫁给我,这些总不能是假的吧?” 他无声的质问让苏晚难受,那么多宾客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探究和幸灾乐祸。 大概他们在想,此女子有何魅力,让那几人为她神魂颠倒。 可只有苏晚知道,自己凭借的不止是美貌,还有心机,每一个男人,她都拿捏准了他们的命脉,对症下药,这才能勾的他们欲罢不能。 她付出了许多的心血,时刻紧绷着每一根神经,想着如何博取他们的欢心。 这是她的本事,她无需害臊。 在日渐转暖的夜风里,她衣裙飘飘。 她不需要一时的情爱,不需要男人一时上头的荷尔蒙,不论男人有多可怜,她都不能心软。 张回和陈落生是她登向顶级权贵门槛的阶梯。 现在她已经跻身权贵之家,不需要再同他们周旋了,当然,她也不会坐视他们痛恨她,厌弃她。 她拿出最精湛的演技,微微弯起眉眼,哀婉凄凉,像最委屈无辜的小鹿,一头倒在冰凉的地砖上。 果然,她晕倒后,立刻就听见张回气急败坏的声音:“她又不是物件,让你们两人争来抢去的,她身世低微,如同浮萍,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说不的权利,你们两个何苦还要拿这个逼问她。” 又有一滴泪悄然划过眼角,苏晚心里默道:好阿回,谢谢你。 第174章 凤池你怎么突然茶茶的 第174章凤池你怎么突然茶茶的 最终两人也只是稍微扭打了一小会。 凤池的左脸稍稍破了相,有一丝血痕,三五天了,还不见好。 苏晚忧心忡忡,对着那张俊俏容颜唏嘘不已。 “这样好看的脸可不能毁了。” “苏苏心疼我了?”凤池眼睛透着一股亮光,其实他心里更怕苏晚心疼陈三,毕竟陈三对她那般痴情。 还有张回,脚都跛了,心里还记挂着苏晚。 姚烈沈阶,他们的眼神也总是落在苏晚身上。 他的苏苏有那么多人惦记着,他如何能安心。 冬末时节,绿梅开了,徐凤池摘了些绿梅,洁白光滑的手背在梅树上狠狠一蹭,蹭出一道道於痕。 随后捧着绿梅到清玉苑。 苏晚正在清玉苑中踢鸡毛毽子,看到绿梅,也不甚在意,叫凤池把花插在花瓶里。 “就摆在窗户旁的案几上就好。” 这几日吃多了,要把热量消耗掉,因此苏晚才拼命踢毽子跳绳。 为了维持完美的形体,她付出的血汗都不知道有多少。 见她一直忙着踢毽子,花摆好了,也不曾看一眼,徐凤池眼里涌出一丝幽怨。 当天晚上,两人同被而眠,苏晚一不小心碰到了凤池的手,听见他倒抽一口凉气喊疼,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不知何时擦伤了。 询问之下,才得知是为了替她采摘绿梅才剐蹭到的。 苏晚心疼的抱怨:“这种事就交给下人去做好了。” 又嘀咕道:“你的身手不是很矫健嚒,怎么变的这么笨了?” 凤池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听她抱怨他笨,反而更加开心,瞳孔幽深的看着她启开的樱唇。 “苏苏,你给我吹一吹伤口,你帮我吹就不疼了。” 苏晚无奈,只能吹了几下。 “以后要注意了,别再受伤了。” 可是不受伤,又怎么得她的怜悯。 他的苏苏那么招人喜欢。 “我听断波说,昨天陈府的一个车夫送了点东西来。”凤池眯着眼睛,委屈的说道:“陈三大婚那日,是他先动手的,他还倒了我一身的酒。” 苏晚并不心虚,那陈年是陈落生的马夫,和残烟有情,他们两人互相来往,与他人无关。 “那个叫陈年的,他喜欢残烟。” 凤池微微一笑:“是么,都怪断波,他以为那马夫是替陈三办事,自作主张在我跟前乱嚼舌头,我定要罚他。” 断波是鹿远侯府的管事之一,向主子汇报消息乃是分内的工作,苏晚可不想为此得罪了断波,就说道:“不关断波的事,是我没及时向你提及残烟和陈年的事。” 她的丫鬟,和陈落生的马夫搅和到一块,她怕凤池瞎想,所以暂时瞒下了。 “苏苏,我自幼脾性古怪,不知道如何与女子相处,不像张回陈三他们常年混迹花街柳巷,懂得如何博取女人欢心,我,我嘴笨心笨,没他们体贴。” 语气悲凉:“那天陈三为了你,不惜在新婚夜大闹了一场,张回也站出来为你说话,你心里,大概也会感动吧,只有我,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事……” “姚烈对你有不轨之心,我却没法马上站出来为你出头,我实在无用。” 夜色里,他苍白的脸,嫣红的唇,透着一丝病态。 苏晚哪能忍心听他如此自轻自贱。 “陈落生张回他们流连花丛,那是不对的,我就喜欢你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样子。” 又道:“至于姚烈,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现在朝廷需要用他,我不急于一时的,他马上就要走了,等下次他再来……” 凤池狭长的眼眸略带阴森:“下次再见他,他绝不能像现在那般嚣张了,我向你保证。” 他的苏苏,只是他一个人的。 别人可以觊觎他的苏苏,但不能夺去。 他轻轻摁住苏晚的肩膀,有些羞赧的说道:“苏苏,我不通情事,这种事,我只能向你多多讨教了。” 苏晚面皮一红,眸中掠过水光,想到他的蛮力,有些打怵,些许抗拒的要推开他。 谁知凤池一声落寞的叹息:“这种事,我确实比不过张回和陈三的。” 旋即一个人侧过身子,蜷缩在锦被里。 苏晚最恨绿茶了,可是看凤池这副样子,又不能打不能骂的,急的辩解:“我又没被他们碰过!凤池,你很好,你胜过他们百倍。”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只能咬着牙,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第175章 不招惹人夫 第175章不招惹人夫 送走姚烈那个瘟神后,苏晚奖励自己一顿大餐,饭后恰好看到雨女官来送东西。 是一尊色泽碧翠,毫无瑕疵的雕玉弥勒佛。 长公主听说她曾经在白云寺暂住过一段时间,还曾替住持师父抄写过佛经,便以为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因此总是往她屋里送檀香佛珠之类的。 这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好东西。 地上铺着绒毯,桌子椅子不是金丝楠木就是梨花木,就连插花的瓶子都是特制的各色彩釉瓶。 公公常年征战在外,婆婆长公主又不让她每日晨昏定省的去请安,夫君俊美又有权势。 每日一睁开眼,就是新鲜又美好的一天。 日子别提有多快活逍遥。 “这个。”晨起后,残烟偷偷摸摸溜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造型别致的米糕。 雕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看着很讨人喜欢。 “长兴大街开了一家米糕铺子,做的米糕很好吃,咱们要不要去尝尝?” 残烟几句怂恿,苏晚就动了心思。 就当是游街逛巷,去了那家叫品味斋的铺子,铺面干净整洁,二楼还有雅间。 苏晚听了残烟的劝,要了四个不同口味的米糕,还要了两碗粥,去二楼雅间里吃。 雅间门一开,陈落生那张略显阴郁的脸才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苏晚瞪了残烟一眼,转身就要走。 本以为残烟比金桃谨慎,谁知道她做事更加没谱。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私下里串联陈落生。” 残烟着急的抓着她的袖子:“小姐,是陈三公子苦苦哀求奴婢这才……只有这一回,再没有下次了。” “晚晚,”陈落生没有出雅间的门,他垂着目,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竟然连见你一面都不行了?” 苏晚脚步停住,迟疑片刻,重新进了雅间。 门合上,只余他们两人。 陈落生有些欣喜的看着她,似痛楚似挣扎:“大婚那日,我不是故意要与徐凤池那般闹僵的,下了你的颜面,我真对不起你。” 平时看着不易近人,严肃冷面的一张脸,却因为眼尾的微微上扬,变得宽和了几分。 带着讨好的意味,想抓她的手,却碍于双方的身份不敢伸出手。 他这副姿态,当真可怜,倘若换成别的女子,怕是早就扑进他怀里互诉衷肠了。 只是苏晚不招惹有妇之夫,陈落生已经是人夫,招惹他,是一个特别大的麻烦。 她与他,在他成亲那日,关系就该彻底断绝了。 苍天怜她,姚烈那厮的挑拨,似乎没有让陈落生对她因爱生恨,她捡了面前碟子里的一片米糕,慢慢吃着。 陈落生那张纠结成麻花的脸,也慢慢舒展开了。 将面前的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喝一点润润嗓子。” 不接这茶,显得太冷淡,也太寒心,苏晚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家米糕味道不错,你也吃一块吧。” 她大大方方的拿起一块米糕递给他。 陈落生接过,二人指尖微微触碰,他脸红如血:“我和你,真的就没有以后了吗?”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拥有过苏晚,这些天以来,他对苏晚的感情,其实已经没那样纯粹了。 有喜欢,有不甘,有纠结,有厌恨。 感情转变到这个份上,足以叫他刻骨铭心。 “我嫁了人,你也娶了妻,要说以后,那一定是有以后的,毕竟都在上京城,以后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只是别再这样偷偷摸摸了,对你对我,都不好。” “陈落生,当断则断,舍下我,你会发现,世上女子千千万,各有各的好,清远郡主明知道你我的纠葛,还是毅然嫁了你,她性格虽然骄蛮,但心里肯定是很爱你,你是聪明人,知道珍惜当前人的道理。” 陈落生一下僵住,眼睛瞬间湿红,目光幽幽的看着苏晚。 “你真绝情。” 缓缓闭眼,“不知是只对我一人绝情,还是对所有男子都是如此。” 他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片刻后,几滴泪滑落。 苏晚伸手在他下颚处,缓缓流淌的泪珠滴到她掌心。 她心里哀叹一声,其实她的心倒也没那么百分百的铁石心肠。 她也曾为他枯等过一整夜的。 只是没有等到他。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微微弯着眼角,唇边勾着浅浅笑意,眼神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 “好,这是我陈落生最后一次以我自己的名义与你见面,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也不用罚你的丫鬟。” 他起身,轻叹道:“我走了,以后再见。” 他走后,雅间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残烟才垂着头,噗通一声跪在苏晚脚边。 苏晚手里捏着一块米糕,长长的指甲把造型别致的糕点捏的粉粹。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不是错在你不忠,而是你的心太软弱,轻易就被男人的话给哄骗了。” “残烟,我今日就要好好教你如何做人。” 苏晚将残烟扶起,摁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陈落生一个权贵公子哥为我失魂落魄,几句话一哀求,你就心生怜悯了?” 残烟点头:“陈三公子一片赤诚之心……” 苏晚摆手打断她的话:“对我而言,他已是过去式,过去的人和事,是没有办法挽回的,我要的是富贵权势,不是情爱绵绵,男人的爱,对我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你明白吗?” “对他们而言,情爱也是同样如此。” “或许你怪我残忍,可是我只是用男人的方式对待情爱罢了,他们现在伤心欲绝,以后的人生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或许会时不时的想起我,对我,对他们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何必非要与他们纠缠,到时候白月光也要变成了饭米粒,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很有可能连抓到手的男人也要变成沙子,从我指缝溜走。” 苏晚点了点残烟的额头:“女子万不可把男子当做自己的天,更不可将感情当做氧气水分,情爱,只是一味调剂品,没有它,你照样要过日子。” 残烟眼神迷茫:“小姐,你心性坚韧,我,我比不过你。” 苏晚握住残烟的手道:“我没要你断情绝爱,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那个地步,就连我都不能,只是预先做好心里防护,受伤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你看韩清浅,你看长公主,爱的时候,飞蛾扑火,天崩地裂,不爱的时候,痛楚沉沦,我只是不想像她们一样沉沦情海痛苦一生罢了。” 残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压的特别低:“可是小姐,难道你就不喜欢任何人吗,就连世子,你都不喜欢?” 闻言苏晚一笑:“喜欢啊,我喜欢他俊美飒爽,喜欢他出身高贵,喜欢他仪态清正,喜欢他洁身自好,若是将来他能权势滔天,我只怕会更加喜欢他。” 残烟还是傻乎乎的样子,苏晚也不指望一席话就能点醒她,只好拉她的手离开了这里。 回到清玉苑,指挥她筹办诗会。 苏晚亲自给沈府的小许氏写了一封请帖,请她来府参加诗会。 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唯一的阴影,就来自于沈阶。 要早点解决掉这个麻烦。 第176章 沈阶,这点痛算什么 第176章沈阶,这点痛算什么 小许氏是沈从案的继室。 沈从案乃是当朝都察院的右都御史,正二品的大员,而且还是清官,为人不苟言笑,这一点,沈阶是完美的承袭了沈父的严肃古板。 夜幕时分,小许氏的海棠阁点着灯,灯火通明。 大丫鬟春愁打着帘子从外头进来,现下已经开春了,屋里还烧着地龙,一瞬间就有股热流袭来。 春愁走到美人榻上的夫人跟前,轻声说道:“夫人,赢少爷已经睡下了。” 小许氏在灯下反复的看一个请帖,春愁开口说了好几句话,仿佛才回过神来。 “哼,叫他去跟老七学写字,他不懂感恩就罢,反而哭闹不止。” 春愁小心翼翼的为其捶腿:“赢少爷才九岁,七少爷那样严肃,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怕七少爷,所以赢少爷哭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许氏挥挥手:“这里用不到你,你先退下吧。” 沈赢并非是她和沈从案生的孩子,只是她从许氏族里抱回来的一个男娃,认在自己名下,当做儿子养。 烛火摇曳,小许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平,嫁过来那么多年,这里从未鼓起来过。 认真一算,姐姐死了也有二十年了,她的肚子也该有动静了。 “张嬷嬷,”一声轻呵,黑暗处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圆脸,看着和和气气的,只是眼神里的笑意带些虚伪。 “以后老爷再来我屋里,就不必拦着了。” 这么多年,为了打消所有人的顾虑,她每次服侍完沈从案,都给自己灌避子汤,汤药有毒伤身,为了长久的未来,她又特意给沈从案找了好几个美貌妾室。 有妾室纠缠着,老爷来她屋里的次数不多,加上她精心调养,这多年了,身体还很康健。 张嬷嬷笑道:“其实夫人早该备孕了,有了孩子,夫人的地位会更稳固。现在还能记住原夫人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是老爷,也不愿意回想那日的惨状。” 小许氏不愿意提及当年事,一手拍着请帖,一手放在膝盖上,说道:“鹿远侯府那位新世子妃,竟然邀请我去参加诗会,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道:“那女人风评可不好,招惹了太多人,一直是腥风血雨的,这诗会,不如找个借口推脱开吧。” “再者,那边的与咱们七少爷政见不合,见了面也只会尴尬。” 可小许氏正是看中了与七少爷政见不合这一点,才犹豫不决的,想了想,决定去。 谁能想到这一去,竟然有意外收获。 回沈府后,就把张嬷嬷喊到自己屋里,两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密谈什么。 隔了五天左右,一场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文澜轩的烛火被风吹的将灭未灭,沈阶的脸在烛火下更显深邃,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决心今天早点睡。 屋内的一个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里面燃着梅粉,淡淡的梅花香气随着他入眠。 不过片刻后,他恍惚间被人推了一把。 这种感觉,就像他睡在悬崖边,被人一推,就坠入了悬崖。 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妇人,正弓着腰打量他。 沈阶怔怔的看着她,从她的脸上,慢慢的寻找出了当年的影子。 这人开口喊他:“离少爷,我是青葡呀,还记得我吗?” 神色又是一变:“你怎么还不睡,都这个点了,你不睡是想吵死我嚒。” 说着手里举着银针就往他身上扎。 顿时,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躯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想要蜷缩,想要哭泣。 沈阶目光一扫,强撑着问:“你是谁派来的,青葡,一个小小贱婢,你还敢伤我?” “离少爷,青葡是贱婢,那你是什么。” 青葡举着银针,又是狠狠一扎。 沈阶心知情况不对劲,这个青葡是从前伺候过沈离的丫鬟,早已被扫地出门,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沈离幼年时,被青葡这个恶婢欺负,时常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经常拿银针扎她。 甚至有一次,青葡还拿银针扎他男子的根处,那种被欺凌的绝望,永远都忘不掉。 躯体里的沈离慢慢复苏,沈阶眼睛血红,将那个香炉打翻在地,猛然推开青葡,口中喊着:“你看清了,站在你面前的七少爷沈阶!沈离早就死了。” “离少爷,你这么大声吵的我耳朵疼,你这张嘴既然喜欢喊,那我就拿根线,把你的嘴缝起来吧。” 青葡步步紧逼。 沈离的人格又暗暗想要夺取身体主动权。 沈阶还在兀自挣扎:沈离你个废物,一个小小贱婢就把你吓成这样。 两个人格在打架,沈阶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掐住了青葡的喉咙。 青葡昏厥在地,沈阶冲进雨幕中,摸到孔嬷嬷处,才发现孔嬷嬷不在,而孔嬷嬷藏的那些药渣也不在。 沈离随时都要掌控这具躯体,沈阶可不会坐以待毙,让旁人发现他身体的异样,只能自我抗争,躲了起来。 这场雨接连下了两天。 凤池风尘仆仆下了马车,手里还拎着品味斋的米糕,老远就看见廊下站着一道纤细人影,赶忙迎上去。 “还下着雨呢,你怎么出来了。” 苏晚笑盈盈接过那包米糕,解开他的披风。 凤池踱步绕过屏风,换了衣裳,才坐到椅子里,笑着说道:“这两天真是痛快,朝廷上少了个与我辩来辩去的狡诈之徒,办起事来事半功倍。” 苏晚乌溜溜的眼珠子掩下窃喜,装作茫然的说道:“你说的狡诈之徒是指谁呀?” “自然是沈阶。”凤池冷笑:“我已是极难相处的人了,他还要胜我十倍,张口闭口就是法理不容,不过。” 饮了一杯热茶后,面带忧虑:“听说他不在衙门,也不在沈府,仿佛一夜间失踪了,那楚怒涛带着人马到处寻他。” 苏晚喃喃道:“不会是死了吧。” 心道:死了就好了。 但估计是死不成的。 等雨歇了,苏晚将吃剩的米糕打包带走,去了白云寺。 犹记得白云寺有一处破败的佛殿,很是荒凉,她闲庭信步到了那里。 一番寻找,果然找到蜷缩在一角的身影。 他哪里还有那副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此刻像从白云跌落到泥潭里的黑狗。 “沈阶……” 沈阶茫然的转过头,只见一道清丽身影缓缓走近,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掌心里有两块干净洁白的糕点。 “你饿了吧,我这有米糕,你吃不吃?” 声音如同天籁,沈阶身体瑟瑟发抖,一会觉得有人拿针扎他,身上无比刺痛,一会又觉得自己在沙漠中行走,又饿又渴。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只见苏晚突然握住他污黑的手臂,重重唤他:“沈阶,你说过我是你的一味药,现在我来唤醒你了,你快点醒来。” 呆滞的眼神翛然换成狠戾,他死死擒住苏晚的手:“苏晚,你敢害我!” 苏晚的手却顺势拂过他的眉眼,笑着说道:“我怎么会害你,我是来救你的。” 我是你的救世主,是你黑暗人生里的一丝天光。 说过要让你比我痛百倍,这点痛算什么,日子还长,且等着吧。 第177章 以身饲恶狼 第177章以身饲恶狼(二合一) 米糕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窜进沈阶的鼻息,他又饿又渴,饥肠辘辘,即便再恨苏晚,也扛不住身体本能,眼神一直望着那两块糕点。 苏晚又温柔的拂了一把他的脸颊,语气柔善:“要吃吗?” 沈阶这才犹犹豫豫拿起一块,刚要往嘴里塞,对上苏晚的眼睛,又放下了。 “我不吃你的东西。” 他深知眼前的女人没那么好的心。 饿了两天两夜,他还能抗的住饥饿,这倒让苏晚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不吃糕点是吧,那总不能连水都不喝吧。 她直接把两块米糕扔到地上,还用脚碾的粉粹,在沈阶近乎吃人的目光中,摸出一个小水囊。 塞子打开,将水囊倾斜成一个弧度。 哗啦啦,里面的水不住的往下掉。 到最后的时候,苏晚用掌心接了一点水,摇晃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水囊,丢弃在一旁。 现在仅剩的水,就只有她掌心存储的那一点点了。 沈阶冷淡的眼神染上一丝愤怒。 “要喝水吗?” 苏晚还是那样温柔,“你如果不喝,我就把掌心里的水倒掉了。” 随着她的话音,掌心开始慢慢倾斜,终于沈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长而密的睫毛羞耻的颤动着,他愤怒到了极致,他此生最恨别人羞辱他。 可是嗓子眼里都要冒烟了,他必须喝水。 目光移至眼前的这只手上,苏晚的手长的非常漂亮,素手芊芊,指节修长白皙,一看就是精养呵护没有受过苦难的手。 而他的手,却并不好看,骨节虽然修长,但是指腹粗糙,掌心更是有无数伤痕,他擒住苏晚的手腕,伏下身,舌尖一卷,将掌心里承载的那汪清水含入口中。 水只余了一点点,他却喝了三口。 第一次第二次,舌尖都是轻轻扫过掌心。 第三次,舌尖却狠狠抵在掌心,试图搜刮最后一点点的水渍。 这人真够贱的,像狗一样,之前拿出水囊的时候,为何不开口,现在做出这副死狗样子,是想博取同情嚒。 苏晚眼神凝成一道冰冷的视线,把掌心抽离开。 沈阶的长舌舔着嘴角,声音干涩:“我渴。” 迎着苏晚不怀好意的目光,又道:“我还饿。” 活该! 苏晚暗暗唾骂了他一番,随后走出殿门,把她放在殿门外的东西拿进来。 一碟打包好的米糕,还有一壶清水。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脾气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哼,我特意给你备了两份茶水和糕点。” 沈阶拎起水壶,往口中灌了几口,胸前的衣领浸湿,他毫不在意,淡薄的唇微微启开,像是嘲讽:“小许氏去参加了你的诗会,回来后没几天,就把青葡搞回来了,你敢说不是你在算计我?” “你这人太没良心了,怀疑我就罢了,怎么还疑心你的继母了。” 苏晚缓缓道:“你应该知道的吧,你刚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你命不好,你一出生就该被掐死的,是小许氏央求,才留了你一命。” “你能活着,都是小许氏的功劳,你却反过来疑心她要害你,她若是有害你之心,你早该死了不是么。” 眸子里有些许迷蒙的神色,冷冰冰的面庞,泛着勾人摄魄的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嚒。” “我真的只是请她来参加诗会的。”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苏晚还是要辩解一番,“关于你的旧事,我也没去打探,我也没那个本事打探出来什么内幕消息,至于你口中的那个青葡,我更是一问三不知,你可别把事情赖在我头上。” “我一听说你失踪了,便心急如焚,猜想着你可能藏在白云寺,果然,我们心里有灵犀。” 沈阶沉声道:“我与你不存在所谓的心有灵犀,你只想害我,你恨不得杀了我。” 说着,嘴角上扬起来:“不过你不敢杀我,我若死了,你和我的那些丑事就要被迫曝光。” 苏晚不气,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对呀,所以我没有理由害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发自真心的想要你活着。” 沈阶仍然坐在地上,破烂的衣衫拢在一起,遮住他瘦削的身体,他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我要沐浴,我要换衣。” 使唤人干活还这副臭德行,苏晚又在心里骂了他两句,去叫星云慧海烧了捅热水送来。 当全身都浸入水中后,沈阶脸上的冷淡才褪去。 面上似有委屈的样子,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沈阶,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有了懈怠,沈离那点小性子占据上风。 “好了,青葡早已是过去式了,你别再出来烦我。” “因为你,害我狼狈逃窜,你还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你说我坏?我若是不坏,你早死在青葡手里了。” 自出生就被视为不吉之人,丢在一个破旧小院子里自生自灭,青葡就是小时候伺候沈离的丫鬟。 可这个丫鬟做派却比夫人还要大,从来不做事,每日反倒要找沈离的麻烦,动辄打骂苛待。 青葡的绣工不错,闲的时候会绣各种帕子,她做梦都想给沈家的老爷做妾,可惜姿色不好,被分到这种地方来,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只能把气全部洒在这个晦气的少爷身上。 每当她心情烦闷,就拿针扎这个被沈家弃之不管的少爷。 细细的针,扎到身上钻心的疼,又发现不了伤口,这是青葡的拿手好活。 一年冬天,青葡被内院的一个丫鬟嘲笑穿着廉价,气的眼睛通红,回去之后,拿着针就往沈离小小的根处扎。 小小稚童又怕又痛,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任由青葡欺辱。 青葡骂他:“你这个怪物,老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在跟谁说话?” 沈离哭着说:“我在和沈阶说话。” 青葡笑的乐不可支:“你脑子果然不正常,七少爷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的。” 沈离又哭:“我真的在和沈阶说话。” 他太孤单,没人理他,他直到六岁左右才会说一句半句的话,因为总是臆想着哥哥沈阶会来陪他玩,脑子里就有了另一个人格。 在最初的时候,是沈离把那个人格叫沈阶的,他想要沈阶哥哥陪他说话陪他玩,他安安静静的,那会儿他的存在无人知晓。 是青葡改变了一切。 那次青葡用针扎他根处,沈离实在太怕了,不停叫哥哥来抓坏人。 青葡眼神鄙夷:“你哥哥在哪呢,沈阶在哪呢,你是个小怪物,七少爷才不会救你呢。” 可是下一刻,青葡脸色就变了。 哭哭啼啼的沈离骤然间变了脸。 两点漆黑的光从那双原本怯弱的眼睛里透出,带着血腥的光芒,直直的看向她。 一声惊叫从青葡嘴里喊出,小小的人影已经扑了过来,猛的将她扑倒在地,张口咬在她的脖子处。 青葡被咬的半死,这事惊动了沈府上上下下。 从那之后,便传出沈家八少爷是个嗜血怪物,喜欢喝人血,随时随地会发疯的传言。 “你这个废物,当时我咬了上去,你又心软,否则我早咬死了青葡,那贱婢,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沈阶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爬满了血气,沈离的人格被他骂了回去,他又完全的掌控了这具身体。 青葡的突然现身定与小许氏脱不了关系。 可为什么小许氏要害他呢,小的时候,他受过小许氏的恩惠,有几次发烧差点死掉,是小许氏托人送药,他调查过小许氏这些年的种种行迹,没有查出什么疑点。 自嫁进沈家,小许氏操持家务,贤良恭淑,挑不出什么错处。 可他也很清楚,坏人永远顶着一张好人皮相在世间招摇撞骗,他不信任何人,包括小许氏,正在沉思如何查小许氏时,一双手伸到了他眼下。 这双手的指甲没有染豆蔻,是纯天然的肉粉色。 “别动,你后背有污泥,我帮你擦掉。” 他的后背靠在脖子位置的地方有一块被蹭伤的红印子。 苏晚的手摁在红印子上,长长的指甲故意划过,很用力的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污泥,看到那个红印子磨出了血迹,方才满意的收手。 沈阶撩起冰霜一样的眼眸,浓黑的眸底有一小片阴影。 “我让你碰我后背了吗?” “你总是看我,我的皮囊就这么好看吗?” 苏晚正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时,突然听到他的冷言冷语,顿觉脸上被人扇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碰他后背,是故意借机抓伤他。 她总是盯着他,是因为他这种面孔实在太可恨,她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 可到了他嘴里,仿佛变了味。 苏晚忍下涛涛怒意,乖巧的垂下头,“是,你最好看,我这个人见色起意,就是喜欢漂亮的皮囊。” 沉默片刻,沈阶幽幽的眼底还是没有半分情绪。 “你过去就是靠这样的手段勾引男人的吗?” “好看虚伪的脸,加上你的满口谎言,能被你蛊惑住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傻子。” “你恨不得杀死我,又怎么会喜欢我。” 苏晚的心狠狠被捶了一下,攥紧了袖口,继续扯谎:“胡说,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山庄初见我就惊为天人,记住了你。” 抬眸看见沈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嘴角勾起,仿佛在说:你编我听,继续说。 苏晚转了口气,说道:“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了,我攀炎附势,心高气傲,喜好奢华,贪图享乐,还喜欢给自己找后路。 那徐文年和姚烈的关系不一般,我总觉得,将来有一天徐凤池会虎落平阳,所以,就提前给自己找一棵大树抱抱。” “你是旭日东升,前途广阔,我看好你。” 沈阶浅浅的笑了:“撒谎次数多了,只怕你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哪句是谎言哪句是真话了。” “除了喜欢我那几个字是假的,其余皆是真话。” “苏晚,你说真话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美丽。” 末了又道:“你的这副面孔,是不是只在我面前才敢展现出来。” 苏晚一心想要拿下他,梨涡浅浅,眼睛发亮,玉手抚上他的太阳穴:“你肯定累了,我给你揉揉太阳穴,你把眼睛闭上。” 沈阶无端的厌烦起来,眸底一点光都没有,擒住她的手:“我说了,别把那些手段使在我身上。” 没用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残缺人格,他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如何能受她蛊惑。 苏晚却仍然眼神热切,玉手已经慢慢揉着他的太阳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的手段,男人们吃了都说好。” 沈阶就像大海里最狡猾的那条鱼,怎么都不上钩,没别的办法,唯有付出足够的耐心,跟他一点点的磨。 在给他摁揉太阳穴的时候,苏晚说起了穿越前的往事,那些新奇的东西,譬如能把人带上天去的飞机,可视频可通话的手机,他听了后,嗤笑:“妖言惑众,换做旁人听了,早把你抓起来用火烤了。” “真有那种地方,岂非是仙境,你那里人人都可吃的饱饭吗?” “岂止是吃饱,我们那里流行减肥,因为吃的太胖,花钱减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沈阶困惑不已:“你们那边的粮食都够吃?” “小麦,大米,土豆,红薯,玉米,基本就这几种主食。” 说着在他后背画了一个大圆圈。 “地球是个圆圈,分布着四大洋七大洲,我告诉你,美洲可是个好地方,只要能从这里引进红薯玉米土豆,大梁的百姓也可以人人都吃的饱。” 沈阶这才来了兴趣:“那土豆红薯玉米长什么模样,你把图画出来,远洋使团还未出发,交给他们,让他们出海去找,如果真能寻来,对我大梁有无尽好处。” 苏晚趁机说道:“你看,我心里是有你的,这种好事我只说给你听,凤池那边我都没和他说呢。” 乌眸淡淡一扫,沈阶嘴角拧起冷笑:“你敢和他说么,只怕他当面不说你什么,背地里给你找来几个和尚道士驱邪。” 苏晚赌气,觉得凤池不会那么做。 当天夜里,拉着他促膝长谈,跟他聊起了大飞机。 凤池面不改色,神色从容不迫:“大飞机是个好东西,可以载人飞天入地,仿佛话本里的仙人。” 苏晚眼里充满无限向往:“凤池你一看就是生来就坐在头等舱的贵公子。” 又抚上他的脸,亲了两口,说道:“明天起来给你做泡面吃。” 入睡后,凤池悄悄爬起,神色惊疑不定,苏苏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说起能飞天遁地的大飞机,难道是想乘着飞机离开他? 他做错什么了? 细细想来,这几日过于忙朝政,回来的有些迟了,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冷待了她吧。 他忙抓起枕边的发带,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 红色的带子,像是月老的红线,绑定了,就解不开了。 第178章 绿茶凤池伪装人设 第178章绿茶凤池伪装人设 天色已有亮光,鹿远侯府的几个婢女悄悄的把宫灯的灯罩取下,吹灭了烛火。 随后恭敬的敲敲门,听见里面传来残烟的一声进来,这才躬身进去,两个健壮的婆子抬着两个水桶绕到屏风后。 等残烟把花瓣放进热水里,微微抬了抬眼,那些丫鬟婆子都退下了。 苏晚这才收紧腹部,稍稍用手背拂了拂脸颊上的汗。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这种天气,已经不用烧地龙了。 苏晚全身浸入热水里,残烟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变得安静了,等她从浮出水面,大口喘气之际,却看见一只手搭在木桶边缘。 凤池盈盈而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晚垂着眼,有些羞涩,睫毛像鸟羽一样颤抖,看的凤池心痒手痒,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过那一排细密的睫毛。 “你没去上朝吗?” “今天不去,之后几天也不去。” 苏晚的脸色露出困惑的神情,对凤池而言,朝堂仿佛他另一个家,他有一股蛮劲,想着往上升,虽然苏晚觉得他的地位已经足够尊贵,不需要再奋斗了,但是他憋着一口气。 也许是想在徐文年那里证明什么,她默默的猜想。 “为什么呀?朝廷不忙吗,我听说安南国的什么王女要来了,你是皇上指定的特使,应该会很忙吧。” 凤池的手悄然来到她的后脑勺,轻轻拢住她脑后的那捧乌发。 触感柔密丝滑。 “有陈三他们相助,也不是很忙,我这几天想留下来陪陪你。” “陪我?”每天晚上两人都相拥而眠,相处的时间真的已经够久了,苏晚想劝他以自己的事业为重,可是看到他凛起的眼眸里都是柔情似水,又闭嘴了。 她大着胆子,抄起一捧水泼向他。 凤池耳根烧的发红:“你总是这样。” 两人在一起,都是她胆子大些,他在某方面羞涩木讷,不过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只是在这种事上,他故意让自己变的傻笨。 即便那些撩人的手法他都学会了,他还是佯装不懂,就像现在,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是烧成了一片晚霞状。 他从苏苏的瞳孔里窥探到自己因为害羞而局促的面庞,很陌生,不像他,但没关系,苏苏喜欢这样的他。 果然,苏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我哪样了?” 凤池将眼睛闭上。 苏晚觉得牙痒痒的,面前这个不通情事的凤池真是可爱死了。 原先她还不信凤池真的洁身自好,现在是全信了,他应当是真的没抱过其他女人,否则不会面对她的稍加撩拨就慌张成这个样子。 一双眼睛被水浸的更加温润,苏晚亲了亲他的鼻尖,问他:“这花瓣水香不香?” 岂料他睁开眼睛,一本正经的答:“我闻不到花瓣的香,我只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很好闻。” 一颗心像是被强行注了蜜水一样的甜。 苏晚的手勾的更紧,他整具身子跌到木桶里,看着浸湿的衣角,勉为其难道:“好吧,我跟你一块洗。” 小小的木桶装了两个人。 几乎就在他跨进来的那一刻,水溢了出去。 之前勾着他脖子时,苏晚脸不红,可是听到水声哗啦啦,她的脸骤然红的滴血一样。 于是,大清早,泡了两回澡。 当夜,雨女官还送来了补品,凤池那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 这事竟然都传到长公主耳里了。 雨女官欢喜的要命,回去向长公主复命,嘴里不住的夸:“当初这桩婚事,原本皇上还有些质疑,幸好长公主顶住了压力。” “瞧瞧世子如今那热乎劲,放在以前,哪里敢想啊。” “怕是要不来多久,府上就要添丁了。” 长公主侧躺着,半眯着眼:“我儿娶妻只问真心,不求其他,不管是何身份,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稳重就可。” 雨女官又说道:“幸好世子早早成亲了,那安南国的王女是个不安分的,人还没到上京城呢,就已经给诸多公侯府邸递了请帖。” “不过就是一个小国的王女,若论身份,还比不过我大梁真正的世家贵女。” 长公主闷在家中,外面的事,全靠雨女官说给她听。 雨女官笑道:“王女来我朝是一件大事,另一件大事,便是失踪了几天的沈阶又自己回来了,对外说是调查案件,希望他别真查出什么,这沈阶素来与世子不太对付,也不服太子的招揽。” 长公主说道:“沈阶不收太子抛去的橄榄枝,可是也没收其他皇子的橄榄枝,他或许真的就是刚正不阿,一心只求理法之人吧。” 摆摆手,长公主又兴致盎然的去挑首饰:“估计要不了几天,那安南国的王女就要来了,到时会有一场盛宴,我挑几样出挑的首饰,你送去清玉苑。” 首饰挑完,又从库房里取出一件烟云蝴蝶裙。 淡淡的紫色,在日光或是烛火下,竟然还泛着盈盈光泽。 “这是?”雨女官有些吃惊,“这是先皇让织造局采用香云纱给您做的那件裙子?长公主可是一次都没穿过呢。” “这裙子做成后,我身量高了,腰围也粗了点,穿不上了,但是因为这裙子太美,我没舍得扔,就一直留着,原本以为我会继续生个女儿,可惜……” 雨女官见她又想起伤心事,连忙安慰:“那件事幸好瞒的死,否则世子知道您曾流过一个女娃娃,他不知该有多伤心难过。” 长公主笑笑,把裙子递给雨女官:“很多事,都要瞒着他,他还小。” 雨女官小心翼翼把裙子收好,开口道:“只是奴婢有些忧心,世子和侯爷的关系那么冷淡,会不会是世子已经知道了侯爷做的那些事?” “不会的,”长公主摇头,“凤池和徐文年关系冷淡,那是因为我在他小的时候,会把他叫到跟前来训导他,叫他记住自己是大梁长公主的儿子,至于徐文年,他有那么多风流债,何止一个姚烈,他在边关还认了两个义女。” “什么义子义女,他真当我是傻子,明明都是他自己的种!” 长公主重重咳了几声,目露哀怨和恨意。 “我相信善恶有报,雨女官,你别看我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其实我能熬下去,我一定能熬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哪一天? 自然是徐文年狼狈不堪的那一天。 欲念过重,想要的太多,徐文年他已经不甘心做一个守卫边疆的侯爷了,他想踏在所有人头上。 这人向来野心勃勃的,从他求娶她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了,只是那时的她还误以为徐文年热切的眼神是爱意的表现,哈哈,其实那人一点没变,是过去的她眼瞎罢了。 “好了,你将这些送过去。” 长公主累了,连过去的回忆都不愿想起,歇在榻上,半昏半醒。 那烟云蝴蝶裙一到苏晚手上,苏晚就爱惨了它。 这件裙子不亚于她之前穿的那些高定礼服,从材质到剪裁,完美到极点。 “可是我若是在王女的招待宴上穿这件裙子,会不会太抢风头了?” 宴会主角是人家王女呀。 “可我想看你穿。” 凤池定定的望着那件裙子,想象不出穿在苏苏身上会有多美。 “而且那天所有女眷,都会盛装出席,至于谁能艳压一筹,那就看自己的资本了,苏苏不必为自己的美貌妄自菲薄。” “你本来就是最好看的。” 第179章 披荆斩棘的她 第179章披荆斩棘的她 凤池的小嘴抹了蜜似的。 苏晚禁不住抚摸他的脸,调笑他:“跟谁学的甜言蜜语呀?” 凤池笑笑:“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听吧。” 见她点头,又道:“那我以后就要多说。” 安南国的王女姓阮,叫阮思安,据闻是一个极其柔美的女人,她被誉为安南第一美人。 此番来大梁,主要是为了让大梁与安南再缔结五十年的友好情谊,安南地处偏僻,是个小国。 只是安南周边的几个小国很不安分,时常挑起争端。 安南经常求助大梁,可眼下大梁也有自己的危机,三年前安南国的国都被破,就是大梁的救援去迟了。 在那之后,两国情谊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安南已有反心。 不过楚将军曾在一年前,率领水师登陆安南,狠杀了他国一千多名将士,这不,安南国赶忙派遣王女来求和。 玎珰挂在富丽堂皇的马车上。 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安南国的婢女轻手轻脚的帮王女卸下腰间的束带。 “王女,咱们到上京城了。” 一双玉手轻撩车帘,望着繁华的街道,发出一声轻叹:“大梁,上京,此番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秋水盈盈的一张脸看向自家婢女:“玉秀,把我的册子拿出来。” 玉秀一弯腰,寻到了一个册子递过来。 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阮思安拿起笔,勾去徐凤池的名字,叹息道:“我原本最属意他,可惜他英年早婚,莫不是为了避开我,才随便寻了个女子成亲吧。” 往下找了两行,又勾去陈落生的名字,“此人的画像我见过,英俊潇洒,家世亦是不凡,可惜也成亲了!” 笔尖停在旁边张回的名字上,凝神问玉秀:“你打探的消息属实吗?这个张回怎么变成瘸子了?” 玉秀答:“倒也不能用瘸子来说张公子,只是他腿脚确实有一点不利索,若走的慢些,也是瞧不出来的。” 阮思安在张回名字后画了个圈圈。 “还是先看到真人再说吧。” 最后又望了一眼名单最顶端的沈阶两个字,静静说道:“传说此人是冷面阎王,喜好杀人,心机如麻,这样的人,若不是他前途光明,我定不会选他。” 招待王女的初宴,定在了皇上新建的含露宫。 如凤池所言,那天的女子几乎是拿出了看家本事,一个个全副武装,很像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女明星们。 这样的场合,苏晚可是久违了。 浑身的血液隐隐在沸腾。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女明星时期争奇斗艳的时候! 哈哈,什么红毯压轴,采访抢镜,舞台上泪洒现场,给各大cp发糖,她能神色如常的做到以上种种大出风头的行为。 阮思安柳眉斜飞,白皙妩媚的面容,在绞丝材质的黑裙里格外的扎眼。 大梁女子基本不穿黑服,可据说在安南国,穿黑衣是以示尊重的意思。 那张妖妖娆娆的艳丽面庞在黑衣的衬托下,越发的白净。 她常年佩戴束腰的带子,一截腰细如柳枝。 她一出场,就叫众人心服口服。 张贵妃赞她第一美人的头衔名副其实。 阮思安笑笑,俯身向贵妃娘娘致敬。 其实若不是皇帝太老,阮思安很乐意进宫做一个妃子,与各位娘娘撕斗。 可就在她抬头之际,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都移开了。 从小备受瞩目的王女对众人的目光最为在意,她抬眸,看向皇帝右侧下方第三第四个位置。 那儿原本空空如也,可是现在,却多了一男一女。 男的身穿暗金绣纹的锦袍,袖口和背后绣着白鹤,其人面如冠玉,清正端雅,一双眼眸含情似水,坐下时,那满身的矜贵让阮思安心头一颤。 可他旁边的女子,却让阮思安眸间光芒黯淡。 怎么会有人美的不费吹灰之力和摄人心魄呢。 明明一张素面未施粉黛,就连首饰都只有一根简单的梅花簪,挽着飞云髻,身穿淡紫色的一件似纱非纱的裙子,浅浅的梨涡迎在脸颊,向阮思安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 苏晚缓缓坐下,这烟云蝴蝶裙的点睛之笔在于系腰的那条腰带。 前细后宽,系成蝴蝶结的形状,配上裙子绣在肩胛骨两侧的蝶翼。 行走间,如同夜空里的黎明闪蝶。 众人都屏住呼吸,纷纷看向苏晚。 苏晚心里暗笑:好吧,今晚赢了。 阮思安轻咬下唇,盖住眼底的嫉恨。 从苏晚所坐的位置来看,此女子就是徐凤池的正妻了。 原以为是随便娶的妻,现在一看,应该是精挑细选的。 “原来徐凤池竟是个好色之徒。” 王女心里暗暗唾骂了徐凤池一番。 宴会之上,不免又把视线对向了沈阶。 沈阶的面容甚至比徐凤池都要精致些,苍白的脸隐隐透着异样的红,生的玉朗风清,但是眼尾却带着森然寒意,迫使人畏惧他。 想不到有人会称他为冷面阎王,明明生的这般好看。 阮思安动了心思,几次主动寻沈阶喝酒,沈阶却都态度冷淡。 他偶尔会不经意窥视到苏晚薄薄的后背上,两张蝶翼,两片肺叶,扩张,收缩,震撼,他心脏脾肺都因她而鲜活起来。 真想亲手抚摸一番。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苏晚忽的掠过他一眼,浅浅一笑,仿佛让他们生出了无限可能。 钓男人嚒,并不难,美色当道,披荆斩棘,她娴熟的很。 第180章 追妻火葬场 第180章追妻火葬场 苏晚看着像花孔雀展翅一样的王女但笑不语。 王女频频示好的那几位,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至于那个沈阶,哼,她巴不得王女倒贴上去,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望着阮思安那张如花娇颜,苏晚陷入片刻的迷离中。 若是沈阶真的对王女心动了,那该有多好。 证明他沈阶也是能被美色打动的普通人。 “苏苏,”面前一只手晃了下,让她回神,“你总盯着对面看,你在看谁?” 苏晚这才回神,宴会还没结束,大家都还在觥筹交错中,她连忙收回视线,回答凤池:“我随便看看,并没有在看谁。” 凤池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轻声笑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在看陈三。” 他们斜对面坐着的正是陈落生。 陈落生双颊飞红,眸中水光莹润,面有难言之隐,怔怔的望着苏晚。 苏晚没有看他,方才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岂料在陈落生眼里,竟是她对自己余情未了,当下内心激荡,只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她身边,与她重温旧情。 忍着陈落生火辣辣的视线,宴会一结束,手就被凤池握住。 有些疼,但苏晚咬着唇,没抱怨。 众人散去,陈落生甩开清远郡主的手,就要追过去,中途被张回挡下。 “陈三,你大婚那夜闹的那般难堪,今夜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嚒?” 说着声音骤然变冷:“安南国王女在此,你也不怕丢了我们大梁的颜面。” 陈落生神色愤然:“张回,你对晚晚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我可不是,我没你想的开,没那么容易放下。” 张回紧绷着唇角:“哦,原来我是这种人。” 也不再劝他,转身就走。 他出宫门正好看见苏晚提着裙摆上了鹿远侯府的马车,那只莹白的玉手被徐凤池紧紧握住。 张回眼角酸涩:自欺欺人是无用功,苏晚已是他人的妻,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他不禁想到,若他第一次掳了苏晚时就对她下手,或者第二次就要了她,他们之间会怎么样呢。 他正在深思,旁边窜过一道人影。 陈落生果真追了上去,一手扒着马车的帘子,笑笑着问徐凤池:“凤池,河南和山西那边递了几道折子,说两地闹起了匪患,阵势不小,有十多股势力,纷纷占据山头作恶,两地的知府都想让户部拨点银子下去,方便他们剿匪。” “此事还挺紧急的,我去你府上细说吧。” 说着抬脚就要上车。 徐凤池声音冷冷:“明日上朝再谈吧,今夜喝的有点多。” 陈落生笑着说道:“可这是十万火急的事……” 徐凤池朝后一仰,拉着苏晚的手说道:“娘子,我若是让陈三跟去侯府,今夜就没法陪你了。” 他的声音无比的轻柔:“你夜里最怕一个人睡觉了,我不陪着你,你能睡的着嚒?” 空气安静的诡异。 苏晚在这一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看到陈落生双眸泛起水光,怔怔的望着自己,一时心软,可手又被凤池重重握住,像是要用尽全力揉碎那只手。 只好轻声对着陈落生说道:“朝廷的事就留着上朝的时候再说吧,下了朝,大家各有自己的私事,你,今夜也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家休息吧。” “好。”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陈落生点点头,手也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苏晚收起那点心软,她已婚,不是未婚,狗血追妻火葬场什么的,不会发生在她和陈落生之间。 第181章 折辱沈阶 第181章折辱沈阶 那车帘缓缓放下,遮住了他的脸庞,苏晚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下个月初十是我祖母六十大寿。” “那时你总会来吧。” 陈落生安慰自己:两人都在上京城,怎么会没有见面的机会呢。 马车缓缓驶离,没有听见答复,但陈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她肯定会去。 想到这里,陈落生又笑了。 回到清玉苑,苏晚柔情似水,尽情撒娇卖嗔。 凤池吃醋她喜闻乐见,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误会自己和陈落生还有余情,那会成为心里的一根刺。 次日醒来,凤池眼眸幽幽,静静的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她,温柔的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 “陈三对你还挺痴心的。” “若不是有他祖母以死相逼,或许你们已经……” 苏晚连忙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随后攀缠着他的脖子,贴耳撒娇道:“我的好凤池,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绝无二心啊。” “况且我们两人本就有缘,灵山寺的那一夜,就是月老给我们扯的红线。” “是,我和你的缘分,远比陈三要早的多,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我和他计较什么呢,他现在就是一时的不甘愿在作祟。” 凤池用指尖挑起一点胭脂,在她眼尾处细细涂抹,满意的亲了两口,这才去上朝。 镜中的美人用手指绞起两缕发丝,抬眸看向眼尾的潋滟,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低低说了一句:“陈落生,你的心该冷一点。” 房门推开,残烟进来,手里抱着一捧桃花。 看到苏晚的脸,惊讶道:“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凤池涂的胭脂就是桃粉色的胭脂,苏晚眨眨眼笑了。 “对了,安南国王女下了请帖来。” 残烟将管家送来的请帖轻轻放到苏晚手边。 翻开一看,是阮思安邀请她去赏花的。 春天是个赏花的好时节,只是这个阮思安也太不安分了。 “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嫁出去。” 残烟笑道:“可不是么,听雨女官提了一嘴,她虽然是王女,但身份其实也不比一些世家女高贵多少。” 又添了一句:“说也给沈府送了请帖去。” 小许氏也要去? 苏晚心动了。 她擦掉眼尾的胭脂,穿着打扮很是低调,并没有刻意去艳压阮思安。 阮思安既然有心于沈阶,肯定会三五不时的讨好小许氏,可惜她不知道小许氏内心其实恨死了这个沈阶。 从阮思安那里回去后,小许氏就看到张嬷嬷一脸焦急的等在海棠阁。 “出什么事了?” 挥退众人后,小许氏这才问起张嬷嬷。 张嬷嬷道:“是春愁,七少爷抓着她去老爷跟前,说是要治春愁的罪。” 春愁可是她跟前得脸的大丫鬟,是她的人,沈阶是她继子,有什么权力治她的丫鬟! “哎,七少爷说春愁勾引他,老爷听了后震怒异常,已经命人打了春愁二十个板子,春愁现在昏迷着,老爷还想要把她发卖出去,不管生死。” 小许氏赶忙去找沈从案。 看到的就是沈从案好言好语对沈阶说话的情形。 “这贱婢的事,就无需你操心了,下次再有这种不长眼的奴才,直接乱棍打死。” 小许氏在屋外说了一句:“老爷,春愁一向谨守本分,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沈阶这才撩起眼皮慢慢看了小许氏一眼。 他回来后调查青葡,发现那夜青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只有在内宅呼风唤雨的主子,才能做到这一步。 他怀疑小许氏,也就不用继续调查。 不管小许氏出于什么目的,他都要反击回去,警告她别有下次。 春愁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绿叶,不值得他刻意陷害。 他只是稍稍露出了那么一点意思,这个蠢女人就自己扑上来了,人赃并获,还喊什么冤枉? 他可不是烂好人,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 春愁只是一个开始,不过两日,小许氏的哥哥犯了事,被沈阶亲自逮了回去。 许茂鸣其人飞扬跋扈,仗着家世背景,净干些拿钱替人消灾的事。 收了城东一个土财主五千两银子,使了手段,托了关系,把那土财主儿子杀人的事栽赃到一个乞丐身上。 这种事多了去,沈阶从来不管,这次却管了。 小许氏气的去找沈阶:“他是你舅舅!你怎么能听信他人谣言呢。” 沈阶翻翻眼皮:“我只认法理,不认亲情。” 抓了许茂鸣,他声名大振,有人骂他连舅舅都坑,也有人夸他执法公正。 但好歹,还是留了许茂鸣一条性命。 小许氏恨他入骨,可沈从案却十分溺爱沈阶。 倘若沈从案知道这个沈阶是假的,是他最讨厌最憎恶的沈离,他沈阶还敢如此吗? 几点星火亮着,张嬷嬷跪在地上:“青葡还有口气在,老奴把她藏在了庄子上,等青葡身子好了,要不要再?” 小许氏摆手:“你还看不出来嚒,这个沈阶心狠手辣,他只是疑心我可能做了手脚,就拿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处罚我。 若他拿到了证据,或者说他知晓了姐姐死去的真相,还有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的事,倘若他知晓了,以他的手段,我定然尸骨无存!” 张嬷嬷道:“反正内宅把控在您手里好多年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药如何?” “沈从案疼他如珠似宝,他在朝廷也有脸面,若是轻易就死了,老爷怎能轻易饶我。” “若是能逼的他显出原型就好了。”小许氏想起苏晚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 “那次去参加诗会,鹿远侯府的这位世子妃给我讲了鱼目混珠的故事,好生提点了我一波,我这才觉得沈阶有异。 他每晚喝的药,虽然是普通的补药,但他并无病灾,为何要喝药? 还有他的性子容貌虽然和从前一样,但是却比之前更加狠辣。 因此,我这才大着胆子把青葡找回来试他一试。” “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沈阶果然是那个本该死掉的沈离。” “只是没有证据,叫我如何说服老爷。” 张嬷嬷安抚她:“赏花那天,世子妃不是又提点了您嚒,她说沈离只要受了刺激,就会发疯,咱们只要保证他发疯,还需要什么证据,发疯的他就是证据。” 小许氏脑海里回响起了苏晚的话。 苏晚生的漂亮,但是说出来的话也是一顶一的让人后背生寒。 “只要让他重新体验一番童年时的经历,他自己就会崩溃,听说他以前不允许出门,就关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活了五年多,想必那段经历让他终生难忘,还不找个机会,把他关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狠狠磋磨他一番。” 小许氏更加头疼了:“可是我要如何把他关起来呢!就算出再多的银子,也没人敢动他,即使请动了人,到时候一查,处处都是马脚,牵扯出了我来,如何善后。” 张嬷嬷也经过苏晚的提点,这会儿声音轻的像鬼:“安南国王女此番来大梁,带了不少安南国的亲军,那些王庭亲军至多在此滞留半个多月就要返回安南。 何不花银子请他们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许氏下了决心,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 安南国的那些王庭亲军本就不喜大梁官员,既有钱拿还能出气,自然肯办。 绑人不难,难的是之后如何脱身。 王庭亲军绑完沈阶,直接出了上京,一路顺利回到安南国。 而沈阶,纵使他智多近妖,也是肉体凡胎,身边护卫再多,也有失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然被人绑了。 更要命的是,被绑的时候,有人往他眼里撒了石灰,他的眼睛顿时火辣辣的疼,陷入了黑暗中。 从此黑夜白天对他而言,没有分别,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色。 耳边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响,一摸,脚上被人上了银链子。 一股森寒从心底升起,他的手再摸摸墙壁,摸到了一只小鸟的刻印,往前面在摸三下,有两个窟窿眼。 他竟然回到了童年时住过的房子。这里的一砖一瓦被他摸过无数次,他无比的熟悉。 这是怎么回事? 恍然间,他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而不远处,全副武装,浑身的气息都被掩盖的苏晚却走上前去,重重摔下两块硬邦邦的馒头。 她要看他吃苦头,要看他两个人格来回切换的痛苦。 等小许氏将他曝光在众人前,再现身救他。 一次次把他推下悬崖,再一次次把他拽上来。 让他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不在乎他的身份,只有她不在乎他那狗屁的人格分裂。 如此大费周章,就不信黑暗人格的沈阶还不把她放在心上。 第182章 cpu给你干烧掉 第182章cpu给你干烧掉 沈阶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眼睛看不清,意识还分裂,时刻都要忍受沈离那个胆小鬼因为恐惧发出的怯弱形态。 这间狭小的房间像密不透风的笼子,再一次将他困住。 犹记得很小的时候,沈离个子小小的,脚脖子上系着一条银链子,被束缚在这里,无法动弹。 活的像一条狗。 那时才几岁,是五岁还是六岁,已经不记得了。 他那时候连个说话人的都没有,自打出生后,就很少有人会和他说连贯的正常话,大多都是骂他的恶毒狠话。 所以很自然的,他九岁前都不会开口说话,只会呜呜呀呀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他渴望自己生出翅膀,像鸟一样飞上天去,离开这个牢笼。 被锁在这里,太孤单,太可怜,常年面对四面白墙,即便是成年男子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了另一个人格。 想不到时隔多年,他再一次重新陷进当年的牢笼里。 仿佛他一切挣扎都是徒劳,这可真叫人心生绝望。 也许真如算命先生所说,他是天生贱命,不该存活于世间。 脑海中无数次闪过这样的念头。 可是很快又会被旺盛的求活欲望给辗轧。 沈阶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了,但是一双凤眸却盛着清冷的寒光。 他是野兽,野兽不会求死,要死,也要死在盛世辉宏的厮杀中。 他恨死了体内的沈离人格,这个可恶的胆小鬼,都是因为他的胆小怯弱才会活的那么没尊严。 一母同胎的双生哥哥比他强在哪里,为什么人家可以活成世家公子,就只有他,像阴沟里的臭老鼠! 单说脚脖子上的链条还有这间屋子,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管是谁将他绑在这里,没在第一时间要他性命,就证明他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每日虽然一日三餐只有硬馒头和水,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那个始作俑者不想杀他。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沈家七少爷沈阶,他若是出个闪失,上京城连地皮都要掀起来三层寻找凶手。 沈离那些懦弱的想要自杀的念头再次袭来。 沈阶闭上眼,再次睁开,双目一片狠绝。 “沈离,我虽然只是你产生的一个人格,但是我,我也想要做个正常人啊。”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斗兽场,到处都是血腥的厮杀搏斗,你不适应这个世界。” “我从前再讨厌你,也没有想过让你去死,可是现在,你还是无法成长,上一次青葡的事你已经叫我失望透顶了,这一次,我对你只有最后一个期望了。” “沈离,你可不可以去死?”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沈阶哥哥,就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你的沈阶哥哥,从来都没有要过你,我是你臆想出来的沈阶人格。” “从来都没人想要你,现在就连我都不愿意要你了,所以,我求你,你消失吧,去追寻你的佛。” 那道声音在哭,仿佛被伤透了心,但是仍然带着最后一丝期冀:“也许还有人要我,孔嬷嬷她会要我的。” “好,既然你还心存幻想,那就定下约定。” “我们开口询问第一个来营救我们的人,问救命恩人想要谁。” “被选中的那个人活下去,没被选中的,就彻底的消亡,不再掌控这具躯体,做一个彻底了断,如何?” “好。” 关于双重人格苏晚了解不多,只知道那是一类精神疾病。 她之前看过一部经典的电影,叫致命ID,就是讲这个疾病的,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面主角分裂出的九个人格,是可以互相残杀的,最后存活的人格就是最大赢家。 她联合小许氏,设计囚住沈阶这个精神病患者,看着他每天受苦,其实也很可怜,一个人喃喃自语,对着空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唯一让她感觉意外的就是沈阶的眼睛。 她没有叫小许氏把沈阶的眼睛弄瞎,小许氏也不是故意的,是安南国王庭亲军那些人做事太毛糙了,抓沈阶的时候,沈阶反抗过度,这才糊了他一脸石灰。 沈阶的第二次失踪,阵仗也极大,甚至朝堂都开始出现纷争了。 楚王宋王甚至都暗指沈阶的失踪与太子有关。 毕竟沈阶负责查案,据说查到了太子的某些罪证。 太子焦头烂额,一方面把徐凤池派到河南山西两地去查贪腐,另一方面又要应付沈阶的突然失踪。 朝堂民间阴谋论纷起,气的太子又纳了两个美妾消火。 小许氏和张嬷嬷观察了沈阶六天,六天中,沈阶那副样子与小时候的沈离简直一模一样。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沈从案拽到这个旧院来看看沈阶这副德行。 夜里,小许氏跪在沈从案脚边,语气缓缓。 “其实老七他没失踪,是妾身自作主张,把他给锁了起来。” 沈阶失踪,家里家外都闹疯了,一个朝廷大员两次失踪,还是天子脚下,这岂是儿戏。 沈从案一扫桌上的茶杯,茶杯落地碎成一片。 “许晨茹!你若是没有一个能糊弄我的理由,这沈家夫人,你也不必做了。” 小许氏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事情和老七第一次失踪有关。” “他头一次失踪是因他发狂掐死了青葡。青葡的尸首被妾身用冰块镇着,就藏在花园子里的那口井下,老爷可亲自去查验。” “妾身那日目睹老七发狂后,替他处置好了麻烦,给他第二次机会,没成想,前几天他又发狂咬人吸血,症状和老八一模一样,妾身就忍不住想了,老七和老八长的一模一样,那之前死掉的老八,真的就是老八本人嚒。” “会不会是老八心生恶意,杀死了老七,从而用一模一样的面孔顶替老七活下来……” 沈从案面无血色:“你简直胡闹!老八那孽障已经死了,死的人只能是老八,不可能是老七,老七聪明机智,怎么会无缘无故枉死!” 小许氏道:“可是老七发起疯来,真的和老八一模一样,他现在就被妾身关在从前老八住过的房子里,妾身这几日请了菩萨回家,日日祷告,希望他能恢复正常,可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疯癫。” “老爷若是不信,妾身现在就领老爷去旧院看看现在的老七。” 沈从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缓缓吐出一口气。 查看过青葡的尸身后,果真在她脖子处发现了被掐的瘀痕。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沈家的清誉。 “快把这具尸身烧了!” “做的保密些,不要让旁人知晓此事。” 小许氏问道:“老爷,那老七的事?” 沈从案挥手:“明日再去看。” 小许氏沾沾自喜,以为明日就是沈阶的死期。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苏晚去沈府做客,因为迷路,不小心摸到了旧院,发现了被银链子绑住的沈阶。 小许氏和沈从案赶到的时候,苏晚正捏着帕子掉眼泪。 沈阶低垂着眼,目光幽幽,但是却不像小许氏说的那样意识混乱,会发疯吸人血,他半张脸拢在阴暗的光线里,眼睛虽然看不见,唇角却勾着笑意,看向小许氏的方向。 “继母,这恐怕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碰面了吧。” 沈从案惊疑不定,“老七?” 沈阶看向他:“爹,我是老七,只是继母却不希望我是沈家老七呢。” 怎会如此? 小许氏看向苏晚:“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之前不是疯疯癫癫的吗,怎么见了你,反而变的正常了。” 又要哭诉这一切与她无关,苏晚却在心里骂她是个蠢货。 沈从案眼神阴郁,见沈阶答话都很得体,分明就是那个宝贝老七,而非小许氏口中的老八,他几乎是立刻就下了死命令,要让小许氏把嘴巴闭紧,然后送她去佛庵青灯古佛的过完这一辈子。 随后又请了大夫给沈阶治眼睛。 石灰让沈阶的眼睛暂时失明,但是大夫说可以调养回来。 叮嘱他多想些开心的事,不要太抑郁,有助于早日恢复视力。 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从天而降的苏晚如神灵一样,将他救了出来。 他问苏晚:“你想要善良的沈离,还是想要阴暗的沈阶。” 苏晚选择了沈阶。 哦,原来她更喜欢自己这个阴暗残缺的人格啊。 真是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被人选中的一天。 他就好像掉在沙漠里的沙子,沙漠里有成千上万粒沙子,他深埋在其他沙子下面,可还是被一只玉手给捡了出来,放在掌心,夸赞他是明珠。 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苏晚选了他,沈离的人格彻底死去,从今以后,他将彻底的拥有这具躯壳。 掌心放在心肺处,可以感受到那里颤动的心跳,还有他绵延不绝的呼吸声。 他与苏晚的那场孽缘,会不会本来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救赎? 命中注定,他们会有一场纠葛。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那夜她身穿烟云蝴蝶裙的样子。 娇若仙子,美若惊鸿。 书中所言:美色动人心。 原来竟是真的,他的眼睛,他的心,也会因她的美,而无法控制的驻足在她身上。 那倘若她把对付陈落生张回徐凤池他们的手段,都使在他身上,他也会动情吗? 情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他也想品尝一下啊。 第183章 你是琼枝她娘 第183章你是琼枝她娘 天地寂静,芙蓉帐不暖。 凤池去外地办事,她已经守了多日空房,每天清晨翻身,看不到枕边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凤池不在,正好方便她去白云寺与沈阶沟通“感情”。 尽管小许氏一口咬定是受她怂恿,但是却没有证据,最后被凄惨的赶去了佛庵。 算计一生,也不知道算计了啥。 其实倒不如入府就给沈从案生个孩子,起码还能借着孩子缓过一口气。 可小许氏谨慎那么多年,或许是心中还另有秘密,苏晚就买通了那个佛庵的一个尼姑,叫她盯着小许氏,若是能套出什么话来,及时汇报她,她另有重赏。 说实在的,那日是有预谋的发现沈阶。 可是沈阶张口却问她选沈离还是沈阶。 她可是清楚记得沈阶曾经威胁过她,倘若他出事,自己与他的那些丑事就要被曝光出来,所以她有的选吗,当然是含泪选沈阶了。 看他那副样子,该不会是利用这次的刺激,吞噬掉了沈离的主人格了吧。 苏晚对着镜子,突然打了个冷颤。 门轻轻晃动,被撞开了。 残烟拿帕子擦拭掉额头的汗,说道:“后面院子里养的那只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 那只兔子就是苏晚养的,还起了名,叫百岁,祝自己长命百岁的意思。 自从嫁进鹿远侯府,她就没太关注百岁了。 跟在残烟后面去看了几眼百岁,细细一数,好家伙,百岁一口气生了四个! “这是兔子还是猪啊,怎么这么能生。” 残烟笑道:“兔子本来就很能生啊,这还不算多的。” “好好精养着,养成半大的样子就送人。” 苏晚拂了拂裙摆,转身要走。 残烟小声问道:“今日也去白云寺上香吗?” “嗯。”与沈阶见面,总要寻个正当的由头。 去寺院敬香祈福,就是万能借口。 春日融融,她一身雪色春衫,站在一棵垂柳下,柳条抽枝发芽,开出嫩叶。 苏晚执手去折了一支柳条,微微仰着脸,薄光透过柳条,投下斑驳的阴影落在她身上,她如远山一样的眉眼浮着玉色的光泽。 沈阶在不远处驻足许久,明明这几日都能见到她,可是每一次的见面,她都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小小的震撼。 难怪会有君王在江山与美人间徘徊不知该选哪个。 若是美如苏晚这般,确实值得君王好好掂量一番。 他捧着怀里的一只小灰兔迎了过去。 苏晚甩着手里的柳条,打发着无聊的时间,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只兔子。 “新捉来的兔子,送给你。” 沈阶淡淡的说道,神色拘谨,仿佛还不愿意送出去的样子。 苏晚想起家中还有个百岁,且百岁下了很多兔崽子,她下意识就拒绝。 沈阶勾起唇角笑道:“你还会有不想要的东西吗?” “你明明什么都想要。” 强行把灰兔塞到她怀里,又缓缓吐出一句话:“以后你想要什么,可以开口问我要,毕竟,你是琼枝的娘,而我,是琼枝的爹。” 第184章 你要的都拿走 第184章你要的都拿走 莹白似玉的脸颊透着冷淡,芊芊素手抚摸着怀中灰兔的耳朵,她凝眸望着面前身穿着竹色锦袍的沈阶,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有了细微变化。 虽然还似从前那般阴冷,但是骨子里仿佛有了实质性的改变。 简而言之,就是脱胎换骨。 苏晚抿唇不语,对着他幽深灼热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许久,才嗔笑道:“你说的很对,我什么都想要,我想要你永远闭嘴,不拿琼枝出来要挟我,你做的到吗?” 沈阶眼底笑意浓浓:“我做不到。” 清丽如梨的脸蛋有一丝恼怒:“沈阶,我救过你,两次。” “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要拥有你,你本来就是我的。” 苏晚摇头,朝他冷笑:“我这人生性凉薄,琼枝自小就没养在我身边,我待她无甚感情,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琼枝你抱回去养着,灵山寺那件遥远的旧事,就烂在我们两人的肚子里,谁都不要提及。可好?” 沈阶眼眸深处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犹如暗蛇,从她的发髻,缓缓移到额头眉眼鼻梁下颚衣领。 “你头上所戴,身上所穿,手腕各处皆是名贵珍品,你天生就适合待在富贵窝里。” 顿了顿,说道:“我明白了,兔子不名贵,所以你不喜欢。” 他取下拇指上的一枚白玉扳指,送给她:“这扳指还算名贵,送你吧。” 这是拿她当见钱眼开的贪财鬼了? 苏晚气的鼓起脸颊,不过这枚扳指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似乎真的挺贵的。 她伸手接住,唇角微微勾起:“沈阶,我们不要做敌人,就做朋友吧。” 她一个小小的哀求,却让沈阶点头了:“也可以。” 沈阶答应的这般轻快,苏晚有点无法适应。 只是他们二人对于朋友的定义很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那天之后,沈阶阴魂不散,苏晚偶尔外出逛街,都能被他逮到,三五不时的送东西给她。 名贵的有珠宝首饰,轻贱的有一纸情书之类的。 他这般行径,让苏晚惴惴不安。 凤池现在不在上京城,还发现不了,一旦凤池回来,定会发现沈阶跟她的猫腻。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人果真阴险。 谁能想到她一个高门主母,头疼的不是和内宅的小妾斗来斗去,反而是担心自己招惹的那些狂浪之徒。 窗外飘进来几丝雨线,苏晚走到窗前,看着府里的下人在院中忙碌的身影,忽然捕捉到了雨女官匆匆而来的身影。 雨女官将伞收拢,放在廊下,行了个礼。 “世子妃,您速速收拾一番,与长公主一起入宫。” 苏晚错愕:“宫中可是发生了大事?” 雨女官低声说道:“皇上龙体不适,长公主是去侍疾的。” 冒着雨,乘着华丽的马车赶去了含露宫。 先前苏晚就觉得皇上面色不佳,再次见他,他躺在榻上,明黄色的锦被压在他身上,他一脸灰败之气。 张贵妃正端着黑乎乎的药汁亲自喂皇上。 殿外的几个皇子和太子也是诚惶诚恐。 当然,苏晚看太子那神色很假,开心的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是啊,太子是正统储君,皇上龙御归天,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姑姑,”太子见了长公主,亲昵的喊了一声,“父皇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长公主和颜悦色的看了一眼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说道:“诸位皇子不必担心,皇上的老毛病犯了,咳疾加胸闷,缓过两天就好了。” 苏晚跟在长公主身后,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做个透明人。 殿门缓缓关闭,将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隔开。 确认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她这才敢抬眸瞪着那扇门,仿佛透过这扇门在瞪那个一脸淫相的太子! 可恶,打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自己的烂桃花已经足够多了。 可如果太子真当了皇帝,想要她,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如此一想,苏晚就在心里默默祈祷皇上能快点好起来。 好在皇帝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还是凭借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强撑过去了。 夜间的时候,只有长公主留在含露宫陪皇上说话,苏晚乘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侯府灯火通明,守在门口的金桃说是世子回来了,不过他在书房陪几位同僚说话。 苏晚叫厨房煮了姜汤。 见了凤池,就先叫他喝一碗,去去寒气。 凤池一饮而尽,不过没歇,披着斗篷,说道:“苏苏,你先睡,我还有事,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你今晚不必等我。” 说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又亲亲她额角,说了几句体贴话才走进了雨幕中。 他昼夜星辰赶路回来,心里压着沉甸甸的心事。 先入宫见了皇上,然后才去东宫见了太子。 太子怀里搂着两个妾室,毫无形象的寻欢。 凤池在外等候了许久,他看见东宫左侧来来回回都是人影,好奇的抓着一个太监询问了一番。 那太监说那些人都是贱奴,是来修葺东宫的。 徐凤池默默不语,这东宫来来回回修葺了无数遍。 每次修葺花费不知多少银钱,但是太子就是乐此不疲。 他似乎是想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收罗进他的东宫。 这个未来的储君,是一个穷奢极欲之人。 闭眼叹息一声,听到里面声音渐止,随后一个太监领着他去见太子。 “凤池,此去河南,可有什么收获?”太子敞开衣襟,逗弄着脚边的一只狸花猫。 “太子,河南知府宋建新说他每年进献给太子的银子不少于二十万两,是否属实?” “孤叫你去查河南贪腐,你怎么查到孤头上了?”太子斜着眼睛看他。 “宋建新贪腐的罪证甚至都不用去查,街边小儿都对他贪腐事迹朗朗上口,我甚至都没审他,他就主动交待了,他说贪的那些银子都是替太子贪的,他上任不过五年,明面上查到的金额已经达到三百六十万两……” 凤池目光落在屋内种种奇珍异宝上,这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他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他多年来跟随的太子,若是顺利继位,不出意外的将会成为一代昏君。 太子笑了,不在意的揪着狸花猫的尾巴,那狸花猫吃痛,喵呜的叫了一声要去咬他。 徐凤池出于本能,要去护住太子。 可太子却摆摆手,掰着狸花猫的嘴让他看:“猫的牙齿都被奴才们提前拔光了,它咬不伤我的。” 随后看向他:“凤池,宋建新胡言乱语,万万不能将他押至刑部或是大理寺,这事你别管了,孤自行处理,你抽个时间,叫姑姑来我宫里吃顿便饭呀,咱们许久没有聚在一处了。” 太子手里有暗影卫,这些年替他做了不少事。 自行处置无非就是杀人灭口。 徐凤池出了东宫,心事重重的回了侯府,怕惊扰了苏苏,便只能去书房睡,清晨时分,才早早的起了,去清玉苑,站在床头,手指绞着几缕秀发,唤她。 “苏苏,小懒虫,往日这个点你不是在跑步嚒,怎么今日睡到现在?” 黑咕隆咚的屋里,苏晚突然起身,环抱住他的腰身,“我就知道你要来看我!我故意在这等你的。” 她仰起脸,徐凤池轻轻下颚轻轻一垂,就亲住了她的额头。 “这几天想我没?我想你想的狠。” 苏晚的胳膊更加用力缠住他,“想,非常想,凤池,我想要个孩子,你能给我吗?” 因为这句话,凤池的腰身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他弱弱的说了一句:“你怎么又这样了,我,我当然会给你。” 有了孩子,关系会更牢靠些,最起码他若是当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最最最基本的是:会留她一条小命,若他爱的足够深,搞不好会认下那顶绿帽。 “凤池,你有多爱我?” “我可以把我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送给你。” 手指头戳中他的心口,笑笑:“我只想要这个。” “那我把它剖开,取出来给你玩,好不好?”凤池边说边解开腰带,拉着她的手覆在心口处。 那里一片炙热滚烫。 凤池轻声说:“你拿去,我所有的东西你都拿去。” 光线昏暗,苏晚看不清他眼里的痴迷,只当他是在说一般的情话,脸贴着他的胸膛,手指画着圈圈。 考虑着要不要把太子觊觎她的事说出来。 可是凤池已经弯腰咬住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所有话。 她把眼睛一闭,造孩子要紧,其他的先放到一边。 老皇帝还在,太子仍然只是个储君。 储君虽然尊贵,但也要仰赖别人的支持才能拥有权力。 其实就算是做了皇帝,也是需要仰赖大臣们的。 这天苏晚没去跑步,造孩子造了一个早上,并且静待了许久,才去沐浴洗身。 刚穿戴完毕,就收到一个不美丽的消息:晚上要去东宫赴宴。 是太子妃亲自邀请。 一国储君,应该不会做出抢掠臣妻这种事吧,更何况,她是徐凤池的妻,摁下心中疑惑,晚上一同赴宴。 岂料才到东宫不久,就有个小宫女不小心把她裙子弄脏了,带下去换衣物的时候,一块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晕了过去。 第185章 成了囚鸟 第185章成了囚鸟 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 屋子很大,摆置很精美,只是四面环墙没有窗户。 一阵咚咚声过后,有个提着灯笼的人打开一面墙,似乎是个机关,从外面走了进来。 最开始人影模糊,苏晚还以为来人是太子。 结果凑近一看,竟然是沈阶。 “苏晚,你还好吗?” 俊美的面容没有表情,像冷冰冰的铁块,苏晚气的咬牙:“沈阶,你什么意思?” 他摁住暴怒的苏晚,“先别气,我可是同时救了你和徐凤池两个人。” “今夜太子要夺你,我安插在暗影卫的探子提前通知了我,我这才冒险做出部署,把你从东宫捞了出来,不然你现在就被太子摁在床上了,哼。” “太子是君,他想要的东西,臣子哪有反抗的能力,徐凤池没有那个能力,我也没有。” “想想看,你若是被太子得手,徐凤池岂会不知道,依他的性子,他会气死自己。” “可太子又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人,所以你必须像沉入大海里的水一样,先躲藏一阵,等太子被废了,你再出来。” 苏晚一边庆幸先前几次宫宴都没有太子的身影,否则依照太子那个好色程度,只怕早早就盯上她了。 可是一边又在怀疑沈阶。 “你怎么就笃定太子会被废?” “太子若是被废,你应该高兴。”沈阶看着她的脸说道:“一直以来,徐凤池那伙人都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若是徐凤池他们都不支持太子了,他那些烂事再被我捅出来,皇上震怒,加上其他几位皇子添油加火,他太子之位一定保不住。” “徐凤池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倒戈太子,证明你在他心中地位很高,你不高兴吗?” “沈阶!”苏晚的声音无比森寒:“这一切是不是皆在你计划中?” “你想利用我对凤池做什么?” 沈阶神色自若:“我只是想看到他为你心碎的样子,仅此而已。” “等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后, 再告诉他,你与我曾经在灵山寺是如何度过那一夜的,你说他听了后,心里会作何感想?” 就像当年沈离以为与徐凤池是好友,为了他去给姚烈的马驹插钉子,害的姚烈差点摔死,明明是徐凤池怂恿支持的,结果却让沈离一个人承受恶果。 他摸摸左耳,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时候的痛。 徐文年一拳又一拳,耳膜出血的惨状历历在目。 其实就算左耳聋了,沈离还是当徐凤池是好朋友的,事后提着自己用狗尾草编织的兔子送给他,想要与他继续做好朋友。 可是徐凤池却将他推倒,大骂他是怪物,从此以后再不与他来往。 那时他的绝望,无助,压抑,他也要徐凤池体验一番。 “这是徐凤池欠我的,其实我与他的事,本该与你无关的,连累到你,真是对不起。” 他亲亲苏晚柔软的嘴唇,苏晚却一口咬住他的舌头。 出血了才松开。 苏晚痛哭:“沈阶,你不怕自己有报应吗?明明之前说好要和我做朋友的。” “朋友?抱歉,我不需要。”沈阶冷冷一笑。 就算沈离已经彻底消亡,但是答应要帮他报仇的事也要做到。 还有徐文年和姚烈,这两人也是施罪者,他都记着呢。 “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过也许是很久。” 沈阶的声音有时轻的像羽毛,有时重的像泰山,“这完全取决于你,也许太子被废后,你还不一定愿意走出这里呢,毕竟,从这里出去后,你要面对徐凤池。” “徐凤池会如何看你呢?” “你的眼泪还能博取他的怜爱吗?” 沈阶咬着尾音,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不过你的眼泪似乎能博取到我的疼惜呢,看到你哭,我的心,也会酸涩的难受。” 他的手从发丝离开,指腹摁住她的眼尾:“所以你别哭了,别让我的心里难过,好不好?” 见她没有回应,加了一句威胁的话:“不然不让你洗澡。” 苏晚咬紧了牙,张牙舞爪扑过去,大骂道:“沈阶,你去死吧!” 第186章 太子也不能夺我的妻! 第186章太子也不能夺我的妻! 小野猫最多也只能抓伤表面的一层皮肤。 沈阶连躲都没躲,任由她抓。 等她累的气喘吁吁,才笑眯眯说道:“你一定饿了,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沈阶。”苏晚抓着他的衣袖,一脸怨恨的哀求他:“你把我放出去,你刚才也说了,你和徐凤池之间的事其实与我无关。” “我这是在保护你,太子对你虎视眈眈,他没吃着你,你一旦现身,我怕他迫不及待就要把你吞吃入腹。” “你好好在这里呆十天半个月的,等太子被废,我随时放你自由,好不好?”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嬷嬷过来送吃的喝的。 苏晚手脚无力,吃了那些东西后,即便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手脚也是软绵绵的。 所以她吃的喝的里面一定有猫腻,可她又不能不吃不喝。 只好耐着性子忍了几天。 她失踪,徐凤池一定心急如焚,外面肯定闹翻了天,闭上眼睛,浮现凤池那张脸,心里为他担忧。 凤池自小就与太子亲近,若因为她与太子闹翻,那就确实如沈阶所言,凤池心里,她的地位很重。 内心深处,其实她也在暗暗揣测:若凤池知晓太子想占有她,会作何反抗呢? “世子,您别在这虚耗时间了,太子近来非常的忙,甚至都不怎么回东宫歇息。” 徐凤池在东宫守株待兔了三天,玉德公公回回来劝,都劝不走他。 “你去告诉太子,不把人交出来,我绝不离开这里。” 向来爱干净的世子,素来都是清正端雅的,现在的唇边却是一圈青色胡茬,不论雨女官和玉德公公如何劝解,他都要从太子手里把人要走。 玉德公公本想再劝,可是撞进徐凤池那副寒潭一样的眼眸中时,又胆怯了。 他一溜烟摸到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正搂着美人享乐,美人手里捏着一颗红果,送到太子嘴边。 太子张嘴才吃下去,一看到玉德公公,立刻吐了出去,吐在美人柔软平坦的腹部,美人笑容僵硬一分,随后摆出柔媚的笑脸。 “他还是不肯走?” “太子,世子他这是摆明了誓不罢休了。” 太子抄起手边的酒杯砸向玉德。 玉德知道主子的脾性,不敢躲,就让酒杯砸到自己的脑袋上,鲜血淋漓,他还要陪着笑脸。 “都怪你这个狗奴才没把事情办好!竟然让一个大活人在孤的东宫里消失了!” 玉德匍匐在地:“奴才已经上上下下的清洗了一番宫内各色宫女太监,连暗影卫都排查了一遍,把安插进来的探子都给拔出去了。” “废物!孤是储君,想要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还要看别人脸色,你把凤池叫进来吧,孤跟他说实话。” 玉德这才颤抖着抬起眼睛看向太子:“太子,您可千万不能承认自己对世子妃有不轨之心,就咬死了说不知情,否则会伤及您与世子的情分。” 太子一脸阴郁。 见到徐凤池后,那张阴郁的脸庞还带了丝不耐烦。 “凤池,你不去上朝,每日守在孤的东宫,问孤要人,孤上哪里去给你找人。” 凤池抬眸看向太子。 这个与他最为亲近的太子,他一直支持着的太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太子,不知廉耻夺臣之妻的太子! 大梁有这种储君,真是家国不幸! 思索了一会,凤池开口,嗓音干哑,像生锈的铁块。 “表哥。”目光带着祈求,跪在太子面前,“你把她还给我,我可以替你搜罗其他美人进献给你,她是我的妻,我对她情深根种,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就……” 太子满脸已是阴戾之气,踢走怀里的美人,叫她滚,美人来不及穿衣,就抱着裙子赤着脚跑开了。 “孤说过了,孤没有夺你的妻,她在东宫失踪,孤也派人找了,没有找到,为了你鹿远侯府的清誉,孤甚至还叫人上下瞒住这个消息。” 见凤池一脸不信,又说道:“那日确实是孤安排的宫女,故意将她衣裙弄脏,引到偏宫去,可是她走到一半的路途,就无故失踪了。” “太子!”凤池眼里满载着血丝,忽然上前一步,猛的攥住太子的手腕。 养尊处优,又被掏空了身子的太子岂是凤池的对手,被他攥住,气的呲牙咧嘴:“孤是储君!你是臣子!你胆敢以下犯上!” 凤池冷冷看着太子,音色冰冷低沉:“你可知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纵然你是太子,纵然是一国之君,也没有强夺臣妻的道理,更何况,你只是个储君,仅此而已!” 太子一时怔住,随后暴怒,甩开徐凤池的桎梏,向他踢了一脚:“徐凤池,你在孤眼里,不过是一条会叫的狗而已!你好大的胆子!” 徐凤池生生挨了太子那一脚,心肝都疼。 他从小到大,遵循礼法,跟随太子后,也是一心一意为太子做事。 纵然知道太子骄奢淫逸,也只是心中不满,可是此刻,愤怒已然达到顶点。 他的苏苏,那个会缠着他撒娇卖嗔的苏苏不见了。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母亲曾经告诫他不要轻易陷入情爱的旋涡,他多年洁身自好,苏苏,是他仅有的女人,他也不愿意去碰其他人。 见惯了徐文年对母亲的凉薄,他便立誓不做徐文年那样的负心汉。 与苏苏成亲那日,拜堂时许下的白头偕老的誓言,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在心里起誓自己会做到。 可他竟然为了太子,在洞房花烛夜抛下了苏苏! 往事历历在目,心头怒火升起。 他猩红眼底下,是遮盖不住的嗜血锋芒。 砰的一声巨响,让守在外面的玉德公公再也坐不住了。 他赶忙推开门,便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太子和世子。 他尖叫着喊道:“徐凤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太子可是储君。” 身后的暗影卫一拥而上,将两人分开,制住了徐凤池。 玉德搀扶起太子,太子脸上被打出了血,他从未受过这等羞辱,当即拔起一名暗影卫身上的佩刀,提刀就要去砍徐凤池。 还是玉德不顾危险,一把抱住了太子举刀的那只胳膊,口中囔道:“太子息怒息怒,您跟世子可是表兄弟,长公主是您亲姑姑,是皇上的亲姐姐。” 太子脸庞扭曲,甩了刀,一脚踩在徐凤池的脖子上,将他压在脚下,狠狠羞辱了一番,打的遍体鳞伤。 他蹲下拍拍徐凤池的肩:“凤池,孤想不到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比张回都要荒唐数倍。” 又说道:“孤记得,陈落生张回都很惦记那个叫苏晚的,为了她要死要活,现在你又为她癫狂至此,她究竟有何魅力,孤可真是好奇。 待孤将来登基,定要举国搜寻,将她找出来,尝尝她的滋味。” 第187章 徐凤池,你爱她多深? 第187章徐凤池,你爱她多深? 徐凤池奄奄一息,遍体鳞伤。 长公主见了后,哭的快要晕厥过去。 雨女官搀扶着长公主,泪水蓄积,不敢往下掉。 “太子实在是过分了……” 叫了御医来医治,又嘱咐人再暗中搜寻世子妃的下落。 世子妃失踪,这事牵扯甚多,不能闹大。 只能暗中搜寻。 长公主只得了凤池一个孩子,对他千爱万宠,她坐在床头,驱散所有宫婢,自己握住了儿子的手。 “凤池,是我有错,我不该叫你从小就亲近太子,我更不该沉沦在徐文年的背叛里自怨自艾,你还很小的时候,我整日想着如何赢回徐文年的心,对你关爱甚少,可是却又对你要求极其严格,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 长公主一番痛哭过后,用清水净了面颊,写了一封信,叫雨女官派人快马加鞭送给徐文年。 “凤池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叫他白白受这么大的冤屈。” 雨女官将信送走后不久便回来了,一边给长公主揉肩,一边窥视她的神色。 长公主闭着眼说道:“有话就说。” 雨女官这才吞吞吐吐说道:“太子亲自来了。” 天还没亮,长公主望了一眼天色,摆手道:“叫他进来吧。” 太子脸上还挂着彩,一来就喊她姑姑,嘴里喊冤,说自己真没动世子妃。 长公主笑笑:“哦,是么?难道世子妃会飞天遁地,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太子脸上敛尽笑意,端起手边的茶,入口后才知是凉茶,还隐隐有些恶臭。 长公主笑望他:“怎么了,这茶不好喝吗?” 太子想把茶放下,长公主却说道:“太子还是把茶喝光吧。” 望着姑姑那阴沉似水的面色,太子只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丢下带来的那些药材补品,拂袖离去。 身体浸在热水里,苏晚麻木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被关了五天了,她出不去,每天只能看沈阶带来的一些杂书打发时间。 沈阶来的时候,还会陪她说说话,如果他不来,只有一个老嬷嬷每天定时定点送吃喝的东西给她。 日子很无聊,苏晚是个耐不住冷清的性格。 她是女明星,就喜好那些奢华的场合,现在像一只囚鸟,每天对着四面墙,无聊到想死。 波噔噔。 一面小鼓敲响,沈阶抱着一个玉色小娃娃过来,苏晚正拿干帕子绞干自己的湿发,转身看到那娃娃,像见了鬼。 不用沈阶介绍,单看这娃娃的脸型,苏晚就认出娃娃是琼枝。 “你还真是为所欲为啊,想做什么便能做到。” 苏晚嘴角的笑容凝住。 沈阶似笑非笑看着她:“见到亲生女儿,你不开心?” 苏晚冷笑:“一想到她是你的血脉,我都恨不得掐死她。” 沈阶却把怀里的小娃娃塞给苏晚:“好,那你掐吧。” 小娃娃身上奶香奶香的,睫毛又浓又密,浑身软乎乎的像没有骨头一样,到她怀里,并不哭闹,而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她。 嘴里咿咿呀呀着什么。 甚至还把小鼓丢到一边,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沈阶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偏头去看苏晚,脸上挂着假笑:“琼枝她很喜欢你。” “松开!”苏晚指着琼枝的额头,做出冷脸,希望能吓唬到她。 可小娃娃天不怕地不怕,反而又一把攥住她的手,而且还要往嘴里塞。 奶乎乎的嘴舌咬住了她的手指,没有痛,只有痒。 苏晚无可奈何的望着琼枝,她又不能真的掐死这个小孩,只好妥协道:“我手脏,你松开。” 说着就强行把手指抽离。 可琼枝却忽然大哭起来,没有带娃经验的苏晚只想做甩手掌柜。 把琼枝往沈阶怀里推:“快把她带走,吵的我头疼。” 本来手脚就软绵绵的,抱着小孩不到一会,就累的她大口喘气。 沈阶笑眯眯的接过琼枝,大手在她小小的后背拍了拍,琼枝慢慢就止住了哭声。 “今天给你带了蜜汁烤乳鸽,还有菠萝玉珍糕。” 苏晚上次提了一嘴想吃乳鸽,沈阶就果真带来了乳鸽,她拿着筷子,冷冷哼道:“别以为一只乳鸽就能收买人心,你要是真心待我,就把我放出去。也不必拿孩子来讨我欢心,我不喜欢她,闹腾我。” 沈阶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唇角勾着莫名的笑意。 “我说了,我不是囚你,我是在救你。” “徐凤池被太子打的遍体鳞伤……” “伤势有多重?”不待沈阶说完,苏晚就放下了碗筷,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她哪里还吃的下。 徐凤池为了她,真和太子闹翻了? 沈阶笑笑:“已经醒过来了,伤势很重,但是不会死,皇上得知这事,斥责了太子一番。” 随后又补充道:“我把太子是血雁案主凶一事捅了出去,皇上也只是把太子禁足半个月,咱们这个皇上啊,对于这个太子还是宠溺的厉害。” “昔年皇后生下太子后就难产而亡,皇上趁皇后还有一口气在,就立即把呱呱坠地的孩子封为了太子,宠溺多年,想要废掉他,其实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不过幸好你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公公。徐文年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的。” 太子把凤池打成重伤,苏晚打从心底恨死了太子,巴不得太子立刻被废掉,她问沈阶:“徐文年又不喜欢凤池,怎么会为了凤池与太子闹翻。” 沈阶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因为徐文年不甘心只做一个侯爷,他想继续往上爬,他想做王,甚至于,他想做皇。” “如今太子声名狼藉,是除去太子的最好时机,徐文年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胆大有贼心,我猜他会联手鞑靼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半月后,鞑靼首领带着五万大军一路北下,连过嘉谷,御门,清安三关,势如破竹,对着上京城袭来。 鞑靼是西北游牧部落,在大梁人嘴里,他们是凶蛮部族,是蛮夷,不通教化,可就是这群蛮夷,却有着极强的破坏力,朝廷每年花在西北边关的银钱无数,就是为了将鞑靼等部族挡在塞外。 上京城笼罩在血色下,虽然已有各路将军勤王救驾,但鞑靼们骑兵凶残,大梁的那些将士们死伤无数,竟是落了下风。 皇上连发五道圣旨给远在西北的徐文年,却迟迟没有回应。 含露宫针落可闻,长公主在太监首领的带领下见了皇上。 皇上面露颓败之色:“长姐,你是气朕对太子太过宽容了。“ “皇上,”长公主遵着礼数行礼,“太子德不配位,大梁的江山绝不能交到他手里。” 皇上闭上了眼,缓缓才道:“朕可以废了太子,但是长姐,太子被废,朕该立谁为新太子呢,其他几位皇子也都顽劣不堪,难当大任。” 长公主道:“我知道皇上心疼太子,心里更是愧对皇后姐姐,这么多年,后宫的凤位一直悬空,你对太子宠溺太多,放不下是正常的,但是太子品性实在是难以执掌大梁的江山。” “不如废掉太子,立太子的长子为皇长孙,如何?” 皇上睁开眼:“朕没几年活头了,把江山交给一个十岁小儿,朕不放心啊。还有那徐文年,他野心勃勃,此次为了逼迫朕废太子,并非是为了给凤池出气,他只是想从朕这里要到更多的权利罢了。” 长公主道:“就封徐文年为异姓王,应该可以满足他的贪欲了。” 皇上苦笑,徐文年要的不止是一个异姓王这么简单。 这大梁江山看似鲜花着锦,其实覆灭只在顷刻间。 但眼下危在旦夕,也只能尽力满足徐文年的野心了。 当即颁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废太子的,一道是封异姓王的。 徐文年做了临夜王,当即率军在背后攻打鞑靼,鞑靼背腹受敌,只能撤离。 上京城危机解除,看似皆大欢喜,实则阴云密布。 沈阶乘着马车去看望已经恢复好的徐凤池。 徐凤池正在院中练剑,听说沈阶来看他,心中不解,但来者是客,便叫断波将沈阶请去他的书房。 第188章 摊牌了,不装了,露出恶女本色 第188章 摊牌了,不装了,露出恶女本色 书房门紧闭,沈大人其实待的时间不久,也就不到半个钟头就走了。 断波亲自将沈大人送出去,再回来时,房门还是紧闭着。 这些天世子为了世子妃茶不思饭不饱,练剑也时常走神。 好在太子被废是个好消息,老侯爷还封了王,如今徐家权势最盛,几乎将整座上京城的地皮掀开了三层去寻人。 可惜还是没有眉目。 “碧青,你通知下去,世子的书房不许靠近,若世子不主动要茶水之类的,你们也别往上凑。” 碧青恭敬的应是。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世子妃失踪一事与废太子有关。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觊觎臣妻,而且还是自己表弟的妻子,本就声名狼藉的太子名声更差了。 只是这事在坊间流传的很诡异,因为废太子承认了做过的所有错事,就唯独不承认掳走了世子妃。 这可真奇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不论是降生于世,还是脱离于世,就如同雁过留痕,总会留有痕迹的,可是世子妃就凌空消失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又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别说民间的那些人好奇,就连徐凤池本人都相当困惑,直至今天沈阶寻他说话。 一切真相才像破雾而出的太阳,是那么刺眼荒唐。 他掀了地皮三层都寻不到苏晚,那是因为苏晚本人不愿意被他找到。 他如珠似宝,将苏晚摆在心尖上,当她是最纯善天真之人,没想到她满肚子算计! 灵山寺她失身于沈离,连孩子都生了,却装作纯情少女,从小小的柳州跑到上京城,凭借那副美色和心机搅风搅雨。 她把他们当狗一样戏弄!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敢如此作贱他们! 陈落生为了她失魂落魄,跪的膝盖都快半废了,不情不愿的娶了清远,却仍然对她不死心。 张回就不说了,他都成了个跛子! 自己呢,心心念念着以为自己霸占了她的初次,对她心有愧疚,迎娶她后,待她如眼珠子一样呵护。 可她……也太会作贱人心了吧! 一颗心皱皱巴巴的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痛的无法呼吸,他提着剑,想要去砍了沈离。 “沈离,你这个怪物!原来是太子杀掉了沈阶,你顶替了他,你一直都识破苏晚的心机,却不露声色,看戏一样看着我为她沉沦,原来就是为了报复我!” “我最爱的女人,原来早已被你夺去清白,且为你生了孩子,你终于踩在我头上了!” 哈哈 徐凤池近乎癫狂。 就在刚刚,差点就提剑砍了“沈阶”,可他说他们二人需要联合起来对付徐文年和姚烈。 若不是他这句话,以及自己心里对他有愧,沈阶绝不会平安走出这间书房。 头顶的太阳从头顶慢慢滑落,很快暮色四合,各院点了灯。 断波忙碌回来,看了看书房的门,问碧青:“世子爷外出没回来吗?” 碧青脸色苍白:“世子爷一直都没有出书房的门,也不曾叫过茶水,更不曾用过饭。” 断波心头一惊,踌躇片刻,才端了碗粥小心翼翼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内没有回应,断波挤出一丝笑:“世子爷,奴才进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接着碧青就听见托盘和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断波跪在地上的声音,她也是心头一慌,下意识掉头就要去找雨女官。 “站住。” 淡淡的两个字,让碧青止住了脚步,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断波匍匐着爬到徐凤池脚边,口中惊呼道:“世子爷,您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徐凤池右手执剑,在左边手腕划了一个口子。 心肺难受的像煮沸的滚水,他的脑子如炸开的烟花,晕晕乎乎,血管里的血也激烈的流动,想要爆体而出,他实在忍不了这样撕心裂肺的压抑。 拿着剑,就割开了血管。 “世子。”断波拿帕子缠住世子手腕,叫道:“奴才去请御医来。” “断波,碧青。”缓缓闭眼,声若蚊蝇:“这事别对外说,只是一点小伤,死不了。” 他幼时对沈离做的恶,如今被报复回来了。 真没想到会被人用这种方式报复。 他就该听母亲的,不该沦陷于情爱的苦海中,遭受这样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备马车,我要去沈府。” 断波小心翼翼:“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去?” 得到世子冷冷一瞥,断波擦着冷汗,滚出去备马车了。 马车飞速驰骋,到沈府门前,徐凤池握紧手里的剑。 他知道苏晚就在沈府。 “徐世子,等你多时了,怎么现在才来。” 沈阶遥遥的站在他对面,手里提着一盏灯,暖黄色的烛火映衬着他的脸,像艳鬼。 徐凤池当即就想拿剑在他脸上划几刀! 望着抵在面颊上的剑锋,沈阶嗤嗤一笑:“徐世子,你若是毁了我这张美丽的皮囊,第一个不原谅你的便是苏晚。” “她呀,除了权势金钱外,最喜欢的就是男人英俊漂亮的皮囊。” 话音落地,剑锋当即在他面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如细线一样,沈阶糊了一把脸,眼眸晦涩:“就当真如此爱她?你爱的是哪一面的她?她这人满肚子阴谋诡计全用在钓男人身上了,你能想象到的手段,她无所不用其极。” “你难道不恨她?” 沈阶望着他手中滴血的剑,暗笑:“你这把剑,究竟会不会沾她的血呢?” 说着拂袖转身,“走吧,我带你见她。” 徐凤池提着一口气,跟在沈阶身后,左拐右转,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在一处回廊停下。 正面一睹白墙,上面倒映着一道纤弱的身影。 那身影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小鼓邦邦响,怀中抱着一个娃娃,哄着她:“琼枝,不哭不哭,来笑一个。” “你的手怎么这么软,给我捏一捏吧。” “这皮肤真娇嫩,为什么我的皮肤不能像你这般娇嫩,琼枝,把你这层皮扒了给我,可好?” “真羡慕你,生下来就在富贵窝里,虽然你爹不是个东西,但是他又精又毒,你跟着他,可享几辈子荣华富贵了,将来我要是落魄了,你可要帮衬我一些,毕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怀胎十月生了你。” 传来娃娃的哭声,又听见苏晚抱怨:“你成天就知道哭,要不是我实在闲的无聊,你以为我愿意哄你。” “孔嬷嬷你把她抱走吧,时间打发的差不多了,我也睡了。” 孔嬷嬷接过琼枝,问道:“这就歇了?时间还早,不如多陪陪琼枝。” 苏晚嘀咕道:“黄金睡眠期到了,我要睡觉养颜的,你以为人人都跟琼枝一样命好,我有今天,都靠我这张脸啊。 她在我这里哭闹,吵我的头疼睡不着,我睡不着皮肤就会变差,难道我真要扒了琼枝的皮披在我身上啊。” 这一席话,浇了徐凤池一盆冰水。 冷热交替中,他再也受不了,剑锋抵在地面,他半具身体撑在剑上,差点栽倒。 他的苏苏,怎么会是如此冷血无情之人,就连亲生女儿在她眼里,也只是消闷解闲的工具,那他呢,他这个被钓上来的蠢货,在她眼里又算什么。 气氛一时安静。 苏晚警觉的竖起耳朵,起身推开房门,“谁在外面?沈阶是你嚒。” 院中央有两人。 一个提灯的沈阶,一个提剑的徐凤池。 料想方才那番话都已经被徐凤池听进去了,而且看其面色,大约也是知晓了她本来面目,此刻也不装了。 摆出自我的形态,拿出女明星走红毯的款,款款走向徐凤池。 只是真倒霉,也许是她真紧张,就下了几步台阶,她竟然踉跄了。 眼见就要迎面摔在地上,她吓的用手护住脸。 头可断脸不可毁啊。 就在这时,左右两边,各自伸出长臂,一左一右挽住了她。 她的身形被稳住了。 左边是沈阶,右边是徐凤池。 “徐世子,你不放开?” 沈阶抬眸看向徐凤池。 徐凤池风平浪静的脸和暗藏锋芒的血眼形成鲜明对比,隔空互对,目光在某个点交织。 “该放开的人是你才对吧?” 简单两句反问,胜过无数次狠话挑衅。 苏晚夹在中间,被两道如雷如火一样的视线盯着,这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彻底翻个大的,在徐凤池跟前失去了往日端着的清正女神形象,她估计徐凤池对她是恨爱交加。 看他提着剑,保不准是来砍她的。 也对,那么高傲的世子,被她哄的团团转,不气疯才怪了。 可如果要她在沈阶和徐凤池之间二选一,她毫无疑问的会选徐凤池。 不是有多爱,而是她在感情中,一定要占据主导地位。 在沈阶这里,她完全被压制,她不喜欢被沈阶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 想到这里,苏晚急急抓住徐凤池的手臂。 徐凤池手臂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受到肌理的颤抖,也许是被气的,也许是被觉得恶心吧。 苏晚感觉自己很悲剧,辛辛苦苦钓来的大鱼,现在也从她手里溜走了嚒。 两行清泪挂在脸颊,委屈的控诉:“凤池,你嫌弃我了嚒?” 徐凤池眼底浮现出复杂纠结的情绪,咬着唇道:“贱人……” 苏晚听见了,心头一凉,喉咙发干,故意问他:“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重复一次。” 第189章 我有一千种惩治你的法子 第189章我有一千种惩治你的法子 徐凤池大口呼吸,握着苏晚的手陡然用力,疼的苏晚闷叫了一声。 “我说你是贱人。” 他恨她! 苏晚手脚冷冰冰的,声音还是发干发哑:“你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嚒。” 眼泪没出息的砸到徐凤池的手背上。 “你还要如何解释,解释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不,你不仅骗我,你还骗了其他人,你是个蛇蝎毒妇,我要一剑砍了你!” 甩开她的手腕,握紧那把剑,剑锋已经抵住苏晚的喉咙,只要徐凤池再用一下力气,就能一剑封喉。 沈阶笑笑,伸手荡开那把剑:“徐凤池,你怎么和其他凡夫俗子一样庸俗。” “高雅,端正,淑良,大度,顶着这些面目的女子到处都是,你若是喜欢这类女子,大可以去她们中间寻觅你的良缘。” 说着,用手去拂苏晚的面颊,犹如春风细雨般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喜欢你的轻浮,愚蠢,虚荣,心机。” 他面颊染血,说出这话,像极了地狱的恶鬼,苏晚只觉得虚假。 “你如果当真喜欢我,断不会叫我受此侮辱,你知道吗,你伤我多少次,每次遇到你,你的行为,你的言语,就像一把刀,凌迟我的每一寸骨头。” 怎么会有这种人,把她推进万丈深渊,却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一件事,他们只是喜欢你清纯的外在,而我,喜欢你阴暗的内在,我们是一类人,你天生就该和我在一起。” 他指着徐凤池:“你眼里的狗男女,现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手中有剑,来砍啊。” 当徐凤池握剑的手挥动时,沈阶又笑道:“不与我联手你怎么引徐文年上钩,不与我联手,你怎么能彻底铲除徐文年的势力。” 挥动的手又停住了。 沈阶像一个能窥破人心的怪物,“你看,在徐凤池心里,你的位置最多只能排到第三。 排第一的是长公主,排第二的是徐文年,你堪堪挤到第三的位置。” “我就不一样了,在我心里,你是第一,我没有顾忌,徐凤池的仇得报了,徐文年的祸根我也埋下了,他迟早要自爆,可谓是没有任何身外事能滋扰到我。 从此以后,你悠便是我悠,你思便是我思。” “就算是你被万人唾弃,我也只会怜惜你。” 寂冷如霜的声音闯进沈阶的告白:“谁被万人唾弃?” 徐凤池压下眼眸中的情绪,收起剑,“她是我徐凤池的妻,是正式册封的世子妃,谁敢唾弃她。” 沈阶困惑:“你不恨她?你不把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徐凤池嗤笑,伸出手来,“苏苏,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徐凤池的妻,过去那些野男人还有野孩子什么的,你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与他们纠缠不清了。” 苏晚沉默的望着徐凤池,试图从他眼眸神态里窥探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无用,凤池他隐藏了所有的情绪,神态如风平浪静的大海,经历了这么多,凤池待她,还能如从前那般吗? 苏晚苦涩开口:“凤池,我是个坏女人。” 徐凤池寒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坏的女人。” 说罢,上前擒住她手腕:“我已经想好了一百种,不,一千种惩治你的法子。” 第190章 一茶还比一茶高 第190章一茶还比一茶高 藏在袖口里的手在抖,眉梢眼角像浸了水般潮湿,乌眸里是徐凤池的脸孔。 消瘦的下巴比从前更加凌厉,脸颊微微有些凹陷,不用说,他这副样子,摆明了这些天他吃了很多苦头。 反观自己,沈阶每天不重样的送好吃的,她气血充足,脸颊红润,像极了熟透的桃子,那粉颊轻轻一戳,仿佛能嗅到桃子的香气。 心口泛着微微的刺痛,觉得羞愧,面颊反而更红。 雪肤上染了一层浅粉,徐凤池眼睛里倒映着她现在的样子,瞳孔收缩,咬牙道:“你,你果然死性不改,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引诱我。” “徐凤池,你自己心动,还要怪旁人对你抛媚眼。” 沈阶上前,皱眉望着那只死死擒住苏晚的手。 这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似乎要嵌进骨肉里,融为一体,怎么看都觉得很是碍眼。 他冷冷一笑:“劳烦松开你的爪子。” 见对方不为所动,再次言语攻击:“你都把她抓疼了。” “你果然不怜惜她。” 疼倒是不疼,但是苏晚的眼泪确实止不住,无声落在腮边,如梨花吐清露。 徐凤池神色阴沉,瞪向沈阶,这人的茶艺比他还高,真可谓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仔细斟酌一番,拿苏晚没有头绪,只得硬着心肠冷言道:“记住你的身份,跟我回去!” 苏晚瞪大眼睛,迟疑着问他:“你想好怎么罚我了吗?” 如果是惨绝人寰的折磨,那她还不如留在沈阶这里。 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惊恐,徐凤池不悦的拧眉,心里暗道:苏苏竟然怕我,呵呵,这样的小眼神倒是灵动许多。 视线从她的眼睛下移至脸颊,雪瓷般的肌肤透着粉,为了寻他,他与太子闹翻,为了寻他,他茶饭不思憔悴至此,可罪魁祸首反倒逍遥自在。 在沈阶这里反而养出了更好的肤色,这些天,当真就一点都不想他?! 没良心的坏女人…… 苏晚迎面对上徐凤池幽幽的眼神,心神紊乱,“你该不会真的想了一千种法子惩治我吧?” 徐凤池眼睛里蓄着她看不懂的幽光,勾勾唇角,发出嘲讽的笑:“还不止一千种呢,有你受的。” 苏晚小脸煞白,朝沈阶身后躲了躲:“那我就不回去了。” 沈阶嗔笑:“我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 徐凤池面色更冷:“听话,跟我回去,你的身份,藏在这里成何体统。” 见他还要过来擒苏晚的手腕,沈阶伸着长腿挡了一下。 “徐凤池,不要胁迫她。” 握剑的手顿时一挥,徐凤池煞气冲冲的砍向沈阶。 究竟是谁胁迫谁! 怎么净往他身上泼脏水。 沈阶躲避开,可徐凤池紧追不放,手中有武器的就是比手无寸铁要强。 两个回合,剑锋就抵住了沈阶的喉咙。 刺啦一声,剑锋划破沈阶的外衣。 苏晚啊了一声,徐凤池瞪她:“心疼了?” 那倒不是,就是沈阶那身云纹锦衣料子挺贵的,她都没有穿过这样的料子呢。 沈阶的手一把攥住剑锋,掌心顿时一片血水。 “徐凤池,你小时候欺负人,长大了还是死性不改。” 转身去看苏晚:“他脾气冲动,动不动就要提剑砍人,苏晚,你确定要跟他回去?” “再者,琼枝这孩子也很念你,你舍得走吗?” 琼枝当然可以舍,苏晚担心的就是徐凤池控制不住怒气把她给噶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漂亮的眼瞳看向徐凤池,盈盈楚楚。 “我在沈府性命无虞,等你怒气消了,再来接我回去,可好?” 幽黑的眼眸盯着她那张梨花丽颜,一股腥甜之气堵在嗓子眼里。 事到如今,她还能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 “你怎么不答话?”苏晚翘起嘴角笑了,“你心里肯定骂我恶毒,可这才是我本性,你若是不能接受,那就证明我们缘分到此为止。” 呼吸滚烫的喷出,徐凤池心口再次疼的要命。 “和我缘分尽了,和他的缘分才开始,对吗?” “你总是这样的,吊着一个又一个,前一刻才说喜欢我,下一刻就说喜欢他。” 苏晚拧眉:“这叫审时度步,平心而论,你现在待我,还能如从前那般吗?若是能,我便跟你回去。” 徐凤池又问:“若是不能呢?” 苏晚看了沈阶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她没有选择沈阶,只是想刺激刺激徐凤池。 这叫养蛊,把两头狮子圈在一起,叫他们互相厮杀,谁胜了跟谁,也顺便看看他们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 沈阶慢条斯理的用帕子包裹住流血的手,挑眉道:“徐世子,我送你出去。” 徐凤池来这一趟,人没带走,带回去一肚子气。 在回程途中,喉咙没压住,那口腥甜的血还是吐了出来。 纯白的帕子上一团污血,徐凤池望着帕子上的血像花苞一样绽放开,想笑却笑不出。 他为苏晚的两副面孔伤心。 为苏晚的欺骗伤心。 更为苏晚选择了沈阶而伤心。 其实女子的贞洁并没有那般重要,他最厌恶沉塘的酷刑还有贞节牌坊。 只要两情相悦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苏晚婚前失身于沈阶,他生气难过,但是只要苏晚软言软语的恳求他,他会原谅的。 只是苏晚压根就不喜欢他这个人,她喜欢他的权势地位金钱…… 出了马车,徐凤池摇摇欲坠,几次要跌倒。 断波和护卫搀扶着他。 “世子爷,您去沈府忙什么去了,脸色倒越发苍白了。” 断波不敢明里打听,只能旁敲侧击。 徐凤池被断波搀扶到了寝榻上,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似一把小扇子。 “我忙着去抓奸。”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断波觉得自己疯了。 好在世子爷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闭嘴不语了。 徐凤池垂眸,黑色的眼睛里浸着血色,说不出的凶恶。 王八蛋沈阶,拐了他的妻,藏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碰过她。 闭上眼,浮现出苏晚明亮水润的眼睛,什么都无需做,什么都无需说,淡淡的看他一眼,就让他心软。 纵然被骗,似乎也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枯坐一夜后,第二天清晨,徐凤池洗了把脸,叫了马车,再次去找沈阶。 他不管什么柳州灵山寺,也不管苏晚最开始失身于谁,总之现在苏晚是他的妻,那就要跟他厮守终生。 第191章 是谁破大防了啊 第191章是谁破大防了啊 晨光熹微,一片雾蒙蒙的晨光里,倒映着苏晚的倩影。 秀美的眉轻轻蹙起,姣艳玲珑的身躯窝在柔软的被子里。 沈阶坐在一侧,修长的手指从她的发丝,缓缓下滑,描绘着她的眉眼琼鼻软唇。 此前从未有过什么欲求,自从完全占据这具躯体,他似乎觉醒了某些能力。 譬如成年男子应有的各种需求。 以前的每个午夜,从来不会做梦,可是现在的午夜,梦里都有她的身影。 一时会梦到灵山寺的那一夜,一时会梦到他成了武功高强的侠客把她掳到秋千上去……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每个场景里都是她。 原来他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求的只有她而已。 佛说因果循环,难道是真的。 若没有灵山寺的那一夜,他们怎么会有后面的那些纠葛。 望着静静躺着的苏晚,沈阶只能想到两个字:宿命。 是苏晚救了他,是苏晚让他做了沈阶,他的存在是因为她的选择。 手指停在软唇周边,先是轻轻点了几下,心里觉得火气难消,又用力摁下去。 水润殷红的唇瓣就在咫尺,沈阶呼吸一滞,弓起身子,朝那张唇凑近。 睫毛忽然剧烈一颤,苏晚醒了过来。 迎面就看到抵在她鼻尖的那张脸。 初次见面,她还曾为这样一张俊美无涛的脸心神荡漾过,可现在,她却不会再为这张脸心动了。 这是一朵食人花。 不能靠近,只能远离。 苏晚用胳膊挡住他,冷冷的道:“你想做什么?” 沈阶特别无辜,绮丽的面孔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伸开掌心,覆在她额头上:“我看你面色红的异样,便为你探探体温。” 掌心发烫,苏晚哼一声:“探好了吧,麻烦把你的爪子拿开。” 沈阶好以整暇的收了手,把帕子浸在水盆里,“我给你净脸,等会我再把琼枝抱过来陪你玩,别急,再待几天,我给你重新立一个身份,保证你能光明正大做我的沈阶的妻。” 苏晚面色不虞:“沈阶,我与你说的很清楚了,灵山寺与你共度一夜的苏晚,根本就不是现在的苏晚,我是一个全新的灵魂,我来的时候,苏晚已经喝藏红花死掉了。” “所以,其实你无需对我的清白负责。” 沈阶冷冷看她:“谁喜欢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苏晚了,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 帕子拧成半干状,他温言细语把帕子递到她面前,“乖,把脸洗了,牙粉我也备好了。” 苏晚咬着唇:“我是不会嫁你的。” 沈阶笑笑,忽然俯身压倒她。 成年男子的重量犹如千斤顶,压的她有一瞬间的窒息。 “不嫁我,还怎么维系你奢华的生活?” 正欲争辩,却听外面传来嘈杂声。 徐凤池嘴唇一圈还残留着淡淡的青色胡渣,一进门,就拉开沈阶,握住苏晚的胳膊,将她从锦被里提起。 沈阶没拦他,笑笑着道:“徐凤池,你当真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她?” 徐凤池狠狠一笑:“关你屁事,你说柳州灵山寺你夺她清白,证据呢?拿出来证据再跟我抢人。” “别以为手里头有个女娃娃就能为所欲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谁能证明是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 苏晚一听徐凤池这意思,是明摆着不计较那些事了,连忙帮他:“就是,我跟沈阶没有旧情,更没生过孩子。” 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这就是一桩罗生门,全当是被泼脏水了。 徐凤池伏下身,看向怀里的苏晚,狠狠瞪她:“你给我闭嘴。” 苏晚抿着唇不说话了,一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除非你敢承认自己鸠占鹊巢。”徐凤池沉思了一整夜,才想通了逻辑,他何必畏惧沈阶,不,是沈离。 真正的沈阶被太子爬出去的暗影卫杀了。 沈离这个一母同胎的弟弟顶替成为了新沈阶。 他敢承认吗?自然是不敢的。 柳州灵山寺与苏晚有染的是沈离,与你沈阶有何干系。 想到这里,徐凤池笑眯眯的道:“承蒙你好意,将苏苏从太子手里解救出来,稍后我会奉上薄礼酬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沈阶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并未回击,只是目送苏晚被徐凤池抱着离开。 小院陷入死寂中,突然,沈阶将手里的帕子重重一摔。 眼睛里是无法抹灭的嫉恨。 从徐凤池现身说要带苏晚回去,她眼里就被徐凤池的身影填满了。 果然,在她心里,还是徐凤池最好。 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有些酸涩。 他已经是个正常人了,所以会心痛。 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 清玉苑的堂屋里暗香浮动。 帷幔凌乱,徐凤池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威压低沉的嗓音震过苏晚的耳膜。 “我现在和你一桩桩一件件的算账。” “从最开始的相遇,一直到现在,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被徐凤池禁锢的苏晚泪眼朦胧,绯色爬满眉梢,眼睛里是怯弱和委屈,还想像从前一样撒娇卖嗔糊弄过去。 “我没骗你呀,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你,这一点,从未改变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扬着嘴角笑道:“喜欢我什么,喜欢我世子爷的身份,喜欢这偌大的府邸,喜欢成群的奴仆,喜欢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我若是没有这些,你可会多看我一眼。” 苏晚手心都是汗,哭道:“可你生来就拥有这些啊,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的这些外在,有权势的人多了去,可我只喜欢你一个的。” 徐凤池眉头蹙的更深:“告诉我,西山狩猎那次受伤,是不是也是你设计为之。” 苏晚轻点头颅。 “那你和陈三在一起时,有意无意撩拨于我,也是你故意的?” 苏晚再次点头:“自从知道你的存在,我就认定你了。” 徐凤池笑道:“你倒是野心勃勃,那时候的你,是一个被迫到上京城给姐夫做妾的庶女,那会你就敢觊觎我了?” 苏晚小小声的反驳:“又不是我单方面的觊觎,你那时不也对我动了心思,咱们最多算是互相觊觎。” 扣在脚踝的手用力了几分,徐凤池冷喝道:“你还敢反驳,今天就尝试第一种法子。” 他囫囵将她抱起,去了府里的小佛堂。 “你故意误导我在灵山寺夺你清白,今日,我就罚你在佛祖跟前请罪。” 随手丢来一件僧袍,恶声道:“换上。” 苏晚只着了亵衣,颤抖着穿上这件淡青色的僧袍,总觉得这袍子宽宽大大,什么也遮不住,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小佛堂什么时候挂满了红纱灯笼? 如此庄严肃重的地方与红纱灯笼的违和感太重了。 “还敢出神!” 敲木鱼的梆子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顶着一双濡湿的眼神看他。 “你到底想如何罚我?” 一抬眸对上徐凤池幽冷的眼睛。 “跪下,向我忏悔你对我使过的那些手段。” 第192章 凤池你为何不长嘴 第192章凤池你为何不长嘴 跪着的蒲团旁边有一碗清水。 徐凤池道:“喝掉,假装这是你嫡姐当初递给你的那碗水,我躺在这里,让你重新选一次。” 还搞上情节模拟了……苏晚僵硬的身体缓缓变柔,犹犹豫豫的仰头喝了那碗水。 水里面没有加任何东西,水质清甜,滋润过喉咙,苏晚没有起身,而是如蛇一样,蜿蜒爬到他面前。 淡青色的僧袍松松垮垮,没有避体功效。 瓷白的肌肤胜似白雪,她仰起的红唇,像落在雪间的红梅,甚是诱惑。 徐凤池盯着她嫣红的唇瓣,喉结滚动,拳头攥紧。 他恨自己为何当初不把她抱紧! 如果他抱住了她,就没有后续这些麻烦了。 苏晚不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自己老底被揭穿,心里很是忐忑,生怕徐凤池当真厌弃了自己。 柔软的小手指伸到徐凤池手腕处,勾住了他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绳。 “凤池,你心里很在意我曾经失身的事吗?” 炙热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凝望着她,眉宇间是不舍和眷恋。 “苏苏,我很在意,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 苏晚眼底浮现一抹失望,可又听见他声音幽幽的说道:“如果换做其他男人,你早就被祖宗家法伺候,或是直接绑了沉塘又或是填井,可我不忍心。” 凤池仰头望着红纱灯笼,那影影绰绰的红色像极了大婚之夜。 他摇摇头:“就算是女子放浪与人有染,也不该受任何酷刑,更何况,你那日是情非得已,我只是很后悔,后悔那夜没有抱紧你,让你从我手里溜走。” “我们两人白白浪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否则我们现在怕是早已儿女成群了。” 他全无古代男子的迂腐,甚至还能从女性利益思考,这一点超乎苏晚的预料,可是她心里却不怎么开心。 甚至还有些难受。 “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要了谁,就会娶谁。” 凤池眯着眼:“难道我不该肩负起责任吗?” 微凉的身躯一瞬间热起来,苏晚感觉自己的掌心快要融化了。 “所以你是误以为自己夺了我的清白,才在最开始的时候留意我的吗?” 凤池思量片刻,点头:“确实如此,我并非耽于美色之人。” “怎么了?” 他话音才落地,苏晚的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他抚住她的眉眼和脸颊,“我心里虽然介意灵山寺的那件事,也怪责你骗我,可我连与你和离都不忍,更加不会让你去沉塘或是填井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拿那样恐怖的事吓唬你。” 他语气越是温柔,眼眸里的柔情越是似水,苏晚的心就越是涩痛。 她甩那么多手段和心机,以为徐凤池是被她装出来的人设给蛊惑了,谁能想到,他每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然是因为责任。 倘若不是他误会当初两人有过一夜之情,纵然使尽万般手段,他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苏晚凝视着小佛堂里供奉的各尊佛像,只觉得慈眉善目的菩萨面相现在都化作了森罗恶鬼,在嘲笑她的无知浅笨。 小佛堂的窗户开了半扇,一缕柔和的春风吹进来,吹拂着她宽大的僧袍。 僧袍半挂在她纤细的身上,如水波一样荡来荡去。 徐凤池抬手拂过她额前飘扬的碎发,静悄悄的吞咽着喉结。 他最是厌弃那些攀龙附凤的心机之辈,不论男女,就比如那个安南国的王女阮思安,容貌实乃翘楚,不可多见的一个大美人,但他知道阮思安利欲熏心,一门心思只想着攀高枝,谋利益,所以他是断然不会把她看在眼里的。 苏苏是个例外。 她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徐凤池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厌弃她。 明知道她德行不高,品性也不佳,有时候恨不得抽她耳光大骂她一声贱人,可又当真舍不得。 他的铁石心肠,对上苏苏就化为了绕指柔。 清醒的沉沦,是最大的悲哀。 自己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母亲当年何曾不知徐文年娶她是另有所图,可还是嫁了,被伤透了心,还是会心软,心动,有所期待。 红色的光拢住跪在地上的人,他心念微微一动,伸手拔掉她的珠钗。 泼墨长发无声的散开,垂散在她肩颈两侧。 他越看嗓子眼越干灼,血管跳动,血液像万马奔腾,心跳指尖都颤栗着。 “苏苏,”手搭在了苏晚肩上。 可是下一刻,苏晚猛的攥住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徐凤池!” “你怎么对我这么坏!” 对她竟然是责任多于喜欢。 苏晚受不了。 原来她一直没能拿下徐凤池的真心。 这人真会装,装的情真意切,害她愧疚心软。 徐凤池困惑:“我不过就是叫你穿了僧袍,这就叫坏?比起你对我做的,根本不算什么吧。” 苏晚眼泪汪汪,眉心跳动:“你伤我的心了,你要赔我。” 说着就张牙舞爪的欺身扑过来,将凤池压在身下。 细腻脂滑的下巴贴在他脸颊,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清甜,凤池觉得天旋地转,嗓音沉沉拂过:“好苏苏,我乖乖躺着,让你罚我,可好?” “我自然要罚你!” 苏晚委屈至极,眼尾红红的,望着身下的骗子,磨磨牙,又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这里动来动去的,看的我都烦死了。” 凤池却轻笑:“就当是补你的洞房花烛夜了。” 一枕春痕后,徐凤池神清气爽。 “我觉得家里的小佛堂比外面的都好,以后你若是诚心拜佛,就在家里拜。” 苏晚抬抬手,腰背无力,濡湿的发丝黏在后背处,瓷白的小脸也有淡淡的一层薄汗。 “居心不良。” 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去我梳妆匣拿一根发带来。” 她要把散落的头发绑起来。 徐凤池拉开梳妆匣,有一格匣子里放着许多蜜蜡小团,他有些好奇这是何物,拿了一颗捏碎,看到里面流淌出来的血液,他愣住了。 随即缓过神来,又拿了一颗小团走到苏晚面前。 “苏苏,你的手段我很佩服,你不会是想把它用在洞房花烛那一夜吧?” 苏晚一抬头便看到那颗用蜜蜡包裹起来的血液小团,涨红了脸:“是又怎样,既然要骗你,那肯定要方方面面的都要骗到你。” 徐凤池被她气笑:“好好好,既然是用在我身上的,那我可要尝试一番。 “今天晚上就罚你用它。” “顺带着铺上喜帊,我要看看亲眼看到落在喜帊上的血。” 第193章 她真没钓人 第193章她真没钓人!!! 苏晚气的要喷血,眯着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果然人心易变,怎么感觉徐凤池对自己没那么爱了,竟然都这般折辱她了。 他肯娶自己,果然是责任大于喜欢。 “金桃,残烟。” 苏晚抬手唤来自己的两个贴心小棉袄,问她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凤池可有碰其他女人?” 金桃抹着眼泪:“世子为你与太子闹翻,在太子还没废的时候,几次三番,差点给太子整死。” 言外之意,就是徐凤池没有碰其他女人。 苏晚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她就是性转曹操,只能她负天下男人,不可叫天下男人负她。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坊间传言她死了。 眼下骤然现身,对外说是她为了躲避太子纠缠,故意潜藏起来,保住了名声。 只是从前的鹿远侯府摇身一变成了临夜王府,她颇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总体来说,她的身份比之前更加尊贵了,但是徐文年封王,她心里却惴惴不安。 她满意自己如今的地位,长公主和凤池喜欢送她东西,宫里的皇上娘娘,也喜欢赏她东西,零零总总加在一块,她的资产十分雄厚了,且内宅就她一个女主人,那些宫婢都被雨女官和断波管教的服服帖帖。 她是一点心都不要废。 哦,唯一要废的,就是讨凤池欢心。 可凤池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她还要伪装从前的白莲花人设来讨好他嚒。 她脸皮是厚,但也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她感觉,凤池有可能在背后嘲笑她。 她哼了一声,决定恢复些许本性。 沐浴完毕,就乘着马车,开始扫街买买买。 各大绸缎庄胭脂铺的老板估计都爱死她了。 她选了几匹鲜亮的料子,决定做几件妖艳的裙子。 她是大杀四方的艳丽美人,重走恃靓行凶路线,看看能不能让徐凤池眼前一亮。 手抚摸着铺上一排料子,质感还不错,就对绸缎庄老板点头道:“这些都要了。”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将这几匹因为颜色太过俏丽从而滞销了数月的料子包裹的方方正正,递给了金桃。 “像这种嫩黄,大红,大紫,还有红蓝白相间的料子,怕是只有咱家世子妃这身雪肤能撑的起了。” 残烟和金桃走在后面,两人说着悄悄话。 金桃撇嘴:“你是没看见刚才那个老板笑的有多谄媚,这样的料子虽然好看,但上京城的闺秀们穿着打扮多以清新淡雅为主,只有小孩子才会穿的如此艳丽,这些料子怕是挤压了一段时间,迫不及待的就都贱卖给咱们世子妃了。” “算来算去,其实我还占了便宜呢。” 苏晚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茶楼,对金桃残烟说道:“饿了没,咱们三人去吃点东西吧。” “那不是王女吗?” 残烟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马车华丽,车盖下方坠着叮叮响的铃铛。 风吹过,卷来一股浓香。 阮思安脚踩金缕鞋,在婢女玉秀的搀扶下,款款下车。 她烟视媚行,是个懂得撩拨男人心的女郎。 苏晚望着她的背影,感叹她来的迟,否则自己就遇到了劲敌。 “其实有一段时间,王女特别喜欢往世子身上凑,可能是觉得世子妃已经不在了,她有望上位。” 残烟附在她耳旁咬舌头:“不过世子压根就没搭理她,看她打扮如此隆重,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金桃就指着另一辆马车小声囔道:“天呐,那不是张家公子吗?” 只见张回身着一袭黑色劲衣,面如白玉,只是紧紧抿着唇。 他在这家茶楼前下马车,显然也是要进这家茶楼的。 联想到方才的阮思安,苏晚错愕,立刻猜到自己目睹了张回相亲现场。 她立刻就想捂脸逃走。 张回因她变成了跛子,她可不能再搅毁人家的姻缘了。 阮思安美艳动人,正适合张回。 哪里知道张回正好偏过头与身旁的奴仆说话,目光恰好从苏晚那边掠过。 怔愣的望着她许久,这才挪开视线。 被张回盯着看,苏晚觉得头皮都发麻,等他视线刚移开,她就装作没看见,调头就走。 可身后的脚步亦步亦趋。 张回竟然跟过来了。 最终停在一个巷口。 苏晚停下,转身看他。 张回手里提着一包点心,本来就是送给阮思安的,现在见了苏晚,便把点心拎到她眼前。 “你要吃白玉芝麻糕吗?” 言语没有一丝生分,仿佛与她相识已久。 “不了,我不太爱吃甜的。”苏晚拘谨的垂着眸,盯着他黑色的靴面,打定主意不说话,可是又没忍住,开口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正常速度行走,已经看不出来跛足的痕迹了。” 张回念着她,软着声音问:“废太子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苏晚赶忙摇头:“我好的很,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从唇瓣里溢出一声嗯,二人无话,站了一会,苏晚问他是不是有事,叫他先走。 张回的脸色略显颓丧,唇线紧绷着,欲言又止,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苏晚。 “你,还是要小心些,废太子虽然没了威胁,但是姚烈不得不防。” 提到姚烈,苏晚眼底浮现出张回跪在地上的那一幕。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张回的膝盖。 那次被姚烈掳走,为了让姚烈放她走,张回不顾尊严给姚烈下跪。 她眼圈一红,伸出手来:“点心拿来,你送的,我就吃。” 张回颓丧的面色立刻鲜活了,将点头放在她莹白的掌心。 苏晚接过,五指拢起,指尖不经意碰到张回的手背。 她立刻大惊失色,真不是自己有意的。 自己真的对张回没有任何心思了,怎么又绿茶的撩拨他。 看到她一瞬间苍白的面色,张回笑笑:“你别怕,我知道分寸。” 回了清玉苑,苏晚有点心虚,念了几句清心咒,抄了一点佛经,才把心虚给压下去。 等凤池下了朝,她柔情解意的帮他褪去外袍和靴子。 从前的徐凤池会觉得苏苏体贴周到,现在的他倒是生出了一丝疑惑。 目光一扫,看到桌上面放着一包解开的点心,已经少了两块,他知道苏苏爱美,追求体型完美到了极点,这种甜食她素来是不吃的。 “苏苏,这点心你是哪里买的,一定很好吃,我能尝一尝吗?” 凤池已经捏起了一块白玉芝麻糕送到了嘴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苏苏别撒谎哦,我会让断波核实你今天的行踪。” “若是被查出撒谎,今晚的惩罚加倍。” 第194章 我这糟心的婚姻 第194章我这糟心的婚姻 凤池的嘴唇有一层浅浅的淡色,唇角弯起,眉眼还算和煦。 带着让人心思浮动的温柔,让苏晚误以为自己可以糊弄过去,便缠着他的脖子,半真半假的撒娇道:“今天出去买胭脂绸缎,恰好遇到张回,总共也没说两句话,是他非要塞给我的,我没吃,金桃和残烟分别吃了两块。” 今日的苏苏面孔格外的流光溢彩,似是涂了胭脂水粉。 她寻常时候总喜欢素颜朝天,只是偶有例外。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孔,轻颤的睫毛,微微收缩的唇瓣,明知道她在撒谎,也总能勾起他的柔情。 “我听说今日张回和阮思安在汇缘茶楼碰了一面,是张贵妃的意思,毕竟对方是安南国的王女,容貌也不俗,能配的上张回。” 苏晚继续撒娇:“对么,我连茶楼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偶然路过然后就那么不凑巧遇见了。” 凤池盯着她,漆黑的眼眸又暗了几分,舌尖抵着牙根,又酸又涩。 他忽然俯身,狠狠锁住她,霸道的用牙齿细细的啃噬她的唇瓣。 晕乎乎的醉在他怀里,被他的气息裹挟。 苏晚被吻的有些懵。 这是吃醋了吗? 许久,凤池推开她,轻笑:“我闻到了你唇齿间的清甜味,枉费你自称颇有心机,怎么吃了点心也不知道漱口。” 苏晚红着脸支支吾吾:“那糕点是金桃硬往我嘴里塞了一点。” 凤池嗤笑:“撒谎罪加一等,今夜加倍的罚。” 打横抱起她,将她裹进袍里,去了小佛堂。 柔软的身躯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然后就乖巧的趴在他膝盖上,乌发垂散,还在喋喋不休的辩解。 “是怕你误会才撒谎的。” “张回是你儿时密友,与我也曾相识,我见了他,总不能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吧。” “我觉得张回与阮思安挺般配,今日接了他的点心,其实也是祝福他能早日觅得佳缘。” “哦。”凤池反应有些诡异。 没一会儿,断波送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凤池逼着她喝,喝完后嘴里被塞了一颗蜜饯。 “这是调养身子的秘方。” “苏苏,我总是放心不下你。” 他的苏苏太过漂亮,招了许多风蝶,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像潮水一样,来来去去,若是能生个孩子,将她绑定在自己身边,那便好了。 春衫单薄,那玲珑的身体弧度紧贴着薄薄的一层衣料。 凤池的指腹没能克制住,伸手覆在那层衣料上去触碰那灼眼的曲线。 纤细的身形,酥麻的触感,苏苏连骨头都是酥娇的,低头一嗅,还能嗅到一股清香。 “那个蜜蜡团,你有没有用?” 苏晚没好气的瞪他:“用了,你说的话,我敢不遵从命令吗?” 凤池心情愉悦,摸摸她的头发,指间一片丝滑。 “好苏苏,怎么你身上到处都是滑腻的。” 指尖又滑至衣襟处,挑开那里,淡淡的香气蔓延,他掠过锁骨那处,这一片肌肤如白色桃子上透着的浅红,没忍住,俯身咬了几口。 “你是狗吗?” 苏晚咬牙,表情相当难看。 凤池向来清正端庄,从前过夜,他每次都是极其羞涩的模样,说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会,还说要好好请教她。 每回总是她主动多一些。 可是没想到他现在又是指尖挑情,又是言辞暧昧,眉梢眼角都浸着风流,她承认这样的凤池很戳她的审美,可是却又觉得他在憋着大招叫自己丢脸呢。 “什么叫放心不下我,你心里莫非也认定我是个水性杨花的人,你干脆找根链子把我锁起来,如此你便能安心了吧。” 凤池眼尾浅浅含笑,腰身忽然压低,长臂一伸,攥住她的脚骨,常年练剑的手有一层茧子。 又轻又缓的抚着她的娇骨,叫她浑身都动弹不得。 “就是不知道苏苏喜欢什么样式的链子。” 苏晚拧眉:“徐凤池!”连名带姓的喊他,足可见她已经生气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那就给我个痛快。” 脚骨受了重重的按压,凤池的黑眸转瞬间染上了怒意。 “我不喜欢你?” 难道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为了她,不顾门第之分,娶她为妻是一。 婚后待她千好万好是二。 废太子对她动手,他舍弃苦心经营的一切,与废太子闹翻,这是三。 知晓她是个骗子,虚荣拜金势利,还丢了贞洁,他依然自我安慰,自我洗脑,这是第四。 “你还想我如何,我的一颗心已经拿出来让你任意把玩了。” 凤池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眸看自己的眼睛:“还是你不愿意做我的妻了,也是,你裙下之臣那么多,与我和离,多的是人抢着要你。” 苏晚气结,当下心头堵的慌,暗道:看看,看看,这就是男人的真面目,这就说出和离了,摆明了就是早有此意。 她阴阳怪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我今天和张回见面,还收了他的点心。你怕是不知道,那一次我被姚烈掳走,姚烈那厮想强行夺我,是张回跪在地上,姚烈才逼不得已放了我。” 凤池懂了:“张回为你瘸了一条腿,又为你下跪,你觉得他喜欢你,胜过我对你的喜欢。” 还真是肤浅,只能看到明面上的付出。 他为她付出的那些,像水底下的冰块,她是看不见的。 苏晚像是识破他心里所想,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吐气如兰:“我并没有那样觉得,你喜欢我,我知道,可是到底有多喜欢,我却不清楚。凤池,你像我手里的沙子,越是想抓紧,流失的越快,我害怕你哪一天突然厌弃我,与其坐等那一天,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与你和离了。” “你休想!”凤池眉眼间是克制不住的滚滚煞气,抓着她,非要和她一同跪在蒲团上。 “当着诸天神佛的面,我要你立誓,生生世世,你都与我做夫妻,若是违背誓言,就叫你生生世世做一个面貌丑陋,身材臃肿,浑身恶臭的人。” “徐凤池,你怎么这么毒,叫我立这种誓言。” 纠缠这一世还不够,还想与她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做梦! “你非要每天都整点事出来嚒,我答应以后不与张回私下里见面,这总可以了吧。” 凤池不为所动:“你不起誓,就不许你走出这间小佛堂。” 看他执拗的面色,苏晚内心翻白眼。 她可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 她骨头是软的,从来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当即举起手来起誓。 “信女苏晚发誓,愿意生生世世与徐凤池做夫妻,若是有违此言,叫我投胎成土圆肥的丑人。” 凤池面色这才缓缓舒展开。 “既已发誓要生生世世做夫妻,那现在也该做一些夫妻该做的事了。” 第195章 心眼子真多,惊喜变惊吓 第195章心眼子真多,惊喜变惊吓 苏晚被他压倒,望着他陷入情海中的脸,感觉自己招惹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其他人,求的可能就是这一世的恩爱缠绵,可徐凤池求的是生生世世。 这人的恋爱脑,比她预想的要重很多。 怎么说呢,不愧是长公主的亲生儿子,儿子随了妈。 就连最阴暗的沈阶,似乎都没他难缠。 想到沈阶,苏晚后背忽然发凉。 这几天沈阶安静的有些诡异啊,不知道是不是在暗搓搓的搞事。 隔日醒来,金桃给她捏了捏腿肚,让她解乏,后又拿着药膏为她涂抹。 娇躯如白雪落红梅,都是青青点点的印子,金桃愤愤然:“世子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说的不错,他就是头蛮牛。”苏晚深以为然,附和了几句。 待药膏被吸收,穿戴完毕后,却有婢女来报,说是安南国王女登门拜访。 二人并不相熟,苏晚不知阮思安是何意。 不过还是叫人把一间厢房收拾出来,在那里和阮思安寒暄了几句。 这间厢房外面是绿柳如茵,还有一条小溪,风景幽静,只是天热的时候,蚊虫多,所以苏晚并不怎么歇在这里。 阮思安送了几样安南国的特色礼品,左顾右盼,扯了一会闲话,方才道出真实目的。 “我心悦一位公子,只是那位公子却并未把我放在心上,我听闻世子妃在情场上颇有一些经验,不知能否向你讨教一番,恳求世子妃教我如何博得那位公子欢心。” 苏晚面色微沉:“王女此话何意,我在情场犹如一张白纸,哪里有经验传授给你,你找错人了。” 阮思安却是憋屈了许久。 她自诩安南国第一美人,从前只要勾勾手指头,就能让那些狗男人折断了腰。 可来了上京城后,她先看上沈阶,结果沈阶如同一块冰山,什么样的柔情都融化不了他。 而且沈阶明里暗里透露出自己已有心上人。 后又看上张回,可那张回却也坦言自己心上有人了。 毫无疑问,他们的心上人都是眼前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人。 阮思安痛哭一场,今晨醒来,眼睛还有点肿,虽然精心装扮了一番,但在苏晚面前,还是略微逊色了那么一筹。 阮思安话里话外皆是夹枪带棍,“听闻大梁的闺秀出嫁前都会读女德女训,大梁的女子也讲究嫁夫从夫,相夫教子,若有出嫁的女子在外勾三搭四,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沉塘填井的。” 苏晚笑笑:“是呀,王女以后若嫁了大梁男郎,那便是大梁子民,也要遵从这些祖宗法制的,王女身貌姣好,是大梁男儿极其喜爱的类型,可要多注意点才行。” 阮思安提着裙摆,上了自己的马车后,面色才阴沉下去。 “上京城的权贵难不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怎么我看上的那几个都对她贼心不死。“ “明明已经嫁了人!” 婢女玉秀递来一盏茶水:“王女,那张家公子昨天那般冷待于你,摆明了是没有那方面的企图,咱们不妨换个目标。 奴婢瞧怀宁侯家的周小侯爷就很不错,也是青年才俊,只是他已有了婚约,但要等对方守完最后一年的孝期方能成婚,这一年的时间,王女您大有可为。” “哼,沈阶张回他们一个个瞧不上我,尤其是那个张回,昨天在茶楼,我的姿态放的那般低,他却对我不屑一顾,传闻他为了苏晚还被打断一条腿!真是一条不知廉耻的狗! 我蒙此大辱,都拜苏晚所赐。” 玉秀连忙道:“王女,她是世子妃,地位尊贵,咱们可动不得她。” “至少给她添点堵。”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女,沈大人的马车截停了咱们的车。” “沈阶?”阮思安勾起唇角,“玉秀,你下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送走阮思安后,快到晌午的时候又迎来了陆嘉玉。 两人许久未见,一见面就聊上了,从近来的情况,到上京城的美食美景。 苏晚掐了一把嘉玉的脸蛋。 “嘉玉,你瘦了好多哦,只是面色不太好。” 陆嘉玉羞着脸:“我天天不吃饭当然会瘦。” 她一来,眼神就不断往桌子上面瞟。 今晨时分,徐凤池买了十几包点心来,说以后想吃点心找他,别随便拿别人的点心吃。 苏晚知道徐凤池还在计较张回的事,气的都没拆开,一股脑的全推在桌子上。 陆嘉玉吞咽着口水,好不羡慕:“我还能继续喊你晚姐姐吗?” 自从苏晚嫁给了徐凤池,娘亲就耳提面命,说苏晚今非昔比了,再见面不能像从前那般放肆,只能规规矩矩的喊世子妃。 “当然可以,嘉玉,咱们永远是好朋友,我初嫁徐家,一开始还需要适应的时间,所以婚后一直没寻到机会找你玩。” 最后压低声音:“当然,我也是怕打扰了你,听说你和楚怒涛三天两头就要见面,我总不能去插手你们谈情说爱吧。” 陆嘉玉更觉得羞怯:“我娘想要我尽快成亲,说不准今年年底就要把事情办了,新娘子总不能还是那副胖胖的样子吧,所以我只好不吃饭。” 说着眼睛又往那些点心上瞟了几眼。 苏晚知道这是过度节食后遗症。 “强行不吃饭减肥不是可取之道,金桃,你去厨房,叫厨娘们做些鱼虾,记得全部清蒸。” 拖住了嘉玉的食欲,等嘉玉风卷残云的吃了鱼虾,苏晚这才拆开一包点心,递给她。 陆嘉玉迫不及待就开吃,一连吃了两块,饥肠辘辘的肚子因为已经用鱼虾填饱了,所以再吃点心,就不会一个劲的死吃了。 “晚姐姐,我带了同心楼的戏剧票,咱们去听戏,可好?” 犹记得初入同心楼,还是被梁尘带去的,再次踏入同心楼,昔日种种浮现于眼前,不同的是,她早已不是当初受人欺凌的庶女,而是地位尊贵的世子妃了。 同心楼的两大台柱子春山尽和鹤咏梅,甚至都亲自来她包厢请安。 鹤咏梅如今的风头可谓是盖住了春山尽,苏晚欣喜的拂过他的衣衫。 “你这料子是云纹锦吧?” 她扫了好几条街,都没买到这种料子。 “世子妃可是喜欢,我后台还有一条新做的裙子,从未穿过,世子妃可以试试。” 鹤咏梅是个戏子,虽为男子,身段却极其纤细。 那身云纹锦衣做成了窄腰宽袍的样式,淡淡的月白色,后背绣了一团火红艳丽的芙蓉花。 苏晚见之甚喜,穿在身上更是舍不得脱下,嘉玉也惊为天人。 “以前晚姐姐装扮素雅,已经是极其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穿着稍稍艳丽,就有艳诸芙蓉之色,晚姐姐,这件裙子分明写了你的名字,它就该是你的。” 鹤咏梅受人之托,这裙子本就是要想法子送到世子妃手里的,连忙说道:“这裙子我只是手抚过,是全新的,世子妃若是看的起我,就请收下我这份薄礼。” 苏晚推脱不过,加之自己确实喜欢,给鹤咏梅留了百两银子,才将这裙子拿走。 她并未换下,身穿这件裙子在清玉苑等候凤池下朝,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196章 情侣装问题 第196章情侣装问题 屋里燃了淡淡的桃花香,苏晚双手托腮,坐在精致的梨花木椅里,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碟子里的一块荷花酥。 微微清风吹来,衣摆飘飘,柔顺的乌发也调皮的起伏着。 她用手指绞着几缕头发丝,纤细的手腕从宽大下袖袍里露出来,那袖袍也被风吹的飞起,有几分临风欲飞的飘然之姿。 苏晚满意极了。 她过去不曾做过这样的打扮,待会肯定会让凤池大吃一惊。 残烟的脚步欢快的跑来,笑着说道:“世子爷回来了。” 苏晚连忙放下手指,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托着腮,身体微微往左侧倾斜,摆出自己最完美的弧度。 烛火下,一枚小小的剪影投映到窗纸上。 凤池人还没进屋,就看见窗户上的那枚婀娜多姿的影子。 心里想着今夜还要去小佛堂惩罚她,低头嘱咐断波:“今天的汤药上两份。” 断波的脸挤在一起,笑的时候像一团盛开的花。 小佛堂过去荒凉无比,现在却成了世子爷与世子妃的私密之地。 虽然有些不敬佛祖,但只要能开枝散叶,其他的都无妨。 长公主放话了,只要世子妃顺利产子,会多多的给佛祖们添香油钱,料想那些佛祖菩萨也是喜欢金钱的,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好说。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那个影子的主人正半眯着眼睛,似乎有点累了。 眼睛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和阴沉。 凤池官袍未褪,径直走到苏晚身边,手掌抚上她后背的那朵芙蓉花,笑道:“苏苏,你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苏晚的睫毛抖动两下,缓缓睁开,揉揉眼睛,无辜的喊道:“我等你好久,等的有些困乏了,便眯了一会。” 随后把手搭在他官袍的腰带上。 “怎么没把官袍换掉,我帮你换。” 腰带已经解开,在苏晚的服侍下,凤池身穿里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声音像玉,并不温润,反而带了一丝冷意。 “你这件裙子,很好看。” 因他一句夸赞,苏晚开心到要转圈圈,裙摆荡开,宛若芙蕖的脸孔越发柔美。 “是么,我特意买来穿给你看的。” 凤池垂眸,看到椅背上搭着他的腰带,旋即取来,在苏晚错愕目光里绑住她的手腕。 “我等不及了,今夜不去小佛堂,就在这里。” 用了强力,剥开她的衣襟。 刺啦一声,新买来的裙子竟被撕破了。 “这可是云纹锦做的裙子,你就这么给我撕破了?” 凤池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复杂,“云纹锦虽然名贵,但是你想要,我可以买来给你。” 苏晚咬牙:“这云纹锦不仅名贵还很稀缺,买都买不来的。” “内务府有,我明天就去找内务府总管。” 苏晚还要再说些什么,凤池却用嘴堵住了。 断波亲自端着熬好的汤药送到小佛堂。 小佛堂红灯摇曳,却没有生息,只好又端到清玉苑。 大老远就看见金桃残烟她们守在院外,窗户上映着两道缠绵的影子。 断波把汤药放下,嘱咐她俩逮个合适的机会把汤药送进去。 金桃嘴快:“断波总管,什么是合适的时机呀。”说完,嘴朝屋里一瞥,“里面的主子不说要水,我们也不敢去打扰啊。” 断波陪着笑脸:“可是这补身的汤药要提前喝,不能事后再喝。” 三人互相推让,谁都不敢进去。 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求救的声音。 “救命,呜呜” 金桃残烟面露担忧之色,断波趁机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进去救主。” 金桃端着汤药就要闯进去,到门槛的时候,断波不忍,拽住了她,说道:“还是我来吧。” 是个没心眼的。 断波推开门,刚把汤药放在桌子上,就被凤池随手抄起的靴子砸中。 “滚!” 言简意赅。 断波知道自己搅了主子的兴致,但是秉承着职责,还是提醒了一句:“补身的汤药已经端来了。” 他连头都不敢抬起,弓着身子麻溜的滚出去,顺便把门关的严丝合缝。 主子好像发了脾气。 连断波这个奴才都能察觉出来,苏晚身为当事人,感觉更明显。 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被他这样无耻的摆弄,他果然还是介意自己伪装人设欺骗他的事。 买了新衣的喜悦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这件漂亮的裙子非但没把凤池的心勾回来,反倒是把他推远了。 气的苏晚隔天在陆嘉玉面前疯狂的吐槽已婚男子的两副面孔。 陆嘉玉笑盈盈的听着,手里吃完了一块点心,又伸手去拿,苏晚眼尖,把她手拍掉。 “你都吃三块了,再吃只会更嘴馋,之前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 “可我就是想吃,天天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想的都是好吃的,我在陆府,娘亲看管的严,都不给我东西吃,外出和怒涛见面,我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吃太多。” “所以你把我这里当零食铺子了。”苏晚瞪她,递给她一块点心,警告她:“减肥是要挨饿的,但是不能饿的太狠,否则会引起报复性饮食……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要多吃蔬菜鱼虾,偶尔嘴馋可以吃吃零食,只是不能贪多放纵。” 陆嘉玉美美的吃完这一块,擦着嘴巴说道:“咱们今天还去同心楼听戏吧。” 苏晚心情不好,去听戏排解一下郁闷的情绪,省的内耗气死自己。 当即打扮一番去了同心楼。 鹤咏梅的昆曲唱的婉转凄厉,嗓子保养的好,活该他红。 唱完后三人在后台碰面,鹤咏梅说自己又新定做了一套裙子,款式很独特,叫她们鉴赏。 那是一件由骑马服改装的劲装,裙摆直直垂下,没有裙褶,长度只到脚脖子处,但是窄袖窄腰,颜色很大胆,整体只有红黑两种浓烈的颜色,腰间配着一条皮带。 苏晚看到这身劲劲的裙子脑子里就冒出了中性风这个词。 鹤咏梅怂恿:“我一拿到这条裙子,就觉得很适合世子妃,所以没敢试穿,还请世子妃替我试穿,看看是否合适。” 爱美的人压根拒绝不了一眼相中的衣服,这套劲装上了她的身后,就没能脱下来。 昨天扮艳丽女郎惹的凤池不开心,今天扮英姿飒爽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凤池会不会喜欢呢? 凤池下朝,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玉冠束发,骨骼纤细的少年,脸色就像下雨时的阴天。 这是第二次了。 他心里暗暗伤怀:他的苏苏穿的裙子和沈阶的衣服总是配套的,那独有的设计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 怎么会这样,上次要张回的点心,他已经不计较了,可是现在怎么又和沈阶勾勾搭搭了。 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第197章 要把奸情做实 第197章要把奸情做实 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配上雌雄莫辨的偏向柔和的男装,确实令人不忍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凤池勾勾单薄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别过来。” 雀跃的心态被浇了一盆凉水,苏晚停下脚步,她站在门内,凤池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门槛,互相遥望。 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事,再次惹他不开心了。 可这身打扮明明足够惊艳新奇,为什么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却是讨厌。 昏黄的暗影里,凤池下颚骨那凌厉的线条越发冷硬,神色淡淡,还轻轻嗤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你要的云纹锦衣的料子,我已经拿到了。” “可是你好像又不需要它了,你的喜欢时间维系的很短,喜新厌旧的速度让我钦佩。” 苏晚沉下面色,受他感染,声音也变得冷冷清清:“是呀,我就是这样,上一刻疯狂的想要某样东西,可当那件东西捧到我面前时,我又失了兴致,凤池,你要跟上我喜新厌旧的速度才行,不然老拿过时的东西,是讨不到我欢心的。” 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凛,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好,我会努力跟上你的速度。” 又拿眼睛打量她一会,夸道:“你这样穿很好看。” 这句话才让苏晚的面色有所缓和,她并不想与凤池搞什么冷战,只想跟他和和美美的,便主动拉下脸,伸出手来,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扯进屋里。 凤池将那锦盒放在桌子上,苏晚只是瞥了一眼,没有打开的意思。 凤池目光再次变得幽深复杂。 费了一番功夫寻来的云纹锦,她却连看都看不看,就像他默默付出的真心,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晚上断波送来补身汤药的时候,故意没给她吃蜜饯,看着她皱眉叫苦,一直抱怨个不停,用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舌尖触到她的软滑,敏锐的味蕾立刻感知到了汤药的苦涩。 亲了一会,才放过她,软言软语哄她:“汤药虽苦,可我不也尝了苦涩之味,这叫同甘共苦。” 苏晚暗道:同甘共苦非她命格,她只想做共享荣华的美事。 夜里累极的时候,轻轻咬在他的一侧肩膀上,半清醒半迷离的囔道:“我可是为了讨你欢心才买的新裙子,结果你却对我冷冰冰的,哇呜……” 竟然委屈的哭出来。 凤池心神一晃,忙问她:“真的是为了讨我欢心?” 可苏晚已经累的倒头就睡,没给他答案。 他抚摸着苏晚消瘦的肩胛骨,轻声道:“可你为什么要穿的和沈阶一样呢,你那件云纹锦的裙子后面绣着芙蓉花,我那天瞧见沈阶穿着一模一样的袍子,只是后面绣着的是黑色的芙蓉花。 今天你穿的这身袍子,我又在沈阶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我不敢直接问你,怕你骂我小气,怕你直接摊牌闹着与我和离。” “苏苏,我该怎么办呢。” 等苏晚陷入酣眠中,凤池提灯去见了断波,叫他盯着世子妃的一举一动,查查看她近来喜欢去哪里,与什么人接触。 断波当即就说:“这两日陆府的三小姐总喜欢来寻世子妃玩,奴才听金桃残烟说,主要是去同心楼听戏。” 凤池点头,他心中有数了,过去他也常去那里听戏,这事可以直接找蒋遥山。 蒋遥山的大半时间都是耗在各大戏楼,同心楼是他常去的场合之一,只是近来觉得春山尽没从前那股吸引他的劲了,便不怎么喜欢往那边跑了。 接了凤池的嘱托,这才寻个间隙去了同心楼。 他去同心楼,最开心的是春山尽。 作为两大台柱之一,春山尽自从被蒋遥山看上后,时不时的要与蒋公子一起饮酒作乐,嗓子养护的不好,这个台柱子的含金量越来越低,本来他是稳稳压住鹤咏梅一头的,没想到竟被反超了。 加之蒋公子捧他的力度不复从前,春山尽的日子过的越发捉襟见肘。 “乖宝,我来看你了。” 当蒋遥山现身后台寻他,春山尽褪下穿了一半的戏袍猛扑进他怀里。 蒋遥山一阵嘘寒问暖,二人互诉衷肠,仿佛又回到从前亲密的时光里。 “乖宝,我问你个事。”蒋遥山咬耳朵,直白的道明了自己的意图。 春山尽满心都是失望,脸上的笑容却很甜美,勾着他的脖子讨亲密,蒋遥山却嫌弃他太老,敷衍亲了几口,心里惦记着新欢,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他走后,春山尽拿起戏袍继续穿,穿好戏袍后,坐到梳妆镜前描眉画妆。 只是眼睛里一直流眼泪,导致画上去的底妆一直斑驳,他拿着桃木梳子,死死攥住。 他今年才二十一,跟了蒋遥山还不到两年的时间。 “师哥,你不会还对蒋遥山抱着什么期待吧。” 鹤咏梅忽然现身,嗤笑他。 “那种公子哥只是随便玩玩,师哥你万不可付出什么真心,能多从他身上捞点银子就够了。” 两人原本都在一个戏班子,只不过跟着不同的大师傅,学着不同的戏曲。 后来两人都练出来了,就独立出来,一前一后到了同心楼。 春山尽低头抚摸着那把桃木梳,冷笑连连:“师弟,你从前便不如我,以后亦如此,别以为自己现在能耐了就可以耻笑我。” “师兄,你还是先养护好自己的嗓子吧。” 鹤咏梅望了望梳妆台边的一小瓶酒,蹙眉道:“酒之类的就别喝了,辛辣的食物也少吃,咱们做戏子的,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把嗓子。” 这时同心楼的老板过来了,对着鹤咏梅点头哈腰。 “鹤老板,新置的行头已经运来了,您去试试合不合身。” 鹤咏梅转身就走,同心楼老板的腰杆慢慢挺直,对着春山尽不负从前的谄媚,反而是阴阳怪气:“春老板,您的行头马上也要运来了,只是置办您这一身行头着实花了我不少银子,您怎么着也要担一半吧。” 春山尽知道自己是戏票越来越卖不出去,偏他置办行头还如从前一样大手大脚,绝不愿意甘居鹤咏梅之下。 笑道:“不就一半费用嚒,我担着就是了。” 等这个讨厌鬼走后,春山尽才慢慢梳头:他绝不要落后于鹤咏梅,鹤咏梅近来不知道攀上了谁,又与世子妃走的近,人家世子爷都派人来打听了,可见鹤咏梅为了上位,也是一个极尽谄媚的小人。 不过鹤咏梅胆子真大,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世子妃头上。 这份“奸情”即便是假的,他也要将其变成真的! 第198章 雄竞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198章雄竞的正确打开方式 旁人来同心楼或为听曲,苏晚来同心楼,只是为了鹤咏梅拿出来的那些漂亮小裙裙。 在她眼里,鹤咏梅这个戏子简直可以称之为走在古代时尚第一线的时尚达人,他挑选的每一件裙子,总能瞬间戳中她的喜好。 包厢里,苏晚和鹤咏梅品茶,感叹万千:“鹤老板,你就大发慈悲,把给你做行头的铺子介绍给我吧,我新买的几匹料子,正发愁怎么做衣裳呢。” 鹤咏梅嗔笑:“那家的老板很神秘,我需要提前问问他的意见。” 苏晚眉眼展开:“事情若能成,我有重金酬谢。” 说着,取出一个荷包硬是塞给鹤咏梅,鹤咏梅拒绝好几次,耐不住苏晚态度强硬,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 正好这一幕落入踏进包厢的春山尽眼中。 春山尽褪去戏服浓妆,素面朝天的走进来,朝他们笑笑。 苏晚瞧了他几眼,发觉他脸孔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是副清爽可爱的长相。 春山尽眉眼弯弯:“师弟,后台有几个公子要寻你。” 鹤咏梅嗯了一声:“就说我有事。” 春山尽还是一副笑颜:“那几位公子最近很是捧你,你当真不会与他们会一会?” 鹤咏梅拧眉:“师兄,我不是你,也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春山尽嘴角的笑意这才褪去:“师弟是天上的云,我是池塘里的污泥,自然比不得你,好,师兄这就去帮你回绝他们。” 出了包厢,露出一个与长相不符的阴厉笑容。 “好师弟,且看你还能端到什么时候,不过一个戏子,装什么骨气。” 径直去找蒋遥山,添油加醋,把那个荷包当成他们私定终身的定情信物。 蒋遥山一听这还得了,下贱的戏子竟敢给凤池戴绿帽,加之春山尽在一边用言语挑拨,立刻就决定瞒着凤池,先给那戏子一个狠狠的教训,然后再把人拎到凤池面前等候发落。 “嘉玉,鹤咏梅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他是怎么了?” 明明说好要介绍铺子给她的,可是之后几天连他人影都碰不到。 追问同心楼的老板,那老板也是一脸无奈:“小的也不知情啊。” “鹤老板一向不稀罕搭理那些纨绔子弟,会不会是那些纨绔搞的鬼?” 苏晚望着戏台上唱的欢快的春山尽,忍不住向嘉玉倾吐:“都是同一个师门出来的,怎么师弟有一身傲骨,这个师兄却是个软骨头,只知道谄媚妄上。” 嘉玉说道:“既然是一个师门出来的,那不妨问问春老板,也许他知道鹤老板去哪儿了。” 于是两人在后台堵住春山尽。 春山尽坐在梳妆镜前,拧的半干的帕子一点点拭去脸上的脂粉,露出那张清淡面容,眼皮半撩着。 “他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这团污泥,可不敢跟那团白云走的太近了,人家嫌脏。” 春山尽笑道:“世子妃,陆小姐,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若是实在担心,不妨去报官吧。” “这个春老板阴阳怪气的,保不准鹤老板失踪就与他有关。”嘉玉吐槽,“瞧他那嗓子,破锣嗓,不知道还能唱几天,我听说同心楼的老板已经在找新的台柱子了。” 污臭的小巷,漆黑的木屋,一推开满鼻子的恶臭味。 春山尽拿帕子堵住口鼻,嫌弃的看着木板上的躺尸,踢了一脚,那尸体这才动了动。 经他一番挑拨,蒋遥山用药毒毁了鹤咏梅的一把好嗓,又在他脸上刻了丑陋的戏子二字,面如冠玉的脸庞现在变得狰狞不堪。 “好师弟,你终究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今晚去见世子爷,你猜世子爷一怒之下,会如何处置你呢?” “你若肯好好求求师兄,师兄就把你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让你苟延残喘一辈子,可好?” 鹤咏梅努力睁开眼睛,沙哑的嗓子像铁锈,刺耳难听:“陈愿,蒋遥山对你不是真心的,现在同心楼没了我,老板一定会找新的台柱子,你最好在此之前就离开同心楼,否则以你的脾气,以后有的是罪受。” 陈愿是春山尽的本名,他不喜欢旁人喊他本名,一听就要跳脚,狠狠抽了鹤咏梅两个巴掌。 “陆徐,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多多担心自己吧,你能不能活过今晚还都不好说呢,万一真死了,只我一人知道你的本名,我若不给你烧纸,你到了阴曹地府照样还是做穷鬼。”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鹤咏梅拽住了胳膊,目露祈求:“师兄,你再喊一声我的名字吧。” 春山尽咬牙冷笑:“想打同门师兄弟的友情牌?告诉你,我天性就狠毒,我就是嫉妒你,我就是想让你死,你今天一定会死在徐世子手里,谁让你觊觎世子爷的妻子呢。”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师兄,再叫我一声吧。” 春山尽打量他许久,目光复杂,把手臂从他手里抽离,恶狠狠道:“休想!”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没一会儿,几个浑身煞气的汉子就把鹤咏梅抬到木板车上,拖着他去了临夜王府。 凤池正在书房练字,对面的蒋遥山喋喋不休的说着世子妃与鹤咏梅的奸情。 蒋遥山本以为会看到凤池暴怒的一面,没想到他说的越详细,凤池嘴角的弧度就越是弯起。 凤池挥笔一蹴而就,放下笔,吹了吹还未干的笔迹。 “好了遥山,把你说的那个戏子带来我瞧瞧。” 蒋遥山笑道:“那戏子我已经先替你惩治了一番。” 掌心一拍,外面就有人一左一右拖着鹤咏梅的身躯进了书房。 “遥山,留下他,我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蒋遥山一走,凤池就发出一声轻笑:“你绝对不可能和世子妃有染。” 戏子身份低贱,无权无势,苏苏不可能倾心于眼前的戏子。 “我只想知道,世子妃每次去找你是何原因,你实话实说,我不会为难你的。” 掌灯时分,断波亲自来清玉苑,请世子妃去世子的书房。 苏晚刚沐浴完毕,里衣外面拢了一件单衣,跟在断波身后去了书房。 书房里,鹤咏梅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耳中。 “其实我确实对世子妃另有心思,那些款式奇特的裙子,是一家店铺的老板找到我,叫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世子妃穿上。” “那店铺老板地位尊贵,正是安南国的王女。” 书房外,苏晚犹如被打了一巴掌,当场蒙住。 她足够聪明,从鹤咏梅短短几句话里,就推测出阮思安绝对不会那样好心,她又是恨阮思安算计她,也气鹤咏梅竟然利用她。 推门而入,苏晚怒气汹汹,本想着好好教训鹤咏梅,可看到鹤咏梅脸上被刺了“戏子”二字,又听他声音沙哑,浑身是伤,扬起的巴掌最终没落到他身上。 “我拿你当朋友,你竟出卖我,快说,阮思安为何那样好心,她究竟在算计什么?” 鹤咏梅摇头:“王女只叫我想法子把裙子送到世子妃手上,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情。” 苏晚好奇:“那你有什么好处呢?” 鹤咏梅苦涩的笑了:“王女答应我,会为我和师兄恢复良籍。” 戏子是下九流的玩意,他只想和师兄做个普通人。 “你所求的只是这个?” 苏晚忽然明白了过来:“你该不会是喜欢春山尽吧,他那样待你!” 鹤咏梅垂眸:“师兄只是误入歧途,他本性不坏,这件事也完全与他无关。” 简直是又一个极品恋爱脑。 苏晚这才抬眸看向凤池。 “你应该不会疑心我与他有染吧?” 凤池挥挥手,叫人把鹤咏梅抬出去。 书房门关闭,只余他们二人,方才缓缓开口:“他还不配让我怀疑。” “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阮思安,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坏心眼!” “阮思安只是明面上的靶子,真正有所图谋的是沈阶。” 凤池终于吐露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你前几日穿的裙子,与沈阶是配套的,我上朝时,总能在闲暇时分看到他穿着不同的衣服在我跟前晃悠,下朝回家,又看见你穿着同一款式的裙子,我心里难受,又不敢问你怎么回事,只好暗地里找人调查你。” “沈阶和陈三张回他们不同,他们足够克制隐忍,知道你嫁了人,会把感情藏起来,只在心底留一个位置,可是沈阶是虎视眈眈的,成天想尽办法离散我们的感情,拆散我们。” 凤池薄唇抿起:“他是十足的小人一个!” 苏晚被气笑了,难怪前几天穿裙子会惹得凤池不开心,根子竟然出现在这里。 沈阶啊沈阶,你也真是奇才,也是个大大的奇葩。 男人们想方设法,出尽种种手段博得美人归的事,从古至今,屡见不鲜,但是苏晚能接受的是光明正大的雄竞,不是暗搓搓的耍阴谋手段,尤其是手段竟然耍到她本人头上了! 若换了一个稍显昏庸冲动的夫君,或许就把她认定为与戏子有染的贱妇了。 这样换来的一张和离书,会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凤池,我不知道自己落进了沈阶的圈套,害你难过伤心,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这笔愁报复回来的。” 苏晚摸摸凤池的乌发。 凤池微微弯着高大的身躯,俯身抱住她。 “苏苏,不要你插手。” “可是论起耍心机耍手段,尤其是作贱人的心意,我可比你强多了。” 苏晚拍拍他后背:“你听我的,先这样做……” 两人谈了小半夜,终于敲定反击计划。 第199章 反击:狗血生日宴(上) 第199章反击:狗血生日宴(上) 隔天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临夜王府,去了北郊的问剑山庄,并且一住就是五天,期间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摸约是沈阶瞧出猫腻,不久后也搬来了。 沈徐两家山庄都位于北郊的半山腰,相邻着的两座庄园,布置构景都很像。 冬季的时候,这里会非常寒冷,可是夏天,却是个相当不错的避暑胜地,只是蚊虫很多,需要燃熏香熏走不断前来骚扰的蚊虫。 苏晚匆匆赶来山庄,熏香用完后,只好厚着脸皮去敲沈家山庄的门。 不出意外,沈阶抱着琼枝给她开了门。 “熏香用完了,借一点熏香,可以吗?” 沈阶勾唇一笑:“世子妃还会缺熏香用吗?” 触及苏晚冷漠的眼神后,还是继续笑:“你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怎么就带了两个丫鬟到这里来,现在还没到酷暑,没必要到此避暑吧?” 苏晚的眼神没有温度:“沈阶,我为什么到这里来你心里有数!那几件裙子把我害惨了,徐凤池是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穿情侣装。” “哦?原来同款式同色调的衣服叫情侣装?” 沈阶真切的想要说服她:“你何不与徐凤池和离呢,我跟你,其实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知道你不爱任何男人,只爱权势,所以我不会疑心你与其他男子有染,若论忠贞,你对权势的忠贞绝对是第一。” 苏晚的语气无比平静:“凤池只是和我闹脾气,等他气消了,会来接我回去的,你不要以为耍些手段就能离间我们了。我再和你重申一次:我和你,绝无可能。” “可是事在人为啊。”沈阶递给她一盘熏香,暧昧的说:“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如他所愿,苏晚缺了东西就来找他,每次登门他都在,偶尔苏晚也会逗弄他怀里的琼枝。 奶乎乎的娃娃像团子一样,扎着富贵双髻,嘴里总是咿咿呀呀,草丛上铺了一层毯子,琼枝在毯子上爬动。 沈阶和苏晚分别坐在两端。 “你都不用上朝的吗?” “我请了病假。” 苏晚撩起眼皮看向他:“我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值得你费那么大的劲谋取我。” 沈阶但笑不语。 他也想列出十个八个理由,可是找不出来,非要一个理由,那就是非她不可。 苏晚一把擒住琼枝的小胳膊,手里摇着拨浪鼓逗她笑,忽然说道:“我生日马上就到了。” 说完,抱住琼枝往廊下走去。 沈阶回味着那句话的意思,追上去问她想怎么过生日。 “今年的生日可能就在山庄过了,不知道凤池会不会接我回去,他一怒之下,把我库房的钥匙都收回去了,我手里没有银钱,想做一套新衣裳都做不得。” 沈阶为讨好她,主动提出可以出钱帮她做衣裳。 于是这天二人乘着一辆马车去了上京城的一处裁缝铺,丈量好尺寸,商谈好裙子的细节后。 二人又共乘一辆马车回到山庄。 只是离山庄两公里以外的转角处,被忽然冒出来的一匹劲马截去了前进的方向。 车夫猛的拽住绳索,勒停了马车。 马背上的男子一跃而下,走到马车前,沉声道:“苏晚,你下来!” 马车的车窗紧闭,外面还罩着一层车帘布,里面没有回应,徐凤池猛的拉开车帘,看向坐在里面的苏晚,直接忽视了她旁边的沈阶,冷冷的直视她:“出来,把话说清楚。” 苏晚不露声色,门窗紧锁着,只要她不主动出去,徐凤池拿她没有办法。 见她岿然不动,徐凤池忽然抽出悬挂在腰间的剑,砰的一声,劈在马车的梁杆上,然后又一剑剑劈在马车木制的窗户上。 苏晚吓住了,虽然是和凤池商议好的,演一出闹翻的喜剧,可是没想到他发起颠来真有一套。 那紧紧抿着的唇,眼睛里的怒火涛涛,还有浑身浓浓的怨气,根本就不像演的。 这人怎么这么醋精!她虽然和沈阶同坐一辆马车,但是隔开了一点距离啊,这点醋都要吃? 沈阶也是第一次见清雅端方的徐凤池破防发癫,脸色变了变,一把攥住苏晚的手腕,不忘记插刀。 “你看,徐凤池就是这么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他这样无所顾忌的用剑劈开窗户,就没有想过,那些碎木屑会伤到你嚒!” 苏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哥,凤池他砍的是你那边的窗户! 第200章 狗血生日宴(下) 第200章狗血生日宴(下) 沈阶仔细打量徐凤池几眼,嘴角微微上扬,朝苏晚那边靠拢。 木制的窗户被砍的松动,徐凤池的胳膊伸进来,眼眸深沉看着苏晚。 “出来。” 苏晚抿着唇,避开他视线,装作没听见。 “难道你想逼着我把这辆马车给拆了!” 苏晚这才对上他的眼睛:“徐凤池,衣服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不信,现在只怕是又要误会我什么了,我不跟你走,否则你又要想法子惩罚我。” “哦,原来徐世子喜欢惩罚自己的结发妻子啊。” 沈阶勾唇笑道:“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面上装的光风霁月,实则是个伪君子。” 徐凤池压根不去看沈阶,站在外面解释道:“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都是那个戏子联合外人给我做局,真正做局的人才是伪君子!” “你跟我回去,我以后再也不疑心你任何事了。” 沈阶怕苏晚被打动,连忙说道:“疑心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别信他的。” 转脸又看向徐凤池:“你们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人,何必硬凑在一起,你若真有情,就该成她之美,及时放手。” 噌!那把寒剑沿着砍破的窗户斜插进来,一点余地不留,直直往沈阶心窝子戳。 沈阶这才认真起来,避开这一剑后,连忙打开锁,跳下马车。 苏晚也只能从马车里出来。 凤池过来拉她的手,苏晚纹丝不动,声音凄冷:“凤池,我现在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凤池眼神一滞,眸中有水光,像是真被这话给伤到了。 即便是做戏,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想立刻就把苏苏拉回家里,藏起来,沈阶再多的手段又能如何,只要他不上当,什么事都没有。 “苏苏,家里做好了你喜欢的清蒸鱼和清蒸虾。” 苏晚的身体挡着,用手故意在他掌心点了一下,示意他别黏黏糊糊的让沈阶看出什么猫腻就不好了。 “咱们先分开,就这样,我不主动找你,你就别来寻我。” 凤池又急:“可是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难道你的生日不和我一块过?” 苏晚将手抽离,背对着徐凤池,不再言语,态度很明确。 沈阶嗤笑:“徐世子别强人所难了吧。” 徐凤池提剑要去砍他,苏晚拽住。 “别伤沈阶。” “你竟然叫我别伤他?”徐凤池似乎受了很大刺激,脸色苍白,提剑的手攥的紧紧的,最后拂袖离去,跃上马,马蹄卷起尘烟,瞬间消失。 其实若他再多待一秒,就要破功了。 他实在演不来对苏晚动粗动手冷言冷语的样子。 沈阶关心她,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嘴里不住埋怨:“这个徐凤池,身上全是玩纨绔子弟常见的德行,他自负身份尊贵,想来目下无尘,是个极其自傲自负的人,这样的人,疑心病从来都是很重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皇家血脉。” “皇室中人,素来就爱疑神疑鬼。” 苏晚甩开他手,重新钻进马车里。 一路与沈阶无话。 沈阶见缝插针,一要挑拨苏晚与徐凤池的感情,二要彰显一下自己的优良品德,证明自己比徐凤池更适合她,但他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见苏晚现在心情差,便乖乖闭嘴。 两天后上京城迎来了一场春雨。 夜半时分,苏晚撑着油纸伞,敲响了沈家山庄的大门。 沈阶应声开了门。 “快进来,你身上都被雨打湿了。” 不由分说,就伸出胳膊遮住她半条手臂,将她拢进了屋里。 进屋后苏晚打了个冷颤,沐浴完毕后,穿的严严实实,头发还湿漉漉的,就主动敲响了沈阶的门。 沈阶一袭素色里衣,外面罩了一件外袍,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我能进去吗?” 苏晚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个人睡,有点冷。” 门敞开的弧度更大了,沈阶侧过身子,示意她进去。 苏晚进去后,一直用帕子擦拭头上的水珠。 没话找话:“你一般都什么时辰睡觉?” 还不等沈阶说话,就摇摇头:“不重要,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帕子被沈阶扯走。 沈阶帮她一点点的擦拭着湿发。 “我的习性爱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生了徐凤池的气,你想报复他。” 苏晚这才咬着唇,眼泪摇摇欲坠:“是!谁叫他怀疑我!我若是不和你有染,岂不是白白叫他污蔑了,我就是要和你睡在一起,气死他!” 说着不管不顾的冲向沈阶的床,钻进了锦被里。 沈阶笑笑,慢慢爬上床,动作细致的帮她绞头发。 “头发若是不擦干净,明日晨起会头疼的。” 他很有耐心,帮她绞尽了乌发的水分后,这才和衣而眠,躺在苏晚的一侧,并未动手动脚,甚至还刻意隔开了一点距离。 过了许久,苏晚才瓮声瓮气的说道:“你睡觉怎么不熄灯呀,床前摆着两根蜡烛,特别刺眼,晃的我睡不着。” 沈阶淡淡道:“我习惯了。” 苏晚忽然转过身来,那张芙蓉玉面正好对上沈阶的脸庞。 “可我不习惯,我要你把烛火熄了。” 为讨她欢心,沈阶可以使出各种手段,可是这一次却丝毫不退让。 “不可以。” 窗外雨声滴滴,屋檐下的水珠如更鼓,嘈杂的很。 苏晚忽然窃喜,掩去喜色,追问他:“为什么?你睡觉为什么不喜欢熄灯?” 雨夜适合谈心。 苏晚单手托腮,就这么看着沈阶,缓缓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不是在生凤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自我在凤池面前露了底,就失去从前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心,我总是疑神疑鬼,害怕他哪天突然不要我。” “我算计那么多,图谋的很简单,就是一个待我好的权贵夫君和荣华富贵,我很贪心吗?” 沈阶的眼神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不贪心,我就可以给你。” “徐凤池会疑你厌你,我不会。” 苏晚默默不语,雨声渐大,她忽然笑出了声:“油嘴滑舌,你同样也是男人,男人的劣根性你也有的,我不是三岁小孩。” 沈阶面容却很郑重其事:“这汲汲世间,我对其他的人和物都提不起兴致,我只想要你,是真的,你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是什么。” 是救赎,是黑暗里唯一窥见的一缕天光。 苏晚转过头去,慢慢睡着了。 这雨连着下三天。 每天夜里,苏晚都要和沈阶睡在一起,睡前会说一些悄悄话,都是她在说,沈阶话很少。 夜里,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沈阶听了动静,问:“睡不着?” “你床头的烛光太刺眼,搞的我心烦意乱。” 苏晚一个鳞鱼打挺坐起。 “把烛火熄了。” “你若是不肯熄掉,我以后便不会来找你。” 见沈阶还在犹豫,便说道:“我这几天倒豆子似的,把心底那点事都说给你听了,那你呢,你睡觉为什么不肯熄灯,你肯不肯告诉我原因?” 犹豫片刻,沈阶方才开口:“我是第二人格,自诞生那日起虽然拥有意识,但是在此之前却没有独立驱使躯体的能力。” “我像被锁在一个小小的棺材里,偶尔棺材盖打开,才能窥见外面的天光,盖子合上,只有黑暗伴随我。” “自我可以自由掌控躯体后,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都能窥见光明,我也贪心的,我想要以后的人生里没有黑暗,就连睡觉的夜间,也要有烛火映照,如此方能心安。” 锦被里的手悄悄松开,想不到竟能套出这些讯息。 苏晚眼眸一亮,逼迫他:“熄了。” 拉着他的手,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温柔款款道:“以后我做你的天光,有我在你身边。你不需要蜡烛那点盈盈之光了。” 沈阶的手轻轻抚摸着被她亲过的额头,嘴唇绷的紧紧的,神色紧张,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阴暗,互相倾吐过内心最私密的隐秘,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特殊的吧。 她对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苏晚已经翻过身去睡觉了,沈阶也侧过身后,看着那两根蜡烛,点点烛火在他眸间闪烁,他想把它们熄灭,又忍住了。 明天就是苏晚生日,等到明晚再给她一个惊喜。 第二日,徐凤池忽然来了。 带了无数鲜花美食,还有各种珍宝首饰。 可惜呀,本来是想讨美人欢心,但是临到天黑,还是被赶走了。 徐凤池骂骂咧咧的走了。 沈阶这才寻了空子,敲响了问剑山庄的门。 苏晚泪眼欲泣,瞪他一眼,转身朝一间屋子走去。 沈阶手里还捧着一盒东海珍珠,硕大光泽的珍珠苏晚一定很喜欢,忙追了过去。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沈阶有点不适应。 他畏惧黑暗,可是依稀间能窥见苏晚黑乎乎的影子就在里面,他还是跨进了门槛。 屋内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只闻苏晚的啜泣声。 沈阶不愿意她哭,不愿意她伤心,开口安慰她。 “徐凤池有眼无珠,我一早便说过,他不适合你。” “你我才是天生一对。” “你不是柳州苏家的庶女苏晚,而我,也不是沈家七少爷沈阶,但我们却都误打误撞拥有了这样造化弄人的身份,从根源上来说,没人比我们更配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哭声。 那声音似乎是害怕极了。 “沈大人,你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我心中只有凤池一人,且已经成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撕拉一声。 苏晚扯断了一根线。 黑布罩着的后面有一群人。 凤池带人从外面鱼贯而入,侍从们手捧着蜡烛灯笼,将这屋子照的亮如白昼,刺眼的很。 但于沈阶而言,整个世界的光,一下子全灭了。 第201章 苏晚,你太会作贱人心了 第201章苏晚,你太会作贱人心了 眼睛扫过黑布遮盖下的众人。 有长公主,有陈落生,有张回,有阮思安,周寒江,王存望…… 很多很多人,还有他的父亲沈从案。 众人面露恐慌。 沈从案的脸扭曲至极,发出来的声音像被人遏住了喉咙。 “你说什么?” “你说自己不是老七,那你是谁?” 苏晚泫然欲泣的泪在恍如白昼的光线里落下了。 “还请各位长辈大人替我做主,沈大人他,总是在私下里纠缠于我,这种事,我也不好意思向别人提,可他越发的过分,我实在受不了,这才找你们做来做个鉴证。” 对着沈从案遥遥一拜:“您是沈大人的亲生父亲,还请您管教好沈大人,叫他别再做这种事了。” 沈从案却是怒目圆瞪,怒不可遏。 像是猜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快步上前,拔出凤池腰间携带的剑,朝着沈阶劈砍过去。 “你这个孽障!你……” 沈阶没躲,那把剑划过他的脸颊,剑锋向下,啪嗒啪嗒的滴血,像极了他们两人促膝长谈,互诉衷肠的那几个雨夜。 沈阶的容貌堪称绝伦,犹记得初见他,那副天姿玉貌引的苏晚一直流连于他眉目间,可是现在,一条极长的口子,从额头到脸颊,还擦过了左眼,如蜈蚣盘踞,渗着鲜血,可怖到了极点。 咣当又一声,手里的锦盒跌落。 那名贵的珍珠一颗颗的掉在地上,落玉盘一样清脆,有一颗沾到了他的血,在地上滚动着,滚到苏晚脚边。 苏晚捂着嘴,慌张的避开这颗珠子。 她没有预想到沈从案会对自己的儿子这般狠,拿剑就砍,一丝犹豫都没有。 见沈从案手握紧,似乎还要再来一刀,她的心突突直跳。 眼睛快速扫过周围,没人有站出来阻止的意思,她急了。 只能哀求的看向王存望。 王存望说过:他们是一类人,都是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的,其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他帮过她一次,就会帮第二次,第三次…… 王存望也看向苏晚,目光沉沉,带着谴责和失望。 就算要摆脱沈阶的纠缠,也大可不必做绝到这个地步。 可苏晚冤枉,她没有想到沈阶会道出自己的秘密,沈阶说她不是柳州苏家的庶女,她有很多理由可以蒙混过去的,无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可他说自己不是沈家七少爷沈阶,这恐怕触动了沈从案内心一直都有的小小猜忌,这才让沈从案如此怒意大发。 沈从案竟然真的那般厌弃沈离嚒,沈离和沈阶一母同胎,都是他亲生儿子,为何他要如此区别对待? 他正要提剑再砍。 王存望站了出来,攥住沈从案的肩膀,夺过那把剑,小声附耳说道:“家丑不可外扬,沈家的名誉要紧。” 知道沈从案最在乎这个,所以王存望直接祭出这张大旗。 果然,沈从案脸庞扭曲一会,竟然露出一个荒唐的笑意,冲长公主致歉。 “我们家老七是被气昏了头,说了颠三倒四的话叫长公主看笑话了,还请长公主和世子爷世子妃放心,我会好生管教这个逆子的。”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沈从案目光灼灼的看向沈阶,怒喝道:“孽障,跟我回去!” 沈阶却蹲下身,拾起锦盒,一颗一颗的开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珍珠。 捡了几颗后,沈从案一脚踹掉那个锦盒,语气越发暴躁:“你还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 当他看到沈阶又去拾起那个锦盒后,他再也忍不住,要去拔凤池的剑。 苏晚终于不忍。 “沈伯父,这些珍珠本就是他的。” 说着自己弯腰捡起那颗带血的珍珠,用袖口擦拭一下,走到沈阶跟前,将那颗珍珠放进了锦盒里。 第202章 这黑锅就让凤池背 第202章这黑锅就让凤池背 有话想说,却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苏晚垂下眼睫,那颗珍珠掉落到锦盒里发出哒的一声。 两人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不好嘛,干嘛非要纠缠在一起。 两个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在一起,注定不会快乐。 但愿这次能让沈阶彻底死心。 毕竟耍狠,她从来不屈居男人之下。 等沈阶把一盒子珍珠装满,其他人也都散了,只剩下沈从案一脸阴咎的瞪着他。 他知道,回到沈府,还有一场好戏等着自己。 轻轻合上盖子,他撩起眼皮看了沈从案一眼。 这一眼如浮冰寒水。 他总觉得自己足够没心没肺了,想不到遇到了更狠的。 苏晚,两个字辗转反侧,在他口齿流连,说不上多恨,只是诧异于她的伪装。 这几夜与他同榻而眠,又与他互诉衷肠,要忍着什么样的恶心才能做到那么柔情款款。 说到恨,最该恨的不是苏晚,反而是眼前这个一脸怒意要将自己打死的沈从案。 “孽畜!” 沈从案将人关到祠堂,猛踹一脚,叫他跪。 沈阶不肯跪,脸上还浮着一层血,有的半干了,黏在脸上,他也不愿意动手擦去。 “我若是跪了,只怕你会更气。” “毕竟我可不是老七。” 沈从案指尖发抖:“你,你是老八?你竟然害死自己的哥哥,李代桃僵!” 沈阶扯着嘴角笑道:“是,人是我杀的,身份是我冒名顶替的。” 也不必和沈从案辩解那事是废太子所为了,在沈从案眼里,他就是个能举刀谋害自己哥哥的怪物。 沈从案的脸色真是相当精彩,内心极度挣扎,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杀掉他。 沈阶看破其内心那些算计,讥讽道:“你就两个孩子,再杀了我,你的香火就要断掉了。” “你也配传承我沈从案的香火?” 沈从案满脸鄙夷:“你今日丢尽了颜面,不说世子,就是长公主也不可能会放过你,你仕途已毁,已经是个废人。” “我后院已有爱妾怀有身孕,没了你,我沈家的门楣照样能光耀。” 沈阶眯起眼睛看他:“你说的是那个叫碧云的小妾吗?哈哈,你怕是不知道吧,我早给你下了绝嗣的汤药,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子孙后代的!” 沈从案丢了刀,拿起鞭子疯狂鞭挞他。 沈阶毫不在意,看着沈从案跳脚咒骂,语气平淡的说道:“你骂我祖宗十八代,不就是在骂你自己的祖宗嚒,甚至连你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你枉为人子!”沈从案丢下鞭子,急忙去处理小妾的事,抛下狠话:“我要你带着诚心去向长公主赔礼道歉。” 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负责刑狱案件的主官,竟然侵扰已婚女子,暂且不论那女子的身份如何,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御史们参他几天几夜了。 更何况他侵扰的还是世子妃,这件事还是铁证如山,长公主虽然脾性柔顺,但不代表她什么都能忍。 隔天长公主亲自入宫,沈阶被罢官,大好的前途看似戛然而止。 “这姓沈的也真有意思,被罢官后他就带着行囊四处游历去了。” “他不在上京城,世子妃便可放宽心了。” 清玉苑里,苏晚正在修剪花瓶里的一支桃花枝。 灼灼桃花掩映着她的娇颜,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 苏晚丢了剪刀,坐在榻上,残烟又凑近了一分,主动给她按摩太阳穴的部位。 “还在担心那姓沈的?” 苏晚看了一眼残烟:“我这几天总做噩梦,总会梦到他那张血淋淋的面孔。” “他丢尽了颜面,又丢了官,还有什么资本再来纠缠。”残烟小声安抚她:“您还是吃好喝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和世子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苏晚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在日光里,她的手白嫩的如豆腐,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残烟一点都不了解沈阶,沈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她还是不够狠心。 若是断绝后患,就该想个法子弄死他的。 但是再看自己这双手,她所图的只是荣华富贵,让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沾上人血,那就难看了。 她正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眼前忽然出现一束花。 抬眸一看,凤池从外面又摘了许多桃花来。 她弯着眉眼笑了:“从哪里摘来的花,真好看。” 说着就将它们一根根的放进眼前的花瓶里。 凤池撩起袍子坐在她对面,饮了一小口茶水,笑道:“广恩寺的桃林开了,漫山遍野都是桃花,我从那里求了一个平安符,顺带摘了花。” 说着将一件红色的平安符呈给她看。 眼睛带着期待:“广恩寺的平安符很灵验的,这几天你夜里总是翻身,睡的不好,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 把平安符轻轻放在她掌心,包住她细嫩的手,安抚她:“你放心,如今他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近不了你的身。” 苏晚起身,坐在他腿上,脸整个埋进他怀里,鼻间都是他的气息,这才觉得安心些,小小声的求他:“你这几日可不可以早些下朝,我想你陪我。” “我已休了假,这几日天气正好,可以陪你玩个够。” 窥见外面蓝天白云,凤池即刻有了心思:“不如现在就去外面转一转,散散心。” 二人先乘马车去郊外踏青,西山近郊都是人,凤池不愿意与他们人挤人,就进了西山内部。 西山的山脚下设了障碍,没有令牌的人一律不得入内。 凤池带着她,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上次来西山,还是大雪堵山,现在满山已经开满了翠绿的树和火红的映山红。 放眼望去,山峦之间红绿相衬,心情不由得就变得轻松了。 走了没两步,耳边忽然传来破风声,只听嗖的一下,远处有箭直奔她眉心而来。 幸而凤池眼疾手快,揽她入怀,堪堪躲过这一箭。 惊魂未定时,听见陈落生的怒喝声:“清远!你在发什么疯!” 不远处四道人影落入苏晚眼中。 一眼扫过,苏晚拽着凤池的手就要走。 凤池却不动,冷眸看向清远郡主。 “陈夫人眼睛有问题,手也有问题吧,正好我认识个大夫,最会医治眼睛和手脚了,我这就叫他过来。” 朝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瑟瑟发抖的侍从就领命而去了。 这话落地,不止是清远郡主瞪他,就连陈落生也瞪着他。 故意在晚晚面前提陈夫人这个称呼,这是在点他呢,点他不要有妄想之心,否则就会落得和沈阶一样难看的下场。 陈落生和旁边的张回对视一眼,二人都认为苏晚生日宴的那精彩一幕是徐凤池的手笔。 真不愧是世子,心机深沉,手段毒辣。 晚晚虽然有些小女儿家家的心机,但在徐凤池跟前,怕是都不够看的。 陈落生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第203章 悠闲的备孕生活 第203章悠闲的备孕生活 一旁的清远恨的眼睛都红了! 她狠狠揪着陈落生的胳膊,跺脚骂道:“你跟那个沈阶一样,都是个不要脸的!还有你!” 她指着张回骂了两句。 “你们都是狗男人,眼睛被猪油蒙住了!” 随后又对着阮思安冷笑:“王女,我劝你别费时间在张回身上了,这人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看也不看苏晚,扭头就走。 擦身而过时,凤池伸手拽住她胳膊:“不许你出山,给我乖乖在这里等着大夫给你看病!” 清远咬唇:“凤池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咱们男女授受不亲。” 徐凤池凛眉:“道歉和看病你选一样吧。” 清远回头瞪陈落生:“你就看着我被人欺负?” 陈落生不惯着她:“自与我成亲后,你整天折腾鸡犬不宁,方才还蓄意伤人,分明就是你的错。” “好好好,你没能娶成苏晚也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 清远甩掉徐凤池的手哭着跑开了。 苏晚万分尴尬。 现在一行五个人,三个是跟她有过纠葛的,她当真无话可说了。 说好的出来散心呢,结果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了。 再走下去,怕会得心肌梗死掉。 苏晚放慢脚步:“我头有点晕,想回去休息。” 徐凤池:“好那就回家。” 陈落生:“床铺已经铺好,房间里还摆了新鲜的花,你可以随时过去。” 张回:“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了药。” 三人异口同声,说辞却都不一样。 徐凤池冷冷看向陈落生,手臂抬起,勾住苏晚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拉扯了几分。 陈落生面红耳赤解释道:“我不是说我家,我说的西山的那间房,就上次咱们一起来玩,她住过的那间房。” 徐凤池面无表情:“陈三,你还是多去陪陪清远吧,毕竟你们是结发夫妻,你不该寒了她的心。” “清远脾气虽然骄纵,但她真心爱你,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该如此冷待她,这样的你,真的很渣。” 陈落生的眼眸忽然掠上一分恼怒,徐凤池给自己上眼药水,这人心思真重。 丢下一句话:“我从小到大,样样都是比不过你的,就算是做人渣,也只能落后于你。” 说着拂袖而去。 张回沉默片刻,朝阮思安点点头,也走了。 苏晚感觉腰间的那只手忽然变得僵硬,禁不住去看凤池的脸。 他表情控制的还算好,没有扭曲的怒意,只是唇线紧绷。 只是他在生谁的气呢? 苏晚抚上他的脸:“凤池,你别生我的气。” “我从没怪过你。”他不怕她招蜂引蝶,就怕她眼里没有他。 “是我选错了地方,不该来西山的。” “可是西山的春景确实好,既然都来了,那就在这里玩两天吧。” 西山的房间足够多,晚上还吃了笋子,就是清远,被凤池请来的大夫逼着喝苦的要死的药汁,她愤愤然的瞪着苏晚。 苏晚不去与她计较。 玩了两天,这才打道回府。 回府后就开始了悠闲的备孕人生。 残烟拿着纸笔,记下苏晚的话。 苏晚躺在摇椅里,手里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以后每天吃的饭菜,都记录一下。” “每月来月事的时间也要记下。” “去请身体倍好,最好是生过两胎以上的妇人过来,我向她们请教一下经验。” 残烟很是认真的记下。 苏晚又道:“每日与世子有无叫水,叫了几次,最好也记录一下。” 残烟奋笔疾书的手忽然停下,脸色涨红:“奴婢,奴婢不会记这个。” 苏晚掐她的脸:“你这是害羞了。” 残烟吞吞吐吐道:“记录这个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奴婢会尽量去记录的。” “其实不记录也行。”毕竟不是皇帝嫔妃,记这种东西没多大意义,她年轻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凤池精力也很旺盛,按照正常步骤,怀孕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小事。 可残烟忠心耿耿,立下誓言:“既然是小姐的命令,奴婢哪能不做呢,你放心吧,奴婢脸皮可厚着呢。” 苏晚一手摇扇,一手搅着勺子,吃了两口放下了。 “以后这冰碗也不要给我多吃,吃凉的对身体和牙齿都不好。” 残烟咣咣提笔记下。 瞧她这副认真的样子,颇有点干练的秘书味。 自这以后,残烟走哪都带着自己的小本本,方便随时记录苏晚的吩咐。 其实苏晚活动的场合很杂。 每天不是参加花宴诗社,就是去听戏游玩。 无人干扰她的生活,她和凤池各方面的生活也都很和谐。 凤池如珠似宝的待她,她也拿出一点真心回应,这样的日子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 只有在年底的时候,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宫里的皇帝又病了。 这一次病来如山倒,苏晚从长公主还有凤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一点东西。 屋内焚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苏晚握住凤池的手,眼睛晶亮:“皇上若是没了,是皇太孙承继大业吗?” “皇太孙毕竟是废太子的儿子,废太子被圈禁致死,他会不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 “你在担忧我?”凤池反握住她的手,拧眉:“你的手好冰。”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苏晚自然担心新皇帝上台,凤池还能不能拥有现如今的富贵权势,不过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心中自然是有他的。 她想他平安顺遂,不求权势滔天,有点权利也行的,就怕新皇帝为父报仇,把怨气全撒到他们头上来。 “不会发生你心里所想的那种事。” “皇太孙虽然是废太子亲生的孩子,但等他做了皇帝,他对废太子的那点亲情会被消磨干净的。” “皇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皇帝拥有的是万里江山,父子亲情又算什么,古往今来,多少父子兄弟为了皇位相残。” “更何况,废太子的名声在民间极其恶臭,皇太孙断然不会为了这样的父亲,让他的江山有所动摇。” 一声叹息后,凤池说出心中忧虑。 “我只是担心皇太孙的年纪,他才十岁,过完这个年,也才十一岁,一个孩子穿了龙袍,能震慑住某些人吗?” “不过朝堂内外,众位叔王和大臣们若是同心协力,也能稳住局面。” “那就好。”苏晚窝进凤池温热的怀里睡去了。 千里之外的西北,雪花飘扬,一匹快马停在御门关前,马背上的人精疲力竭,手脚都被冻裂了,摔下马去。 而那匹马嘶叫了几声,也摔倒在地。 “报!”胡姬在桌上跳舞,篝火上烤着鹿肉,一群丘八在大碗喝酒,忽然闯来一人。 “报姚将军,京里来信了。” 一袭玄色劲衣的姚烈接过那信,看了两眼,传给身旁的人。 “沈兄,大梁这次要风云巨变啊。” 沈阶看完那信,走到篝火旁,伸手将信引燃。 看着地上的那摊灰烬,他遥望着南方,不知想起了什么,抚上自己的脸。 脸上的疤痕虽然已经消去大半,但残存的印记还是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他本就不得苏晚的喜爱,如今又这样丑陋,她怕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了。 第204章 凭他姿色能入你的眼? 第204章凭他姿色能入你的眼? “这是庄子送来的桃,奴婢洗了几个。” 金桃端着五个桃子走了过来,望向梳妆镜前的苏晚,笑道:“桃子有软的有硬的,要吃哪种的?” 苏晚正拿梳子打理自己精心护养的秀发。 忽然瞥见黑压压的发丝里似乎有一根白头发,连忙喊金桃。 “金桃,你快来,拨开我这里的头发,看看是不是有一根白的。” 金桃快步走过去,用手拨弄两下,果然看见一根又细又短的白头发。 “用镊子,给我拔了!” 梳子被她重重拍在桌上,金桃小心翼翼把那根白头发拔掉,又仔细翻找了一圈。 “就这一根,别气。” “若是生气,白头发反而会越来越多。” “可恶!”苏晚咬唇,一定是这几天夜愁梦多造成的。 “金桃,等会你吩咐负责采买的王嬷嬷,叫她去给我买几罐香膏。” 望着乌黑油亮的秀发,金桃叹一声气。 这般光滑如丝绸的乌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满上京城去找,哪里能找到第二个。 “好好好,婢子一定叫王嬷嬷挑最贵最好的香膏买。” 不一会儿残烟走进来,手里倒是捧了几株月季。 “今日天气好,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残烟很自然的拿起梳子,替她梳头。 苏晚偏头看着镜子里的人,乌发垂散,她眨眨眼笑道:“给我扎个花苞团吧。” 残烟一愣:“可是花苞团通常都是未出嫁女子扎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突然想扎那种头发了。” 既然主子坚持,残烟也没有好说的,只能照办。 扎好了发髻,又挑了一件嫩黄色的夏衫,外面罩着青纱,撑着一把油纸伞,和残烟金桃一道去看光恩寺的梧桐。 光恩寺不是白云寺那种小寺院,以它为中心有两条街,堪称上京城最为繁华的两条街道。 路两边整整齐齐的矗立着无数棵梧桐树。 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梧桐叶子绿生生的,有些晒人的日光透过叶子投下斑驳的阴影。 苏晚撑着伞,仰头去看头顶的叶子,或是直视前面那两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金桃手里捧着梅花糕叫她吃。 苏晚尝了一口,很甜,上头浇了桂花蜜,热量一定不低,她一向不纵容自己的口腹之欲,只是浅尝一口便作罢。 “前面还有卖豆腐脑的。”金桃刚吃完梅花糕,又大惊小怪的指着前面一排排的铺子。 苏晚笑话她:“你是打算把这一条街都吃完嚒。” 金桃害羞的垂下脸:“我不会把世子妃吃穷的,世子天天往库房里送东西,残烟登记的那个册子,我都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残烟说了,就是从您手里头漏那么一丢丢给奴婢,也够奴婢几辈子不愁吃喝了。” 苏晚继续调侃她:“好哇,你倒是惦记上我的嫁妆了。” 金桃就笑笑。 三人到了卖豆腐脑的摊子,一齐坐下,点了两碗,苏晚只看不吃。 头顶枝叶繁茂,把光都给挡住了,苏晚便收拢起了伞,无聊的托着粉腮,左顾右盼,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行人,再看看偶尔飞过的小鸟们。 她的眼睛不时落在某些人的脸上,半眯着的杏眼如含了星星,唇角勾起,时常把人看的不好意思。 有一个华服公子哥被她盯的走不动路,上前就要搭讪,却被偷偷跟出来的暗影卫给呵斥走了。 “世子说近来上京城不会很太平,这才遣了奴才们暗中保护。” 一身素服的暗影卫恭敬的解释。 苏晚放下托腮的手,感觉热气滚滚而来,便说道:“等到晌午的时候,天气会更热。” 当然紫外线系数也会更强,“那就回去吧,多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一行人正要走,却听见阵阵马蹄声滚滚而来。 行人们开始往两边躲避。 苏晚撑起了伞,眼睛里透着好奇的光芒,看向街道中心。 只见远处有一群人骑马疾驰而来,最前面的是一身黑衣,一副少年将军的打扮,眼神往上一勾,苏晚诧异的后退两步。 而那人也似乎有所感应,勒着缰绳,放缓了速度,从她面前经过时,嘴角扬起,发出冷冷的一声轻蔑哼声。 四目交汇,姚烈的眼神热切又狂妄。 苏晚的眼中则浮现出一抹恼怒:无耻小人!真想挖到他那双不知道尊卑的眼珠子! 残烟小声说道:“是姚公子?他怎么忽然回京了。” 苏晚悄悄说道:“皇上病危,往西北派了五个太监传旨,让临夜王亲自归来,可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临夜王不肯回来,姚烈是他义子,可能是代替义父回来安抚圣心的。” 苏晚和凤池同心协力,凤池不喜欢徐文年,不爱称呼其为父亲,苏晚便有样学样,也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这位公公,就以就以临夜王来称呼,显得客气又疏离。 “也不知道姚公子回来后住在哪里,不会也住在临夜王府吧?” 残烟嘱咐:“那世子妃可要小心些了。” 想到姚烈对她的所作所为,苏晚无奈的叹气,她当然要小心谨慎了,这个该死的姚烈压根没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她自然是能躲就躲,反正这厮在上京城待不久。 谁承想刚回清玉苑,就听见苑里传来哀嚎。 远远的就看见姚烈那身显眼的黑衣,手里扬着马鞭,正在抽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奴才。 苏晚认得那奴才,他叫柳曲儿,是负责修剪花枝树枝的,人长的瘦瘦小小的,是苏晚有一天在外面闲逛,看见柳曲儿卖身葬父,怜他身世孤苦一片孝心,这才把他买下来做花匠。 柳曲儿懂事老实,从不偷奸耍滑。 而这个可怜蛋,现在却被姚烈抽的皮开肉绽。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院子,她的人,姚烈也敢随便教训!当即怒喝道:“姚烈,你快给我住手!” 姚烈回头看向她,眼神含着让人胆颤的贪婪,嘴角勾起笑意,迎着苏晚的眼神,又落下一鞭。 柳曲儿啊的一声哀嚎,身体支撑不住,遥遥的倒向左边。 “柳曲儿是我的花匠,你何故鞭打他?” 苏晚望向柳曲儿惨白的脸,目露怜悯,对金桃说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金桃呆呆傻傻的,也被姚烈给吓住了,哦了一声,刚要转身就听见姚烈的声音。 “站住。” “这个贱奴以下犯上,我今儿就是要把他活活打死。” 苏晚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说了,他是我的花匠,他的生死只能由我来定夺。” 姚烈的眼神染上一抹狠厉:“你的人?就凭他的姿色,也能入得了你的眼?” 暧昧的打量着她头上新扎的发髻,忽然笑道:“嫂嫂,你突然做未婚的打扮,难道是想重开第二春了?” 第205章 姚烈你休要放肆 第205章姚烈你休要放肆 苏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莹润的杏眼翻腾着憎恶与嫌弃。 “我只是见花儿开的好,特意梳了花苞的发髻讨个好彩头,没想其他的。” 姚烈低头看向手里的马鞭。 马鞭染了柳曲儿的血,这血味他闻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亲切,又用脚踢踢倒地不起的贱奴。 “喂喂,你主子来救你了,可是你觉得自己应该被救嚒?” 从嘴角溢出一声狂笑,字眼像刀锋一样吐出。 “我一回来,就想着给嫂嫂送一份大礼,结果这个贱奴不仅失手打翻我送的汝窑瓷瓶,还想从我身上偷东西,如此秉性,岂能留在我临夜王府!” “嫂嫂心善仁慈,见不得血腥,那就由我这个弟弟代劳你清理门户。” 那柳曲儿终于清醒了一点,挣扎着说道:“瓶……我打碎的,可我没有偷” 话音尚未落地,姚烈又抽了一鞭,正好抽到他肩颈处,他这回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了,直接昏死过去。 苏晚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碎片,恼怒道:“肯定是你故意撞他的,他向来老实,怎么敢顶撞你。” “我可冤枉呀,辛辛苦苦买了花瓶当礼物送给嫂嫂,却被嫂嫂这般误解,真是伤我的心了。” “在嫂嫂眼里,我竟连个卑贱的奴才都比不上,哎。” 苏晚咬牙瞪了金桃一眼,金桃这才小跑着去找大夫。 “都跪着做什么!去做事。” 苏晚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苑里跪着的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他们都被一身血气的姚烈给吓到了。 “还有你,给我滚出去。”苏晚走近他,猛推了他一把,谁知姚烈也直直倒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在我院里耀武扬威,现在又来碰瓷。” 苏晚不加掩饰的露出恶心的神情:“我也不要你的礼,这个花瓶多少银子,我补给你就是,以后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清心苑,否则我就面见圣上,言你罔顾人伦,夺了你的官职。” 咳,姚烈一口咳出了血。 苏晚拧眉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捂着腹部。 “不用你去告状,我的官职也是保不住的,或许就连我这条命都保不住呢。” 苏晚挑眉:“哦,还有这种好事,等你死了,我定要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庆贺。” 姚烈的眼神又变得幽暗了几分,如火一般的盯着她。 四下里的奴才们都散去了,剩下的柳曲儿已经昏死过去,他扯开嘴角说道:“我喜欢你这个发髻,真好看。” 苏晚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想法,反正就是害怕加恶心。 姚烈跟一条毒蛇似的,令她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侵夺欲,他不是喜欢自己,只是喜欢掠夺和凤池有关的一切而已。 这样的人!比沈阶更可恶可恨。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然想抓起一片,割断姚烈的喉咙。 “嫂嫂,你不会想亲手杀了我吧?”姚烈似是看穿她内心所想,嗤笑道:“你好恶毒呀,我更喜欢了。” “别着急,以后机会多多,咱们慢慢来。” 说完,姚烈竟一头晕死了过去。 他昏死后,遮挡在腹部的手才垂到一边去,苏晚这才看见他腹部的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袍子,只是因为袍子是黑色的,所以不显眼。 姚烈代替徐文年回京,说是途中遭遇了刺客,一路上险象环生,九死一生……苏晚从凤池嘴里听了这套说辞,觉得不可思议。 “就姚烈那样的能被刺客伤到?” “八成是故意的。” 凤池摸摸她的脑袋:“苏苏,你真聪明,这确实只是姚烈的苦肉计。” 苏晚瞪大了眼珠子:“他干嘛自己捅自己?” 凤池语气低缓:“他捅伤自己,是希望皇上能留他一条命,不过他今日在清心苑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让他苟活。” 苏晚之前拍过三部古装剧,都是古偶,不涉及权谋,不过她虽然没演过,但是看过,知道皇权更迭的时期是最特殊最危险的时期。 这期间的站队尤其重要。 老皇帝马上要死了,自然是希望继承人能顺顺利利的承继大统,那些对新皇帝有威胁的人,能除的都要除掉。 徐文年是异姓王,盘踞西北多年,野心勃勃,倘若这次徐文年奉旨回京,皇帝一定会赐死徐文年。 可徐文年是个老狐狸,前前后后派遣了五个太监过去,他都以病重为由拖着不来,后来迫于无奈,让姚烈替他前来安抚圣心。 说实话,苏晚有些不能理解她的公公徐文年。 作为一个凤凰男,他简直是站到了凤凰男的顶端,权势富贵美人都在手,还能什么不满足的嚒,已经做了王爷了,做到顶了,还想怎么往上爬,难不成他想做皇帝? 一想到自己那位公公有可能要造反当皇帝,苏晚就被吓出一身冷汗。 “凤池,深宫重重,我最不喜欢那里了。” “就算是我可以当皇后,我也不愿意困在那宫墙里。” 凤池撩开帐子,倒了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哄她喝:“都听苏苏的,苏苏既然不喜欢深宫,那即便我坐了那把龙椅,也会放弃。” 苏晚饮了清水后,那点躁动被压下去了一些,她用手指勾勒着他的眉眼。 这样一张俊秀如玉的脸无端的让人生出喜爱之意。 “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就记住了。” “凤是神鸟,是百鸟之王,既是神鸟,又怎会屈居小小池子,你的名字,连同你的声音,让我在没见你之前,就觉得你地位尊贵。” “我那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尊贵的名字,怎么会有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贵气,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得到你。” 凤池亲她额头:“是的,苏苏,你已经得到了我。” 眸中涌出柔弱:“是你使尽手段,你要多多怜惜我。” 凤池的脸颊蹭着她的掌心,乖巧温顺的像一只猫,像是急于得到心安一样小声问道:“苏苏,你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我的声音,喜欢我的身份,也喜欢我这个人,是吧?” 宠物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苏晚捧住他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凤池,我最最喜欢你了。” 窝在侧室的残烟记下今夜又要了一次水,她迷迷糊糊的翻着册子,翻到记录月事的那一夜,恍然发现世子妃这个月的月事已经延迟了五天……她顿时精神了。 第206章 把琼枝抱回来养 第206章把琼枝抱回来养 隔天清晨,趁着梳洗的功夫,残烟就提了一嘴。 苏晚摸摸平坦的小腹,喃喃道:“我这阵子有些焦虑,可能是因为这样,月事才推迟的。” 残烟疑惑:“不叫大夫来看看吗?” “不能叫。”叫大夫虽然是小事,但是肯定会传到凤池和长公主耳里,万一叫他们空欢喜,那就尴尬了。 “可那也要注意点才行。”残烟记在了心头上,叮嘱道:“寒凉的东西就别吃了,尤其是冰碗,必须戒掉,每日晨起的跑步,也该缓缓了。” “把跑步换成快走吧。”苏晚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希望能有个好消息。 残烟又道:“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不如搬张躺椅,放到柳树下,奴婢在一边打扇,可好?” “可我想出去,去广恩寺。”苏晚摸了摸发髻上的金步摇,不知想起了什么,撒谎道:“我想吃那里的梅花糕了。” “叫金桃去买就是了,世子说外面不太平,少出去为妙。” “可我想去。”苏晚坚持,残烟劝了两句便作罢。 热热闹闹的广恩寺人头攒动,苏晚混迹于行人间,依着记忆寻到了昨天卖豆腐脑的摊位。 残烟捂嘴笑了:“原来是馋豆腐脑了,难怪要来。” 苏晚装模作样要了一碗豆腐脑,喝了两口便左顾右盼。 目光停留在斜对面的一个摊位前,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 斜对面是一个卖绿豆沙的小摊子,一个老妇带着一个奶娃娃。 奶娃娃扎着富贵双髻辫,小脸蛋红扑扑的像颗苹果。 “对面的那个女娃子长的真讨人喜欢。”金桃咕噜噜的吃完了豆腐脑,擦擦嘴,就随着苏晚的视线看了过去,眼睛看到琼枝的那一刻都亮起来了。 金桃和残烟虽然都知道苏晚生孕过一个女娃,但是那女娃打小就抱给了金桃的远房表姐养着,直到现在,她俩都还以为琼枝在金桃远房表姐那里。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女娃娃,那女娃娃也眨着眼睛看向她们,还伸出小手,咿咿呀呀,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也望过来,看到苏晚后,露出寒酸的一个笑。 “琼枝,别晃拨浪鼓了,来,给你这个。”孔嬷嬷往琼枝手里塞了个布娃娃。 琼枝拿着布娃娃甩了两下。 “她也叫琼枝?”金桃和残烟皆是一愣,随后开玩笑说道:“真是有缘分。” 昨天的时候,苏晚恍然一瞥,模模糊糊就瞥见了孔嬷嬷和琼枝的身影,只是被突然现身的姚烈给搅乱了注意力。 今晨脑海里又浮现了琼枝的身影,这才闹着要来广恩寺。 “金桃,前面有卖梅花糕和蒸饺的,你去买一些回来。” 苏晚给了金桃一个荷包,支开不太稳重的金桃。 残烟眉头一凛,忽然就明白了。 两人跨过宽阔的街道,来到孔嬷嬷的摊位前。 残烟笑道:“奶奶,我口有点渴了,给我来一袋绿豆沙吧。” 说着递过去一个重重的荷包。 孔嬷嬷掂量一下,不敢接。 “五个铜板一袋。” 残烟说:“天气炎热,您还带着孩子,肯定是生活不易,这点钱您就拿着,别再出来摆摊了。” 孔嬷嬷很是为难的样子:“老奴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拿出手的手艺,少爷走的很突然,沈府又待不下去,只好带着这孩子出来自力更生了。” 苏晚咬牙:“他就一走了之,对你们俩不管不顾?” 孔嬷嬷似乎是在替沈阶解释:“少爷被罢官,老爷又厌弃他,他也不愿意留在上京城磋磨,就外出游历散心了。 其实沈府并未赶我走,是我不想在那里待下去了。 我想带着琼枝过一过正常人家的生活。” “那他也不给你留下足够的钱财来支撑生活?”苏晚眉眼满是乌云。 沈阶那样聪明,怎么会不考虑到这点。 “难道是沈阶故意设计,让你带着孩子在我跟前抛头露面,博取同情?” 孔嬷嬷却是不辩解了:“两位贵人若是买绿豆沙,那就是五文钱一袋,倘若不买,还请让一让,别打搅我做生意。” “五文钱一袋!你一天下来能赚几个铜板。”苏晚上下打量琼枝的衣服,都看到好几个补丁了,气的胸口发闷。 她是对琼枝这孩子没什么感情,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琼枝沦落到此地步。 她抚摸腹部,想到自己可能要迎来与凤池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母性作祟,她越发的心软了。 “谁要喝你的绿豆沙,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转身就走。 可是很快却又调转回来,抱起琼枝就走,抛下一句话。 “别摆摊了,进我院子做个管事嬷嬷吧,你可以吃苦,总不能让孩子跟你一块吃苦吧。” 孔嬷嬷倒也没矫情:“能进世子妃的院子做管事嬷嬷,是我的福分,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金桃想不通为什么在广恩寺吃了一碗豆腐脑,小姐竟然还抱回了一个叫琼枝的女娃娃,她不禁起了疑心,问残烟:“那个琼枝?……” 残烟瞪她:“世子妃心善,看那老奶奶可怜,那孩子的名字也叫琼枝,就起了恻隐之心。” 见她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又小声说道:“世子妃月事推迟了好几天,可能是有了。” 金桃这才点头,难怪啊。 估计是有了新宝宝,这才想起了那个窝在乡下的女儿吧。 苏晚就抱了一会,就觉得手酸,小孩子虽然小小的,但是身体很沉,她娇生惯养,干不来抱孩子的这种精细活。 说来也怪,她生日宴设计陷害沈阶那次,沈阶没有拿琼枝出来与她斗,反而是把琼枝这孩子的消息瞒的死死的。 其他人都以为琼枝是孔嬷嬷的外孙女,却不知这孩子其实是她的女儿。 这倒是省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不然外人若是知道她还给沈阶生过孩子,各种谣言秽语能把她淹没,凤池知道琼枝是她与沈阶所生,仍然接她回来,愿意继续爱护她,那把是琼枝接回去想必他也是可以谅解的。 孔嬷嬷回到自己的小院,把自己的行囊简单收拾了下,拿上自己的身契就要去投靠苏晚。 她租的是一个嘈乱的大杂院,门板都是破烂的。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她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回便说道:“她的心还是软善的,都不用我刻意卖惨,她就把琼枝抱养回去了。” 来人摘下纱布,露出那张令人惋惜的脸。 孔嬷嬷叹息:“老爷就算再厌弃你又能如何,你对外始终都是沈家的七公子,沈家除你以外,无人可以承继香火,就算被罢官,韬光养晦一段时日,凭你的聪慧,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为何非要远走他乡,还设计让我带着孩子投奔她。” 沈阶声音干涩:“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 孔嬷嬷问道:“是不是记恨她算计你,想着报复回来?” 沈阶摇头,发出痛苦的呢喃:“再也不想将报复两个字与她联系在一起,我很后悔,最开始就不该置身事外,甚至将她推向徐凤池。” “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懊恼也是无用的,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嬷嬷你带着琼枝投奔她,我就安心了。” 孔嬷嬷忽然抓起他的手,满脸忧色:“记住,你是琼枝的爹爹,她还那样小,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苦无依的长大,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别想不开。” 沈阶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 与徐文年姚烈那样的虎狼之徒相处,又要牵涉到夺权之争,九死一生,危险重重,不过他不怕,反而热血沸腾。 第207章 你要把我抓到哪里去 第207章你要把我抓到哪里去 抚上左耳,至今还能感受到血从耳道里溢出去的湿腻感。 他忘不掉徐凤池的背叛,也同样忘不掉徐文年掌掴他左耳的那几巴掌。 以及姚烈醒来后扒了他养的兔子皮,血淋淋的兔子被姚烈装在背包里,打开的一刹那,眼睛里都是污秽和丑陋。 他自认为做错了事,差点害的姚烈摔死,心里有愧,就任由姚烈戏耍。 那一整个夏天,他都被姚烈弄来的各种动物的腐尸吓到。 姚烈是个恶徒,顽劣不堪,随了徐文年凉薄的性子,自私残酷,沈阶近日与他打交道,深知姚烈性子如毒蛇般阴狠。 老皇帝病重,徐文年这头老狐狸倒是能忍,可是姚烈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父子俩在西北经营多年,与鞑靼等部还有些千丝万缕,不可言说的合作关系。 倘若他们豁出去,可以趁着动荡之时有一番作为。 “徐凤池和徐文年的性情南辕北辙,毫无相似之处。” 孔嬷嬷走后,沈阶在那间破旧的房子里呆坐了一会,忽然喃喃道:“不过徐凤池那般憎恨自己的父亲,完全不顾念亲情,一点都不愿意低头重修父子亲情,他的心倒也足够凉薄。”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痴痴笑道:“一个不认爹,一个不认女儿,倒也般配,我也该死心,不去缠着她了。” 三更时分,沈阶带着面纱去了临夜王府。 姚烈的春鸣苑灯火通明,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姚烈。 木桌另一侧横着一把太师椅。 姚烈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件亵衣,亵衣绣着一团粉色的玉芙蓉花,沈阶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沈兄,你倒是纯情。” 他勾唇一笑:“苏晚使计陷害你,让你丢官,让你毁容,等到大事已定,我会让她跪在你面前磕头认错的。” 沈阶的眼神如深潭古井,毫无波澜。 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必。” 姚烈眼神微微一眯,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调侃道:“沈兄不会对你动了真心,不舍得吧?” 沈阶言简意赅:“没有。” 姚烈忽然将那件亵衣揉成一团,丢给他。 “你猜这件亵衣是谁的?” 亵衣是丝制的,触感柔滑,还有一股山茶花的沁香,这是苏晚的体香。 “我那日去清玉苑送花瓶,正好看见屏风上搭着一件亵衣,就好奇的收入囊中,谁知被那个下贱的花匠看到,非要我还回去,呵呵,我那日真该抽死那个贱奴才。” 又抬起眼皮笑看沈阶:“屏风后还有水渍,想来是我那位嫂嫂与徐凤池戏水鸳鸯,这两人倒是懂得享受。” 沈阶的目光还是不为所动,忽然将亵衣放到烛火下引着了。 姚烈动了一丝怒气:“沈兄这是何意,你既然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就是了,何故要烧了它。” 说着就要去抢还未烧尽的亵衣,却被沈阶拦住。 “姚兄,成大事者,千万不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那花匠还在昏迷中,若他清醒 ,将此事告知徐凤池,以徐凤池的性子,绝对要来你这里大肆搜罗一番,倘若被他搜到这件亵衣,你作何解释!” 姚烈的眼神幽暗:“我不用给他解释任何事,关于他的一切,我都要夺过来,他知道。” 沈阶眼神一凛:“那也要等你做了太子,再光明正大的抢啊,现在宫里那位还苟延残喘着呢。” 姚烈却发出一抹狠笑:“老皇帝撑不了几天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姚烈这厮却一言即中。 两天后,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全国服丧三天,苏晚褪去所有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只在发髻间别了一朵白色绢花,身上穿着白色丧服,和凤池一起去守灵。 皇帝留有遗诏,命皇太孙承继大统,称景元帝,又夺了姚烈的将军封号,封他为七品的随护官,命他去守皇陵。 苏晚憋着笑很痛苦,看着姚烈那便秘脸,她捂嘴偷笑。 守皇陵能有个屁的前程,姚烈啊姚烈,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姚烈远远望她一眼,眼神一暗,原本迟疑不定,现在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服丧三日后,姚烈负责押送棺木送进皇陵,谁承想夜宿驿站时,驿站起了一场大火,姚烈等人葬身火海。 接到消息后,苏晚乐的多饮了几口自酿的米酒,脑袋晕晕乎乎的,躺在柳树下,看着微风拂过荷花,手执一把团扇,好不惬意。 “金桃,我突然想乘舟去逛荷花池。” 金桃的声音很近:“那可不行,太危险了,万一翻船了呢。” “我会游泳啊。” 金桃说:“那也不行的,世子知道了,会责骂奴婢的。” “我就悄悄的玩一会,你们把嘴巴闭紧,他不会知道的。” “快去找个小船来吧。” “若是不放心,你可以陪我一起乘舟。” “金桃,金桃?……” 金桃忽然间没了声音,苏晚迷迷糊糊的起身,转身去找金桃的一刹那,惊起了落在身后荷花池的几只鸟雀。 随后一只手伸来,捂住她口鼻,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头微微有些发麻,还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身处一辆摇晃的马车里。 对面坐着一个脸上带着纱布的男人,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漂亮极了。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出其不意拉下对方的面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后,毫不犹豫,抬手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刚响起,车帘就被撩起。 姚烈那张脸骤然出现,眼神邪恶的对着她笑:“都到我手上了,还敢这么嚣张啊。” 看了一眼沈阶:“沈兄,别惯着她,她打你一巴掌,你就默不吭声认倒霉?” 沈阶抿着唇不语,姚烈玩味的看着手里的马鞭,忽然扬起,抽在苏晚的小腿肚上。 苏晚哪受过这等委屈,当即疼的哭了,咒骂道:“姚烈,你个无耻狗贼,你不得好死。” 姚烈还要再抽,沈阶幽幽开口:“姚兄,我们还没出关,别闹大了动静。” 姚烈拿鞭子指了指苏晚的鼻尖:“以后你在我面前若是还拿出那副清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下次还抽你。” 放下车帘转身走开了。 苏晚忙看向车外。 不见繁华的亭台楼宇,只有无尽荒凉的山路。 她哑着嗓子质问沈阶:“你要把我抓到哪里去?” 沈阶看她一眼,垂下眼眸:“不是我抓你,是姚烈抓你。” “还有,去了西北后,那里是姚烈的地盘,你别气他,他说的对,那里没人会惯着你。” 苏晚不信:“肯定是你唆使姚烈这么干的,你恨我。” 沈阶抬眸,眼底一片茫然,恨吗?也许吧。 第208章 被强取豪夺是她的命 第208章被强取豪夺是她的命 腿上挨了一鞭,火辣辣的疼,又想到自己命运多舛,几番被人强掳,辗转多地,当初在佛祖前许的愿,虽然实现了,但是这个高门主母的生活过的却是跌宕起伏。 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哀伤。 陈落生张回那是她存心勾引,被他们纠缠,她可以接受。 沈阶也是与她有扯不清的关系,她同样可以接受。 唯独姚烈,她本本分分,并没有蓄意接近,怎么还是招惹到了这个大麻烦。 苏晚撩起裙摆,看着霜白的左腿上有一道赤红色的鞭痕,眼泪没忍住的往下掉。 坐她对面的沈阶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的伤痕,言语冰冷:“眼泪还是省着点,深入西北腹地,还有你哭的时候。” 苏晚登时就想甩他一个大耳瓜子。 “还敢说不是你出的主意?” “你这个无耻小人,亏的我还将琼枝抱回去养着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沈阶伸手摩挲着那道鞭痕,苏晚立即皱眉:“疼,没骗你。” “你是知道我皮肤娇嫩的,姚烈那狗贼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他,他将我掳去西北是想要做什么,总不能叫我替他上阵杀敌吧。” 说着抬眸看着沈阶,语气软了几分:“我看你倒是和他很相熟,能不能替我说几句好话,叫他把我放了。” 沈阶沉默不语,手上的力气反而加重,在腿上捏了捏,苏晚顿时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出来。 此去西北,人生地不熟,姚烈对她的态度只有玩弄二字,她深知姚烈不是张回,她哭上几滴眼泪不会哄的姚烈对她百好千好。 唯一能对她有恻隐之心的,就是面前的沈阶了。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 没敢抬头,却感知到沈阶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那下垂着的睫毛微微颤动,几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尾。 她总是这样,以美色开道,用她所谓的心机做武器,一点点的刺入他人的眼睛,再从眼睛刺入心里。 沈阶早已看破她这点小伎俩,可却又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明知道她这是又在耍心眼装模作样博同情,还是忍不住取出一个瓷瓶。 从瓷瓶里倒出黏腻的红花油糊在掌心,手掌用力,在鞭痕上按摩着让其吸收。 清凉的触感顿时消减了火辣辣的痛感,苏晚轻声哼了一下:“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心存感激。” 沈阶垂着头颅,发出低低的笑声,苏晚瞪他,他很快就止住了笑声,只是手上不停,还在温柔的给她摁着伤痕。 马车摇晃颠簸,苏晚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模糊中,仿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唇瓣舔舐了几口,她精神紧绷,体力跟不上,实在无力睁开眼睛,昏沉的睡下去。 待她醒来,发现自己歪在沈阶怀里,头颅枕着他的大腿,而发丝间还有一只手放在其中,正在轻柔缓慢的帮她摁压头皮。 苏晚像炸毛的小野猫,摸摸头发,质问道:“我发髻怎么散开了?” “马车颠簸,它自己晃开的。” “那我怎么睡在你腿上了?” “是你自己主动靠过来的。” “无耻!”苏晚恨的咬牙,什么责任都往她身上推,沈阶还是从前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沈阶。 故意翘着嘴角冲他一笑:“你爹还是心软,当初就该往你脸上再砍一道对称的疤痕,你现在这个样子,丑的让我不忍直视。” 这话一出,马车里的氛围就变得有些诡异。 沈阶重新戴上面纱,遮住面孔,闭着眼睛休息。 苏晚战战兢兢,不停用眼神偷窥他,看他有没有生气。 见他备受欺辱,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苏晚的大脑疯狂运转。 真没想到,这个疯子对自己余情未了。 有了他做依靠,自己在姚烈手底下应该不会过的有多凄惨吧。 不知过了几天,马车终于停下,苏晚被安排住进了一间狭窄小屋,屋内摆设简陋,床铺还有一股霉味,她如何受得了。 这种地方细菌多,住上几天皮肤就会受影响的,她一路上没有洗澡,已经将她折磨的天昏地暗。 立刻就哭闹着要见沈阶。 结果沈阶没见到,却撞上踢破门板的姚烈。 姚烈那强烈的威压袭来,苏晚被吓的连连往后退。 他缓慢抽出军刀,军刀挑开她的裙摆,看了一眼她的腿伤。 “真是娇气,这都几天了还没消肿。” 苏晚别过头,不肯与他对视。 姚烈顽劣一笑:“你惯会狐媚祸人,曲意逢迎是你拿手好戏,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好歹拿出点看家本事来,让我瞧瞧徐凤池的女人是怎么上位的。” 心跳声如雷鸣。 苏晚惊恐不安的颤抖着,一抬头,看到姚烈乌黑的眼睛里盘踞着掠夺的风暴。 “凤池知我不见了,一定会来你这里寻我的。” 姚烈点头:“所以呀,我要赶在他来之前,讨教一下你的手段。” 他弯腰,掰起苏晚的下巴。 “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张脸……你若是不能叫我满意,我可要在你这张芙蓉玉面上划几刀。” 姚烈轻声在苏晚耳边威胁着。 苏晚觉得绝望悲从中来,她最不能容忍自己的容颜有损,从前脸上多长了一个痘痘,她都难受的死去活来,倘若被划几刀,她肯定活不成了。 一瞬间竟然有一种妥协,讨好姚烈的念头。 可正当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去触碰姚烈的腰带,又念起自己月事的推迟,想到腹中可能已有胎儿,这是她与凤池的孩子。 眼前浮现出凤池清雅端方的脸,她猛的收回手。 姚烈勾起唇角冷笑:“怎么?你不是已经接连服侍过陈三张回沈阶等人嚒,为什么不肯服侍我?” “我比他们低人一等?” 说着揪起她的衣领,将她摔在榻上。 苏晚惊吓的大叫:“畜牲,我宁死不从!” 不知道是为凤池守节,还是为腹中孩子,总之,面对姚烈,她不肯摆出虚假的面孔去魅惑。 她知道激怒姚烈是什么下场,却不后悔。 姚烈果真勃然大怒,那把军刀贴着她的面颊缓缓游过。 冰凉的刀面激的她不停颤抖。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这般的有骨气,好,那就让你尝尝从美人变成丑女的滋味。” 苏晚呜咽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第209章 命犯疯批 第209章命犯疯批 “姚烈。” 沈阶摁住姚烈的胳膊,将军刀夺过去,并一把将他从苏晚身上拉开。 姚烈玩味的眼神在他和苏晚之间打转。 “怎么,你也变得和张回一样了,成了跪在她脚边,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苏晚睁开眼睛,摸摸脸颊,没有损毁,这才爬起来,躲在沈阶身后。 “不能动她。”沈阶的声音很冷:“你若动她,第一个不饶你的,不是徐凤池,也不是我,而是王爷。” 听沈阶拿出徐文年来压自己,姚烈这才敛了掠夺的心思。 军刀在掌心把玩两下,冲着苏晚露齿一笑,阴恻恻的说道:“来日方长。” 说着拂袖离去。 姚烈一走,苏晚便说道:“我要洗澡,我要换掉这里的被子。” 沈阶皱着眉,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幽暗:“你可真是……恃宠生娇。” “你既舍不得我死,也不愿让姚烈碰我,又如何会忍心叫我坐这种被子。” 苏晚瑟缩了下,摆出一副可怜样,还侧着头微微的啜泣。 “舟车劳顿数日没有梳洗,我自己都厌弃自己了。” “好,我为你安排。” 眼睛强行从她凝着泪珠的眼尾移开,沈阶伸出修长的手,替她梳理因为挣扎而散乱的发丝。 三千青丝垂于肩侧。 沈阶幽幽然的说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夫君,倘若我是,我会挖出那些对你投来觊觎目光的眼睛,会砍掉曾经触碰过你的手脚,会拔掉曾对你说过情话的舌头。” 苏晚心一沉,这个沈阶是个病态,她怎么给忘记了。 一时投入太多,总在他面前哭泣扮柔弱,唤起了他熊熊爱火是为了守护自己,可别把自己给烧死了。 眼神凌厉道:“你的思想太极端了,也太狭隘了。” 沈阶勾起唇角:“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极致的占有吗?” 苏晚瞧他眼底蕴藏着一股阴暗的情绪,好像难受到了极点,眼尾似小山雀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道:“喜欢一个人,是全心全意的希望对方好,是想尽一切办法成全对方,极端的占有不叫喜欢,那叫毁灭。” “嗯,我知道。”他忽然垂下头,“你想让我成全你和徐凤池。” 苏晚人还在西北,还要在沈阶的护翼下苟活,连忙解释:“我可没说。” 当身体沉浸在浴桶里,苏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想了很多事情。 姚烈假死脱身,瞒不住凤池,凤池肯定也知道她是被姚烈掳走的,只怕这几天一直快马加鞭的追来。 也许……也许凤池他也到西北了。 方才沈阶说了徐文年的名字,姚烈和沈阶眼神对视似乎意味深长。 难道是凤池到了?并且找到了徐文年? 想到这里,苏晚忽的一下从水中起身,头发来不及绞干,直接半湿着,恳求看守的护卫去找沈阶。 沈阶就住她隔壁,那护卫不肯去,苏晚就要翻墙。 那护卫哭笑不得,又见苏晚语气嚣张跋扈,人又生的极美,绝不是个寻常女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只好将沈阶喊来。 雪白的身躯,裹在一身桃粉色的襦裙里,如春日盛放的桃花。 她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夜色朦胧下,宛若下凡的仙子。 走的近了还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这样的女子,若是只被他一人独享,那该有多好。 “沈阶,”见他现身,苏晚迎了出来,拉着他的手,亲昵的将他拽进屋里,叫他坐下,并且给他倒了一杯粗茶。 “你脸上的伤还会痛吗?” 先顾左右而言他,在洽谈氛围合适的时候,再提及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一贯是苏晚的处世之道。 沈阶用手抚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了。” 瞧这话说的,那就是心痛,这是在谴责她嚒? 苏晚笑笑:“若是养护的好,这些疤痕是能消掉的,况且你本就长的好看,这些疤痕在你脸上,也不会让人觉得你丑。” 沈阶的目光幽幽暗暗,道:“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 苏晚抢在他话前头开口了:“你能不能让凤池带我走,我知道他追来了,他现在就在这里,是不是?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沈阶抬起眼皮看她。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拿捏人心恰到好处,只是他不能让苏晚跟徐凤池回去。 “朝中那位小皇帝压不住蠢蠢欲动的众方势力,徐文年起事已是板上钉钉,一旦开战,上京城里会充斥着暗探刺杀,反倒不如西北的铁蹄军营安全。” 苏晚气结:“你就笃定徐文年能造反成功?” 沈阶望着屋内的烛火,笑笑,谁知道呢,他又不在乎。 一旦徐文年造反,身为长公主之子的徐凤池便要与他一刀两断,亲生父子兵戎相见,怎么不算是报应呢。 他笑道:“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划分,徐文年成功的概率很大,这就足够了。” 苏晚却不信:“徐文年已经娶了长公主,又被先皇封了异姓王,已是万人之上,何必干掉脑袋的谋反之事。” “大概是想把一直瞧不起他的长公主狠狠踩在脚底下吧。” 苏晚吃惊:“长公主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么瞧不起他。” 沈阶微微偏头,露出一丝狡黠:“我猜的。” 摇曳的烛火下,徐文年的脸庞看起来很健康,没有一丝病气。 他斜靠在榻上,忽然重重摁住徐凤池的手。 “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坏了膝盖。” 徐凤池背脊笔直,风尘仆仆,面露土色。 苏苏失踪,他便猜到是姚烈假死趁机掳走了她,便一路风尘仆仆,带着几名暗影卫就孤身犯险来了西北。 “父亲。”抑住喉间的腥甜,徐凤池低垂着头颅。 “我不计较姚烈的身份,我知晓他是你的私生子,我不在乎。” “你的西北军,你的王府,你的势力,我都可以不要。” “我现在只要你把苏晚还给我。” 徐文年叹息:“这是你第几次跪在地上求人还回你的苏晚?那次也是如现在这般,跪在地上哀求废太子的嚒?” 凤池面色苍白。 望着这张俊逸出尘的,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脸庞,徐文年心底涌上一股舐犊之情。 “跟着我,我将来会让你做江山霸主,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一只手搭在徐凤池肩上,徐凤池只觉得千斤压顶,但是背脊却依然挺直如竹。 “我永远都站在母亲那一边。”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徐凤池挨了一巴掌。 “没有绝对的权势,你就只能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跪地求人。” 徐凤池舔舔唇,勾起手指抹掉唇边溢出的鲜血,语气坚定:“我知道是姚烈掳了她,快把她还来。” 徐文年有雄心壮志,一直存着问鼎天下的心思,却不想凤池竟然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心知不能将那个苏晚交给他。 他对自己没有一点父子亲情,若是没了苏晚做牵制,来日只怕凤池会亲自率军来讨伐他。 毕竟是亲生的父子,徐文年存着让凤池接替他的心思,不愿意将这份父子情全部毁掉。 而苏晚,却成了父子亲情维系的一张牌。 真可悲。 血缘都斩不掉的父子情,却要靠一个女人来维系,他也觉得痛心疾首,望着跪地不起的凤池气的差点吐血。 “她出身寒微,却能成功嫁给你,心机之深是你无法想象的,凤池,你莫要被她欺骗了。” 徐凤池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当然知道她心机深沉,也知道她素来有几副不同的面孔,可我还是不可自拔的喜欢她。” “大概,是随了我的母亲吧。” 徐文年咬牙切齿,抬手又甩了他一巴掌,这次徐凤池却是躲了过去。 抬起眼眸笑望着他:“父亲怎么突然恼羞成怒起来了?” 第210章 谁家好男人藏人床底 第210章谁家好男人藏人床底 “你讨厌苏晚,是因为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用了什么手段靠近我,你一清二楚,因为你当初也是这样费尽心机接近我母亲的。” “你说苏晚出身寒微,但她父亲是五品官,而你,当初不过是个穷酸秀才。” “你鄙视苏晚用美色蛊惑人心,其实你当初凭借的也是一张好皮囊,这才能入的了母亲的眼睛。” 徐凤池打从心眼里厌弃徐文年,不是因为他没尽到父亲的义务,而是他这个人双标虚伪到了极致。 “我不禁怀疑,你在已经身居高位的情况下,还想冒着万般风险想要谋权篡位,其实就是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吧。” “因为不论你现在的地位有多高,旁人私下议论时,都会提起你当年是多么卑躬屈膝的讨好我的母亲。” “在别人心里,你永远都是背靠大梁的长公主才得来如今的一切。” 徐文年眼神如鹰,视线宛如利箭盯着凤池。 “你和你母亲真是一个德行。” “那副以为自己血脉尊贵,高高在上,俯视他人的嘴脸,每每叫我见了,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徐凤池迎着徐文年的视线,缓缓支起膝盖,既然徐文年不愿意把苏晚还回来,那他就带着大军来讨伐,光明正大的将人夺回去。 他生的高大,站起来后,宛如一面墙,挡住桌上的烛火,他浅浅一笑,唇边勾起笑意。 摆出那副高贵不可侵犯的神情,眼神如看土鸡瓦狗。 “徐文年,你带兵行军多年,有没有遇到过一种翻着白色眼珠的狼,俗称白眼狼。” “她从小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徐文年眼神如刀子,落在徐凤池身上,“你很小的时候,与我有过一段很亲近的时光……都是你的母亲,她瞧不起我,故意在你面前挑拨离间你我的关系。” “你的母亲以自己大梁长公主的身份为荣,这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当初与她成亲,你以为我过的很开心?” “处处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自己努力拼搏,用汗水鲜血得来的军功,也被轻飘飘的一句长公主赘婿给抹杀掉。” 就连心爱的女子也被长公主亲自处理。 只要和长公主在一起,他总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从最开始的一点点喜欢,变成憎恨,厌弃。 他即便再尊贵,只要头顶的天下还是大梁的天下,就始终要被长公主压在头下。 他素来就有野心,岂能甘于人下。 眼下小皇帝仓促登基,那些王爷皇叔们蠢蠢欲动,此时,是他起事的最佳时机,只要铁蹄踏入上京城,鲜血流遍皇城,杀他个天昏地暗,推了大梁的江山,他就是新帝,世间再无长公主赘婿这个人。 徐凤池只觉得眼前的人无耻到了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程度。 拿他和苏苏比,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苏苏只是爱钱财权势,爱俊美皮囊,而且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徐文年却是小肚鸡肠,明明是靠长公主上位,事后发达了,又觉得那是黑历史,想尽一切办法,想把黑历史抹去。 最令徐凤池不能忍受的是:“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与你生分,是因为有一年我偷偷跑去找你,亲眼看到你和姚烈父慈子孝。” “母亲脾气是有些骄纵,我也听雨女官提起当年之事,说最开始的几年,母亲喜欢喊打喊杀,对你身边的女人极其苛刻,发现你与谁有染便要处死谁。” “这件事,是母亲的错,她错在杖杀那些无辜女子,最应该被杖杀的人,应该是你!是你管不住自己,才累及那些女子失去性命。” “你明知道母亲爱你爱到骨子里,你为什么还要拈花惹草!” 徐文年脸色青红:“男人本就可以三妻四妾,她却非要管着我,叫我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我又怎么能做到!” “无非是她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恃强凌弱罢了,况且,她自己也养面首,怎么她能左拥右抱,却不许我做?” 徐凤池更是气结:“你口中的面首,不过是母亲还未成亲前,养在公主府的几个戏子,母亲只是闲暇时分喜欢听听曲儿,不曾与他们有过半分纠葛,何来的左拥右抱,是你自己心胸狭隘,小人之心。” 徐文年还要再狡辩,徐凤池却懒得与他继续纠缠下去。 “我知道苏晚人在你这里,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现在就把她带走,那就答应我两件事。” “她娇生惯养,喜欢享受,别在物质上苛待她。” “禁止姚烈靠近她。” “只要你答应我这两件事,我就把这张和离书给你。” 徐凤池手里拿着母亲给他的一纸和离书,传达母亲的意思:“这和离书放置了至少有十五年了,母亲说,是她心存妄想,如今也该醒了。” 他轻轻地将和离书放在桌上,“望你看在这张和离书的面子上,做到我提出来的两点要求。” 说完拂袖离去,骑上快马,马蹄卷起尘烟,正要离去,前方却忽然窜出另一匹马。 姚烈骑在马背上,手里执着马鞭,戏笑道:“瞧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不让苏晚见你,是为你好,省的你在她心中形象破灭。” 徐凤池冷冷看他:“我的东西,你抢不走,我的女人,你也碰不得。” 姚烈玩味的摸起了手里的鞭子,挥去萦绕在鞭子上的苍蝇:“你猜这些苍蝇为何喜欢趴在我这根鞭子上?自然是因为这根鞭子刚染过血,而且是美人的血。” “你的女人,我不止能碰,还能虐。” “长公主生出来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踩在脚底下……” 只见凤池快速抬起手腕,手中剑影一挥,剑锋掠过姚烈的手腕,划出一道血痕。 姚烈吃痛,手一松,那根鞭子就朝下坠去,凤池伸手一接,抢过了那根鞭子,手中的剑再次狠狠刺向姚烈。 姚烈手中没有武器,被徐凤池打的落花流水。 很快就有几名骑兵上前护住姚烈,分开了他与徐凤池。 徐凤池的剑端在滴血,他冷笑道:“那么喜欢徐文年做你的父亲,那我就把他让给你吧,从今以后,我徐凤池的徐便是清风徐来的徐,与徐文年没有半分干系。” “还有一件事,”他偏头看向姚烈:“你的手和眼睛,我预订了。” 姚烈凶相毕露:“何意?” 徐凤池和煦含笑:“你的手碰过苏苏,眼睛也看过苏苏。” 眼神朝他胯间瞥一眼,嫌恶的移开:“你倘若管不住那根东西,我也会一并取了它。” 姚烈紧勒着缰绳,忽然夺过左边骑兵的刀。 “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姚烈!”身后传来徐文年的怒喝声,“住手,放他走。” 徐凤池拍着马屁股,马头调转方向,兀自离去。 姚烈捂着伤口,怒气冲冲:“义父为何放虎归山?” 徐文年挥手喝退护卫,朝姚烈招手。 姚烈下马行至徐文年身前,徐文年忽然抬脚一踹,正好踹到姚烈的心口,他疼的打滚,跪在地上咬牙不语。 “他始终是你哥哥。” 姚烈冷笑:“我生母只是个低贱平民,比不上他那出身高贵的长公主母亲,我不配做他弟弟。” “他也是大梁的朝廷命官。” 姚烈却不服:“义父很快就要起兵,到时候就要与大梁开战,他是大梁朝廷命官,更该杀!” 徐文年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却快速掩下:“你手腕伤到了,快去周大夫那里看看。” 姚烈这才起身,随意的说道:“他来这里是不是讨要媳妇的?义父,那苏晚甚合我意,我要她。” “苏晚你不能碰。”徐文年脸色微沉:“我们的铁蹄没有踏入上京城前,你都不能碰她。” 姚烈脸色呛白:“为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女人……” 徐文年却不理会他,径直关了房门,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也不要苛待她,至于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 姚烈在周大夫那里包扎好伤口后,心中愤然,憋着一股子火要发泄出去。 发泄的对象只能是苏晚,便一脚踹开苏晚的房门。 苏晚穿着白色的寝衣,脸庞微红,看上去姿色玉然,一副清纯之态。 姚烈牙痒痒,恨不得在她白皙的脖子咬上一口。 “这么早就睡?”姚烈哼道,“夜寒露重,没有徐凤池陪你,你能睡的着觉?不如让我陪陪你吧。” 听见凤池的名字,苏晚的睫毛颤抖了下,再一看姚烈手上的伤,猜到是凤池所为,心里涌来一股说不出的暖流。 凤池千里迢迢孤身闯西北,还伤了姚烈,想必是笃定她被姚烈掳来了这里。 可她却连见凤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手摁在腹部,忽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自己真的有了身孕,自己身处这样的险境,能保住这个孩子吗? 下巴猛的被人擒住。 姚烈那张凶恶的脸近在咫尺:“在想谁,想你的凤池吗?可惜你没看见他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若不是他身上留有义父的血脉,他早就被我一剑斩杀于马下。”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莫不是听了他世子爷的名号便扑了过去,呵呵,蠢女人,你若是识趣,就该乖乖服侍我,毕竟有朝一日,我会君临天下的。” 姚烈又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轻佻至极的话,但是好在他没有逾越之处,只是在离去前,阴恻恻的道:“你要是想另攀高枝,可以主动寻我。” 说罢转身离去,义父只是叫他别碰苏晚,可若是苏晚恬不知耻,主动爬他的床,那义父那里就好交代了。 姚烈身影消失后,苏晚缓缓吐出一口气。 拍拍床榻,轻声喊道:“沈阶,你可以出来了。” 床下缓慢的爬出一道身影。 在姚烈来之前,苏晚就卖惨试图博取沈阶的同情心,让他安排自己与徐凤池碰面,沈阶断然拒绝,还没来及出去,就听见姚烈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好先行躲到了床底下。 第211章 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第211章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二人明明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当沈阶爬出床底,抬眸看向她的那一刻,苏晚还是有点恼怒。 她拿起枕头砸他:“你还不走,门口的护卫不知可能信的过,他若是添油加醋把这事往上汇报,我们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沈阶淡淡一笑:“你放心,护卫的嘴巴严的很,不会乱说话的。” 他虽然没亲眼目睹徐凤池父子二人的对峙,但是多少能猜出来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安心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徐文年不会苛待你的,毕竟你是徐凤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他的儿媳妇,他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苏晚抱怨:“徐文年偏袒姚烈,他不在乎徐凤池,更加不会在乎我这个便宜儿媳妇。” 沈阶却恍然摇头:“不,徐文年偏袒爱护姚烈是没错,可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徐凤池的位置。当年徐凤池出生,光是为了给这个嫡子取名字,徐文年就与长公主头疼了许久,连名字都如此珍重对待,又怎么会不疼他。” “而且,徐凤池像他,有他的心机隐忍,也有长公主的天真烂漫。 姚烈冲动暴怒,众人都说有徐文年之风,可那是错的,别忘了,徐文年当初可是秀才出身,比起舞刀弄剑,其实他更喜欢君子六艺,诗书文采。” 见苏晚还不信,便轻笑道:“倘若徐文年心中没有这个儿子,徐凤池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他言语激怒徐文年,又用剑伤了姚烈,这种情况下,徐文年仍然放他走了,除了用父子亲情解释,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苏晚听他这番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凤池龙章仙姿,矜贵端雅,自然是该人人都喜欢他的。” 话音落地,见沈阶面色稍稍阴沉,她这才找补道:“你和他比,也不逊色……” 敷衍至极的语气。 沈阶心中难掩失望。 从前她流连上京城权贵公子哥间,为了钓那些公子哥,煞费苦心,如何哭的好看,哪张侧面优美,喝水时如何故意打湿衣襟却不显做作,她都游刃有余。 甚至精心设计每一个小动作,可在他面前,却从来不肯施展这样的手段,最多只是示弱假哭,极其浮夸。 沈阶这才明白:她对自己毫无心思,或者说,她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 在她的人生里,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心口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一股剧痛袭来,随后是茫然。 从前他袖手旁观,躲在幕后看着苏晚红袖善舞,周旋在他们中间。 期间自己还曾暗暗嘲讽他们都是一群庸俗之辈,现在才知道,他们在可悲,那可在棋盘上,而他呢,甚至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苏晚,看着她的眉眼鬓角,心道: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她记住我,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再提起我的时候眉眼灵动。 他的视线太灼热,苏晚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心中骇然:他?他这是要杀我吗? 连忙四处寻找武器,可是房中似乎只有一个矮矮的木板凳有点杀伤力,她举起木板凳,在沈阶有些失神的目光注视下,举起来,想要砸到他脑袋上。 第212章 训狗呢 第212章训狗呢 面对沈阶,苏晚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他本就心思诡谲,此前生日宴会又遭遇羞辱,苏晚怕他怀恨在心,对他的警戒性甚至都排在姚烈之上。 若是一板凳能将他拍死,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可自己身处险境,又有姚烈虎视眈眈,暂时还需要他的庇护。 苏晚迟疑了片刻。 正是她这短暂的迟疑,让沈阶的眼眸逐渐回神。 沈阶敛尽眉眼间的情绪,平淡如水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鼓足勇气,仿佛要豁出去一般的把板凳举向他的头顶。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躲避,冷冷清清的神色,修长的手缓缓伸出,抓住板凳的一角,摇头:“这个不行。” 不够锐利,杀不死他,最多只会让他感觉到短暂的疼痛。 他从袖口里递出去一把短刀。 短刀手柄处还镶嵌着一枚红色的宝石。 “这个可以。” 苏晚瞬间回神,讪讪的放下板凳,强行辩解:“这个板凳的脚有点不稳,想让你帮我看看。” 随后接过他递来的短刀,摩梭着那枚红宝石,由衷赞道:“宝石很漂亮。” “以后想杀人,可以用这把短刀。” 苏晚目光幽幽的望着沈阶,唇色泛白,玉面苍白如雪,她的杀意被看出来了? 不是她恶毒,而是自己今时今日的处境,与沈阶脱不开关系! 她认定是沈阶篡夺姚烈掳走她的,因为从始至终,沈阶都想要毁掉她与凤池的这份姻缘。 “沈阶,你心机如麻,太过聪明,轻易就能窥破旁人的小把戏,有时候这不是一件好事。” “跟你这样的人生活在一块,没什么乐趣可言,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窥破,这就是我不愿意选择你的原因。” 为了缓和气氛,苏晚又态度温和的说道:“我这人就是自私恶毒,方才是想拿板凳砸死你,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 把短刀放到枕头下,慢慢蹲下身,拉着沈阶的手。 离他这样近,能嗅到他袍子上的清香:“沈阶,但凡我能找到机会,都想杀了你,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还喜欢我吗?你还会护着我吗?” 低眉顺目的苏晚像画中仙人一样无害,她在旁人面前,要想尽一切办法,掩藏自己真实的心思,但是在沈阶面前,却肆无顾忌的释放自己最真实的恶意。 在她看来,沈阶是恶人,应付恶人,无需拿出伪善的一面。 烛火笼在她的侧颜,昏黄色的光让她看上去更显柔和娴静。 沈阶望着她,移不开视线。 许久,目光才落在她的指甲上,忽然说道:“你的指甲长了,稍等我片刻,我拿指甲刀给你修剪一下。” 他仓皇逃离,苏晚凝视着他的身影,挑了挑眉,侧身拿起旁边的一面小圆镜,镜中映出她的脸庞。 面带微妙的笑容。 许久,从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感谢苍天,赋予了她这般如花娇颜。 就如她想过要杀死沈阶一样,沈阶也一定想过要杀死她,只是没舍得吧。 等沈阶拿着指甲刀来的时候,苏晚已经乖乖坐在榻前,双手搭在膝盖上,听见门吱呀的声音,明知道来人是沈阶,还是做出一副畏缩恐惧的样子。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姚烈。” 沈阶抿着唇默默不语,执着她的手,细致的给她修剪指甲。 十根手指甲修剪完毕,苏晚又拽住要离开的沈阶,怯怯的挑起裙摆,露出莹白的两只脚。 “脚指甲也长了,你帮我。” 沈阶垂下脸,扯着嘴角无声的笑了:“不敢如此轻薄。” 苏晚柔声道:“可是我不会修指甲,我想你帮我。” “况且,手指甲能修,脚指甲为什么不能帮我修?” 苏晚发出淡淡的,长长的嘘声:“沈阶,别装模作样。” 屋内的烛火闪了两下,跳动着,他认命的攥住她的脚踝,却看见那莹白的脚踝一扭,从手里挣脱开。 脚轻轻点了点他的膝盖,他正坐在那个小木板凳上,苏晚嗤笑:“我说了这板凳坐不稳,我怕你跌倒,所以不许你坐。” 沈阶拧眉,不知她这是何意,像是突然耍起了小性子。 不过他还是起身了。 苏晚趁机踹倒那个板凳,笑眯眯的道:“好了,现在可以了。”双手撑在榻上,翘起脚尖,两只脚来回摆荡。 沈阶想与她一块坐在榻上,刚要坐下,又被苏晚踹下。 细瘦的脚再次点了点他的膝盖:“膝盖就用来弯曲的,没有板凳,你可以跪着呀。” 沈阶这才明白,她这是要戏耍他。 胸口一阵抽搐,酸酸麻麻的。 她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徐凤池,却舍得下如此狠心想方设法折辱他。 抓着床单的手有些紧张,苏晚谨慎的观察着沈阶的言行举止,生怕他会暴怒下狠手。 可他也只是眼眶红了红,折弯了膝盖,当真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一只脚踝。 “你切莫乱动。” 苏晚轻轻呼出一口气,底线是用来试探和打破的,她看着沈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另一只脚搭在他一侧肩膀,眼神翻动,又在想一些阴谋诡计来对付他。 自己这不幸的日子都拜他所赐,不好生折腾他一番,就枉为苏晚了! 隔天,她找到沈阶,说自己想要养一只兔子。 沈阶只好亲自去抓野兔,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身上还有血腥味,应该是受了点伤。 他递来两只灰色杂毛兔子,苏晚佯装欣喜的接过来。 “兔兔好可爱,我好喜欢。” 反正百无聊赖,叫丫鬟打了热水来,给两只兔子清理毛发。 沈阶回了自己的房间,褪下衣袍,望着手腕腹部腿部的伤,怔愣片刻。 之前就送给苏晚两只兔子,沈阶调查过,她根本就没看过几眼,全部丢给丫鬟养着的,她压根就不喜欢兔子。 方才装出来的欣喜也很虚假。 她故意折腾自己的。 心口又疼,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疼点好,疼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强的多。 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去找了苏晚。 第213章 一虐到底 第213章一虐到底 苏晚正在指挥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清洗兔毛。 她穿的干干净净,坐在窗前,手里翻着一卷杂书,不时抬头训斥两声。 “那个阿愿,你怎么连洗兔子毛这种活都不会做,比金桃还笨。” “洗的不好,就罚你晚上不许吃东西。” 这个叫阿愿的丫鬟生的身材高大,脸蛋是很健康的蜜色,吃的极多,胃口极大,一听说不给东西吃,当即要急哭。 “贵人,奴婢保证把兔子里外都清洗好,兔子屁股都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 苏晚正要喝茶,听了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涵养极高的她,忍住了。 “在我面前,不许用污秽的字眼。” 阿愿眨眼睛:“贵人,奴婢方才说的话,哪些是污秽的字眼?” 苏晚咬牙切齿:“什么屁股之类的词语,以后不许在我跟前说。” 阿愿小声嘀咕:“鸡屁股可好吃了,怎么就污秽了。” 苏晚懒得搭理这个不知好歹没有礼数的丫鬟! 果然是西北蛮荒之地,连丫鬟的质量都如此感人。 她忽然很想念金桃和残烟了。 呜呜,身份高贵的世子妃要窝在这么个破地方找罪受,而且这大西北,外面风沙极大,没有好玩的地方,也没有好看的风景。 和阿愿说她每天要洗澡沐浴,阿愿把眼珠子瞪的贼大,直言道:“也就只有贵人能享受到这般待遇了。” 哎,苏晚第无数次叹息,一个连洗澡都是奢侈的地方,她又怎么能待下去,只恨不得徐文年快点起兵造反,把她带回上京城。 “好了。”阿愿嗓门极大的喊道,“贵人,这两只兔毛我都洗干净了,也把水分擦干了,您检查一下?” 苏晚放下书册,将两只兔子放到桌上,用手指拨弄兔子的耳朵,又揪揪兔尾巴。 阿愿眼睛一个劲的盯着苏晚的手,苏晚不喜欢这丫鬟,故意勾起兔尾巴,掀开看了几眼,评价道:“嗯,后面洗的还算干净,就不罚你了。” 阿愿又把眼珠子放在桌子上的那碟红豆糕上面,吞咽着口水。 “没出息的样子,这全都赏你了。” 阿愿欢天喜地的将红豆糕用手帕包起来。 “不是眼馋的很,怎么不吃?” 阿愿摇头:“奴婢家里还有娘,还有哥哥,带回去给他们吃。” 苏晚摆摆手叫她退下。 又用手抚摸了一会兔毛,恍惚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苏晚眼睛都不睁开,就骂道:“你真是笨手笨脚,都打破几个花瓶了!” 她以为是阿愿那丫头又不小心打破了花瓶,半响,没听见阿愿委委屈屈的声音,这才张开眼睛。 只见沈阶怀里抱着两只兔子。 兔子竖着耳朵,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沈阶似乎耳根都红了,解释道:“不是我,是两只兔子没有分寸,把你的花瓶打碎了,我回头让人再送一个过来。” 苏晚凝望着他红的要滴血的耳根,忽然笑了,看那两只兔子,也觉得灰扑扑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沈阶把两只兔子放到桌上,兔子舔了一会爪子,跳动几下,苏晚一把抓住它们,满足的撸起了它们的毛。 “我这里有一瓶药丸,你可以就着茶水,吞服两粒。” 沈阶从袖口将那药瓶取出,推到苏晚跟前。 苏晚警惕性十足:“我不吃,我又没病。” “这里有一种沙虫,会无知无觉的爬到身体里,”沈阶抬眸看她,话不多说,“你也不想那那些虫子爬进你身体里吧?” 苏晚被吓的一个哆嗦,二话不说,当着沈阶的面就倒出了瓷瓶里的药丸,饮下粗茶,吞服了两粒。 可是不料想,当天夜里苏晚就感觉身体阵阵发热,次日清晨,阿愿发现她后背起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疹子。 苏晚拿着两面镜子,把自己后背的情况看的大概。 光洁无瑕的瓷肌上像黏了一层肮脏的蚯蚓,她差点崩溃。 自己极端爱美,不容许容颜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可沈阶竟然如此设计陷害她! 让护卫去把沈阶叫过来,护卫却说沈大人和姚将军在一起,这几日都不在。 苦等了三天,才把沈阶等回来,他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来见苏晚时,嘴唇都有点发紫。 苏晚看他这副惨样一点都不同情,心中愤恨压不住:“你叫我吃的药丸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后背因为吞服药丸起了疹子,你要如何赔我!我精心护养的肌肤就这么被你毁了。” 沈阶狭长的眼眸微微眨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层疹子不疼不痒,只是有些难看,并不妨碍你正常生活。” “我等同于毁容,你说却说无碍?”苏晚的嗓子都变得尖利起来:“我就知道你恨我!沈阶,我杀了你!” 抽出他亲自送的那把刀,想也不想,没有犹豫,对着他腹部插去。 那刀口刺进他体内一点,沈阶眉头没有半点褶皱,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反作用力,握着她的手,又将那刀子往自己的身体里推送了一点。 痛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看见苏晚瞳孔深处的倒影:那是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脸庞上还带着淡薄的疤痕,好丑,这是现在的自己。 “你力气太小,还杀不死我。” “来,我教你,你要先把刀抽出来一点,再用力朝里推。” 苏晚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她又羞又恼:“谁要你教,我不会杀人,但是我懂如何杀你!” 她猛的抽出那把染血的刀,带着凶光,举起流血的刀口要再次刺进去。 端着盆推门而入的阿愿正巧看见这一幕,她将盆一扔,不管不顾冲来,一只手就把苏晚给扯远了。 口中囔道:“贵人,您不能杀沈大人,沈大人是个好人。” 阿愿力气大的吓死人,苏晚在她手里连挣扎的底气都没有,这个该死的丫鬟还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她双手给绑了起来! “沈大人。”阿愿扶起摇摇欲坠的沈阶,关切的问道:“我去找人来?” 沈阶攥住她手腕,“不要声张,叫周大夫来,把这里清理干净。” 他指的是这里的血迹,说完最后一口气泄掉,昏厥过去。 阿愿将沈阶安排好,又回到苏晚的屋子,将帕子在热水里浸湿,趴在地上开始清洗血迹,甚至还把苏晚身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 “我看你长的跟仙女似的,没想到你心这么狠。” “就算你身份再尊贵,也不能拿刀子捅人啊。” “你简直就是玉面修罗!仗着有张脸为所欲为,你当自己是谁,真当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阿愿气的连连翻白眼,“若不是沈大人于我有恩,我才不来照顾你呢,你这人臭毛病一箩筐,天天把眼睛朝天上看,谁都看不起,又极爱挑刺,还挑食,瘦不拉几的,说话阴阳怪气。” 跺脚道:“你实在讨人厌,不知道怎么就迷惑了沈大人。” 苏晚被气的泪语凝噎,眼尾一片嫣红,发丝也打湿了,黏在脸颊两侧,好一副楚楚动人之姿,阿愿却说:“我又不是男子,你少摆出这副样子来蛊惑我。” 不过擦拭的动作却轻柔了几分。 苏晚气的说不出话,若是她肯哀求阿愿,料想阿愿也不忍心折磨她,可她实在不愿意对这个贱婢开口。 “原来你竟是沈阶派来监视我的!” “你给我滚!” 阿愿咬着唇,似乎是被她骂伤心了,都没给她解绑,跺了跺脚就跑走了。 苏晚双手被绑在腰后,挣脱一番无果,心里更恨沈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门又传来吱呀一声,苏晚泪眼轻抬,看见一道人影走近。 高大的身躯将她瑟缩的身体完全笼罩住。 姚烈伸手,指腹在她眼尾轻轻一扫。 “这是怎么了,长夜漫漫,孤单寂寞,竟是自己忍不住,玩起自己了嚒。” 指腹沾着她的泪水,含进嘴里,嘴角勾出邪魅的笑:“是甜的。” 第214章 我恶毒愚笨你满意了? 第214章我恶毒愚笨你满意了? 姚烈这狗贼怎的来了! 苏晚顿觉天要亡我。 她这副样子落在姚烈眼里,岂不成了勾引的实锤。 果然姚烈尝了她的眼泪后,俯身看她,目光落在她的头顶,扯着嘴角:“苏晚,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现如今的处境吧,你若是乖乖服侍我,以后未必不能从我这里挣到一个好名分。” “你就拿出服侍徐凤池的劲头来伺候我就行了。” 姚烈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衣领那里,左右一拉,神情似笑非笑:“你落在我手里这么久,何必苦苦支撑替徐凤池守身,在他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抽出她身上的亵衣,“我要是把你的亵衣送到他手里,你猜他会如何想你?” 苏晚那小扇子似的睫毛扑簌簌的颤抖着,心里恨极了姚烈。 灵山寺失身于沈阶,可以推脱是自己喝了嫡姐的水,神识不清,非她所愿,且仅有那一次,是情非得已,凤池可以原谅她那仅有一次的过错。 可若是与姚烈有了首尾,凤池必定不会再要她。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凤池的脸,矜贵端方的脸孔微微抬起,隔着时空仿佛在看她:苏苏,别毁了我对你的爱。 苏晚心痛难忍,她不想背叛凤池,生性凉薄自私的她,确实愿意为了凤池守身如玉,不为凤池的权财,只单为他那个人。 泪水压的她睫毛沉沉,她努力撩起眼睛去看姚烈,身躯扭动两下,摆出一副撩人之姿。 “姚烈,你若是那样做,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姚烈微微眯着眼睛,吞咽着口水。 莹白如雪的肌肤倒在金丝锦被上,像雪妖,魅惑着他。 “苏晚,你也不想……” “倒不如好生伺候我。” 苏晚脸色苍白,但是苍白中却也渗出两抹异样的血色,脸颊晕染着两团粉艳的红晕,像羞耻,又像是一种讨好和示弱。 “你先将我的手解开。” 阿愿那个死丫头系的结太难解开了,她自己捣鼓半天也没挣脱,只能指望姚烈了。 她打定主意,等她的手得了自由,就取出藏在枕头下的那把短刀,先捅姚烈这个天杀的,然后再捅自己! 苏晚深深吐出一口气,身体里的血液像被火炙烤,她越是颤抖,身上越是娇艳撩人。 整个人像燃烧着的食人花,诱惑着眼前的姚烈。 姚烈舔了舔唇,“你他娘的……”即便苏晚不是凤池的女人,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夺过来! “快点帮我解开,不然我怎么拿出看家本事来伺候你呀。” 姚烈的手最终伸向了绑着苏晚的带子。 殊不知,食人花是最危险的花,她吞吃血肉。 手刚得到自由,苏晚就佯装倒在枕头上,右手悄然滑进枕头下,碰到了那把短刀。 撕拉一声,衣裳被扯开。 苏晚瞪着眼睛,发出自嘲的浅笑:有句话怎么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她仗着美色钓来钓去,终于钓到自己的意中人,却又遇到这么多挫折。 她知道这是自己太贪心带来的恶果,可是做人哪有不贪心的。 姚烈眼神里的势在必得她看出来了,今晚不出意外要栽她手上。 可她没看上姚烈,对于自己没看上的男人,哪怕是对方舔着脸主动送过来,她也不想要。 大不了玉石俱焚,在凤池心里还能落下一个永不破灭的白月光形象。 一瞬间百转千思,她已经抽出了短刀,娇媚一笑,扭过身去,想借用美色迷惑姚烈放松戒备。 可姚烈却比她动作更快,几乎是扯开她衣裳不过短短两秒就跳下了床。 他面容惊悚,语气结巴:“你后背上是什么东西?” 姚烈脸色阴沉的像乌云,狂风骤雨接踵袭来:“苏晚,你不知廉耻,背着我勾搭了哪些人?” 苏晚先是困惑,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吞服了沈阶送的药丸,后背生了一层红色的小疹子,方才被姚烈胁迫,她一时害怕,竟然把此事忘在脑后了。 “后背上的疹子是……”她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看见姚烈从急不可耐变成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心里有一股扭曲的快意。 还解释什么呀,就让他误会吧,看他还敢不敢乱来了。 姚烈眸中火光渐盛,一时觉得苏晚染了那种烟花病,一时又觉得这是苏晚故意搞出来的。 犹豫片刻,还是咬牙离去。 他是徐文年的儿子,才和沈阶前往鞑靼部落商讨了合作事宜,马上就要暗中谋定大事。 将来若是能赢得天下,他就是未来的皇帝。 他的性命无比重要,怎么能折损在苏晚一个小小女子身上。 后来几天,姚烈陆续找了几名大夫,都看不出苏晚后背究竟是什么东西。 姚烈甚至还找了几个巫医,也都看不出什么名堂。 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姚烈对苏晚的觊觎之火也骤然被浇灭,他心底无比失望:“苏晚,你水性杨花,不遵妇道,丢尽徐凤池的颜面,我真想立刻把你打包送回去!好叫徐凤池看清你的真面目。” 之后的日子,姚烈连苏晚的院子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苏晚这才赢得了安心的睡眠。 阿愿来给她送洗脸水,看着她沁红的面颊,不禁生气了。 “沈大人还躺在病床上喝药,而贵人你却是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苏晚皱皱眉:“阿愿,你这样的丫鬟放到上京城去,那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阿愿却不怕,“打死我,我也要替沈大人说两句,沈大人让你吃的药丸,就是为了防止姚将军一时冲动夺了你的身子去,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晚也是郁闷,她极看重自己的美色,突然之间后背肌肤受损,她一时动怒也在情理之中,谁叫沈阶不好好跟她解释。 她指着桌上的一碟点心说道:“这些是留给你的,我先去看沈阶。” 拿帕子擦了脸,不施粉黛,就去了隔壁。 沈阶的屋子有很重的药味,光是鼻子闻一闻就觉得苦,她用手掩着鼻子进去。 病榻上的沈阶面容憔悴,却在床头摆了一个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苏晚轻咳了一声,沈阶并未抬头看她,专心于面前的棋盘。 苏晚撇撇嘴,找了小板凳,在床前坐下,抢过白子,与沈阶对弈。 杀了三盘,均以苏晚败北告终,沈阶将黑子袍进棋盅里,这才抬起眼皮看她。 “之后的日子,你不用为姚烈提心吊胆了,他惜命,疑心你后背的疹子,不敢碰你的。” 苏晚冷哼:“你是不是想我痛哭流涕,在你跟前磕头道谢,对你感恩戴德呀?”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为什么要骗我?” “还有我后背的疹子,是不是消不掉了?” 针对她连番的质问,沈阶一一给出了答案。 “我不奢求你的感恩。” “我知道你爱护容颜,倘若之前告知你吃了药丸,后背会生出大片的红疹,你一定不肯服用。” “这里另外有一个小瓶,吞服里面的药丸,后背的疹子三天内就可以彻底消除,这种秘药是我从安南国王女阮思安那里得来的。” 苏晚接过那个药瓶,掌心细细摩挲:“我现在都不敢轻信你说的话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沈阶无奈:“我可以起誓。” 苏晚却站起了身,“不必。”她收起小瓶,去外面廊下,将炉子上烧的沸腾的药罐打开,本意是想给他盛一碗药,结果盖子太烫,她啊了一声,把盖子甩开。 陶瓷的盖子被她甩到地上,摔破了一个口子。 阿愿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气的又骂:“你还老骂我笨手笨脚的,我看你才是蠢笨,连盛药你都不会,就是不知道是真不会还是故意的。” 苏晚好心好意,却被阿愿怼了好几句,她委屈死了。 “谁要给他盛药!我是打算给他下老鼠药的!” 苏晚嘴巴不饶人,瞪了阿愿一会才甩袖走开。 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抱着两只小灰兔,满腹委屈只能向它们倾诉。 “这下好了,我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原本好好的世子妃当着,沈阶非要破坏我的安稳日子,揭穿我真面目还不够,还设计离间我和凤池的关系,我为什么不能恨他。” “他是个神经病,是个坏蛋,我就是讨厌他。” “还有那个阿愿,我平时并不怎么使唤她,知道她喜欢吃点心,每天都给她留好多,可她对着我却是阴阳怪气的,我凭什么要受她的指责。” “我好想回家,好想金桃残烟,我也好想凤池。” 小兔子不会说话,只会竖起耳朵聆听。 苏晚满腹委屈发泄完,其中一只小兔子吐出舌头,朝她掌心舔了舔。 她吃痛叫了一下。 一看掌心,都是水泡。 方才一心想着给沈阶盛药,忘记了生活常识,连盖子被沸水煮过会发烫这么浅显的事都忘了,没落到好处不说,挨了一顿骂,五根手指头和掌心还给烫伤了。 干涩的眼眶又蓄满了泪水,她委屈痛哭。 屋外的沈阶,手里拿着烫伤膏,站了一会,等屋内的呜咽声止住了,这才敲响房门。 第215章 陈落生,你走,不要再为我 第215章 陈落生,你走,不要再为我…… “进来。” 苏晚擦掉眼泪,绷直后背,以为是徐文年或是姚烈派来的人。 结果房门打开,竟然是面色不佳的沈阶。 他拖着病体,缓缓走近苏晚。 “手伸出来。” 声音哑暗,还能嗅到他身上那股药味,苏晚有点傲娇:“我不要你跑到我跟前做好人。”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他又来做好人,让阿愿看见,自己又要被阴阳怪气一番,她在这个地方,实在提不起劲和阿愿斗,也提不起劲和沈阶斗。 她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 沈阶兀自说道:“我已经和阿愿说好了,她以后不会再胡言乱语,她那人嘴巴是刁钻了些,但是品性没有问题,有她在你身边,我方能安心。” 又道:“别撑着了,我给你涂点烫伤膏。” 见苏晚不为所动,又笑道:“不涂药膏会留疤痕。” 苏晚这才慌了神,看着指尖的小泡泡,呢喃道:“泡泡消了就会好了吧,你骗人,这才不会留疤呢。” 虽说如此,却还是把掌心向上摊开,任由沈阶点涂着药膏。 “姚烈说你和他去了鞑靼部落,你们找鞑靼人做什么,是要联合外族谋反吗?” “鞑靼人利用好了,也是一杆趁手的武器。”沈阶淡定自若的收回了手,笑道:“好了,剩下的药膏留在你这里,你每天早晚都要涂抹。” 见他要走,苏晚忽然鼓起勇气拽住他衣袖,他讶然的坐下,低头看苏晚拽他衣袖的手。 她的手皙白如玉,目光寸寸上移,落在她色如春花的脸上。 “那你们什么时候起兵啊?” 她的手又快速缩了回去,放在怀中的两只兔子身上,沈阶的目光盯着兔子,忽然心生妒忌。 “不是我们,是徐文年。” 沈阶敛去眸中的善妒的视线,淡淡的看着苏晚:“我与徐文年可不是上下属的关系,其中复杂,先不与你说。” 苏晚不关心这些,追问:“徐文年什么时候对大梁宣战?” “景元帝年仅十岁,初登大宝,龙椅还没坐热,皇城内就有一处宫殿遭受雷击起了火,后河南等地又逢大旱,民间已谣言四起,说小皇帝德不配位,各地藩王蠢蠢欲动。” “实力最强的楚王,联合吴王,以清君侧的名义奉军讨伐,集结五路人马,在徐州已经交锋过,双方都没占到便宜,死伤惨重。” “依我看,徐文年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一方显出颓败之势,他才会顺势而为。” 沈阶推断的不错。 前面的藩王们和侄子争皇位打的有来有回,死伤惨烈,一个月后,楚王等人在庐州惨败,溃不成军。 徐文年趁势反梁,沙场点兵十万,亲帅大军征伐。 徐文年等人撤出西北行宫,这块还算辽阔的殿宇顿时就空荡荡的。 沈阶作为前锋军师也一块去走了,可是苏晚却被留了下来,成天和阿愿大眼瞪小眼,现在苏晚是当真觉得那两只小灰兔无比可爱了。 一天夜里,苏晚正在酣睡,忽听雷鸣阵阵,地面在晃,她恍然惊醒,睡在屋里打地铺的阿愿也醒了。 “是马蹄声。”阿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 苏晚错愕:“阵仗还不小,会是谁?” 阿愿时刻惦记着沈阶的嘱托,着急的看了苏晚一眼,那些马蹄声停留在她们小院不远处,接着又听见一阵兵戎相见的声音。 苏晚抱着两只兔子,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这里是徐文年的大本营,他虽然领十万兵走了,但是这里还有十多万将士们在驻守。 “我让你们滚开!” “我是使臣,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徐文年本就是我大梁子民,你们若斩我,只会让徐文年起兵谋反的恶名更加臭名昭着。” 屋内的苏晚忽然眼睛一亮,是陈落生的声音! 她急切般的跳下床,却被阿愿给拽住了,甚至阿愿还堵住了她的嘴。 屋外陈落生的声音越发清晰,似乎在与徐文年的西北军讨价还价。 “晚晚,我是陈落生。” “我来接你回去。” “陈大人,你口中的女子并不在这里,您何必为难咱们呢。” 一个脸上有两道刀口的中年将军,腰间挎着刀,正一脸凶相的看着陈落生。 陈落生却冷着脸,对着小院喊苏晚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的晚晚,苏晚自然是听见了。 只是可恶的阿愿却堵住她的嘴,拖住她,不让她出去。 “陈大人,您喊了没有五十次,也有八十次了,屋里有人应您吗?” 陈落生这就抬起脚步要往里闯,那将军却拦下他:“我给陈大人面子,劳烦陈大人也给我几分薄面,这里没您要的人,您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陈落生也质疑片刻,望着黑漆漆的小院,心里呢喃:难道徐文年行军在外,也把苏晚带去了? 前线刀剑无眼,不知该有怎样的凶险,也不知苏晚落在徐文年姚烈父子俩手里,有着什么样的遭遇,他真后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将她拱手让给了徐凤池,结果徐凤池那一家子破事竟然连累到苏晚。 陈落生又等候一会,始终无人回应,他这才不甘心的离去。 屋内的苏晚听见阵阵马蹄声在地上响动,不一会儿,声音渐行远去。 堵住她嘴的阿愿,也终于松开了她,她颓然坐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前方。 她不怪阿愿。 她不是笨蛋,这里的局面她心里有数,倘若她应了陈落生一句,陈落生绝对铁了心要将她带走。 到时候势必要与西北的将士们兵戎相见。 她是自私,可也不能太自私了。 她不愿意让陈落生为她掉脑袋,她对他够坏了,怎么忍心再害他…… 第216章 完结—孕事曝光 第216章正文完结—孕事曝光 外面战火连天,苏晚窝在这间小院,日夜都有阿愿作陪,竟然品出一点乐趣来。 这一日阿愿端来一碗甜粥,换做平常,苏晚至少会喝上两口,然后一脸不悦的再把甜粥让给阿愿喝。 只是这一次,阿愿没喝上甜粥,因为苏晚没端稳手里的碗。 阿愿这吃货也没顾上掉在地上的碎片,焦急的望着呕吐不止的苏晚。 “贵人,你可是吃坏了东西?” 苏晚往嘴里倒了点清水,把口中赃物漱干净,轻抚额头,压下眼神中的异动。 “对,早上吃了一个坏掉的苹果,胃有点不舒服。” 阿愿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迟疑着道:“那奴婢再去要一碗甜粥?” “不必了,我也不饿。” 苏晚闷闷的道,“天气炎热,吃不下饭,你去找两根黄瓜了,再要点酱料。” 于是苏晚用黄瓜蘸着酱料,对付了两口。 把阿愿打发走后,才对着镜子,掀开了夏裙。 小腹平平,腰肢依然纤细,就连脸都是瘦瘦小小的。 她自制力很强,对体型的管控也严苛到了极点,所以即便有孕,也依然瞧不出来。 这会子功夫,估摸着应该三个多月了。 小手在腹部揉了一会,重新放下裙子,后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 这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真是纯看天意了。 不论谁赢谁输,她只想这场战争快点分出胜负。 以后的日子,她要忍着孕吐,还要瞒着阿愿,纵然有演技加持,有时候也力不从心。 阿愿总是疑心她为何频繁呕吐,胃口也发生细微的变化。 苏晚没想到这丫头观察力还能强,只能不断找理由搪塞过去。 阿愿闷闷说道:“贵人的身子也太娇弱了,这食物都是干净的,怎么每次吃了都要吐。” 苏晚默默吐槽:你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孕吐! 从前怀琼枝时,有残烟金桃在一旁细心照料,舒坦的很,现在是另一种处境,不仅要藏着掖着,还要提心吊胆。 近来兵戈铁马的声音越发频繁,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 听阿愿说,徐文年有胜有败,目前双方正在最后一道关口僵持,据说只要破了最后一道关口,西北大军可以兵临上京城下。 这听起来,竟然是大梁朝廷处于弱势。 “那你可知道是谁统军做帅?” 阿愿笑嘻嘻:“我成天和贵人待在一块,贵人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 苏晚撇撇嘴,哼,臭阿愿,白白给你那些吃的喝的了,她明明就知道。 但苏晚也没追问,怕问出了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一时激动,把自己这一胎给作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来几天阿愿神秘兮兮,试探性的想和她说,她都挡了回去。 每天吃饭睡觉,做做轻微的运动,生活作息规律到令人咋舌。 阿愿再看苏晚的眼神就多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是钦佩。 在阿愿看来,苏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一朝落难到这么个小地方,心理落差肯定很大,所以她脾气骄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她心地不算坏。 唯一让阿愿诟病的,大概就是苏晚对沈大人太恶意满满了。 这天又端来一碗白米粥,苏晚喝了小半碗,还吃了两个鸡蛋,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些吃食越来越寒酸了。” 阿愿叹气:“有的吃就不错了,外面都打成什么样了,民不聊生的,人家都啃树皮。” 苏晚不说话了,把还没吃完的粥推给阿愿:“你吃吧。” 阿愿美滋滋的喝完,放下碗,忽然开口:“其实这些粥,都是我买来的。” 不知道是怀孕了激素的影响,还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苏晚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可是徐文年在西北的行宫,我是他儿媳妇,他连口吃的都不给我?” 阿愿笑了:“他连佛寺里那些佛像上的金粉都刮下来给将士们买粮了,西北三十万大军,死伤无数,现在只剩下十万左右,还有许多是老弱病残,十万张嘴要吃饭,哪里还能顾上你?” 苏晚捕捉到两个信息点:“所以我这些天吃的东西,都是你买来的?” “还有,徐文年如果不能快点攻破关口,他就要败了?” 阿愿踌躇片刻,小声道:“有些话我不该和你说的。我买粮的钱是沈大人提前给我的,沈大人聪明绝顶,提前就猜到了现在的处境。” 然后便闭嘴不谈了,任由苏晚怎么询问,她都摇头。 “反正,你只要知道,沈大人他对你很好,他心里有你就行了。” 阿愿叮嘱她:“沈大人对你那么好,你能不能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苏晚无言以对。 “沈大人叫咱们耐心在这里等他,他会派人来接咱们的。” 阿愿偷偷摸摸打量苏晚感叹道:“长成你这副相貌,大抵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即便有烦恼,也会有无数男人前赴后继为你扫清。” 她又嘀嘀咕咕:“沈大人亲口说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偿所愿,真的好羡慕。”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大概半个月,她突然想吃辣的,叫阿愿去外头弄点辣辣的东西来吃。 结果阿愿好久后才回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披甲的将士,什么都来不及说,带着她们就走。 一路颠簸劳累,苏晚坐在马车里吐的昏天黑地,阿愿也吐了许多。 昼夜不停赶路,把他们送到了沈阶身边。 屋外风声鹤鹤,沈阶推开木门一角,不知方才做了什么,身上的衣服都浸着水,惨白的脸色,眼底在见到苏晚那一刻亮起一束光。 苏晚浑身一个激灵,她认出这是沈家的房子,她曾经被关在这里一段时日。 “我回到了上京城?” 可是不是说上京城门紧闭,过往行人盘查的极其仔细,外出或是进入都很困难吗。 而且徐文年还在外面统军作战,沈阶作为徐文年的党羽,怎么溜进上京城了? “苏晚,你一路平安抵达就好。” “我已经备好了热水,你可以去洗身了。” 他笑了笑,烛火昏暗,脸上的疤痕很淡,淡到看不出,俊美的脸染上几分凄美,苏晚一时竟看怔了。 “沈阶,我既然已经回到了上京,就应该回到长公主府。” 断没有在沈府滞留的道理。 “我在这里挖了地堡,里面存着食物和水,可以躲藏一些时日,上京不久就要被徐文年的铁蹄踏破,外面危险,尤其是长公主府。” “徐凤池在前线,你也无需忧心长公主安危,只要安安静静的这里躲藏几天,等一切平息再说。” “沈阶,徐文年在前线打战,还未分出胜负,你怎么就笃定他的铁蹄会踏破上京城?” 苏晚目光灼灼望着他,袖口里他送的短刀还在,双手背在身后。 沈阶笑:“上京城共有九门,其中有一门,是楚怒涛在看守,我说服徐文年,让我潜入后方,只要他攻破最后一道关口,率军南下,我就开了那道门,让他的大军顺利进入上京。” 苏晚心寒,徐文年若是造反成功,乞有凤池好果子吃,她杀心又起。 沈阶伸手抚了抚她瓷白的脸颊,温柔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徐文年胜,你放心,这一次,我站在你这边,我同你一样,都极其憎恶徐文年和姚烈。” 苏晚不愿意信沈阶的话,反问他:“你为何恨他们?你之前似乎还恨凤池,难道是徐家人刨了你祖坟,让你这般憎恶他们家的人。” 沈阶笑笑:“你若是真想知道原因,我一会告诉你,现在,你先去沐浴。” 苏晚是每天都要沐浴清身的,这一路而来,却没那个条件,她浑身难受的很。 迟疑片刻,便看了阿愿一眼,进了院内。 很快,她就和阿愿一块进了浴桶。 苏晚对阿愿说道:“我怜你一路风尘仆仆,这才叫你一块清洗,你等会可别再骂我了。” 阿愿红着脸:“我哪有经常骂你。” 说着替苏晚搓背。 等清洗干净后,苏晚从浴桶起身,她虽然一门心思要去找凤池和长公主,但自己不容许以灰败惨淡的样子现身在众人面前。 不说光鲜亮丽,至少也要干干净净的。 她一边在想如何从沈阶这里脱身,一边擦拭身子。 全然没注意在她身后的阿愿瞪大了眼珠子。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阿愿知道自己照顾的贵人有多爱惜身体和脸蛋,这个贵人据说为了不发胖和皮肤好,都不吃甜食,胃口小的像小鸟,身姿曼妙纤细。 可是现在,她却看到贵人的腹部微微隆起。 那隆起的幅度很小,腰肢仍然是纤细不可一握的,但是阿愿就是越看越惊恐。 联想起贵人总是吐来吐去,脸色惨白如纸,她当即从浴桶里起身,胡乱擦了擦身子,就跑去找沈大人了。 苏晚追出去,“阿愿,你头发怎么都不擦一下?” 她看见阿愿在沈阶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随后沈阶的目光隔空望过来。 烛影摇曳,总让苏晚回想起山庄初遇他的那次。 他身上披着的青纱随风而起,微微朝她点头,笑了。 第217章 完结—已非前世人 第217章正文完结—已非前世人 随后缓缓朝苏晚走来。 顺其自然的接过苏晚手里的帕子,替她绞干湿漉漉的头发。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讨厌徐家人吗?” 沈阶的声音在苏晚耳边响起,是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没什么,我就是单纯嫉妒徐凤池,因嫉妒而心生恨意,恨就是这样简单。” 一个不亲近的父亲徐文年,一个疏远陌生的庶弟姚烈,都与凤池有关,所以连带着一块讨厌憎恨。 那她是凤池的妻,沈阶岂不是更有理由厌恶她。 果然是残缺人格的精神病,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一点点把湿水绞干后,沈阶拿起梳子,从上而下,把她头发梳顺。 “放徐文年进来,其实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他太有野心了,也很有能力,称的上是一方枭雄。” “城破之时,无需担心,就躲在沈家地堡中,待到一切落定,会有人通知你。” 苏晚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我想和长公主在一块,长公主府必定守卫森严,很安全。” “徐文年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抓长公主,她那里最危险。” “即便危险,我也要去,我不想在你这里待着。”苏晚很害怕今夜的沈阶。 他太温柔了,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阶。 他却放下了那把桃木梳子,对阿愿喊道:“阿愿,还要劳烦你替我照顾她几天。” 阿愿眼睛红红的,似乎不太情愿,但是碍于沈阶的情面,还是点头答应了。 “沈阶!我是货物嚒,让你来来去去的随意处置?” 苏晚恨极了,咬牙质问。 沈阶目光在她腹部停留片刻,微微笑道:“我只是想你平安。” 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晚见没有回旋余地,捏起拳头,打了他一下,却被他一把摁在怀里,像是要与她骨肉融合在一起那般用力的抱住她。 眉眼柔情似雪,全无最开始的阴狠暴戾。 苏晚趴在他左耳,声音微弱的提了个要求。 沈阶眼神有些迷茫,正要问她方才说了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刀戈刺马的声响。 他叮嘱阿愿:“把她带进地堡,看护好她。” 苏晚被阿愿这个蛮力怪物拽住,一动不能动,只好呛白着脸色道:“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办到。” 沈阶点点头。 待他身影消失,苏晚才瞪向阿愿:“你那么用力拽我,快把我胳膊拽断了。” 阿愿着急道:“我要是不使劲,你会跑掉,外面危险,沈大人说了要你活下去呢。” 苏晚嗤笑:“没有他,就没有我今日的险境,现在他倒是跑到我这里做好人来了。” 阿愿跺脚:“沈大人就是好人。” 苏晚无奈了:“人都有两副面孔,你不能只看一面就断定他是好是坏。” 阿愿回怼:“你还知道人都有两副面孔呀,那你为何非要断定沈大人是坏蛋。” 苏晚笑而不语,大抵是她见过沈阶使坏的样子吧。 在地堡待了数日,苏晚心不安,始终想要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她不断怂恿阿愿:“你也担心沈阶是不是,这都过去五天了,我觉得出去看一下无妨,若是有危险,咱们及时躲回来就行了。” 阿愿禁不住她的引诱,终于点头答应和她一起出去。 两人合力,使出浑身力气,推开那扇厚重的石门。 刚一出去,就看见尸横遍野,繁华的上京不复存在,到处都是哀嚎的可怜人。 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长公主死于那反贼的刀下了。” 苏晚循着声音,问那人:“长公主在哪!” “长公主在皇城入口,被那反贼一刀杀了。” 苏晚喉间一口血喷出,天旋地转,但靠着一口气和自制力,还是强撑着往皇城那儿跑。 阿愿拽她:“贵人,定是徐文年已经杀进来了,而且已经杀到皇城了,别去,别做了人家的刀下冤魂。” 苏晚推开阿愿,拿出短刀:“你若再拦我,我会杀你。” 阿愿只好跟在她身后朝皇城跑去。 周围都是哀嚎遍野,想当初她初来上京,那车水马龙般的繁华盛景还历历在目,风流写意的公子哥们骑马游街,赞天高水远,施展才华抱负,恣意明媚的世家小姐们,不负春光,斗志昂扬,势要争高。 往事如过眼云烟,苏晚以外来人,穿越者的身份,游离在这个世界以外,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已非前世人,她已经深深融入到了这里。 一草一木,一人一墙。 眼泪潸然而下。 心很痛,为这座繁华的城市,为这里的人,也为自己。 第218章 完结:终曲 第218章正文完结:终曲 前方火光连连。 为了攻破皇城,徐文年还用了神机营的红衣大炮。 庄严肃穆的皇城没有了往日的神秘和禁忌。 苏晚的裙摆浸在血水里,发髻凌乱,全无往日的仪态。 她远远的就看到一群骑兵兴奋的驱使坐下战马踏入皇城。 尘土飞扬中,她看见长公主跪在宫门外,腹部横插着一把利剑,雨女官在一旁痛苦哀嚎,即便相隔那么远,苏晚也能听见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声。 待走近后,雨女官也瞧见了她,拉着她说着话,可是苏晚的耳朵像溢满了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嗡嗡的耳鸣声。 想开口,却一个字吐不出。 国破山河的惨状历历在目。 昔日高贵的长公主竟然沦为剑下冤魂。 许久后,她才蹲下身,手轻轻搭在长公主的一侧肩膀上,替长公主拂去脸颊上的灰尘。 “是姚烈那狗贼!” 雨女官的声音渐渐清晰,“待世子来了,定要世子斩杀姚烈替长公主报仇!” 身后的皇城大门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行至苏晚身前,缓缓拉起她,托起她的脸,用手帕拂去她满颊泪水。 苏晚一把推开他。 沈阶腹部受了伤,踉跄着撑着一堵墙壁。 长眸泛着笑意:“我都受伤了,你推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呀。” 染血的锦袍在白袍上,像一朵绽放的花。 苏晚好不容易才从长公主的悲痛中缓过一丝心神,忽然咬着唇,低低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阻止姚烈动手!” 可是姚烈动手杀长公主,谁求饶都是无用之功。 姚烈迫于私生子的身份,一直痛恨这个出身高贵的嫡母,为了顾及这个嫡母的尊严,他即便是徐文年的骨血,也要改头换姓,其实他就是姓徐!他本来就姓徐! 长公主跳出来找死,战乱纷飞,姚烈干脆一剑杀之。 沈阶静静的看着苏晚,眼眸中满含温柔,伸手想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却被苏晚避开。 “那一天我在你耳边说的话,现在通通收回来!” “所以你那了什么呢?”沈阶忽然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将手腕上的一串檀香佛珠撸下,抓起苏晚的手腕,硬生生的给她戴了上去。 “这檀香佛珠极其珍贵,只要你告诉我那了什么,我就把它送给你。” 苏晚气愤的想要甩开他的手。 事到如今,他还想用身外之物来讨她欢心吗? 长公主死在自己面前,她心里恨沈阶都来不及,哪里还肯告诉他,而且那天她是趴在沈阶耳边说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沈阶不可能没听见。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害所有人,包括她。 沈阶仍然静静的看着她:“你告诉我好不好?” 苏晚别开眼,轻嗤一声:“我看起来很好戏弄吗?你看着这满城的惨状,你心里不觉得愧疚吗?虽然这是徐文年他们做的孽,可也有你的推波助澜,那么多人死了啊,地上都是血,你难道看不见吗?看见这一切后,你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你就是天生冷血!” 和苏晚的激动相反,沈阶确实异常冷静。 眼眸里,瞳孔深处,只倒映出苏晚的影子。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生死。” “我看见你好好的,高兴还来不及。” 皱皱眉,“芸芸众生,都如天地蜉蝣,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脱一个死字,你翻开史书,历来皇权争夺都是无比惨烈的。” “毕竟登顶的那把龙椅,便是用累累白骨和鲜血铸就的。” 苏晚讶然:“你视人命如草芥?” “我又没能力拯救每一个人。”沈阶无动于衷,一点也不为死去的人伤心难过,“争权夺势就是这样的,他们的死与你无关,只是天下大势如此推动,你不必介怀。” “他们的死与我无关,那长公主呢!倘若我坚持与长公主在一起,或者是让长公主和我一起躲藏在沈家地堡里,也许长公主就不会死……” 亲眼看见长公主的尸体,苏晚心底涌来无尽的悔意。 泪水涟漪中,她看见凤池骑着一匹白马,披甲而来。 起先以为是幻觉,直到凤池跳下马,用沾满鲜血的手轻抚她的面颊,她才如梦初醒,扑进他怀里。 “苏苏,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将姚烈的头割来为我母亲祭奠。” 他解开披风,盖在长公主身上,随后跃上马,领着精兵鱼贯进入皇城。 这是一招黄狼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凤池不过是故意败退,和沈阶里应外合,将徐文年等人引进上京城。 现在的徐文年应该黄袍加身,想在皇宫立刻登基称帝吧。 凤池岂能让他如意,留下一批精兵护卫苏晚的安全和母亲的遗体后,就提剑进入巍峨的皇宫深处了。 从徐凤池现身后,苏晚眼中就只有他一人了。 沈阶虽然早已知道苏晚心里没他的位置,可依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面对尸横遍野时,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是看见苏晚满心满眼都只一个徐凤池时,他的心头就仿佛被刀割般绞痛。 今日这场夺权之争落下帷幕后,徐凤池必定能一步登天,成为权臣之首,而他呢,为阻止姚烈杀长公主,挨了一剑。 腹部的血每流失一点,他的生命力就被抽取一些。 他没有对长公主的死视若罔闻,他出来阻止了,只是失败了,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这条命。 他扶着墙壁,眼睛缓缓合上,靠着心底的那股不甘,又愤然睁开。 “我想知道你那天在我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阿愿跑过去搀扶着沈阶,焦急的说道:“贵人,你快说呀,那天你到底说了什么,你就告诉沈大人吧。” 阿愿看着沈阶流血不止的腹部,哭出了声音。 苏晚望着沈阶,微微皱眉:“沈阶,你若是受伤了,就去医治,我那天什么也没说。” 说完扭头不去看他。 他面容惨白,很能勾起旁人的同情心,苏晚只当他是在耍苦肉计。 可是下一刻,沈阶摇摇欲坠,阿愿使尽力气才勉强搀扶住他。 苏晚抬眸看他:“你真没听见?” 他摇头,脸颊晕染出异样的红晕。 “在你心里,我阴险狡诈,我的话你总是将信将疑,”轻轻扯动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眸中又带着钩子似的绵绵深情,“可我这次真没骗你。” “我心性狭隘,人格不全,又失了容貌,再也无法给你什么东西了,徐凤池他,他以后必定位极权臣,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很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使什么手段离间你们了……” 他说完,长长的睫毛扇了几下,有晶莹的泪珠滚落。 他心里默默的想:我果然是个怪物,上京城尸横遍野,他见了并不伤心,不会落泪,可是想到苏晚与徐凤池那样恩爱美满,他就难受的要掉眼泪。 他难得的几次落泪,都是为了苏晚。 只有她,知道他真实身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见他落泪伤心,苏晚的眼泪也扑簌簌的掉下来,心想,若是沈阶对她不是那样坏就好了。又想,若是沈阶对她不这样好也可以。 她生性虽然自私,但谁对她好,她心里有数。 沈阶对她的坏,她记着,对她的好,她也记得。 那天她趴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你得的是一种学名为精神分裂症的病,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个病人,外面危险,你这个病人可要当心喽。” 她很确信这句话传到了沈阶的耳中。 “你明明就听见了,为什么非要骗我?” 长公主的死,上京城的繁华落尽,让苏晚受了很大刺激,她无法心态平和的面对沈阶。 更加不可能重复那天的那句话。 “因为我的左耳……”沈阶呢喃着,想要不顾一切,把真相说出来,让苏晚知道徐凤池曾经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对他做了怎样的欺凌。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了,苏晚必定会介怀,她再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与徐凤池在一起。 只是他怎么忍心毁掉苏晚的夙愿:她想要的就是荣华富贵,如花美郎,徐凤池与她最般配。 他嘴唇蠕动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 苏晚失望的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果然是在耍自己。 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沈大人。”阿愿叫了一声,“我带你去看大夫。” 可现在战火纷飞,哪有大夫能给他医治,苏晚看着阿愿搀扶着沈阶去寻大夫,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叫了三个精兵去给他们做掩护。 随后便守在长公主的尸身旁发呆。 她的发呆时间持续的并不久,很快就看见徐凤池拎着一个头颅大步流星的走来。 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将士,押解着凌乱不堪的徐文年。 徐文年身上还穿着新赶制的龙袍,他似乎并不知道长公主的死,直到看见长公主的尸身,才形似癫狂的放声大笑。 随后抢了一把剑,将剑捅进没有头颅的,早已死的透透的姚烈身上。 “凤池,你与爹联手,即刻就可夺得天下。” “只要你将那个懦弱的小皇帝斩杀,可以立刻登基称帝,龙椅玉玺就在你眼前,你就不心动?” “爹可以做太上皇,让位于你。” “其实我从未想过让姚烈顶替你的位置,你才是我儿子,我野心勃勃争夺天下,为的就是让你母亲坐上最尊贵的皇后宝座,我只是想告诉她,不仅她的父亲是皇帝,她的哥哥是皇帝,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同样可以做皇帝。” “阿姚,你若不善妒,我与你又如何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凤池却冷冷的拿剑抵着徐文年的喉间:“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一剑宰了你,现在我后悔了,我要让你在大牢里活着受罪,省了你的血脏了我的剑。” 剑锋一挑,在徐文年脖子间划下一道伤口,只是疼,却不致命。 “把反贼徐文年押进天牢,交由刑部大理寺主审。” 徐凤池力挽狂澜,是救大梁于水火中的功臣。 他的话,已经有一言九鼎之势。 其实徐文年的话有几分道理,现在上京城尽在他们父子掌控中,只要徐凤池动心了,是可以登顶龙椅的。 “凤池,你当真对做皇帝不感兴趣?” 凤池眼角泛着红,“你厌恶深宫生活,我为何要去做那劳什子的皇帝,做了皇帝就要三宫六院,做了皇帝就会有许多迫不得已,做了皇帝,就要装着天下山河。” “陈落生能为了你,委屈成全的去娶清河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张回为了你,废了一条腿。” “就连沈阶,为了你,也能付出所有心血。” “我若是不能为了你放弃皇位,那我有何颜面独占你。” “凤池……”苏晚声音颤抖,将脸埋进他心口的位置,聆听他的心跳声,心里流出蜜一样的甜水。 “你是最好的凤池。” 她愿意与他厮守一生。 轻轻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双眸闪亮,告诉他:“我有喜了。” …… 凤池激动的环住她,长眸如水,温柔的眉眼因她更加生动。 “母亲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会高兴。” 风里还有血的气味,不过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她与凤池,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一辈子,她与他,会白头偕老。 第219章 if沈阶:从精神病院康复回来了 第219章if沈阶:从精神病院康复回来了 阿愿扶着沈阶去找大夫,可是满城哀嚎遍野,哪里都找不到大夫。 最终靠在墙角处歇息片刻。 沈阶面容苍白如纸,唇干巴巴的皱在一起。 他对阿愿说道:“你把我送去白云寺的舍利塔,那儿有几个箱子,待我咽气,你将我放在箱子上,放一把火,将我烧了。” 阿愿摇头:“沈大人,我能找到大夫的,你肯定没事。” “即便能找到大夫,我也不愿被医治。” 沈阶说道:“我死以后,你去苏晚那里,留在她身边。” 阿愿拒绝:“我不要去她那里!她对你好坏!” “她不坏,她对我坏,是因为我对她坏,你去她那里,跟着孔嬷嬷,一块照顾琼枝。” 沈阶如同交待后事一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阿愿将他搀扶到了那座舍利塔里。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跪拜在佛像下。 这世上是否当真有神佛。 若是有,可不可以实现他一个小小的愿望。 他虔诚无比的跪着。 阿愿出去找水,找到了一碗清水,端回来,喊沈大人,却无回应。 走到他身边,轻轻一推,他的身子斜斜的倒下去。 那碗水掉在地上,阿愿痛哭。 她独自哭了好久,哭到眼泪流干,这才想起沈阶的嘱托。 在殿内的一角找到了几口箱子,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书册子。 她识得几个字,随手抽出一本,署名是半山居士。 里面是情情爱爱的诗词。 她翻了几页,放下,打开其他箱子,里面装着同一本册子。 看来是沈大人特别喜爱的诗集册子,就连死后,都要这些册子作为祭品随他一同去。 阿愿笨拙的把沈大人和几口箱子放在一块,随后对着佛像阿弥陀佛一句。 “我可不是故意纵火的,不过我听说这里本就被烧过一次,那再烧一次,也没关系吧,佛祖大人,您宽宏大量,原谅我吧。” 点亮火折子,引燃了几本书,随后大火冲天而起。 这世间,真的再无沈阶这个人的痕迹了。 阿愿苦苦等着,等到一切烧尽,收敛了尸骨,埋于一片青山下,便去投靠孔嬷嬷了。 阿愿虽然在苏晚手底下讨生活,却并不喜欢她,见了苏晚总没有笑脸,苏晚这人没心没肺,沈大人对她那样好,她却…… 得知沈阶死了,不信神佛的苏晚,也在小佛堂燃起了长明灯,这盏长明灯一直燃着,直到苏晚寿终正寝,这灯才跟着一块熄灭。 本以为这次闭眼,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了。 谁知一睁眼,就看见无数刺眼的白光,还有很多嘈杂的声音。 病房外是乌泱泱的记者们,闪光灯哗哗哗的照。 苏晚瞪着眼睛,一脸懵懂。 “网上有人曝光你指使司机撞死沈至案的第二任妻子。” “你是不是想嫁豪门” “你与沈至案暗中交往多久了。” “国际影后不仅做小三,据说你还想找人代孕……” 与此同时,沈家半山别墅布置好了灵堂。 沈至案第二任妻子车祸而亡,丧事规模很小,只有亲近的朋友亲戚才来吊唁。 沈至案不见难受,反而笑的一脸开心。 就在刚刚,他和第一任妻子生的独子沈阶,终于从精神病院康复回来了。 第220章 if沈阶:不许你们说她坏话 第220章if沈阶:不许你们说她坏话 此时是京北的六月份,天气燥热,病房外面绿柳茵茵,窗前开着几株黄色月季,随风摆动。 沈阶的视线在盛开的花瓣上停留了许久,唇角勾起,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手机”。 嗯,没有错了,这就是苏晚曾经洋洋自得说过的神奇器物:用她的话说,就是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几乎可以满足一个人所有的物质和精神需求。 刚刚与“父亲”通过电话,父亲说有助理来为他办理出院手续,只需要耐心等候半天时间。 他重新躺回病床上,双目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思绪却早已飞出万里。 关于自己死后又复活这事,很神奇,很玄妙。 他快速吸收着记忆碎片,笨拙努力的理解自己肉眼可见,或者是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新奇事物和新鲜词汇。 下午一点半,陈助理准时现身,替沈少办理了出院手续。 患有暴躁偏执型人格障碍的少爷通过重重检查,终于被院长盖章为正常人,放了出去。 陈助理打开黑漆漆的宾利车门,沈阶动作从容,进了车内,艳丽的皮囊面无表情,像矜贵的人偶娃娃。 陈助理浑身一个激灵,觉得少爷比从前更加危险了。 “陈助理,我的银行卡里为什么没有余额?” 咕噜,陈助理吞咽着口水,被吓出了冷汗。 “沈少,您的几张银行卡都被冻住了,不过沈董说马上就给您解封,前提是您要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摆弄一些动物的……尸体。” 在陈助理看来,沈少这人天性冷漠缺乏情感,与其说他有什么暴躁偏执人格,倒不如他生来就没有感情。 是因为缺乏母爱和父爱吗? 总之沈少看上去冷冰冰,实际一接触,更加冷冰冰。 陈助理亲眼见过沈少将那些死去的动物尸体捡回来,有时是野兔,有时是小鸟,有时是蝴蝶,将它们扒皮抽骨,然后静静看着它们腐烂。 若不是有专人看管,陈助理怀疑沈少能趁人不备偷偷去杀人。 这就是电影里或是小说里的那种天生杀人狂啊。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块,陈助理如坐针毡,他不时的抽出湿巾擦拭额头。 沈阶那双孤冷的眼神,纡尊降贵的看了他一眼:“你很热?” 可是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啊。 陈助理连忙摇头,试图转移话题,宾利往左一转,前方拥堵,只能停下,他抬头往旁边的商场望了一眼,看到商场外挂着的一张巨幅海报,随口说道:“不是热,是心里有事,我们公司旗下的可水溶降解的高档纸巾才和苏晚签约,结果这个苏晚转头就出了事。” “而且情况还特别尴尬,她的保姆车和夫人的车撞了,夫人出车祸走了,她反倒没事人一样。” 陈助理本来是随口扯开话题的,结果一提起苏晚心里就来气,花三千万签约苏晚为代言人,广告大片才拍完,就出了这档子事。 眼下苏晚舆情不是很妙,网上炒的铺天盖地,甚至都有人把她盖章为高风险艺人了。 为苏晚这事,陈助理没少挨董事会训斥,毕竟找苏晚为代言人,还是他主动跟沈董提的……他之前还是苏晚粉丝来着,结果苏晚现在又是闹出人命,又是耍大牌,又是代孕,他立即粉转黑! “蛇蝎妖妇,我看她那几个影后奖杯肯定也是水来的。” 陈助理正在继续抱怨,却突然感觉到肩上搭了一支冰冷的手。 “她很好,你不许说她坏话。” 沈阶望着海报上的苏晚,她穿着一件挂带长裙,垂坠的面料贴合着她的身材,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一只手抚摸着脖颈间的珍珠项链,搭配上那张精致的面容,完美到无可挑剔。 瞬息就让沈阶心口起伏跳动。 纵使复生穿越,还是只有她能挑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一定是佛祖怜悯他,给他一个机会。 放在陈助理肩上的手用力一拍,陈助理的车差点撞到前面的车屁股。 他又重复一次:“我不允许你诋毁她。” 陈助理透过后视镜,胆战心惊的看了看车后座的少爷。 真是好难得,这个自闭症一样的古怪少爷竟然为苏晚说话。 陈助理干脆闭嘴不谈。 【苏影后翻车翻了个大的】 【xx品牌宣布与苏晚解约】 【内娱炸了】 【苏晚工作室声明】 好不容易把记者们挡在病房外,苏晚心情更加焦躁。 从古代穿回来还没来及矫情,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简直没天理了。 经纪人晓姐到处打电话,找公关公司,求人处理舆情。 忙活半天,累的嗓子都哑了,却看见苏晚呆愣愣的拿着手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有闲心发呆呀,看看网络上炒作的舆情,你百分百让人给整了。” “这几天的热搜,就逮着你一个人薅羊毛呢。” 苏晚这才回神,说了一句:“晓姐,我想吃泡面,香辣牛肉面。” 岑晓看她一眼:“苏晚,你丫脑子没病吧?” 苏晚表情很认真:“没病,好着呢,我就是想吃一口正宗的泡面了。” 岑晓看傻子一样看她好一会,才无奈说道:“好,我去给你买,等着。” 晓姐人不错,不仅买了,还顺带买了根火腿肠。 看着苏晚狼吞虎咽,岑晓眉头紧皱:“你可别多想,一时的舆情而已,别自暴自弃,汤别喝,注意保持体型。” 苏晚放下泡面杯,里头的面捞的就剩些碎的。 她很想抓着晓姐的衣领哭诉: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嚒,能吃上这么一口,她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了。 “工作室已经发了声明,那些趁机泼脏水的,也会有公关公司的人去处理,这几天你就当放假吧……” 岑晓话没说完,来了个紧急电话,她接了后,面色凝重。 “苏晚,待会有个人要来见你,是沈至案的独子,可能是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以为你和沈董有一腿,来找你算账了,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做出冲动的行为。” 岑晓喋喋不休的解释:“那个沈家独子甚少现身,听说这儿有病,一直被管控起来。” 她指了指脑子,再三劝解苏晚:“你可别跟一个神经病计较。” 苏晚笑笑:“沈董压根不是我盘里的菜,他虽然有钱有权,但是太老,我喜欢的向来都是有钱有权有颜的三有年轻公子哥。” “我问心无愧,不怕和他当面对峙。” 病房的门缓缓响了下,一道看不清的人影站在门外。 第221章 if沈阶:加糖的吻 第221章if沈阶:加糖的吻 那人影高挑,修长的手放在门把上,问:“可以进来吗?” 岑晓忙拉开门,招呼人进来。 “是沈少么?” “沈少甚少露面呀,没想到真人长的这么英俊。” “关于我们家艺人和沈董那件事,完全就是媒体和网友捕风捉影的绯闻。” “还有开车撞死沈家夫人那事,真的就是意外,是左边的那辆丰田突然变道,老李为了躲过那辆车,也跟着变道,没想到沈家夫人的车也想插进来,结果碰到一起就出事了……” 沈少老好人似的点点头:“我都知道。” 岑晓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连忙说道:“那能请你们沈氏集团出一份申明么,申明沈家夫人的车祸事件是一桩意外,并非是网络上谣传的为了上位愤而怒杀原配那么不堪。” “这件事我需要和苏晚本人亲自谈,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吗。” 沈阶的声音带着一股性冷淡风,悦耳动听,就是没什么温度,岑晓这才让出半具身子。 病床上的苏晚正撩起眼皮看过来,当她看清这位沈少的长相后,眼睛一闭,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岑晓出去了,忧心忡忡的看了苏晚一眼,眼神示意她态度温和点。 毕竟瞧着小沈少爷态度还行,若是哄的他开声明,苏晚的这波舆情危机就没那么重了。 沈阶顶着那张让苏晚窒息的脸孔,一点点靠近她。 到床头后,甚至还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苏晚觉得是在做梦,心里乱糟糟的,当即抬手耍了他一巴掌。 “滚!” 门才合上,岑晓正好听见那声清脆的巴掌声,急的跳脚,啪一下又把门开了。 “小沈少爷,你可别误会……” 一道摄人心魄的眼神望过来,嘴角凝着莫名的笑:“是我做了坏事,惹她不开心了,她打我是应该的,我们没事,你先出去吧,麻烦把门关好,谢谢。” 这两人的气氛有点别扭。 岑晓眼珠子转悠几下,瞪了苏晚一眼:好家伙,什么时候把这位神秘沈少钓到手了,瞒的这么死!看我回头怎么找你算账。 门合上,苏晚这才开口:“沈阶?你是沈阶没错吧?” 同样的脸庞,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熟悉感,只有他,只能是他。 苏晚困惑:“你怎么会穿越到这里?” “我们两个人有缘。” 苏晚翻白眼:“我和你即便有缘,也只能是孽缘。” 沈阶点头:“孽缘也是缘,反正我追随你来了。” 苏晚心里紧张:“你如今的身份很不错,可以说是王牌开局了,不如就用沈少爷这个身份重新开始全新人生吧,那段过去的往事,就全当是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好不好?” 沈阶的白衬衫略微有些贴在身上,后背浸出一点水迹,他在陈助理奇怪的目光下,一路小跑着来了这家医院。 甚至唇色都有点惨白。 “重新开始是可以,但是要和你一起重新开始。” “我在佛祖跟前苦苦求来的这么一次机会,不可以浪费掉。”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来喜欢你,我不会再利用你伤害你,好不好?” 他又哑着嗓子问:“我谁也不认识,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你了,苏晚,我只有你。” 苏晚一时怅然:“那你老实交代,我趴在你耳边说的那句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见。” 毫无意外,苏晚看到沈阶摇头。 “我左边耳朵是聋的,听不见声音,你那时说话声音太小,右边耳朵没听见,我也一直很想知道你对我说了什么话。” 苏晚眼睛瞪圆:“你的左耳怎么会聋掉,什么原因?” 又加了一句:“不许说谎。” 沈阶这才把当年的事说了。 苏晚消化了好久,才理出思绪:“竟然是与凤池有关,所以你才要报复嚒,可凤池他品性不坏,他……” “是当时年少,什么都不懂。”沈阶不想让过去的事再把他们关系搞乱,连忙问她:“你到底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随后却又突然开口:“你不想也可以,我忽然不想听了。” 他在害怕。 害怕苏晚说的是狠心绝情的话,他早已不是没有情感的怪物,他懂得喜怒哀乐的滋味,伤心难过的时候,心脏像被割了一道口子,难受却又死不了,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反正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从前的所有,都可以抛诸在脑后,何必斤斤计较。 苏晚调整呼吸,不知道有没有窥破他心中所想,重复道:“你得的是一种学名为精神分裂症的病,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个病人,外面危险,你这个病人可要当心喽。” “我那的就是这句话,我没骗你,这确实是精神疾病,也是可以治愈的,你现在懂我意思了吧?” 一颗飘在云端上的心,落地了。 不痛,反而溢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他嗓音偏沉:“苏晚,谢谢你。” 苏晚觉得这声谢谢太过沉重了,眼睛扫过他这张没有破损,自带气场的脸庞,呼吸稍稍停滞。 脸似乎烧起来了,苏晚垂下头。 沈阶伸手:“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吗?” 苏晚伸出胳膊挡住他,随之胳膊却被他抓起。 他的指节抚摸过手腕上那串檀香佛珠,檀香珠子共有十二颗,套在白皙的皓腕上,只是每一颗珠子上面都出现了裂痕。 苏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串珠子也跟着一块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我当初送你的那串佛珠,所以你一直戴着?”沈阶的眼睛冒着兴奋的火焰,“你的心里,是不是,也有我的位置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苏晚十分无奈:“我真实品性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你还要继续喜欢我?” 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我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他有钱有权有颜,我是基于这三点,才会舍得拿出一点点真心,如果你能接受,那……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沈阶疯狂点头。 苏晚叹息:“好吧,我现在舆情这块遇到了一点麻烦,沈少能不能帮我解决眼前的困局?” 沈阶再次点头,只是这次却加了一句话:“帮你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能不能先给我一个小小的奖励?” 望着他小狗一样的眼神,苏晚的手轻轻放在他左耳上:“你这样像个可怜虫,沈阶,你又耍心眼,故意卖惨呢。” 见沈阶撇嘴,苏晚忽然凑上去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沈阶听见自己心口冒起了一个粉色泡泡。 咚咚咚咚。 第222章 if沈阶:结婚吧,不想偷偷摸摸 第222章if沈阶:结婚吧,不想偷偷摸摸 心跳加速苏晚是听不出来的,但是面红耳赤倒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简单一吻后,看到沈阶连耳根都红了,发出第一声爆笑。 “纯情大男孩。” 沈阶努力消化这个词汇,笑了:“这似乎是对我的夸奖,但又好像是贬低。” “你如果能帮我解决眼前的麻烦,我会真心实意夸你好多句。” 回了现代社会,重新做回大明星苏晚,她还是从前那个她,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有一个价位,所有人也都是可以出卖的货物,人人都如此,没有例外。 她对自己的估价很高,高到令人膜拜的程度。 “想得到我,你要足够强大才行。” 苏晚直接点他,并不伪装白莲花,反正自己最坏的模样他都看过。 沈阶嗤笑:“我的手段你还需担心吗?沈氏集团就我一个继承人,我如今的际遇比从前不知道好多少倍。” “现代社会科技发达,沈董才五十多岁,还能继续生呢,即便身体不行了,还有很多种手段可以留下后代,总之,豪门争斗很惨烈的,你小心点。” 两人密谈了半小时,在岑晓看来,却是密会。 等沈少走了,岑晓眯起眼睛打量苏晚:“行啊你,真是有出息了,这段地下恋情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晚正拿着手机,微信一点开,全是小红点。 不是这个公子就是那个老总,够资格加她微信的,都是她看中的鱼。 倒是有许多人要帮她,只是趁机提出来的条件也都狮子大开口,大概是觉得她虎落平阳了,都想来欺负她,有几个大言不惭的直接开口叫她做情人。 苏晚抬起眼皮看了晓姐一眼:“别瞎说,我跟沈阶的关系,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岑晓是她经纪人,自家艺人什么“德行”,心里门清。 “这个沈少看着还不错,相貌家世都很配你,你要是想结婚了,选这样的,也不会丢了你苏影后的面子。” 苏晚笑:“不怕我结婚后直接退圈?” 岑晓:“退圈也可以,只怕你自己不甘寂寞要复出。” 苏晚又是一声轻笑。 随后把微信里一些看着碍眼的鱼儿通通拉黑,反正现在有沈阶了,这些鱼儿就不要了,留着反而是个祸害。 对待一份感情,不必强求自己百分百付出真心,但是最起码要拿出自己的一份态度。 尤其是对方是沈阶。 前世两人恩怨纠葛太深,沈阶这人心思深,这种人通常会自我臆想,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留了一群备胎,他肯定会记在心里。 苏晚叹口气,何必呢。 不想再互相伤害了。 这一世简直就像买一送一白白得来的,她就发发自己的慈悲心肠,让沈阶得偿所愿吧。 苏晚的负面舆情发酵了好几天,突然之间又熄火了。 因为沈氏集团出具声明,直言沈家夫人的车祸与苏晚并无关系,只是一桩很正常的意外,被有心之士利用炒作。 剩下的另一桩谣言,便是苏晚国外代孕的事,这事也有当事人站出来了,是圈内一个知名摄影师,一个gay,当时拍到的所谓苏晚在代孕机构的照片,其实就是陪同这位摄影师的。 两个打的她翻不了身的谣言被辟谣,苏晚终于能喘口气了。 至于说她耍大牌,水奖,傍大款钓金主这些传闻,自然有粉丝,路人和黑粉们去争吵,其实是影响不到她的。 苏晚蛰伏半年,复出上封面拍广告,听闻还接了一部不错的本子,圈内有人听了后,暗地里感叹苏晚命好,一定是傍到了某个大人物,这才半年,就又开始在内娱活蹦乱跳了,热搜随便上。 在京北一家酒店举办的时尚晚宴上,苏晚压轴出场,领了一个什么先锋奖,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看清微信内容后,她脸色都微变了。 【我在车里等你】 她急忙找来岑晓:“你和活动方说一声,我有事要提前走。” 岑晓声音小小的:“要去见沈少?” 苏晚脸一黑:“他现在竟然就在我保姆车里!” 时尚晚会那么多媒体,那么多粉丝和路人,他怎么敢的啊! 岑晓却古怪一笑:“你今年二十八了,其实,也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沈少自从半年前亮相后,圈子里多少女明星甚至男明星都馋疯了,你不如直接公开关系算了。” “婚后先过两年婚姻生活,然后再复出,现在市面上面对已婚女星的剧本可选性也比从前多了,以你的实力,加上沈少的护持,内娱就是你家客厅,想来就来的事。” 苏晚被岑晓这个说法逗笑了。 “不急,怎么也要先把手里的剧本拍完再考虑这些。” 说着就悄悄退出,她在聚光灯的闪烁下,从容进入保姆车。 低头的功夫看见旁边多出来一双黑色皮鞋,蹭亮蹭亮的。 他一身贴身黑色西装,侧躺在后车座里靠后位置,听见动静,不敢贸然动身,等车门关的严丝合缝,才敢慢慢露出真容。 “苏妹妹,我好久不见你了。” 苏晚皱眉,沈阶叫她苏妹妹,她牙齿都要酸掉了,立马竖起一根手指头点在他鼻尖,像被激怒的小野猫:“不许这么叫我!” “还有,前天明明才见过面!” 就在沈阶新购置的大平层里,她纤细的身形在月色下像一朵迎风摆动的花朵,被他欺负的很惨。 “都怪你,害我身上有印子,只能穿了保守的晚礼服,你看田嘉仪,杨琪,她们两人今天穿的,出尽风头!今天的比美帖,我肯定输!” “不,苏妹妹是最好看的。”沈阶的声音像夏天的雨珠,滴滴落到石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个人,声音好听到过分。 苏晚别开眼睛:“你又哄我。” 下一刻,却见沈阶递来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成套的黄金镯子,眼睛一扫,大概有五只。 “庸俗,怎么不送钻戒?” “钻戒不保值,黄金保值。”嗓音压的很低,还凑近她耳畔,苏晚浑身发烫。 想一把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臂圈禁在怀里。 “苏妹妹,你如果玩够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家,我不想偷偷摸摸的。” 第223章 if沈阶:呸,坏种(甜) 第223章if沈阶:呸,坏种(甜) “各路名媛们都挤破了头想要嫁给你呢。” 苏晚嘟着嘴,浅红色的唇在霓虹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沈阶的指腹摁在这张艳唇之上。 “可你也不比她们差,你是大明星苏晚,国际影后苏晚。” 嗤,苏晚笑了:“我两世拥有的,都只有自己这张漂亮的皮囊,不过我的名气确实很大,你娶我,对你们沈氏集团也是有利的。” “这不正好就是门当户对。”沈阶轻笑。 苏晚讶然,沈阶这是故意抬举她的。 其实现代社会的豪门和以前古代那些世家是一样的,都是十足的势利眼,把人当成货物,从头到尾都标个价码,她是女明星不错,但是沈氏不是那种空架子的豪门,是有底蕴的真豪门。 嫁进这样的人家,肯定能让她声名鹊起,她苏晚,会是嫁进真豪门的女明星一员。 以后网络盘点嫁豪门的女星,铁有她的名字。 “可是才半年……”苏晚忽然小声呢喃。 沈阶那压迫性的身躯抱紧了她,靠她更近,“嗯?” 苏晚重复:“我们在一起才半年时间,会不会太快了。” 沈阶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有两缕发丝贴在她脸上,清丽的面容横出几分媚态和蛊惑。 “怎么会只有半年呢,灵山寺,上京,西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半年……” 苏晚咬牙:“我说的是现在,你总说从前,我从前也没和你在一起过呀。” “在我心里,我们在一起过。” “我,”苏晚一时无语,心口泛起酸涩的疼,泪水朦胧。 他俩的过去的那一世,真真算的上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更加因为不知道他左耳的事情,误解他,害他含恨而终。 苏晚想,前世的沈阶在死的时候一定恨死她了吧。 沈阶连忙替她擦拭掉眼泪,面带愧疚:“苏妹妹,我是故意提之前的事,我想让你对我愧疚点,你看,我还是那个鬼心眼特别多的沈阶,你不要哭,你一哭就掉进我的陷阱里了。” “你怎么这么狡诈!”苏晚眼睫轻颤,泪珠滚落时,像荷花上滴着的露珠,柔弱娇怜。 “我不许你再算计我,我也不算计你了。” 沈阶直勾勾望着她,大拇指拭去一滴泪珠,放到嘴里尝了一下。 “对不起,我做不到。” 冷淡到有些性感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只要和你有关系的事和人,我总会在脑海里算计无数遍。” “你这样不累吗?”苏晚泪眼看他,“和我穿越到现代的,只有你,从始至终,那几个人里,也就只有你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你也算是得到了我的一些偏爱,不是吗?就连凤池,他都不知道我其实是穿越过去的。” “我只是想要你更加偏爱我,或者说,我想你心里只有我。” 沈阶掌心顺着脸部轮廓往下,停在她的下颚。 “我知道你拜金,虚荣,爱美,自私,我仍然选择爱你。” “那我心机深,爱算计,手段狠毒,你愿意选择爱我吗?” 苏晚认真的思考了许久,点头:“愿意。” 沈阶挑眉,指腹摁在她唇瓣:“愿意什么?” 苏晚说:“愿意爱你。”然后很难为情的垂下头。 纤细的脖颈那么脆弱,好想一把手摁在手心里蹂躏。 喉结不停滚动,沈阶眼底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发现苏妹妹的脖颈还泛着一层薄红,这抹红,像是某种催化剂,滋生了一些阴暗的念头。 “你知道我算你了什么嚒,你不知道,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点头说爱我,是不是太轻率了。” 他压了过来,说话时的气息就喷在苏晚脸颊上。 苏晚感觉自己的理智一步步的被剥离。 这人光凭着声音就能魅惑人,讨人厌的家伙,苏晚想用贝齿咬唇,嘴唇里却被放进一根属于沈阶的手指。 “别咬伤了自己,苏妹妹,我会很心疼你的。” 性感的声音继续蛊惑着苏晚的心。 “我找了公关公司在网络上炒作秦观素人时期的恋情。” 苏晚咦了一声:“关秦观什么事?” 沈阶皱眉:“你和他不是演过一部古装偶像剧嚒,被誉为苏秦之好,有一大批cp粉,我半月前送你的一枚手表,没想到他也有一款,结果就被cp粉发现了。” “什么天作之合,金童玉女,磕到真的了,苏秦请结婚之类的留言,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苏晚无语:“那都是炒作,而且网友都是瞎跟风的,你跟她们置什么气。” 沈阶不依不饶:“我就是生气了,所以挖出了他当年的恋情,还曝光他对助理态度恶劣的事,他名声差了,cp粉的声量没以前大了。” “还有,我还注册了小号,给微薄抖音大v投稿了你的恋情。” 沈阶掏出手机,调出一张两人的亲密合照。 照片里,他们两人在海滩前手牵着手,脸虽然没贴在一起,但是离的特别近,苏晚侧着脸,一脸深情的望着沈阶。 当然沈阶也是侧着脸的。 苏晚气的抢过手机:“沈阶!你怎么这样啊,你什么时候投的?” 沈阶郁闷:“昨天投的,我本以为你是国际影后,有一丁点恋情的讯息就会上热搜,结果好像被压下去了。” 苏晚被气笑了:“拜托,我背后的娱乐公司老板也不是吃素的,是他找人压下去了,我去,竟然因为你害我损失一大笔公关费!沈阶!你赔我!” 沈阶还能笑的出来:“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你别生气,我这些招数都是网络上学来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而已。” 苏晚呵呵两声:“你还做了什么,干脆一股脑全给我交代了。” 沈阶迟疑片刻,又说道:“你新接的剧本,是我花钱找编剧定制的,剧本内容你是不是还没看?” 苏晚困惑:“晓姐先替我把关了,说剧本很不错,很新颖,搞不好能爆,强烈建议我接下,我已经签订了意向约。” 苏晚拧眉:“既然那剧本是你找来定制的,是不是作妖了?” 沈阶的脸色微微红了:“我,我找编剧写了一个古代偶像剧的剧本,基本是你前世的那些经历,经过相关的修改,定制了一部一女对n男的剧本。 只是剧里做了些改动,你和凤池成亲当天,我去现场把你抢走了,不,是你自愿跟我走的,编剧说这个剧本很狗血,大家就喜欢这样狗血的,能创飞观众的电视剧,肯定能爆。” 苏晚彻底气晕! “沈阶!” 她摁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坏! 我咬死你! 第224章 if陈落生:当陈落生有了读心术 第224章if陈落生:当陈落生有了读心术 柳州的春日总是喜欢下雨。 苏晚推开窗户,望着天上的阴云,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金桃在廊下煎药,听见了叹气声便笑道:“小姐,自你那日坠马醒来,就总喜欢一个人无端的叹气,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儿?” “小姐的心事就算是说给你听,你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残烟从外面进来,呵斥了金桃一句:“小姐若是想说,不需要你旁敲侧击,自会主动说出来的。” 金桃嘟嘟嘴,低头去看药罐。 残烟走到苏晚身后,小声说道:“小姐,奴婢给你扎个灵巧点的辫子吧。” 苏晚又是一声叹息,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小小白白软软的。 她又回到了柳州,回到了苏家,只是这次重生,却是比之前要早了半年。 “还差半年才会及笄呀。”苏晚嘴巴一撇。 残烟听了,掩嘴一笑:“原来小姐这阵子唉声叹气,是想快点长大呀。” “小姐别急,半年时间很快的,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待小姐一及笄,就与那陆家二郎成亲。” 说到陆家二郎,残烟眼珠子转悠着:“奴婢刚从老太太的禾庆苑回来,听赵嬷嬷和几个小丫头说话,说是陆二郎寄来了一些东西。” 苏晚脸色不知为何一红,残烟当她是害羞了,打趣道:“那些东西里头肯定也有送给小姐的东西,待会小姐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老太太一定会……” “我与陆家二郎又未成亲,男女有别,他不该私下里送东西给我,即便他送了我也不要。” 残烟一愣:“可是小姐与陆家不是有婚约嚒。” 苏晚摆弄着垂散在肩侧的头发,满脑子都是上京城,都是徐凤池陈落生张回他们,不管是哪一世,她都不曾将这个姐夫放在心里过。 “那都是陈年旧历,当年陆家老太爷和咱们苏家老太爷是同窗,我那时就养在老太太屋里,有一回他们在书房碰面,我不小心把风筝掉到老太爷院子里,就自己去找,恰好被逮到。 陆老太爷随口问我是谁,祖父说我是养在祖母屋里头的,这才定了这个婚约。” “其实最开始,祖父若说我是个没有娘的庶女,也许这桩婚事根本就落不到我头上来。” 残烟急了:“小姐,你怎么能自暴自弃,老太太自小抱养你,样样比照嫡女的规格来养,一点都不比别家嫡女低一头的。” 苏晚撇嘴:“是么。” 苏老太太是奇货可居,养着她,是预备着以后把她卖个好价钱的。 人家自始至终没把她这个庶女当成苏家的血脉。 “小姐,药煎好了。” 金桃站起了身。 苏晚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去了和庆苑。 一路蜿蜒曲折,经过几个回廊才到祖母这里。 此时天气沉闷,她一路走来额头身上都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稍定心神,奔着欢声笑语的屋内走过去。 苏老太太这人还是那样令人恶心。 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笑的像个弥勒佛,骨子里却只认利益,苏晚眯着眼睛笑了。 “祖母,方才您和赵嬷嬷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怀?” 她仰起一张脸,做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眼神里全是对祖母的依恋。 苏老太太喝完药,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把苦味压下去,这才正眼去看面前的孙女。 脸颊微微有些圆润,带着婴儿肥,粉嘟嘟的,瓷白的雪肤刺眼的很,将她的屋子都给照亮了两分。 这庶女长的像她那个卖唱的生母,都是靠美色就能蛊惑人心的狐媚子。 那陆家二郎不过年前的时候远远见过她一面,就上了心,这不,又是寄信又是送东西。 现下人还未长开,就有这般勾人的能力了,若是长开了,这张脸还不知道会招惹到什么样的大人物。 思量一番后,开口道:“是你那上京城的未婚夫送来了东西。” 手一指,指着屋里的屏风说道:“就在屏风后头摆着,你去挑几样自己喜欢的,还有一封信,你也识了不少字,也可以一块看看。” 苏晚起身到屏风后头,看到一个实木箱子,里头摆放着许多小玩意,有竹子编制的蜻蜓,还有女儿家家的发带簪子,另外还有些点心,几本杂书,头绳,扇子之类的。 她一时踌躇起来,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她才不想要呢。 就想去拿一盒点心,回去还能给残烟金桃解解馋。 刚弯下腰,就听见咣当一声,门被撞开,接着一道人影,风一样窜到她身后。 苏晚感觉后背被人用力一推,点心盒子掉在地上,她的身体也一头栽了下去。 幸好她反应快,用手撑在地上,没被桌角碰到。 转身一看,果不其然,来人是嫡姐苏琳。 苏琳怒气冲冲:“我都还没选呢,你竟然在我前面选礼物!” 可这明明是陆归舟送给苏晚的,且陆归舟是苏晚名义上的未婚夫。 苏晚默默吐槽了一句,决定不搭理这个神经病嫡姐。 只是自己也决不能就这样吃哑巴亏,当即泪水盈盈落下:“嫡姐,我撞到脚了,好疼。” “琳琳,晚娘终归是你妹妹,让着点她。”苏老太太笑眯眯的出来做和事佬。 “我要先选!”苏琳趾高气昂,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点心,嗤笑:“没出息,成天就想着吃,难怪胖乎乎的。” 苏晚被苏琳骂了一会,信也被苏琳抢走,还被念了出来。 念完后,苏琳浑身颤抖:“不要脸!年前送年礼的时候才和那陆归舟见过一面,结果你就勾上了人家,不知怎么哄的人家来信邀你去上京城游玩,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完又跺脚哭道:“祖母,都是祖父偏心!明明那桩婚事应该落到我这个嫡女头上的,偏偏让她一个小小庶女捡了便宜。” 苏晚心里冷笑:你放心苏琳,这桩婚事没人和你抢。 她捡个头绳,便回去了。 当然,一路上没少哭,府里的丫鬟们都看到她捂着半张脸,哭的伤心欲绝的样子。 众位丫鬟们便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大小姐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就如此歹毒,打人不打脸呀。” “其实之前大小姐就一直欺负晚小姐,只是老太太那边瞒的死,不叫人往外说的。” 苏晚走后,苏老太太就拉着苏琳劝解。 “陆家二郎算什么,送嫁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上京城,到时候祖母亲自为你物色一名比陆归舟更好的夫君。” 养在深闺之中的苏琳懂的多,但是懂的也不多。 她年前见过那陆归舟,是个谦虚儒雅的公子哥,面红齿白,很有风度,她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我想要做陆归舟的妻,祖母,你帮我好不好?” 苏老太太板起脸:“祖母说了,苏晚和陆归舟都是你的踏脚石,你可以踩着他们找到更好的。” 苏琳被一番安抚,这才恍然的出了祖母的院子。 她们祖孙俩的对话,苏晚虽然听不见,但是猜也能猜到。 掐断一朵月季后,苏晚将那月季踩在脚底下,提着裙摆朝远方的苏琳走去,残烟也跟了过去。 苏琳正心事重重的想着祖母的话,一时觉得有道理,一时又觉得嫁不成陆归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苏晚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把她吓了一跳,她张嘴就想骂人。 可是她又抿起了嘴,躲在一边,偷听主仆俩的对话。 苏晚叹气:“陆郎邀我去上京城玩,我好想去,只是怕祖母不答应。” 丫鬟残烟开口说:“那就好生去求老太太,提前见面,能培养一些感情呢,而且,小姐若不主动,奴婢怕这桩婚事会出意外。” 苏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能有什么意外?” 残烟说道:“婢子提醒小姐一句,您要当心大小姐。” 躲到一边的苏琳气的咬牙,这个该死的贱婢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来了,该打! “年前陆家二郎不是来咱们府上做客嚒,奴婢亲眼瞧见陆家二郎对着大小姐的背影暗自伤神。” “你的意思是,陆归舟喜欢的是苏琳?可笑,我可比苏琳漂亮多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尖利,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人家陆二郎是谦谦君子,娶妻自然是娶贤,只有纳妾才会考虑姿色。” “你胡说什么!”主仆俩似乎争吵起来,好像是害怕暴露,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苏琳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眼神闪烁,快速转身又去找祖母了。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软磨硬泡的,反正老太太点头答应让她们,对,是她们,苏琳和苏晚一起去上京城。 另外老太太也去,毕竟她在上京城有房产,姐妹俩可以住在自家的房子里,省的还没过门,就让那陆家小瞧了她们苏家去。 这一次去上京,没有失去贞洁,没有去乡下养病两年,一切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有。 站在甲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苏晚内心激动不已。 她不时眺望远方,期待早点抵达上京,同时内心也很忐忑。 上京啊上京。她从未如此惦记过一座城市。 脑海中忽然响起听过的一句话 “你会记住我的。” “你也会因为我,而喜欢上京的。” 三日后,船只抵达渡口。 陆归舟牵着马早已等候在此,苏琳两只眼睛一颗心都扑在陆归舟身上,苏晚却是急切万分,她只恨不得立刻就去陈府找陈落生。 可是自己这一世要如何与陈落生搭上线啊,好难啊。 哒哒哒哒……马蹄声传来。 苏晚循声望去,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策马而来,只见一人白衣玉冠,手挽着一张弓,踏着晨光,从河岸渡口路过。 苏晚认出陈落生的脸孔来,她顾不上与陆归舟寒暄,提着裙摆朝那边飞奔而去。 陈落生勒紧缰绳,将马儿停下,面色十分古怪的渡口的一道美丽倩影。 【陈落生!咱俩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一来上京就遇到你啦,哈哈】 【呜呜,你现在这副样子,比之前多了一丝少年的清爽感,我好喜欢。】 陈落生面色越来越黑,怎么回事,他好像能看见这个女子心中所想?? 第225章 if陈落生:他是我初恋 第225章if陈落生:他是我初恋 陈落生已经过了及冠之年,颀长的身量掩映在一袭织金暗纹的锦袍里。 一群人正要去西山狩猎,见他骤然停下,周寒江问他:“陈三,怎么忽然停下了,遇见熟人了?” 顺着陈三的视线,其他几个公子都看见了那道清丽的身影越来越近。 周寒江眼前一亮:“这个小女郎长的这样娇美,像山间开出来的第一朵花。” 陈落生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夸人了。” 那女郎却提着裙摆在他面前停下。 仰着头,纤细的脖颈泛着莹白色的光,淡粉色的唇瓣张开,笑起来真的就像山间的一朵花。 【不好,尴尬了,我如果直接喊陈落生的名字,他会不会拿鞭子抽我?毕竟他现在又不认识我。】 人都跑到跟前了,苏晚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他厌恶虚荣附炎趋势的女郎,我不能叫他看出来我的真面目。】 于是肢体僵硬的曲了曲:“这位公子,我方才认错人了。” 转身就走。 丝毫没察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多困惑。 【呜呜,我走了,他竟然也不喊我一下,果然是没把我放在心上,渣男!】 陈落生扶了扶额,自己这是梦魇了吗? 他怎么听到了那个小女郎的心声? 而且看样子,那小女郎竟然与他是相识的。 自己何曾认识过这样的女郎。 眸光一闪,对身旁的陈年说道:“去打听一下。” 周寒江笑他:“这就一见钟情了?” 陈落生幽静的目光落在那抹婀娜的身影上,心口有些灼热,那女郎仿佛有所察觉,也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隐隐有一丝暧昧在流动。 “陈三,走啦。” 蒋遥山拍了拍陈落生的肩。 陈落生只好移开视线,心情复杂的跟着狐朋狗友去了西山。 河岸渡口的风很大,将苏晚吹的衣袂飘飘,她的两只手压着裙摆,有些局促乖巧的站在祖母身后。 苏琳和陆归舟说个不停,直到陆归舟说:“我安排了马车,渡口风大,先进马车吧,老太太您先请。” 这才光明正大的看向了和老太太站在一起的苏晚,唤了一声:“晚妹,上京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若是想玩,我可以抽出时间陪你。” 苏琳恶毒的目光像刀一样刺向苏晚。 苏晚盈盈一笑:“那我们祖孙三人,就劳烦陆家哥哥了。” 苏琳这才哼一声,笑道:“我与晚娘姐妹情深,她去哪里都要带上我的。” 意思是你们俩可别单独出去玩,一定要带上她。 彼时的苏琳也有几分女儿家的娇俏,陆归舟自是能看出来她的爱慕,心里只觉得舒坦,明知道她是未婚妻的姐姐,却安然享受着这种爱慕。 苏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冷笑不语。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落生方才的身影。 也不知什么原因,陈落生身边没了徐凤池张回的身影,叫残烟去打听,也都没有这两个人。 看来,自己这莫名的反复重生,也导致了蝴蝶效应,也许,这一世,就是要圆她和陈落生的。 她拍拍心口,心里甜滋滋的,初恋果然就是甜。 第226章 if陈落生:精通爬床之术 第226章if陈落生:精通爬床之术 一番收拾,苏家的人在苏老太太购置的小院里住下。 苏晚亲耳听见苏琳缠着老太太询问这处房产的相关事宜,看来是惦记上了这栋院子。 她也是堂堂嫡出的小姐,吃穿用度都很精细,人却十分贪婪,而且不懂得掩藏,苏老太太人老成精,岂能不明白苏琳的意思。 只能安抚道:“你与晚娘,谁能嫁的好,谁更有孝心,这院子便归谁。” 说完特意朝苏晚那儿看了一眼。 苏晚但笑不语,苏琳的眼珠子却是滚来滚去,似乎另有想法。 这一世,苏晚根本不用特别去陷害苏琳,只要想方设法让她如愿嫁入陆家,那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因此,当看见陆归舟来接她出去玩的马车时,苏晚特意叫金桃去苏琳那里知会一声。 马车帘子挑开,露出一张圆滚滚的小脸,是陆嘉玉,此时的她年纪更小,脸蛋也更圆,怯生生的看了苏晚一眼。 苏晚转身进屋拿了一碟米糕,特意塞给了陆嘉玉。 陆嘉玉张口就喊:“晚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说着还要动手来摸她的脸颊,苏晚没躲,任由她摸。 “皮肤怎么如此光滑细腻,晚姐姐,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护养的?” 苏晚眼神纯澈,微微歪着头,俏皮的看着陆嘉玉:“早睡早起,每天跑跑动动发发汗就可以了。” 二人在马车里聊的欢,陆归舟就站在马车的另一处角落里,仔细聆听着她们的交谈。 苏晚的声音有南方的软糯,声音娇滴滴的,但是听上去却一点不做作。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了。”突然另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闯进耳朵里,虽然也带着南方口音,但是听上去却很做作。 陆归舟一抬头便看到盛装打扮的苏琳,穿着赤金的襦裙,头上插着流光溢彩的珠钗,反倒是苏晚,一身素服,只着发带,清雅如兰。 陆归舟当即就觉得苏琳俗气至极!多看了她两眼,随后淡淡一瞥苏晚,感叹,还是晚妹清丽绝伦,其他女子无法和她相比。 苏琳却得意洋洋,自以为压了苏晚一头,挤进马车里,故意挨着陆归舟坐下。 几人去了朝林街道逛街,陆归舟买了一些东西,分别送给三个女郎。 晌午时分,去茶楼喝茶吃饭。 苏晚一直心不在焉,手里拿着陆归舟送给她的一块玉,总想着找个地方给扔掉。 她才不要陆归舟的东西呢。 凭窗倚栏望着外面的街道,热闹喧嚣的人群里,忽然就出现一个格外引起她注意力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袭月白锦袍,手里执着一把折扇,身边没有相熟的人,仿佛是自己出来逛街的。他脚步轻快,没入人群中,苏晚情不自禁盯着他的背影,对陆嘉玉说了一句:“我好像有个荷包拉下方才的绸缎铺了,我回去看看,你们先吃,别等我。” 她飞快跑出茶楼,追随着陈落生的身影,见他左拐进入了一条小巷,她毫不犹豫也跟了进去。 小巷与外面的喧闹不同,这里分外幽静。 她看见陈落生进了一家书坊,她也立刻走进去。 书坊里面有几个稀疏的书生,不知为何,苏晚一进去,那几名书生立刻抬眼望着她,然后像是见着了妖怪一样,将怀里的书放下,匆匆的出了书坊。 苏晚浑不在意,眼中只有陈落生。 陈落生的脸色似是有些疲倦,眼窝深陷,倦意充斥着双眸,撩起眼皮望了她一眼,仅仅一眼就立刻收了回去。 雷鸣般的心跳声让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落生走到几处书架前,挑选了几本书,苏晚也跟着一块挑了几本书。 门口有个伙计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晚,那眼神里的某些东西,苏晚看不懂。 她只想和陈落生多接触些。 她有过去的记忆,可陈落生没有,所以她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得陈落生的视线。 陈落生拿着书去柜台结账,苏晚也紧随其后。 忽然,脑袋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抬头便看见他挑着眉,似笑非笑的:“小姐,你也喜欢这里的书吗?” 苏晚胡言乱语:“嗯,喜欢,我经常在这里买书的。” 陈落生再次挑挑眉:“你确定自己经常在这里买书?” 他随便扬起一本书,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第一页,书的表面叫《世说新语》,很正经严肃,可是扉页上却是男女在窗前勾缠的一幕。 苏晚面皮涨红,把自己手里拿着的几本书随便一翻,顿时羞的想当场遁地逃走。 这几本书尼玛都是小皇书啊,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书皮下,竟然是另有乾坤。 难怪方才那几个书生看了她,就立刻羞愤的跑掉了。 她一个闺阁中的女郎,跑到这里买这种书…… 【艹艹艹我冰清玉洁的形象今天要毁于一旦了!】 【天呐,老天爷快点降下天雷把我劈死吧,我无地自容了,以后在陈落生面前还如何抬的起头来,他以后一定会拿这件事笑话我的,呜呜】 【陈落生会不会误会我不是良家,我冤枉啊,我是处子,是处子!可不可以立刻脱下裙子让他检查呢?】 陈落生眉头拧的越来越紧。 对于自己突然能听见这个女郎心声的事,经过一天一夜的认真思考,还是觉得神奇,他甚至想把眼前的女郎绑去广华寺,让住持师傅看看她是不是妖女。 当然,最让他困惑的还是此女郎的心声。 她似乎与自己有很深的渊源,此事当真奇怪了,他们从未见过面啊。 【他突然那样盯着我,一定是被我美色吸引住了,果然,不管重来几次,我的陈三公子依然是我裙下臣。】 【他就喜欢我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如哭给他看,反正我确实不知这家书坊卖的是这种书呀,我只是为了多看他一眼罢了。】 一番思索,苏晚稍稍酝酿情绪,泪水便夺眶而出。 她泪眼盈盈的望着陈落生,软糯的声音打了个转,格外能勾起男人的同情心。 “我,我事先不知道书坊里卖的是这种书,我只是想随意买几本,自己无聊时打发时间的。” 陈落生的眼神幽深,静静的凝视着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楚楚可怜,确实勾起了他的怜惜,也有一瞬间,想褪下她的裙子,检查她是不是良家。 她真有趣。 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很深刻的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们是不是认识?”陈落生忽然问。 苏晚自然不能说出上一世的事,只是表情茫然不说话。 陈落生给了一个台阶:“那天河岸渡口,我见过你,你是来上京探亲的?” 苏晚这才点点头,与他搭上话:“我是柳州苏家的苏晚,此番来上京,是来见未婚夫的。” 【我有未婚夫了,陈落生,你快点加把劲,把我抢走!我要你即刻对我强取豪夺】 陈落生表情似乎有些绷不住,这个小娘子在内心深处总是意淫他要如何如何,可是他分明不认识她的! 谁要对你强取豪夺! 陈落生的脸豁然一热,结了帐,仓皇失措的离开这里。 苏晚把那几本书丢下,没有要,回到茶楼,漫不经心的陪她们做戏。 期间看见苏琳放下身段,如狗一样舔着陆归舟,陆归舟明明不怎么喜欢苏琳,但是面对她的热情,却没有明确的拒绝,她垂下眼眸,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陈落生拿了几本书,回去后,心里愤愤不平,不明白自己与那女郎究竟怎么了。 同时也懊恼自己买这样的书,会不会让人家误会他是花中饿鬼。 虽然不认识那个叫苏晚的女郎,可自己就是不想在她面前失去君子仪态。 所以当蒋遥山请他去逛花楼时,他把蒋遥山打了一顿。 蒋遥山捂着肿脸,跑到周寒江跟前诉苦。 “我跟他十多年的兄弟情啊,他怎么就舍得打我呢!” 周寒江笑的阴阳怪气:“你请人逛花街,回回都给我们塞小倌,你当我们跟你一样都好那一口呀,若真心拿我们当兄弟,就该请几个花魁娘子来呀。” 蒋遥山吐槽:“想要娘子,你们不会自己找呀,还有陈三眼光极高,之前也请了几个花魁,他都看不上,我看他还挺洁身自好的。” “你就蔫坏,知道他洁身自好,还请他去逛花楼,活该挨打。” 周寒江低头去喝茶,蒋遥山凑到他跟前,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河岸渡口看到的那个小娘子,我感觉陈三喜欢那类型的。” 周寒江蹙眉:“你想干嘛?” 蒋遥山坏笑:“我不能白白挨打吧,你等着吧。” 蒋公子不肯吃亏,心道:你陈落生洁身自好不碰女人,也不碰男人,我就偏偏要你破戒,到时候带着一群人出来抓你的奸,看你还怎么装。 苏晚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递枕头,她发愁的就是如何靠近陈落生,不曾想蒋遥山这货给了她机会。 白天她和陆归舟苏琳她们逛寺庙,被人流分开,接着就迷迷糊糊的被人送上了陈落生的床榻。 爬床环节她熟啊。 【快快快!褪下我的裙子,褪下我的绣鞋,陈落生,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办了,你就是禽兽不如!】 陈落生目光尤为复杂的叹了口气:这禽兽,他是做,还是不做,真是头疼。 第227章 if陈落生:他超爱能怎么办 第227章if陈落生:他超爱能怎么办 居然把苏晚掳来,送到了自己床榻上。 难怪今天蒋遥山笑的一脸邪气。 陈落生摇头感叹,他也并非是什么死板的正人君子,可是趁人之危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饮下这杯清心茶,待你缓过神来,我送你回家。” 望着他递来的一盏热茶,苏晚有些错愕。 【他怎么不喜欢我了】 【我赤条条躺在他面前,他竟然要我回家?!我苏晚的魅力对他失效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愿趁人之危,这是小人行径。” 陈落生听见了她内心的真情实感,看她似乎难过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安抚她。 苏晚表面上说:“公子真是品性高尚的好人。”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不应该啊,他的眼神里有我,他对我是有好感的。】 【陈落生不会是患有隐疾,无法行夫妻之事了吧?】 在她记忆里,陈落生还是挺风流的一个公子哥,忽然转性,让她猝不及防,苏晚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陈落生的轻笑声。 接着下颚就被两根手指挑起。 她被迫抬起眼睛,一眼就撞进了一双火热的瞳孔里。 “苏晚?”这个名字叫的有些别扭,陈落生改了口,“以后我就唤你晚晚吧。” 顿了顿说道:“晚晚,我们认识吗?” 苏晚垂下眼眸:“不认识。” “可我觉得似曾相识呢。”而且唤她晚晚,她也没有任何抗议,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可恶的陈落生,你把我忘记了】 【忘记也好,我也不愿你想起一些痛苦的往事,我会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陈落生眼神眯了眯,更加确信自己和苏晚认识,且自己与苏晚还有过一段情。 只是他想不起来了,古怪至极! 苏晚不甘心的问:“公子既然不肯要我,那何时放我回去?” 因为是白日,屋内拉了帘子,黑乎乎的,只有微弱的视线,一垂头,便看见一张绯红色的面颊,像清纯的白玉兰染了一点红,他的心痒痒的。 苏晚挺起下颚,有意将唇送上来。 心里还在不断呼唤【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嚒】 耳边仿佛当真听见了一声声软糯甜甜的撒娇声,陈落生只觉得脑子一声轰鸣,什么也顾不上。 俯身轻轻啄了啄她的软唇,后又不甘心如此浅尝辄止,扣住她,吻的更深。 两人就这般亲着,亲一会,放开,然后再抱在一起亲吻。 后来,苏晚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好激动,这种纯情的接吻,仿佛回到了纯真时代,那种纯纯的,不带有杂念欲望的初恋。 两人腻歪了不知多久,其实始终都是克制本分的,不曾想,房门忽的被撞开。 “哈哈,陈三!你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让我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定眼一看,二人衣裳都完好的穿在身上,蒋遥山有些困惑:“你们速度还挺快,衣裳都穿好了??” 陈落生抬腿一踹,再次狠狠修理了蒋遥山一番:“下次不许你再动她!” 蒋遥山捂着腰,去抓周寒江的脚,委屈哭诉 :“寒江,我腰好疼,你给我看看我腰是不是废了。” 周寒江翻白眼:“要哭滚远点,别弄脏了我的新靴子。” 转而兴趣十足的盯着苏晚,夸赞道:“果真是芙蓉玉面,陈三,你栽到她手里,不冤。” 陈落生却拦在他面前,拧眉:“你不要用那种直勾勾的视线盯着她,不然,我连你一块揍。” 周寒江耸肩:“你这个样子,好像一条护主的……” 狗字没敢说出口,他在陈落生冷冷的视线里,识趣的离开这里。 第228章 if陈落生:晚晚,我终于娶到你啦 第228章if陈落生:晚晚,我终于娶到你啦 苏晚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借口说自己与众人走散了,苏琳那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这几天的相处,苏琳更加倾心于谦谦君子一般的陆归舟,绞尽了脑汁想要从庶妹手里抢走这个夫君。 苏晚每每见到苏琳那副巴结陆归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既然嫡姐这么想要,不如就成全她吧。 于是故意写了一封信,邀请陆归舟到白云寺见面,约定的时间地点,写的清清楚楚,还强调只要他一人来。 这封信让金桃带走,然后金桃依照小姐的吩咐,故意搞丢了,偷偷的哭,让刘嬷嬷给看见了。 刘嬷嬷是苏琳的心腹嬷嬷,人老成精的一个人物,心眼子比谁都多,几句话就从金桃嘴里翘出了一点信息,随后张罗着替金桃找信。 那信在花园子里被找到了,刘嬷嬷自然没交给金桃,谎称信泡在水里,已经没了。 等金桃跑回去跟小姐请罪后,刘嬷嬷才将那纸条拿给苏琳看。 “我这个庶妹胆子可真大,明摆着要与陆归舟私通啊,真是不知廉耻!” 苏琳愤恨不已,“我哪里都不比她差,她凭什么抢走我喜欢的夫君。” 眉头一锁,计上心来,决定李代桃僵,代替苏晚去和陆归舟见面。 她坚信陆归舟对她也有心思,只要二人多多培养感情,陆归舟便会知道她比苏晚强的多。 她提笔在那封信约定的时间点前勾勒一笔,将时间点更改了,从上午改成了夜间。 苏晚在约定的时间去白云寺的厢房,果真没有见到陆归舟。 她把厢房里的香烛换掉,走之前还点火燃上了。 淡淡的鹅梨清香很快就熏满了整个房间。 月上柳梢头时分,陆归舟激动不已的推开厢房的门。 晚妹约了这个点,十分暧昧,他内心窃喜,果然,晚美也是心悦于他的,迫不及待的就在要婚前与他密会了。 厢房中隐约有了个身影,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来人是姐姐苏琳,心中难掩失望,矢口质问道:“怎么是你?” 苏琳来的比他稍早一些,被屋里的香味熏的头脑飘飘。 “我妹妹她出门前忽然感觉不舒服,叫我代替她来这里赴约。” “赴约还能代替?晚妹是何意?”陆归舟一时有些郁闷,拂袖就要走,可是下一刻,软玉温香忽然扑进了他怀里。 只见苏琳脸皮微红,紧紧咬着唇,身体火热。 “你这是?” 陆归舟察觉情况不妙,想要推开她,可是自从他进来后,也嗅了不少香气,脚步软绵绵的,心口直跳,钉在那里,无法动弹。 夜很长,两人肆无忌惮的声音也引来了寺内的和尚和香客。 天还未破晓,苏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就火急火燎的把苏晚喊醒了。 老太太眼角带着青痕,疲倦不堪的样子。 “晚娘,你姐姐和陆家二郎闹出了事,他们二人……” 老太太一声唏嘘:“枉我那般疼爱琳姐,她就是这般报答我的,将我柳州苏家的颜面丢到脚底下践踏!” “庄严佛寺,众目睽睽,她衣裳不整,与自己的妹夫就那般不知羞耻的……” 老太太被气极了,一口气顺不过来,嗓子像风扇似的,呼哧呼哧的响。 赵嬷嬷连忙用手轻抚老太太的后背:“老太太可不能着急,大小姐那事已经发生了,眼下要紧的是找个法子解决这桩丑闻。” 苏琳也佯装孝顺,握住老太太的手道:“祖母,也许嫡姐是另有原因才会和陆家二哥哥那般的,既然他们俩已经那样了,这桩婚事,不如就让嫡姐顶上吧。对外就说我身体有恙,不宜嫁人。” 老太太一惊:“这样做岂不是委屈了你。” “只要能让祖母心里好受,我是无所谓的。” 当初苏琳设计陷害苏晚失去贞洁,如果苏晚以牙还牙,成全她做陆家儿媳妇的美梦。 她好言相劝,总算说服苏老太太。 接下来就由苏老太太从中斡旋,开始商议苏琳与陆归舟的婚事。 但是婚事进展不顺利,陆家咬死不肯娶苏家女。 婚前就勾搭郎君的女子哪个敢娶? 加上他们二人在白云寺那香艳的一幕被其他香客看到,一传十 ,十传百的,想不到二人的奸情在上京城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就连戏班子,都把这件事编成戏曲开始到处传唱。 戏曲里,苏晚俨然是一个无辜的受苦小白脸。 而苏琳则是心狠手辣的黑心莲。 陆归舟,则是在姐妹间摇摆不定的渣男。 一时间,不起眼的陆家在世家权贵的后院传来传去,成了笑话。 “小门小户破事多,话说回来,那个庶妹好惨,陈三,你不去安慰安慰这位庶妹吗?” 同心楼里,戏台上唱着曲,蒋遥山巴拉巴拉的说着八卦,话题一转,攀扯到陈落生头上。 陈落生正听的一身劲,突然被蒋遥山告知故事主人公竟然就是能被自己读心的小可怜,顿时阴沉着面色,叫同心楼老板把这部戏曲给撤了,不许再唱这个。 蒋遥山阴阳怪气:“还真对那个庶女上心了?“ 陈落生不冷不热的说道:“庶女招你惹你了?记得改称呼,她以后会是你嫂子。” 他见不得苏晚沦为京城笑柄,那陆归舟胆敢与嫡姐私通,打她的脸,让她成为笑话,他就有义务替她找回这个场子。 倘若他眼睁睁放任这则流言不管,总感觉将来某一天会后悔。 他能读苏晚的心,或许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福缘,他要把握住。 更何况,自己对苏晚也很心动。 只是家中长辈一定会极力阻碍这门亲事,不行,他必须率先出招。 于是当天夜里,陈落生就跪在陈家祠堂前,连跪三天,随后又是割腕又是上吊,闹的陈家鸡犬不宁,陈老太太更是痛哭晕过好几回。 陈老太太最疼爱这个孙儿,见他如同中邪一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一双眼睛差点哭瞎。 “好落生,你到底有什么烦心的事,尽管说出来,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祖母也想法子给你摘下来。” 化被动为主动。 陈落生这才幽幽然的开口:“我不要天上的月亮,我只想要一个人。” 柳州苏家庶女门第低,但是无奈孙儿喜欢,为她寻死觅活。 纵使陈家长辈不愿意,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应下这桩婚事。 那厢的苏老太太得知上门求娶苏晚的竟是陈家,顿时欢天喜地,把原本要给苏琳做嫁妆的私产全部扣下,连同这座院子,包括那些田契,一块交给苏晚。 苏家庶女攀上高枝,对于整个苏家而言,都是喜事,她们这等小门小户,依傍着陈家这棵参天大树,以后必定也能扶摇直上。 所以苏晚的嫁妆不能寒酸。 苏家两个闺女成亲,还在同一天,一个十里红妆,百抬嫁妆,风光出嫁。 另一个也着凤冠霞帔,只是没有红妆,二十抬嫁妆打发了事。 一个就此步入甜蜜。 一个步入地狱。 盖头被掀开,陈落生一袭红衣,面如翡玉。 这次凝神去看苏晚,发现已经听不到她的心声了,但是无妨,她那双清澈的会说话的眼睛正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 二人之间,无需借助其他助力,只要两两对望,便能得知对方心底所想。 “晚晚,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苏晚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腰间:“我亦如是,夫君,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第229章 if张回:强取豪夺那味 第229章if张回:强取豪夺那味 火树银花,花灯夜放,车如流水。 张回掀开车帘,只露一个侧脸,同心楼的小厮就忙不迭的跑来,殷勤招待:“张公子,您来了。” 张回哼了一声,下巴扬的极高,漆黑的瞳仁朝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即刻跪在地上,挺起腰身:“请张公子下马。” 一双靴子稳稳踩在小厮的后背上,最终再落到青砖上,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人都齐了吗?” “回张公子,周小侯爷他们早已经到了。” 今日是张回生辰,一群狐朋狗友非要给他庆生,于是就在同心楼弄了一场。 从塞外进贡的波斯地毯又软又厚,靴子踩在上面无声无息的,他进去有一会儿了,那群人才发现他。 蒋遥山笑嘻嘻的迎过来,当面要给他一个拥抱,被他一脚踢开。 “姓蒋的,你离我远点!” 蒋遥山嘟囔:“为了给你庆生,我可是出钱又出力,把同心楼都给你包下了,你怎么还踹我。” 张回眼睛一扫,看到地毯上横躺着两个清瘦的少年,不耐烦的皱眉:“把你碍眼的小情人给我弄出去,我看着就烦。” 蒋遥山挥挥手,几个身影就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同心楼老板点头哈腰:“小的知道张公子的喜好,这就带人过来让您掌掌眼。” 没一会儿,门被撞开,一道清丽人影冲了过来,那张秀丽绝伦的脸蛋沾了点灰尘,面颊看上去灰扑扑的,但是一双眼睛格外的乌亮。 张回抬眼瞧了一下,廉价的粗布麻衣,脚上踩着破烂不堪的布鞋,看上去很愤怒,眼神似刀子,扫过包厢内的所有人,最终停留在蒋遥山身上。 “你是蒋公子?” 因为实在太过愤怒,苏晚眼睛蒙着一层水雾,“你这个可恶的混蛋,因为你,害我两位师兄闹掰了。” 她抄起一杯茶,朝蒋遥山泼过去。 蒋遥山被泼了一脸水,咬牙道:“臭丫头,你找死啊!” 揪起苏晚的衣领,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有厚重的毛毯垫着,苏晚没怎么摔着。 “蒋公子,我两个师兄,一个是春山尽,一个是鹤咏梅,我们三人打小就在一个戏班子里,如今到同心楼讨生活,我们求的只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请你高抬贵手,饶过我两个师兄吧。” 蒋遥山冷笑:“是春山尽那小蹄子勾搭我的。” “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找流氓欺负我们,春山尽师兄这才不得已低声下气的来求你。” “你这个混蛋,害的春山尽师兄几天下不来床,为了这事,还与鹤咏梅师兄闹翻了,你……你简直是魔鬼。” “小丫头,把你师兄弄的下不来床,是我功夫厉害,不谢啊。” “你无耻!”苏晚气的直咬牙,手里头抓着一个什么玉制的摆件,就朝着蒋遥山那儿扔过去。 没成想,那摆件啪一声砸到了一个阴沉着脸色的贵公子头上。 贵公子面色阴郁,伸手摸了摸头顶,手摊开,竟然一手的血。 张回冷冷一笑:“遥山,给我庆生的方式真是别出一格呀。” 蒋遥山愤怒的把苏晚提溜到张回跟前,摁着她,让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张回跟前,口出恶言:“小蹄子,吃熊心豹子胆了!张回你也敢砸,快点磕头认错。” 苏晚怒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尊严顾,两者皆可抛。” 蒋遥山不解:“胡咧咧什么呢,什么意思?” 苏晚挺直腰板:“意思就是我不磕头,也不认错!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败类!” 张回这才撩起眼皮,正儿八经的盯着她,停在因为挣扎微微敞开的衣襟口。 这样纤细的脖子和脆弱的锁骨,勾起他一股无名之火。 他捏住这人的下巴,堵住了这两片嫣红的嘴唇。 苏晚稍愣片刻后,不知道这人发的什么疯。 柔软的唇瓣带着一股清香,超乎张回的预料,正要更进一步,舌尖传来剧痛,接着口齿间萦绕着一股血腥味。 瞳孔一缩,他猛的揪起这人的头发,抬手想要甩下一个巴掌。 可是当那双含着愤怒和泪水的眼睛瞪着他时,不知是心软,还是鬼迷心窍,他改巴掌为抚摸。 那双手抚在那张脸颊上,替她拭去面颊上的灰尘,白皙无尘的脸孔映入眼帘,他的黑眸转暗。 手指勾了勾她的衣襟,轻佻的笑道:“真是个难忘的生辰。”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女郎,心底的邪火烧的越发旺盛。 “遥山,寒江,你们都出去,我跟她有正经事要做。” 第230章 if张回:狗血包养梗 第230章if张回:狗血包养梗 张回此人嚣张跋扈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有的时候,也不是他故意瞧不起人,或者是欺负人。 他只是习惯性的,用权势来达成自己目的。 譬如现在,他勾起苏晚那张精致的脸蛋,两根手指,在她秀挺的鼻尖划了划:“知道今天我来,故意选在这一刻跳出来,演了一出不畏强权的戏码,戏班子出身的的就是会做戏。 不就是想自荐枕席嚒,你的姿色,我看上了。” 长长的睫毛愤怒的扇动着,苏晚怒不可遏:“你谁啊,我为何要对你自荐枕席。” 张回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有点疼,血迹已经干枯了,舌根抵着牙尖,他笑的猖狂:“记住了,我叫张回。” 厚重的地毯成了苏晚的噩梦,自己本来是来替两位师兄出气的,不曾想自己却无端的沦为了别人的玩物。 …… 张回尽了兴,阴咎的面容难得温柔几分,看着倒在地毯上瑟瑟发抖的苏晚,觉得有点可怜,拽着她的脚踝,将人搂进怀里。 五根手指在她顺滑的发丝里来回抚弄。 苏晚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此人暴戾狠辣,手段多,是她得罪不起的存在,她无比悔恨今天的鲁莽行为。 没替师兄出气,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她怎么就这么笨呢。 男人漫不经心的逗弄着她的头皮,清冷的眉目中染上一丝满足,声音也刻意放的很低很软:“你这支毒玫瑰很合我的胃口,以后就跟着我吧。” “提醒你一句:祸从口出,不要说一些惹我不开心的话,我不开心,你也休想开心。” 辱骂男人的话中途咽了回去,苏晚咬着唇,觉得屈辱至极。 谁知张回就爱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故意逗弄她:“我有一栋院子,环境不错,地方也宽敞,你可以和你两个师兄一起住进去。 以后的花销全都记在我账下,每月会有管家去各大商铺对账。 还有,我在宝通钱庄给你开个户,每月往里面存一千两银子。” “这些,足够了吧?” 苏晚可是从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软骨头!不知怎么的,打小她就憎恶那些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们,同样的,她也视金钱如粪土! 想用物质条件和银钱来蛊惑她,没门! 苏晚梗着脖子,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我才不要这些身外之物!” 张回一愣,语调更柔和,甚至还附在她耳边轻轻的笑:“哦,原来你肯白给我玩啊,也不是不行。” 这人怎能如此无耻! 见苏晚气的脸色发白,一张粉唇被咬破了皮,张回心里难得浮出一抹怜惜之情。 “真是个梨花带雨的小娇娇。” “你这混蛋,我怎么可能跟你!” “嗯?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自己那两位师兄吧,你敢跟我玩蹬鼻子上脸这一套,我就叫你没有好果子吃。” “再说了,你乖乖顺从我,最多不过半年我或许就腻味了。” 他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软磨硬泡。 苏晚被圈在他怀里,他喷洒出来的气息就直白的被她吸入肺腑。 师兄说过:戏班子里头是最黑暗的,随处可见欺男霸女的事,这些年两位师兄护着她,她一直平平安安的,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因为自己连累到他们。 她觉得羞耻,却只能屈服,只是她温顺的眉目下,却也潜藏着反抗的星火。 “在你没腻味前,你不止要护着我,还要护着我两位师兄。” 张回深谙此道:“那是自然。” 随后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到时候只怕我腻烦了你,你反而还要哭天抢地哀求我呢。” 苏晚冷笑:“走着瞧吧。” 她想,不过就半年时间而已。 张回也是这样想的,半年时间,足够他玩了。 那院子古朴幽静,是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布局典雅,假山溪流都有,一出门不远处就有一处湖泊,风景宜人。 踏进这里第一眼,苏晚就喜欢这里了,她带着两个包裹,怯生生的看着两个师兄。 “这里的房子也太大了。”包裹那么小,更加显得他们落魄了。 鹤咏梅没好气的瞪着她:“当时我就说我们俩的事不需要你操心,结果你冲动意气用事,非要去找蒋遥山算账,算到最后,竟然把自己搭进去了,小师妹,我素来知道你是个笨的,却不想你如此愚笨!” 春山尽挥挥手:“你这张嘴能不能别说晦气的话。” 说着转身拉住苏晚的手说道:“小师妹别急,我去找蒋公子谈谈。” 苏晚眼眶里蓄着泪水:“小师兄你别去找蒋遥山,当心把你自己搭进去,这样挺好,三个搭进一个,还赚了两个。” 反正也就半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张回性格乖张,做事还喜欢标新立异,半年时间里,苏晚不知道见过张回多少张来来回回变幻的面孔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做到瞬间变脸,她就不行,她心思单纯,做事手段直白,任何心事都直接摆在脸上。 张回戏称她是最会演戏的。 “你就是装清纯,平日里笨手笨脚的,其实你这是演给我看呢。” 张回淡淡笑了笑,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的眼睛看自己。 “我给你的珠钗,你怎么从来都不戴,给你的银票,也没见你动过。” 苏晚骄傲的眨着眼睛:“我这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张回微微眯着眼睛,猛的咬住她一边耳垂:“你肯定是贪图更多的东西,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苏晚觉得他真是可恶:“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图你的钱财。” “那你图我这个人?”张回如临大敌:“这不行,你我身份天壤之别,我绝不可能娶你。” 苏晚咬牙:“你戏也太多了吧,我跟你之间的一切纠缠,都是你一个人兴起的,我什么都不图,只图你安分,别找我和师兄们的麻烦,就是这样简单。” 张回困惑了,每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另有目的,在他心里,苏晚也不例外,她只是会装而已,迟早有一天要暴露出真面目。 大掌扣住她的柳腰,将她抱到葡萄架前。 “撑住。” “若是掉下来,我要狠狠罚你。” 求饶只会让他得寸进尺,苏晚知道他的德行,只能随他摆弄。 第231章 if张回:疯狗吃醋了 第231章if张回:疯狗吃醋了 通常在她受过羞辱后,张回会疯狂的带她逛各种铺子补偿她。 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和金玉珠钗,都是张回的杰作。 “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 不爱钱财,不爱首饰,苏晚朴素单纯的可怕。 张回何曾见过这般“傻缺”的女郎,更加认定她是有心人士潜伏在自己身边的。 这日特意让丫鬟们为苏晚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带着她去同心楼的包厢听戏。 戏台上,自己的两个师兄在卖力的唱戏,他们不是角儿,没人为他们鼓掌喝彩,甚至还要做高难度的跳跃翻转等动作。 忽然舞台一晃,鹤师兄竟然翻跟头竟然跌倒过去,顿时同心楼到处都是喝倒彩的声音。 苏晚起身想去后台安抚鹤师兄,却被张回摁在怀里。 “我鹤师兄功底扎实,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跌倒,肯定是有人陷害。” “你嘴里除了那两个师兄,就没旁人了吗?”张回阴阳怪气道:“师兄跌倒你着急,那我昨天晚上头磕到墙,也没见你心疼。” 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师兄和你能一样吗!” 张回怒极反笑:“好哇,我白养你这几个月了,在你心里,我连你师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他一发威,顿时就把同心楼老板引来了。 “你去后台,把那两人给我叫过来!” 包厢里的地毯撤去了,两个师兄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头也不敢抬。 苏晚还被桎梏在张回怀里,张着嘴想问鹤师兄痛不痛,又怕惹张回不高兴,只能抿着嘴唇,看他作什么妖。 “你小师妹说你功底扎实,你就在这里翻几个跟头,让我瞧瞧你的功底到底有多扎实,若是翻的我满意了,我可以捧你成角。” 鹤咏梅方才抬起头去看这位贵公子,视线落在贵公子怀里的苏晚身上。 苏晚小脸惨白,冲他无声的摇头。 张回这人太恶劣了,他肯定没那样的好心,鹤师兄你别上当。 虽然苏晚没开口,但是鹤咏梅却从她眼神里听懂了她的警告。 张回微微蹙眉,沉着脸握住苏晚的手,将那手放到嘴边,逐根去啄。 然后投给鹤咏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鹤咏梅沉默一会,只能屈辱于这位世家子弟的威逼。 方才在戏台上,他是脚底踩了什么东西才滑倒的,其实他是最会翻跟头的。 反正是戏子,在戏台上可以翻跟头,在包厢里,也能翻。 他理清思绪,来了一个五连翻。 张回淡淡的道:“我又没喊停,接着翻啊。” 鹤咏梅在张回的眼神逼迫下,又翻了几次,可张回不是往地砖上泼茶水,就是丢果皮,害的他几次跌倒。 每次鹤咏梅跌倒,怀中的人身体就是一颤。 染红的眼尾泪意朦胧,张回摸摸她柔软的耳垂,将脸凑近她的发丝,贪婪的汲取着她的香气:“又在心疼你的师兄了。” “他不是从小家贫么,想来一定吃过许多苦,摔几次又摔不死他,用的着你给他哭孝?” 大拇指的指腹沿着她眼眶转悠一圈,张回心里越来越窝火。 打从养了她,自己对她,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喜欢。 可这个狼心狗肺的女郎,却从来不将他放在心上,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师兄。 “若不是顾及着你的想法,我早把他们俩……”张回威胁的话只说了一半。 苏晚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她捏紧拳头,狠狠砸向张回:“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要折辱我师兄。” 张回却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去看立在一边的铜镜。 铜镜里的她穿着富贵得体,打扮的像个大家闺秀。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赎回贱籍,还可以让杭州知府认你做女儿,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名门闺秀的身份。” “至于你的两位师兄,他们是戏子,与你其实不是一个道上的,你不需要与这种下九流的戏子混在一起。” “你若是有了好出身,与我的关系,也就不会这般不平等了,你可明白?” 苏晚望着镜中那个像模像样的自己,确实和从前那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有些天壤之别。 还有她头上的珠钗耀眼夺目,她越是愤怒,珠钗的光彩就越旺盛,她握紧拳头,伸出一脚,踹开眼前的铜镜。 “我不要做什么人上人。” “如果你觉得戏子是下九流,那我就是一辈子的下九流。” “这些衣裳,首饰,我通通还你。” 她边哭边解开衣襟,张回只是想刺激一下她,同时告诉她,在自己心里,她是不一样的,没想到竟会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戏子,怒喝道:“还不快滚!” 包厢门一开一关,只剩他们俩。 苏晚把头上戴的首饰拔下来,丢到地上去,愤恨道:“别以为用这些身外俗物就能把我的心勾走!我不稀罕。” 那价值连城的红宝石簪子被摔的七零八落,张回一点也不心疼,心里醋意滔天。 “我为你赎回贱籍。” “我为你寻一门好出身。” “我为你花费诸多心思,你却为了戏子摔我送你的东西,跟我发脾气。” 张回气的脸都扭曲了:“你知不知道,我就在刚才,还想着把半年的期限拉长,我一盘苦心,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晚攥着衣襟:“强扭瓜的本来就不甜,你张公子身份尊贵,我配不上。” “好,还有点自知之明,既然不稀罕我送的东西,现在就全部怀来。” 张回指着她道:“脱吧,你从里到外,都是我送的,你这么清高自傲,肯定不稀罕我的东西。” 苏晚涨红了脸:“你先让师兄给我送衣裳来,否则我怎么换。” 张回勾着下巴,眼神带火:“我凭什么听你的?” 眼泪还是没忍住,又哗哗往下流。 “张回,你坏透了你!” 张回笑,步步朝她逼近:“对,我坏透了,我养着你,把你当成金笼里的鸟雀一样精心养护着,可你这只小雀儿,却成天只想着飞走。” 他终于走到她跟前,两根手指拧起一片衣襟,挑眉道:“我若是不放你,你能飞到哪里去呢,不如把翅膀收起来,我养你一辈子。” 苏晚苦笑:“不是说好了半年嚒,怎么又变成一辈子了,一辈子有多长你知道吗?” 第232章 if张回:狗血一盆盆的 第232章if张回:狗血一盆盆的 一辈子,是无法数清的日日夜夜。 戏台上唱的曲儿,皆是负心薄情郎君,苏晚自小长在戏班子里,听的多了,心里对情情爱爱便有些不屑。 她无甚大的抱负,自小与两位师兄相依为命,被人称为下九流,即便有师兄挡在前面,可是仍然面对过不少的敌意。 她只盼望着那些坏人能够远离他们这些下九流。 她只想和两个师兄好好的,存够钱财,买两套农屋安定下来,最好是见到他们各自成婚……可是很少有女子愿意嫁给戏子的。 两位师兄也没有娶妻的意愿,那他们三人是不是可以住在一起,一块老死……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绫罗,喃喃道:“要是我和师兄们,生下来就是穿绫罗的富家子便好了。” 张回听见了,嗤笑她:“你们生来就是贱命,不过贱命现在有了逆天改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他一把握住苏晚柔弱无骨瓷白的小手,笑道:“你诚心跟着我,我就帮你两位师兄,我看他们功底也挺扎实,就是缺人捧,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他们成名,人一旦成名了,便什么都有了。” 苏晚颈项都红了,制住他胡作非为的手,嗔怒道:“我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嚒。” 张回的声音陡然提高:“从前你那是心不在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神思恍惚,我想要你的一整颗心都系在我身上。” 秀眉微微蹙起来,苏晚困惑:“张公子玩女子,不止要玩弄身体,还要玩弄人心?” 张回气结:“谁要玩弄你了?” 苏晚冷笑:“难不成你要用真心换真心,和我玩厮守相望的戏码?待你迎娶正妻之后,岂能有我容身之处,我不是傻子,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的好话欺骗。” 张回啧啧两声:“哦,原来你是怕我娶妻呀。”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在意吧。 其实张回厌恶的是她眼中心里没有自己一丁点的位置。 他在情场纵横,最喜欢看见女郎为他黯然情殇,他掏心窝肺的讨好苏晚,都快五个月了,这小姑娘心里全没自己一点位置,成天就只惦记着那两个下九流的师兄! 实在可恶! 他一定要苏晚知道自己的厉害。 当下掩去嘴角勾起的凉薄笑意,摆出一副真心实意:“我没骗你,我是真心要对你好的,若不是有我开口,你两个师兄哪有登台表演的机会。” 苏晚想起两个师兄如何刻苦努力,可是台上却只能做背景板,心里愤愤然,两只手揪着衣摆,豁出去道:“你要是真能把我两个师兄捧红,我就给你当牛做马,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捧红两个戏子不是小事一桩嚒。 张回擒着她下巴,坏笑着凑近:“先亲一口,让我讨个好彩头。” 苏晚仰起脸,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 “你冷不冷?” 得了香吻,张回面色明显愉悦起来,看着她半敞开的衣襟,爱怜的替她合拢,“你这般姿色的美人,无需勾引,你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诱惑。” 将她遮严实了后,才俯身说道:“记住,以后只许在我面前这般耍小性子,在外人面前,休要做出动辄脱衣的荒唐行为。” 苏晚气的想拿刀割了他的舌头,明明是他逼迫自己褪衣的,到他嘴里,成了她的错。 “又在心里偷偷骂我了是吧。”张回眯着眼睛,“把手心拿出来。” 苏晚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心。 猝不及防被他抽了一巴掌,手心有些发麻,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以后不许偷偷骂我,想骂人,你就直接骂出口,老憋着,对身体不好。” 苏晚撇嘴,自己偷偷的骂都被打手心了,要是骂出声,还指不定怎么挨打呢,她没那样傻,不上张回这头狐狸的当。 “你要是对我好,对我师兄好,我绝不会骂你。”苏晚虽然个性单纯,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感觉也练出了一点心眼子,学着和张回讨价还价。 张回笑,捏着她的脸蛋子,觉得她眉目流转间的那一丝狡黠格外的招人喜欢。 忽然,久闭的门被推开,张回反应极快,快速的将苏晚摁在自己怀里。 “张回,我听人说你收心养性了,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喽。” 来人身形高大,披着一袭黄衣,头戴金冠,看面目,是个英俊郎君。 苏晚虽然被摁的死死的,眼角的余光还是窥见那抹明黄色的袍角。 普天之下,只有皇亲贵胄才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吧,且看他靴子顶尖还镶嵌着硕大的珍珠。 嗯,来人身份一定不凡。 “大公子怎的来了,同心楼人多眼杂,大公子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太子排行老大,在外时,旁人都以大公子称呼他。 他不甚在意的笑笑:“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魑魅魍魉。” 目光投向张回怀中,饶有兴致的问:“这就是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娇?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苏晚的头颅胆怯的颤抖了下。 张回的掌心抚在她头颅上,轻轻安抚,推脱道:“她性格娇羞,不喜见外人,况且也只是蒲柳之姿,难入大公子的眼。” 说着朝外面投去一个眼神,守在门边的侍从立即懂了那抹眼神的深意,很快就带来了几名腰肢款款的美人,陪同着大公子在包厢里听戏。 张回则带着苏晚悄悄的走了。 临上马车前,张回买了一包芝麻糖。 苏晚眼神炙热的盯着那包芝麻糖,她从小就爱贪这些零嘴,老天爷虽然没给她一个良好的出身,却给了她一副吃不胖的身体。 她上去就要抢。 张回修长的手剥开油纸,取出一块糖:“张嘴。” 苏晚啊的一声,张了嘴,那块芝麻糖落进嘴里,她快乐的咀嚼起来。 “甜吗?” 张回的目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上,把剩下的包好,放在自己的这一侧。 苏晚有些沮丧:“是很甜,可我还没尝够。” 掌心蹭过她柔软的发丝,张回本着脸道:“糖吃多了牙齿会疼,你乖乖的,每天我都给投喂一块。” 苏晚脸色一垮,小嘴巴巴的,估计又在心底骂人了。 张回浑不在意,叮嘱她:“没事别乱跑,你这张招人疼的脸,要是惹出了麻烦,我可不饶你。” “我每天不是来同心楼听戏,就是在你那院子里玩,我什么时候乱跑了。”苏晚嘀咕道。 “往后来同心楼也要格外小心,必须有我陪同才行。”张回捏着鼻梁叹息:“今日那人你就惹不得,离他远远的才好。” 苏晚好奇那人的身份:“他身份很尊贵?” 张回没回答她,只是幽幽的看着她:“有些事你要少打听。” 苏晚乖乖哦了一声,当天夜里,帷幔摇动,许久后,叫了水清洗完身子,她软绵绵的靠在榻上,嘴上说道:“你说了要捧我两个师兄,千万要做到啊。” 张回气的扬起巴掌拍她手臂,雪白是肤肉在烛光下晃的刺眼,他又心疼的抚摸一番。 “苏晚,在与我温存完后,不能第一时间就对我提出要求,这会显得你格外的……” 苏晚眨巴着眼睛,不懂他又怎么了。 “现在不是有时间嚒,所以才开口说的。” 张回更气:“你提的要求,若是为了自己还好,偏偏还是为了两个局外人。” 苏晚反驳:“我两个师兄不是局外人,他们对我很好的,小的时候家里闹了好几场饥荒,都是他们俩外出乞食拉扯我长大的,后来大了些,我们三人同去戏班子里,他们俩也会偷偷省下口粮给我吃。 我又不是他们亲妹妹,只是他们捡来的。” 张回没被他们凄苦的身世感动到,只是目光深沉:“不是亲妹妹,这就更有问题了,谁知道他们对你怀有什么想法,哼。” 苏晚叹气,在张回眼里,她的两个师兄是坏人,实际上,他本人才是豺狼。 不过豺狼虽然凶狠,但是答应的事,也当真去做了。 张回请了国子监的大儒写词写戏本子,还找了之前一个很有名的名角指导两个师兄。 同心楼的老板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频繁的让鹤咏梅和春山尽登台亮相。 不到半年,俩师兄凭借着《游廊惊梦》打响名声,成为了同心楼的台柱子。 苏晚在包厢里,看着台下无数人为师兄二人喝彩,心里也是万分激动。 她拎着食盒从包厢出来,去后台见两位师兄。 中途被人撞了一下,食盒滚落到一边,里面的鱼虾米饭都落在地上,没法吃了。 她腾的一下就愤怒了,瞪着一双杏眼骂道:“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一个大活人从对面走过来,你看不见?” 那人朗声笑道:“真是对不起,这位姑娘,我给你赔罪,去我包厢,我请你另吃一桌,可好?”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抹黄色的袍角,苏晚眼睛从下往上,看到一张有些模糊陌生的脸孔。 这张脸是英俊的,但是莫名的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苏晚下意识后退,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我不饿。” “可我认为你饿了,饭菜摆好了你随我来吧。” 这位大公子似乎习惯了独断专行,说完这话就朝自己的包厢走,苏晚不愿意去,可是左右却夹击着凶神恶煞的护卫,迫使她去。 第233章 if张回:别吵!都是太子的错! 第233章if张回:别吵!都是太子的错! 苏晚内心慌乱,不明白这位大公子是何意。 进了包厢后,气氛更压抑,那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仿佛将她每一寸都看尽了,这种眼神比张回的要恐怖。 张回看她时,虽然有时也会出现想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眼神,但不会让她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眼前这位大公子的眼神,让她害怕,骨头都有发软。 强撑着吐出一句话:“我是张回的人。” 觉得气势不够,又补充道:“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你不要动我,你若动我,他必然不会放过你。” 在苏晚心里,张回身份尊贵,无人敢动他,却不知,金字塔上还有塔,大公子是太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了这话,嗤笑道:“张回怎么养了一只蠢鸟。” “坐下吧。”太子招招手,“看看这一桌饭菜,可有合你胃口的。” 苏晚皱眉:“你真的是叫我来吃饭的?” 太子直愣愣的盯着她面颊,再度发笑:“不吃饭难道要吃你?” 苏晚垂下头颅,“我肚子饱饱的,吃不下饭,大公子,我还有事呢,可不可以让我先行离去,下次我让张回请你吃饭,好不好?” 太子哼一声:“我叫你坐下。” 话音落地,那两名护卫就钳制着苏晚在太子对面坐下。 “你不用害怕,同心楼人多眼杂,你和我同在一桌吃饭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张回耳中,他会来救你的。” 这一顿饭吃的忐忑不安,味同嚼蜡。 不过大公子真是预言家,不出半个时辰,张回就匆匆赶来了。 面如血色的脸,在见到张回后,总算回血了。 苏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飞奔进他的怀抱。 有一只宽厚的手,不停的在她后脑勺轻轻安抚:“都说了叫你别乱跑。” 苏晚委屈:“我没乱跑,是他撞我的。” 张回抬眸看向太子:“大公子,他是我的人,还请大公子高抬贵手吧。” 太子原本眯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瞳孔深处映着他们拥抱的画面,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有意思。” 世家子弟没有不养金丝雀的,可瞧着张回这模样,怎么好似动了真心,怎么,世家子弟的真心,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挖掉了嚒。 他还有真心啊? 太子觉得眼前的一幕荒唐又可笑。 张回是他盟友,他不会为了个女人与盟友闹翻,只是盟友若是变得心软了,对他的事业可是有影响的。 挥挥手,太子说道:“别紧张,我单纯只是想请她吃顿饭,如今饭也吃完了,你可以带走她了。” 等他们身影消失,太子才挥手招来两名侍从:“把她那两个师兄请来。” 自此,鹤师兄和春师兄名声更盛,他们二人甚至还出入太子东宫,为皇亲贵胄唱戏。 同心楼老板的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苏晚也开心了,去求了两道平安符分别送给他们。 “你们现在的排场好大啊,来听戏的,十个人中有九个是冲着你们俩来的。” 春山尽撇嘴:“九个中至少有六个是冲着我来的。” 苏晚拉春师兄的手:“春师兄,你跟鹤师兄都是名角,不分高下。” 春山尽冷笑:“错,任何人都有高下之分,我确实比他更强。” 鹤咏梅叹气:“我不与你争,今晚还要去东宫唱戏,我们俩抓紧时间排演一次。” 苏晚托着腮,看他们俩默契的排演,临出发前,还叮嘱他们要小心。 结果,这一去,竟是惹出大祸。 春山尽被人撞见与太子侧妃有染,当场就被太子一剑刺死。 鹤咏梅也被抓进大牢。 苏晚哀求张回好久,才见着鹤师兄,可鹤师兄的话却给她当头一棒。 “杀人的是太子,可当日撞见奸情的,是张回。” 鹤咏梅肝肠寸断,想起那一幕心口就疼:“你春师兄不会做出与人有染之事的,他一定是被人诬陷了,至于谁是诬陷他的真凶,这个就需要你去查了。” 想起张回多次吃两位师兄的醋,想起他威逼利诱的手段,很难不疑心他。 疑心病就是种子,只要你起了怀疑之心,这棵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数月相处下来,苏晚能真切的感觉张回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可是现在,全部被推翻,只余下恨意。 第234章 if张回: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第234章if张回: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可她一个弱小女子,涉及到了太子东宫,她从哪里查。 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 为师兄翻案更是难上加难。 面对张回,也张不开嘴,怎么问,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苏晚的别扭劲,张回尽收眼底。 当着她的面,从浴桶里出来。 水珠一路从他锁骨滑到精瘦有力的腰,再往下,苏晚就不敢看下去了。 “你脸颊发红,是发烧了么?”手覆在她额头上,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苏晚连忙低下头:“我在脸颊两侧打了胭脂。” 长臂一伸,将人圈进怀里,湿热的呼吸就在耳畔。 “你还在为你师兄的事着急?” “你春师兄不管有没有和太子侧妃有染,总之算他倒霉,被太子一剑刺死是他的幸运,否则他但凡有口气在,那就是生不如死。” “至于你鹤师兄,他是受了牵连,我正竭尽全力救他。” 苏晚心跳如雷鸣:“你真的会救鹤师兄吗?” 张回的指腹摁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似乎是立下誓言:“我绝不会骗你。” 春师兄已死,救出鹤师兄是最要紧的,先不与闹掰。 苏晚压下内心的疑惑,柔情似水,难得的放软身段讨好他。 不过次日醒来,就得了个让她崩溃的消息。 鹤师兄受不住打击,摔了碗,用碎片割开手腕自尽了。 相依为命的两个师兄接连死去,她又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女。 她从天亮等到昏暗。 天色向晚时分,张回步伐沉重的回来了,远远看见那道瘦弱身影,心里的愧疚不知不觉又多了一分。 他忙了一天,下朝时才得知鹤咏梅的死讯,立刻就去调查,查出来的结果很直白:鹤咏梅确实是自杀,他承受不住春山尽的死亡,便跟着一块走了。 他还查出鹤咏梅对春山尽有一种难以难说的感情。 爱一个人,爱到那种程度,爱到可以为了对方去死。 可这样的感情却不让张回感动。 他反而泄愤似的拿鞭子抽了鹤咏梅的尸体。 你们两个师兄弟爱来爱去的事,他管不着! 可是你们一死,单独留下苏晚一人,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做人怎么能那么自私! 苏晚拿你们当亲哥哥看待,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 心头沉甸甸的,脚步也格外沉重。 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苏晚面前的。 努力伸出一只手,搭在苏晚肩头,声音苦涩:“节哀。” 苏晚抬眼看他:“张回,你告诉我,我鹤师兄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伤心过度,自杀。” 苏晚的眼睛迸射出一股灰烬一样的光芒,把张回给刺痛了。 “既然我鹤师兄是自杀,那你为何要用鞭子抽他的尸体?人死如灯灭,你与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张回握紧拳头:“谁跑到你跟前乱嚼舌头的?” 苏晚问他:“那你有没有用鞭子抽打我鹤师兄的尸体呢?” “我那是一时气狠了,我已经求到太后跟前了,正巧太后也喜欢听戏,已经答应要赦免鹤咏梅的罪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尽了,他和春山尽,都是一对自私鬼,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难过……” 积蓄许久的眼泪,在听到张回的话后,彻底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苏晚哭的抽抽噎噎,说话也断断续续。 她真恨张回。 也恨自己。 若不是自己求张回捧红两位师兄,他们没有名气,就不会被邀请到东宫去唱戏,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烂事。 “你别生我的气,纵然你两位师兄不在了,可你还有我啊,我会加倍对你好,我以后也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了。” 一见她的眼泪,张回就心疼,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依然心里有愧,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你若是觉得我对你鹤师兄过分了,你就打回来。” 他手里还攥着那根鞭子,往苏晚手里塞:“你使出全身的力气抽我,替你鹤师兄出口气。” 苏晚攥着鞭子,浑身发抖:“我再问你,我春师兄当真与太子侧妃有染吗?” 张回皱眉:“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的,那日春山尽与太子侧妃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此事即便是有冤屈,也只能说他倒霉,哪怕碰了侧妃一根手指头,他都没有活路的。” 水润的眼眸染上一层凄厉:“是你带着人亲眼撞破我春师兄与侧妃的丑事,这是巧合,还是你有意为之?” 张回瞠目结舌,脑子半天没转回神来,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苏晚的话把他打进地狱深处。 “你嫉妒我与两位师兄感情甚犊,心生妒,再生恨,设计春师兄与太子侧妃,随后又除掉鹤师兄……” 不等话说完,张回就怒吼:“你闭嘴!” 一双眼睛已经染上血色,张回从来没受过此等大辱。 他生来显赫,女郎们对他犹如飞蛾扑火,他是被女郎捧着的。 头一次拿出真心待一个人,却平白无故受这般委屈,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想解释,意识是白费后,干脆放弃。 “苏晚,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耻的混蛋?” “你不是混蛋是什么。”苏晚眼睛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他:“当初是不是你拿两位师兄威胁我,强迫我跟你在一起?你我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始于你的恶意。” “你把我绑在你身边,困在这间院子里,当成金丝雀,我反而还要对你这个罪魁祸首感恩戴德了?” 把耳朵闭起来,不听她的话,把她用链子锁起来,关在笼子里,看她还怎么叫嚣。 恶意陡然从心底升起。 张回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你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两条人命,在你眼里,只是打你一顿出口气就能消掉了。” 苏晚心生哀凉。 “既然两条人命你觉得不值钱,那再加一条呢。” 她毫不犹豫拿出剪刀,对着手腕扎下去。 “不要!” 张回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她扎下去的那一刻抬起来,苏晚的剪刀扎进了他的臂肉。 鲜血喷溅了她半张脸,芙蓉玉面有些许扭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是绝好的时机,可自己怎么又后悔了,下不去手了? 她骤然松开剪刀,蜂拥而来的奴仆们已经开始四处奔走。 一切都乱糟糟的,可苏晚却听不见,她抚了一把脸,低头望着手上的鲜血,无声的笑了。 “苏晚,你既然不情愿待在我身边,那我也只能放手。” 张回趁着还没昏迷前,嘱咐仆从们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张家人得知他被苏晚刺杀一事。 “我把你的身契,还有银票交给你,你立刻走,离开上京,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记住,你只有一次逃跑的机会。” “若是将来有缘再见,我可不会像这次放手了。” 咬了舌尖,痛感让他保持了一丝清明,他看向苏晚,贪恋的盯着她:“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要小心。” 意识陷入黑暗中,张回对外声称自己坠马摔伤了,养了小半个月的病。 再次出门,众人发现他身边又开始环绕着莺莺燕燕,来者不拒了。 周寒江调侃他:“还以为你为那个小情人收心养性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本性。” 蒋遥山坏笑:“这段时间可把自己憋坏了吧。” 张回像从前一样放肆大笑,随手一指:“就她了。” 那个被指到的女郎娇笑的像朵花,张回握着她的手,语音轻柔:“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玉晚,张公子可以唤我晚娘。” 玉晚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骤然抓紧了,有点疼,但她不敢说,还要强颜欢笑往人家身上凑。 张回捏住她的下巴,打量着这副皮囊。 并不是很相像,只是面部轮廓有点像。 “这个名字不好,我做主给你改个名,你以后就叫……” 眼睛一扫,看到屋中角落的玉兰花,信口说道:“你就叫玉兰,我喜欢玉兰花。” 玉兰被张回收了,以为自己将要飞黄腾达了。 到了张公子专门养金丝雀的院子,她野心勃勃,发誓要闯出一片天来。 可当晚就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身着轻纱,袅袅婷婷的诱引着张公子,可张公子头也不抬,手里捧着一本书翻看。 二人隔着一层帷幔。 玉兰垂首跪在地上:“求张郎怜惜玉兰。” 许久,帷幔后才传来一道声音,没什么感情,冷冷淡淡的。 “你自己做出声音来,再自己弄出痕迹。” 玉兰错愕,张郎不会是身有残疾吧? 此后的每晚,都是她一人演独角戏,自己弄出声音,自己弄出痕迹,张回还喜欢带她出去交际,旁人都道她得了张家公子的专宠,众位姐妹都很羡慕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日子过的有多荒唐。 一年时间一晃而过。 周寒江的妹妹要嫁到江南首富梁家去,张回也陪同着一起去送嫁。 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去了江南的扬州。 扬州正值烟花三月,风景秀美,垂柳涛涛,待周梁两家完婚后,众人也未离去。 “江南美景与上京截然不同,来都来了,不玩够不许走。” 蒋遥山拉着张回,说道:“而且还有个朋友要为你引荐一下,河东王家的王存望,这人学识渊博,必定高中三甲。” 出身河东王氏,又有学识,确实值得一见。 张回去了,没想到,那王存望身边竟有一貌美的书童。 书童穿着青袍,雌雄莫辨的一张少年脸让张回沉了面色。 心道:苏晚,我说过吧,你只有一次逃跑的机会,别让我逮到你第二回! 可你偏偏自己送上门了。 第235章 if张回:喂给我吃 第235章if张回:喂给我吃 王存望身上有世家公子的气度,蒋遥山笑嘻嘻的凑过去敬酒,扒着他问:“你身边这个小书童长的真水灵,他叫什么名字呀?” 王存望眯起了眼:“一个书童而已,不值得蒋公子惦记吧。” 蒋遥山挤眉弄眼:“我就好那一口,存望兄,你若是肯主动让出,我必有重谢。” “小晚,叫蒋公子呀。” 王存望这一提醒,苏晚才晃过神,小声叫了一句:“蒋公子。” “哎,小晚,你来本公子这边,本公子疼你。”蒋遥山听着声音,心都软了,人长的好看,声音也甜美。 张回瞪着一双眼睛,忽然抬起手臂,猛拍了蒋遥山后脑勺一巴掌。 蒋遥山觉得莫名其妙:“张回,你怎么回事?眼睛红红的,昨晚没睡好?” 张回光明正大的去看扮男人的苏晚,身材玲珑,皮肤雪白,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这一看就是女郎,扮的一点也不像。 真有本事,离了他,立刻给自己攀了另一根高枝,有河东王家的嫡子做靠山,小日子过的应当很滋润。 一行人吃喝饮酒,夜半时分才分开,他眼睁睁看着苏晚钻进王存望的马车,猛的转身,扬起巴掌抽到蒋遥山脸上。 蒋遥山捂着脸:“张回!你真当爷我是好欺负的!” 张回冷冷说道:“那小书童是你能肖想的吗?” 蒋遥山被逗笑了:“怎么着吧,你不会转了性子,忽然喜欢有了龙阳之好吧,看上小晚了?早说啊,你先玩,玩腻了我再接手,我这人心胸宽阔,不计较那些的。” 猝不及防又挨了张回一脚。 蒋遥山这次摔疼了屁股,再也忍不住,当下就与张回纠缠在一起,两人扭打成一团,被周寒江等人给分开了。 张回的脸隐在浓稠的夜色里,指着蒋遥山骂道:“对,我就是看上小晚了,谁跟我抢,我就弄死谁。” 隔天,张回立刻邀王存望游湖。 江南的水榭廊亭顺着小舟蜿蜒而下,可以一边谈心说话,一边欣赏两旁的雕廊画栋。 “你这个小书童,是从哪里捡来的?”张回漫不经心的掂着手里的橘子,也不剥开,就拿在手心里把玩,眼皮微微挑着,盯着苏晚的脸。 王存望笑笑:“上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好男风吗?” 他问的很直接,看的出来,很努力的想要其他人放弃对书童的关注度,“比他好看的书童,我河东王家就养着几个,张兄若是喜欢,我可以去信一封,叫他们来陪你。” “至于我这个书童,他做事毛手毛脚,若不是曾经救过落水的我,我也不会收留他。” 张回嘴角的笑意有些凝滞:“王兄,你这么护着他呀。” 他眼珠子在二人之间转悠,疑心他们有猫腻。 王存望连忙解释:“真的只是救命之恩,我来扬州求学,落了水,被小晚救了起来,见他无家可归,没个正经营生,才收了他做书童,纯粹是为了报恩,所以待他也特殊些。” 张回的唇角这才重新勾起一个笑,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了苏晚:“我手有点疼,但是又想吃橘子。” 苏晚心道:你想吃橘子干我什么事! 早在见他第一眼就想跑了。 王存望看了苏晚一眼,提醒他:“小晚,张兄看的起你,你就给他剥个橘子吧。” 苏晚气的咬唇,手指甲嵌进橘子皮里,恶狠狠的剥开橘子,心道:吃!吃死你得了! 一抬头,却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很谄媚的把剥好的橘子放到张回跟前的碟子里。 想不到这人一年多没见,眼皮的厚度更盛从前,竟然张着嘴,一双眼珠子满是邪火:“我胳膊疼,动不了,你喂我。” 第236章 if张回:快乐疯狗成功上位 第236章if张回:快乐疯狗成功上位 葱白一样的指尖捏着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张回微微低头,一口咬住水润的橘子,舌尖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指腹。 苏晚吓的肝胆俱裂,翛然收回了手指,像躲避瘟神一样离他远远的。 送走张回,王存望才敛眉看向苏晚。 “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所以我愿意让你女扮男装做我的书童,以此来庇佑你,只是你好像招惹到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哥,这很麻烦。” 苏晚跟随王存望也不少时日了,知道王家公子心存远大抱负,是一定要出人头地的。 他性格没他展露出来的那般随和,骨子里其实相当自私冷酷。 苏晚怕他把自己交给张回,只好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过往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存望皱着眉:“这下可麻烦了,我虽然出身河东王氏,但我现在也只是个举人,我在王家的地位不足为万人道也,反正,我是没有办法和那位张公子硬碰硬的。” 思索许久,才想出一个办法:“我给你银子,你快点跑吧。” 苏晚攥住手心里的帕子:“跑?往哪跑?” 离开张回后,她没敢动用张回给的银票,一路上很是艰难的才到了江南,好在那日她在湖边散心,碰巧救了掉进水里的王存望,这才有了安身之地。 王存望虽然冷血心肠,但待她还可以,是个正人君子,并不贪图她美色,反而处处为她着想,女扮男装就是他的主意,为的就是避开那些垂涎的目光。 “其实跑也没多大意义。”王存望分析:“我能看到张回眼底的掠夺之火有多强,他对你存着势在必得的心思。” “若你只求个安身之地,不如从了他,徐徐图之,以谋将来。” 王存望是个实用主义者,他的话让苏晚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跟他可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我不可能乖乖待在他身边。” 王存望笑:“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快跑吧,也不必回去了,直接换身女装,我送你去花船,你混进花船中,趁着夜色离开扬州,至于以后往哪里逃,那就看你自己心意了。” “逃亡之路多艰难,你这张脸,需要遮掩起来,否则寸步难行。” 他说着,往苏晚手里塞了一包碎银子,还有几张银票,并拿来女装叫苏晚换上。 苏晚窸窸窣窣换上女装,重新扮回女子。 王存望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惊艳,不过他心知,这个女郎不是自己该觊觎的。 苏晚混进脂粉堆里,低调示人,本来这艘花船就是要从扬州驶去苏州的,快要出扬州城的时候,又被迫驶了回去,因为有位大爷包下了这艘船。 据说是扬州的一个同知大人,姓赵,这位赵大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但是来头可不小,因此排场也极大。 扬州城几个富户都把这位赵大人看的比扬州知府还要大,巴结奉承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苏晚和几位身段窈窕的女郎被送到了赵大人屋里。 一数,有五个女郎。 赵大人都年近五旬,苏晚既担心自己,也担心这位赵大人的身体。 她脸颊染了一点炭粉,看上去有点灰扑扑的,其他几个女郎都拼命往赵大人怀里凑,苏晚装模作样混在外面,反正一晚上没让赵大人占到便宜。 只是这赵大人睡觉打呼,鼾声震天响,苏晚蜷缩在墙角,打着地铺,怎么也睡不着,其他女郎饮酒纵乐,累了,倒头就睡,只有她一人头脑清醒,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去,不去看床上他们的那副丑态。 正是万籁俱寂之时,苏晚强迫自己入睡,打着盹的功夫,忽然听见砰砰两声。 几道身影踹翻木门,来人手执火把,照亮了屋子。 床上的人犹自在美梦里酣睡。 张回微微抬起下巴,顿时就有个高壮的汉子提着一桶冷水,往赵大人身上浇。 火把照亮了屋内视线,张回迈腿朝角落走去,把瑟缩发抖,试图隐藏的苏晚拽了起来。 苏晚一身轻纱,脸上还涂着五颜六色的胭脂。 张回气极:“庸俗不堪!” 更气她跑路速度那么快,他才从王存望那里回来,不多久,手下人就说她人不见了。 盘问王存望,那家伙死活不开口。 还是靠他自己的人脉,一点点查,方才一路追踪查到这里。 若不是他来的及时,那个赵澜指不定已经染指她了。 赵大人已经清醒,屋内吵作一团,他往赤条条的身上扒拉着袍子,怒吼道:“张公子,我知道你们张家乃是百年世家,你也是名门之后,可我赵澜可不是普通的五品小官,我上头可是有人的。” “哦?”张回冷冷说道:“巧了,我上头也有人。”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上头的人就是皇上,不知道你赵澜上头的人是谁啊?” 赵澜是太子的人,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替太子从那些盐商茶商家里拿钱送去上京,他办事得力,这些年替太子搜刮了不少钱财,太子早有意愿把他调到上京,到时候他就是京官了。 只是眼下这位张公子,他也确实得罪不起,只好低头认错:“张公子,这都是误会,不知道下官哪里惹的您生气了,您开口,下官给您赔罪。” 眼睛飘向张回怀里的女郎,赵澜这才拍了拍脑袋,笑道:“原来是下官夺人之美了,哎,正巧,这位姑娘我今天晚上是连一根食指头都没碰过的。” 苏晚忽然抬起了头:“你胡说,你的手摸过的我的腰和脸。” 张回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结成冰:“赵澜,你好大的胆子啊。” 他面色一沉,就有几个侍从把那些哭哭啼啼的女郎拖拽出去了。 张回对其中一位侍从说道:“秦见,你去,跺了他的手。” 赵澜挣又是跪地求饶,又是苦苦哀求,见秦见真要拿刀砍他的手,这才惊慌失措的叫起来:“我是太子的人,张回,太子的面子你也敢拂?”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 赵澜低头一看,自己左手的小拇指被砍断了。 不是?你来真的啊! 赵澜杀猪一样的叫唤起来。 “接着砍。” 张回冷笑,“我要一根一根的拿走你的十根手指。” 砍掉第三根后,赵澜已经支撑不住。 “张公子,饶了下官吧,下官可以用一个隐秘来交换下官剩下的手指头。” “这份秘密或许和您曾经的一位爱妾有关。” 嗯?张回这才起了兴趣,挥手示意秦见先暂停。 “一年前我去上京给太子送银票,太子赞我事情办的好,设宴款待了我和其他同僚,那天夜里,太子喝多了,私下里拉着我的手,笑说侧妃不老实,又指着宴席上唱戏的两个戏子,说很厌恶他们,正巧他有一计,可以一箭双雕。” “随后就发生了一名戏子与侧妃有染的丑闻,下官听说,张公子的一位爱妾便是这两位戏子的师妹,为了这事,那小妾竟然远走高飞了?” 赵澜久混官场,也不傻,当即推测出来,眼前这位女郎可能就是那位爱妾,立即举起血淋淋的手保证:“我只是胡乱摸了她一把,并没有逾越的地方。” “我今日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也算是解了你们二人的误会,不知道张公子可否饶我一命呢。” 胃里忽然涌来一股翻天覆地的酸涩苦味。 苏晚吐的一塌糊涂。 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太子竟然舍得使用计谋来害她和两位师兄。 “太子便是你曾在同心楼遇到的大公子。” “太子他为何要这样做?”苏晚压抑不住哭声,“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张回心里涩的发苦:“太子地位尊崇,他做事无需理由,只因他想,便可以那般去做。” “这个太子德不配位,他不配……” 张回的大掌捂住了苏晚的嘴。 “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说。” 给了秦见一个眼神,秦见一刀划了赵澜的喉咙。 他直接拦腰抱起苏晚,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许她开口说话。 “好了,在这里,你可以尽情辱骂太子了。” 苏晚指天指地,狠狠骂了一通,心底的火还是无法发泄。 “就算春师兄那事是太子做的,那我鹤师兄在牢中无辜惨死一事难道就与你无关了?” 张回无奈:“你鹤师兄爱慕你那位春师兄,他真的是殉情自尽的。” “你说什么?”苏晚愤然起身,指着他的鼻子,“你说我两位师兄有私情?” 张回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语气柔和:“其实你知道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被他柔情款款的盯着,苏晚强撑了一会,方才泄了气,颓然的坐下:“是,我曾亲眼目睹鹤师兄偷亲春师兄……” 她忽然捂住脸大哭:“他们两人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陪着我长大,他们是我最亲的人。” “我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 “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仇人是太子,我这样的身份,如何为两位师兄报仇呢?” “我不如现在就死了,一起到阴曹地府,和两位师兄团聚,反正这世间也没人会像他们那样疼爱我了。” 见她这样痛苦,张回又疼又怜:“你还有我,我会比他们更疼爱你。” 苏晚泪水涟涟,恨恨骂道:“都是你的错!若不是遇到你,便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她突然发狠去咬自己的舌头,血腥味弥漫。 张回强行掰开她的嘴,将手指伸了两根进去。 “你咬我的手指头吧,别和自己过不去。” 苏晚当真咬起来,咬的毫不留情。 张回那两根手指头被咬破了皮,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挂到下巴那里,塞雪欺霜一样的肌肤因为这点点红血,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艳丽。 “苏晚,我的小雀儿,我不折断你的翅膀。” “我会帮你报仇。” “我会帮你扳倒太子,只是我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我不想用这个困住你,即便你离开我,我也依然会帮你复仇,好不好?” “我只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你要活着,你要替你两位师兄看着太子以后的凄惨下场。” 脑袋昏昏沉沉的,乱成一团,苏晚现在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她反应迟钝,慢慢消化着张回的话,许久过后,才偏过一侧脑袋,歪着头看他:“你真的会帮我向太子复仇?” 张回点头。 “不求回报?” 张回再次点头。 苏晚嗤嗤笑起来:“骗人,这世上压根不存在不求回报的人,你想得到我,你想我待在你身边,任你把玩,是不是?” 张回摇头:“我想得到你,想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可我并不是想把玩你。” “嘘。”苏晚在他唇边束起一根手指:“我不想听你的甜言蜜语,戏台上听过的甜言蜜语太多了,可大多数结局都很凄凉。” “只要你答应为我两位师兄报仇,我就跟你回上京,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厌弃我为止。” “抱歉,永远没有厌弃的那一天。” “话不必说这么死,且等着,人心易变,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重新得到了苏晚,但是心里依然有些酸涩。 她不信任自己的心意,她觉得自己只拿她当个玩物。 张回沉默了。 解释再多无用,有句话叫:不必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时间会给出他的答案,时间会抚平苏晚心里的伤痛。 张回富有才华,说动家中长辈,亲自下场科考,高中进士后,积极利用家中资源再次步入朝堂,暗中积攒势力,与楚王联合,最终将太子拉下马,楚王上位。 太子被废后两年,楚王登基,楚王登基后,直接赐了废太子一杯毒酒,他这一死,也算彻底解了苏晚的心结。 院中百花盛开,绿柳茵茵,又是一年春风来。 苏晚看着一身朱袍的张回春风满面的走来,英俊逼人的面孔越发的迷人,她心里忽然很难受。 她听丫鬟们说了,年过二十五岁的张回终于抵不住压力要娶妻了。 那位小姐出身官宦世家,身家清白,虽说门户不高,可是张回很是喜欢,与家中斡旋了一段时间,终于订下这门亲事。 等到张回娶了妻,自己就能得到自由了。 可是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她垂下眸,转身走到柳树下。 “眼睛怎么红了,被风吹着了?” 张回来到她身后,关切的询问她。 “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苏晚用手遮住眼睛,不想看他。 “让我看看。”张回作势要碰她的眼睛。 “张回!”苏晚嗓音忽然拔高:“听说你马上要娶妻了,恭喜恭喜,你如今位高权重,马上又有如花美眷在侧,这一生,你过的可真是圆满。” 张回愣住,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直直看向她的眼睛:“能够娶到你,我这一生确实过的很圆满。” 苏晚错愕:“你要娶的不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吗?” 张回笑笑:“那人不正是你嚒,杭州知府的千金小姐苏晚。” 苏晚愣住许久,春风徐徐吹来,将她瓷白的脸颊吹红了。 张回低下头,去亲她的侧脸,她闭上眼睛,轻轻踮起脚尖,迎了上去。 第237章 凤晚番外:全新人设吃一口 第237章凤晚番外:全新人设吃一口 “苏晚,你跟刘夫子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准你不去上骑射课?” 苏晚后背猛的被人推了一下,她愤然转身,瞪着坐在她后面的蒋遥山。 这里是枫林书院,大梁最顶尖的学府,坐落在西山一侧,全国知名的大儒都在这里授课。 能入枫林书院读书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学识极为刻苦用心之辈。 苏晚是属于家世勉勉强强,学识不上不下,夹在中间,地位很尴尬的一类人。 当然,最尴尬的不是身份和学识,而是她的性别。 她毫无疑问是个小女郎,但是苏家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苏父这一支子嗣凋零,好不容易生了龙凤跳,其中的小郎君却生下来就带着病,终年只能躺在床上。 作为龙凤胎中的女郎,苏晚的身体却很健康。 苏父脑子一热,就让苏晚代替哥哥的身份,以苏家嫡子的头衔在外行走。 所以其实苏晚是女扮男装入的枫林书院。 在全是郎君的书院里,她如履薄冰,尽量低调谨慎。 可她纵使已经是万般低调,可是那张脸,还有一副柔弱的体态,其实早就引起许多学子的不满了。 她怕冷,冬天穿狐裘,手里离不开暖手炉。 她也怕热,极其讨厌阳光,甚至只要去外面走路,都要撑着伞。 她身娇体弱,翻身上马费劲不说,骑了一小会就脸色苍白,有一回甚至腿部还被磨出了血,那血都把马毛给染红了。 或许就是那次鲜血染马毛的事太过刺激,夫子再也不敢让苏晚上骑射课了,她正好也懒的去,万一下次再轮到月事期,她会更惨。 “刘夫子宽心仁厚,体谅我身子骨脆弱,批了我一年的假期,待我调养好身子后,再去上骑射课。” 说着,就端起面前的茶杯,掀开盖子,那浓郁的中药味窜了出来,苦的蒋遥山直皱眉头。 “你要不要喝一口,这是补血养身的。” 蒋遥山骂骂咧咧:“本公子身强力壮,才不要喝这个。” 鄙夷的看了一眼苏晚的细胳膊细腿,又鄙夷的盯着她的白的发光的脸:“白的跟鬼一样,丑死了。” 丑死了你还天天盯着我看! 苏晚在内心吐槽。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能不能别吵。” 此话一出,苏晚和蒋遥山立刻噤若寒蝉。 不怪他俩没出息,实在是徐凤池的身世太耀眼了。 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有战功的侯爷。 别的不说,就单说他的名字:凤池,就比寻常的世家子弟高出好几个档次。 苏晚初来书院,就在众多学子中一眼看到了他。 他穿着书院统一的蓝白相间的素袍,气度矜贵,脚上踩着云纹金丝绣线的靴子,他脚步走到哪里,众人的视线就追随到哪里。 天生的衣服架子,把书院相对简普的素袍穿出了锦衣华服的味道。 苏晚没来由的讨厌他,可是却又被夫子安排和他坐在一起。 “不就是说了两句话,怎么就吵到你了。”苏晚嗤了一声,不满的抱怨道。 徐凤池把眼睛从《义经》上移开,锁住她。 似乎要用眼神在她身上凿个洞出来,然后冷冷哼了一声,又目光森寒的瞪了蒋遥山一眼。 蒋遥山吓的像乌龟,将头一缩,不敢说一个字。 苏晚慢悠悠的把苦涩的中药喝完,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脸颊咀嚼着甜甜的蜜饯,像一只小仓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凤池转而又盯着她鼓鼓的脸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晚和他同坐了两年,可不怕他,任由他看,就是岿然不动。 等到敲钟声一响,众人纷纷走出书舍,去更衣舍换骑射服。 苏晚不用上骑射课,所以她可以提前下学,顺带可以提前沐浴。 枫林书院的斋舍有四人间,二人间,还有单人间。 苏父破费,咬牙花了一大笔银子让苏晚住了单人间,所以日常生活尽管是提心吊胆的,但是在她谨慎的性格下,也没出什么岔子。 在书院学习两年了,她感觉自己伪装的还算成功,众人虽然都暗暗骂她女里女气是个矫情怪,但是没人真的掀开她的裙子认出她的性别来。 等其他人都去上骑射课,她不慌不忙的绕路回到自己的斋舍。 打水放花瓣,她一气呵成,书院不许带丫鬟服侍,所以生活琐事都是自己一人完成。 习惯性的把门窗锁死,这才浸入木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 滚烫的水浸润着她的娇躯,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莹白。 被裹胸布缠缚到酸疼的身体,也得到了释放。 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慵懒,她仰着头,靠在木桶边缘,合上眼睛,惬意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热气缭绕中,她根本注意不到打开的衣柜里正有一双眼睛,密切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半个时辰后,苏晚洗漱完毕,打开门窗,恰好看到徐凤池回来。 他身穿束腰骑射服,英姿飒爽,脸上涨红,额头还有热汗。 骑射课就是很耗体力,与他擦肩而过时,苏晚甚至还听见了他微弱的喘气声。 “苏晚。”他忽然出声喊住她:“家中的奴仆给我送来了红果,很多,现在天热,很容易坏掉,我分一点给你。” 苏晚顿住脚步,短暂的停留让她嗅到了徐凤池身上的汗味,不是酸臭的味道,反而带点微微的干草香气。 她一点都不想和徐凤池扯上关系,直接拒绝:“不用,你可以送给别人。” 徐凤池背在身后的手猛的攥在一起,阴郁的眼神盯着她的唇,他见过苏晚吃红果的模样,又红又小的果子在她唇齿尖滑动,透着诱人的香气。 明明就很喜欢吃红果,特意为她弄来的,为什么不吃? “我们的斋舍连在一起,比邻而居,送给你比较方便。” 这什么狗屁理由,苏晚差点翻白眼:“我苏家又不是吃不起,不用你施舍。” “可是你之前吃的红果产地是在江西,江西离上京路途遥远,都是在红果还未成熟时摘下来,这种果子味道都很酸涩,优点就是价格低廉。 我的红果是产自上京的,成熟后才摘下来,比较甜。” 苏晚气的直咬牙,好好好,知道你徐凤池吃的东西很贵,那又怎样。 她连话也不想多说,手里提着一盏放了熏香的灯笼,去了斋舍前的小池塘。 小池塘到了夏季,蚊虫多,但是她又喜欢呆坐在这里看落日余晖,所以就带着熏香来。 徐徐的风从北面吹来,也慢慢的将她尚未干透的发丝吹干了。 落日夕阳下,一切事物都变得朦胧起来,西山那儿仿佛起了一层雾。 苏晚心想:“又快到了西山狩猎节,今年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就算不亲自骑马狩猎,也要跟去凑凑热闹。” 又想到自己还有两年的书院生涯,不禁惆怅起来,读书,科考,甚至以后可能还要为了遮人耳目娶妻生子,对她而言,未来一片黑暗。 好难啊,哥哥,如果你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她不想胆战心惊的在男人堆里周旋,每月不知何时降临的月事,更是折磨的她身心俱疲,她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女儿身呢? 低头望着自己青色的素袍,无奈的叹气。 她是女郎,她天生喜爱那些粉粉嫩嫩的裙子,可是女扮男装后,她就不能再碰那些颜色了,成天穿的都是素色的袍子。 她一会仰头看看天,一会眺望着远方的山峦,一会又垂头看脚下的草丛和野花。 她漫无目的消磨时间,姿态时而慵懒,时而惆怅,时而妩媚,时而严肃。 徐凤池就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书,眼睛却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无声的诱惑,在引诱着自己犯下滔天的罪恶。 夜幕垂垂,苏晚方才回斋舍,发丝已经被风吹干,放下帷幔,点燃熏香,随后就蜷缩进了锦被中。 熏香效果很好,苏晚很快就陷入深眠中。 衣柜传来微弱的响动声,接着一声轻轻的吱吱响起,衣柜门被打开。 徐凤池的身影出现。 他们二人的斋舍紧紧连在一起,放置衣柜的那堵墙已经被徐凤池打通,所谓的衣柜不过是遮掩的物体,他每晚都会通过这个衣柜,来回穿梭在两个房间中。 他轻车熟路来到苏晚的床边,弯下腰,手里捧着她的乌发嗅了一口。 全身都愉悦起来。 这是他的仙子,他的菩萨。 手指随后划到苏晚脸上,从她的秀眉开始抚摸,将她的脸颊抚摸了个遍。 最后再爬上床,从背后抱住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隔天苏晚醒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走到铜镜前,梳了一把头发,发现颈间有道红痕。 “奇怪,是我抓的嚒?” 完全没有印象了,她怀疑自己房间里有虫子,因为她身上每隔几天,总会出现莫名的红痕,红痕的位置变化多端。 望望天色,外面只是蒙蒙亮,可是枫林书院课业繁忙,学子们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要起床早读。 她还在洗脸呢,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看见徐凤池远去的身影,再收回视线,发现自己门前多了一小篮红果。 红果沉沉的堆在篮子里,个头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那般大,个个饱满水润,苏晚尝了一个,确实甜。 拿了人家东西,按理说要心存感恩,可是徐凤池太高高在上了,这家伙平时连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平时也不睁眼瞧她,给她送东西,纯碎是为了羞辱她家贫。 苏晚郁闷的看着那篮子红果,摁住食欲,只吃了三个,随后梳洗好,抱着书去早读了。 早读完,众多学子去用饭,苏晚趁机拽住蒋遥山。 “今儿你先别去书院的饭舍吃,去我那里。” 看见苏晚和蒋遥山咬耳朵,徐凤池的目光森严。 “苏晚,你不去用早饭吗?今日有你喜欢喝的红豆汁。” 苏晚摆摆手:“我和遥山还有事呢,就不去了。” 遥山?听到这个称呼,徐凤池的目光又幽幽的盯着蒋遥山。 蒋遥山这家伙长的细皮嫩肉的,五官英朗,一张嘴能说会道,人缘还可以,素日里就喜欢有事没事的找苏晚聊这聊那。 那蒋遥山知不知道苏晚是女郎呢? 蒋遥山还不知道自己被毒蛇给盯上了,忽然觉得浑身一冷,打个哆嗦说道:“这都六月了,怎么还有点冷呢。” 苏晚笑:“我那里有红果,请你吃,走。”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到了苏晚的斋舍后,蒋遥山拉了张椅子坐下,一颗一颗的把红果送进嘴里。 他也是世家子弟,吃相很斯文的,眼神暧昧的给苏晚抛钩子。 苏晚正在摆弄棋盘,没留意他的眼神:“遥山,我请你吃红果,作为回报,你也要陪我下一盘棋。” 蒋遥山手执白子,一手下棋,另一只手去拿红果吃。 吃到一半,他拿起一颗红果送到苏晚嘴边:“你也吃呀。” 都送到嘴边了,苏晚笑笑,舌尖一卷,吃下到嘴的果子。 嫣红的唇瓣慢慢的咀嚼着红果,红果的汁水溢在唇瓣上,荡漾着一层波光。 蒋遥山看痴了,他素来知道苏晚生的好看,正因为这张好皮囊,他才费尽心思想去讨苏晚的欢心,整日扒着人家不放。 可是呢,又不敢真的对他有所动作,生怕吓跑了人家。 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蒋遥山摁耐许久,才开口:“苏晚,你知不知道书院里头好多学子给你起了外号。” 苏晚正在思考如何走下一步,忽然抬眸看着他:“你说什么?” 随后意识到了蒋遥山的意思,咬唇说道:“我知道,不就是背地里说我男生女相,是枫林之花嚒。” 蒋遥山怔怔的望着她:“我觉得他们的话有误,你不仅仅是枫林之花,你还是上京之花,大梁之花,你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郎君了。” 趁着今天,他一鼓作气把心底话说了出来:“苏晚,我,我觉得你长的最好看。” 苏晚扔了棋子,怒吼道:“可我是男的,是郎君。” 蒋遥山道:“郎君又怎么了,我,我就是你这样的小郎君。” 徐凤池站在门外,脸庞扭曲。 苏晚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下一刻,他春风满面敲响了房门,高声说道:“遥山,刘夫子有事找你。” 第238章 凤晚番外:腹黑心机女扮男装吃一口 第238章凤晚番外:腹黑心机女扮男装吃一口 蒋遥山起身说道:“苏晚,性别不重要,重要的喜欢的人是谁。我一直都喜欢你。” 还不等苏晚给出回应,他就忙不迭的拉开了房门,飞奔而逃。 徐凤池饶有意味的看着满面通红的苏晚:“你和遥山,在搞龙阳之好?若是传到夫子耳中,枫林书院一定留不得你们。” 苏晚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天呐,蒋遥山那个疯子刚才在做自己告白? 他?他竟然喜欢男的? 真是个疯子! 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徐凤池听到了。 苏晚咬着牙,目光透着一股厌恶:“谁和他搞龙阳了,明明是他单方面向我告白,我又没做出回应。” “那就是遥山一人有龙阳之癖。”徐凤池看到他送给苏晚的红果被蒋遥山吃了大半,心里酸甜苦辣一齐涌来,那些红果分明是单为苏晚一人准备的,她却糟蹋他的心意。 “既然如此,那你和我一起去找刘夫子,书院里都是郎君,遥山如果是断袖,这里便留不得他。” 苏晚的胳膊被抓住,徐凤池竟然想拉着他一起去刘夫子那里告状。 诚然她不喜欢蒋遥山,但是背后告黑状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我不去,遥山若是被书院清退,他爹爹会打死他的。” 喜好男风,那是蒋遥山的隐私,干她何事,她只想低调过完最后两年的学院生涯。 “你心疼他了?难道你喜欢他?”徐凤池的手冷冰冰的,像蛇一样,苏晚甩都甩不掉,面对他的质疑,嗤嗤一笑:“我喜欢谁又干你何事,看你光风霁月,想不到你也会做告黑状这样的事。” 徐凤池语气异常犀利:“我这是为了全书院的学子们的清白名誉考虑,万一蒋遥山闹出了丑闻,对书院也是一大打击。” 苏晚小声回击:“蒋遥山没那个胆量的,他出身世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况且你们徐蒋两家也是世交,何苦因为这点事害的他被逐出书院。” 苏晚不是想为蒋遥山说好话,单纯就是愿意和徐凤池过不去,凡是徐凤池反对的,她都支持,凡是徐凤池支持的,她都反对,反正跟他对着干就是了。 可落在徐凤池眼里,那就是苏晚对蒋遥山另有心思,他恨铁不成钢说道:“蒋遥山好男风!他喜欢郎君,你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就算你生的貌比天仙又如何。” 这话说的苏晚有点心虚,随后意识到:对哦,蒋遥山喜欢的是小郎君,她却是女郎,性别天囊之别,因此更不用担心蒋遥山了。 反倒是徐凤池话里话外透着别的意思,她心跳猛然加速,后退了两步。 “你什么意思?” 难道徐凤池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了?否则为何拿性别这事嘲讽她? 徐凤池的眼睛沁着一层薄冰:“做人切记得意忘形!” 丢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独留苏晚一人反复思考这句话是何意。 下午的课心神不宁。 蒋遥山絮絮叨叨的说自己被夫子训斥的事,苏晚忽然提醒他:“遥山,你以后切记别闹出丑事来,你课业跟不上,夫子训斥你几句,这是无妨的小事,可若是你与其他学子传出什么丑闻,损了书院的清誉,到时候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了。” 蒋遥山捂着嘴偷笑,把椅子往前拉了点,离苏晚更近些,方便说些悄悄话:“你当我是什么人,放眼全书院,能让我瞧上的,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其他的都是庸俗之辈。” 他目光痴迷:“苏晚,我只喜欢你。” 他的唇几乎贴到了苏晚的耳垂上,忽听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蒋遥山这才收回了脑袋,往后一缩,感觉身上被人的眼神捅出了洞来。 “遥山,你课业进度跟不上,不好好温习,又攀缠苏晚做什么?” 蒋遥山讪讪一笑:“没什么,我问他晚上预备吃什么。” “哦?”徐凤池看向苏晚,“那你晚上准备吃什么呢?” 苏晚随便糊弄他:“听说书院从西域请来了两个胡人厨子,烤的羊肉串滋味很鲜美,正打算去尝尝。” 徐凤池说道:“羊肉串味道辛辣,吃多了容易口渴上火。” 苏晚眼珠子一转,心道:关你屁事,闭上眼睛,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傍晚时分,特意叫上蒋遥山,二人去吃了羊肉串,还配了清酒喝了。 苏晚有些醉意朦胧,在回斋舍的小路上坐着歇了一会。 隐约间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站在自己面前,她抬眸看去。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名身形高大的郎君,面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对如狼似虎的眼睛,贪婪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肚,她没来由的察觉到了危险。 “你是何人,这里是枫林书院,不许你放肆。” 男人默不作声,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拖拽。 这条小路人迹罕至,苏晚哭叫无门,被陌生的郎君握住了腰肢,又气又急:“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我可是郎君,并无龙阳之好。” 那人还是闷不作声,一双灵活的手从腰肢滑到腿腹。 苏晚极力挣扎,那是她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被人发现! 可她力气太小,挣扎是徒劳的,那只手还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你确定自己是郎君,我们郎君可没有这个东西。” 苏晚绝望了,她女扮男装的事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被刘夫子知道,被学院知道,她和整个苏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求求你,别告诉其他人。” 苏晚泪眼朦胧:“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求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那就要看你的诚心有多强了。”那人的声音宛如地狱的恶鬼,苏晚脸色苍白,放弃挣扎。 她仰靠在树干上,绝望的说道:“都随你。” 她的第一次是那么珍贵,若是稀里糊涂的交代在荒郊野岭里,徐凤池于心不忍。 “带我去你的斋舍。” “不行。”苏晚抗拒,“我的斋舍不安全,隔壁住着另一位同伴的学子。” “怎么,你喜欢幕天席地?别废话,快带我去。” 不得已,苏晚只能将陌生郎君带回了斋舍。 期间,她百般忍耐,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嘴唇咬破了,也只是发出了细碎的轻微声。 他们二人这般胡闹,不料想外面忽然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 “苏晚,可在?不是说找我们下棋嚒?” 外面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苏晚迷迷糊糊,压根不记得有这事。 “怎么回事,说了请我们下棋,我们来了,你人却不在。” “当真是不在,还是假装不在,我们不妨直接踹开房门,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房门传来砰砰的踹门声,苏晚害怕极了。 那陌生郎君紧紧拥着她,凑到她耳畔轻声说道:“你不如去把房门打开,让他们看看的女儿身,好不好?” 苏晚恐惧到了极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咦,里头是不是有说话声?” “喂,苏晚,你在里面吗,是睡着了还是作弄我们?” 徐凤池又故意压低声音轻笑了一声。 苏晚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 他的牙齿细细轻轻的咬着她的手指头,她心神荡漾,却还是紧守牙关。 外面几人闹腾了一会,似乎发现里面当真没人,只好离去。 他们离去后,苏晚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哭声,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小鸟,颤鸣不止。 “你到底是谁,何故如此戏弄于我。” “我?”郎君笑道,“我是你的裙下之臣,我一直在注视着你,你的一言一行,皆在我目光所及之处。” 苏晚惊呼:“你是学院里的人?” “呵呵。”郎君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你倒是不笨。” 苏晚的心思百转千回,大脑里一一闪现出无数张脸孔,都是她所熟知的学子,会是谁? “你在猜测我的身份?你觉得我是谁?” 郎君坏笑着道,“说说看,如果你猜中了,那就给你奖励。” “你是河东王氏的王存望?”那个新来的河东学子,见他的第一眼,他的眼神就意味深长,仿佛看破了自己的身份,苏晚有理由怀疑是他。 “错了。” “那你是怀宁侯府的周小侯爷?” “你是说周寒江?”声音更加冷漠:“不是。” “林涯?” “谢至道?” …… 连说了十几个。 似乎都没猜中,反而惹得陌生郎君更为愤怒。 “你念出的这些人名,想必是你印象极为深刻的,学院一共三百多人,你为何偏偏记住了这几个人,难道你对他们有异样的想法?” “都不是?”苏晚愣住了,她再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哦,还有一人,那张熟悉的脸孔她每天都能看见,就是住她隔壁的徐凤池,但是徐凤池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人是天山雪莲一般的清贵之人。 “那你肯定不是学院里的人,你是外面来的。” 苏晚推了他一把,试图远离他,“你已经占有了我,此事我可以不声张,还可以另外给你银钱,只希望你能保守这份秘密。” 苏晚的手钻进床铺下,取出一个荷包,抽出两张银票甩给这人。 “你拿了银票就赶紧走吧,否则我一旦报官,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我陪你一夜,你付我银钱,你这是拿我当面首了?” 苏晚愤恨不已:“你占尽了便宜,究竟想怎么样?若是把我事情捅破了,银钱便没有了。” “我何时说过要捅破你的秘密了,我又不傻。”银票被还了回来,这个可恶至极的郎君不知羞耻的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印下一吻,才道:“我只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混蛋!去死!” 陌生郎君离开后,苏晚愣了许久,才愤然拂袖,将桌上的茶杯碗碟打碎在地。 片刻后,外面又传来敲门声,苏晚听见了徐凤池的声音。 “苏晚,我听见你房里有异动,发生什么事了吗?” 倘若苏晚及时开门,就会发现徐凤池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气味,一眼就知道他就是那个混蛋郎君。 可是苏晚却不敢开门,眼下她如此狼狈,怎么敢让外人瞧见,只好胡乱搪塞道:“羊肉串吃多了,口渴,半夜起身倒水,不小心打碎了杯碟,无甚大事,搅了你的睡眠,我深感愧疚,明日一早我带红豆汁给你赔礼。” 打发走徐凤池后,苏晚这才放松,强撑着起来,用打湿的帕子把身上擦拭一遍,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腰酸背疼,对着铜镜一看,身上密布着斑斑点点的痕迹,只能拉高衣襟遮住。 只是双腿迈开的时候,滋味很是酸爽,她又骂骂咧咧了一通,去饭舍带了红豆汁送给徐凤池,然后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又累又乏。 眼睛合上后,再也不想睁开。 “苏晚,”蒋遥山试图去找苏晚说话,徐凤池一个冷刀子射过来,冷冷看着他道:“遥山,他很累,你让他休息一会。” 蒋遥山觉得徐凤池的眼神就好像实质性的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割他的身体,他胆颤的缩回脖子。 可是极短的时间后,徐凤池又是一副温润似玉的模样,轻声问蒋遥山:“你课业可有不懂的,尽可以来请教我。” 之后的几天,徐凤池待蒋遥山的态度异常温柔。 蒋遥山从前很怕徐凤池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现在接触多了,发现他也可以温柔,而且他长的也好看! 对蒋遥山而言,长的好看很重要,他仿佛重新认识徐凤池一般,觉得这人哪哪都好,温柔含笑的时候,眼睛如春水。 “遥山,你看我的时候为何会脸红?” 蒋遥山赶忙用手捂住脸颊:“我脸红了吗?也许是热的。”他惊慌失措的垂下眼眸。 徐凤池笑道:“遥山,今日下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两人去了一家楚馆,徐凤池让两个美貌小倌陪同蒋遥山。 蒋遥山尴尬万分。 徐凤池循循劝诱:“遥山,你并不是喜欢苏晚,你只是喜欢貌美的郎君,既然喜欢,何不放纵自己,难道你还要为苏晚守身如玉不成,其实你我都明白,你与苏晚是没可能的。” 蒋遥山面露愧色,他对苏晚动过心,但是后来又对长的好看的徐凤池也动了那么一点心思,难道,他真的是个渣? 低头望着怀中娇媚的小倌,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喜欢他们,既然这样,干脆顺从心意,快快享乐。 蒋遥山误入歧途,徐凤池喜闻乐见,此人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苏晚,就算只是被外人觊觎,都叫他寝食难安。 “什么时候能把你彻底收入我网中呢。” 望着苏晚的身影,徐凤池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