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马香铺》 第1章 归乡 你见过纸人吗? 葬礼仪式上那种。 诡谲,精美,似人而非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扎纸也是真正活着的呢? 不骗你,因为我就见过会动的扎纸。 那是一个晚归的深夜,倒骑纸驴的僵硬老头,拦住了我的去路—— 让我嫁给他今日刚刚好头七的宝贝孙子。 —— 我叫留白,是一个阴历七月十四子时出生的三阴命女。 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我的爹娘,亲戚们把我当成烫手山芋一样甩锅,最后还是我二叔实在看不过眼,收养了我。 二叔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待我视如己出。 他是个纸扎匠,用这门手艺把我拉扯大,虽没有那么富裕阔绰,但仍尽他所能给了我一个完整且幸福的童年。 所谓纸扎匠,正是三百六十行中的阴门行当,靠给死人扎纸人,纸马作为营生。 正所谓别的行当靠手艺,靠吆喝,甚至靠天意。 唯独这个行当,靠死人,赚死人钱。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头的忌讳更不是一般的多。 二叔常说干咱们这行,稍有不慎,便要灾祸临头,所以必定要守这一门的规矩。 可等我细问的时候,二叔又只摇头,对其中的规矩讳莫如深,从不详谈,也不肯传授我纸扎技法。 这份僵持持续了许久,一直到我长大,考上外省的大学,二叔都不曾松口。 所以这次收到二叔的短信,让我从学校请假回村,要传我纸扎技法的时候,我 毕竟也只有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之人,才会急匆匆的要传授自己的这一身本事。 于是我立马就向导员请假回家,定了最早的一班车票回家,一到镇上便迫不及待提着行李箱往村里赶。 可直到圆月爬上斜空,手表上时针都转到了十点多,我还是没有到家。 奇怪。 这条路我上学时候常走,按道理来说再熟悉不过,怎么说我一个半小时内也该到家了。 可现在都已经走了快四个小时! 念着家中的二叔,我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更加卖力走了一阵子,月光映着脚下的道路越走越长,我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慌忙掏出手机查看日期,屏幕亮起之后,我心直直往下沉去。 今日是,七月十五! 我这才恍惚才想起来,二叔向来不过节日,收养我后,唯一过的节—— 正是这个中元节! 按照二叔的说法,咱们这个行当,白天做办丧事生人的生意。 到了晚上,可就能做死人的生意! 正所谓扎纸祭奠阴间亡魂,哪有不拜中元节鬼门大开的道理! 从前二叔随口这么一说,我也随便听一耳朵,但现在久久没走出去路,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我可没忘,这镇里到咱们村子上,还需再路过一片乱葬岗! 话说这乱葬岗,从我记事开始,那就传得极为邪乎。 周边近十来个村,凡是有什么白事儿,哪里死了人,哪里要迁坟,不管是多大年纪,无论男女老少,归宿都是这块乱葬岗。 所以这些年什么鬼火,鬼叫,鬼打墙之类的事情可真是没少发生,在周边这几个村子里早早就传开了。 而现下,久走不出。 遇见的,不就正是鬼打墙吗?! 那一瞬间,我几乎感觉自己的背心都被突然渗出的冷汗湿透,被深夜的冷风那么一吹,感觉更是直钻到心底,哇凉哇凉的。 几乎是立刻,我便想到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破解鬼打墙之法——童子尿。 可我是个女孩子啊! 我不禁一阵头疼,正思考着有没有其他对策,余光一扫,猛然看到一道黑影从乱葬岗里慢悠悠转出。 我登时周身冷汗直冒,险些抑制不住口中的尖叫。 等我定睛一看,那道黑影不是别物,正是一架驴车,驴车上坐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 要在平时,这困于荒郊野岭,这场面着实有些骇人。 可我再一细瞧,不由得乐了,这不正是咱们隔壁家的吴三爷爷吗? 于是我张口边喊道: “三爷爷!” 那驴车猛然停住,车上的吴三爷爷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么晚,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喊他,一时间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等我慢慢靠近了,才看到吴三爷爷皱巴巴脸上的笑意,以及一口熟悉的大黄牙,他先是轻咳了几声,才说道: “白娃娃,你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怎么回来了?” 我本就被周边幽深静谧的环境吓得冷汗连连,心跳未平,心中总有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听到熟人的问候,心中那股惊喜感作不得假,于是我便一股脑的爬上三爷爷的驴车,倒豆子似的将今日遇见鬼打墙的事情说了,随即又问道: “三爷爷干啥这么晚还在这儿?” 三爷爷又是一阵咳嗽,只是他今日没有如往常一样咳得震天动地,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只是闷咳了几声,低声说了句话,我只能隐约听到他说的是: “.今日七上香,顺便搞点儿贡品.” 我这才想起来,吴三爷爷的老伴走了很多年,独子又在外面打拼,孙辈也不在身边,于是时常自己一个人套上驴车,来乱葬岗给老伴上香。 老人家的身形已经颇为佝偻,我有些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低声宽慰了几句。 吴三爷爷低头驾着驴车,闷声在手中水烟上又吸几口,随即话锋一转,竟是说出了一句我都没想到的话来: “白娃娃今天19了是吧?没谈过男朋友对吧?你要结亲不?爷爷给你保媒。”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我一头雾水,但还是小声回道: “没呢,还差半岁才十九。不结亲,我以后不嫁人,就在家里伺候我二叔,给我二叔养老。” 这是我六岁被二叔收养时,就发过的毒誓。 吴三爷爷却像是压根听不见我的回答,哑声笑了几声后,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是啊是啊!你这娃娃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是你嫁给我那大宝贝孙子.” “白娃娃,你听爷爷说,你嫁进我家,我让我们家几个小辈给屠老二养老!” “.十里八乡可再找不出比你更好的,一个人能干一个家的活,还能下田弄地!有你进门,我家几个懒货肯定会变好,到时候我也能安心” “.咳咳咳,放心!你要是进了我们家门,保管是好好对你!” “你就——” 吴三爷爷的面色青灰,显露出几分狰狞: “别反抗了!” 又开坑啦! 第2章 纸驴 吴三爷爷家的孙子我可记得,他家父母早些年进城打拼,拼出来一些家产,后又老来得子,更是疼的眼珠子一般。 他孙子在城里上学,成绩极烂,因为霸凌同学,先后换了好多学校,义务教育一结束,便彻底没有上学,成了混混,游手好闲。 这种人非要塞给我,那还得了?! 而且吴三爷爷后面说的话,着实令人难受,啥叫一个人能干一个家的活。 我能干还赶着上去给你干活?! 我虽然算脾气好的,听着这话不知为何却还是不开心。 本想再应付几句,但不知为何,今日的吴三爷爷非问出个答复。 他见我随意应付,甚至很是不满,用那只鹰勾似的手抓住了我,凑到我跟前来,厉声喝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娘皮!你半年前上大学,我还给你煮了两个红鸡蛋,给了你二百块钱路费!” “你拿了我的钱,为什么不嫁给我宝贝孙子!” “我孙子那么好,你凭啥不嫁给他!” 我被声声逼问整的实在心烦,也从未见过吴三爷爷如此刻薄的模样,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想大声拒绝,搬出二叔让他知难而退,但不知为何,那股熟悉的心悸又如数涌上心头。 这回,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抓住了那份不对劲的地方。 是哩,吴三爷爷离我那么近,又拿着水烟筒,按照他平日里那抽烟成瘾,且把牙都熏黄的习惯。 他都凑到我面前来了,我怎么能完全没闻到烟味呢? 而且我视线往外撇过吴三爷爷手中水烟筒的时候,心中更是狠狠一跳。 皎洁的月光下,他手上的水烟筒压根就是湿漉漉的,压根就没有点燃! 那他刚刚抽了半天,在抽什么? 好奇心一旦起来,便如同淋了油的火,怎么也浇不熄。 我心跳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死人不可近焰火,会被阳间阳火灼烧的传闻。 但我的内心,却仍是不愿轻易相信这点,并试图将这一点合理化。 那可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三爷爷,这往日和蔼可亲,乐呵度日的小老头,估摸着是来看自家婆娘太伤心,连烟头都忘记点了而已。 而且黑灯瞎火,荒郊野岭,点烟也容易起大火,许是实在瘾大,摸出来过个嘴瘾。 我心中不断这么安抚着自己。 但很快,我就无法自欺欺人了。 因为我心中这怀疑的火苗一旦燃起,便发现了好多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就比如. 我爬上驴车也有十分钟了,前头的驴只埋头苦走着路,不曾发出半点响动。 这你肯定就要问了:驴这倔玩意,除了挨打以外,平常也不怎么叫,不就是闷声走路吗? 不,完全不一样! 哪有驴走在山路上,连蹄子踩地声音都没有?! 不单单是没有踩地声,甚至走山路的时候,前头拉车的驴,四个蹄子都是悬空的!!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汗毛倒竖。 我从未感觉我的脑子如此清醒过,只一个呼吸,我便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纸扎! 这驴是纸扎驴! 这些年我可真是再熟悉不过这纸扎:竹皮做瓤,彩纸做皮,这轻飘飘的玩意,能有几个重?! 可不就是承受不了还坐在后车上的我吗! 哪里还会有蹄子踩地的响声?! 想通了这点,我背后的冷汗更是打湿衣角,被冷风一吹,冷意便直冲天灵盖。 但这冷意也让我清醒不少,让我意识到最不想承认的一点—— 这七月十五,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山路,纸驴都是假的,驴背上的老爷子那里还能是真的! 我离家这半年,难道三爷爷已经没了?! 七月十五,不就是鬼门大开,死者回阳界取香,取贡品纸钱的时候吗! 想通了这点,我不禁偷偷去瞄吴三爷爷,不看到还好,这一看却是险些吓的魂飞魄散。 恰逢一片无树遮蔽的大路,十五的月光自天空中倾泻下来,映照着吴三爷爷那张沟壑密布的脸。 那张我本应该无比熟悉的脸上,一片灰败,隐隐透出一丝青灰之气,整张脸没有一点儿血色。 原本就浑浊的老眼之中完全不见黑色的踪迹—— 竟是只余一大片的眼白! 这一下可给我吓得够呛,用力挣脱吴三爷爷的手,奋力往后一缩,直接跌坐在驴车上,身后那华而不实的车架顿时撕拉一声,垮塌下去一个深深的凹陷。 这驴车后的车架竟然也是纸糊的! 还没来得及震惊,吴三爷爷却好像看出我的慌乱,黄牙一龇,那鹰爪一般的手便朝我抓来,那平日里嘶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此时却像是邀我入地狱的阴恻鬼声: “白娃娃,你就嫁给我孙子吧.” “来,莫怕,三爷爷扶你起来。” 扶个屁! 我内心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也顾不得抓行李箱,直接一骨碌爬起来,咬牙跳下驴车。 跳下车的一瞬间,身后的驴车上传来尖细的怒吼,我哪里敢回头,一股脑的闷头向前冲去。 此时我也顾不得分辨路了,满脑子都是逃命要紧,左右这条山路不过只有两个方向。 一条是进村回家,一条是重新度过洈水,回到镇上。 哪一条不比和纸扎冥器老鬼头待在一起好! 我几乎是闷头一路狂奔,任由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消耗殆尽,一阵阵剧烈的胸闷感袭来,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脚步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期间背后还有不停的呼唤声,但我真的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应声,我可没忘记二叔和我说的,人肩头有三把阳火,且鬼怪会用各种方法诱惑人回头。 回一次头,肩头的阳火便会灭掉一盏,灯愈灭,气愈虚弱,阳气受到波动,就愈加容易邪祟入体。 所以我是万万不敢回头的。 只到我用最后一丝力气踏下最为艰难的一步,一阵巨大的疲惫感席来,我才感受到双腿已经软的不成样子,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一晚上时间,后背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被夜风吹干,湿漉漉且黏腻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可偏偏我又无法理会,胸腔中剧烈的痛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想疯狂弥补刚刚损失的空气,于是我只能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就在这时候,我的背后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我的心瞬间就凉了一拍,只怕那鬼东西又再次跟了上来,可还没等我再次站起身准备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白!” 是二叔! 第3章 晦气 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手电筒出现在我面前,来人矮小精悍,鬓边的头发已然白。 这一路对家人的担心,以及刚刚的惊吓,在二叔完好出现后,此刻尽数消散无影无踪。 我眼中压抑许久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滑落,连声叫着二叔,脚也不软了,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直愣愣的就扑进二叔的怀里。 二叔摸着我的头,等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完,才板起一张脸,厉声说道: “不是短信里和你说明天再回来吗?” 我总不好说担心二叔遇见事儿,于是支吾着将路上遇见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还补上一句: “.怎么没听说三爷爷没了?还是那是装成我三爷爷样子的脏东西?” 二叔面容严肃,低头思考一会,竟是连道几声坏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二叔这是咋了,二叔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一边拉着我往村中纸扎铺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咱们回家拿点东西出来救人。” “救人?” 我想起刚刚吴三爷爷那副穷追不舍的模样,连忙追问道: “是不是吴三爷爷惦念自家孙子,七月十五回来想给孙子取个媳妇?” “那我刚刚跑了,岂不是还有其他女孩子会遭殃?!” 二叔用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想错了!吴老三今日之前压根就没事儿,出事儿的是他的孙子” “啥?” 我颇为惊异: “.吴三爷爷的孙子?那不是住到城里好久了吗?” 二叔点了点头,将手电筒朝向一个方向,牵着我往前走: “对!前几天他和他爹娘下馆子吃饭,他混不吝非要手贱把手里的筷子扔到隔壁桌汤锅里,哪成想遇见两个刚刚好准备去自首的杀人犯,当场就把他头按到那锅汤里了” 我打了个寒颤,牵着二叔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他死了?” 二叔瞪我一眼: “哪里还有假,七日前夜里回来的,身上肉都半熟了,还是我给亲手敛的容,扎的八匹纸马,十八匹纸驴,八台纸轿,连带着两对童男童女,六十四金山。” “估摸着是年纪小,那吴老三才想着给孙子结个阴亲.这小子,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还要拖累别人!” “还有吴老三,不说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好事没想着你,结阴亲这种事情, 我心里也是连连呸声,但突然想到什么: “那不就是死了孙子吗?咋今天骑着纸驴的变成吴三爷爷了呢?” 前头的二叔脚步一顿,回头看我时候脸上是我未见过的严肃: “这就是为啥说咱们得回家拿东西救人.” “吴老三傍晚的时候还来咱们店里买了纸钱香火.能骑上纸驴,且面色青白,定然是生魂离体,我估摸着他现在他那把老骨头应该还在.” 我颇为不敢置信的接道: “.还在乱葬岗里?!” 二叔点头,不发一言,面上还有些沉重。 而我则是一阵阵的后怕涌上心头。 虽然我一直知道二叔从事扎纸匠这行当,但也是只有今天,才算是窥见这行当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生魂,纸扎竟都是真的! 那岂不是说明,神鬼也是存在的!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我一时间竟是心乱如麻,正想着问些什么,却见前面的二叔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到家了。 熟悉的小庭院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竟是衬托的门口的一对纸人也慈眉善目起来。 二叔进屋将他那个往日里干活的布袋背上,迈步走到门口,又转脸来看我: “阿白,你也跟着去。” 我愣了一下,从前二叔从来没有说过这话,他以前总觉女孩子本就阴亏,干不得因门行当,做事时候总躲着我。 可从来没有说过带我之类的话。 我压抑着心中的兴奋: “好!” 我胡乱查了几把汗,找了双旧运动鞋换上,跟着二叔后面迈步走出家门,走了半道,我实在没忍住疑惑: “.二叔,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咋突然就要我回来学扎纸呢?以前可都不带我出门的.” 更别提今晚可是七月十五,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而我的生辰八字. 我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可看见走在前面的二叔中气十足,腰板比值的模样,又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二叔并未回头,好半晌我才听到他的声音说道: “想早点休息哦,城里那句话叫啥来着,退休是吧?” “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我到时候大江南北走一走,去看看年轻时候的兄弟朋友。” 我被二叔养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过他说有啥兄弟朋友。 一听这话就感觉这是借口,还是不太高明的借口。 但二叔不说,我也不能逼问,只能心里憋着一股闷气,想等晚些时候再探探口风。 二叔带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老林子,远远看见乱葬岗才停下,指着前面问我: “刚刚是在那里看到的吴老三?” 我定睛细看,仔细想了一会: “应该还要往前一点儿,我当时瞧着吴三爷爷从一堆墓碑后拐出来似的。” 二叔领着我往前走,没过三五分钟就有了收获。 众多杂乱的墓碑中间,我那绿绿的特价促销行李箱十分扎眼。 只一眼,我就被气的血液上涌。 我的行李箱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箱子里已经被乱翻一气,原先摆放整齐的衣物乱七八糟的被抖落满地。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我的内衣裤也被翻了出来,正挂在一个墓碑上随风飘动! “林木系呢嘛!” 我不由得怒骂一声: “什么变态玩意儿!” “这怎么还有人把我内衣挂这坟头上?!” 二叔也是略显尴尬,好半晌才小声说道: “应该不是人,是色鬼。” 我有些余怒未消: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情!可不就是色.” 等等—— 鬼! 我打了个一个寒颤,这时间点,这环境,确实除了鬼还能是啥! 我顿时将剩下的脏话全部吞回肚子里,上前几步想收回我的内衣裤,但下一秒却被二叔拦住: “算了,脏了道了,晦气。回去也是不好穿,买新的就是。” 二叔对我向来宽厚,从小开始就是别人孩子有的,我也得有,别人没有的,也给我尝个新鲜。 现在这些衣服被挂在这么晦气的地方,自然是想着给我买新的。 听二叔这么说,我也只能压下心疼,缓缓退了回来。 这一退,我才看清这墓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 ‘吴大宝之墓’ 第4章 蔫种 这吴大宝,可不正就是吴三爷爷宝贝孙子的大名吗? 脑中闪过之前吴大宝的诸多劣迹,我心中居然有了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早些年村里人家中没有浴室,只有大澡堂。 这小子六七岁就开始爬墙看女澡堂里面的动静,不知被骂了多少次,直到被接到城里上学才消停些。 没想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人都进土里了,还没改掉好色的毛病。 许是看出我的不忿,二叔也是叹了口气,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 “我记得这吴大宝比你还大一岁,怎么就这样混不吝,还没有你一半懂事!瞧瞧这干的事情,真不像话。” 我也对着墓碑呸了一声,顺着二叔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二叔扎给吴大宝的两对童男童女被斜斜摆放在一旁。 两个童男倒是无恙,两个女童却是遭了大殃。 女童身上的纸皮已经被撕去,内里的竹架也断了几根,软绵绵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被凌虐过。 我先是一震,随后便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这吴大宝.” “不会是将这女纸人给给那啥了吧?!” 二叔叹了一口气,吩咐我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是围着吴大宝土坟周边的坟地转圈起来。 我是越看这吴大宝的墓碑越难受,心中莫名有一股邪火想将人痛打一顿,还没等我想出怎么完成这项举动,便听到不远处二叔喊了一声。 我连忙过去,却见土堆后躺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再一看,这不正是刚刚还对着我厉声责问的吴三爷爷! 刚刚那恐怖的场景还萦绕在脑海之中,我一时间有些踌躇对方是否还是青面生魂,周围是否还有那诡异纸驴。 下一瞬,二叔直接将人扶了起来,见状我也不犹豫,连忙上前帮忙。 我与二叔一顿掐人中,喂水,呼喊,好半晌,吴三爷爷才悠悠转醒,脸上也不似我之前见过的青灰面容。 他那浑浊不堪的老眼,睁开眼睛看到我时,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又看到了二叔,这才连连咳嗽,眼中泪闪动: “我这真是造孽啊屠老弟!” “是你来救我了?!” 二叔拍着他后背,连连为他顺气: “咋了这是?” 吴老三听了这句话,几乎是声泪俱下: “还能咋滴.” “这不是想着七月半,鬼门开,各回各家取香火。” “我去你店里买了香火纸钱,想着给我老婆娘和那不成器的孙子上香,也算是让他能在下头宽裕点儿。” “没想到我腿脚慢,给老婆娘上了香,来了这儿天就黑了.” “刚把东西放下,就听到我那大孙子的声音.” 吴老三哽咽着说道: “他说我给他烧的童女年纪小不好看,让我去给他找几个漂亮媳妇!” “这小混账说的难听,我只说再给他烧几个,没想到他张口就是要活人.” “我不同意,就亲眼看着我给他点的香,化成了一道烟,一路追着我打” “再然后,我就,我就躺这儿哩!混账东西!连亲爷都打!不成器啊!” 吴老三又是一阵捶胸顿足,我有些好奇道: “那三爷爷还记得刚刚路上瞧见我不?” 吴老三愣了一下,连连摇头: “哪有这事儿?!” 我转头看向二叔,二叔轻轻摇头,只说: “生魂离体,不是三魂七魄一起离体,不然就直接能下葬了。” “记不得,才算是正常。” 我说怎么感觉之前骑着纸驴的吴三爷爷刻薄刁钻,原来压根不是往常的三爷爷。 我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却听二叔冲吴三爷爷说道: “你这孙子.可真是个蔫种。” “没出事之前就遭骂,现在埋在土里还是搅风搅雨。” “我前几天给你们家扎纸人时,就和你说,不要土葬,拉到火葬场烧了就行,你们家非不信我。” “现在可好了,他头七巧遇中元节,吃了不少香火又吸了你的阳气。他要是再在这里埋着,可得给你们家招不少难。”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不说还坐在地上喘气的吴三爷爷,连我都是吓了一跳。 在我印象里,我二叔从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别说一年到头没有脏话,就是这些年来,骂过的脏话都是屈指可数的。 我心中对这吴大宝又多了几分不耐,吴三爷爷却是直接拍地大哭起来: “这,这谁能想到我家那小畜生还敢追着我打!“ “再说了,土葬可是祖宗传下来的啊!” “都说入土为安入土为安,自然是入土才能为安!” “这现在,可怎么办呐!” 二叔不发一言,只是平静的看着不远处吴大宝的坟头,好半晌才咬牙道: “老哥们,咱也不说两家话,你孙子闹得凶,加上这乱葬岗里面本就阴气盛,再待下去,必然是要出祸事。” “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挖坟!” 吴三爷爷的脸色顿时僵住,二叔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难堪的脸色,继续说道: “把葬进去的人重新挖出来,火化,葬到别处去.” “.才能保你们家不被这混小子拖累。” 我看看二叔那张严肃的脸,又看看吴三爷爷那张青黑两色变换的脸,觉得这事儿大概率是不能成。 哪有将人重新挖出来,再下葬的道理? 但下一秒,吴三爷爷的声音却在我的耳边响起: “.行!刨!” “这事儿就交给屠老弟,我明天叫几个年轻小伙子来给你打下手。” 二叔点头,咱们三人顺着山道往回走。 直到和吴老三分别,回了自己家,我还是颇有些不可置信: “.二叔,吴三爷他咋能同意你刨坟啊?” “咱们这里不是最忌讳迁坟破土了吗?” 二叔将背上的老背包放下,小心整理着手头的物件: “无论在哪里,迁坟破土都是件忌讳事儿。” “不过.” 二叔倏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你二叔有本事,不怕这个!” “而且这事儿不迁坟确实不行,那吴大宝今日都已经能打阿爷,还将你东西到处乱丢,改日就能强抢小姑娘,敢对乡里乡亲们动手!” “这种事儿,咱们江湖中人,义不容辞!” 路过的宝贝们好呀~~这里是超级活跃的作者君,留言评论都会看的哈,欢迎大家来唠嗑聊天啵啵啵~~~ 第5章 开棺 二叔这说话方式,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 他有正经事的时候,比谁都正经。没外人的时候,却是小孩子脾气。 说好听点叫做江湖气,说不好听点就是中年热血中二病。 不然当年也不至于收养了我这么个拖油瓶。 许是看出了我的犹疑不定,二叔坦然一笑: “没事儿,以后你学的多了就知道了,则只能算是小事情。” “赶紧去睡觉,明天天亮,咱们去起坟。” 我点头答应。 坟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我还看到了那对十分溺爱儿子的吴大宝爹娘。 想来应该是吴老三连夜电话让人回来,两人脸上俱是疲惫。 吴大宝的亲爹吴舍丕正在低声和吴老三争辩着什么,而吴大宝的亲娘这是站在一旁暗自垂泪。 我特地看了一眼那些昨晚没有被我收走的衣裤,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叔几步上前,吴老三顿时停止和自家儿子争辩,忙舔着笑脸上前: “屠老弟来啦,咱们啥时候开棺材?可要看个吉时?” 二叔还没搭话,却见一旁的吴舍丕阴阳怪气道: “那肯定是得算呐,不然人家用啥理由要钱?” “都能哄你挖坟迁墓,那看个吉时当然也是不在话下。”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几乎是瞬间,我便皱起了眉头,欲上前理论。 二叔连忙拦下我,让我稍安勿躁。 果然我没开口,吴三爷爷倒是率先开了口,用他那杆黄铜烟枪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连连招呼: “你这臭小子,还会不会说话!” “昨晚要不是屠老弟,你爹我就死在这荒郊野岭乱葬岗里了!你还说什么屁话讲别人!” 吴舍丕被烟杆打的连连后退,吃痛却又不服输: “又要说这事儿!我看你就是在乱葬岗绊了一跤,睡迷糊了!哪有什么鬼怪事儿!” “那可是你亲孙子,能有啥坏心思!” “而且这都已经啥年代了,还满口神啊鬼啊的.” “现在流行啥,现在流行科学!要真有什么神鬼,我年轻时候咋没保佑我发财呢!” “还不是得靠我自己,我打拼下来那两套在城里的房子,有那套是菩萨观音给的!” 吴老三几乎是被自家儿子的无赖样子气了个仰倒,伸出烟杆点着吴舍丕,冲着坟前垂泪的自家儿媳妇喊道: “春娟,快来劝劝你男人!你看这像话嘛!” “你要是还心疼孩子,就劝你男人走开,咱们趁着好时候,把孩子带出来火化,也好早点找地方下葬” 吴老爷子的话音未落,就见陈春娟靠着自家坟头大声哭泣起来: “咱这娃儿啊,可真是招了祸害了!” “先是遇上俩不讲理,不让着小孩的杀人犯,丢了命” “.现在都已经葬下去了,还得被人拿着内衣裤挂坟头上糟蹋!这不是磕碜人吗!?” “可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娘皮勾引我儿子,不然我非扒了她皮!” 陈春娟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捶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哪里见过这场面,着实是开了眼界。 难怪那吴大宝从小就是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原来是家中有两个实打实的例子,照着模仿。 我扭头看向二叔,二叔原本来时脸上还带了些笑意,现在却是已经荡然无存。 二叔甚至不愿多看一眼那对不断叫骂哭泣的夫妻俩,而是直接转向吴老三,说道: “这就是吴老哥的意思?” “那倒是多余喊我,不如另请高明吧。” 语罢转身就要走,却被吴老三死命拉住,连声喊道: “别,别走啊屠老弟!” “这都是误会,误会!” “起坟!一定起坟!我是他俩祖宗,我难道还压不住他们?!” “听我的,别理他们,直接起坟就是!” 吴老三喊的口干舌燥,还不忘记瞪一眼在边上不断叫骂哭泣的儿子儿媳: “要不是他俩这些年把孩子惯坏了,也不会出这事儿!” 吴老三牙一咬,心一横,直接就定了音。 身边被钱雇来的年轻小伙儿们自然是听主顾的话,拎着工具,上前几下刨开了吴大宝的坟墓。 对他们而言,刨坟倒是毫不费力气,倒是边上又哭又闹的吴家夫妻二人带来的难度颇大。 有几次陈春娟都挣扎着要扑下坑,和自己宝贝儿子一起死。 干活小伙子只能又匀出两个人来,看着吴家夫妻两人,让他们俩不要作怪。 我亲眼看着吴大宝坟包上的土越来越少,直到露出棺材本体,几个年轻人跳下坑,搬上拉绳,只几分钟,便将棺材拉了上来。 二叔从他那几乎不离身的小背包里翻出一把羊角锤,在众人的惊呼中,几下敲开吴大宝棺材上的钉子,而后伸手推开棺材。 棺材推开的那刻,我只感觉四周一静,几乎是瞬间,每个人都惊骇异常,退后老远。 连带着原本吵闹的吴家夫妻二人,也是目瞪口呆。 好半晌,我才抚平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问二叔: “二叔,这棺材里,怎么有两个人啊?” 没错,面前两米见方的棺材中,赫然躺着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男性尸体,还有一具—— 白骨?! 我自觉声音不大,但许是因为四下太过寂静,我竟是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吴老三抖了抖,险些都要抓不住手中的烟枪。 片刻的沉寂后,陈春娟猛地趴在棺材边哭天抢地: “啥玩意?咋这里还有个别人的骨头呢?!” “你们肯定是下葬的时候不尽心,把别人的骨头一起放进去” 吴老三简直忍无可忍,举起手中的烟枪就往自己还在呆傻的儿子身上狠狠招呼了一下,怒道: “还不快让你媳妇别再丢人现眼了!” “当时下葬的时候,大家看着人给大宝盖棺敲钉子,今天将棺材打开的时候,也是封的好好的.!你们别想赖别人” “这就是闹鬼了!” 吴老三的怒吼掷地有声,震得原本倒在地上哭嚎的陈春娟都止住了哭泣,吴老三还觉不满意,连连在自家儿子身上招呼: “还说神仙菩萨不保佑你!你以为你现在打拼的家业,就没有神仙给你保佑的原因!?” “我让你还敢胡言乱语,现在这棺材里开出.东西,你们现在满意了?!” 吴舍丕身上连挨几下,面上铁青,却再不敢正面和自家老爷子冲突,只是小声不忿道: “谁知道他是不是之前乘着天黑挖开了坟偷偷往里面塞了东西” “好找你个老爷子装神弄鬼.” 他越说越小声,显然也是想到了刚刚开棺材时,那钉子完好无缺的样子。 吴老三被自己这儿子气了个半死,面上更是不好看,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扭头来问二叔: “屠老弟,你看现在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棺材里咋能还有个白骨呢?!” 老样子,强吻每个路过的宝贝哈哈哈哈哈哈 第6章 白骨 二叔自刚刚开棺材后,便不发一言,此时听了吴老三的话,也不接话,只是径直走到棺材旁边,伸出往里面探去。 我吃了一惊,连忙掏出自己今早出门时准备的一双手套递给二叔。 没记错的话,之前有听别人说过,腐烂的尸体很容易成为各种微生物的温床,如果没有防护,很容易便被感染。 二叔本扒拉的起劲,见到手套顿时一愣,美滋滋的将手套揣进兜里,继续扒拉。 我看的一阵焦急,没等我出声催促二叔带上手套,二叔就把手从棺材里收了回来,抬高了些声音,宣布道: “这是具女人的尸体。” “死了能有几十,上百年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那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 “大家可都看着,得给我二叔做个证,我也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肯定不会说我二叔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去一具白骨!” “我二叔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能在这里吗?” 我特地将最后两句话抬高了音量,刻意一字一顿,好让周围人听个仔细。 那对胡搅蛮缠的吴家夫妻脸上果然一阵红白交替,耳语一阵,不知道在说什么。 二叔摸了摸我的头,以示安慰,随后说道: “那就要问这吴大宝了!” “这吴大宝从小就净干浑事,大家也是知道的,但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 “.大家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来这两人棺材里的姿势是在干嘛吧?” 我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还没细看里面的人是啥姿势,立马垫脚要去看,结果又被二叔按了回去。 我有些不满,却见二叔瞪我一眼,小声呵斥道: “回去。” 我只能退后好几步,听着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良久,二叔站出来道: “.是这小子,不知道找了谁的坟头,将人.不,骨头带到自己坟墓里面成了夫妻。” 我一阵目瞪口呆,身边的街坊乡亲则是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吴老三也是连连捶胸顿足: “造孽,造孽啊这是!” “我吴老三这辈子也算是聪明能干,怎么就生了个糊涂蛋,又让糊涂蛋取了个糊涂蛋,再生了个小王八蛋!” 等着吴老三稍稍平缓一些,二叔几步上前,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 “事已至此,就将两人一起收殓了吧。” “这白骨定然是在这乱葬岗有些年头,现在被挖出,定然是不好找了,索性多些钱财,将人重新风光下葬,也算是一件善事。” 吴老三还未回话,陈传娟却在一旁抹着眼泪,冷冷道: “.哪里还能有钱给别人收尸!将大宝抬出来火化,给她就着这棺材下葬算了。” 陈春娟看着棺材里自家儿子那副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咱们大宝还得重新下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吴舍丕此时总算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凑到二叔跟前: “.下葬了多给点纸钱香火就是了,咱们也不是冤大头,哪能管别家的事情。” 吴老三被自家儿子女儿一劝,也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胡乱葬坟,这白骨以后连香火都吃不到。 这吴家未免也太不干人事了些! 我有些吃惊,上前一步正要理论,二叔却是一把抓住了我,微不可查的摇着头。 二叔当着众人的面,将吴大宝的尸体与那具白骨分开,收敛好,又跟随着众人去往火葬场。 我从来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我委实没想到这吴家的报应来的这么快。 先是焚化炉出了故障,导致吴大宝的尸体被烧了两遍。 随后又是吴大宝的骨灰瓷罐不知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白的骨灰撒了一地。 吴老爷子和吴家夫妻着急忙慌的收拾骨灰,却还是被风吹走一部分。 再到下葬的时候,给死人点的安息烛死活都灭不了。 当地风俗,烛不灭,就是仍有怨气,不肯入葬的意思! 这吴家终于开始害怕起来,受了一连串的惊吓,哪里还能维持先前趾高气昂的模样。 若是说先前对二叔还有怀疑,此时便是再也无话可讲。 吴三爷厉声呵斥自己儿子儿媳给二叔下跪道歉,自己也长拜不起,被二叔侧身避过。 我接了二叔一个眼神,走到吴家几人身边,顺势将人一一扶起: “可不信,但不能不尊重。” 吴家几人连连称是,吴舍丕当场一阵拍胸脯打包票,先是说会给白骨妥帖下葬,又说要将自己的两套房子卖掉一套,捐出去积福。 我瞧着他信誓旦旦,不由得拽了拽二叔的衣角。 二叔拍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而后又当着大伙儿的面,走到吴大宝骨灰瓷罐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只片刻,原本重如千斤,不肯入葬的吴大宝,竟是被顺利放入墓甬之中。 在场之人,包括我在内,无不松了一口气。 吴三爷也算是懂规矩,连忙给二叔塞了个红包,吴家夫妻俩脸上喜色都未褪去,看到自家老爹掏钱,顿时黑如焦炭。 二叔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脸色,将红包递给我,便告辞回家。 他们这副样子,可真不像是什么会捐钱做好事的模样,我心里暗暗想着。 果然,还没个把月,吴家夫妻工地上出了人命的消息传开,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俩人卷走工人工资逃跑的事情,要账的人来吴三爷门前大排长龙。 没过多久,吴三爷在一个深夜,也搬离了村子,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当下,二叔拎着我回了家,又见我这副气鼓鼓的样子,便知道我还在揪心吴家人的事情,不由得大笑道: “生什么气!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有些不信:“二叔还能知道以后的事情?” 二叔收起笑容,郑重道: “当然知道!扎纸匠也算行走阳间的阴府中间人,自然有自己独到的法子看出别人的命数!” “更别提,那对夫妻尖嘴猴腮,一看便是大奸之相!再不行善事不日便有大难!” “你今天跟了我一天,应该明白咱们扎纸匠的厉害了?” “可还愿意学这门手艺?” 虽是询问,但二叔眼中隐隐的期待却作不得假。 我坚定点了点头,二叔抚掌大笑,颇为欣喜,走到院子里拖来几根刚刚砍下不久的毛竹,教我最基础的劈砍成型,扎形糊纸。 我连忙道: “二叔,这些我都知道的。” “你以前不让我看,其实我都有偷偷看着学.” 二叔抖抖身上的竹屑,拍了拍我的肩: “这行当你不懂的还多着呢,好好学就是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差,但我没想到我一学基础就是学了小半个月。 半个月里,我成天在纸扎店铺里面刮毛竹,差点没给我人刮毛了。 每晚做梦的时候,手里都是不停的糊纸。 直到二叔终于接了单大生意,八匹纸马,八抬大轿,八对童男童女,送去隔壁村长家近丧,我才堪堪松了口气。 目送二叔出门,我还没休息上一个小时,天色就突然阴暗下来。 店铺门口边传来一阵风铃的动静,风雨欲来,我正要起来关门关窗户,就见门口挑门帘进来个客人。 客人是个相当年轻的女人。 身段苗条,唇上的红色鲜艳欲滴。 她进来的 “屠芳城在吗?” “我找他扎纸人,大生意。” 宝贝们啵啵!!!怎么没有人留言找作者玩!真的会伤心! 第7章 女人 我见对方张口就报上二叔的大名,连忙给对方搬了把椅子,解释道: “姐姐坐,我二叔去隔壁村子里送货了,还没回来。” “您先坐一会,擦擦身上的水,等等他就回来了。” 我顺手拿了条毛巾递过去,但对方却反应极大,不等我触碰到她,连退三步避开与我的接触。 我一头雾水,自认为刚刚说的话虽然不算太好,好歹也算是滴水不漏。 这客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至于退那么多步躲我吗? 我正思索着,又听女人冷哼一声,说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女人一看就有些趾高气昂,不过这也算是有钱人的通病,没啥可埋怨的。 我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回来回话道: “二叔刚出去不久,若不下雨,一个小时就行,若是下雨” 我话音未落,空中就传来一声闷声的震雷,屋外是骤大的雨势,漫天的倾盆大雨。 我张了张嘴,憋出一句: “可能得两三个小时吧。” 女人面上极为不耐,在屋内转了几圈,显然耐心已经耗尽,动作也有些摇摆不定,风衣上的湿气化成水滴,一颗颗砸落在屋内的地板上。 竟然有几分僵硬. 我试探问道: “客人从哪里来?” “我看你这衣服上有水,可咱们这儿现在才下雨.” “莫不是很远的地方来,专门来找我二叔?” 我话一出口,原本在屋内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女人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回答我套近乎的话,而是随手点了几个摆在店铺中的圈纸轿,让我给她包起来。 我依言照做,取出几个大号塑料布,开始打包。 可对方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仅安静了几分钟,便又开始挑刺,又是说我包的不好看,又说东西有瑕疵。 我心中有些冒火,语气也带了些硬气: “姐姐,我看你挺漂亮,如果说话也能和你长相搭边,那就更好了。” “我包的不好,我认。但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二叔做得,姐姐既然认得我二叔,定然也知道这十里八乡中他的名头,靠的就是这门吃饭的手艺。” “你出门打听打听,谁敢说我二叔手艺不好!” 女人显然是被我的气势惊住,好半晌才伸出手来,指着墙角一个纸皮奇丑的小纸人说道: “这就是你二叔的手艺?”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瞬间有些尴尬,原先的气势也有些弱下去: “.那是我做的,怪不得二叔。” 原先看二叔的扎纸,总觉得十分简单,所以在二叔要教的时候,我还十分自信自己能很快上手。 但真的到自己上手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总是不得要领,不是内里竹胆变形,就是茅飞纸破。 所以这小半月,还练习的是最简单的扎竹胆,和糊纸面。 这小纸人,就是我前几天捡二叔扎纸时候多的边角料,自己摸索了一个。 虽然是扎出来了,但却奇丑无比。 按照我二叔的话来讲,就是别的纸人看着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我的纸人远看不是鼻子不是嘴。 现在被这女人单独点出来,我也是有些尴尬,连忙找补道: “我是学徒,正在学。我二叔是厉害的,绝不可能做成这样。” 那女人愣了好一会,这才凑近我,面上稍稍露出些喜色: “那就是你会扎纸人喽?” 她自进门来,还是 我这才看清对方的面部满是僵硬呆板之色,整张脸上几乎只有一双眼睛,还有嘴巴能动。 而我刚刚之所以能看到对方的神态,则是因为下颚动作中,脸上肌肉被带动后产生的‘笑容’。 整容吗? 这张脸,可太像十年整容后遗症的脸了。 我一愣,下意识说道:“一点点,你也看到了,我的手艺也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女人豪气的从怀里掏出一叠大纸钞来,目测能有五六千,直接扔给我。 女人努力扯动着脸上的肌肉,语气欣喜: “小娃娃努努力,到时候总能扎的和你师父一样好。” “这样,我给你这些不用找了。” “就算是买刚刚这些东西的钱.” 我心中一喜,这回再也顾不上管她脸是不是纯天然了。 大生意主顾,哪怕要我昧良心说她绝代佳人,也不是不行啊! 新鲜的钞票到手,我还没数钱,就听女人再次说道: “不过,你得把你那个自己扎的小人给我算作添头。” “也算作我这个当姐姐的,支持支持你个小娃娃。” 我又是一愣,扭头和我自己扎的纸人对上脸,确实是丑的惨绝人寰,就是不知道为啥富婆要这么个玩意。 但是有钱不赚王八蛋,我当即就抽出个大号塑料袋,将小纸人严严实实包好。 正包到纸人的头,又听见那爱挑刺的女人说道: “.只是你这纸人未免也太丑了” 我心想你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纯粹闲得慌。 早说了我的纸人丑,你非得说当添头。 现在给了当添头,又说纸人丑,这不是闲得慌是什么? 我有些不耐,正要把纸人身上包好的塑料袋一把扯开,就听女人说道: “.虽然丑了点,但应该还是可以修补一下的,我看看,你能找只笔往脸上添几笔吗?” “.起码能看出来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 这话说的我着实不爱听,但是想了想怀里那厚厚的一叠钞票,我又有些意动,随即去箱子里翻出来一支笔,将纸人脸上的眉毛,鼻子,嘴都涂上。 女人还是不满意,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不,还不行,不好看” “.不行,不是这里.” 我越修,女人越是烦躁,最后声音扯出些尖细动静来: “.这不是还没眼睛吗?把眼睛画上。” 我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道: “我不会。” “我二叔也从来没教过我画眼睛。” 女人的脸抽了抽,话里话外,显然是对我有些失望: “.好孩子,不会的总要学。” “但你也不能总等着你二叔教你啊!” “按我的话来说,你今天自己学了,就是自己会的,到时候你二叔回来,眼看不用教你都会了,那不开心吗?” “而且往眼睛那里点两下,能有多大的功夫?”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女人循循善诱,又从包里抽出几张大钞来,塞到我手里: “我是真的看你有眼缘,瞧着你和你二叔又像,又当作自家孩子来看.不然谁那么多钱要你这个纸人啊.” “姐姐说的有道理吧?” 我还是有些不信这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情,而且我分明记得二叔从前画纸人,从来就没有点过眼睛。 那女人眼见我犹豫不决,举着笔迟迟不肯落下,竟是直接抓着我的手将笔按在纸人的眼眶处。 两点,成睛! 那女人的指甲尖厉,手更是宛如寒冰,刺骨的温度从触碰处传来,刺的我一愣,立马清醒过来,奋力甩开对方钳制的手。 可对方却是毫不在意,直挺挺的弯下身抱起地上的纸人,随手又扯了个塑料袋盖在纸人头顶。 完全不管周围自己买的其他东西 竟是,径直冲进雨幕走了! 我哪怕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甚至来不及打伞,连忙追出去。 刚刚才响过雷,此时正是雨势最大的时候。 雨水直冲面门,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但前面的女人却像是毫无觉察一般,拎着半人高的小纸人,犹如野兽一般,几乎是在贴地奔跑。 她的速度极快,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极限。 不过追了短短五六百米,我便只能看到对方远去的背影。 那红色的塑料袋仍然盖在纸人的头上,但在此刻的我看来,却莫名觉得像是艳到滴血的红盖头一般。 我被我脑内古怪的想法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女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我只能淋着大雨原路返回,一路上整颗心都在不住的狂跳着。 我心知肚明自己这是肯定闯了大祸,也不敢回屋换衣服,就这么硬挺着等了两个小时。 等二叔回来的时候,见到我蹲在门口,吓了一跳,连声问道: “咋了这是?又掉水缸里了?” 这是在笑我小时候掉水缸的事情,但我哪有心思回嘴,连连摇头,含着泪将刚刚那个古怪女人的事情讲了,才敢抬眼看二叔。 二叔的脸在听到有女人要买我那丑纸人的时候,就开始发青。 一直听到那女人抓着我的手点了眼睛,脸色已经彻底黑如锅底。 我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二叔,他直接把手中湿透的包裹往地上一甩,直接抬起了手—— 我紧紧闭起眼,但下一秒: “啪!” “啪啪!” 我茫然的睁开眼,就见二叔边扯着自己的头发,边往脸上狠狠扇着自己巴掌。 我一下愣住,连忙上前阻拦二叔的动作,二叔却是眼中无光,悔不当初: “屠老二啊,屠老二!你都要教纸扎匠的活计,怎么能不先把忌讳教了啊!” “你这是害了闺女啊!” “纸人点睛,死物化形啊!!!” 第8章 引津 二叔的神色十分痛苦,连带着我也心慌不已,只能死死的抓着二叔的胳膊,让他别继续打自己。 二叔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这才双目无神的放下手,说道: “阿白,是二叔害了你” “咱们扎纸匠的一大忌讳,就是给纸人点睛.无点睛,不成活。点了睛,便有了灵性。” “这纸人承了谁的点睛,就承了谁的气运,现在又被那居心不良的女人给带走,之后若是为恶,那可全算作你的报应啊” 我吃了一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我急忙问道: “那,我之前从来也没有见过那女人,她究竟为什么害我?” 我这才恍惚想起来,那女人一进门是叫了二叔的大名,莫不是这两人之前就见过,有啥恩怨? 二叔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面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低头思索了片刻,十分肯定的说道: “不能够,你二叔我要是能认识什么漂亮女人,还能打这么多年光棍?” 我深以为然,二叔琢磨片刻,却是想起来什么,正色道: “刚刚那女人给你的钱可都还在吗?” 我一愣,顿时想起来还有这事情,随即从早已湿透的衣服里掏出刚刚那女人给我的钞票来。 掏出的那一瞬间,我就有些愣住了。 我原先听二叔问钞票,心中其实闪过相当不好的念头。 那女人美艳妩媚,又干了这种害人的勾当,保不齐是什么孤魂野鬼也不一定。 那若是孤魂野鬼,给的钱,可不就是冥钞吗? 可我手中这叠湿透的钞票,却是实打实的软妹币。 我立马回神,将我刚刚的想法同二叔讲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是我想多了二叔,这钱是真钱,情况还不是很差.” 哪成想二叔看着我手里这一叠钱,面上的神色却是更加不好,连连摇头,严肃道: “不!错了!是真钱,情况才是真的不好!” 我连忙追问,二叔却在屋内踱步转了几圈,道: “你有没有想过,那女人为啥进屋不坐?” 见我一脸糊涂,二叔没好气的说道: “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不想坐,二,不能坐!” “我且问你,你前几天见到生魂出窍的吴老三,对方的身体能打弯吗?” 我仔细想了想,心中顿时一惊: “不不能” “而且,而且当时吴三爷爷抓我的手,也是很冰.” 我心脏狂跳,隐约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二叔说道: “手冰身不弯,但人家现在还能拿出现金” “对方还没死,但离死也就一线之隔!” 我猛地一震,手险些抓不住钞票。 下一秒,二叔将我手中的钱尽数拿走,从内室搬了个空火盆来,随后又生了火,将这些钞票尽数投入火盆之中。 “二叔!” 这可是几千块大洋,我难免有些心疼,却见二叔满脸不在意,等火熄灭后,将这些钞票的灰烬,用净水粘合成团。 随后又从地上扯了竹条与彩纸,不过片刻功夫,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纸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二叔又那灰烬团塞入纸人的内胆之中,闭上眼沉思片刻,而后睁眼,目光如炬,以双指成剑,重重点在纸人的眉心,大喝道: “太上溻炁,应变无停。纸人引津,令我通真!” 这声厉喝响彻屋内,令我没来由的一阵心神激荡,耳目通彻。 下一秒,就见原本安静伫立,纹丝不动的纸人 竟是—— 走动了起来! 虽然十分木讷缓慢,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意味. 但它确实是就这么在我的面前动了起来! 我心中大骇,回过头去看二叔,二叔却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长出一口气,说道: “雨过风大,不然的话还能走的平稳些。” 我这才发现屋外确实有风不停的卷入堂屋之中,吹得门帘一连串的叮当作响。 我只觉口干舌燥,连咽几口唾沫,小声问道: “这,这,这也是我以后能做到的吗二叔。” “能比我做得好!” 二叔一把背上他那个专用的工具背包,吩咐道: “跟上!看看这纸人到底是引咱们去哪里找那个女人。” 我急忙跟上,那颤巍巍的纸人一路带着咱们穿道翻山。 这才下过大雨,哪怕那纸人已经足够聪明,知道避开大水坑走路,但还是难免沾到各种水渍。 那纸人越走,几乎是越吃力,下半个身体的纸皮都脱离,只剩下细细的几根竹条支撑着前进。 我看着着实有些不忍,但二叔满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好在纸人很快停在山道边,不再动作。 我抬头一看,这可不就是前几日来过的乱葬岗吗?! 这回我是真的有点发憷,牙齿也有点抖: “这,这咋又是这个乱葬岗,吴大宝不是当天就火化埋了吗?这事儿还没完?!” 二叔的眉头皱得几乎要夹死苍蝇,几步上前在纸人的周边查看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有了惊人的大发现。 纸人站着的山道土坡旁,正是一个引溪流的水渠,往日这水渠里面都是涓涓细流,要么就是杂草横生的状态。 但现在,这杂草堆里面赫然躺着个人! 刚刚下过大雨,水渠里的水也逐渐漫上来,那人就这样无声无息躺在水渠杂草里,只差一点儿,水流就能没过整个人! 我和二叔慌忙跳下水渠,将人拉上来。 拨开对方头发,我正想给人做人工呼吸,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之前来店里的那个美艳女人吗?! 我与二叔对视一眼,立刻采取急救措施,一阵心肺复苏,人工呼吸。 足足一个多小时过去,那女人才猛地呛出一口水,幽幽转醒。 那女人满脸都是茫然无助,开口的 “.你们是谁?”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立马想到这女人大概率也是生魂离体,正想开口,就见边上的二叔一把拦住了我,冷冷说道: “.生魂虽归体后没有离体的记忆,但却保有之前的记忆。” “这女人能和你直接报出我的名字,定然是认识咱们。” “她会这么问,是在撒谎。” 第9章 附身 我猛然一惊,瞬间撒开搀住对方的手。 可那美艳女人的神色却是愈发茫然,眼神中只有疑惑,却不见闪躲: “你们到底干嘛的?!” “再不说话我就叫人了!” 美艳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自己的口袋中探去,摸了个空后顿时大急: “你们是不是拿我钱了?!” “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知道我今天回娘家,然后在这里蹲我,就为了抢钱!” “救命,救命啊!” 女人的尖叫一下子荡出去老远,在整条山道上回荡。 二叔脸色有些焦急,突然,却像是恍然大悟般: “我明白了,咱们被之前吴老三的生魂离体局限住脑子了.” “身僵体冷,这情况可不单单是生魂离体有.鬼附身也有!” 鬼附身?! 衣服上传来的湿透寒意,没来由的让我抖了个寒颤。 二叔扯着嗓子,连忙叫停还在喊救命的女人,问道: “你是不是路过乱葬岗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你名字,然后你回了几次头,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那女人原本情绪很是激动,听见二叔这么一说,顿时像是哑火一般,停下后又仔细想了一想,良久才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今天回门,原本该和我男人一起走,但早上吵了架,气得我拿了红包就出了门.” “走山道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我‘晓红’‘晓红’,我本想着肯定是我家男人,结果细细听着像是个女人,我有点奇怪是谁喊我,回了头,又发现没有。” “再往前走,又听见那声音,回头再看,还是啥也没有.” 晓红打了个寒颤,我有些好奇: “那你怎么就躺在这里了,你连着回了三次头?” 也只有连着回了三次头,肩头三盏阳火全灭,才能如此轻易被邪祟入侵。 晓红听了这话,眼中有些怀疑: “你咋知道?” 我和二叔对视一眼,将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说了,晓红却是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都什么年代了!还神神鬼鬼呢?” “你们上过大学吗?接受过高等教育吗?” “我可是读过书的,你可别想骗我!” “而且我身上的钱呢?你可别说真有鬼上我的身,搞那么麻烦,就是为了我身上这几千块钱?!”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几千块钱,对方竟是为了一个丑陋的小纸人。 但这话说出去,别说对方不信,连我自己都是不太相信的。 我们俩争执不下,不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好几人一路高喊着晓红的名字,沿着山道一路喊过来。 这几人显然是晓红的娘家兄弟和丈夫,晓红听了喊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扑进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大哭起来。 就说了几句,年轻男人热血上头,举着拳头就想从冲着二叔来。 二叔交涉无果,只能赔礼道歉,有将女人身上丢的钱全数赔给人家,这事儿才算是完了。 我本还想理论,却被二叔扯着一路回了家。 我有些不满,一进家门就开始数落二叔: “二叔!这钱本来就是她的,而且要不是咱们把钱烧了,让纸人带咱们找人,她现在恐怕都赶上投胎了.” “你咋能还自掏腰包把钱补给她呢?!” 我原以为二叔定要说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之类的话。 哪成想二叔一撇嘴,张口就是: “你看对面七个人,六个壮小伙,咱们俩一老一小,打得过谁?” 语罢,我俩一起陷入沉思。 良久,二叔才道: “算了。混江湖嘛,有得有失,就当做今天被劫道了。” “现在还是烦心那个纸人的事情吧,那事儿才急。” “老天保佑,现在那鬼别附身在纸人上为非作歹,不然的话,便是真真害了你!” 二叔的话听得我一阵心惊肉跳,也是这瞬间,我灵光一闪,想到件事情: “那位叫晓红的姐姐,在乱葬岗出的事,抢了我的纸人,又回到乱葬岗,那鬼肯定是乱葬岗中的人.不,鬼。再加上晓红姐说让她回头的那声音听着像是个女鬼.” “要不,咱们进乱葬岗翻翻墓碑,指不定能找到坟墓,找到纸人呢?” 二叔听了我的话,连连摇头叹气: “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乱葬岗少说也有几百年光景,新坟旧墓加在一起少说有几千,从前战乱时候多的是没有墓碑找个坑随便埋了,若是那么轻松就找到,也不叫做乱葬岗了” “.而且那东西得了纸人,若是要放,也是放在.棺材里!” “咱们还能将坟墓都刨了?” 二叔的话令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一时间心乱如麻,二叔却道: “没事,二叔给你想办法。” 这办法一想就是两天,这两天里二叔常常提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乱葬岗里穿行,早出晚归。 但还没等二叔有啥收获,那买我纸人的鬼,却是先一步现身了。 那天我又坐在店里劈竹子,二叔又是刚走不久,便听到有道尖尖细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阿白.阿白” 几乎是瞬间,我就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天来店里看纸扎的脏玩意。 我立马拎着劈竹刀起身,并不回头,直冲屋外。 正是那个出自我手的点睛丑纸人! 我提着刀就想上前将纸人劈个稀烂,但那纸人却灵敏异常,直接纵身一跃,飞到了店铺的屋顶上,死死的抓着茅草不撒手。 这显然超过了纸人应该有的智商,我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女鬼!” “你附身在我的纸人身上了?!” 纸人那张无彩无神的脸上,竟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那笑意出现在被我画的歪七扭八的纸脸上,莫名显出几分渗人意味: “是” “这纸人虽然说是不好看,但真的比之前舒服多了” 那纸人的头左右摇摆,似乎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你那好二叔,这几天还在乱葬岗里面找我呢” “你们俩蠢货,都不知道我现在有了纸人,完全可以不呆在乱葬岗,青天白日也能出现了哈哈哈哈” 二叔的声音从庭院外冷冷传来: “你这蠢货,骂谁呢?” 纸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10章 委托 纸人彻底是笑不出来了。 但这份笑容却没有消失,而是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不会真的有鬼觉得,我二叔离开时,我吃了一次亏,还能再趁着我二叔走,再让我吃一次亏吧?” “不会吧不会吧?” 二叔却是不打算多言,直接从随身的包裹里抽出一柄上了年头的蔑刀,将两指合拢,并成剑指,附在额前,口中轻声颂念。 那一瞬,我竟是感觉有阵清风拂过心头,整个人都神智清明不少。 二叔颂念完毕,正欲咬破食指。 我余光一闪,却是见我那丑纸人连滚带爬的从屋顶上飘了下来,由于纸人无体重,飘到地面上是还颠了几下,激起一片灰尘,看着颇为可笑。 “别!别别别!” 纸人尖叫道: “有话好好说!我愿意走,我愿意走还不行吗?!” 我与二叔对视一眼,对这附身在纸人身上的女鬼有了全新的认知。 但二叔却是断断不能这么轻易就放下杀招的,所以我俩对视后,很快达成统一意见。 我上前两步,抽出我随身携带的纸笔,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现在走已经晚了,你且将你姓氏名谁,何方妖.人士,因何而死,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为何骗我纸人,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我且听了,若是你老实,我与我二叔” 二叔连连眨眼,我面无表情: “.再考虑要不要放你一条生路。” 冥冥之中,我感觉纸人那豆大的小眼睛,竟是十分委屈的瞪了我一眼,嚅喏良久,才说道: “我叫谢金,沿浦乡人。” “我当年应该是难产而亡” “我压根就没有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真的是冤枉我了!” “我也是前些天才出来的,我也没有想到我都下葬不少年了,还能被一个年轻人刨了坟,将我挖出来,要和我困觉.” “这那行啊!我只能挣扎,但那男人力气又大,又是戾气强的新鬼,我哪里能打得过,后来只能” 这说的不正是前些天的吴大宝吗?! 原来出现在吴大宝棺材里面的白骨,正是这个女人的尸骨。 我若有所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谢金,对方立马老老实实,继续说道: “还好就一个晚上,你们就把我救出来了!” “然后我就跟着你俩后面,听了些你们隔壁议论你俩的话知道了你俩的大名还有些事” 我有些不可置信,开口道: “就这么简单?那你说咱们救了你,你不是应该报恩吗?怎么还恩将仇报,要来骗我纸人?!” 谢金有些支吾,但在二叔的威慑下,最终还是只能咬牙切齿道: “说句实话,不管啥时候,哪里还有有良心的,连鬼也没例外,咱本身也就没想着报恩。” “我就是惦记着我男人,我进村里到处飘,正巧就听到你们隔壁那家人指名道姓的骂这个名字,我就记下了。” “不过,我也不是刻意听墙角,其实就是为了打探我男人.” “后来我离乱葬岗越远,感觉我越难受,就想起来从前听隔壁坟头的老张说过,纸人点睛后便能作为鬼魂之躯体,走多远都没有问题” “.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想到了趁我二叔走了,来骗我的纸人?” 我和二叔又是一眼对视,二叔点了点头,我收起手上的纸笔: “知道了,你将我的纸人留下,我让二叔送你一程.回乱葬岗!” “别!别回乱葬岗!” 谢金连连后退,也压根顾不得二叔手上的把式,立马想跪地求饶。 可纸人的竹架本就没有弯曲,更别提跪这种动作,这一下竟是直接趴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谢金的声音都带了些悲戚: “求求你们了,别把我送回去.我知道那年轻小伙子就是被你们刨出来火化后再没了踪迹.” “我都已经躺了这么多年.我就是想最后见见我男人,求求你们了,你们都是好心人,帮我见见我男人最后一面吧” “我们俩当年许下誓言绝对非彼此不嫁娶,他那么傻,一定等了我很多年,哪怕是死了,我也想和他葬在一起啊!” 谢金声音悲戚,想必若现在不是纸人的话,现在早已泪流满面,足以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但—— “你刚刚也说了,现在哪里还有有良心的人.你用这样的手段,来骗我的纸人,想给我造因果,那我也不能信你啊。” 我砸吧砸吧嘴,扭头和二叔说道: “二叔,把人送回去吧,这事儿算是完了,嘿嘿还得是我聪明,要是按照二叔你前几天那乱晃的功夫,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完事.二叔,二叔?” 二叔这才猛然回神,将蔑刀重新放回自己的包里。 见他神色有些松动,我心里一沉,心道不好: “这,咱们不会真的得给她找人吧?” “这沿浦乡,是啥地方我都没听过啊,而且她一看就是死了好久了,查起来也费事情” 我有些抗拒这活,但二叔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对着谢金道: “我知道沿浦,这正是咱们现在这碗窑村的前身,那起码得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一惊,没想到这女鬼的来路竟这么久远,又听二叔道: “.你既然成了些气候,那我也愿意结个善缘。” “但你要立下契书,我们替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后,无论他是死是活,你都得在我这间纸马香铺里面做工,做满十年吧。” 我心中一惊,心中那股自归乡以来就有的隐隐不安,在此刻变为了实质,正要开口,却被二叔挥手打断。 二叔甚至没看我一眼,只是盯着面前的谢金,问道: “而且要全程听我大侄女的话” “.你可愿意?” 谢金先是一愣,随后低头细细权衡起了利弊,好半晌,才咬牙道: “我愿意!” “只要你们帮我找到朱大哥,再续前缘。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二叔点头,重新去后室拿来纸笔,写了一份契书,随后让我咬破手指,印下血印,至于谢金,则是被二叔念咒语,取了一抹魂气,附在这契书之上。 这便算是契成。 二叔略微松了口气,随后便给我那丑纸人重新规划了个地界,让她待在其中不要出来。 正巧是在相邻的隔壁村之中。 我与二叔赶到朱家的时候,还没进屋,便从邻里处打探到了一个好消息与两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朱大钱还没死。 坏消息是,没死不过快了。 更坏的消息是: 朱大钱压根就没和谢金婚配,他的媳妇另有其人。 且,这么多年过去,儿孙满堂。 有人咩,有的话咩一声,没有的话咩两声哈~ 第11章 心虚 我和二叔站在朱家前面面相觑,足足得有半个钟头。 好半晌,我才硬着头皮问道: “二叔,你当时没把‘让谢金和朱大钱再续前缘’这几个字写进契书里面吧?” “不记得了.” 二叔抬眼望天,好半晌才在我的眼神注视下,小声回答道: “.好像是写了。” 我扭头就走,二叔连忙拉住我: “阿白,阿白,我滴白娃娃哟——!你看,咱们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先。” “兴许还有万分之一的转机呢?” 我嘴角直抽: “这都已经婚配,而且儿孙都满地跑了,还能有什么转机?” “还说两个人情比金坚,不娶对方宁可一辈子孤寡” “这不是哄我,不哄小孩子吗?!” 二叔赶忙拉住我: “冷静冷静,来都来了,还是得进去看一下的,万一是有啥隐情呢?那时候孝道大过天,父母见不得孩子孤寡一辈子,逼着结婚也是常有的事情,许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我连连点头: “是,不但逼着结婚,还逼着生孩子,一生就是好些个呢!” 话是说的难听,但我总归还是和二叔进了屋。 朱大钱家中其实十分富丽堂皇,成片的高墙青瓦连成一个两进两出的四合院,刚下过雨,龙脊淌水,汇入天井。 这别说在咱们这乡下小村,就算是在大城市也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美景。 我也是多看了几眼,直到二叔找到了人,问这家老祖宗在哪里,提了些东西来拜访。 咱们当然不能说是来问朱大钱从前的风流韵事,只是接着村中探望老年人的名义来送点东西。 二叔对面的中年男人足有四五十岁,听人说是朱大钱的小儿子。 他先是吐了口痰,接过东西,朝着身后的厢房胡乱一指。 我看着那男人将二叔带来的东西往地上随手一扔,心里也是十分不舒服,但二叔却是牵着我,快步走了。 朱大钱住的屋子自然是正屋,整个四合院光线最是充足的地方,我与二叔进门的时候,朱大钱正斜靠在床头,颤巍巍抖个不停,似乎想要站起来。 他已然须发皆白,瘦成一条竹竿,脸上,手上,身上都有大片的老人斑,眼窝深陷着,显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时日无多。 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屎尿味混着汗臭味,甚至还有些饭菜的味道,只需吸上一口,竟都有些熏眼睛。 我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将正屋大门打开通风。 二叔上前打了个招呼,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索性对方虽然看着年迈,说话比较慢,但条例还算是清楚。 于是二叔直接单刀直入道: “朱老哥可是认识一个名叫谢金的女人?” 此言一出,朱大钱先是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随手便是伸出瘦成鹰爪一般的手,抓住二叔的手,不住的呢喃道: “金.金” “你们,你们咋认识金?我的金,我的金.” 我一瞧有戏,连忙翻出刚刚在路上就打好的腹稿,追问道: “朱爷爷,这金是你的谁啊?” “你俩是相好不?我们村里这几天在迁坟,一不小心就挖到这个谢金的坟,所以找过来了,你要是愿意,那就把骨头拿回来一起下葬好不?” 这就是我和二叔在路上商量的腹稿,一起下葬,勉强也是劝了契书上写的‘再续前缘’这么个说法。 老爷子面露回忆之色,胸口起伏不定,最后竟是头一歪直接跌回床上: “好,好,行!” “这么多年,我一直念着她呢” “你们可不知道,当年我俩都十七八,她又貌美又能干,我俩相好快两年,奈何我爹娘就是不同意,逼我娶镇上家中开酱油铺子的大小姐!” “当时金已经有了身孕,我俩哪里受得了家里长辈的安排,立马写信商定了私奔没想到金路过乱葬岗的时候,雨天路滑,摔了一跤,竟然在坟地里面就难产了.” 朱大钱的眼中满是浑浊的泪水,久久未落: “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尸两命.我恨呐!” 我听了有些许动容,但冷静下来一想,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对上二叔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心里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二叔抬高音量,说道: “既然朱大哥这么说,那我心里也是有个底了。” “实不相瞒,我们俩其实是受谢金所托,忠鬼之事,听她的话,来探探你的意思.” “既然你还想着她,那我这就把她叫来。” 二叔话音未落,就见朱大钱的眼睛层层张大,整张枯瘦的老脸都抖的不成样子: “.你,她,啥叫你听了她的话,来找我?” 我与二叔对视一眼,转身就回了村,找到自家店铺,抓起丑纸人就跑。 我年纪轻,脚程快,不到一个小时,便扯着个丑纸人到了朱家,还没进门,便听到朱大钱坐立难安的动静: “.不能吧?真有啥神啊鬼啊?!嗐,我明白了,你是挖了谢金的坟,张口想来讨钱是吧” “.老弟,真不是我说你,怎么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带着自家孩子招摇撞骗呢?我今天这话就放在这里,哪怕是谢金来了,你们俩也拿不到一个子儿.” 我来时就和谢金模糊说了朱家的事儿,听到这儿我怀中的纸人奋力挣脱了出来,哭啼着扑进门去: “朱大哥!你,你咋能结婚呢?!” “你以前不是最爱喊人家吗?现在咋能一口一个人家大名呢?!” 丑纸人扑进门去的一瞬,我便听到屋内重物坠地的声响,等我进门的时候,那个朱大钱早就已经躺在地上抖如筛糠: “有鬼!有鬼!” “救命啊!有鬼!女鬼诈尸了!!!” 朱大钱神色癫狂的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借此以驱赶试图靠近的丑纸人。 那挥舞拐杖的力度显然不小,与之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屋内不少东西被他挥倒在地,发出一连串死不瞑目的声响动静。 谢金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朱大哥是我,金啊!” 朱大钱的声音几乎是在崩溃的边缘: “滚!滚!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来挨边老子!” 第12章 坏男人现在就给老娘死啊! 朱大钱的害怕不似作假,这件事儿,只要是长眼睛的人,便能看出不对劲。 我一把拉住还欲上前诉说衷肠的谢金,问道: “你确定你们俩当年情比金坚?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认错了人,或者.好好想想,你当年的死法?” 我自觉这话说的算是委婉,但谢金显然没有听懂我的暗示。 她低头回忆一会后,还是又凄凄惨惨的欲扑向朱大钱: “朱哥哥,你好好看看,是我金啊!” “咱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你现在咋就不认识我了?.是不是我现在这副模样太丑了?” 谢金语罢,竟然伸出自己的纸扎双手,要来扯自己的脸上的纸糊,我见她这边实在行不通,只能扭头朝向另外一个,高声道: “既然谢金已经送到,那我也不拦着了,你们俩好生叙叙旧,等晚些我和二叔就将你俩葬在一起。” 说罢抬脚欲走,那朱大钱原本躺在地上抖如筛糠,眼见我与二叔要走,连气都顾不得喘,连忙上前拉住我和二叔,急道: “不,不行,你们不能走!” “是我刚刚瞎了眼,冒犯了你们二位,我错了,我诚心向您二位道歉” “别走,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我年纪大了,我哪里受得了这个,这样,我给你钱.” “五万!我出五万!” 朱大钱的眼神飘忽,始终不敢对上谢金的目光,好半晌咬牙切齿道: “.只要你们把这谢金.弄走!” 虽然知道这朱大钱有事情隐瞒,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还满嘴情深义重的男人,不过片刻功夫,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谢金当然也听到了这话,几乎目眦欲裂: “你,你不是朱大哥!你绝对不可能是朱大哥!” 我懒得让听谢金这种脑子继续说话,连忙上前抱了丑纸人,朝朱大钱吼道: “快说啊!这事情,到底是个咋回事?” 朱大钱见丑纸人如此轻易被我抱住,眼中多了几丝敬畏与闪躲: “.我同老弟说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往外传,我在这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得了二叔同意,朱大钱继续说道: “其实就是当年,我和谢金两人处着对象,但我爹娘硬要我和有钱人家的小姐相看” “小姐是看上我了,但我当然不能接受她的好意,因为我已经有金了!” “我自然就和小姐说了这事儿,哪里想到小姐听了这事儿,便觉得我说这事情,是在羞辱她。” “于是趁着谢春走山路的时候,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人推倒,使她难产一尸两命.” “我当年爹娘也是得了重病,没有办法,才和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结了婚我这些年,也痛苦,但看在孩子的份上.终归是忍过来了.” “可她人是死了,我总得活不是?” 朱大钱缓缓叹出一口气,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撑着泪眼看向谢金: “.刚刚我这也是觉得已经阴阳两隔,就索性不要见了,所以有些激动.” 朱大钱那张沟壑横生的皱脸上露出这副神情,险些让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正想喊谢金别听男人蛊惑。 谢金犹豫片刻,却是抢先我一步,说道: “.可是,我好像记得当年没有什么小伙子来推我.” “我是走着走着,天旋地转.然后肚子就好疼,好疼” 谢金的声音显然与回忆缠斗不休,好半晌只能零星记起一点儿东西: “而且而且当年,咱们好像确实要私奔” “朱哥哥和我说,到半山腰边的山路上等他.” “.然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纸扎的小人双手捧着头,不断的敲击着太阳穴的位置,若现在还是人形,显然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我真在感慨谢金总算是清醒一回,能看清点局势的时候。 屋内却是传来一声怒骂: “贱人!” 我一愣,转过头去,却见刚刚还柔情款款的朱大钱,脸上已经被怒意盛满,眉川紧锁,脸色极黑。 见到屋内几人都看向他,朱大钱也是不装了,索性又骂道: “你这贱人!” “你分明什么都记得!你记得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样子!?想要戏弄我?” “我朱大钱今天就敢把话放在这里,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来!我不怕你!”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连我这种向来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人,都十分震惊。 更别提,谢金这死后还痴心苦寻的女人。 谢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哆嗦着问道: “朱大哥你说啥?” “咋能是你害我?是不是,是不是那大家小姐容不下我让你” 朱大钱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你这蠢女人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好,好,我今天就把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你就是我杀的!没有别人!” “你这贱人蠢的就像一头老母猪!还想着让我娶你,我怎么可能娶你!你家那两间破茅草房,天上下大雨,屋子里下小雨,你凭啥嫁给我?!” “我可是注定要飞黄腾达的人!” “一天到晚问婚期,怎么可能会有婚期!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我早早就卖了家里的猪牛,换了首饰,讨得了有钱小姐的欢心,就等着结了婚以后的富贵日子!” “我哪里能让你挺着个肚子,来见我未来媳妇,那不是就得穿帮?” “于是我买了毒药就下在你那天晚上喝的水里” 朱大钱的神色狰狞,话语中也是尽带狠意: “你还说水里有味道不想喝,我哄着你说那是安胎药,你喝了咱们晚些时候私奔就妥当些.” “哈哈哈,有味道,当然有味道!你这贱人肯定是没想到那一碗水里,我可加了半碗毒药!” “我还刻意说,我们俩分开走,别被别人发现咱们俩私奔.” “你这蠢女人居然傻傻的相信了哈哈哈哈” 朱大钱仰头大笑一阵,而后突然收敛笑容,阴狠道: “你挡了我的发财路.” “我就是要弄死你!” 章节标题就是作者想说的话! 第13章 束手 朱大钱眼中的阴狠宛如实质,割过在场之所有人的皮肤: “什么鬼啊神啊的,我想明白了,我不怕你!” “你这贱女人都能成鬼,我也能成鬼,大不了我被你害死后,也化作厉鬼!” 朱大钱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到时候等我成了厉鬼,我可就不下毒了,我直接把你碎尸万段!”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屋内竟是凭空刮起一阵凉意,令人背部一寒。 谢金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八个月,可,我当时都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你不爱我,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爱吗?” “其实你要是现在悔悟,还不太晚.其实我当年晕倒后,是有路人走过,帮我生下孩子的.” “.我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我们可以一起去” 闻言,朱大钱冷冷一笑: “亲生孩子?我多的是亲生孩子!我娶的有钱人家小姐,给我生了七个孩子,三男四女。” “我多的就是孩子!” “老实告诉你,你不生对我来说最好!还少了个累赘!” “当初,你死了三天,我才远远瞧了一眼,让人找你爹娘收尸!那副薄棺材,还是你那爹娘卖了房给你凑的钱!” “谁让你这样的穷货色,还敢攀咬着我!” 这话在屋内回荡,谢金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整个纸人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显然是纸扎内里的竹架负荷重量,正在濒临崩溃。 但这还不算是最引人注目的,更糟糕的是: 谢金附身的纸人,赫然已经开始泣血! 两道鲜红的血液从纸人的眼眶中留下,伴随着谢金口中刺耳的鸣叫声,朱大钱的脸色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他几乎是在瞬间,便三步并做两步,躲到二叔身后。 我连忙急呼让二叔躲开,但二叔竟是不退不躲,甚至下一秒,还咬着牙从随身的背包里面掏出那把视若珍宝的蔑刀。 我喊道:“二叔!” 谢金尖声嘶鸣道:“屠芳城!” 谢金的语气中是满满的不甘与愤恨: “你要救他!你为什么要救他!” “这种杀亲生孩子的祸害,别说百年,就算是千年也出不了几例!” “这男人为了钱财能害我这么惨,这些年不知道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哪成想下一秒二叔便瞪我一眼,怒道: “你莫不是也和这喝了毒药的女人一样,脑子都不清醒了?!” “这女人现在用的是你点睛的纸人,她作的孽,要你来还!” 下一秒,我抄起屋里的瓷瓶就砸向了谢金。 这起码得有十几斤的瓷瓶,砸在纸人身上,却像是碰到硬物一般,轰然碎裂。 纸人却毫发无损! 我着实被这纸人时好时坏的质量吓了一跳,下一秒就突然想起来—— 纸人畏水! 这是天克,哪怕是二叔用秘法造出的纸人,触碰到雨水,也会逐渐垮塌消灵。 这谢金现在的唯一弱点,应当就是水! 我连忙环顾四周,寻找屋内有水的地方。 但下一秒,二叔的声音却在我的耳边轰然炸响—— “魄无丧倾,却邪卫真!” 我猛地转头看去,却见二叔一把咬破自己的中指,将血液涂抹到蔑刀之上,而后,便是往前轻轻挥出一刀。 我亲眼看着出自我手的丑纸人,在那一瞬间,被那小小一柄蔑刀,轻轻一划,而后拦腰劈断。 谢金原本已经鼓胀的大了数倍的纸人身体,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断成两节,在空中飘浮几秒钟后,而后轰然坠地。 纸人的血泪仍然留存在脸上,但谢金周身的怨气却如同烟雾一般,缓慢归化于天地。 谢金死死的盯着朱大钱,试图用仅存的一只手爬向对方,但越爬发现自己越是气弱。 那一瞬间,近百年的爱恨涌上她的心头,却只化作了一句: “你们,你们不公啊!” 我听得心头一颤,连带着呼吸都停滞许久,直到二叔上前来拍拍我的肩膀,这才喘出近乎憋到窒息的 朱大钱用脚踢踢地上断成两截的纸人,浑身大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捞上来过: “多谢两位,多谢多谢!” “这样,我晚点让我儿子去跑趟银行,给你们取钱,谢谢你们帮我除掉心里这个大祸患哈哈哈哈。” 朱大钱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眼中满是沾沾自喜,还想拉着二叔攀谈叙旧一番,我心中有气,也不理二叔,转身便走。 我走出得有二里地,身后无声无息,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难受,蹲在路旁将头埋进膝盖里。 随后便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抚上我的头顶,二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别哭了,阿白。” “瞧瞧这是啥?” 二叔从兜里掏出个边缘十分不规整的小纸人来,这显然是临时匆忙掐就的。 二叔捏着纸人的小手,抖了抖,就见下一秒,那纸人就像是注入了什么活力一般,发出一阵幽幽哀哀的哭泣声。 那声音我认得,正是谢金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连忙抬头,二叔却一脸神秘: “你这小女娃娃,莫不是觉得你二叔就这么点实力?” “留不住一个小小的谢金?” “不过是为了先护住你,且拦着谢金不要冲动,从长计议罢了。” 此话一出,我便知道我二叔,还是那个江湖气十足,正气凛然的小老头子。 我连忙破涕为笑,拉着二叔回了家,一进屋门,就缠着二叔要让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 二叔见我心急,拿乔点了几个家常菜,等我抄了端上桌,小抿一口白酒,这才道: “这不过就是纸艺六术之一的留魂之术罢了,以后你也能学到。” “只是当时为了让你点睛的纸人,和谢金做得事情之后再无关系,这才用了蔑刀,将谢金与纸人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 “这谢金受了刺激,而且死前就因为喝了毒药脑子不清醒。还是先放在我这纸人中养魂,等她好些,我再让她出来。” 二叔一口酒一口菜,好不惬意。 我却有更关心的重点: “那朱大钱呢?咱们真的对朱大钱这种人渣束手无策吗?” 二叔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面上满是讥讽道: “他?他的‘福气’还在后头!” 打劫!快把你们手里的票票交出来! 不然的话,作者就就大哭给你们看! 第14章 报应 “你以为这种人坏事做尽,不会有报应?” 二叔说完,随后看向我,我却有些气恼: “当然知道有报应,但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来!” “那朱大钱明年就是九十大寿!他不但儿孙满堂,而且有钱财傍身,完全看不出有啥报应的样子!” “而且二叔也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他说他成鬼也要成厉鬼,再去杀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就这样的人,我只恨他的报应怎么还不早来!” 见我如此气愤,二叔也是哑然失笑: “早来了,其实早就来了。” “你可知刚刚我为何特地落后一步?” “二叔自然是有大事.你先前有看到朱大钱的小儿子对吧?” 见我疑惑点头,二叔这才支支吾吾道: “你觉不觉得,朱大钱那小儿子,和他是一点都不像的?” 我一愣:“二叔,你还能看面相?!” 二叔连连摆手:“那能,那不是咱们的专项,只不过捏的纸人面部也要参考真人,所以也有些了解。” “也只是有一些罢了,你若是早生三十年,见过另一个村里的村长,你就知道我为啥一眼认出来对方和朱大钱一点都不像了。” 我细细品了品二叔的意思,内心突然一阵异样: “该不会” 二叔认真点了点头: “十有九成九,并非是亲生。所以我走前,特地嘱咐朱大钱,让他去查查这几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这么说吧,有几个不是亲生的,全靠天意!到他痛苦的时候了!” 我赶忙点头,但点了一半又觉得不够,补了一句: “最好全部都不是亲生的!” 二叔瞪了我一眼,我俩纷纷将这话当做玩笑话,想着到底搞点什么事情整治一下朱大钱。 可玩笑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仅仅是过了一天,我出门送东西的时候,便从村里好事大婶哪里听说了一件关于朱家的大事。 隔壁村的朱大钱连夜刨了原配妻子的坟头,站着骂了足足有半夜。 嚼舌根嚼的唾沫横飞的大婶,可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你知道啥事情不?” 将我连连摇头,大婶也不吝啬: “朱老爷子说要输啥血,配血型,结果去医院一验——” “好嘛!七个孩子没有一个自己亲生的!” 我一愣,随后喜上眉梢,继续打听。 大婶子唾沫横飞:“何止!而且说是这七个孩子有七个爹!但没有一个是朱大钱!” 我连忙钱也不找了,急奔回家和二叔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刚刚到门口,就听见店铺里面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挑开门帘一看,果然正是前天见过的朱大钱。 朱大钱此时撑了个拐杖,身边站着个我未见过的中年汉子,正将几捆厚厚的钞票往我二叔手里塞。 我进来的时候,朱大钱正说道: “.屠老弟我也知道我这事儿难办,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就帮帮老哥吧!” “这样我给你加钱,加钱好不?” “我这两天都被人笑的快疯了,谁能想到陈晓娟那贱人居然这么绝情,生了七个孩子都不是我的!我这怎么办,我这又能怎么办?!” “我都要九十了!我连自己的骨肉都没有!” 朱大钱的情绪十分激动,非常强硬的要将钱塞入二叔的手里: “我知道你好心,你之前也帮了我.” “谢金魂飞魄散前不是说她当年是生了一个吗?这样,屠老弟,你再想想办法帮帮我,帮我找到这个孩子,我再给你五万,不,十万!” 见我二叔久久不语,朱大钱一咬牙一跺脚: “三十万!” “只要帮我找到我的孩子,或者孙子外孙,这钱也一样有!” 我心中有些嘲弄,心念流转,和二叔对了个视线,将朱大钱手上的钱全数收了,又根据二叔的吩咐,剪下些朱大钱的头发指甲。 二叔又是坐下熟练的劈竹,塞茅,糊纸,一连串的工序做完,最后将朱大钱的头发指甲塞入纸人内胆。 随着二叔的一声‘太上溻炁,应变无停。纸人引津,令我通真!’。 面前半人高的纸人在室内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竟再一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朱大钱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这场面,但再见时还是难免牙齿打颤,更别提他带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直接就是两股战战。 纸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我与二叔率先跟上,然后再是朱大钱两人。 今日无风,纸人走的也十分平缓,但架不住这回的路程实在漫长。 不一会儿便被磨损了脚步的竹架,二叔看着有点心疼,但还是不发一言的继续往前跟着。 但二叔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想和他说话。 朱大钱全程被那个中年汉子背着走,自然面不红,气不喘,还有闲心思打探二叔: “屠老弟,你这门手艺,哪里学的,真厉害啊!” “以前只听说你纸人扎的好,人人都夸,没遇见事儿,还真没有见过你这功夫啊!” “放心,老哥我之后一定多多照顾你生意。哦,我记得去年那个背叛我的贱人没了,也是在你在这里定的纸货冥器。” “咱们俩可真是有缘分啊!等这事儿完了,我定桌酒席,咱哥俩一起好好喝一杯!” 没有人理会他,他确实越说越来劲,没人理会也乐在其中: “.诶?这是往城镇里的路吧?” “这纸人是要带咱们去镇上?” “镇上好,镇上好啊!我记得咱们镇上可真是寸土寸金啊,虽然是个小镇,但我家老七呸,那个狗杂种,之前问我拿钱买房娶媳妇的时候,一间房可得一百多万呢!” “你们说我那孩子,能是个儿子吧?” “应该是个儿子,我自己的种我知道,指定能一下就有男孩,给我光宗耀祖!” “我儿子住在城镇里啊一定是随了我了,头脑快,能赚钱,指不定没有认回来的这几十年,早早都已经家财万贯,比咱们这些有点小钱的好多了!” “到时候接我去城里吃香喝辣” 走在前面的二叔突然停住,将身前停滞的纸人合拢收好,随后侧身露出前方的场景来—— 镇里繁华的街道上,两侧的商铺车水马龙,日进万金。 朱大钱的眼中迸发了无尽的贪婪与渴求: “我宝贝儿子是这条街上的商户,这可得是身价不少的大老板啊!我这可真是祖坟冒烟.” 他话还未说完,我看着前方的场景以及二叔不忍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下一秒,我伸出手,指向不远处街边那道捧着碗,躬身乞讨的身影: “其实.” “那位就是你的儿子。” 第15章 父子 几乎是在那个瞬间,朱大钱脸上原本眉飞色舞的吧表情一下子停滞住。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嘴,开口的 “不能吧你是不是指错了?” “那儿我没看到人啊?” 在他心目中,乞丐自然不能算是人! 我有些无语,几步上前,抽出兜里仅有的几张纸币,将钱放入乞丐的碗中,那身形佝偻,臭气熏天的乞丐连连磕头。 朱大钱看的眉头紧锁,好半晌没有上前,我话语中不由得带了些嘲弄,问道: “朱老爷子,你不是要认回你的亲生孩子吗?怎么也不上前仔细看看?” 朱大钱看着那发须白,浑身破布的乞丐,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至极的笑容,和进城时的意气风发完全判若两人: “这臭乞丐.不能吧.” “这人年纪看着比我都大了!屠老弟,你这纸人是不是,原本想指的是后面的商铺里面?咱们要不再去看看.” 这话带着些真心实意的渴求,目光撇过乞丐时总有若有似无的嫌弃鄙夷。 二叔十分不耐,挥了挥手: “我的纸人不会出错,你有这和我掰扯的闲工夫,不如早点把人带回去,洗干净验验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一锤定音,朱大钱再也受不了打击,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从中年汉子的背上下来,走进那衣衫褴褛的乞丐几步,似乎想离近些看看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一靠近,地上那原本正在数钱的乞丐,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是大惊失色,连钱都拿不稳,跌倒在地,直直往后爬去。 乞丐一爬动,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人左边的裤管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乞丐神色惊恐,便爬边喊: “不敢了,朱老爷,我再也不敢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朱大钱呆愣在原地,连带着我与二叔都是一愣。 我试探问道: “你们俩以前认识?” 不认识的话,反应可不会这么大。 而且这都啥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管人叫老爷 面对在场几人探究的目光,朱大钱的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良久,他才颤抖着嘴唇,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地上的破落乞丐: “你,你,你不会是五十年前,要带我家小六私奔的那个.王建民.” 朱大钱显然极为震惊,连带着现在称呼自家孩子必带的贱人两个字都没有加上。 王建民跪在地上显然极为惶恐,他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来回就只能简单重复几句话: “.不是!不是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别砍断我的腿——” “救命!救命啊!!!” 王建民大声的嘶吼着,引得路边的人纷纷侧目,二叔连忙上前按住神色激动的王建民,让他稍稍恢复神智。 朱大钱此时已经脸色麻木,双目空洞,喃喃道: “.天意,都是天意啊” “我的亲生儿子,居然是你!” “五十年不,四十几年前,我家小六冬梅出落的漂亮,非得跟一个码头搬货的小子勾勾搭搭” “我就找人,锯了你的腿.” “天意,真是天意啊!” 朱大钱哈哈大笑,眼中遍布血丝: “.现在想来,肯定是冬梅那个贱人勾引你,她那娼娘就是个不安分的,她能是什么好货色!” “都怪她,都怪她!要不是那贱人,我也不会打断我亲生儿子的腿,也不会让我父子俩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啊!” 朱大钱一把将王建民抓住,老泪纵横想揽住对方,但又被王建民身上的味道熏了个大退。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牢牢抓住对方的手,温声哄道: “建民.你受委屈了!” “你跟爹走,爹今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这腿,爹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接!” 我适时插嘴:“接不上了,那腿是压根没有了!” 朱大钱本已经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父慈子孝氛围中,听我这么一说,顿时一噎,立马反应过来: “好!那爹就给你换腿!给你搞最好的假腿!” “咱们去医院给你把腿装上不,等等,屠老弟——” 二叔本站在我边上冷笑旁观,突然被叫到也是一愣。 朱大钱松开不断挣扎的王建民,诚恳问道: “屠老弟,我想到一件事情。你这纸人这么厉害,还能穿山越岭,那是不是能给我儿子糊一个也能动的纸腿?!” 我一怔,连忙看向二叔,二叔也陷入沉思,良久才答道: “从前没有做过,但可以试试。” 朱大钱脸上顿时喜笑颜开,拍着自家儿子的背直呼有救,但王建民却从始至终满脸惊恐,完全不敢对上朱大钱的目光。 我们一行人又顺着来路回了村里,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多了王建民哦不,朱建民。 这是朱大钱要求的改口的,一路上他就喜不自胜,遇见个人,便要吹嘘自己当年有个相好,给自己偷偷摸摸生了孩子,现在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喜事一件。 在各村村民古怪的眼神中,朱大钱却好像是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回,愣是挺直了腰板,将在镇上买的红色喜一一分了。 我有些不耐这场和,和二叔直接回了家。 一进屋,我便问道: “二叔,这朱大钱真的会对亲生儿子好嘛?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他今日还将几十年前谢金的事情,翻出来讲.应该也是想捞回来点面子.” “而且这个人,两面三刀,明明当年是他为了小六打断建民的腿,现在知道小六不是亲生,便一口一个贱人娼妇.” 我越说越气闷,二叔却是嘿嘿一笑,我心念转动,连忙问二叔是否做了啥事情。 二叔大笑不止,指了指自己之前放谢金纸人的口袋: “我把谢金塞到朱大钱的兜里了!” 我吃了一惊,二叔继续道: “也亏得这朱大钱坏的坦坦荡荡,理所当然,不然我还真不敢做这事儿。” “有句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你二叔我只是不小心丢了个纸人,被女鬼捡到,这女鬼干了啥事情,那可怪不了我们啊!” 我连声称赞,却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二叔,是真的要给王.朱建明做纸假肢?” “咱们不是只做阴物冥器吗?现在这是要搞创新?” 二叔连连摇头: “那能啊,扎纸匠的规矩就是不给活人扎纸人!” “那您这是.”我问。 二叔道: “我不这么答应,你怎么有理由去朱家?” 这个姓朱的,包括上一本书的朱姓渣男,就是作者闺蜜遇见的大畜生!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我要告诉所有人,这个男人怂恿我闺蜜向朋友们借钱养他,到现在都没还钱,且近十年的朋友也没了! 所以作者真的会非常恨恋爱脑! 第16章 纷争 要不这么说被二叔养了这么多年,瞬间我就明白了二叔的意思。 这不就是看我生气,想让我去朱家好好看看朱大钱的下场吗? 我心里不由得流淌出一股暖意。 我便打着给人量尺寸的理由,一个人去了朱家。 这回的朱家却不是冷冷清清,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百齐放。 还没进门的时候,我便看到好几辆气派的小汽车停在门口,进了门便听到各种嘈杂的动静。 二进二出的四合院里,朱大钱面色不虞端坐厅堂主座,下面大大小小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在叽叽喳喳争辩着什么。 最终还是一个年纪最大,足有七八十岁的老汉,拎着和自己很像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俩正在哇哇哭泣的孩子上前,给朱大钱磕了个头,高声道: “爹!我带孩子们回来给你磕头,来尽孝心来了!” 老汉身后几个人连忙也是跪下磕头,朱大钱却是看也不看他们,眼睛如鹰一般环视四周,冷笑道: “回来尽孝心?我看是回来想要看着我死,好分遗产吧?!” “你们这些狗杂种,心里啥念想,我都不用脑子,就用脚指头想想也都知道!” “不就是现在知道了自己是狗杂种,怕我不给你们钱,然后现在来假装好人了?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这群杂碎,我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我呸!” 朱大钱一口浓痰,毫不客气的吐到最前头老汉的身上。 他原先家庭美满,钱财富裕,所以并没有对家中人如此刻薄,可他本就是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人,现在知道这些人并非亲生,哪里还会有半分好脸色。 只恨现在一时间没有毒药,不然用上从前的手段,把这些人通通杀了才好。 被吐了一口浓痰的老汉也是十分不可思议,他在家中是老大,一贯也是有脸面的,可今天却只说了一句,便被吐了口水,这让他怎么接受。 老汉顿时有些着急,连忙道: “爹!我们咋能盼着你死呢?咱们都等着你长命百岁呢!” “咱们是真的想尽孝,外面的人最近说的是有些难听,但是咱们毕竟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也过来了.” “咱们以前家里就一个酱油坊,镇上两间铺面,但咱们一家人啥苦难也吃,一路打拼到现在酱油厂上市,这不都是大家在一起的功劳吗?” “别在意外面的人说啥,咱们一家人是指定得在一起的!” “他们说的难听,不管兄弟们几个怎么样,我是肯定能把您当成我的亲爹!以后就让我来供养您,住到我家去.” 老大话音未落,便看到身边的老五出来拆台: “我呸!老大,你可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别以为兄弟姐妹几个,都看不出来你这小心思,还说啥把爹当成亲爹.” “那你这心里就是不认爹是亲爹!咱们几个可是一直以来只有一个爹!” “儿子孙子,来,给爷爷磕头!” 老大被这一呛声,顿时气急,凑到朱大钱身边便口不择言道: “爹,您别听他们的,他们这是有图谋,就想要你手上那些钱和股份呢!” “您可千万不能被他们几句言巧语哄住了,您要是真的把钱和酱油厂的股份给他们,那才真是盖了帽了,他们肯定会” “老大!你还真是个孬种,敢这样污蔑兄弟姐妹几个!”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群人一拥而上抓住老大就左右开弓,扇了几个巴掌,老大见势不妙,也连忙喊自家人来帮忙。 乌泱泱的一群人混战在一起,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溜进朱建明的屋子,朱建明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见人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我随手给人量了断肢的尺寸,出门的时候,恰巧撞上朱大钱被几个人扶着往回走: “爹,我们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把钱和股份给咱们兄弟几个都行,只要是别给那个带回来的乞丐就行!” “小六小时候你也疼她,她在这小子身上吃的亏你也是看到的” 正在滔滔不绝的人猛地看见我,顿时住嘴。 偷听被抓,我也是有些尴尬,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直接离开朱家。 急匆匆回了家,正想和二叔汇报一下今日听到的八卦,喊了好几声,二叔却不在家,桌上一张纸条:晚上不回家吃饭。 我有些疑惑,二叔这从来不出门的人,能去哪里吃饭。 但思考无果后,还是被更大的好奇替代,我领了些瓜子,专门去了一趟村里八卦头头大婶家,重点打听朱家六姑娘和朱建明的事儿。 张大婶磕着瓜子,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抖了个干净: “哦,留白你说朱冬梅和那个被捡回来的乞丐啊?哦,现在应该叫做朱建明是吧?这两人,按我说,还真的是可惜喽。” 我一听有戏,连忙给张大婶递茶,大婶笑道: “我也是听我婆婆说的,说这建民啊,年轻时候在这几个村子里面,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但他是被他那又哑又聋的爹捡回来的,他那养父又老是生病,赚多少钱都不够的!” “家里真的是一穷二白,听说那时候就住在洈水边上,雨稍微大一些,家里就满水,泥混着茅草糊的房子被水这么一冲就垮,常年是可以看到建民在修房子的。” “后来听说是为了补贴家用,又去了码头搬货,一天干大半天,天不亮出门,晚上天黑回来,被晒得黑焦炭一样。” “本来就没有钱,人被晒了又丑,更没有人和他说亲事” “但就是这么巧,还真让他摸到一个!” “说是那天有人落水,建民去捞人,结果还真就给自己捞上来一段姻缘。只不过这姻缘嘛,大家也都知道,不是啥好姻缘。” “那被捞上来的人,就是朱家的六姑娘,朱冬梅!” “朱冬梅自从被他救了命,便天天去码头上缠着他,说是有好几次边上都有人,就搂搂抱抱的” “我也是听人说哈,说是这两人经常在外面就咳咳。” 第17章 死人 “要说这纸嘛,总归是保不住火的,两人在一起后,有天码头上来了好多人,喊着冬梅被下贱人弄怀孕了,然后把建民打残废喽。” 我一愣,敏锐的抓住重点: “这朱冬梅当年还怀了孕啊?” 既然有孕,且这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按道理来说也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可二叔的纸人却是在找到朱建民之后就停住,再没有动作. 这孩子怕不是没了!? 大婶子被我刚刚的话问的一愣: “大伙儿都是这么说,应该是有吧,不然干啥把人腿都砍了?” 我心中略微思索,随后释然。 这朱大钱一向就是心狠手辣的人,既然早年都能杀害怀有自己骨肉的恋人,伏低做小娶上有钱人家女儿。 又可以砍掉朱建民的腿,那么朱冬梅腹中的孩子,想必早早也就是不在人世。 纸人找不到亲缘,也是情有可原。 我打探到了消息,想着给二叔分享消息,但二叔一直迟迟未归,一直到 还没等我问出二叔去哪里,店铺外又是一阵响动,之前跟在朱大钱身边,与我俩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实汉子挑门帘走了进来。 他张口的 “屠二爷,朱建民今早没了。” 这外表老实的中年汉子闷声继续说道: “我东家让我来喊人,您二位快些去吧.” “再不去,那头又要出人命了!” 二叔立马收拾东西,我俩跟着中年汉子身后一路疾走。 我有些疑惑:“这朱建民咋没了?” 中年汉子没啥表情:“早上敲门送早饭,结果没声,进去一看,人都凉了。” 我只能勉强压下好奇心,一路跟着人到了朱家。 还没进朱家的大门,就听见朱大钱那恶毒至极的诅咒声,声声叫骂着往昔最爱的孩子们: “.你们咋还不死?!你们这些畜生!真是狗畜生!为了要钱连心肝都烂透了,你们以为建民死了,我就只能把钱给你们这些狗杂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实告诉你们,之前那大老板来买酱油厂的时候,我就顺便签了字,时间不到我自己都拿不出钱!” “你们是不是觉得害了建民,之后再把我害了,就能分钱!?你们做梦!我自己都拿不出钱,到时候还得我签字取钱,我要是死了,这钱就充公,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们留!” “到时候你们这些在我身上吸血的狗杂种,男的通通去做苦力,女的通通下窑子!我看你们怎么活!” 朱大钱面色扭曲,恶毒的诅咒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朱家子孙。 有个人实在听不过去,小声嘟囔道: “可我们家也没做这事儿啊!” “而且而且这钱不是本来就是咱奶奶的吗?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虽然不是你的种,但是奶奶的种啊!” “你有啥资格不给我们?”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传入在场之人的耳朵里。 这一下可真是捅破了马蜂窝,朱大钱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说话之人的脸上砸去。 杯子在那年轻人的额角破裂,顿时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朱大钱气喘如牛,好半晌才冷冷道: “那是我的酱油厂!怎么可能是哪个贱女人的!” “要不是我娶了她,这些年帮她看着厂子,她能有钱到处困觉,生下你们这些狗杂种?!” “你这畜生要是这样说的话,不但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你晚上走夜路都得小心着点儿” 朱大钱的脸满是阴狠,一字一顿: “小心遭天谴。” 众人神色各异,良久才有人打了个哈哈,将面色铁青的年轻人拉了下去,随后给朱大钱重新倒了一杯茶。 朱大钱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这才看到二叔,赶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拉着二叔进了侧屋。 一进屋,我便被屋内的景象镇住: 倒不是说屋子里的摆件家具布局有多惊奇,而是里侧木床边上,赫然挂着一个人! 这还不是简单的上吊,因为这木床的高度,绝对不超过一米二! 一条小腰带穿过木床边的缝隙,就这样联系着一颗人头与木床。 朱建民就这样整个人半趴伏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勒死在了床边。 双眼突显,长长的舌头挂于下巴。 狰狞扭曲的面容上,写满了死不瞑目这几个大字。 我见了着实觉得心惊,不仅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没把尸体放下来?” 朱大钱转身将侧屋门关了,隔绝了外面那些人探究的视线,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 “放个屁!” “这死法还能是怎么死?!必定是被这些畜生害死!他们要害我儿子,就得有自己也没命的准备!” “我就等着你们来,靠着上次那个找人纸人,找出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子,等我找出那个人是谁” 朱大钱的话点到为止,但是他脸上的阴狠确实出卖了他的意图。 我有些不忿: “想杀人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估计也就只有你能干出这事情。” 朱大钱此刻眼中只有恨意与不甘,只道: “我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九十岁,都没有过上一天清闲日子.我剩下这身体还能几年钱” “.我现在身上最多的就是钱!再用一次上次那个纸人,我就给你们钱,要是不用,你们都别想走!” 这人之前还喊我二叔屠老弟,喊我一口一口一个小姑娘,现在竟然还是连装都不装了! 我翻了个白眼,扭头看二叔的反应。 二叔只是说道: “阿白,你可看好了!” 几乎没有停顿,便从那不离身的背包里面,行云流水般掏出一叠的白纸来,随后拿出剪刀,咔嚓几下,一个有手有脚的小纸人便出现在眼前。 二叔朝着纸人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将纸人放在朱建民的胸口之上。 室内陷入寂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慢慢睁大双眼,看着二叔从朱建民的胸口处取走白净如新的小纸人,揉搓成圆。 随后二叔说道: “没有。” “纸人没有变色,这压根就没有怨气” “.是自杀。” 宝贝们!不用的票票可以都喂给可怜的作者嘛qaq 第18章 骗子 刚刚进门那场景,大家都是看到的,一个足足有一米七多的汉子,就这样半跪着缢死在不到一米二的木床前,这无论如何,不太像是自杀。 可我相信二叔,不会出错。 我又回想了一遍进门时候,木床与尸体的姿势结构。 一个荒诞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样绳圈比自身高度要低的自杀,其实并非不可能发生,相反可能性还不小。 只是因为这种可能的执行方法实在过于小,故而看上去不可能。 只要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将头颅穿过用鞋带绑好的绳圈,再用自己全身的力道往下压 我脑中闪过那个画面,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这种可能性,那这朱建民——是真的非常想死啊! 不然何苦选择如此死法! 朱大钱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怒声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建民为啥要死?我把他从街边带回来,让他从乞丐变成我的儿子,变成朱家酱油厂的少东家!他活着就能有好些钱!” “他为啥要死?!你们说他从前过的那些苦日子,都没有选择死,为啥现在过上了好日子要选择死?” “我不信!” 朱大钱的面容有些扭曲,一把抓住二叔的手,恳切道: “屠老弟,我知道我刚刚说话不好听,这样,就算作是老哥我求你,帮帮老哥,找出那个杀了我亲生儿子的凶手!” “.还是你私底下有和那些狗杂种见过面?你别相信他们,他们这些年其实一直就靠我接济,没有我,他们连毛都没有,所以你还是得听我的!” “只有我,才能给你钱啊屠老弟。” “你这小纸人,是不是没有那个大的纸人准啊!这样不行,不行啊!” “屠老弟,你把之前那个大纸人拿出来,要剪谁头发谁的指甲,我都听你的,我就等着你来,然后用你那个厉害的纸人一指,帮我找出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好去杀哦不,教训他们.” 朱大越说越是癫狂,神色满是恳求,手上的力度显然也是极大,让二叔都皱起了眉。 二叔用力抽出手,冷声道: “不必用大纸人,那就是在浪费,这小纸人就能明辨冤屈。” “朱建民就是自缢而死,你还是早点接受这个事实吧。” “.还有,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金钱就能买到一切东西。他之前在外面哪怕是乞讨都可以存活,现在换上了华服好吃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却活不下去” “.你还是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吧。” 二叔的话说的毫不客气,几乎是瞬间,朱大钱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怎么可能有人觉得钱不是好东西!” “这钱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人缺少的东西,都是可以通过钱来弥补,只要有钱,就有了一切东西!”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九十!?还不是因为我有钱,我可以去换肝脏,我可以再活下来!” “为什么有人不爱钱,为什么我儿子不爱钱?!” “不可能的!除非他,压根就不是我的儿子!你从一开始就找错人了!” 我简直被朱大钱这一套理论逗笑,插嘴道: “不应该啊.按照朱老爷子你的性格,难道我二叔找到了人,你还能不去验验?” 我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朱大钱的面皮便开始抽动起来,口中原本的争辩再也没能说出口,陷入一阵恍惚之中。 我一阵神清气爽,小声凑到二叔旁边耳语道: “可惜了朱建民,我还以为谢金在朱大钱的身上,他才会是先死的那个” 没错,今日看见朱大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时日无多,原本就干瘪瘦削的脸上,就像是蒙了一层黑纱,眼眶深陷,眼下青黑,显然谢金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二叔也小声叹道:“还真是只差一点儿,若是再快一步,那朱大钱先死的话,这朱建民指不定能活下去他年轻时候就有心结,得了癔症,被接回来之后也没有好好医治,而是被摆在家里当成他爹证明自己的工具” “每天都得看到当年切掉自己腿的人,怎么能不怕,不受惊想死呢?” 二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我心中也有些触动,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响动。 有道女声在屋外哭喊,呼唤着朱大钱: “爹!爹!是我冬梅啊!” “建民咋没了啊!?我好不容易带他的儿子回来,他咋滴就没了啊!” 我一愣,心中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见原本站着愣神的朱大钱,突然之间,如同容光焕发一般,伸手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我连忙跟上,到了门外,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拉扯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满脸尴尬的西装革履中年人,正在堂屋中哭嚎着。 朱大钱直直的迎上去,看着面前与自己七八分相像的中年男人,不由得一阵捶胸顿足。 这场景,在他眼里,无异于柳暗明,云开月明,如何能不高兴啊! 朱大钱立马抓住朱冬梅,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不是让你娘.那贱人看着你打了胎吗?!” 朱冬梅连连点头: “你是这么和她说的,但我是她最小的女儿啊!她不心疼我还能心疼谁呢!娘她换掉了药,就给我喝了一碗凉茶,就让我偷偷摸摸去外面把孩子生下来送人了!” “我后来听爹您的话,结了婚,死了男人,有了点钱,才找回了他,这些年我俩一直联系着呢!” “爹,这是建民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啊!我在外面听了消息,连忙就带着孩子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让儿子见到他爹最后一面啊” 朱冬梅哭的凄惨可怜,身边的儿子也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朱大钱脸上神情在看到自己孙子的时候,便已经缓和不少,又听朱冬梅这一顿掏心掏肺的自白,脸上彻底绷不住,眼眶中蓄满泪水: “好!好!” “我就知道我朱大钱还是得老天眷顾的!” “什么扎纸匠,不过就是江湖骗子而已!” “现在我找到了孙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啵啵啵!亲一口路过的宝贝们! 第19章 规矩 这一家子从进门到相认,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心中只余下对这古怪一家子的疑惑。 二叔神色倒是十分从容,肯定道: “你的后代,一定死绝了。” “纸人寻亲从来不会出错,你还是去医院好好验验,你这大孙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啥现在出现吧。” 我一听就乐了,其实我也想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十分不对劲,但二叔这攻击力,显然更厉害。 朱大钱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脸色顿时就没有那么好看。 但一道声音却是重新抓回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朱冬梅抬高声音大声道: “验!是得好好验验!爹,建民应该还没下葬吧?” “现在就让孩子和建民验验血,再和爹也验验,咱们没有做过亏心事,自然是不怕人查验!” 朱冬梅神色恳切: “我与建民当年是有缘无分,但孩子是无辜的!怎么说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人家亲爹是谁吗?” “这位.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要这样诬陷我和孩子,你肯定是没有安好心思!” “我能让孩子去和我爹,和建民验血亲,你能拿出啥证据说我孩子不是建民的亲生孩子吗?” “你难道还能知道咱们家里面的事情?!” 朱冬梅信誓旦旦一口气说完,朱大钱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舒缓下来,再转向我与二叔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威胁与不悦: “你们这些扎纸匠呐,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承认这纸人算是被你们玩出个弯弯道道来但冬梅现在肯拿出证据,现在就可以验亲,是不是一目了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居然,这么信誓旦旦?! 我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瞬间的摇摆。 朱大钱则像是一头得胜归来的大公鸡,道: “.这样,我们现在一家子就去医院,拉着建民去镇上.不,去市区!现在就查个明白!” “这孩子要不是建民的骨肉我自然知道怎么办。” “但如果这孩子就是建民的骨肉,但你却没找出来” 朱大钱的脸上满是不屑: “那就是你本事不到家。” “哼哼,到时候可别怪你朱老哥,将这事儿传出去,让你难做人!” “你——!” 我话到嘴边,却被二叔一把拉了回去,二叔脸上一贯的憨笑已经没了,一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就等着朱老哥的好消息了。” “先告辞。” 二叔捂着我的嘴,将我提溜回家,我简直要被那忘恩负义的朱大钱气到爆炸,一进门就开始嚷嚷: “这朱大钱,真不是个东西!” “之前咱们怎么说也帮他找回了朱建民,现在就开始放狠话威胁!” “他也不想想,怎么会有这么正好的事情!” “儿子这边才刚刚死,那边立马冒出来一个当年怀了孩子没打掉的孙子!?这概率有多大?这概率比我走在河边突然淹死都唔!” 二叔往我嘴里塞了一把地瓜干,冲我嘘声: “小孩子家家,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等等再看,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但那朱冬梅如此信誓旦旦,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狠狠的咬着地瓜干,终于在 我伸手随便抓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问他们在干啥,小孩也不认生,张口就来: “村里都传开了,你们店干活不老实,东家定的货不给全,还要多要东家钱!而且还对别人家事情指手画脚的!” 怎么可能会有这事!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谁传出去的,顿时火冒三丈,进了屋和二叔说了这事情,二叔正在绑纸人,闻言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看来那孩子是检查出来是朱建民的儿子了。” 我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刚刚只顾生气,却忘记了这最关键的东西。 这朱大钱传出来这些污蔑我二叔的话,肯定是自己那边有收获,才会对二叔下手,那也代表了一点—— 二叔的纸人,失灵了?! 我思来想去许久,这才小声开口道: “有没有可能,我在网上见别人说过,有那种兄弟俩在娘胎里的时候,其中哥哥比较健硕,于是把弟弟吸收了,于是只剩下一个孩子.” “但哥哥的下半身是弟弟的,所以后来生的孩子也是弟弟的,和他没啥血缘关系.” “会不会是咱们只拿了朱大钱的头发和指甲,但没有拿到能够证明朱大钱血缘的” 我越说越小声,对自己的推断越来越没有自信。 良久,二叔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白,二叔今天要教你纸人技法与规矩忌讳。” 我一愣,被二叔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二叔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竹屑,沉声道: “这 我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明白了二叔的意思。 二叔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并不觉得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是朱大钱的亲孙子! 我答应一声,就听二叔继续往下说道: “还有几条规矩,我也一并和你说了,你一并记下。” “ “俗话说得好,纸人不点睛,点睛鬼上身。” “这点你经历了谢金的事情,应该也是知道了。” “这 “纸人乃是冥器,若是给活人扎了纸人,便算作一种诅咒,会令活人折寿” “还有.” 我细细的记在心中,见二叔不再说话,抬头看去,却见二叔一拍脑袋,从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来,递到我手里: “.东西还是有点多,我也不一定全部都记得起来,你还是照着这个册子背就行。” 二叔突然的不着调,令我深感无奈,接过二叔手中的册子,这书封上赫然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扎纸秘法》。 我仔细翻阅,本书中内里规矩忌讳,包括扎纸技法,记录的明明白白。 我看的津津有味,一看就看了七八天,期间不断尝试书上的新东西。 直到几天后的傍晚,又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纸马香铺。 我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那个被朱冬梅带回来的西装中年男人。 以及,他身上那浓厚的黑气。 第20章 真假 这中年男人身上已经不是在朱家时穿的笔挺西装,但他与朱大钱七八成相似的面容确实很难让人忘记。 此时他急匆匆的闯入纸马香铺,顾不得浑身大汗淋漓,连声喊道: “有人吗?” 我以为他是来发难,也不愿意让他见二叔,只说道: “没有,人都死了。” 那男人听到死的时候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更加焦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冲着我哀求道: “小姑娘,你可别吓我了,那啥我能和你借几百块钱不?” “不借钱也行,你要是知道去市区.或是离开这几个村子的路,也行。” “等我回了市区,不,只要我回了镇上,我取了钱,就给你辛苦费。” 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我有些迷惑,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来,对面这人完全没有认出我。 何止是没有认出我,应该连目的地都不是这间纸马香铺。 现在已经是深秋,但他的脚上还从穿着一双人字拖,显然跑了不短的距离,所以鞋底都是泥泞。 我若有所思,那男人急急道: “小姑娘,小姑娘!” “你别愣着啊!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到底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把我送回到镇上?” “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算是我倒霉,我还以为这回能赚一笔.” “唉!没想到能出这事情!” “.而且真的是见鬼了,这几个村子明明相隔不远,但是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而且各家各户都没有人!!!” “真是见鬼!不,是真的到处都是鬼!” 中年男人又骂了几句脏话,神色半分也没有松懈下来。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洈水集会,一年一度的大集,这人显然是在朱家遇见了事情,跑出来又找不到人,吓得够呛,所以更加惶恐。 我让人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二叔不在,你要是着急去镇上,或者市区,你先坐会,等他回来,送你去。” 中年男人喝了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才稍稍缓和下来,似乎这才认出我: “.谢谢诶,小姑娘,我前些天是不是见过你,好像是见过,在朱.” 中年男人提起朱这个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又像是想起什么: “你二叔啥时候回来,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天黑前能回来吗?天黑前能把我送回镇上吗?” 我见他那么执着于天黑,也有点想法,于是试探说道: “不一定,我二叔最近都挺忙,我都时常见不到人。” “我也认得你,你是朱家朱老爷子那个刚刚被认回来的亲生孙子是吧?叫啥来着嗯,朱成才?” “乡里乡亲的,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我二叔今晚不不回来,明天也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你肯定能.” 我话音未落,却被中年男人惶恐打断: “不不不,我不是朱成才,我和朱家屁关系都没有!” “我不是朱成才,我叫王强,我自己有爹妈,和这朱家啥关系都没有!” “我本来就是个跑横店的小龙套,是那个恐怖的女人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帮她表演一出戏,就给我十万块钱,我才过来的!” “我和那朱家,啥关系都没有!” 王强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吼,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的颤抖,额头不时有冷汗滴下。 我恍然大悟,对整件事情有了全新的认知: “你不是朱大钱的亲孙子,是被朱冬梅拉回来演戏的?!” “不对,那亲子鉴定那一关你们怎么过的” “那你怎么被吓成这样的?朱家发生了啥事情?” 王强在我的连声逼问之下,回答道: “亲子鉴定.估计也就那么些事情。我和那女人回来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她只告诉我说,我和她爹长得像,有这点就够了。” 我若有所思,原来我一直忘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买通医生. 至于我后面询问关于朱家的事情,王强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显得十分急促不安,不愿意多谈: “.你家大人到底啥时候回来,能快点回来吗?或者.小姑娘你有手机吗?我的破手机压根就没有信号,你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喊人来接我。” 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手机屏幕展示给王强看: “你没信号,我难道就有吗?” “这里的信号基站出过问题,好像是说觉得信号塔会伤害身体,一直没有建起来,所以一直都是没有信号和网络的。” “要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就得去镇上,也就.五六十公里山路吧。” 王强听了我的话,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呆滞在原地: “.那怎么办?那到底怎么办?!” “我真的在这里一个晚上,不,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天都要黑了,天都已经黑了!那东西.那个东西马上又要来了!” “这里有鬼,这几个村子里面有鬼!我不走的话,会死的!” 我敏锐的察觉到重点,想来王强口中的‘那个东西’,显然和他进纸马香铺时候的一身黑气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连忙问道: “到底咋回事?你别吓人,好好说说。你看这周围,我这就是专门干白事儿的店铺,也懂些弯弯道道神神秘秘的死人东西,你要是说说,说不定我能有办法帮帮你!” 我是真心实意,但王强听了我的话,却只是苦笑: “有办法?你个小姑娘家家能有什么办法?你难道还能去收鬼吗?” “我和你说,这朱家,就是一个大火坑!” “我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也就是朱冬梅,将我带回来假装她的儿子,又给我造了个小老板的身份,家里肯定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 “没想到她在那朱家,完全也是说不上话,想要啥都得靠哭。” “我进朱家进了没几天,就被那群人连番折磨,打闷棍,喂我头孢加喝酒,这些都算是轻的” “那朱大钱为了护住我,还让我去睡他屋里,可他屋里压根就不是个好地方!” “我前几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一个惨白脸的女鬼,趴在他身上,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身上吸气!” “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那女鬼每吸一下,那朱大钱的脸色就要黑上一分.” “他要死了。” 第21章 冒牌 是谢金!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放松下来。 这朱大钱被这样吸干精气而死,都算是便宜他了! 王强显然不可能知道谢金的存在,他是着实吓得不轻,提起那恐怖的景象,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吓得够呛,赶紧把朱大钱喊醒说了女鬼的事情” “但他就和疯了一样,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打我。” “经过这事情,我只能搬离开朱大钱的房间,搬到了朱冬梅的房间” “但如果早知道,我离开了那个女鬼,又会遇见另一只鬼,还是会缠上我的鬼,我说什么也不能搬.” “.起码朱大钱身边的女鬼,都没有正眼瞧我” 我皱眉疑惑道: “朱冬梅的房间,也有鬼!?” 王强十分激动的点头: “是!有!不然你以为我在害怕什么东西!?就是在害怕这个!” “她的房间不但有鬼,还是一只小鬼!” “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又是一个深夜,我睡着后,就一直听见有小孩子啼哭的声音” “那声音这么说呢恐怖片你看过吗小姑娘,那可比国产恐怖片要恐怖的多得多!” “刚开始我还以为我在做噩梦,但很快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我完全不能翻身.” “睡了几个晚上,那东西只要我睡着的时候,就会出现,而且几天下来越来越近” “到了昨天晚上,我能感觉到它都可以趴到我的枕头边,用舌头在舔我.” 王强打了个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倒竖: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在做梦,那感觉真的就在我耳边,我都能感觉到它的大小,小小一只,但又绝对不是猫狗” “我吓得几乎要死了.但我还想活啊!” “所以我一把把被子踢开可就在我把被子踢开的一瞬间,那哭声连带着那个小鬼,一起全都消失不见.” “然后,借着月亮,我便看到.看到朱冬梅那个恐怖的女人,原来一直站在我的床头.” 我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再装淡定样子,赶忙问道: “啊?她站你床头干什么?你确定是朱冬梅吗?不是你在朱大钱老爷子那边看到的女鬼?” 王强的精神显然已经因为这一场回忆,而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听到我置疑他,不由得更加痛苦: “我骗你干什么?!” “我亲眼所见,绝对就是朱冬梅!压根就不是什么朱大钱房间里的女鬼。”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我还能分不出来,一个肥胖如猪的老妇女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鬼吗?!” 这话说的着实不好听,但这体貌特征显然也是间接证明了这十有八九是两个人。 我抿了抿嘴,心中对这件事做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我让王强留下一晚,等明日二叔回来再走。 可王强吓破了胆子,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愣是不愿再等一个晚上。 我只能拿着手电筒,连夜带着王强去了镇上,临走还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自己又原路返回。 等我再度回村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还未进门,就撞见从山路另一侧走来的二叔。 这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连忙将从王强那边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二叔听完也是眉头紧锁,好半晌,才轻声问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你最近书看的怎么样了?”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二叔说的正是那本扎纸秘法,犹豫一下回道: “若有十成的话,应该是九一开吧。学九天,一点儿不懂。” 眼见着二叔有怒目的趋势,我连忙改口道: “三成,三四成还是有的。” 二叔收回怒容,淡淡开口道: “正巧刚刚我过来的路上就已经遇见朱大钱,他求我去给他看看” “你既然已经学了三四成,那就由你去。” 我简直怀疑我自己耳朵聋了: “谁?” 二叔抄起一旁的竹条,我连忙正色道: “行,我去看看就是了。反正我要是不行,回来还有二叔你保底。” 二叔欲言又止,说道: “.那还是先考你一考.” “你知道怎么看到那些脏东西吧?” 我张口就来: “知道知道,老传统就是抹牛眼泪。要五年以上,不曾见过杀生场景的老黄牛眼泪.我等会想办法去弄。” 二叔这回是真的抄起竹条给了我一下,我被打的一懵,就听二叔继续说道: “是问你扎纸秘法上写的见鬼法子!谁问你别人家都是怎么见鬼的!” “咱们扎纸匠自己有法子能看到脏东西,为啥还用别人的!” “你这不就是忘记老祖宗吗?!” 我捂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瞑纸视鬼?” 这是那本小册子上 两只鬼询问对方的‘收成’,无非就是害了多少人,涨了多少怨气,现在如何作威,男人趴在井下一点不敢说话。 又听一只鬼极为羡慕对方,它说想着去北边装个行脚大夫,好吸食病气,但又因鬼物只能夜间出门,且自己没有医方,怕自己装不像,所以迟迟没有动身。 另一回鬼恰巧正是疫鬼,听了这话顿时大笑道: “那还不简单,我教你个瞎子都能见光的医方,只要将十片瞑树的叶子放在眼睛之上,就能医好目盲!” “井边这棵树不就是吗?!” 这两鬼相谈甚欢,良久才散去,瞎子等了好久,这才慢吞吞的爬上井,随后摸了十片瞑树的叶子放在眼睛之上,果然下一瞬,叶子消失在眼眶之上,眼睛也被医治好. 但谁能想到这鬼教的法子,不但能让人见到光,还能让人见到鬼! 全因这瞑树,本就是阴间之树! 后来,扎纸匠的老祖宗遇见这个男人,从男人口中得到此法,稍加改良,将瞑树叶子化成浆水,施加秘药,重新裁剪出薄薄,又可视物的纸张。 这样放在眼前,既不会如瞑树叶子一般消失,又如轻纱一般,可视物,也可以随时取下,不因见鬼而沾染阴气。 真可谓,扎纸匠的独门绝学! 我同二叔将这典故与做法一一说了,二叔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来,随即点点头,说道: “去吧。多读读那本书,以后你会有大用的。” 饿饿,票票,饿饿,票票,给富婆宝贝们磕头啦! 第22章 鬼婴 我被二叔这宛如遗言一样的交代弄的浑身不舒服。 但二叔显然没想解释其中原委,直接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小背包塞到我的手中,随后转身进了自己屋。 我这才发现,二叔原本就不高大的身形,最近不知为何佝偻不少。 紧了紧手中的小背包,我费了些力气,从二叔的私藏里面找到了几片早已干枯发黄的瞑树叶子,随后又耗费了半天时间,做成了纸,裁剪妥帖后,这才往朱家去了。 一阵赶路,还未进朱家大门,便听到内里传来哀声哭泣的动静。 那声音我认得,正是朱冬梅。 此时四合院里终于没有前几次那么多人,只有朱冬梅跪在朱大钱的脚边,眼泪不住的往下滴着: “爹,爹,你得管管这事儿啊爹!” “您这宝贝亲孙子昨晚就不见了,肯定是遇见事儿了!” “.肯定,肯定是我那几个兄弟姐妹没按好心,把人偷偷抓走了” “您这宝贝亲孙子可不能再出事情啊!建民可能就是被他们害死,我现在带了孩子回来,他们又要对我孩子下手.” “爹,您想想,他们这到底是啥心思.这样狠毒,要是把你的亲儿子亲孙子都搞没了,您无论有多少钱,不都是他们的了吗?!” 朱冬梅趴伏在地面上嚎啕大哭,我也没着急拿出瞑纸,而是想看看这俩心怀鬼胎的父女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朱大钱神色也较之前有明显的迟钝,嘴边还有明显的涎液,显然现在他的状态,早已经不如十几天前。 朱冬梅哭嚎无果,一把抓住朱老爷子的裤脚,恳求道: “爹,您说话啊爹!” “您这是咋了!?不会连亲孙子都不要了吧!我可和您说,您亲孙子在外省可早就成家立业了,这几天正准备全家回来一次,给您贺寿,让您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呢!” “要是你不处理了我那几个下手的兄弟姐妹,我就让他们别回来了!” 朱冬梅显然觉得这是可以拿捏朱大钱的方法,但她显然料错了朱大钱的薄情寡义。 早在她抓住朱大钱裤腿的时候,朱大钱脸上就浮现了一抹惊恐之色,最开始时候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 等朱冬梅讲完,竟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怒骂道: “滚!我管你个野种屁事,老子现在命都要没了,我还管个切马东西的儿子孙子!都死,都死,都别来挨老子边!” 朱冬梅被这一巴掌直接打蒙圈,好半晌才喃喃道: “不不对啊爹!你不是就想要亲生的儿子孙子吗?我这不是都给你带回来了吗?怎么又.” 朱冬梅显然不懂朱大钱愤怒的点,但我却知道。 朱大钱原本以为二叔将谢金那纸人斩断,令她魂飞魄散,于是毫无后顾之忧,开始着手自己的名声与享乐。 但王强一来,将谢金还未离去,且成日趴伏在朱大钱身上吸食精气阳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像朱大钱这般怕死的人,怎么能不惶恐不安呢?! 连带着原本视如眼珠的名声以及自己血脉,怕是都得靠边站了! 我冷笑一声,掏出一张瞑纸放在眼前,这一下便看出不少东西来—— 朱大钱的座位左手边,紧贴着一道白色的模糊身影,与他贴的极近,时不时朱大钱便要打几个寒颤。 那身影我熟悉,是二叔做给女鬼的纸人,但又很不像。 因为那纸人不知何时已经鼓胀了数倍,宛如一个真正的‘白衣厉鬼’。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是那女鬼的脖子如蛇一般伸长—— 愣是从朱大钱的左侧,绕过他的后背,又从左侧探出,环住了他整个人! 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那飘动的鬼头侧头向我的方向看来。 一时之间,竟还有往我方向飘动的趋势! 这场景着实令人心头一突,我连忙欲盖弥彰别开眼,装模作样去查看场中的另一个人。 朱冬梅身上的情况同样不能算好,她身上有道极为浓郁的黑影。 黑影不过两只小臂大小,但爬动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爬过的瞬间,便在朱冬梅身上留下一连串带着血色的小手印。 这朱冬梅的身上,几乎密密麻麻都是这种血手印! 但普通人的肉眼看去,就竟是一个个小小的淤青! 我心中有些吃惊,在门口处将这二人的情况看了个仔细,将瞑纸收好,这才迈步进去。 朱大钱看到我显然十分惊喜,眼神不住的往我身后飘去,口中高声道: “小姑娘来了啊,来,坐,坐在老爷子我身边吧哈哈哈你二叔没来!?” “我不是刚刚让人喊他来一趟,让他给我看看事吗?!” 我早已经习惯了朱大钱的变脸绝活,在堂屋中尽可能挑了个远离女鬼的位置坐下,毫不客气的说道: “没来,反正来了你也不信他,索性是不来了。” 朱大钱眉头几乎要皱成川字: “我都让他亲自来一趟了!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我连忙抬手打断朱大钱后面的话: “您可想好了再说,反正我二叔现在是肯定不来了。您要是再说什么不过脑子的浑话,就别怪连我这个小的也走了,不给老人家留面子” “哦,反正也不是我家长辈,本来也没有啥面子。” 我说的话毫不客气,朱大钱的脸上也是一副青白交替,好半晌才重新跌坐了回去,讷讷道: “那你,你能杀的了我身上这女鬼吗?” “我最近这身上是觉得越来越重了尤其是我这头,感觉都要抬不起来了。” “这屠老二,也真是的,早说没有将谢金赶跑,亏他还收了我的钱.” 朱大钱一阵数落,但我却无意再和他多说。 这女鬼的脖子都要盘到你头顶了,可不得重吗? 不重才是怪事! 这朱大钱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管,只是指着还跪在地上的朱冬梅说道 “先看朱冬梅吧,你的事情不急。” “她却是实打实的有大难了!” 此话一出,原本‘父慈女孝’的两人,齐齐将目光转来。 我将朱冬梅浑身裸露出来的皮肤,细细看了个遍,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有个鬼婴缠着你?” 朱大钱听了这话,面上顿时有了一丝惊惧: “什么鬼婴,你过来不是为了来杀谢金吗?!” 朱冬梅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反驳道: “哪有什么鬼婴,没有的事情,你别血口喷人!” 这反应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这下连主座之上的朱大钱都看出了些端倪,气的他连忙抄起拐杖,就要往朱冬梅的身上招呼: “你!你身上哪里来的鬼婴!?” “我知道了,是不是就是你把鬼带进了家门,才让我又见鬼?!”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畜生东西,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狗畜生,野杂种!我呸!你们还想分我的钱,屁都不给你们!要是我早知道,我就把你们都丢进便盆里面溺死!” 朱大钱举着拐杖挥舞了几下,朱冬梅也不是个好货,一溜烟就跑出去几米远,打不到人,他顿时胸口起伏不定,又是一连串的脏话。 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我看向朱冬梅,冷声道: “你背上这个小小的婴孩.” “应该才是朱建民真正的儿子.也就是,真正的朱成才吧?” 票票~~~~~~~~~~~~~没有票票,作者要饿死啦~~~~~~~~~~~~~~ 第23章 坑洞 朱冬梅显然吃了一惊,对上我的目光,显然有了几丝警惕与闪躲,但口中还是逞能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儿子昨天晚上就被我那些当惯了畜生的兄弟姐妹绑走,弄失踪了!” “什么鬼婴,完全就是唬人的玩意儿!小姑娘,我和你说,不管你是谁.” “我朱冬梅也不是吓大的!你要是再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朱冬梅话音未落,我便直接出声打断了对方: “.别再叫什么朱成才了,他都说了他叫王强。” “我已经和他碰过头了,就是我把他送回镇上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和我说了。” 朱冬梅的脸瞬间铁青,面对朱大钱投来的探究眼神,我模糊省略了些东西,将事情同朱大钱说了。 这回算是火上浇油,朱大钱那张神色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脸上,几乎已经全部都是黑气: “.所以这王强,压根就不是我的亲孙子,压根也没有什么亲孙子!你早就收买医生,就是为了给我做局,骗我的钱.” “行啊你,你这贱人真不愧是那个娼妇最喜欢的女儿,连带着这歹毒心肠,都是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我这回算是都知道了.这屠老二说的从头到尾就是对的!” “这些,都是你们这些杂种想出来骗钱的招数!你,你们.咳咳咳” 朱大钱的咳嗽声震天响,口中隐隐有血腥味道翻涌,但是又被他悉数咽了下去,脸上是旁人从未见过的阴狠: “咳咳,你们不但别想要钱你们还走不出村子!” 这赫然是动了杀心! 朱冬梅顿时也不顾拐杖到底会不会打到自己,哭喊着又扑到朱大钱的脚边,泪流满面的为自己申辩: “不是啊爹!我没骗你,我当年是真的生下了孩子” “但是那年世道不好,孩子没有留住啊!” “而且,而且我没有收买医生!我就是拿当年那早死孩子的身子和头发,做的检测!” “不然以您的脾气,一次又不够,这几趟验了又验,我也不能都收买啊——” 朱大钱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到朱冬梅的脸上,又吐了一口唾沫: “你这贱人给我滚!你说这些想干嘛?我难道还得夸你想的好吗?!滚!” 朱冬梅倒在地上哭哭啼啼,我却有了新的想法,连忙问道: “.所以你是早知道自己身上有个鬼婴对吧?” 朱冬梅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含泪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的身上.尤其是胸口,会有黑印和小孩子的掌印和牙印” 和我看到的相差无几,这些都是阴气入体的征兆。 我开口:“那就是了.” “这么猖獗的小鬼头,如果五十年前就没有走,一直这样纠缠你,你肯定早就死了” “你应当是前些年就将孩子埋葬又为了取孩子的尸骨,将孩子重新挖了出来,才重新缠上的你。” “现在孩子的尸骨呢?转交给我,我想办法驱邪。” 朱冬梅的神色一怔,良久才小声说道: “.只有一点儿可以吗?” 我也一愣,脱口而出: “什么叫只有一点?” 朱冬梅的脸色有些尴尬与惶恐,连忙补充道: “就是,半截腿骨。” “.其实我本来只挖了一节腿骨和头发,做检验又了一些,现在就只剩下半截腿骨了.” 这真的是刷新了我对‘母亲’的认知,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所以你就这样把自己的孩子坟挖开,就拿了一节腿骨,又埋回坟里去了?” “这死后尚无全尸难怪怨气如此滔天你这母亲做得真是” 还没等我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却见朱冬梅一声不吭的把头深深埋下,我心里顿感不妙,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 “你,你还干了什么?” 朱冬梅嚅喏了许久,才声如蚊蝇,我听了直接眼前一黑。 我听到了她说啥。 她说的是: “没坟.当年就是随地找到了颗槐树埋的” “.半截腿骨不够的话也没有办法了,我已经把剩下的骨头都丢坑里了.” “就是后山旧窑的坑洞里。” 这短短三句话,我眼前足足黑了能有十分钟。 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冲着朱冬梅说道: “你鬼儿子能让你活到现在,可真的把你实打实的当娘。” “但凡换了一只戾气大些的小鬼,你指不定现在都已经喝上孟婆汤了。” 朱冬梅低下头垂泪没有再说话,朱大钱对着假女儿的耐心早早就已经消失,现在巴不得对方早点死,连问都没有问,只是又问起啥时候能为自己驱赶身上的谢金。 听了朱大钱的话,朱冬梅这才彻底死心,膝盖在地上跪爬几下,转而扑到我的脚边: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不想死啊!我只是为了钱,真的不想赔上这条命啊” “我求求你了小姑娘,你能看出来鬼婴,你肯定也是有本事的人,你就救救我吧.” “我有钱我身上也是有点钱的,你救了我,我就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 朱冬梅慌忙的掏着自己的口袋,但翻找了半天,最终只是翻出来几张绿绿的钞票,咬咬牙狠狠心,顶着朱大钱杀人的目光,竟是直接把兜里一张纸给我塞了过来: “这,这是朱大钱前几天给王强的房子,这是转赠协议,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这镇上的房子,说是二手,但最少也有大几十万.” 我捏着那张纸,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有些烫手。 可这,这可是镇上几十万的房子! 良久,我才狠狠一咬牙,接了这烫手的山芋与任务! 朱冬梅顿时破涕为笑,朱大钱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脸上更是乌云密闭,摇晃着站起身,又抄起拐杖给朱冬梅来了一下,这一下的力道极大 厉声道: “滚!你这贱人还想和我抢人?!” “屠留白是吧?你别管这贱人,你现在先把我身上的谢金杀了!” “不然的话.呵呵,今天没有我发话,谁都别想走!” 今日特别活动:今日投票,奖励作者么么哒一个(划掉 第24章 美妇 朱大钱的话在整个厅屋里面回荡,掷地有声。 但下一秒,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朱冬梅一骨碌站起了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推! 这力道极大,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朱大钱就重重摔倒在地。 我亲眼看着他后脑勺重重着地,而后那脖颈奇长的女鬼,便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鬣狗一般,顺势爬在他的身上。 以鼻抵鼻,以口抵口。 而后那四肢便如同橡皮胶融化了似的,死死的黏在朱大钱的四肢之上。 我震惊的看着朱大钱身上那股若有似乎的白气被女鬼‘吸’入体内。 被这么一缠,朱大钱的脸色霎时间灰白,顺着每次呼吸,脸色愈发青紫,只能睁着死鱼眼,死死的盯着朱冬梅,一脸不可置信。 朱冬梅经历了最开始的惶恐害怕,见我没什么反应,朱老爷子又实在爬不起来,这才胆子一点点大了起来,学着朱大钱之前的样子,往他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死东西,忍了你这么久,总算要死了!” “咱们兄妹几个,这就给你下葬!” 这听着,竟是要把他活埋!!! 朱大钱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惶恐,朱冬梅直接快走几步,走出堂屋,高声喊了几声。 顿时有几个朱家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见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抖动的朱大钱,纷纷喜上眉梢,奔走相告: “老东西要死了!” “快把南屋里早就准备好的棺材,抬出来!” 能因为长辈出事,而如此喜气洋洋,也是 但我还未看多久的热闹,便被几个朱家人推搡出了朱家。 离开朱家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去,就看见朱大钱被高高抬起,放进一口崭新的棺材之中。 那双目赤红,头发披散的女鬼,趴伏在他身上,棺盖合上的瞬间,竟是抬起头冲我做了个口型。 我看明白了,这说的正是——‘多谢’。 谢什么? 谢我没有多加干预,还是谢我能让她和情郎一起入棺合葬.? 我心中狠狠一揪,这世道,人不成人,鬼不成鬼。 这朱大钱一家谋财害命,不得善终,到头来只有一个女鬼愿遵守当年的誓言! 我在朱家门前站了许久,这才松开握紧的拳头,缓步往后山上去,准备探探情况。 朱大钱的事,我确实看不过眼,也不准备管,但这给足钱财的朱冬梅,我却是不能不管。 她口中说的旧窑坑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在后山。 要说这后山的旧碗窑,正是咱们碗窑村名的由来。 七十年前,碗窑后山开采出一种只有这里能够开采的特殊泥土。 传闻烧成瓷器喝水能够延年益寿,求子辟邪。 于是村里几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一合计,索性专门修了几个窑,又挖洞采泥,愣是把这门生意做起来了。 碗窑烧制的瓷器精美绝伦,颇受外地人的喜欢,甚至还一度远销海外。 不少人都借此发了家,可没过多久,这里的泥便不好挖了,而且每到夜晚总是传出幽幽人语,以及尖啸啼哭的动静。 闹鬼之事传得愈发有鼻子有眼,于是这里一下由原本兴盛的碗窑,变为废弃的旧窑。 我回忆着从前听闻的旧事,顺着山道缓步向后山前进,直到再次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出去好远。 身边的环境也变成了我未曾来过的地方,前方不知何时,笼罩着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这雾宛如实质,伸手则凝,沾得一手水汽。 几乎是我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这明显就是摊上事情了。 我胸腔中的心脏疯狂跳动着,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只能尽可能慢的探索着方向,想尽快撤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鸦默雀静之中,我余光一撇,便看到那白雾之中,突兀出现一道身影。 我原本就精神紧绷,几乎是瞬间隐匿在身侧的一颗大树之后。 所幸对方似乎没有发现我,等我眯起眼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雾里不是一道,而有两道身影。 只是那两道身影紧紧相拥,我这才错看成了一道。 等他俩黏腻完分开,我定睛一看,彻底懵了—— 那男人,这不是我二叔吗?! 而另一个女人.我则从未见过。 她身量与我差不多高,姿容甚美,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周身气质恬静,眉眼温柔秀美,笑眼盈盈。 年轻时一定是个绝无仅有的大美人! 眼见二人就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恩恩爱爱,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顿时一阵无语。 好个二叔!真是的,这么大事情,就不能直接和我说吗? 我说呢,最近怎么老是不在家,原来是在这里见漂亮姐姐. 我心中既无语,又感好笑。 这美妇人,明显就是二叔的爱人! 叫我回来时,说啥要传我秘法。 我当时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二叔身体出了毛病,没想到这是真的想退休和爱人去游大江南北! 二叔单身都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个老伴,我难道会反对吗? 我巴不得给他俩包个大大红包,让这二位百年好合,给我添个弟弟妹妹。 目送二人手牵着手远走越远,那雾气也越飘越远,我这才从藏身处出来,继续晃着脑袋去找旧碗窑。 这回我心中了却一桩烦恼,倒是浑身轻松,再没了从朱家出来时的阴郁气,脚步也轻快不少。 又是约摸一个钟头,还真让我有了收获。 碗窑,其实就在约摸山顶的位置。 成排的废弃旧窑连接成片,甚至很多窑中炉子还保持着几十年前开炉的模样,内里的杯碗都成了蛇虫鼠蚁的根据地。 周遭还有借水流而动的水车,想来当年应该是立马挖出泥土,经过清洗,随后立马搅泥,制胚,烧制,然后拉走贩卖。 而我要找的坑洞,其实就是个在山边的半人高的小洞口。 洞口早些年就被人用木板订死,风吹日晒,上面的木头都朽烂的不成样子。 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边角一个最近新增的小缺口,像是最近才新添的。 我掏出自己带来的铁撬棍,挥舞两下,这洞口处原本就腐朽的木板便纷纷不堪重负。 几下重新将洞口打开,我正想探头查看坑洞里面的情况。 就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厉声呵斥道: “你在干什么!?” 今日双十一啦宝贝们~祝各位宝贝都成为大大滴富婆~平安喜乐,身体康健~~~(加一句别被男人拖累,咳咳) 第25章 人腿 “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还打开了坑洞?!” 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领着一个年轻人疾步赶来,口中呵斥不断: “你这小姑娘这么没规哦,你是屠老二家的孩子” “那你也不该来这里,你二叔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来人明显认识我,但我长期在外面读书,对他们的印象却不深。 但这依然不影响,我靠着他们的穿着判断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们俩是在后山偷开窑的?” 中年汉子本来极为严肃的上前,想要把我往山下推,听到我的话,手一抖便是不再动作。 那年轻人显然没有中年汉子的定力,整个人大惊失色: “周叔!她,她咋知道咱们在这里偷开窑?!” “这要是被人发现不就完了吗?咱们村长可是每年都大喇叭喊说不能来后山旧窑址的.咱们被抓到可不是得逐出族谱吧!” “要不,要不咱们把这小姑娘.” 中年汉子一巴掌直接打到年轻人头上,这一下力道极大,顿时把年轻人的头都打偏到一边。 周叔怒骂道: “你有个人样吗?!这是咱们村的街坊邻居!算起辈分来你还得叫她声表姑姑!你难道还想对你表姑动手?” 年轻人被打懵了,许久才吐出之前的另外半句话: “.送下山再给点钱,让她千万别把事情说出去.” 声音很小,但依然不影响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好半晌,我才率先打破这尴尬: “周叔,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叔搓了搓大手,老脸也是有点不自在: “不用叫我叔,我比和你一个辈分,你喊我周哥就行.” “我这些年家里还有个傻儿子要养.手头实在紧,想着我老爹年轻时候也教过怎么掐碗,所以这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对了,白妹子今天来这旧窑洞是要来干啥?” 我摇摇头: “别,咱们就按年龄来叫就行,不然我也不习惯。” “今天想下窑洞,找个东西” “你们偷开窑,我自己也开了这洞口,咱们几个半斤八两,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年轻人听了我说的话,眼前陡然一亮: “周叔,你听见没?我表姑也要下去!” “那咱们是不是能一起下去把泥采了!?” 这两人原来真的是想挖泥土,偷开碗窑,莫不是想造出当年那种神乎其神,用之可长寿的碗碟. 我若有所思,开口道:“那一起?你们带装备了吗?” 名叫小文的年轻人已经围着我差不多要把自家往上数三辈子都交代了,此时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兴高采烈,掏出一旁准备许久的背包: “带了带了,我准备的!绳索登山镐钉鞋桶啥的.都有!” 我点头: “好,有这些装备就行,起码不耽误跑。” “我说句老实话,我下去其实是找一具被丢在这里的婴儿骸骨,可能有点邪门你们小心些。” 许是想到此地先前那些闹鬼的传闻,又听我这么一说,对面两人的脸色一阵青红交加,小文脸上有明显的惧意。 许久,周叔才说道: “放心吧妹子,我知道你们家干的就是阴门行当,我不给你拖后腿!” 最终我们三个还是一拍即合,留下小文在上面保证后勤,我与周叔沿着旧山道下了坑道。 由于电力设备已经早就不可用,我俩只能套上护带,用最基础的轮滑索道下行。 几乎是在进入坑洞的一瞬间,一股阴风袭面而来,随后便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直钻骨头。 周叔最开始执意要打头阵,此时也是有些胆怯,小声道: “这坑洞,居然这么冷” 他自己觉得声音很轻,但实际上在不过双臂宽度的坑洞之中,回声被放大了无数倍。 此话一出,连带着上面原本就很紧张的小文也听到了声音,连连扯着绳子询问下面的情况。 我拉了拉绳子表示没事,又随下行了约摸两百多米,这才到达坑洞底部。 坑洞底部很黑,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有左右个方向的通道,一个往左前方直行,一个往右手侧下行。 但无论是哪个方向,矿灯的光具是探不到底,深不可测。 周叔又开了一盏头戴式矿灯塞给我,我这才发觉这两方向的坑洞高度都有很大的问题,直径最多只有一米二左右,正常成年人进入洞中都需要弯腰伏地而行。 愈往隧道里走,越是阴冷。 周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小声问我: “白妹子,你觉得要往哪边去?” 我原本直觉孩子的尸骨应当是就在这条主坑洞底部,可余光撇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尸骨的痕迹。 短暂思索几秒,估摸着尸骨应该是由于下行的力道原因,滚落到右侧洞中,我向右边指了指,周叔只犹豫几秒,便符合道: “好,那就往右边走。那一段是往下走的,一定更接近地下水,泥也更润好用” 又是一拍即合,但这回却是我打头阵。 要说原因嘛. 周叔身高得有一米七八,而我身高只有一米五五. 在这狭小的坑洞之中,显然是我的身高更具优势。 我只能将身上那些繁重的装备卸在主矿洞之中,减轻自身负重,随后一头扎进下行的矿洞。 说是一头扎进,就真的是一头扎进,直到我由蹲转俯,再由俯转趴,一直向前行进得有五六分钟。 我才惊觉自己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窄小,而最要命的是—— 我一直都是头朝下的姿势! 这狭窄的下行坑洞中阴暗逼仄,几乎将头戴矿灯的光亮全部吞噬。 我都不用抬头查看面前的景象,便也能知道前面的景象必然是更加的狭窄。 而且保持了许久这种头朝下的姿势,浑身血液堆积在头部,眼前更是出现了大片的黑斑,那正是缺氧目眩的前兆 洞内的岩石紧贴着我的后背与胸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稍一动作,身边的墙壁便开始蠕动收缩。 就像一条.将食物吞入腹中的—— 肠道。 我被我脑内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大骇,那股自下坑洞以来便隐隐不安的感觉,在此刻更是达到了巅峰。 我直接扯动腰间系着的绳带,抬高音量喊道: “周叔!快把我拉”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我动作之间,头顶的灯光胡乱的扫过,让我能勉强看清楚前面的景象。 就在我前方的不远处—— 赫然是一双人腿! 胆小的宝贝可以躲到作者的怀里~~~~ 第26章 鬼婴 那一瞬间,无数的想法汇入我的脑子,最后统统化成了一句话—— 我要死了。 神特么爬甬道,爬着爬着发现前面有一双人腿! 换个人来直接就得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我心脏狂跳,大骇之下,竟然诡异的冷静下来,虽然呼吸还是十分急促,但我还是尽可能的冷静且全面的观察前面的景象。 刚刚说是一双人腿,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这前方赫然是一具白骨。 光线实在昏暗,从我的方向看,就那这具尸体的大腿骨与鞋底最引人注目。 那鞋底很明显是男人的脚码,足有四十多码。 布鞋老胶底的已经泛黄半脱落,边角隐约带着些军绿色,看上去着实有些年头。 这男人. 竟然也是像我现在的姿势一样,头朝下,憋死在这里的!? 我心中一惊,就感觉腰间的绳索骤然发力,把我向后方洞口拖去。 慌忙之中,我四肢发力,只扯下前面尸体的一只鞋子,握在手中。 周叔不愧是力气人,几乎是一路连拉带拽的把我从这个下行坑洞中拉了出去。 这方法虽然十分暴力,且让我在这过程中完全无法发力,四肢会在地上一路磨损,但却十分好用。 我爬行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周叔只用了约摸一分钟,就将我拉出坑洞。 几乎是出小坑洞的一瞬间,我便大口喘气,周叔见我这副模样简直吓坏了: “怎么了这是,前面有啥,咋叫的那么大声?!到底诶!你这手上咋还有一只脚掌呢?!” 我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看向自己手中的鞋子,许是因为刚刚动作太大,那双胶底解放鞋上,赫然连着一只已经化为白骨的脚掌。 良久,我才道: “这洞里从来只有一条路。” 周叔听了颇为不可思议,我继续说道: “刚刚是我想岔了,怎么可能会有坑洞是向下倾斜这么多着挖的” “这条道应该是后来开的,这条斜岔路里还有个人” 我挥了挥手上的白骨鞋: “死在里面了。” 周叔有左右看了看,颇为不可思议: “这人来这里干啥的,咋还能把自己闷死在洞里了呢?他也来挖泥烧窑.?” 这话问的,搞得我就啥都知道似的。 我摇了摇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两处膝盖和手肘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但又不想如此轻易的放弃。 想了想,我将白骨鞋往自己的背包里一塞,又向另一个矿洞里面走去。 这回倒是周叔一把拉住了我,给我递了个眼神,义无反顾的进了左边的坑道之中。 这条坑道明显就能看出来修的比另一条要更安全,不时就能看到薄弱处有木头作支撑,甚至有些弯道口还能看见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写下的繁体字: ‘注意安全’ 我俩俯身蹲着前进一阵,周叔显然有些放松的声音才从前方传来: “这条应该是正确的路了,我还看到这里有一把榔头呢。” “应该是之前在这里采泥的人留下.” 周叔突然停下身形,我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见他呆若木鸡,也不喊疼,我越过他往前看去。 前方正是道路的尽头。 一个宽敞的大平台,高度可能有两三米,长宽足足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干活。 平台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在上面摆放了些凿壁淘泥的工具。 特别的是这平台中间凹陷的一个坑,以及—— 里面密密麻麻的.尸骨! 我吃了一惊,任由一股凉气贯过胸膛,好半晌才从脚上找回感知的能力,勉强迈动步伐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周叔跌坐在地的声音,我并没有理会,而是颤抖着伸手,在那坑洞里面抚摸了些尸骨,才抖着声音道: “婴儿,这里的尸骨,都是婴儿的尸骨!” 放眼望去,数量之多,足有数百,上千。 入目之中,皆是震撼。 我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险些不会转动: “为,为什么.” 身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仿佛要直达胸腔,我心中一股邪火几乎要蓬勃而出: “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子的尸体!!!” 这么多几乎一样大小的婴孩尸骨,而且又全部被人形同垃圾一般丢弃于此,怎么可能是因为意外!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邪祀!? 脑内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我几乎是梗着一口气将平台上的所有工具架全数推倒,想要找出是否有祭祀的痕迹。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到底在哪里? 摔摔打打之中,我一个转身,由于惯性脚猛地踢到一个盛放东西的木桶,那木桶不沉,立马便倾倒在地上。 黏腻,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定定看着那桶中倒出来的东西,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良久才跑到角落里面干呕起来。 是泥! 是小孩的尸骨! 这地方,竟不是为了祭祀建起来的! 此前被我忽略的数道信息涌入脑海,此时却是清晰明了起来。 为什么从前会有传闻后山闹鬼,啼哭尖啸,为什么那些人会放弃后山碗窑这个好来钱的大金矿。 原来这烧碗的泥,是用婴孩的骨血混搅起来的! 周叔明显也看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定定的看了一会那个木桶,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杀千刀的,这些杀千刀的!” “我说我怎么漫山遍野的挖,也烧不出碗,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群畜生,你们杀了好多娃娃!!!” 我好不容易忍下去的反胃感又翻腾起来,连呕好几下,直到胃里一丝东西也无,这才勉强扶着墙壁,站直了身体。 可这一扶墙,我便立马发现不对。 这里的墙壁并不是那种入手冰凉的岩石手感,而是十分黏糊,我将刚刚因呕吐而脱下的矿灯重新带好,看向手上。 暗红,腥臭,且混杂着不知是什么的白色透明液体,糊了满手。 甚至,其中还有几根柔软,细嫩的.胎毛?! 那一刻,我只感觉我的血液都在缓慢结冰。 只能僵硬着,一寸寸抬头看去。 那墙壁之上,是不知堆积了多久的血垢。 再往上,则是一个头发掩面的女婴娃娃,倒挂在洞中石壁之上。 脓血,口水,混着她的头发,正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淌着。 再更往上,坑洞的顶端—— 密密麻麻,数百道赤红的目光盯住了我。 宝贝们动动发财的手指点点关注收藏投票票哈~成绩太差的话你们就看不见作者啦qaq 第27章 渴求 这洞顶,挂着的全部都是鬼婴。 且有一个腹部明显大到不正常的鬼婴,见我看过去,还一脸悍戾的张开嘴巴示意—— 那原本应该只有牙龈的嘴中,遍布着挨挨挤挤的白色‘牙齿’。 她显然没到长牙的年纪,这口中的牙齿,赫然其他部位的骨头,磨尖搓圆后强行插入口中。 充当‘牙齿’。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我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喊出那一声救命,最终只小声念了一句遗言: “.二叔,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喊你爹。” 千万别来找我,别为我犯险,希望他能和那位白衣飘飘的温柔美人赶紧再生一个,颐养天年。 如果能抓紧一点,指不定我还能投胎到那美貌姐姐的腹中.真的喊他们一声爹娘。 当然,这想法多少有点苦中作乐。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为首的涨腹鬼婴显然不满我的走神,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满洞顶的鬼婴们闻声而动。 有几个小鬼婴已经从洞壁上爬下,缓慢逼近周叔。 那边的周叔早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如同鸵鸟一般深深扎在地上,不住的哭嚎着。 涨腹鬼婴就这么踩着洞顶之上诸多鬼婴的背,倒挂着来到我面前,用她那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你.丢.下来砰.疼.” 她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宛若一个从未被教导过的孩童,奋力想要发音,却依然只能发出寥寥数字。 结尾语调僵硬,似乎是想说出什么,却又十分蹩脚。 没想到鬼的文化程度,也是和死前有关系的。 我听了好几遍,总算听明白了,这涨腹鬼婴说的是—— “你也被丢下来了?” “你疼吗?” 这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关心,令我着实一阵恍惚。 好半晌,一股暖流涌入我的胸腔。 但我后知后觉,发现对方说的是‘也’,最近被丢的 无非就是那个朱家的小鬼婴尸体啊! 我勉强咽下喉咙中的炽热,斟酌了一下言语,轻声说道: “谢谢,我不是很疼。” “我是自己下来的,我为了找一个人不,小鬼婴来的。” “就是前些天被扔下来的那个小孩,没了块骨头那个.” 涨腹鬼婴似乎许久不曾和人交流,但仍侧着头倾听了许久,也呆愣了许久,好半晌才瘪着嘴,含糊问道: “你他.人?” 这说的不会是‘你是他什么人’吧? 没读书就这点不行,别说主谓宾全乱了,这压根就是没谓语啊。 我不敢嘲笑,但我也完全答不上来。 我能和朱家小娃娃有个屁关系,无非就是带尸骨回去,然后消消怨气,令小娃娃赶紧去投胎 眼见涨腹鬼婴虎视眈眈,边上数百道红光也是目光如炬,我只能硬着头皮道: “姐姐,我是他姐姐.我是来带他回去好好安葬的,我能发誓。”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立马举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的发了誓。 那涨腹鬼婴,看了我半晌,良久才撇开目光,重新发出一声尖细的嚎叫声。 我大骇,全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这涨腹鬼婴生气,要联合那么多黑气冲天的鬼婴,冲上来将我碎尸万段。 我立马伸出手去,隔着一层薄薄的背包布料,死死握住了我怀里那柄二叔给我准备的小蔑刀。 但还不等我殊死一搏,便看到众鬼婴齐齐开路,不知从哪里,飞快爬出来个黑瘦的瘸腿小鬼婴来。 这赫然正是在朱家,朱冬梅身上见过的鬼婴! 想必是因为朱冬梅身上有他的骸骨,这里也有他的骸骨,他才能两地穿梭而动。 我心念一转,余光便瞧见那光屁股的娃娃直扑我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袋一片空白,顺势伸出手捞过小屁娃,只凭肌肉记忆直接在不算白皙的屁股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心里没点ac中间数吗?” “扑人是不对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我说的当然是我摔了怎么办。 可眼见我与这瘸腿小鬼婴的接触的皮肤霎时间泛起青黑,我着实是想扇多嘴的自己一巴掌。 但好在这缺心眼的瘸腿鬼婴不仅没哭没闹,还咯咯咯的笑着,估计满心以为我在和他闹着玩。 我听他笑了几声,又回想起从朱冬梅听到的关于这傻孩子的经历,心里没来由泛起几分辛酸。 从贴身小包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竹灰纸,结结实实的将鬼婴包了个严严实实,隔绝任何皮肤接触的可能,然后才顺势夹在腋下,准备随时带走。 我重新昂起头想和涨腹鬼婴道谢,没想到这一抬头,便是看到满屋的红光几乎都在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就低落下来: “怎么了?” 涨腹女婴张了张口,我竟从她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上看出些蔫蔫的表情出来: “男孩,好,有姐姐,接。” 我登时一愣,重新抬头看向洞顶那密密麻麻的鬼婴。 每一个都没有穿衣服,或大或小,但都有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特点—— 她们都是女孩。 我一颗心直直向下沉去,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为何这涨腹女婴会关切问我是否被丢下来,疼不疼。 而对那边的周叔,要将人吓的几乎昏厥。 这是独属于女孩子的善意。 亦是被迫害者对疑似被迫害者的同情。 我甚至,有些不敢与那些炽热的目光对上视线—— 那可能是对亲情的渴望。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闭上眼,只一瞬,便再度睁开,目中有熊熊烈火: “这事儿,不会这么完了。” “我会再来的,你们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洞顶有些听懂了话的小鬼婴不住的兴奋窜动着,涨腹女婴默了默,像是有些疲惫的埋下了头,似乎是默认。 我一手夹着瘸腿鬼婴,一手扯起地上几乎昏厥的周叔,转身就要离开碗窑。 头顶顿时传来一声尖啸: “你走,他留。” 我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去,那涨腹鬼婴的头高高昂起,先前的颓疲之态已经一扫而空: “大人,男人,死!” 第28章 产道 大人,男人,死? 我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便听到坑洞内的鬼婴们发出齐齐的啼哭声。 几乎是瞬间,满洞穴戾气几乎化为实质,连带着温度也下降不少。 刺骨的寒意刮过我的面颊,我心中顿时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涨腹女婴倒挂着走到周叔的头顶: “你,要出去,走产道。” “走产道,出来,你就是,我们,兄弟姐妹。” 产道?! 我几乎是瞬间,便想起进来时候错入的那条下行的‘通道’,原来她们将那条通道称为‘产道’! 原来如此,那样越来越小的道. 可不就像是一条母婴生产时候的通道吗?! 那男人应该就是被这群鬼婴逼入那条产道,然后彻底困死在那里的! 而原因. 我抬眼看过一个个鲜血淋漓的鬼婴脸颊—— 是男人杀了她们!!! 我一颗心直直下沉,看来今天,周叔是肯定要被留下了 但是用什么办法能救他一命呢? 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叔没了啊! 周叔显然也明白了这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原本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人,竟然强撑着站了起来,随后—— “噗通” 一声重重的跪地声响起,周叔直挺挺的又跪了下去,拜着满室的红眼鬼婴,几乎老泪纵横哼: “娃娃!娃娃们!你们放叔一条生路.不,不求你们放过我,让叔等等再死吧!” 我仍在思索的思绪一断,着实没想到周叔怎么乱讲昏话,这是怕死怕的老糊涂了? 我还没反应出来个之所以然来,就又听见周叔说道: “就一天.你们就放过我一天,等我回家把我儿子交代给其他亲戚,我就回来!” “我肯定会回来,要不然的话,你们就.就把我.” 周叔急的满头大汗,浑浊的老眼内满是泪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涕泪横流: “.你们就刨了我老祖宗们的坟,把我那傻儿子也给带来!” “我不骗你们我真的不骗你们!” 我心念一转,立马快走几步来到周叔身边,低声道: “好好说说你儿子,老实说。” 刚刚怎么没想到,这群鬼婴对待女性以及小孩,似乎都十分友好,敌视的只有男人。 如果能抓住这点,指不定有机会出去! 周叔听了我的话,连连点头,用粗糙的大手胡乱的抹着鼻涕和脸: “是这样,你们听我说。我儿子是个半傻子,家里除了我这个爹,再没有别人了.” “他娘走的早,就留了咱们俩相依为命,他小时候可聪明啦,上小学还能经常得奖。” “我那时候就白天给人帮工,他放学就去摸泥鳅去卖,我们两父子虽然穷,但这一分钱掰成两分,也乐的自在。” “直到我儿子初中毕业,要读高中得去镇上,那得一大笔钱.” “我急的掉头发,到处筹钱,但筹了还没一半,我这孩子懂事啊.” 周叔的哭嚎着用拳头大力捶打自己的胸膛: “他太早懂事啊!非和我说不继续读书了,要出去闯荡闯荡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不然他那么聪明,指定能读书上大学,找个清清白白的活计干。” “我儿子就这么出了门,在外面晃荡了几年,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满头满脸是血的倒在了咱们村门口” “等有人发现了他,救起来他已经傻了!” “天杀的,千刀万剐的.天杀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混社会,跟人结了仇.” “被人打的满头是血,下手还狠,头上全是裂口,连一只耳朵都被打成了肉泥.” “这都十六年了,十六年啊我到处挣钱,到处带他治病,看脑袋” “钱是流水的,人是一点都没好!” “.我再也没能听到他喊我一声爹” 周叔再也承受不住,蜷缩在地上以头抵地,不住的磕着响头,他磕的力道极大,很快额头上的血迹就混杂着眼泪滴落在他面前的尘土里: “.今天来挖泥,就是为了烧瓷器卖出去,给我儿子治病.但是我真不知道这泥是你们这些娃娃的血肉啊“ “是叔不对.叔不跑,你们给我一天,一天我交代完后事就回来!” 我着实没有想到周叔家还能有这种事。 难怪这周叔虽然看着精气神还算足,但头发两边早已经白斑驳,身上的衣服也洗的发白 我本想上前阻止周叔那像是自残的磕头行为,但好在我脑子还算清醒,先是抬眼看了洞顶一眼。 洞顶上的涨腹女婴果然皱着一张小脸,虽然仍是满脸血肉模糊,但我竟从中看出了一副犹豫踌躇的模样 有戏! 我精神一震,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涨腹鬼婴发话,但她说的话,着实令我感到些许莫名: “打,左边,耳朵?” 什么打左边耳朵? 我一愣,等等,这该不会说的是 我赶忙扶起周叔,问道: “周叔,你儿子伤的耳朵,是左边的那只吗?” 周叔被我扶起,一时间还有些头昏脑涨,但关于自己儿子,他还是下意识回道: “是,左边那只,被打的都烂了,到现在哪只耳朵还听不见呢。” 涨腹鬼婴显然也听明白了这话,霎时间陷入沉寂,好半晌才重新开口说道: “儿子,好人,你也好人。” “走。” 这回不单是我,周叔也是反应过来了,但他明白了这意思,就更加不可能走了: “娃娃,好娃娃.你见过我儿子,对不对?!” “我儿子到底是咋回事他不是被外面社会人打的吗?怎么你还能见过他呢?” 一万种可能性涌上心头,联系上那个死在‘产道’里的男人,那双做工不错的绿底胶鞋,我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周叔的儿子,是十六年前,和产道里死掉的男人一起下来的!” 可这碗窑封闭都要二十年了,十六年前他们下来又干什么呢? 难道也是来偷挖泥? 不,不对。 挖泥的话,挖完就应该走了,哪怕遇见鬼婴,应该也是逃跑,搞什么内讧呢? 而且这鬼婴说周叔儿子是‘好孩子’。 她分明是对周叔的儿子有好印象的. 我脑中思绪纷杂,恰在这时又听那涨腹女婴幽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他们,说,盗墓。” 第29章 盗墓 盗墓!? 这两字简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智来: “这地下,还有墓?” 这回涨腹女婴看我的眼神,也带上了些危险的意味,我连忙闭上嘴,左右踱步两下,终于想通了关键点: “我想明白了。” “那样的话,那死在‘产道’里面的男人,就是盗墓贼,盗墓贼找了周叔你的儿子来带路找墓.” “你的儿子许是被威胁来的,所以一直在暗地里想办法阻挠他们” “结果被打的头破血流,盗墓者也没能出去。” 我说及此处,特地看向女婴验证,涨腹女婴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在我茫然中,女婴缓缓开口道: “他们,在产道,在产道,在肚子,在外边。” 这说话方式简直要了老命 我苦思片刻,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个惊悚的想法,这女婴的肢体大小应该是一出生就被扔下来杀死,但她和那些鬼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 她会说话,且腹部 我咽了咽唾沫:: “你的意思是,盗墓者有四个人,有两个人在产道里面,一个人跑了出去,有一个人在你的肚子里对吗?” “可以告诉姐姐,跑出去的那个是周家儿子吗?” 眼见涨腹女婴摇头,我的想法终于得到了验证。 如果不是今日进来,谁能想到这小小坑洞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十六年前,甚至还发生了这样一桩惨事。 我紧了紧包裹着的鬼婴骸骨,和满墙的鬼婴告了个别,扯上地上泣不成声的周叔,出了坑洞,重新顺着索道爬了上去。 外面的小文显然已经等待许久,神色焦急,见我两人上来,慌忙要来接东西: “漂亮表姑,你在下面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 小文的话戛然而止,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我身后的周叔,但张了张口,我却是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个把小时之前,周叔尚且还是个有精气神,神采奕奕的中年汉子。 但这回上来,周叔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连背都垮了不少,脸上泪水,鼻涕与尘土胶黏,看着好不憔悴。 小文连忙上前扶住了周叔,急急的问了几句,周叔却神飞天外,有气无力的晃了晃手,没能作答。 我有些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思前想后,斟酌一下,最终还是道: “周叔,先让小文带你回去休息吧。” ”要不,我去你家帮你儿子看看,万一,万一有可能是被打出了魂魄,说不准我能帮你找回来。” 周叔闻言总算回了些神智,作势欲要跪下,我连忙躲开,无奈的指了指手上提着的那堆鬼婴骸骨: “.那也得等我把这些骸骨处理了先,你且等等吧,我明天去你家。” 周叔自然是没有异议,我提着骸骨下了山,一溜烟的回了家。 二叔早已从后山回到了铺子里,正在院子里着竹条,看我进屋的磕碜模样,顿时皱起了眉。 我也知道我现在身上膝盖手臂处都是伤口,连带着裤脚都是黏腻腥臭的血迹,这样子一定好看不到那里去。 但我也顾不得那些,又将整件事往往整整的对二叔说了一遍。 二叔原本松弛的身体越听越是坐直,皱起的眉头像座小山一般,良久才道: “你是说你遇见了满墙的鬼婴?” “而且鬼婴们,好像还守着个墓?” 我连着灌了好几口水,来平复呼吸: “是!二叔没有听过这事吗?” “我还想着我们俩到底是先处理那些鬼婴,还是先处理地下大墓以及那死在底下的盗墓者呢”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二叔一个炒板栗,二叔这下着实下了狠力气: “能让那些鬼婴都闭口不言的大墓,你能讨到好处?你真是不把自己命当条命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是守着店铺” 二叔话到嘴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是答应了那已经见过血光的大腹鬼婴要帮她们吗?” “答应神鬼的东西,需得说到做到,你先查查为什么那么多女婴的骸骨会出现在那下面吧。” “你自己去,有我给你那本《扎纸秘法》,这事儿应当算是简单。”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找到她们各自的骸骨,送去投胎” “对了,你现在带的,就是朱家小孙子的骸骨是吧?” 我心中正想着最近二叔对我未免也太放心了一些,听二叔这么一问,顿时想起来自己的怀里还有一具骸骨,连忙递给二叔。 二叔从我手中接过骸骨,向我演示了一遍如何将这骸骨焚烧殆尽,而后封入一个小小的莲瓷坛中。 二叔捧着莲瓷坛,和我面面相觑良久,才犹豫道: “你说朱冬梅能要这个孩子嘛?” 我直摇头: “不能,但凡她能有点当母亲的心思,也不会三番两次的糟践孩子。” 二叔听我这么说,有些释然: “那就行了,之前的谢金,哦就是那只傻傻的女鬼,我估摸着已经决意和朱大钱同归于尽,灰飞烟灭.绝对是不会回来履约了。” “这个小娃娃咱们就留下给咱们打工”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二叔赶忙改口: “咳咳咳,看店,我特地用了莲瓷坛,每天三炷香火,很快这小家伙就能化形,成为咱们的保家娃娃!” “走了老的,来了小的,咱们不亏!” 既然二叔发话,那我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朱家已经到处挂起了白灯笼,几个家里的晚辈喜笑颜开蹲在灵堂打牌,看着很是快活。 我又找了朱冬梅,说了鬼婴已经被解决的事情。 果然如我所料,朱冬梅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要孩子尸骨。 再三拉扯之下,我‘勉强’收下鬼婴尸骨,而后从朱冬梅那边彻底取得了房屋转赠协议。 这才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周叔的村子,石壁村。 石壁村离碗窑其实有段距离,但这个村的路,我小时候却是常来。 因为这是周遭建村最久的一个村,很多习俗都遵循着老早以前的习俗。 祭祖,庙会,这些早已废弃的节日,也就这边才有,深得小孩子们喜欢。 想着从前的事情,我不由得脚步也轻快了几分,但我还没进石壁村口,老远便听有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喊道: “.你才贱命生女儿!你全家都生女儿!” “生了女儿,都扔坑里!” 第30章 生女 这声音吵嚷的极为大声,立马就有反驳的声音响起。 前方似乎是起了什么冲突,我赶忙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没几步,就看到了两个在村口起冲突的中年男人,其中有一个还挺眼熟,前些天似乎还来我家纸马香铺里面买过香火纸钱。 这两人一人骑着老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一人挑着担,似乎要往农田里面去,似乎是在路上有了碰撞,两人都不是嘴上能饶人的人,一直在争论不休: “.你挑着担碰我了满身粪臭,你还有理了?自己没种,还敢骂我生女儿?” “你放你他娘的吃shi狗臭屁!你自己骑车不长眼睛,还想赖我?!你找别人来看看,你骑着车,我一个走路的还能把你碰了?!” “没种的玩意,懒得和你多说,你以为你叫人来,别人不向着我?我告诉你,我媳妇这胎哪怕生了女儿,我家还有三个儿子!可比你这连根毛都没有的东西能说得上话!!” 挑担的中年男人被骂的脸色通红,还想张嘴,却被骑车男人啐了一口,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走了。 挑担男人只能悻悻的重新扯上地上的担子,挂起两头的绳索,准备继续走。 这眼前的一幕似乎以前也发生过,但自从进了碗窑后山的坑洞后,听到这女儿的话题,我就难免多注意一些。 我又看了两眼,上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大瓢,喊住了人: “陈叔,东西落下了。” 陈叔一个回头,发现是我,顿时憨笑道: “是小白啊,亏的你捡到了,不然叔等会到了地里还得再跑来找一趟。” 我将大瓢递过去,顺口问道: “陈叔,上次买的香火纸钱好用不?给老大娘买的?” 我依稀记得这个陈叔似乎是家贫的孝子,我小时候就见过他到处卖菜给老母看病。 等我大些,就能看到他每次收成完,就去我家纸马香铺里买些香火纸钱,给老母,所以这个人和我家关系还算是过得去,此时这样聊两句,也不唐突。 陈叔也实在,接了东西,就回道: “嗐,好用好用,亏得你们家的香火纸钱,我年年供着老母祖宗,还真让我盼来一个媳妇.” “等你婶子生了儿子,你和你二叔都来喝满月酒!” 这陈叔家里干净的像是年年被山匪洗劫了似的,居然还有人嫁给他 我心中疑惑,但当着人的面,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我含糊答应了几声,瞧着陈叔喜滋滋的走了,我也继续进村找周叔家。 没走多久,就看见周叔在家门口翘首以盼,似乎等了许久,我连忙加快步伐,进了屋。 屋内的东西很是简单,两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些简单的炉灶餐具,这几乎就是这个家的全部。 但胜在打扫的干净,想必这日子过的虽然穷,应该也没有啥特别大的毛病。 我正这么想着,抬眼就看到了被栓在后门门栓上,正呆呆流口水的周叔儿子。 他这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按道理来说,这周家的儿子最多不过三十岁左右,但现在一看,说是五十几岁也有人相信。 周家儿子被剃了个大光头,整个头上都有伤痕,缝针留下的疤,十分狰狞恐怖。 左边原本缺失耳朵的位置上安置了一个塑胶人工耳蜗,但似乎遭到了抓挠破坏,半挂不挂的粘在耳朵上。 周叔看我愣神,连忙上前解开自己儿子脖子上的绳索: “没办法,我这孩子傻的厉害,如果不是把他栓在这里,指不定就什么时候跑走了” 我点头表示理解,将带来的东西搁下,然后就地扎起了纸人。 这么多天过去,我的手艺有了质的进步,最显着的特点就是—— 起码纸人看出哪里是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了。 我快速扎了个纸人,模仿着二叔的流程,以及书上看到的东西,剪了一簇周家儿子的头发,放入纸人之中。 随后手掐指诀,舌尖发力,大声喝道: “太上溻炁,应变无停。纸人引津,令我通真!” 声音回荡在屋内,余音绕梁。 但,纸人却没有起来。 我心下微沉,又再喊了一次口诀,纸人依然纹丝未动。 良久,我才在周叔满满绝望的眼神中,叹息道: “没有,不是什么被吓到丢魂” “就是伤到了物理意义上的大脑内部好不了了。” 周叔抱着自家儿子,慢慢跌坐在地上,眼神空空。 这给了希望又再度失望的心情必定是不好受的。 没能帮上忙,我几乎是收拾完东西,就落荒而逃。 刚走出门口,周叔家边上的屋里就窜出个人来,直朝我而来,我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老熟人。 昨天才刚刚见过,和周叔一起去碗窑准备偷挖泥的周家二侄子,周文。 周文还是昨天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过来道: “漂亮表姑在这儿干啥来看我大伯?” “要来我家里喝口热水,歇歇脚不?” 这小子,我刚刚才从周叔家出来,还能缺一口热水吗? 我瞥了一眼周文,扭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用,我先回去了。” 我没搭理周文,周文却像一只苍蝇一样缠了上来: “表姑,我的好表姑.别啊,你来都来了,这么走了多没意思.” “你要不来我们家玩玩,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好不?” “我家真的有意思.你来,我让我妈给你煮水,卧两个,不,卧六个鸡蛋!” “还有.” 我实在被缠的烦了,伸出手去直接推开了周文,声音也有些冷: “什么好东西,能是我都没见过?” “瞧不起人是吧?” 周文被我推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有呢有呢” “我家最好的其实就是我啊!” “我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我读完了高中啊,比村里这些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可好多了,是不?” “而且我们家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仅有三十亩水田,山上还种了桃树和橘子.别人肯定没有我好啊!” “小表姑不是还没对象吗?要不看看我咋样呀?” 有票票吗宝贝们~感谢~俺给大家磕头啦~orz 第31章 附魂 这话一说出来,哪怕是只猪也能听明白周文这话的意思。 我说呢,为啥这周文就和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原来是起了这么个心思。 竟然是想结亲! 我不禁有些黑了脸,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 “别等我生气,滚开!” 这回我的手下也没收着力气,直接就将周文推了个大马趴,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立马快步走开。 直到我走出老远,周文还在我身后喊着: “小表姑!漂亮表姑!别走啊!我家真的有钱,你嫁给我,我还省事,不用去买媳妇了呢!” 这是什么话?! 我脚下一顿,心头隐隐约约有些不妙的预感。 但这石壁村离家很远,而且这村中都是周文的本家,在此处停留绝非好事。 我只能脚下如飞,一口气在天黑前回了自己家。 纸马香铺里,仍然空空如也。 二叔定然是又去后山找那位美貌的姨姨,我也不自讨没趣,直接吨吨吨喝了好几碗凉水,这才反应过来,坐下仔细回想今天的所见所闻。 这不盘还好,一盘点,整个人就像是落入了冬日冷水一般难受。 这周文说买了媳妇,肯定是家中有门道,或者是见过别人这么干。 巧合的就是,今日遇见的陈叔,家中明明那么贫穷,却又恰巧在前几天娶到了媳妇. 这两者,难保有什么联系。 况且陈叔听着,就像是知道碗窑后山那女婴埋尸坑的. 这事情,不能不管! 我将手中的冷水一饮而尽,眼见着二叔迟迟不归,我索性掏出《扎纸秘法》,找寻有没有可用的纸人技法来。 翻了足足几十页,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可以用的技法—— ‘纸人附魂’ 通俗来说就是,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封到纸人里面,随后就能和纸人共享视野。 这样子行事的话,不仅能行动更轻便,乘风日走万里,也能让施法者免于遭受危险。 毕竟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人总盯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纸人看? 我越看越觉得巧妙,随即翻开准备行动。 要说这纸人附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的点在于,它几乎只需要一张简单的白纸,然后将纸张裁剪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纸叶,再点上鲜血就可使用。 难的点在于,书上写到,使用这招需要消耗大量的心神,换一种方法理解就是施法者极其容易疲劳,每使用一次,就需要恢复许久,才能补回来。 不过我之前也没用过,完全也不知道这一次的施法时间到底有多长,还是得试试再说。 这么想着,我连忙掏出纸叶和剪刀,工工整整剪了几个巴掌大的纸人出来,随即点上了自己的中指指间血,闭眼低声默念三遍: “神守己身,真炁自通。气敛于妙,纸引我魂!” 三声之后,我只感觉身体一轻—— 再睁开眼睛时,便已经成了桌上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 我的眼睛,刚好能看到另一个‘我’,死死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仿佛陷入了深层的睡眠。 我心中一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轻便起来,窗户缝隙外恰在此时,似乎拂过一阵清风,我脚尖一点,下一刻,便直接飞了起来! 这纸人附魂,当真好用! 下午我走了足足四个小时的山路,我就这么借着风势,不到半小时,便直接飘到了石壁村口。 我左顾右盼寻找着目标,只是天色太黑,我对这村子又不熟,连着拐了好几处,这才堪堪找到周叔家。 周叔家此刻安静如常,父子俩皆已入睡,我只瞥了一眼,便转向周叔家的隔壁。 没记错的话,周叔隔壁,正是他弟弟住的房子,也就是周文家。 也就是比草房稍好些的三间小平房。 我飘过去时,正巧听见三间小平房的中间那间开了灯,有些动静,于是我便凑到窗口,竭力隐藏身形往里面看去。 屋内一共有四个人,一个周文,一个坐在塌上的白发老婆婆,还有两个和周文长得极为相像的中年男女,想来应该是一对夫妻。 好半晌,中年汉子才开口问道: “小文呐,你不是念了好两天你那表姑了,今天我在后院瞥了一眼,她不是有来吗?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啊?” 那白发老婆婆搭腔道: “对啊,你要是娶了她,可不就不用再想办法去外面搞媳妇了吗?” “这买媳妇,这可真是要了命的大事,不死也得脱层皮啊!你爹娘奶奶攒的这些,可都是辛苦钱。” “你小子是不是偷惰,压根就没和你表姑说来家里喝茶呢?” “我和你说,你别想有的没的,上下数几十年,这十里八乡都没有比你表姑更漂亮的人了!又从村里考上了大学,家里又有个能挣钱的二叔,自己也能顶事” “.我听说啊,说是隔壁村朱家出了那事情,都是她给解决的事情呢,给了不少钱的!” 周文被这么一通念叨,实在是烦,把椅子往后重重一拖,坐下把脚翘得老高: “我说了!我哪能不说,就我表姑那张脸,我巴不得说话的时候就扛回来!” “人家压根就没瞧上咱们,我和她说给她弄好吃的,她还说啥好东西她没见过呢!不知道以前见识过多少男人,才能说这话!” “你们也别念叨我,不知道咋的,小表姑手劲还真挺大,我是真的没拉回来,我也愁着呢。” 这话一出,屋内好半晌,一点声音也没了。 好半晌,抽着旱烟的中年男人才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女人,说道: “晓红,你明天带上二百块钱,跑趟纸马香铺,你定些东西,然后说自己拿不回来,让那屠叫啥来着?” 周文这回简直乐开了: “留白!我小表姑叫留白,姓屠。好听着呢!” 这谢妮的,我听着屋内的动静简直怒火中烧。 好一个周家,竟然是这种玩意! 屋内,中年男人点点头,掏出怀里揉得皱巴巴的一卷钱,抽了两张大张的给了晓红: “一定避着点她二叔,再要把人带回来。到时候就锁地下室里面,睡上半个月,一个月,哪里还有不服气的。” 那被称作晓红的中年女人,从头到尾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被中年男人打了一巴掌,这才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样,猛地抬起了头—— 恰巧和窗外的我,对上了视线! 辛苦宝贝们投投票,真的非常重要qaq 第32章 地窖 我一惊, 但我还没离开窗台,便看见晓红呆呆的,揉了揉眼,又别过了脸,眼中并没有多少生气,只是像是以为刚刚看错了? 我有些讶异,又听屋内中年男人似乎很生气: “说话啊!憋什么闷屁呢!我和你说,别想着跑,你可跑不了!” “把这事情办好了,你自己儿子也过的好!” 晓红低着头接过了钱,诺诺的点了点头。 屋中没有一个人对这场景有任何异议,周文甚至立马和自己爹讨论起了某些事的经验,丝毫没有避讳。 只有白发老太太看上去还有些犹豫: “.老二,这事情这样干,是不是稍微有点不好?” “毕竟这个什么白,她二叔也是这几个村子里的人,到时候要是找起来,肯定能问到人瞧见进了咱们家屋,到时候撕破了脸,大家也都难做人.” 中年汉子猛吸一大口烟: “怕啥?这几个村子里,没媳妇的不都是这么干的?!” “他们能干,咱们就能干,而且之前说要拉.电话线还是啥网线的时候,咱们不都齐心协力将外面的人推出去了?” “不然那些进来的人,可不就有机会跑了?” “放心吧,人人都有腌臜事,她二叔找她也就一个人找,翻不起大风浪来!” 这回屋里面彻底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在窗外简直听得心口发凉,这一通话听下来,我最少知道了两条重要信息: 1.我们这几个村子里面一直都有人口买卖的情况存在,而且这周老二的媳妇晓红,大概率也是被买来的。 2.我们这块地区的通讯设备,一直有问题的原因完全不是我之前听过的那种扯淡的借口,而是因为要防止拐卖来的人口不会外逃! 通讯设备,以及信号,对这种在深山老林里面的逃跑者来说,有多重要自然不必多说。 我的脑子中简直乱成一锅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从周老二家的窗口爬下,跌跌撞撞开始寻找陈叔的家。 许是因为心中实在太乱,许是因为这纸人附魂的时间太长,我竟是一直在一个小路上来回打着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可我越急,就越是走不出去,越是飞不起来。 正当我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哭喊声。 我精神一震,连忙仔细听去。 此夜之中,秋风瑟瑟,夜幕低垂。 除了秋风掠过屋檐的响动,再没了其他声音。 就在我以为我以为刚刚的声音,是我太紧张导致听错的时候。 又听那声音又哭了一声。 这回我听清了那声哭喊声,那是女人的声音! 我确认了方位,连忙往声音来源的地方飞去,地方位于石壁村外围的个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一间稍微平整点的茅屋,以及一间塌了一半的牛棚。 我绕着茅屋飞了一圈,那声音忽大忽小,越靠近地面似乎就越是清晰。 我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 那身影在地下室! 好在这个破茅屋的房门也不是多牢固,我索性将纸身体放平,强行从门缝之中挤进了屋内。 这家屋内的家具和周叔的家中相差无几,只是满地的垃圾,灶台上,被子上好些陈年泥垢,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 哪怕是本体没有在这里,我飘过这些东西身边时候,也能感知到定然是扑鼻而来的恶臭。 屋内并没有人,但角落里赫然有个向下的铁皮通道开着! 那时不时的尖叫声就从里面传出来! 我只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坠落,但还好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操控着纸人,缓慢的飘下了阶梯. 一阶. 两阶 我还是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地下室的大小比上方的茅屋都要大上不少,内里床榻被褥,便桶一应俱全。 地下室内有两个人。 一个浑身赤裸,头发披散的年轻女人,她的四肢都有沉重的锁链扣着,连接着墙壁,或是铁床之上。 一个正是我今天早上见过的.陈叔,陈大富。 此时陈大富左手正拿着一碗白米饭,右手拿着一把杂草揉成的鞭子,上面已经有点点的血迹。 陈大富咧开嘴,乐呵呵的劝道: “我再说一次,媳妇来,吃饭。” 年轻女人没有回复,而是拼了命的往反方向挪动着。 这一下似乎又触怒了陈大富,那张原本应该老实和善的面容,就像是异变一般,从中撕开了狰狞的獠牙。 那一刻,陈大富眼中的血丝几乎再也无法抑制,化为了手上的力道,狠狠向下一抽! 那原本就沾满点点红星的草鞭,顿时又在年轻女人的身上留下一大条丑陋的红痕。 鞭声震耳,不必落在我身上,我都能想象这份疼痛。 更别提那年轻女人身上已经有数十道这样的鞭痕. 年轻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像是终于忍不住这样的折磨,双膝跪地,大声哀求道: “.大叔,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大叔!” “我真的求求你了,我不能留下来当你媳妇,我还想上学,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和外婆” “你放我走吧,我家有钱,我家真的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我绝对不会把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女人的声音很是凄厉,惊恐,这几日连番的折磨,显然已经到达了她的承受极限,她蓄满泪水的模样真的很让人怜惜。 但她遇见的,不是人,而是恶魔。 陈大富狞笑着又甩下一鞭,抓起女人,狠狠扇了两个巴掌: “你是我买来的媳妇,你还想去哪里?!” “给钱?你这娘们可真糊涂!” “你给我生几个儿子,我害怕你爹妈不认你,不认咱们俩的孩子!?” “到时候你爹妈的钱,还不都是我的!” 年轻女人挨了两个巴掌,心如死灰的倒在地上,任由泪水洗刷脸颊。 陈大富直接将碗放在地上,往饭上吐了口浓痰: “懒得管你,爱吃就吃,不吃就饿死!” 年轻女人闭起了眼,听着陈大富渐行渐远,随着那道厚重的地窖门重新关上,地下室彻底只余下了一盏昏黄的灯光。 女人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满心的悲惨,无声的哭泣起来,但还没哭多久,便感到不知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年轻女人震惊抬头,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映入她的瞳孔。 宝贝们怎么都不爱留言呀qaq相信作者,真的超级活跃的~ 第33章 劝慰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是个活人,只是暂时变成了纸人这件事。 我只能又抹了一把她的头发,尝试轻声说话: “别哭了,快把你的身份信息,以及家里联系方式告诉我。” 现在的声音着实有些诡异,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像是两张纸交叠后摩挲出来的沙沙声,诡异非常。 但我委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甚至能感受到我操纵的纸人,仿佛喝醉了一般,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信号,很可能不久之后,我就要和这纸人彻底断开联系,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尽可能多收集信息。 年轻女人像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傻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我又用纸人的小手,扇了几下风,努力重复了一遍,年轻女人才如梦初醒,伸手轻轻拢住了我,眼泪一颗颗落下: “我叫鲁娜,庆城人,身份证号是330xxx,我妈妈的电话号码是135xxx” “你是神,鬼还是我的幻觉呢?” “无论是什么,求求你,救救我好吗?救救我.” 我记了一遍鲁娜的身份信息,头疼的感觉愈发明显,更别提纸人被鲁娜的泪水沾湿,更加摇摇欲坠。 咬着牙将记下的信息又巩固了几遍,意识彻底从纸人上消散前,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句: “等我.” 等我明天去镇上报警。 这一句话都没说完,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并非只是纸人上的意识,而是所有的意识。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飘在高空之中的一颗星辰,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穿梭者,白光引领着我的眼睛,而后便是下坠 缓慢的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我瞬间回魂弹起身。 我还是在昨晚爬着入眠的书桌之上,铺子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屋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而且日头已经偏中。 竟然是睡了整晚加半个白天! 我有些不可置信,正想去看钟表上的准确时间。 从椅子上站起,脚掌落地的那一刻,强大的失重感传来,混沌间,我甚至都没能抓住桌子,便重重坠落在地上,桌面上的纸飘落了一地。 我后知后觉,我的喉咙里,似乎从醒来就黏糊糊的堵着什么东西,一张口,大口黑血就从中喷涌而出。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喷涌,我完全止不住血液的流出,只能勉强拉起衣服堵住嘴,良久,这才看看止住血流成河。 再然后,便是如附骨之蛆般的疲惫感。 不对,整个状态都不对 我只能抓住身边掉落在地上的白纸,混着自己口中吐出的血液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将我自己现在记得还算是清晰的信息记录下来。 然后,我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我自己的被窝,香软蓬松的被子盖在身上,我险些都要以为之前都是我的一场幻觉。 但头部与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却告诉我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哑着声音喊了几声二叔,我房间外很快有脚步声响起。 在我的印象里,应该只有二叔回来,才会看到倒在地上的我,然后将我抱回房间。 但这推门进来的人,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 晓红,周老二家的媳妇,周文的亲娘。 这女人还是一脸愁容,眉宇之间有些凄苦,是村里人爱嚼舌根说的丧家相,但我昨晚大概知道了这女人的来历,绝对不会这么想她。 我连忙从床上撑着身体爬起来,哑着声音又喊了一声: “晓红姨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对方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带入魔窟,可晓红姨又将我从地上救了起来. 这令我心中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晓红姨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喊出她的名字,愣了一下,上前扶起了我,又理了理被子,好半晌才轻声说道: “.我来买东西,赶巧看到你倒在地上,就顺手把你扶起来了” “你没事了,那姨就走了。” 这就走了?! 这回换我愣住,眼见对方出了门马上要走,立马出声道: “晓红姨,你不是还买东西吗?东西还要吗?” 我一咬牙一狠心,直接说道: “.要不然,你买了东西,我去给你送?” 前方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晓红姨,脚步霎时间一顿,恍然无措的转过了身,连连打了好几个嘘声的手势,几步就反了回来,把我重新拉进屋内,一把关上门,这才失声道: “别别别,千万别来,咱们家的生意不能做!” “千万不能!” 顶着我探究的目光,晓红姨又重复了一遍,旋即咬着牙说道: “.真的别来,没必要为了点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 “信我!我儿子真心喜欢你,已经念了好几天了,我男人就说想着让我买东西的借口把你骗过你,然后” 话到这里,晓红姨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但这也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我心下稍稍安定,晓红姨能将这事情告诉我,显然对方也是个骨子里就带着善良的人。 而且,刚刚看我在地上昏迷,还救了我. 我思虑几秒,还是决定直接开口询问: “晓红姨,你是不是.被拐来的?” “你知道最近陈大富,也买了个媳妇不?” 晓红姨那张蜡黄憔悴的脸上,霎时间闪过错愕的神情,嘴巴微张,好半晌才能说出话来: “你你怎么知道?” “谁告诉你的?你” 我心里着急,便顾不得那么多三七二十一: “先别管那些,我就是知道!你想走不?你要是想走,你今晚就别回去,和我一起到镇上,我还有陈大富媳妇的信息,我们立马报警,然后我把你送回去!” 眼见晓红姨的脸上惊愕与惶恐并存,我心念一转,换了个方式劝道: “走吧,别犹豫了。虽然你在这里有个孩子,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你孩子已经被教养坏了.还不如趁现在断个干净,你也能回到现代化社会!” “你之前逃跑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外乡人的身份收到了阻碍?” “没事的,我是本乡人,我去哪里都不会有人管的。” 第34章 报官 我试图将道理掰开揉碎,细细劝慰着眼前眉眼凄苦的中年女人。 她的脸色蜡黄,看着就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头发甚至都已经枯黄如杂草一般。 晓红姨,一定在这村子里,在她那如猪狗一般的丈夫手里吃了不少苦。 我心中愤慨,良久,才看对方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好!” 我心中一松,立马道: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马上去镇上。” 晓红姨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这样的话,咱们还能有个照应。” 我不疑有他,连忙穿上鞋袜,在地上翻找起来。 堂屋地上,我呕出的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我昏迷前写的那张纸却是不见了。 许是我刚刚太混乱,压根是幻觉,也许是被清理走。 但好在我脑子里面对鲁娜的信息记得还算是清晰,折腾了些时间没找到,也就无所谓,准备直接去镇上报警。 正想出门,我目光扫过某处,多了一丝疑惑: “晓红姨,你刚刚给这莲瓷坛上供香了吗?” 堂屋里的莲瓷坛是温养朱家小鬼婴的祭坛。 这几日,我都把他放在正屋桌上,每天早中晚各三支线香,还有模有样的取了些孩子们喜欢的甜瓜果放在瓷坛前。 今日我昏眩过去,绝对没有上香。 可现在,炉里插着三根线香,两短一长,竟是都灭了。 而且瓷坛前的瓜果,就如同打了蜡一般,灰败蔫坏。 若不是我熟悉香铺里的环境,估计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 我正皱着眉思索着,晓红姨虚虚扶了我一把,将我牵出了门: “是哩,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家里那叫一个乱。我就帮你随便打扫了一下.” “走吧,天要黑了,不然咱们晚上到不了镇上,那可就救不了鲁娜了。” 这一句话一说,我便不敢耽搁,快走几步出了院子,锁院门的时候目光一撇,似乎感到堂屋桌案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心中凝起了些不安的情绪,不知为何,我用了那纸人附魂后,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再没了从前的清明。 好些事情,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越耽搁越不是事,我还是落了锁,和晓红姨往镇上走去。 我俩闷声不吭的走了一阵,天色愈发阴沉下来。 这条路我上学时候走了无数遍,脚步极快,但晓红姨许是因为年纪稍大了些,脚步也慢的多,没走一会儿,便不小心崴了脚,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山路上: “不行了,姨走不动了,要不先歇歇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看着天色愈黑,山雨欲来,我就有些糟心: “这样吧,晓红姨,我先送你回我家,我脚程快再出来也费不了多少事情.” 揉着脚踝痛呼的晓红姨,满脸苦色: “这地方到你家可有些远了,不知道我这脚能不能行.” “你个小姑娘家家你还能背我回去吗?” 我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正在苦恼,就听晓红姨话锋一转: “这样吧要不这儿离石壁村近,离我家就差半个山头,你要不先把我放那里,然后你再去镇上找人,回来接我和鲁娜?” 哪有重新把人推火坑里的道理! 我想也不想便要摇头拒绝,又听晓红姨说道: “傻姑娘,现在别人都不知道咱们要去报警啊!” “我半晌没回家,万一他们知道我跑了,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你先陪我回去,就说是我路上脚崴了,他们肯定相信咱们,然后我稳住他们,你去报警,这不就刚刚好嘛?” 我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暂且也只能扶着晓红姨往村子里去。 天色愈暗,山路愈是昏沉无光,到最后几乎只能摸黑。 晓红姨几乎半个人体都压在我的身上,在寒意萧瑟的秋夜里,我愣是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但好在没两步就是石壁村,我甚至已经看到了路口点着几盏引路灯,马上要解脱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些引路灯晃了晃,几秒之内,三四盏灯全灭了。 我心中一跳,立马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引路灯,那是有人拿着灯笼等在路口,见到有人来了,随即关了灯。 不过—— 为什么? 夜间走山路,对面有人,哪里有灭灯的道理!?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这里等着,想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我脚步一顿,立马就要往回撤。 但身边的晓红姨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她原本就半压着我的肩,一只手揽着我的后背,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我的身上。 这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手如铁钳一般,直接扣住了我的脖子,下了狠劲要把我压倒,往前拖去。 我险些被她的动作压倒,脖颈处也被死死扣住,传来窒息之感。 我心中大骇,来不及反应其他,直接以头为锤,往前重重一磕! 只一瞬间,便有不知名的液体溅射到我的脸上。 晓红姨吃痛,却还没有松开抓我的手,只是惨叫着,任由声音响彻山道: “你这窑鸡!居然还敢打我!” “人呢!抓她啊!” 这一下,我哪怕是脑子再混沌,也清醒过来了! 这晓红姨,从来就没有放弃把我骗回去的想法!!! 我被她这两面三刀的做法气的目眦欲裂,但来不及想很多,山道上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我把心一横,直接再次以头为锤,下了吃奶的力气,给了死死缠着我的晓红姨几个头槌。 bang!bang!bang! 我都不记得自己敲了几个头槌,一直敲到扣着我脖子的那股力道减弱,我自己的头也胀痛无比,这才堪堪停下头槌。 但我马上就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到松懈的程度———— 因为周文那张脸,已经近在眼前! 好几条重影在我面前闪过,刚刚头槌带来的晕眩感还没消失,我只能听见有数道声音喊道: “抓住她!” “你们这些赤牙佬,熄什么灯!把她吓跑了!” “小表姑!你就乖乖和我成了夫妻吧!” 明天要上架啦宝子们~求一个首订哈~拜托拜托啦这对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个月病了好几场,还坚持双开码字,可以相信俺真的不是会断更或烂尾的人哈~有你们的支持,俺之后也会更努力der!!! 第35章 被抓 弯月挂于天边,月光只余薄薄一层。 那微弱的亮光之中,周文那张写满淫荡邪笑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伸出手,往前狠狠一推!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惨嚎: “爹!救命啊!我屁股缝儿坐石头上了!” 黑暗中传来几声低骂,但却不是冲着地上的周文而去,而是直冲我而来! 我这回是彻底管不上什么三七二十一了,转身拔腿就跑。 晓红姨原本平和温柔的嗓音已经彻底变调,尖细宛如恶鬼: “你不想她当你媳妇了!?快起来!” “你们知道发生啥事情了吗!?我姐们前两天拐给老陈头的那个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消息递给她了!” “她想报警!快点抓住她!!” “小心她报警,快去请族长!!” “亏我还想着放她一条生路,她居然想着报警,这小丫头必须得死!” 这几句尖细的话顺着风飘入我的耳中,我心里越发下沉—— 这晓红姨,完全就是个大恶人! 那警告我远离的话,就是鳄鱼的眼泪! 她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怜. 甚至,陈大富地窖里被拐来的女孩和她有关系! 原来如此 冷冷的夜风灌入肺部,整条喉管都有宛如灼烧般的痛感,但这样的环境却让我原本混沌的大脑更加清明—— 我之前在铺里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陈大富媳妇叫啥名字! 但晓红姨一下子就说出了对方的姓名! 而且看刚刚脚疼的借口和手段如此熟练,想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上过这个当! 我简直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那么多的破绽,我竟然是一个都没看出来! 但现在说这话责怪自己为时已晚,逃脱这些人的围攻才要紧! 我也顾不得头晕脑胀的疼痛感,奋力的迈动着双腿,秋夜的冷风贯入胸腔,没带来半点凉意不说,反倒是让我整个人浑身湿热,气血上涌。 恰在此时,我喉中一堵,鼻腔瞬间被一股腥热之气填满—— 我呕血了! 糟糕!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昨晚被那纸人消耗的心神还没填补回来,今天又敲了几个头槌,奋力奔跑. 现在明显是身体吃不消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想其他出路,身后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追兵竟已经追了上来! 破风声近在咫尺,一双如鹰般的利爪直冲我而来。 我只觉背后的衣服被重重一扯。 下一秒,我竟被这巨大的力道倒拎回去了! 我心中一惊,立马就往身前的纽扣处摸去,壮士断腕,这时候脱衣服可能保命! 但我还是低估了身后这几个追击人的速度。 一人从身后抓住我,立马就有两个人从左右两边包抄。 一时之间,四五只手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牢牢的锁住了我的身体各处。 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仅是呼吸之间,我便被几个人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那个压在我身上的人极重,口臭味,混合着汗臭味和一股不知名的刺鼻烟草味直钻我的鼻腔。 我浑身四处都传来近乎被大车碾碎的感觉,只能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但哪怕是这样,混乱之中,我都能感觉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四处摸索,猥琐之意不言而喻。 今天,完了!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尽可能的蜷缩起身体,不让那双手摸进我的衣服。 下一刻,一团明亮的光线在山道上亮起。 晓红姨提着户外照明灯,指着我大骂: “你他娘的,你个老东西!” “你还有没有点脸皮,你也知道你儿子喜欢她,你还压着半天不起来干嘛呢!?” “我呸!想扒灰也不看看自己肚子下那二两肉还能不能用!” 原来不是指着我骂,而是指着我身上的人骂! 这一直趴在我身上占便宜的人,居然是年过半百的周老二! 一股作呕的感觉由胃里升腾而起,我实在没撑住抬头就是一口混杂着血水的脏东西直接呕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他娘的!” 周老二被我吐了个正着,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冲着晓红姨撒气: “你放什么狗屁,我这是在抓人!” 恶心至极! 我又呕出几口隔夜的胃水,直到什么东西都呕吐不出来,这才勉强停下。 周文一瘸一拐的从地上捡起刚刚掉落的照明灯,刚刚点起来,就听到了自己爹娘在吵架,再一看我身上凌乱的衣服,他顿时也是有些气恼: “爹!你还像是个爹吗?!” “哪有人对自己儿媳妇下手的!” 周老二被自己儿子这么一吼,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你冲你老子吼什么!老子那是不小心碰到的!” “你抱回去就是了,晚上就给你圆房!” 周文听自己老爹这么一说,刚刚心里那份芥蒂立马烟消云散—— 自己老爹帮忙抓人,怎么还能怀疑他呢? 指定又是自己那不长眼的老娘在乱嚼舌头! 这么一想,周文顿时喜笑颜开道: “行,我这就抱回家。” “等咱们俩成了事儿,明天就上门给她二叔提亲,总归已经是我的人,她二叔不能不同意!” 周老二目光某处,舔了舔嘴唇,神色有些不自在: “走吧走吧,别在这里说话了。” “咱们先回家,老规矩,先放地窖里面” “行!” 周文大声迎合着,立马上前要来拉我。 但他刚刚才摔了屁股,行动还不是很利索,走路尚且一瘸一拐,更别提得逞把我抱起来。 周文试了几次都被没能成功后,也是有点着急,一手扣着我的肩膀,一手摸向自己的屁股: “老爹老娘,来搭把手,我这屁股刚刚摔石头上啊!!!” 惊恐的吼声从周文的口中响起,惊的周边树林中的飞鸟登时四处逃窜: “妈呀!有东西咬我屁股!!!” 晓红姨听儿子这么一喊,立马从边上举起灯来查看宝贝儿子的屁股: “这么大的人了,干啥还一惊一乍的!” “不就是啥喇叭虫之类的.啊!!!” “啊啊啊啊!!!” 晓红姨的喊叫比周文的吼声还要尖利刺耳: “有鬼!” “这,阿文屁股上挂着一只小鬼!” 扒灰:公公与儿媳妇偷情。 感谢大家的支持,存稿箱存稿充足,欢迎大家入坑~ 第36章 脱困 小鬼!? 我心里登时一惊,顺着这几人惊恐的目光看去,立马看到了一个熟悉,且阴气森森的面孔。 是之前从碗窑采泥坑洞中带出来的瘸腿小鬼头! 先前朱家人害怕这个小鬼,丢垃圾似的让我把他处理掉,二叔处于善心将他供奉进莲瓷坛,说是行善,以后还能帮帮我们。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而且这小鬼头必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废了心力,一路跟到这里! 我看着那挂在周文身后,扭着屁股奋力咬人的小鬼头,眼泪险些差点决堤。 小鬼头周身的黑气很是不稳,几乎已经到达了一吹就散的地步。 这显然是因为距离自己的骨灰太远,难以维持自己身上的阴气,不然也不会直接在众人眼前显露出身形! 而现在,这样的帮忙显然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想通了这点,我的心跳如鼓,再也顾不得周身碎骨般的疼痛,撑着地面艰难的爬起来便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我动作虽轻但却不小,周家几人立马意识到了有人要跑,顿时高声喊道: “那小娘皮要跑!抓住她!” “他娘的,到手的鸭子都能飞了?!” “老爹老娘,我屁股!这鬼东西在咬我的屁股!诶.” “他娘的,到我手上来了!晓红来帮忙!这什么鬼东西?!” “哎哟!我帮,我能咋帮!先,先抓人吧!别,别冲我来啊!!” “救命啊!!!” 身后三人乱成一锅粥,刚好是给了我片刻的逃跑时间。 我奋力穿行在山道上,朝着我熟悉的村落跑去—— 快! 快!再快一点! 小鬼头自身都难保,最多只能帮我拖延片刻。 只要我回了家,家里还有二叔,那周家人指定不能把我怎么样. 思及此处,我的脚步猛然停顿。 糟糕! 忘记了这几日二叔回家的时间很少,万一现在回家,二叔不在家中,那周家人岂不是可以直接冲进我家里,把我抗走?! 怎么办? 混乱中,我灵光一闪,直接一头扎进树林之中。 有暮色的重重掩护,树林之中一片漆黑,而且夜间蛇虫鼠蚁很多,基本没有人敢闯入树林里面寻人! 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将身形隐藏在一颗大树干后面。 这里的位置很好,这颗大树干不仅能完美的遮掩住身体,而且还能让我隐约看到山道上的情况。 果然,我呼吸平稳过后不到一分钟,山道上远远就有几盏灯光摇晃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互相埋怨的叫骂声: “要我说,你们俩大男人有什么用?!连个女人都抓不住!我以前抓‘母猪’的时候,如果是你们俩给我打下手,我早不知道怎么死的!” “臭娘们,你再放屁试试!行不行我现在就把你以前干的腌臜事都说出去,我让那群帽子佬把你抓去枪毙!” “老爹!老娘!你们能不骂了不?!我媳妇都跑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大晚上的,真他娘的见鬼了!怎么突然就遇见那鬼东西了!” “乖儿子,别怕指不定是山魈啥的,晚点儿抹点药汁就行,先把那小娘皮抓了。” 三人又互相埋怨了几句,随即不再言语专心赶路。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赫然就是我家的方向! 还好我刚刚没有直接跑回家,这几人明显就不会善罢甘休! 我努力控制着呼吸的声音,却对骤响的心跳无可奈何,好在这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山道边树林里的动静,很快就匆匆走了。 我又等了片刻,确认那三人手中的亮光一点都看不到了,这才斜靠着大树开始大口的喘气。 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而且被这三人一压,都是宛如骨裂一般的疼痛。 脑袋中昨夜的消耗还没补全,仍然是一片混沌,但我很清晰的知道—— 不能再停留了,必须去镇上报警!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试了好几次,才艰难的扶着大树起身,正欲迈步,扶着大树的手背被感到奇异的寒气袭来。 我心念一转,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是小鬼头! 小鬼头跟过来了! 我抬头望树干上看去,只见小鬼头趴在大树的枝干上,气息浅浅,周身的黑气几乎已经要全部消散。 那张本该乌黑凶恶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委屈与难过。 我心中一紧,立马就想要去抱小鬼头。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小鬼头看到我伸出手,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兴高采烈的扑向我,而是默默侧过头去,又爬远了一些,似乎有些畏惧的模样。 畏惧? 怎么回事? 我一愣,瞬间便想明白,这小鬼头远离自己的骨灰一路跟随我,现在已经是虚弱非常,而活人身上携带阳火,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混战,它现在估计是怕了活人 我心中一软,随即开口嘱咐道: “没事,不用再跟着我了,回莲瓷坛里吧。” “我去报个警,立马就回去。” 浅薄的月光之下,小鬼头等着乌黑的双眼,不时的转动的头,显然是对我的话一知半解。 我叹了一口气,正想用简单的语言再说一遍,却见小鬼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黑莲藕一般的手臂,张开又合拢,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 这小鬼头包括之前的涨腹鬼婴,怎么都是这个文化水平! 死掉的人只能维持死时的脑子这点,也太让人难受了。 这回如果能平安回来,想来要把小鬼头以及碗窑洞穴中的鬼婴们,都扫一下盲才好 我无奈的想着,仔细的分析着小鬼头的动作和咿咿呀呀的声音。 好半晌,猜个大概的我心下一沉: “你的意思是说,早上我晕倒在地上,是你帮我擦去了血,收起了地上的纸条.” “那晓红姨进门东摸西看,本来是没打算救我,直到我在地上动了一下?” “你熄灭了香炉前的香火提醒我,但是我还是跟着她走了,所以很担心要来找我?” 小鬼头见到我总算明白了它的意思,也是十分开心。 它似是想要拍手鼓掌,庆贺自己将消息传达到,但刚刚松开两只手,就直挺挺的从树上滑了下来。 于是瘦小的小鬼头又只能放弃鼓掌,又艰难的往上爬,继续委屈的咿咿呀呀。 这回的意思,我也听懂了: “.你是说,你能察觉到家里的情况,二叔到现在还没回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第37章 死局 这局势对我来说着实不算好。 我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嘱咐道: “好,我都知道了。” “你回坛子里吧。” 怕小鬼头不明白,我特地用双手比了个圆形的手势,又重复了一遍。 小鬼头这才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消失不见。 居然有些可爱 我看着小鬼头消失的方向,一时之间只觉身上的疼痛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只不过现在放松还为时尚早,我沉了沉气,就着微薄的月光摸着山道,缓慢往镇上走去。 镇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但对现在受了伤的我来说,足足费了三四个钟头,才在天亮之前堪堪走到镇上。 小镇上天还未亮,便有许多商贩出摊,多的是热气腾腾的早点裹挟着晨露而来,不说吃,便是一闻,就让人精神一振。 我咽了咽唾沫,正想摸出手机来看看这地方是否已经有了信号。 怀中一摸,好嘛,用了近三年的手机已经接近粉身碎骨。 尝试了好几次没有能开机,我只能放弃手机,转头另想别的办法。 好在我放钱的内兜很深,还加缝了一层布料,所以在昨晚的奔跑中也没有掉钱,我立马摸出钱,在早餐店以买包子的名义,换了几个硬币,顺便打听了公共电话的位置。 随后直接拨打了镇上的报警电话。 这老旧的电话亭已经满是剥落的油漆,令人十分怀疑是否能够播出电话。 但就在我投币几秒钟后,听筒中立马传来了一道男声: “喂,您好。” 我正咬着满口包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通,顿时一噎,含糊说道: “报警,灵溪镇下属的石壁村,有人拐卖妇女,情况非常紧急,村中族长也和他们有勾结.” 我艰难的咽下口中的包子,正要继续讲述鲁娜的事情,便听见到对面短暂的沉吟了一声,重复道: “石壁村是嘛?五个不通村里面的一个?” 不通村?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之前似乎从哪里听过,说是这有这五个村庄,没有通讯号,没有通网络,仿佛活在上个世纪 我脑子里正想着这些东西,对面也许是见我许久没有搭话,在轻喊了几声没有回复之后,竟是换了个人和我对话。 新接电话的也是个男人,只是声音要更加的粗糙沉厚: “举报拐卖妇女是吧?哪家的拐卖妇女?” “报警得提供受害者信息,你详细说一下受害者是谁家的媳妇,我们会为你解决的。” “对了,我刚刚看到你这电话好像是座机对吧?” “我们这边报警的话是需要实名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先报一下你的个人信息,留个自己的电话姓名也行,我们这边一定会快速出警,拯救被拐卖妇女们于水火之中.” “喂?在听吗?人呢?” “你这是报假警还是———嘟。” 我听得冷汗直流,瞬间挂断电话。 这,这明显就是不对啊! 清晨的冷风令我稍稍回了些神智,哪有警察是这样问话的! 而且像这样举报信息的电话,怎么可能反复追查报警人的信息! 我只觉心中一凉,这种情况,不是假警察,就是—— 那些拐卖妇女的腌臜货,在局子里有人! 我重重咽了口唾沫,整夜的疲惫感与脑中的混沌几乎将我吞没。 现在怎么办?! 谁还能帮我? 已经过去整夜,二叔回家了吗? 可恶,明明都已经到镇上了,明明都已经答应鲁娜救她出来 我捂住脸深深的喘着气,无数的念头在我的脑中翻转,有一条早已被我忘却的信息恰在此时被我从脑海里搜检了出来—— 鲁娜! 鲁娜的个人信息! 我心中一震,立马在兜里重新掏出硬币塞入电话机内,按照记忆中的号码重重的按下了电话号码 一,三,九 等等,最后一位是什么来着。 我脑内一白,随即立马镇定下来,莫慌莫慌,这里不是电视剧,只差一位数字,完全可以试出来。 我稍稍松出一口气,连着试了五个号码,其中两个空号,三个不认识鲁娜,直到 “您好,认识鲁娜吗?” “我有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漫长的等待过后,接通的一瞬间,冥冥之中我便有一种预感,绝对就是这个电话号码! 果然,下一秒,那边的尖叫声传来,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喊道: “娜娜!有人,认识娜娜!电话!” 那边的精神似乎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喊话都已经颠三倒四,但完全掩盖不住女人激动的情绪。 我只听对面一阵混乱,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女人似乎把电话递给了谁,一个沉稳的男声很快透过电话传来: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消息可以告知我们?” “无论什么消息我们都愿意按照刊登寻人消息上的价格买下,只要有我女儿的消息” 哪怕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来对面那男人沉稳嗓音之下,那暗潮涌动的波澜。 原来他们已经刊登报纸而且这份关心,显然确实是鲁娜的父母! 我心下稍定,背靠电话机,只觉得整晚的疲累都有了意义: “不,不用钱。” “我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告诉你们,我前天见到了鲁娜,她现在在永南区灵溪镇下属的一个名叫石壁村的村子里,不,村子的地窖里。” “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份信息,和这个电话我本来今天是想直接报警,没想到当地.” 我简单描述了一遍村中大致的情况,又嘱咐对方一些注意事项,挂断电话后,这才后知后觉露出微笑。 现在的我,经过整夜的奔逃,和乞丐也没有什么差别,但好在我已经成功通知到被拐人的父母. 我如释重负,随便寻了个诊所,让医生替我包扎了伤口,又借了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下卫生,估摸着二叔应该回家了,我这才缓步慢慢往回走。 回去等待村中等待和接应鲁娜父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在天已大亮,哪怕二叔不在家,碗窑村中也都是二叔本家认识的人,料想周家人也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绑走的能力。 我心中如此想着,脚下也轻快了几分,很快便回了家。 二叔果然在家中,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周家人,石壁村和碗窑村的村长,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邻居—— 全部都围堵在我家门口! 一环接一环,宝贝们耐心看哈~不会让你们失望得啦~ 第38章 责问 这是什么个情况?! 我心脏重重一跳,险些就要扭头就跑,但好在二叔的声音更快一步,阻拦了我的动作: “阿白,来,站在二叔身边,和这几个叔叔伯伯说说,昨晚这周家人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二叔脸上的怒气如果能化为实质火山,想必现在已经喷薄而出,言语中的怒意更不必多说。 还是二叔好啊! 我心中瞬间平稳下来,现在无论是周家人那几双恶意满满的眼神,还是周遭邻居们看笑话的神态,我都不再害怕。 就这么顶着众人的眼神走到二叔身边,我清了清嗓子,稍稍抬高了些音量,将昨晚的事情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 当然,我可没忘记晓红姨路上喊得去请族长,想来他们族长也是他们的乘凉树 是从晓红姨把我骗出家门开始。 末了我还不忘补上一句: “.他们还说,要把我关在地窖里,到时候二叔一没,钱都是他们的。” “而且我这身上,昨晚都是她们打的。” 我故意扯开一些身上的纱布,露出身上红肿可怖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是昨晚逃跑时候摔倒或是磕碰到的,检查时医生特地检查了没有内里的内伤,虽然看着恐怖,但都是一些皮肉伤。 但朝夕相处的这些好事邻居们,哪里会管到底是什么样的伤。 只要是可怖的伤势,就足以让众人一片哗然: “哟,我平时还看这阿文还算是个好呢.” “人还没咋滴呢,就想这么远啊,啧啧啧。” “这纸马香铺挺赚钱的啊.怪不得周家.咳咳。” 周家人听了这些絮絮叨叨,脸上一阵青红交加。 最后还是晓红姨最先挂不住脸: “我这不是想着请人先去咱们家里坐坐吗?喝杯茶水,也给孩子们先相看一下,万一就看对眼了呢?” 这还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冷笑回道: “啊是是是,我这么努力的一路 许是我讥讽的意思太过明显,周遭顿时一阵哄笑。 晓红姨的脸瞬间一阵青红交加,伸手捏了自家男人一把,就指望着周老二替他说上两句。 可捏了好几下,周老二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晓红姨总算反应过来了,见男人并不理睬她,只能讷讷站到一边。 但这两夫妻不说话,不代表另外一个傻子不会说话。 周文听了我对他的评价,整个人登时气血上涌,脸色涨得通红,高声喊道: “好你个屠留白,我想着真心对你,你就这样说我!” “你肯定是去外面读书时候和很多男人睡过觉,难怪连我都看不上了!” “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乖乖和我走,我告诉你,我爹和我说了,知道咱们买女人的人,指定要被.” 周文气急攻心,不管什么话都往外抖落出来,但最后这句话就说到一半,便听到两声厉喝声响起—— “你这个混账在说什么!” “闭嘴!” 一道来自周文身边的自家老子,另一道,赫然正是不远处的石壁村村长兼任族长! 周文一懵,随即一道破风声响起。 下一秒,周老二的巴掌已经落在往常十分疼爱的宝贝儿子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纸马香铺之内。 周文一下子被扇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周老村长从堂屋的座椅上站起身,向门口一半神色莫名,一半等着看好戏的乡里乡亲们挥手道: “别看热闹了,都管自己各家管各家事情吧。” 乡里乡亲们推搡着,稀稀拉拉的走了。 我的心顿时一跳,这些村民显然有很大一部分都知道拐卖妇女的事情,只是平日里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说! 而这几乎都是我周围的邻居! 这个知情规模,显然极为不正常! 难道,这几个村中,不止是石壁村.? 我不敢往下细想。 眼见着看戏的乡亲们都走了,晓红姨这才急慌慌的和周老村长说道: “村长,咱们可真就想着请人回去喝口茶,这事儿是这小丫头片子反应太大了,可不能怪我们哈。” “别怪我一个女人插嘴,我是想着这事儿其实就是小事情,咱们想着这小丫头片子报警的事情才大呢!” “这您老人家不得给她动一下族规?” “我们家这么着急忙慌的追她,其实完全不是因为自家事,就是怕这小丫头片子坏事呢!” “您刚刚也收到电话.还好咱们镇上有人,不然的话.” 晓红姨曾经干的就是哄骗人的事儿,一贯也是最为能察言观色的人,故意将我和他们家的事情弱化,转变为我与多数人利益之间的矛盾。 她还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更是增添了人的想象,我甚至不敢想听到这话的两村村长到底是什么反应。 不能承认! 还是得先下手为强,打断她的攻势! 我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就听自家村长喝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 “阿白,你报警了吗?” 我还未组织好语言,被这猛地一提问,心跳霎时停顿了几拍。 但我立马反应过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点—— 我拨打镇上的报警电话后,立马就被阻拦,而且晓红姨刚刚也说了,村长已经接到通风报信 那为什么询问我有没有报警? 是不知道,不确定,还是另有情况.?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中飞快运转着,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没有。” 晓红姨猛地转头,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村长,你听我说,我昨天明明听到她说要去报警” 糟糕,忘记这件事了,不能让她带着节奏走! 我脑中紧急思索着对策,脱口而出道: “真的没有!” “昨晚他们要抓我,我逃跑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干这种惹得一身腥的事情。” 晓红姨皮笑肉不笑: “但是你还知道老陈家地窖里那女人的个人信息!” “而且你到现在才回来,没去镇上报警还能去哪里?” “要我说,这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指不定啥时候就会害了大家。就得上族法,打一顿再饿几天,让她老实老实!” 第39章 保护 “咔嚓!” 二叔手中的茶杯重重磕碰在桌面之上,杯底霎时间破碎,淅淅沥沥的茶水淌了满地。 他直勾勾的盯着几步远的晓红姨,厉声道: “我还没死呢!你想当着我的面,打我家的闺女?!” 我在今天终于对二叔的权威有了全新的认知,在我心中,二叔只是这几个村中一个扎纸匠,往日里弄点白事买卖,见到人点头一笑,倒也算过得去。 但今天一看显然并非如此! 二叔那双锐利的目光扫视之处,周家人,包括两个村的村长,没有人敢同他对视! 最终,还是一直没发话的碗窑村村长发话: “行了,别闹不愉快。” “我和周老爷子来之前就知道肯定不是你们家阿白报的警,镇上有信过来,说了报警的听声音是个男人,不可能是阿白。” “而且这里没外人,我就直接说了,李堂村村长给我发消息了,说昨晚他们村有个男人,喝了大酒,家里没看住,跑了一个,想来是这样报的警。” 男人的声音? 我瞬间便想到我打电话时候吃的那个包子,没想到含糊的咽包子声音,真是帮了大忙! 周家人听了这话,也是神色各异,晓红姨更是碎碎念了好几句: “不可能啊?这小丫头片子还能逃得了罚?” 周老村长咳嗽几声,打断了这妇道人家的碎碎念: “行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 “屠老二,记得你是啥人,这事儿不该你管。” “还有小白娃娃,我让着周老二一家以后别来找你,你也别让我这个村长难做,以后报警什么的,就别想了。要是之后被咱们知道你报警了,这事儿呵呵,没完!” “你也别怪我们几个老家伙说话难听,这其实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但要不是这样延续香火,你还知道在哪里呢!” 这周老村长的最后一句话,在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我呆愣在原地许久,直到纸马香铺中所有人都走完,一切都归于平静。 好半晌,我才呆愣着转过头去看二叔。 二叔仍然是坐在那把藤椅之上,只是身形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许久,我才艰难开口道: “二叔,这周老村长,说,如果没有拐卖,就没有我,是啥意思?” “你不是告诉我,我爸妈是出山的时候遇见山洪没的.然后你收养的我吗?” “我妈妈是咋回事?” “不,那人为什么不让你管这件事?你在村里这么多年,知道为什么又不报警.?” 二叔将头深深埋进双掌之中,上下搓动几下,好半晌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我面前站定,抚摸着我的头发: “阿白,这事儿二叔真的没办法管。” 没法管? 为什么?! 参与拐卖的人口如此多,村长那句话几乎可以确定我妈妈是被拐人员 二叔想要袒护这些人,那么就意味着他可能也参与了这些事情。 从小到大二叔对我的百般爱护涌上心头,我脑中一片混沌,死死盯着二叔艰难道: “二叔.我该叫你爹吗?” 这一声,宛如石破天惊,二叔那本来沉重的脸上,顿时写满大惊失色: “别别别,别这么叫,怪吓人的!” 二叔惊慌过后,许是看到我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拍大腿: “二叔真不是!!!你好好想想,我要是真的参与这事儿,我还让你叫我啥二叔啊!” “我肯定直接让你喊我爹,这不是更好吗?” “我真不是,真不是,二叔有心里人,别啥事情都往我身上扣” “我真不是不想管,我是不能管!” 二叔脸上的神情坚定,不见一丝扯谎的迹象。 我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那你后面的事情,随我去管!” 二叔听我这么一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行!我当年答应归答应,但你做啥事我可是管不到的,你放手去搞就行了。” “反正,查到后面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小心些,你昨晚的事情,坛子里的小鬼头都和我说了,你之前太冒险了!” “纸人附魂需得魂出魂归,方才不损耗自身精元,你这回晕倒,显然就是耗完了最后一丝气力,这才会昏迷吐血!” “能顺利醒来已经是万幸万幸!” 原来如此居然还要将纸人收回来。 我将这事儿记在心底,又听二叔问道: “行了,别哭唧唧的,和二叔说说你去镇上都干了啥事情,你咋扯谎骗过对方你是个男人声音?说说还有啥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被晓红姨背刺的惊悚感未消,被二叔这么一问,我险些汗毛倒立,但好在我立马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不是晓红,而是二叔。 我有些好奇道: “二叔这么肯定是我?” 二叔嘴边擎着笑,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行了,二叔养你这么大,还能不知道你吗?” “指不定又耍了什么小聪明,而且你仅仅过了一晚就回来了,想来是虽然报警没成功,但肯定有别的好消息” “不然,以你和我一脉相承的倔脾气.哪怕进京告御状,你也得跋山涉水的去!” 二叔果然还是懂我,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二叔听,讲完猛灌了一壶茶水,心里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些,便听二叔严肃说道: “.糟糕,你这事儿,又办的鲁莽。”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声追问道: “怎么了?” 二叔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村中没有信号网络,那鲁娜的父母来了之后必定不能及时通知外面,这几个村又都是一丘之貉.” 我瞬间明白了二叔的意思: “所以对方如果带的人不多,很有可能折在这里。” 至于这个折是什么,就颇让人寻味了。 二叔连连点头: “而且还有一大错!你为何如此肯定鲁娜在地窖之中?” 我脱口而出道: “那当然是我看见了!” 二叔又刨根问底般问道: “什么时候看见的?” 我不再说话了,我是昨晚看见的。 但今晚呢?明晚呢? 这几个村子的恶俗,既然这么久的时间没有被剿灭,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谁知道他们会将拐来的女人藏在哪里! 第40章 再遇 我心念飞转,思考着对策。 二叔见我一点就通,也是颇为欣慰,转身往屋里走去: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恰巧没有听见二叔这句话后面那句。 我问了一声,但二叔却不再回答,直接进了里间。 二叔不多说,我也不多问,现下还有大事要做,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我取出纸笔,将现阶段所有的猜测一一列出: 1.五个村之人,杀女婴,女婴消失殆尽,没有女性婚配,于是开始拐卖外面的妇女。 2.拐卖妇女之事,大部分年长之人都心知肚明,同为利益共同体。 3.二叔立场中立,似乎‘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立下承诺,但又希望我发现。 4.我的妈妈,是被拐人员之一。 写到最后一点,墨水笔稍作停顿,大颗的墨迹在洁白的纸张上晕染开来,我只觉心中一痛,瞬间眼前也一片模糊起来。 妈妈,多么陌生的字眼 我拂去眼前的云雾,毅然决然站起身,就着祭台上的烛火,将写下东西的纸张点燃。 光影明灭之间,我又重新取出三根线香,在烛台上点燃,稳稳插进香炉之中: “小鬼头,昨夜,多谢你救我。” “我也替那些即将脱离苦海之人谢你,做完这件事,我只要不死,必定供你修个金身,一日三顿.不,你想吃几顿香火,就吃几顿香火。” 不知道小鬼头是否能听明白我的承诺。 但我看到莲瓷坛的圆盖明显打开一个小缝隙,将香炉上的香火烟气悄悄吸入坛中,似乎是觉得十分开心,圆盖上下上下开合着。 瓷器不停磕碰的声音传来,竟然—— 有点像是在打碟.? 我抛去脑中那胡乱的想法,用冷水洗了把脸,来不及休息,坐到桌前,又将昨天那剪纸的流程重新做了一遍。 快,得快。 指不定鲁娜就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所以争分夺秒总是没错! 我再一次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视野被切换到小小的纸人之上,和昨天轻松惬意以及沾沾自喜不同。 这回的我带了些急迫,片刻也不敢停留,直接就用自己最快的脚程,往石壁村的方向赶去。 不过顷刻之间,我便又来到了陈大富的家中。 只是今晚,陈大富家中,并未点灯! 糟糕! 我暗骂一声,围着房子转了几圈,顺着老路进了陈大富的家中,又费了些力气进了地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圈。 果然没人! 稳住,不能慌乱。 我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纸人身体吹离地面,随后乘着风势而起,挂在村中大树之上开始仔仔细细观察石壁村里的情景。 此时正是刚入暮不久。 但村中却黑漆漆一片,只有三家的灯还亮着。 我简单翻找了几家,这些灭灯的人家并非是已经熟睡,而是家中都没有人。 这些人大晚上家中都没有人,想必是被隔壁村被拐人员出逃的消息,和白天的报警信息整怕了 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我仔仔细细记下这几户人家的位置,随即飘过屋檐,附着到一户亮灯人家的屋檐下。 这户好巧不巧,正是今天见到的那个白胡子老村长的家。 两老夫妻都在家中还没睡,简单的唠着家常,我简单听了几分钟,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正想离开,便听屋内村长说道: “翠芬.咱们也过了几十年日子了,有事情我现在也不想瞒你了。” “今天隔壁村又跑了一个,我这心里不踏实,如果到时候我们这几个村的事情败露了,你会走不?” 被叫做翠芬的女人已经暮暮垂老,听了这话,原本捏着老镜艰难补衣服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回道: “都大半辈子了,走啥?” “我已经在这里扎了根,我连我爹娘的脸都不记得长啥样了,我明年就八十了,爹娘想来也早死了.” “我走,我能回哪里去?” 村长闻言,原本紧张的背脊有些放松下来: “那就好,唉,那就好。” “要是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本来也没把你们当牛马,就是买来好好当媳妇的!” “你们能乖巧一些,我们就能疼一些,可偏偏就是有些傻女人,非要一门心思寻死觅活的,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那么些人.”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女鬼,杀了那么些人,咱们村指定能多生很多好汉子,人口超过碗窑村,把后山那块地方抢过来!”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老婆婆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便来到床前,将灯关了。 村长正见到兴奋之处,自家老婆子这么扫兴,也是有些不满: “关灯干啥!这才几点,睡个毛!” 老婆婆不咸不淡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 “还是睡觉吧,别东想西想,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再说有啥意思?” 村长被这么一噎,也是叹气: “就是心里可惜啊健壮汉子不够多,抢不过碗窑村,控不住那地方,只能每年拿点分红” “都怪那女鬼,杀的好些年都没缓过气来,也就这几年,慢慢有人忘记了,这才又开始买媳妇” “睡觉!” 老婆子略微抬高了音量,似乎在尽力回避什么东西一样。 随着她这声音落地,屋内再没了动静。 我挂在屋檐下,自然是听完了全程,内心不由得又记下一笔: 这几个村拐卖人口似乎有些年头了,直到二十年前,一个被拐来的女人成了鬼,杀了许多人,导致这几个村的‘拐卖史’有稍稍的停滞,直到这些年才重新开始. 我默默记下一切,心中本能感觉有些不太对—— 二十年,这不恰好正是我的年岁吗? 而且这几个小村落中,想来也没有比我二叔更有权威的阴门行当话事人。 那岂不是说明,当年女鬼的事情,正是二叔处理的!? 再联系上二叔三缄其口,申明自己‘不能’参与这件事,却纵容我去查这件事的态度 这个女鬼,怕不是和我有关?! 第41章 踪迹 思及此处,我只觉胸口中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一个大致的故事脉络展现在我的眼前。 查! 必须得查清楚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憋着一口气,重新飘起,离开了这户人家的屋檐下,往另一处灯光房下飘去。 许是因为我太过急切,没能控制好力道,这一下竟是直接撞到了 纸张抖动间,竟是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声。 我心中一惊,侧身一躲,将身形重新隐藏于黑暗之中。 好在那声音还算是小,屋内的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窗台的动静。 我等了十数秒,偷眼往窗户内里看去,还没等看清什么,入耳的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啊!!!” 这声音可比我刚刚撞窗户的声音大上不少,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 等我定睛望去,看清屋里面的人是谁,顿时笑眯了眼。 这屋内之人,正是周老二一家。 而屋中惨叫的人,正是瘦成竹竿一般的周文! 此时周文正光着屁股,趴在床上,任由自家老娘拿着黑乎乎的草药往屁股上涂去,口中不住的吼着: “轻点!痛死了!” “你会不会涂药!不会就让我奶来!蠢女人一点事情都干不好,还让我小表姑跑了!” “本来我今晚就能和我小表姑成事的!” 周文口中不住的埋怨着,但晓红姨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好好好,我慢一点,慢一点就是了,别生气。” “你奶奶今晚在守夜呢,帮不了忙,你就忍忍吧。” 在外不可一世牙尖嘴利的晓红姨,在自家人面前,就好像是没有骨头的泥人一般,一副唯唯诺诺的派头,被儿子吼了也不生气,而是手上愈发轻柔。 而她手下涂抹的地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地方显然被小鬼头咬的极深! 小鬼头虽然没牙,但它有骨头,偏偏它又显然是下了吃奶的力气。 这就导致周文的左侧大半个屁股几乎都被一圈深深的黑纹包裹。 晓红姨许是觉得自己调制的药膏有效,还在奋力往上涂抹着。 但我知道,那些药膏明显就没用! 秘法中说了,去阴气得用专门的法子,不然的话,便会从伤口处蔓延至骨髓,从而慢慢腐烂生蛆,生不如死! 我心中想起昨晚的遭遇,心中只觉畅快,决意告诉二叔这事儿让他别管。 心中暗自思忖着,却听屋内又传来声音截然不同的几声惨嚎声,随即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周老二奋力甩了晓红姨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屋内,他恼怒道: “轻点!没看我这手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侧头一瞧,直接乐了。 这周老二双手上的黑气,竟比周文屁股上的黑气还要浓郁! 这显然并非是啃咬爬行过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瞧,倒像是一大片的水渍蔓延开来. 小鬼头怕不是在缠斗的时候,直接往这周老二的手上尿了一泡! 我心中大呼畅快,又听屋内晓红姨委屈道: “已经很轻了,那鬼东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魈野怪,咋能弄成这样” 晓红姨心疼的又给自家男人抹了些草药,但没搞两下,又被周老二不耐烦的推开: “行了滚滚滚!还是等我老娘回来给我们爷俩搞,这么多年,一点用都没有,真是废物!” 晓红姨被这么一骂,也不敢回嘴,只在口中嘟囔几声,才说道: “没呢.等妈回来还得好久,她这几日得给山边送饭,刚走不久。” 周老二又是几声怒骂,我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字: ‘山边’ 现在大部分人被转移,那定然是有一个去处的,按照我观察到的景象,这村中熄灯的人家,大多都是独门独居的单身老汉。 这明显就是每家出了一个人,带着那些被拐妇女去了‘山边’! 我得到线索,对屋内那时不时的惨嚎声便没了兴趣。 再一次吸足气后,缓慢吹出,确定了最后一家亮灯的人家只是普通的一家三口后,我直接踏风而起,沿着石壁村边上的山脉便开始仔细搜索起来。 那么多灭灯的人家,加上被拐的人,最少也得有二十几个,这群人浩浩荡荡走在一起,不可能不开夜灯。 只要找到灯光的方向,就可以———— 一无所获?! 我在石壁村各条大大小小的山道处飘过一圈,结果正是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 没道理啊怕不是他们还有什么地道或者不为外人知道的小路? 我心中微沉,立马转变了思路—— 夜间能看到的东西少,那就听! 昨夜我也是恰巧听到了鲁娜的哭嚎声,这才找到了地窖。 今日大规模的转移,必定不会所有人都老老实实! 而且夜间比白日里要安静的多,只要沉得住气,必定能听到声音。 我将纸人漂浮的高度降低,仔细感受着此夜中的声音。 夜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寂静。 空中偶有呼啸而过的秋风,沙沙的树叶摩擦声,蛐蛐夜鸣的响动,不远处的森林中传来黄喉貂跑动的声音,以及黄牛时不时的哞声. 等等,黄牛的哞声?! 这个点,哪怕是牛也该睡了,怎么可能会有黄牛的声响.? 我俯身朝发出声响之地掠去。 漆黑的山道之上,只有一辆牛车在缓慢行进着。 远远看去,板车上似乎满满当当拉载着东西,板车架前盘腿坐着三两个人。 难怪我刚刚没有看到夜灯的光亮,这群人压根就没有提任何照明工具! 瞬间我便想到了一个成语‘老马识途’。 马与牛的眼球外突,几乎可以算是半个色盲,除却最鲜艳刺眼的几种颜色,便只能看到黑白。 在夜间行走,况且又是老路,这不正是老牛的强项吗? 定然是有问题,车上指定就是那些被转移的女人! 我想通了关键,立马飞升而下。 但待我仔细看清楚了车上的东西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失望。 车上载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印有粮仓贴条的货箱,货箱满满当当堆放在牛车后的车板之上,粗粗一眼看去,足足有十几二十个。 这和我原先预先的,完全不符。 因为每个箱子长不过一米,宽度不过八十公分,也就是一个成年人双手环抱成圈的大小。 装个十岁娃娃都够呛,绝对装不下那些女人。 这章是11月8日凌晨三点零二分写的存稿写到黄牛那段的时候着实悲从中来. 这个点,哪怕是牛也该睡觉了作者君却还在码字存稿qaq 有没有宝贝心疼一下这么勤奋的作者qaq可以求票票咩? 第42章 箱女 我心中失望透顶,但又不想轻易放弃,想听听这些人在路上会不会吐露些许有关女人行踪的消息。 可直到我跟了足有快一里地,都没见这些人有什么交谈的意思。 难道今晚就要空手而归?! 可鲁娜的父母顶多明天就会带人来村中,届时怕是更加打草惊蛇 我暗暗咬牙,准备再去搜寻一番。 恰在此时,变故突生! 老黄牛发出一声痛苦的哞声,收起一只蹄子,似乎是磕碰到了什么东西,令它极为难受。 我凑近一看,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壁村之所以被称之为石壁村,自然是村靠山边,山道内侧则是几乎垂立的巨崖石壁。 此处山道的前方许久因为不见人踪,已经是杂草丛生。 好巧不巧的是,石壁边的碎石不知何时崩裂了一块,滚落隐匿在杂草丛中。 那石块哪怕是在白天,人走过时稍不注意也极容易磕碰,更别提此时近乎深夜,引路的还是一头上了年纪的老黄牛。 那石块锋利,竟是直接将老牛的蹄子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老牛吃痛便想往后退,但此时是缓下坡,身后又是沉重的货物,退了不过一两步,便不能再退,只能哞哞叫着不肯前进。 车上几人终于有了反应,有个年纪稍小些的暗骂了一声: “这畜生,干啥不动了?咱们本就出来的晚,等会追不上前面了!” 有一道含混的声音响起: “不能!” 这声音说完,便从车位利落的下来,摸黑从牛车后架上抽出一根鞭子来,狠狠一鞭子甩在了大黄牛的身上。 “哞!” 大黄牛身后吃痛受惊,便要往前而去,但四下皆黑,竟是又一次撞到了前方的石块。 牛蹄上本就在汩汩流血,这一下更是撞到了骨头。 老牛嘶鸣一声,另外几只蹄子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压在了板车的车头上。 这一下,可真遭了大难。 被老黄牛这么一牵动,后面的板车顿时头重脚轻,板车上那两个稍稍年轻些的男人,直接就因为惯性,被掀翻下来,哎哟哎哟开始乱叫。 原本码放整齐的箱子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摔下来几个。 我恰在这些箱子滚地的时刻,听到了箱子中传来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 倒像是无意识的闷哼?! 我心中大骇,心中几乎瞬间便有了判断。 被拐卖的女人真的就在这小小一个的箱子中! 看守着这十几个箱子的不过三个人,那必定还有更多! 而且,他们到底是怎样才将一个成年女性放进那么小一个箱子之中? 我不敢细想,操控这纸人贴近木箱,试图查看一下箱中的动静。 这不看还不要紧,一听几乎汗毛倒竖。 这板车上有十一个箱子,只剩九个里面还有微弱的呼吸声,摔下车子的那两个箱子中,已经毫无动静。 每个箱子几乎都有擦拭过的痕迹,但仍然掩盖不住箱缝之中渗出的血迹。 哪怕是遥遥隔着纸人,我也能想象到那血腥入鼻之感。 这群畜生!!! 我只感觉血液逆流,一寸寸凝结成冰,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牛车边上的几人倒是反应迅速,立马查看起了前头老牛的情况。 两年轻人使蛮力提起那两个被掀翻在地的箱子,询问前头那个山羊胡的老汉: “阿爷,老牛现在受伤了可咋办呢?” “离山洞还有段路,咱们总不能抱着这些箱女走山路吧?”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赶忙附和道: “不行啊阿爷,山路难走,咱们人少箱女多,分开走两躺天都亮了。” 显然他们对抱着大箱子走山路这种活计十分抗拒。 箱女! 我暗暗把这个称呼记在心底,又听山羊胡老汉毫不客气张口骂道: “以为俺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 “你们就是懒,怕累活!你们也不想想,自家媳妇都在这里呢,万一被抓可咋办!” 两个年轻人被骂的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山羊胡老汉呸了一声,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 “这里离山洞近,前面几车人应该都已经到了” “铁柱,你去山洞里找你叔公借头畜生来,有啥借啥,骡子老牛都行。” 被叫做铁柱的矮瘦年轻人闻言就是一喜,连忙答应了一声,借着稀薄的月光,摸着石壁便往前路走去。 我心跳如鼓,跟着矮瘦年轻人朝黑暗中行进。 这年轻人身体虚的厉害,几公里的山路愣是走了大半个小时,但我又不敢丢下他独自搜寻,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走进了什么山道小路,再也难寻。 就在这一分一秒的煎熬中,倏地,我竟听到不远处传来骡子吭气,蹄子踩地的声音。 年轻人适时松懈下来,摸着岩石石壁边一直行进着,终于在摸到一大片枯草藤蔓之后停了下来。 在简单用手探了一下后,仗着自己身体矮小,甚至连枯草都没整理,竟是直接钻了进去! 我赶忙操控着纸人掠过那道枯草藤蔓筑成的‘墙壁’,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一道天然的山洞吗?! 山洞入口狭窄,内里却别有洞天。 五十米见方大小的幽暗山洞中,拴着两头老牛一匹骡子,正在吭哧吭哧的吃草。 些许的亮光伴随着闲聊的声音,从山洞里的一条石缝处透出。 这山洞里还有一处内洞! 只差几步,明明已经就在我的眼前了 可那石缝中透出的隐晦光亮,石壁上摆动的影子,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却是令我遍体生寒,无法靠近一步。 低语声回荡于石壁洞穴之间,轻柔仿若无物,吐出的字眼却夹杂着血腥之气: “我媳妇怎么样了?还能要吗?” “这个不行,切肉的时候扎带没有扎牢,流血都流死了。” “真晦气!白浪费三千块钱,还没睡上十次!老栓子——你他娘的敢卖这样的货色给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放你娘的狗屁!好女人能三千块就让你买到?做梦去吧!是你爹非得说这女的已经给我生了儿子,指定还能再生,死乞白赖的求我卖的!” 好饿,票票,饿饿,票票~ 希望读者再多一些,这样我就能吃上小蛋糕了orz 第43章 人形 洞内的争执声逐渐开始大声起来。 那个似乎是卖方的男人似乎更为占理,所以声音只高不低: “可不能怪我,如果不是你爹求我,我还不想卖呢!来了三年吃了我多少米面粮油,买来的这么多女人里面,哪个有她白胖?” “你自己看到这女人的时候,眼睛不也直了?” “这么白胖,塞不进箱子,做不成箱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另一个买方思考一阵,虽然口中仍骂骂咧咧,却还是很快偃旗息鼓。 我尽可能压下内心的惶惶不安,操控着纸人飞向洞穴里。 一越过那道石缝,我只觉霎那间如坠冰窟,血液逆流。 此时内里却是挤了足足有二十多号人 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因为他们正在整理箱子,从箱中掏出一个个的.女人。 一如我之前所想,那些箱子很小,原本是放不下人。 但这些女人,多数已经不能被称作,人。 其中小巧玲珑些的女人,四肢以一种堪称诡异的姿势折叠着,出气多进气少。 少数骨架大些的女人,四肢都已然被‘舍弃’,放眼望去,十死无生。 这些已经被确认死亡的女人们被粗暴的扯出箱子,堆叠在山洞的一角。 浓郁,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与不明部位的肉块混合在一起。 我脑中传来一声不知来处的长长嗡鸣声。 混乱,无序,伴随着作呕感袭来,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我甚至难以睁开眼睛,只能堪堪控制住纸人不要坠落下去。 该死,该死。 我发誓我真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以为我能救下所有人。 但事实如同一个年迈的老者,不会和晚辈争论,只会狠狠甩上几个耳光。 心中的恐惧甚至远超面对鬼魂。 此刻,我才发现,我的对手,居然是披着一层人形皮的人牲。 我好半晌才压制住内心的震动与恐惧,尽可能的记下这些行凶者的人数体态模样。 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他们每个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再然后,便是这些受害者. 我降低一些高度,尽可能分辨着每张脸,一刀一凿的刻在心头。 但恰在此时,一阵细微的风从纸人身后吹来。 我一惊,立马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发现了我,我直接转身预备跃起逃跑,但刚刚转过身,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鲁娜! 是那个先前被关在地窖中的女孩! 鲁娜的四肢此时软塌塌的垂放着,脸上还有数道被殴打的伤口。 这个先前美丽明艳的姑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侧眉峰有一个豁大的伤口,显然是之前奋力反抗之时被打的。 那伤口的血流淌到脸上,已经凝结泛黑,衬的整张脸宛如厉鬼。 可纵是这样的狼狈,她那双澄澈的眼中仍然闪烁着不知名的神采。 那风,那在无风之地吹向我的风。 正是自她口中,艰难吹拂而来。 鲁娜见我回头,艰难的勾了勾唇角,冲我比了个嘴型。 我认得,她说的是: “我不是做梦,你真的来了。” 这一刻,若是我本体在这儿,真的会直接泪洒当场。 我落在她的头边,轻声咬字: “我答应过你的,我都做了,我报了警,也联系了你的父母,他们赶过来需要时间。再撑一天,就一天,我就把你们都带回去!” 鲁娜眼中闪过激动,喉咙里翻出一声含带哭腔的应声。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奋力凑近我直至脖子上的经脉高高突起,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 “箱女.箱女” 我反应过来她要说啥,连忙安抚道: “割肉封箱,也许是封建迷信,献祭邪祀的一环,我回去查,你好好呆在这里,就等人来救援.” 这手段残忍直逼献祭,想来必有源头,加上这种封闭落后的环境,最容易接触邪祀。 而自古以来,祭祀都不用自己本族人,多用俘虏。 我估摸着我一定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我话音未落,就见鲁娜奋力挣扎,吐字道: “不是.不是封建迷信。” “我听到了,他们说的买妻。” “他们说,那时山匪多,要能随时带着媳妇家当就跑,女人不能当人,是东西,是要能随时带走的东西。” “他们说,只要能生育,不用手脚,只要肚子和.” 鲁娜的眼中泪闪烁,我不必追问都明白她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我胸口一痛,顾不得分辨心中纷杂的念头,试图给鲁娜吃一个定心丸: “我明白了,你想说,箱女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你们仍然随时会被带走.” “不要怕,无论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们的。” “你好好待在”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啪——” 山洞内的火堆中传来爆裂声,一个大嗓门近在咫尺: “你这娘们磨磨唧唧的,干啥呢?念念叨叨的不会是疯了吧?” 一道阴影覆压而来,我一惊,旋即便想要腾空而起。 只是还未离地,便听那大嗓门带了些疑惑的声音再次传来: “诶?!这白白的是什么?” 伴随这句话而来的是一道凌冽的破风声,一只大手竟直直朝我袭来! 林木系呢嘛! 我心中一句粗口,瞅准时机,直接翻身一扭,从那壮实男人指缝中险险溜走。 我心中还未升起庆幸,下一瞬,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纸人暴露了! 壮实男人盯着纸人,嘴巴好半晌都没能合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娘的!有鬼啊!” 山洞里的人被他这一声鬼哭狼嚎吸引,纷纷抬起头来,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 幽深的洞穴之中,只有两根火把的光亮。 火光跳动之中,将洞穴中每个人的身影无限拉长,投射到石壁上时,已经扭曲变形,宛如正在窃喜偷到人皮的牲畜。 而他们,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我头皮一炸,本能想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往外飞去。 但山洞中足足有二十多人,总有反应快的。 还未等我飞出半个洞穴,便有个年轻人,直接抄起墙壁上的火把胡乱挥舞,大喊道: “什么老什子鬼!活着的时候被我们杀,死了还能比我们厉害?!” “鬼都怕火!把它打下来,再杀了它!” 虽然有点破坏氛围,但指缝溜走那一段,我居然想到了闰土与猹(咳咳) 宝贝们有票票吗?有票票的话,不用客气,可以往作者脸上甩哈,不用怜惜我是朵娇(整段划掉) 第44章 冲突 年轻人的吼声传遍洞穴之中,立马有反应快的抄起 剩余反应慢的人,也纷纷开始四处寻找衣服和火把,点燃挥动。 带着灼灼焰气的火把在空中不断地挥舞着。 撞击到墙壁之上,便迸射出无数的火星子。 火光点亮洞穴每处阴暗的角落,我一颗心直直向下坠去。 纸怕水火! 昨日我没将纸人带回,便脑中混沌,口中呕血。 今日再失去一个纸人,我怕不是要去掉半条命?! 但,这就能不做了吗?! 在这里同他们耗着,再过一段时间心神枯竭,我不是也得呕血吗? 倒不如直接撞上火光,做一只飞蛾,早些醒来,早些救人! 我下定主意,下一瞬,直接咬牙飞身而上! 纸人接触火焰的一瞬,便被吞噬殆尽。 烈火焚烧的疼痛感直击灵魂深处,但—— 焚!焚尽我! 哪怕焚尽我,我也得救人! 世界倾倒。 下一瞬,我便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回魂时候更加糟糕。 我目光所及之处,天光歪斜不整,云层似在脚底,而脚底却在右侧。 谁的右侧,我不知道。 所有东西都在摇摆漂浮,那些物件摇曳中竟长出了数张我在洞穴之中见过的人脸。 其中又有一个体型瘦小的姑娘,正在奋力朝我怒吼,但她开口便是大口大口的污血: “别晕,快去救人————” 原来是我。 我重重摔在天板上,闭眼前,世界彻底分崩离析。 隐约间,似有啜泣声在我的耳侧。 很细,很轻。 我分辨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是鲁娜。 她说:“好痛。” 痛?为什么痛? 是因为——被打断了四肢! 我猛然惊醒,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铺,脑中似有些许昏沉之感,却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二叔趴在床沿,脸上似有疲态。 我心跳如鼓,生怕自己错过了时间,连忙推醒二叔: “二叔!我睡了多久?鲁娜的父母来了吗?” 二叔被我推搡醒来,眼底遍布血丝,看了眼时间: “七八个多小时吧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 “鲁娜父母我不认识,不过这几个村都传遍了,天亮有几辆外面的车去了石壁村。” 这么久! 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而且那边应该是直奔地窖去的,还不知道山洞的情报! 我连忙从床上爬起,二叔见状直接给我塞了一瓶东西: “这几天吃,补心神的药。” 我一愣,旋即便看到二叔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有点莽撞,不过,有我当年几分风范,去吧。” 难怪这次醒来,不如上次那么难受,竟然是二叔救了我。 我知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说,点了点头,将瓶子收到随身的背包之中,就连忙向石壁村赶去。 原本个把小时的路,我一路片刻都不敢停歇,用了最快的脚程,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石壁村村口。 不是我不进去,而是进不去。 村口前的山道上停着三辆越野车,此时正被村民们举着刀柄草叉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上百号人挤在石壁村村口,其中不乏老弱妇孺。 目光所及之处,甚至有两三个已经快要咽气的老人都被自家儿女孙辈抬了出来,就这么放在越野车行进的路上,用来堵路。 而和村民对峙的越野车情况也不容乐观。 其中一辆车的两扇车窗,不知何时已被击碎,上面还沾染了点点的血迹,不时就还有孩子往里面扔石头。 我看的心中火气蹭蹭往上涨。 这几个村中拐卖妇女猖獗,这些孩子里有八成就是那些被拐的妇女生的。 自己的母亲被拐,却要阻拦自己的母亲离开,这是什么道理!? 就为了他们能有个生育工具,能有个保姆!? 我心下微沉,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看眼前这情况,鲁娜父母带来的人,显然是一早上了都没能进村口! 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进去找到被拐妇女? 七八个小时过去,我有没有打草惊蛇,他们是否还在山洞? 纷杂的念头盘旋在脑内,我还没整理出个思绪,便听村口处传来起此彼伏的尖叫声。 我立马循声望去,就见原本气氛紧绷的村口人群正在四处逃窜,而他们身后,则是弥漫的白色.雾气?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从越野车的天窗中爬了出来,结实的手臂上举着一个红色的大圆瓶,冲着那群举着雾气的村民喷去。 是灭火器! 鲁娜父母带来的这些人,还挺有脑子。 既能造成困扰短暂的逼退这群老弱妇孺,也不至于直接让冲突升级! 只是那灭火器肯定是有限的,之后又该如何呢? 最前头的越野车发动机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再也不顾村民们的阻拦,往前倾轧而去! 这是被逼急了?!竟是打算硬刚!? 我刚刚才夸你有脑子啊! 我最担心的正是这点,这些人进村会被阻拦,带走人也会被阻拦,那群村民人多势众,惯会耍阴招,人群里一人一下,连是谁都找不出来。 但只要一还手,那就是被彻底缠上了! 为了这群腌臜货,赔上自己,一点都不划算! 我心急如焚,可下一瞬,却见那群凶神恶煞的村民们在越野车的咆哮下,如见了猫的老鼠,四处逃窜。 那几个被摆在村口当做‘拦路人’的老人家心中再也没了底气,连滚带爬的起来远远躲开。 村口乱成一团,纷乱中嘈杂的声音传来: “鲁叔!这里我们撑着,你们快去找娜娜!” “该死的,他们就是来抢我们媳妇的!” “真他娘的操蛋,快找人封路,今天咱们就让这些外乡人有来无回!” “这白色的灰是啥玩意?碰到眼睛里咋这么疼?” 打红眼的村民扒在越野车上,用自家简陋的农具奋力击打着车身。 不消片刻,三辆越野车的车窗车身,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越野车中的人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又从天窗中爬出了几个手拿灭火器,健壮结实的小伙子。 直接开喷! 局势一触即发。 如此混乱的氛围下,我余光一撇,中间那辆越野车靠近山道那侧的车门似乎动了一下,竟是下来了一对中年夫妻,容貌都与鲁娜有七八分相似! 但,外面这么乱,他们怎么下来了! 求票票哈宝子们~ 第45章 熏蜂 这么冲动的下车,落入这群村民的手中,岂不是完蛋了?! 下一秒,我定睛看清他们的装束,却是心下微松。 鲁娜的父母似乎做足了准备。 夫妻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从海淘市场买的廉价尼龙衣物,并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腕表,头上甚至都带了两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草帽。 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说不上与村民们十成十的相似,但与那群开越野的年轻人着实是有本质的区别,混迹在人群中能不显眼,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这对父母,当真是用了心! 看着那对父母一溜烟学着那群村民四处乱窜,看似狼狈闪躲,但却时刻注意周围的模样,我连忙迈步混入人群,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 虽然现在鲁父鲁母带来的人被村民们困住,就两个人手能活动,但这也是个机会,大部分人在这里吸引活力,恰好后方有了破绽。 先将他们带到山洞! 我内心下了决断,几步走到那对仓皇不安的夫妻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跟我来!” “我知道鲁娜她们在哪里。” 虽然冲突声仍然嘈杂,但我清晰看到这夫妻两人听到我话后精神一振,连带着原本青黑的脸都红润了不少。 鲁母惊诧的看着我,开口欲言,但却被鲁父轻轻扯了一下,他们二人不再言语,我便带着他们一路鬼鬼祟祟的避开人群,专挑僻静小路的方向走。 不过十分钟左右,便将村口的喧嚣声远远拉开。 鲁母一路跟在我身后,片刻都不敢停下,此时见已经走上山道,我却仍然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含泪开口道: “小姑娘,你是昨天给我们打电话的人,是不?” “我们家娜娜在哪里?” “你不是说,我们家娜娜在什么地窖里吗?怎么还往山里走了?” 我脚下一顿,重新正眼看向这对夫妻,鲁父那张刚毅的国字脸上虽然没有其他表情,但紧紧抿起的唇线也彰显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他们都想迫切的知道答案,知道她们女儿的踪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昨晚见到的景象,怕刺激到夫妻俩,没直接说鲁娜现在的具体情况,只将事情简单概括了一遍。 纸人的事情当然更不可能说,我只说自己‘恰巧’发现端倪,而后前往查看: “.大概就是这样,洞穴里面值守的人应该是每家每户都出了人,我昨晚粗略一扫得有二十几个。” “但洞穴不大,不可能一直待在里面,而且村口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应该会跑出来一些,但具体几个,不太确定” 话到这里,我料想他们应该会追问,但我身后两道脚步声居然停了。 我略微有些疑惑,转过头去,却看到这两夫妻具是一脸严肃的表情,鲁母面上煞白: “腿脚不便,多不便?还有办法走路吗?我们就三个人,山洞里不知道还有几个人,那我们还能带出娜娜吗?” “我们,我们能不能少带几个,分批次.” 她没有说完,但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带几个,那 当然就是鲁娜,这两夫妻的女儿! 只是,这群悍民又不是瞎子,他们都已经为了‘方便’将女人做成箱女,发现人没了后,又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呢?! 打一枪换个地方都算好的。 万一生气发怒,或是路上奔波,再舍弃几个箱子的人命. 我不敢往下想。 但鲁母这样说,我能指责她错吗? 我们此去自身都难保,尽力而为,有错吗? 不能,我没有权利这样指责她。 甚至如果不是他们来的话,我连摸地址都险些耗费自己半条命。 这个问题险些令我窒息,恰在此时,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却开口道: “不行,不能少,一个都不行!” 是鲁父! 我震惊抬起头,鲁父伸出手,深深揽住了自家老妻的肩膀: “孩子她妈,咱们是人,不能干这事儿。” “娜娜是咱们的孩子,那些女孩子也是其他父母的孩子,她们的父母肯定也在找她们,你想想娜娜失踪这么多天时候咱们的心情” 鲁母憔悴的脸上,泪水终于克制不止流下: “可是.” 鲁父声似洪钟: “咱们要是走了,说不定就再也没有人来就她们了。” “我们雇了三车人,一路过来,都被这样阻拦我们这种有点小钱的人家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怎么进得来?” “我们要真的带走了娜娜,那她们就再也没机会走了。” “一个都不能少,虽然事情难,但我们想想办法.” 鲁母抱着丈夫泣不成声,我抹了把脸,思绪彻底平静下来: “我有,我有办法。” 鲁父鲁母震惊的抬起头,我点头印证他们刚刚听到的声音: “你们听说过‘熏蜂’吗?” “‘熏蜂’就是点燃一些极容易出烟的湿草,放到蜂巢下逼迫蜜蜂出来,蜜蜂怕火烟,一熏就会逃跑,空留下一整个蜂巢,野外采蜜人就靠着这一手就能顺利采到蜂蜜。” 鲁母面有疑惑,鲁父却是恍然大悟: “小姑娘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找些草,把那群看守的人熏出来。这样的话,他们大概率短时间内估计不会管那些女孩子?” “对,我们趁乱行事,先把女孩子们都带出来藏起来,然后我再装作前头出事来报信喊些人走.信不信能信多少另说,只要能少几个,都是值当的。” 我一边嘱咐,一边在山路上寻找合适的草: “还有,一定要湿草,烟雾大,看着吓人,但火势不容易蔓延,不然的话放火烧山,山洞里没有氧气,情况也不会好。” 两夫妻连连点头,我们三人说干就干,边走边搜罗湿草,所到之处,只要是稍稍冒绿芽的杂草藤蔓都没逃过我们三的摧残。 我们一边搜罗,一边赶路,又半个多小时的赶路脚程,这才到了昨夜的山洞边。 我特地远远便打了个手势,示意鲁父鲁母把怀里的湿草放下,瞅准风向,将湿草都堆叠在了上风口。 点燃,起烟,一气呵成。 我又扯了几张宽叶芭蕉扇,尽可能的将烟雾往昨晚查看过的山洞里扇去。 可直到过了约摸十几分钟———— 山洞中仍然毫无反应?! 第46章 再探 我又扇了几分钟。 直到一头闻见烟味的骡子呛着声急哄哄的从洞穴中突出来,都没有任何人出现。 这回,哪怕是最迟钝的鲁母,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连忙压低声音问我: “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连骡子都出来了,里面没动静呢?” 对啊,为什么没动静呢? 是烟不够大?还是他们觉得这些烟不重要,也根本不怕火势烧山? 亦或者. “里面没人!” “里面没人?” 我与异口同声的鲁父对上一个视线,从杂草隐蔽处爬出。 这么大的烟雾,连骡子都熏出来了,只要里面还有能走动的人,一定会出来查看的! 没有出来,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里面根本没人! 合着这小半个小时,咱们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呢?! 我面上有些挂不住,又嘱咐了两句小心,这才一马当先率先扯开山洞外的藤蔓,迈步走了进去。 这山洞还是如昨日一般幽暗窘闭。 一片寂静无声之中,没有任何声音。 真的没人! 我心中还未来得及升起一庆幸,下一秒,我便只感觉大事不好。 山洞中停滞的空气中,夹杂着令人完全无法忽视的血腥之气,仅两三口,我便感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呼吸。 而之前焚烧纸人的火把,不知何时也被熄灭。 整个山洞之中只有诡谲与阴冷正在蔓延。 而我手中那个从鲁父身上拿到的小打火机的光亮,在黑暗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强装镇定,举着打火机小步探索着前路,脑中一片混乱。 那群畜生走了,难道是把女人们也带走了? 可这满山洞的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我昨晚的纸人吓到了他们,他们抛弃了这个洞穴跑了,跑之前把女人们都给. 不,不会的! 我被我脑内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去脑海里的想法。 我身后的鲁母显然极为害怕,在这幽深的山洞之中,她牙齿打颤的回响清晰可闻: “这这味道,怎么,那么像养猪场.呕.” 环境幽暗,难以视物,我只能在尽力平稳心声的情况下,出声尽可能安慰其余两人: “稳住,咱们三个要是乱了阵脚,那情况只会更糟”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但现在这个情况,不镇定也没法子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我发散的思绪。 只一秒,我便回头查看,微弱的打火机光亮中,我勉强能分辨出这尖叫的人,居然不是鲁母,而是鲁父! “怎么了这是!?” 鲁母被这一声吓得不轻,连着尖叫了好几声后,这才勉强停下,苍白着脸看向自己的丈夫。 鲁父面色铁青,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一般,好半晌才从牙缝里面挤出字来: “我,好像,踩到,肉了。” 肉? 什么肉? 在这明显不对头的山洞里,怕不是踩到了人肉! 我一惊,立马举着打火机蹲下查看。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活了二十年时间里面,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我应该更加谨慎一点,哪怕是进山洞之前,先升起一只火把,也不会这样子看到我这一生中如此渗人,恐怖的画面。 打火机的光亮很暗。 我像是顺着鲁父的身体蹲下,随后便看到鲁父踩住的一只手。 一只苍白,染血的人手。 那是小臂的部分,皮肤粗糙,满是褶子,靠近手腕处依稀能看到些许干农活时候留下的茧子。 和这截小臂藕断丝连在一起的,是半根上臂。 我没看错,只有半根,因为我目视之处,找不到剩下半根。 这根手臂的断口处,腱肌糅连,不像是不砍断,倒像是,被硬生生旋转‘拧下’,随意丢在了此处。 这不是女人的手臂。 因为我顺着断手流血的地方看去,四面八方的流血已经汇集成一个血潭,打火机的光亮追随而去的时候。 一个被三百六十度拧断脖子的男人头颅出现在我的眼前。 人体远比我想的强大,纵使这样被拧断脖子,男人的头还是有几根‘脉络’与身体连接。 再往下,那身体,扭曲折叠。 在他边上,又是一具,四分五裂的肉体。 肉体上的碎块如同烂泥一般粘连在泥土之上,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臭。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举着打火机,顺着血流的方向贴地而行。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 十一,十二. 这些男人,从山洞口被杀到 不,或者更确切的说。 这群男人,在 当然,没能成功。 这洞穴里,这 我背后的衣服被一道力道抓住,那力气不算太大,但我已经神魂巨震,四肢僵硬,所以对方很快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 鲁父一只手揽着不止何时昏迷过去的老妻,一只手抓着我的衣服,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钟摆,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出,呕——我们先先出” 我僵硬而又麻木的点着头,撑着身体,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抓起鲁母一侧的手臂,将人扛出了洞穴。 我们进了洞穴,其实走了没多远,顶多二三十步。 但,于我们而言,已经太长太长。 冲破山洞门口那道藤蔓墙,感受到光亮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连昏迷的鲁母都在无意识中呕了几声,而另一边的鲁父,直接是跪在地上呕吐不起。 我呆呆坐在地上,好半晌不能反映过来眼前的状况—— 怎么回事? 我的纸人走后,这个山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我在山洞门口瘫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我从呆滞中唤醒。 铃声? 我们这几个村没有信号基站,哪里来的铃声? 我僵硬的扭头看去,同样脸色惨白的鲁父也是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看他,他才堪堪回复了一些神智,慌忙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 “我带了我带了卫星电话,这些,你交代过的。” “是,是门口我带的那群人,他们给我打电话了.” 鲁父的脸色丝毫不见喜色,山洞里的情景,已经让这个原本沉稳的中年男人草木皆兵,他惊疑不定道: “不会是,那边也出事了吧?!” 第47章 循环 我示意他莫要惊慌,先把电话接通。 鲁父抖着手,好半晌才摸索到接通键,按下的一瞬间,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大嗓门: “鲁叔!这里顶不住了!你找到娜娜没有?” “我们这边真的撑不住了,这群村民就和杀红眼一样,轮胎被戳破了,连越野车前挡的铁皮都扒走了!要不是有几个村长愿意交涉,人都要被戳死了!” 许是因为这年轻人太过着急,声音没有压低,听了这话,那边嘈杂声顿起,叽叽喳喳喊道: “还想找人!他娘的这群外乡野种就是来抢媳妇的!乡亲们,咱们能让他们在咱们村子里撒尿吗?让他们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 那边显然又是一阵动乱,年轻人被这群穷山恶水的刁民折磨了将近一天,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谈判声音居然带了些哀求: “别,别动手!你们这是在犯罪,别这样,我们有钱,这样,你们开个价,只要把我表妹送回来,什么事情都好说。” 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了短暂的凝滞,随后则是更为高亢的对峙声: “五十.” “你个傻老帽,要一百万!一百万!你们给钱,我们现在立马去把你们要的人带出来!” “对,一百万哈哈哈,陈大富你这回可是走了好运,可得借点钱给我们,让我们把媳妇换换,也尝尝别的口味哈哈哈哈哈” 那些声音高亢激动,宛如终于寻觅到食物的贪婪牲畜。 鲁父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陷入了短暂的挣扎。 我直接劈手从他手中夺过卫星电话,沉声道: “把扩音打开。” 年轻人嘈杂中估摸着以为我的声音是自己的婶子,很听话的依言照做。 我确定他打开扩音后,直接气沉丹田,用尽毕生的力气怒吼道: “畜生!畜生!!!” “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拿捏住了人,心里得意的不行?还想着这样威胁一笔钱,然后再买女人进村?!” “你们,做不到!” “你们藏女人这个山洞里面,留守的二十几个人,全部都被扭断四肢死了,死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你们能活到什么时候?!你们也都得死!” 我承认我气血上涌,最后一句带了些诅咒与个人情感,但就在那刻,我真的希望这群畜生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而正是在我话音落地的一瞬间,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哗然,随后万籁俱静,再也没有人能说出半句话。 我有些精疲力竭的瘫坐在地上,鲁父被我这一通吼声整的目瞪口呆,抖着声音说道: “这,这样不就暴露我们了?可是我们不但还没有找到那群女孩子,而且还身处山里.” “等他们过来吧,他们这回不敢下手了,信我。” 我疲惫的挥手打断了鲁父的话,示意他安心,随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鲁父可能距离远,没有注意到细节。 那样断面残忍且恐怖的手臂,几乎不可能是人力导致的。 什么人能有如此的巨力,能够三百六十度的拧断一个人头? 哪怕这个人天生巨力,但山洞里那么多的尸体,甚至都没逃出洞穴,这人还能在顷刻之间杀了所有人? 这更加不可能。 排除掉所有不正确的答案,留下的那个哪怕再离谱,也是正确答案。 再联系这群人是被或拧,或打断四肢的模样杀死,真相呼之欲出—— 不是人杀得,是鬼。 而且是被相同死法害死的,女鬼。 大概率,和我上次在石壁村村长家窃听到‘二十年前的女鬼’有关。 之前我就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杀法’能被村长称作‘杀怕了’。 这山洞内的景象,可不就能被称作杀怕了吗?! 被拐卖的女人死后,怨气凝聚,在二十年前杀害了一批人,延缓了这几个村‘买妻’的举动。 但也仅仅是,延缓。 十几二十年后,便有心里难耐瘙痒的人,开始诱拐购买女人. 直至历史重演。 而这女鬼之前没有出现,许也是和这山洞有关? 我瘫软在地上,脑中仔仔细细将前段时间了解到的诸多细节重新整理完毕。 倏地,一条许久不曾记起的线索再次浮现脑海。 碗窑后山的窑炉是什么时候关闭的? 也是二十年前! 关闭的原因肯定不是外界所说的后山泥被挖空,而是没有足够的女婴和泥! 被拐卖的女人一断,女婴就供应不上泥炉,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二十年之前,碗窑里用的全部都是被拐女人生下的女婴! 这群畜生因为村中没有女人,所以去买女人,买了女人生下女婴却不抚养,将她们扔到碗窑里化为一个个精美的瓷器。 等男婴长大到了适婚的年龄,又发现村中没有适龄的婚配对象,然后又再次走上老路 如此循环往复! 这群畜生,当真该死! 我想明白关键之处,只觉遍体生寒,奋力从地上撑着身体爬起,扯下山洞门帘口的藤蔓,又脱下外衣,结结实实缠成一个圆柱体,随后满地寻找合适的物件。 身边的鲁父见了,也顾不得再看顾地上的鲁母,连忙问道: “你这是要做火把?又进去做什么?那群人已经死了,而且村民们等会就来,我们还是得想找到那群女孩子要紧。” “就在里面。” 我的声音令鲁父一愣,他不可置信道: “什么?” 我终于寻找到一根枯败的枝干,一边费力将它折断成合适的大小,一边惨然道: “就在里面,那群女孩子就在里面,她们一直都没走。” 这女鬼既然已经能断定是被拐女人,她杀这些牲畜是出于痛恨,那她对于与她同病相怜的弱势者,按常理来说,必定会有怜悯。 那群被折断四肢的女人,应该从始至终都在 鲁父听了我的话,神色明显是不敢相信: “不能吧,那山洞里面都是尸体,显然是起了很大的冲突.” “我明白了,是不是那群女人身体恢复过来了,他们冲突中失手” 他后面的话,其实我都没什么听清。 鲁父没有细细查看到伤口的情况,以正常人的逻辑来看,这或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性。 但我早已梳理过一遍我所知的情报,对一些东西早已心知肚明。 我没有同他争辩,而是重新划亮打火机,点燃仍沾染我体温的火把: “进去看看。” 留言的人好少哇. 举办个活动~扣一鲁娜存活,扣二鲁娜歇菜,扣三扣三哄作者,确保作者之后不会写更大的刀(?) 第48章 我几下扯断了门口的藤蔓草墙,现在有了简易火把的照亮,山洞终于不再漆黑一片。 那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仍然没有散去,只是这回,我却没了恐惧。 我跨过地上残破的身体零件,举着足以焚尽自己的火把,一步步朝着山洞内的那条石缝处走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我举着火把探查四周,一步跨过了石缝之中。 许是我手中的光亮在黑暗中过于刺眼,进入山洞的那一刻,我便听到了数道闷哼声。 活人! 那群女人果然在这里! 我心中一喜,耳畔适时传来一道惊声吼叫: “娜娜!”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鲁父,几步上前,抱住了躺在血泊中的鲁娜。 她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她还活着,但仅限于还活着。 鲁娜那双明眸中的光亮已然消散,化为了一潭沉寂的死水。 她四肢诡异扭曲,鲁父老泪纵横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鲁娜的身上,想给予她些许温暖。 但鲁娜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中大痛,根本不敢再看,就近背起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女人,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山洞。 每个女人我都探过鼻息,随后抓紧将每个女人都运出山洞。 一趟,两趟,三趟. 足足二十三趟,足足二十三个女人。 最后一趟运送的是命若悬丝的鲁娜。 她的状态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呼吸微弱,脸上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齿痕 我难以细想我离开后她又经历了什么事情。 这惨状让鲁父这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男人都泣不成声,几尽昏厥: “娜娜.娜娜” 此声悲戚,声声入耳,我不敢再听,只能别过脸去查看其他女人的情况。 我没有什么医学知识,但我却知道这些女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情况最严重,她瘦骨嶙峋,可她骨架偏大,所以进箱子时她身下两条大腿被切了大半。 她腿部残余的肢体上被人用束带扎的很紧,血液不流通,已然青黑,断口处只做了简单的处理,薄薄糊了一层药草。 那些牲畜村民,显然是用这种束带将肢体弄废,而后才进行截肢. 我越看心里越难受,跪在地上将奄奄一息女人的头捧到我的膝上,让她尽可能舒服一些。 女人似乎在黑暗中呆了许久,乍然见到光线还有些茫然无措,眯着眼好半天没能睁开。 我轻声问她: “阿姐,救咱们的人马上就来,你撑住.” 女人抖着眼皮,艰难的开合着嘴唇,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又因许久不能说话,组织不好语言。 我含泪问道: “是想说家庭地址是嘛?还是身上难受?马上,我发誓,我保证马上就有人来,把你送到医院,马上就能好” 女人费力的轻轻摇晃着头,开合着嘴唇,我俯下身去细听。 女人气息极浅,她说: “幺妹,阿妈给你买.生日,礼物,记着呢.” “但是.阿妈被抓走,耽误了.阿妈,马上回家.” 那女人极轻极轻的吐着字,她那双温暖慈祥的眼神看着我。 或者说,透过我的模样,在看别人。 我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我如串的泪珠,我颤抖着手去抚她的脸,哑声喊道: “阿妈,阿妈!别睡觉,马上,马上就有人来” 听到我对她的称呼,女人混沌无神的眼中猛然迸发一抹光亮,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竟一下子清明起来,勾出一抹慈爱的笑意: “幺妹——” 而后,当真就是回光返照之后,坠入深渊。 我抱着她余温尚存的身体,一时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没有说家庭信息,没有说疼痛,甚至可能压根没有想起自己的姓名。 她只是还念着被拐前答应小女儿买的生日礼物。 她至死也没有姓名,但她是母亲。 也许,一如我的母亲。 我就这么呆呆的抱着她,直到山道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声声迫近,还未到跟前,质问声倒是先到一步: “屠留白!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把外人带到山洞里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要是报警,这事情就没完!你还想不想待在村子里?” 说话的正是昨日还一副笑容和善的石壁村村长,此时他面容早已扭曲,夹杂着滔天怒火。 有了村长的打头阵,其他村民也纷纷开口指责: “真是没良心一个娃娃,还带着外人来抢媳妇,屠老二真是白给你吃了那么多饭.” “可不是嘛,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溺死送到后山上了,嗬呸!” “现在可咋办啊,这些女人都被搬出来了哦,刚刚是不是说男人们都死了” “话说,看守的人呢.?” 人群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登时噤声,众多眼神往四周打量,有些惊疑不定。 这一瞧,便瞧见我摆放在山洞口的好几具男人半截身。 那群男人没有逃到那里,这是我后来专门拖行到山洞口的,就是为了震慑这些刁民。 果然,待看到之后人群立马一片哗然骚动,面面相觑不敢往山洞里面看。 鲁父带来的人倒是先开始有了行动,没有人嫌脏,一人背上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准备回家。 这回没有人再赶阻拦,只是有不长眼睛的几个破皮老汉嬉皮笑脸跟着他们: “这些女人你们一趟可搬不走,这样,我们可以来帮忙扛着走山路,一个收一千块钱就行。” 鲁父又怎么可能让这群畜生再碰她们。 别说看着糟心,单说万一有些人存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的心思. 那也是几条人命! 鲁父面色铁青,内心几欲作呕,却也知道现在起冲突不是好主意。 我却没有鲁父那么多的顾忌,直接动作轻柔的背上一个女人,怒喝一声: “滚开!” 不少之前还算熟悉的面孔见到是我,唇角顿时露出些许嘲弄,有几个年纪大些的老汉,满脸不认同,似乎还想着开口教训我。 我冷笑一声: “有空在这里拦着,还不如去看看山洞。” “那群看守的人都死在山洞里了,他们死的可惨,肉都散成一地了,我可带不出来,就等你们呢。” 我眼神割过突然苍白了脸色的村民,一字一顿道: “你们还是想想,谁去收尸吧。” “也顺便想想,你们进去,会不会和他们一样。” 第49章 女儿 听我这么一说,刚刚还在骚动的人群霎时间沉寂下来。 人群中不断推搡着,眼神交锋着,似乎是在说: ‘你平常打媳妇的事情干得少,你去指定不会有事。’ ‘放什么屁,你怎么不去?’ 我无意再看他们拉扯,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村口走去。 所幸,鲁父带来的人素质极高,而且很听吩咐,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分批次运送,且脚程很快。 我只跑了一趟,二十三个女人就已被如数运出。 年轻小伙子们率先将车掉头,准备赶紧去就近的医院。 周围村民虎视眈眈,鲁父压低声音凑近我: “小姑娘,那群人明显不善,要不要和叔叔一起.” 我摇了摇头,嘱咐道: “我还得回去,我二叔和.还在,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倒是这些被拐的妇女,就靠你了鲁叔。” 鲁父郑重点头,随后遮掩着将手上的一小个东西塞给了我: “那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 那是一个颇有分量的小方块,入手的片刻,我便知道那是什么,是卫星电话。 这东西对现阶段还在村中的我来说,确实有用。 我也不假意推辞,接着袖子的遮掩,就把东西放入口袋中。 身后车上的人已经开始催促,鲁父长长一叹气,双眼通红的上了车,我遥遥看着他们离去的车影,心里终于放下了一件事情。 至于另外的事情.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脚印,重新往山洞走去。 山里的夜来的早,一番折腾天色早已昏黑。 可山洞边却火把通明,亮如白昼,老远就能看见有人影在山洞中忙进忙出。 我挤过众人来到山洞边,却见那大老远看到的忙碌人影,全是一帮起码得有四五十岁的妇女。 这其中,又以我在村长家窗前见到的村长老婆,年龄尤甚,大概能有七十多岁。 她也在忙碌的帮忙敛尸,只是她每次能搬运的十分有限,直接搬些残渣碎块。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每次从洞穴出来,将怀中手上的东西丢在地上的时候,脸上总有一种隐隐的畅快感。 村长看到了自家老婆子的动作,不由得怒道: “轻点!这可都是人!你当是在家里丢垃圾呢?” 老婆子神色淡淡,完全不似在家中时逆来顺受的模样: “那些被糟蹋的小姑娘们也是人。” “能这样搬就不错了。全村男女加在一块,都没能凑出六个没虐待姑娘的男人,和没参与拐卖的女人,能有我们几个帮忙就不错了。” 村长被她这话一堵,手指着自己的老婆子点了好半天,却啥都没能说出来。 老婆子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手上剩余的东西扔下,肉块粘连,丢在地上时发出一声清晰的‘啪’声: “二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这种事情了!” “你们当时求着我敛尸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是二十年,满打满算都没满!我要是那个姓白的女鬼,我也把这些男人们都杀了!” “我可没那个女鬼那么好心肠,对女人还狠不下手我要是杀,我不但杀男人,我还要把那些留下的女人们也杀了!” 村长被老妻这通话刺的面色涨红,吼道: “你在说什么玩意!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你他娘的——” “你这心肠,比毒蛇还毒!” 老婆子一掀皱巴巴的眼皮,继续吐字: “不然呢?不杀等她们为虎作伥吗?” “呵呵,当年这洞中女鬼都已经将那批男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年要不是那些被拐来,看不得别人舒服的女人撺掇,到处物色拐卖女人进来” 村长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显然没听懂啥叫为虎作伥,他气的跳脚,颇有些口不择言: “死老婆子,不是个好的!早知道当年买你的时候,我就把你四肢打断,再割了你的舌头,能生孩子就行,这样也好过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婆子面无表情,连脸上的褶子都没动一下,不再管山洞里的事情,扭过脸就沿着山道走了。 我在旁听得心中惊涛骇浪,这些对话内涵的真相着实令人窒息. 拼凑出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女鬼当年发威,杀了很多男人,但是心中有恻隐之心,没有动女人。 但二十年过去,时过境迁,这群女人又成了施害者. 如此,循环往复。 就比如,之前的晓红姨。 联系这几日发生的一切,我心中涌起一阵茫然与悲凉,离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可我暂时不为难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为难我。 那边石壁村村长被自家婆娘气的跳脚,眼看四下传来隐隐的嘲笑声,村长一时没能挂住脸,沉着脸四下横扫的时候,竟是直接扫到了我: “你!你还敢回来!你给那些外乡人带路,你还真当你没事了!?” “你以为你们村村长没过来,我就治不了你?我告诉你,那些被带走的女人里面,也有几个是你们村的!哪怕你村长来了,他也不会饶了你!” “铁牛,二柱,把她抓起来,送到碗窑村祠堂,我不信她还能活着出来!” 石壁村村长的怒喝声拉回了我纷乱的思绪,我定睛一看,两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已经近在咫尺! 我立马退后一步,准备开口,但我这一退后,却是直接装进了温软的环抱里。 是二叔! 他是什么后来的?! 二叔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之上,沉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莫怕,二叔在。” 那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没咋见过二叔,几步上来就要抓我,石壁村村长登时一声厉喝: “回来!” 那两年轻人面面相觑,又只能退了回去,村长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二叔咧嘴笑了一声: “怎么不动手了?尽管动手啊!” “尽管对白婉莹唯一的女儿动手!” “咱们站的地方就在山洞口,到时候你一动手,白婉莹刚好能把你们都杀了,都不用等 白婉莹. 唯一的女儿? 这说的,是我?! 按惯例求票票哈宝贝们~~~啵啵啵~ 第50章 母亲 虽然我早已猜测到二十年前的女鬼和我有关,甚至很大可能就是我的母亲。 但心里的猜测,和亲耳听到信赖之人说出来,又是不同的感受。 我内心五味杂陈,就又听石壁村村长怒吼道: “你个娘希匹!就你屠老二事情多!怎么可能再出来,你还想骗我?你二十年前不是已经把事情处理了!” 二叔也毫不相让,反唇相讥道: “哦?你这是气坏脑子了?我解决了事情,那怎么现在女鬼又出来杀人了?” “呵呵,那是因为,我压根当年就没解决!” “你们怎么折磨的白婉莹,你们心里有数!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有本事对付这样怨气冲天的阴物!” “你们以为我解决完事情,就迫不及待用我家祖坟来威胁我,想让我闭口不谈?” “真可笑,你以为我那是答应你们吗?!我那是答应了白婉莹!” “白婉莹一直就没离开!” “但我们俩也做了交易和承诺,我不再插手这件事,而你们只要不重新做拐卖妇女的事情,重演当年的箱女之祸,她就不会再出来!” 但.他们做了! 二叔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我从他怒意凌盛的脸上看出了他想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二叔不是不管这件事情,而是困于和‘白婉莹’的承诺不能直说,他如此嫉恶如仇的人 也许,也正是等着‘白婉莹’大开杀戒,肃清污秽的那一天。 二叔自始至终,心里都是倾向‘白婉莹们’的! 我心中重重一跳,这么多日的疲惫艰难都涌上心头,话到嘴边,只化作了一句: “二叔。” 其实,我想喊声老爹,但二叔肯定是不答应的。 二叔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向前几步,直接站到了我的身前,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再敢和他对上视线。 村民们在听到鬼没离开之后,神情变幻莫测,草草收拾完地上的尸体碎块,一大帮人乌泱泱挤着就往回赶。 火把的光亮逐渐消失殆尽,二叔深深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阿白,莫怪二叔这些天让你涉险” “只是,你总得面对这些事情的。” 那一瞬间,我竟从二叔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忧闷,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我的错觉一般。 我只觉喉咙干哑的厉害,但还是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二叔,我妈妈.” 二叔点点头: “在山洞里,一直以来就在山洞里。” “她在这里受尽折磨,又死在了这里。我当年受那些老不死的东西委托,来这里驱鬼,我们算是.打了个不相上下吧。” “只差一点,我的蔑刀就斩断她了。” “她骂我是帮那群牲畜的畜生,将她那些年收到的一桩一件说给我听。我年轻,经不起这样的刺激,我立马要转身下山给他们报仇但被她阻拦。” “她说我现在下山也找不出几个参与拐卖的畜生了,倒不如等等,让她一直待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什么什么剑。” “等下次有血气激发她的怨怒,她就能出现,干掉那些坏人。” 二叔想不起,我却脑中顿清,开口道: “达摩克利斯之剑。” 传说中的‘悬顶之剑’. 妈妈的意思可能是‘她留在这里,一旦再有这样的事情,她就做一柄随时落下,斩去别人头颅的杀人剑’。 二叔一愣,掰着手指数了数数字,点了点头,感叹道: “对,行啊阿白,比你二叔中用,没白读这些年的书。” 我听着二叔行为的语气,脸色却寸寸苍白下来: “妈妈也知道,所以她,也读过好多书。” 一个读过书,且贯通中外的外乡女人,而且能生下我,很可能是一个漂亮女人。 她在这个落后村庄中的遭遇,是任何人都不能想象的。 我无法猜测她的生平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她为何死后仍有那么大的执念,想用于保护那些被拐妇女。 我甚至,活了二十年,今天才听闻她的名字。 白婉莹,我的母亲。 而我,我叫留白。 许是见我的情绪不对,二叔揽着我,将我往前推: “大概就是这样, 身后的力道轻轻把我往洞穴里面推,二叔那张平时哪怕天崩于前,都能淡然的脸上此时憋得通红,他含泪道: “去见见你妈妈吧。” 我一个踉跄,再次踏入了那个血腥味未散的山洞。 只是这次,我没有再害怕。 外面已经天黑,山洞中更是漆黑一片,我没有火把,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 但我这次,内心却不再惶恐和害怕。 我的妈妈在这里,我不应该害怕的。 我沿着墙壁缓慢摸索着走向 很快,我便摸到了那道石缝,越过它,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喊道: “妈妈。” 这不是害怕,这是激动。 我从小力气大,打遍周围几个村落都没有敌手,但别人指着我骂我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也会难过。 不过我也不会吃亏,谁说我,我就打,打的他们涨了记性,就再也骂不出声。 我一直以为我这个脾气像二叔,现在看来,也许更像妈妈。 她也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愿意不入轮回,留在这里,做一柄剑。 他们敢越雷池,那就杀到他们不敢! 我的声音在石壁间盘旋回荡,没有人应和我。 但我知道妈妈来了,因为我感受到了。 我脸侧传来若有若无的寒意,那不是风,那更像是有人透过冰冷的冥河在抚摸我的脸颊。 我再也压制不住眼泪,再次唤道: “妈妈.” “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 黑暗中,突兀的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随后我只能感到我脸上的寒意抽离。 山洞中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开口如同深冬结在檐下的凝冰: “你是那个畜生的骨肉。” “所以,不要喊我妈妈。” 天天求票票天天没票票qaq你们真的爱俺吗? 第51章 昔日旧事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位母亲才会不让自己的子女叫她妈妈呢? 这可能性很多,但我,只听到了一种可能性。 妈妈对我的生身父亲有恨,而且,那人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伸手胡乱摸着脸上的眼泪。 气氛就这样陷入安静,那道细微的声音沉吟了很久,才开口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在这几个村子里反复被卖,人尽可夫,但却知道你父亲是谁?” 我已经稍微平复些的思绪顿时激涌,震声道: “不是,什么人尽可夫!不是!” “妈妈读过书,知道悬顶之剑,难道还相信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吗?!” “我不问,是因为所有人都有不说的权利!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伤口摊开!” 我的喉咙火辣辣般的疼痛,但我的意志从未如此坚定过: “该死的是他们!从来就是他们!你没有错!” 那声音沉默许久,幽幽传来: “你,确实像我,我不该试探你。” “但你得知道这个故事,因为那个男人还活着。” 还活着?! 二十年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所有参与的男人都死了个七七八八,我的生身父亲居然还能活? 可是这么多年,他如果在村里,我又怎么会被二叔收养? 除非 “他不是村子里的人,我们两个从前是邻居,又考上了大学,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后来他劝我一起下乡支教,我们就一起来了这里。” 那声音先一步解开答案: “这里民风.呵呵。进山那天,我就感觉情况不对,所有男人看我的眼神,就和见了腥味的苍蝇。” “但他说是我想多了。” “我在这里当了一天半的老师,就一天半, “然后,我就听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情。” “我走过一户人家院子的时候,听到有一堆男人在说话,我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他的声音。” “他在和别人说话,说的是:你们都看到了吧?我带来的货色很好的!读了书,又这么漂亮,以后生的孩子一定也聪明能干,买了绝对不亏!” 我心脏重重一跳,一种莫大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他一开始带你过来,就是给你下套!” 那声音饱含疲倦: “对,一开始就是下套。” “他们在屋子里赌钱,那男人的声音最大,他从一开始就存了要把我卖掉换赌资的念头,所以才吊我过来。” “屋子里很少,但我能清楚听到他们在屋里七嘴八舌的谈论我,然后各家凑钱,商量好给每家生了孩子,再交给哪家.” “我逃了,但我没能逃走。” “因为我那时已经怀孕了,四个多月。” “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跑不出去,只能寻了个地方在山里躲了快三个月,但是却被两个上山挖蕨草的女人抓住了。” “那些人气坏了,用洗衣棒捶打我的肚子” “直到有个老婆子说,肚子已经这么大,这样子强行落胎的话,以后也坏不了孕,这才留下了你一条命。” “而你出生之后,因为之前逃跑的事情,我被做成了箱女,各家各户都呆了些时间,但也还好是这样,我能记下他们所有人的模样。” “我最后死在了这个山洞里,就是靠着那些日子里的恨,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而那男人,早在我跑了之后,被村民认为是玩仙人跳,然后挨了顿打,灰溜溜的跑了。” 那声音语气极淡,仿佛在讲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但我已经看过那些女人的惨状,我明白这些一笔带过的话里,隐去了多少血泪。 我将妈妈的每句话记在心里,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任由自己的指甲一点点镶嵌进肉中。 我要去找渣男! 良久,打定主意的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生怕妈妈知道我的打算,僵硬转移话题道: “妈妈的尸骨在哪里?我想给你修个坟墓,立个墓碑。” 阴门行当能用尸骨作媒介,送鬼投胎往生。 说要尸骨只是委婉的说法。 可我等了许久,偌大的洞穴良久都没有传来回答。 我喃喃道: “怨恨凝聚的魂魄无法安眠,对精神来说是漫长的磨损。” “妈妈想要做一柄剑,为死在这些群山中的女人们讨个公道,为保护女人们不再重蹈覆辙我也想,我不反对。” “可妈妈有想过自己吗?你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应该过些好生活的。” “所以,哪怕我以后能代替你,做那柄剑,也不愿意投胎吗?” 这是我在山洞外就苦思许久的事情。 我太渴望妈妈能‘活着’,不是作为一抹恨意,或者为了谁而活着,就是投胎,安安稳稳的活着。 思虑之中,我却听见一道如同被清风徐拂过得竹林,听着便能给人带来力量感的声音—— “保护,不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而是我想做的事情。” 妈妈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漠然,她的声音坚定,强大,中正,一往无前: “而且这件事,只能有我来做。” “死人没有记忆力,活人才有。让他们日夜活在恐惧之中,才有威慑力。每个知道我存在的人,必定会心怀害怕。” “十年,二十年,百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再也不会出现残害女性的事情了。” “所以我,不再想入轮回了。等我不能护住人,便让我灰飞烟灭吧。” 原来这就是白婉莹,我的妈妈。 我的脑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好半晌才艰难吐出一句下次再来看妈妈,随后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飞奔而去。 我生怕自己哭相太过难看,所以不敢再多停留一刻。 逃离的太快,以至于错过了良久之后山洞中幽幽的叹息声: “屠留白,徒留白” “白婉莹你可真不是个好母亲。”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令她回忆起之前的一段记忆。 —— 三日之前,洞穴之中。 白婉莹依然是那冷冷的声音,盯着眼前手持蔑刀的男人: “为什么要我这个节骨点上告诉她生父的事情?!” “.我不会告诉她的,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和我都明白她的脾气,她肯定会去报仇的。” “让她别负担这么多,她还小.” “不小了。” 二叔,也就是屠芳城出声打断道: “她必须在这个节骨点成长起来,我马上护不住她了。” 我仔细盘了一下,逻辑没有问题,女主今年20,二十年前白妈怀着孕来到这里,然后不足月生下孩子,受辱大半年后死亡,杀人,和二叔打赌,虽然看似十分多的事情,但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流程是很顺畅的(主要是也不舍得再写长一些让白妈受辱了,唉。) 存稿君的留言:更新变动啦宝子们,之后一日三更~ 第52章 浓烟 我踉跄着跑出山洞,抬眼便看到二叔正面向黑夜远眺。 他的模样很认真,视线放的很远,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严肃的事情,衬的他整个人也端正无比。 和以前我认识的二叔,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但我被刚刚那一场对话整的心神巨震,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分辨二叔的不对劲之处,几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二叔听到声音回神,立马恢复了以往的慈爱: “阿白,聊完了吗?你妈妈我滴乖乖,你这是进去聊天了?这是打仗了吧!” 我进山洞前,身上脸上就有些前两日险些被拐时受的旧伤,进去出来后,手上又因指甲戳肉,而汩汩往外冒血,看着着实有些狼狈,也怪不得二叔一脸大惊小怪。 我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想说话,却又惦记着这是山洞口,怕妈妈听到,所以连忙牵起二叔的手便往家里走。 回村路上还得穿行过石壁村。 可还未进村,我便看到一群人将一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内里隐约传来哭嚎。 我一下便辨认出那是先前为难我的村长声音,他哭嚎的声音透过人墙传入我的耳中: “翠芬!翠芬你怎么,你怎么想不开死了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这么多年,我都没把你塞进箱子,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一愣又走了几步,便看到熟悉的窗口处灯光映照着一具高高吊起的佝偻身影。 刚刚为那些被拐妇女讲话的老妇人,竟然回家吊死了! 这是因为,又发生了悲剧,所以再也没有办法承受了吗? 我一愣,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可这一动,却是惊扰了前方的村民。 霎时间,各种不善的目光不停不断扫描过我和二叔,像是恨不得把我们俩吞拆入腹。 若是眼神能杀人,怕不是我和二叔已经死上万次。 我不再留恋,直到撑一口气回了家里,我才卸了力气,心中五味杂陈,好半晌才想起之前想说什么: “二叔,我,我想去找我的亲爹,我要让他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二叔像是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并不十分惊讶: “好,你做啥二叔都支持你。” “你之前不是给朱家干活,得了一套镇上的房子吗?这里不好再呆了,等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你搬去镇上吧,有信号交通方便,也好找人。” 这里的事情? 我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来,好半晌,我才转动现在几乎凝滞的脑袋,想到了碗窑洞穴内那如山般的的婴孩骨骸。 婴孩们,不说十成十是被拐女人们生的,但绝对也有八九成是。 现在整条脉络都清晰无比,确实应该将那些无辜的婴孩送去投胎的。 而且二叔说的也没错,既然已经知道这些往日里和善的乡亲们都是一窝蛇鼠,解决完最后一点事情,还留在村子里做什么? 想通了关键,我重重点了点头: “好,等这事情完了,我们搬去镇上,除了祭拜妈妈和先人,再不回来了!” 二叔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又想起一茬,连忙问道: “二叔,那碗窑泥坑下的鬼婴可不少,就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二叔笑容顿时一收,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直起毛: “谁说我们俩个人的?就你。” 我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 “我?可我在纸上看过一遍送灵,我其他的啥都不知道啊?!” 这就好比西游记里九头虫让奔波儿灞除掉唐僧师徒,这不开玩笑吗?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神色是八分的认真,九十二分的哄骗: “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你二叔当年还没师父,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呢!” “而且别怕,你还有二叔能教你啊!” “这送灵呢,有两条路子,一是让她们‘报仇’,她们报了仇,怨恨消散,自然愿意去投胎。” 我细细想了想: “不好,不妥。虽然我也希望他们能亲手报仇,但他们死去的年代太久远,许多都有百来年头,这难找不说,找到了只能刨坟鞭尸,算不上多痛快,因为估计早就投胎了。” 二叔笑眯起了眼,我心中一阵不安涌上心头,果然就听二叔说道: “那就 “‘感化’。孩子都渴望母亲,更别提是这些从来离开母亲的孩子们” 这,这该不会是,要我去当妈吧?! 我头皮一阵发麻。 —— 锄地! 我举着锄头狠狠往地上刨去,许是因为动作太大,额前的汗珠顿时沁入眼中,一片生疼,我将脸凑近袖子处,胡乱抹了抹。 正想继续干活,扭头就看到二叔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在啃麻,笑容不可谓不灿烂,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二叔!咱们家这地都荒了多少年了?怎么还锄呢?昨天不是说要去感化鬼婴们吗!?” 二叔听了我的话,又啃了一口香酥甜脆的麻,含糊道: “这就是在干活呢!这地下是我二十年前埋的女人们,那群男人害了她们,又不肯棺材钱下葬,我就把她们搜罗起来,背到这里埋了。” “这群可怜女人想必也想自家孩子,反正刚好要葬鬼婴,不如将女人们也一起收敛了。” “到时候你带着孩子妈去碗窑,问问有没有她的孩子,再哄几句:‘妈妈不是不要他们,而是自己死了没法来找’啥的,孩子肯定哇哇大哭扑上来就要跟妈妈走——” “哪怕是没见到自家母亲的,见到别家团聚,心里肯定也会渴求投胎转世,家庭温暖。” “怨气这不就消了吗?” 我初听之时,还在连连点头,听到后面,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二叔,你年轻时候是不是也是个肠子?不然这咋还能连人带鬼的哄呢?” 二叔捧着麻啃的正香,听了我这一句,一个没注意,险些呛个半死: “嚯,还敢调侃你二叔我!?挖你的地去!” 我笑着又掘了两锄头,果然没两下,就看到了森然的白骨。 我俯身将上面的泥土拂去,却见这又是一具只有半截手臂的尸体,心中顿时一沉。 犹豫几秒,我又拨弄了几下泥土,手臂边更多的尸骨断肢显露出来。 难怪二叔用了‘搜罗’一词! 如此多的残肢断臂,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在当年,恐怕也是难以分辨,拼接出尸体原本的模样。 我将比我人还高的锄头搁置在一边,冲着田垄边的二叔喊道: “二叔,给我扔个平时进山挖草药的鹤嘴锄来——” 二叔也不含糊,扔了个小鹤嘴锄来,还顺势抹了抹嘴边的碎屑,随口道: “事情都交给你了。” “你忙吧,我也走了。” 这是又要偷懒了! 二叔一溜烟跑远,我也顾不上看他,捡起小鹤嘴锄轻手轻脚的撇开尸骨边的泥土,将各个碎裂成不同程度的骨头小心翼翼的收敛出来,然后放在田垄边的树影下等待下一轮的分拣。 我在地里忙了大半个白天,一直收敛起足足六十四.个头颅躯干,还有远超数倍的断肢。 我勉强拼凑了两具尸体,正想站起身休息一会,抬头就见不远处田垄边站着几个人,正在对我指指点点。 我眼睛尚且算好,竟从这些人眼中看到了些许—— 幸灾乐祸?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着了火,熏得浓烟滚滚。 而那,正是家中的方向。 第53章 这该不会是,家里着火了吧?! 我心中一惊,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套上鞋子就往家的方向冲去,边跑还不忘边问道: “我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群人中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还不乏我先前的邻居婶子。 只是他们听见我的问题,具是斜眼撇过我,并不出声言语。 是了! 这群人现在还在怨恨我带人救走了那些被拐的女人,哪里能和我说话! 但瞧着这态度,绝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懒得同他们拉扯,直接三步并成两步往家中跑去。 田地和家有些距离,可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大老远就能看到滔天的黑烟正从我家里门窗中滚动而出。 我家的纸马香铺外围了一圈人,只是并没有人施以援手,反倒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七八分窃喜。 我怒火中烧,三两步上前推开围观看好戏的人群,疾步上前推开大门。 开门的瞬间,内里积蓄许久的黑烟,像是终于有了释放之处,朝屋外猛扑而来。 我被呛的连连咳嗽,但又实在害怕火势,连忙大喊道: “二叔!你在家吗————怎么起火了?!” 屋内一片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只有源源不断的黑烟席卷而来。 我咬了咬牙,退出屋外,在院里找了条平时擦东西的抹布,又沾了些水,捂住口鼻,又跨进了屋里。 屋里烟气弥漫,但也有浓薄之分。 靠近大门处的房间和厕所内黑烟是最少的,显然都不是起火地。 我推了好几扇门,最后伸手推开二叔房间时,险些被熏了个仰倒。 这还在弥漫的黑烟源头—— 赫然正是,二叔房间! 我伸手扇开眼前的黑烟,眯起眼睛细看屋内的情景,着实吓了一跳。 二叔房内没有人,木衣柜和书柜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所有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安置在床上,静静地焚烧着。 这烧法更类似于烧炭,内里是书,外面蒙着厚重的湿衣物。 所以内里虽已焚烧殆尽,外面却不见火光,只有浓烟。 这是场早有预谋的焚烧。 地面甚至还铺了一层薄薄的铁皮,床被烧至塌陷时,甚至连个火星子都没蔓延开来。 我站在门口愣了足足有两三分钟,这才哑着声音喊道: “小鬼头!出来!” “我二叔人呢?” 我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吸入了过多的浓烟,着实沙哑可怖。 堂屋正中摆放的小鬼头听到我的喊叫,悄悄从瓷坛里探出半个脑袋,伸出几个豆芽菜似的小手指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 这回小鬼头比划的东西格外的多,我分析了许久这才看懂他在说什么: “你说,二叔收拾了个小包裹,然后点了根火柴,就走了?” “你吓到了,他还让你对我说,不回来吃饭了?” 莲瓷盖上下开合两声,我的心却缓慢沉了下去。 刚刚二叔和我说的两句话‘你忙吧,我先走了’居然是这个走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为什么他走之前还得把他所有的东西烧了? 我心中不安,回头又看了眼差一点就焚烧殆尽的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几步上前,将边角还未烧尽的残余物件,重新投入火中。 我记得火光中的很多东西。 譬如,我上小学 譬如,我被镇里高中特招的时候,我用 譬如,很多很多。 冬天要来了,二叔走了,这些却都没带走。 我把所有的窗门都打开,又将所有人赶走,这才重新回到二叔房间里,静静等着所有记忆成土成灰。 一直等到身边有阴凉的小东西靠近了我,贴了贴我的手背,我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切是真的,二叔真的离开我了。 小鬼头叼着一本书和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在我的手边。 我定睛看去,那本书正是二叔之前给我的《扎纸秘法》,这本书我常读,但却没有随身携带,而是每晚睡前读完,就随手扔在自己床上。 此时小鬼头知道拿来给我,显然是有人嘱咐过。 我将那本书揣进怀里,又接过另一个大信封,信封上没有字,信封里有51340块钱。 我有些不敢置信,愣愣的又数了一遍钱。 不该是这样的,这钱可以是五万,可以是一万,甚至可以是五万一千元整。 但,不该是51340。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不是不给你,而是二叔也没有更多钱了’。 我手一颤,竟没能抓住那两张二十元的棕色钞票,让它们俩连同我的心一起重重坠地,卷起满室的尘埃。 小鬼头身形矫健的爬过地面,捡起两张纸钞,又爬到我的脚边高高举起,似在期盼得到夸奖。 “小鬼头” 良久,我才重新找回自己声音,摸了摸他冰凉的头顶: “以后你就叫小四十吧。” “别怪姐姐取名简单,谁让以后只有咱们俩了呢?你不听我也不行了。” 小四十好似根本没听懂我的话,只是在欣喜我安抚了他,光着屁股在地上旋转了好几圈,这才堪堪停下。 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 我却再没了浑身的疲惫,将所有东西妥善收好,我这才重新出门,将田垄里的人骨一具一具背回了纸马香铺里。 一趟,两趟 十趟 五十趟. 我身形矮小,背不了很多,但我胜在不会停下。 我足足背了一百二十三趟,才把所有的尸骨全部都背回家,这还是在我用上了大背篓的前提下。 密密麻麻的尸骨,或依或靠在纸马香铺里。 最后实在放不下,我甚至还摆了一些实在难以分辨模样的碎骨在屋外的门檐之下。 堪堪摆放好,恰逢旭日初升。 邻居婶子一早出门洗漱,就被我家门口摆的骨头吓到面无血色,张口就骂道: “你个死东西!正对着我家门口摆骨头是要咒死谁?!” “昨天家里着火怎么没把你烧死!害得我娘家侄子那么惨真是个烂心肝的玩意!” 第54章 烂人 果然往日的和平景象,只是没触及对方的利益。 往日里这婶子虽然要嚼舌根了些,却也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没理会对方的叫骂,而是直接从屋里摸出了个镜子。 寻了个椅子,将镜子以正对着对面大门的角度悬挂好。 二叔留下的那本秘法中,前半册讲的是扎纸秘法,后半册却记得是他平生所见,所处理的一些诡谲怪事。 这镜子对门,正是他解决的一件关于风水枪煞的篇幅中提到过的,有户人家觉得自家风水不好,容易撞煞,于是想用八卦镜反射给对门邻居,结果邻居也挂镜子,两人反来反去,双双污秽缠身。 二叔最后写到:镜子能挡煞反煞不假,挂自家门口却是连神仙都拒之门外,这2sb两败俱伤都算好的了。 我现在用可不管什么两败俱伤,人家都骑脸骂我,刚就完事了,反正晚些也要离开这里。 隔壁邻居婶子见我始终不回嘴,以为我害怕,痛快骂了半晌。 直到看到我挂起镜子,那泼辣婶子才尖声道: “心肝烂透的玩意——你,你挂镜子干啥玩意?!” 我神色始终淡淡,抱着手臂回道: “不是说我诅咒你吗?那就索性诅咒的更狠一点喽!” 邻居婶子在我话出口的瞬间,脸色就黑了下去,她抖着手指向我,似乎还想再骂,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变成了一个被水淋湿的老母鸡。 我懒得理会她,正要进门,就见对方匆匆合了门往外走了。 我本不该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一小时后,我竟然知道了。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那邻居婶子竟然带了四个人站在了我家门口。 四个都是熟人,正是前两天要把我拐回家的周家三人加一个年迈老母! 我脸色一沉,看向那四人边上眼神闪躲的邻居婶子。 邻居婶子也着实不要脸,人虽然不敢对上我的眼神,但嘴巴吐出的话,委实没把人当人: “留白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这家里昨天遭了大火,家里肯定货没留下多少。而且你二叔临走时还逢人就说要出门打工了,你以后在这村里,可就没个依靠了啊!” “婶子看着你长大,今天厚着脸皮给你保个媒,我娘家侄子,周文,小文,那可是顶顶好的.” 邻居婶子絮絮叨叨,我却只听见了一句‘二叔走时见人就说走了’。 但就是没和我道别,而且还把家里他留下的东西都烧了,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古怪的事情?! 我的沉默,放在对方几人的眼中,倒像是在认真思考。 周文脸色一喜,一瘸一拐的捂着屁股往前走来,口中还黏糊道: “小表姑,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其实比起你家的铺面,我还是更喜欢你!” “你现在二叔走了,家里正是缺个男人的时候,你嫁给我,我指定对你好!” 周文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贪婪,视线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好似我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周文的母亲,晓红姨也帮腔道: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女人活着一辈子,不就得嫁人才完整吗?” “你现在二叔都不在村子里,出了事,连个人给你搭把手都没有哦,要是再晕倒在家里,那谁能顾得上你啊!” “嫁了人,生上三五个孩子,再学些种田插秧摘果的农活,这不就能吃饱饭了吗?不答应?不会是在外面给老男人当情人当惯了,还瞧不上正经男人了吧?” 开口就是熟悉的普信和造谣,着实令人恶心。 而只要接着他们的话说,就掉入了他们布置好的陷阱。 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被他们捏着鼻子走! 只是 这几人疯了吗?知道妈妈昨晚大开杀戒,竟然还敢来惹我?! 我冲周文淡淡开口问道: “你们昨天去哪里了?不知道后面发生啥事了?” 周文一愣,下意识回答道: “我?我昨天拦了半天车,屁股疼,就和我爹娘奶去镇上看了医生。” “后面发生啥事?不就是人没拦住跑了,又因山崩死了二十几人的事情吧?外村现在都这么传,但那块没我家的果树,影响不到收成,你嫁了我还是能有果子吃。” 我冷笑一声: “那你来找死,我就不奇怪了。” “我问你,你屁股上被鬼婴咬的那块肉是不是烂的更深了?” 周文正艰难的一瘸一拐向我走来,听见我这一句,整个人顿时僵住,抬起的脚都忘了放下。 我语罢便不再看他,而是再次锁定周文的爹,周老二: “你手呢?我可记得你被咬的更惨!” 我这话问的刻意,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到周老二的一只手被挂在了脖子上,上面裹着厚重的纱布,内里青色的药膏混着脓血渗透出来,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那股腐烂明显的气息。 周老二边上的晓红姨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男人的手臂,只一瞬,又本能的捂着鼻子别过脸。 周老二脸色铁青,怒道: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鬼婴,哪里有这东西?!” 我懒得和他们打太极,直接勾起一抹冷笑: “我要是你们,就先和本村亲戚打听打听昨晚石壁村后的山洞里那二十几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那都是被鬼杀的!” “她现在还在,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拐卖女性的人渣!” “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吗?” 我撇过这群人早已经青黑的脸,一字一顿道: “白婉莹。” “这个名字耳熟吗?”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在场除了周文一头雾水,其余人几乎是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周家老母一把抓住见情况不对,鬼鬼祟祟正要逃跑的邻居婶子,左右开弓就扇了几巴掌: “你这个赔钱货,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你是不是知道这事儿,就等着咱们来找姓白那狐狸精的女儿送死呢?!” 邻居婶子连连求饶: “没有啊老母,我哪里知道啥山洞啥事情啊!” “我就是眼瞅着她二叔走了,家里昨天还起火冒烟,家里没人了才找你们的” 她哀声求了几声,见老母不放手,竟壮着胆子一把薅住了老母的头发: “我这么真心实意为你们打算,连自己都嫁给了一个大我三十的老畜生,就为了八千块彩礼,你居然还打我!” 两女人一台戏,打得不可开交。 我懒得看她们狗咬狗,转向呆立在一旁的另外几个人,冷笑一声: “有女鬼,当然就有鬼婴!你们这些烂人当年害了什么人,害了多少,心里有数!这伤口医生怎么说的你们心里也有数!” 我气沉丹田,视线略过几张惨白至极的脸,狠声道: “那伤口根本好不了,我现在,就是要你们死!” 第55章 结局? 死字落地,再没人敢对上我的眼神。 我看着周家一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走,这才开始重新分拣尸骨。 妈妈出现后,妈妈的名字能护着我。 这也许就是二叔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离开的原因。 但二叔在时,怎么可能会有烂人敢爬到我的脸上,我又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才能吓跑他们呢? 我心里生出些许酸意,手下却不停地寻觅着,将从地里挖出的白骨拼凑完整。 这一拼,便是足足三天。 白骨同属女人,而且在地里埋了二十多年,几乎是完全没有分辨的门路。 我肉眼能拼凑出来的那些,都是骨架极小,本身就没怎么被砍断四肢的,拼凑起来就稍微容易一些。 但剩下的着实费时费力,直到我发现了小四十的真正妙用,效率才真正有了质的飞跃。 小四十说到底也是一个鬼物,而且还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鬼婴。 他对某些被称之为‘母性’的东西有极强的分辨能力。 这个手臂是谁的妈妈,那个大腿骨是谁的妈妈,他对那些气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如此,再也不用我费力的寻找尸骨特征,只需要先找到一个参照物给小四十闻闻味道,然后再提着敛尸袋跟着小四十后边,边捡边夸就行。 小四十扭着屁股,奋力从一大堆骨头里搜寻着,好半晌,才将一个小手指骨捧到我的面前,满脸兴奋道: “乌拉!” “乌拉!” 我学着他的样子喊了一声,接过手指骨,又摸摸他的小脸蛋,一边示意他再去找,一边开始给鬼婴打鸡血: “小四十这么棒!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棒——哦,天哪!瞧瞧这是什么?又是一块骨头!一定累坏了吧,今天晚上再给你上三炷香————” 小四十得意洋洋的再次举起骨头,又举起一只手不停抓握,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证明什么。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哎呀,不累啊?那小四十真厉害诶!姐姐要是找那么多骨头,姐姐都会累坏了,也就小四十会不累!真的好棒啊!” 秒懂,额外三炷香可以省下 咳咳算了,也就三炷香,还是不省了。 我再次从小四十手中接过骨头,正想继续夸,却听见一道极为突兀的声音从内室响了起来———— “嗡~嗡~” 我一愣,好半晌才想来这是什么声音,卫星手机,被我调成震动模式的卫星手机。 拿到手机的这几天,我从来没有拨出过任何一个电话,没想到它竟然先响了。 我交代小四十继续干活,几步路便进了卧室,找到了手机。 手机上没有显示姓名,只有一个简单的数字显示‘661’。 我按下接通按键,那头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略带试探的声音: “是几天前带我进山洞的那个小姑娘吗?” 是鲁父。 没想到他居然打电话过来了,我立马回道: “是,鲁娜和那些女人怎么样了?” 鲁父像是松了一口气,沉声道: “是就好,是就好,我一直担心你那边会被为难。” “鲁娜情况稳定,而且今天最后一个被拐妇女也终于苏醒,我这才有空给你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情况。” 这几乎是我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我心中着实开心,连带着身上多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好好好” 我连说几个好,这才念道: “也是辛苦您了,没有你的帮忙,那二十三个女人可能就都直接葬身大山,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手机那头没有回应,我后知后觉转动脑子,感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没有都活下来吗?” 鲁父的声音沉痛: “只有十六个。” “其中有一个出山洞的时候其实就没了,到医院都已经长出尸斑了。” “两个因败血症而死,三个送医太迟,没能抢救过来.” “还有一个,被抢救过来后,用自己仅有的一只手,爬下床,自己溺死在了厕所里.” 我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稳身体栽倒在地上。 不对啊! 这不该是她们的结局啊. 我愣愣地滑身坐下,靠在床边发呆,鲁父那边讲完,也许是见我没有动静,问道: “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今天打电话也有一部分最后死亡那女人的原因。我这边正在和官方交涉查找这些受害者的家庭,现在大部分受害者家属都在赶来的路上,少部分的女人被拐前精神状态就不是很稳定,要么就是流浪者.” “最后一个死亡的女人就是一个流浪者,我现在查询到的情况是她未成年时就被继母赶出了家门,到被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街上流浪吃百家饭.” 鲁父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现在死了,爹妈却还在要钱。” “我和我夫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把她交给她爹妈。” “我今天打电话,一来是问你安全,二来想问问她是不是有孩子什么的,让孩子见最后一面,三是她家离你们不远,我问问你们这地方是兴土葬还是火葬,我想办法让她好好睡一觉。” 我愣了许久,直到鲁父不止 “没有,她没有孩子。” 不管她有没有孩子,这个答案都是否定的,她绝对没有孩子。 她重活后又毅然决然决定死亡,绝没有一丝留恋,施暴者的孩子又凭什么,污了她的往生路。 我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尸骨,只觉脑中从未如此清明过: “最好还是选择火葬吧。” “地底湿冷,如果再被埋上二十年,不知道还有谁能救她们。” 鲁父没有听懂我说的二十年,和救尸骨是什么意思,但他显然极为信任我: “好,我听你的,小姑娘。” “正好折磨她们的山洞那么黑,那么冷,一把火也能为她们点亮前路,让她们走的痛快一些。”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鲁父复又问道: “对了,小姑娘。” “娜娜她,她虽然醒了,现在状态不是很稳定她,她说,嗯,我和她妈妈说是你救了她,她反应很大” “你方便和她见一面,安慰她几句吗?” 票票啊姐妹们!!!救命,我成绩好差,你们要看不见我了. 第56章 再见 鲁父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稳重,靠谱的。 很少有这样遮掩,含糊其辞的时候。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理解,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四天,鲁娜清醒之后一定会将这些天的遭遇告诉自己的家长——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我用纸人救她的事情。 鲁父没有见识过纸人的神通,大概率是听见鲁娜的转述,认为她在那种恐怖的环境中精神产生了什么臆想症 我陷入沉思,那边的鲁父见我沉默,赶忙道: “这请求是不是有点冒犯?真的抱歉,我和她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了。” “而且娜娜精神状况委实不算好,成天都在胡喊,所以想着如果找救命恩人来见一面的话,应该就会明白什么是幻觉和现实.” “不是幻觉。” 我出声打断鲁父痛苦的碎碎念: “鲁娜喊得‘纸人’,就是我。” 鲁父那边显然呼吸都沉重了许多,声音也带了些不可置信: “什么?” 我继续道: “这些天您帮这些被拐女人们实在是受累了,不用我说,晚些天您可能也会想起来一些之前被忽视掉细节————比如,山洞中那些男人们的尸体惨状,显然不是正常死法,伤口也不是蛮力能够做到的。” “我能看出来您的老派知识分子,但,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怪力乱神是真的存在的。” 鲁父顺着我的话陷入回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那我,不,那娜娜.” 我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想要知道真相也是正常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把她当成精神病人,她刚刚离开魔窟清醒过来,正是需要你们陪伴的时候,要是你们也觉得她病了,她就真的没有人可以倾诉了。” “将医院的地址病房号告诉我吧,我等天黑之后去一趟。” 鲁父一愣,如实报上县里医院的地址信息,末了才稍稍反应过来: “我们离开山村后没有办法立即到大医院,所以便送来这个乙级医院进行抢救,现在很多受害者都已经被陆续转移到大医院.” “等等,为什么是晚上?” 我没有再回话,而是径直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是晚上,当然是因为晚上好用纸人连夜赶路,白天人多,要是猛然看到一个会飞的纸人,影响也不好。 至于为什么人不去 现在这几个村中多少恨我入骨的眼睛盯着我,我一走放火烧家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且对于鲁娜来说,显然是纸人对她更有安慰意义。 我重新将电话收起,推开房门的时候,小四十已经非常乖巧的将剩下林林总总的尸骨挑好,坐在地上叉着腰喘气,显然是累坏了。 那副模样,谁见谁乐。 我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索性趁着天还没黑,还有些时间,我从竹柜中重新取了三炷香,点燃,插到供养台前的香炉里,又取出几根大小合适的竹条开始劈砍竹条,糊纸装裱。 这也是在为了女人们能顺利下葬而做努力。 虽然靠着小四十能拼凑出绝大部分的骨头归属,但有很多的尸骨本身就是不全的,而通常下葬时都讲究尸骨俱全,这时候,便又到了纸扎能拍上用场的时候。 用精致的纸扎代替亡者缺失的部分,就好比带上了个假肢,虽然不是真实的,但胜在勉强能用。 我认真做着纸扎,小四十将香炉里的香火都吃了个干净,美滋滋的恢复了气力,小心翼翼爬到我身边,开始陪着我干活。 这些时日的香火养护,小四十的状态恢复的不错,不仅缺失的腿骨被我找了回来,整只小鬼还胖了一小圈,对身上的阴气也是更加收放自如。 放在平常,正常人摸这些阴物一下便会浑身留下黑紫溃烂,但我摸小四十的时候,除却些许凉意,阴气什么的,是完全摸不到的。 如果是夏天的话,当个小型制冷机应当是不错的。 不过哪怕不是夏天,看家护院之类,小四十也是很在行的。 想到这里,看着外面逐渐黑透的天色,我又做完一个纸糊手臂,放下蔑刀,摸了摸身边的小四十: “姐姐出门一趟,你看好家。” 小四十本吃饱了在瞌睡,听见这话,顿时瞪圆眼睛,叉腰比划—— ‘放心交给我!’ 我一乐,取出一个上次没有用完的巴掌纸人,催动口诀,再一次发动了纸人附魂! 经过这几次的使用,我对纸人的驾驭不说是炉火纯青,起码也能算得上是进步斐然。 顺应天势,乘风踏波。 不过短短几十分钟的功夫,我便到了鲁父和我提过的医院找到了病房,靠着纸人的优势挤过门缝。 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我在四肢打满石膏的鲁娜病床前,看到了正在陪护的鲁父。 鲁父不过短短三四天的功夫,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鬓边白发横生,精气神看着也大不如前。 他本拿着湿巾在给一脸呆滞的自家女儿擦拭脸,一转头便和我便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鲁父一时之间有些失声,肩膀疯狂颤动,指向我道: “你,你” 他显然难以用言语表达出内心所想,惊慌失措站起身,却没想到碰到了边柜上的水杯—— “砰——” 金属的保暖水杯重重砸在地板之上,还顺势滚动了两圈。 这动静不小,整个病房内都回荡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这声音惊动了原本呆滞的鲁娜,她费力的睁大双眼,似乎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我不再看一脸呆滞的鲁父,而是深吸一口气,直接飞升跃起,稳稳的落在了鲁娜的枕头边。 我能清楚看见鲁娜瞳孔里映出纸人的身影,我用纸人的手轻轻触碰她的脸,轻声说道: “是我,我来啦。” 也就是在那瞬间,她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恢复了些许清明,开始抑制不住的呜咽起来: “太好了你没有事情.” “我,我看到,人,火把,烧了你.” 第57章 丢鞋 我来时路上设想了许多,但概括来讲,无非就是恐惧和感激。 对那群加害者,以及未知的恐惧,对我或是我妈妈的感激。 但我果然还不够熟悉鲁娜,亦或是人性。 她,在关心。 突然间,我内心恍然大悟—— 这傻姑娘,在山洞里看到我以身扑火的那一幕,竟然是以为我死了! 鲁娜的哭泣还在继续,说的话也颠三倒四: “火,火把我们的希望烧了” “不,是我想出来的,不是真的。” “那就好,那样纸人就没有事情了.” 她的哭声愈来愈大,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上滚落,我内心震动,被那滚烫的泪水逼退了好几步。 纸人接触不了水,我也无法承载泪水。 如果,如果我能再快一点. 我心头沉重,声音却轻软了几分,重复道: “我没事,你现在也没事了,你救了你自己,你救了很多人,如果不是你,我找不到山洞的” 鲁娜看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坚定道: “是你救了我!” “不!不是我。” 我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你,是你的抗争,才让我发现了地窖中你的存在,也是你,才让我没有在箱女上跑偏方向。” “也是你给的信息,救了好多被拐的女人。所以,好起来。” “今后,也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拯救自己于水火。” 鲁娜慢慢睁大双眼,那双本就蓄满泪水的杏眼中泪水登时滚落,重重砸向被褥。 这些天,她根本难以入眠。 只要闭上双眼,便是那个买下她的老男人在拿着草绳打她,还有他打断她的四肢,把她塞进箱子里的凶狠模样. 还有山洞里,火把燃尽纸人之后,那群男人对她做的暴行. 鲁娜自醒来之后,无数次的想过死亡。 她从未想过人生前二十多年构建的美好世界,只是冰山上的一角。 阳光难以照射到的黑暗中,污浊令人心生窒息。 但现在,那个救了她的纸人告诉她—— 鲁娜,你还救了很多人。 真的吗?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鲁娜艰难的抬起头,狠狠砸向病床,这一下的力道不小,震得身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响动,鲁父急忙抹掉脸上的湿意前来查看。 鲁娜感受着疼痛,看向父亲呆呆道: “是真的,那些事情,和纸人,都是真的。” 鲁父艰难的点着头,眼眶红肿,附和道: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之前是爸爸妈妈的错,不该怀疑你的.” 鲁娜呆滞良久,才咬牙道: “我要活下去,留在这里办义工,救自己和其他人于水火,千万次!” 鲁父终于撑不住,趴在女儿的病床前嚎啕大哭。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房间。 我飞掠在空中,心中只觉有一团难以吐出的郁气在熊熊燃烧。 来时,我顺应天时风势。 可去时,我则需用尽最大力气,任由夜风席卷撕裂我的身体。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顺时,逆旅,都是一世啊。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在茫茫夜色中寻找着纸马香铺的位置,试图降下高度。 但许是归途了太多心神与时间,降落并不顺利,我摇晃几下想要稳住身形,但却还是一头扎进了一户人家屋顶的茅草屋上。 茅草本就割手,这一下,更是直接刺穿了我的左臂。 不过问题似乎不是很大,这痛觉就一下,等我从茅草中拔出自己的身体,四处张望几下,这才发现这已经是碗窑村东头。 距离我家就只有百来步。 以我刚刚的角度来说,可能就差一点点,就能回家。 我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我想着继续操控纸人回家,结果飘过这户人家窗前时,却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屋内没有点灯,但借着月色,我却能看到空无一物的房间中,直挺挺的站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 这一下险些没把我吓飞出去。 原因也很简单,这中年男人的姿势着实诡异。 想必很多人都看过林正英的僵尸恐怖片,那男人就如同清朝僵尸一样的姿势,直挺挺的站在屋中! 但等我定睛细看,却又发现有很多不同之处。 首先,这男人的胸膛在起伏。 其次,他的双手举在前胸,却并没有笔直并行伸直于胸前,而是在手肘处打了个弯,小臂处是直直冲向地面的 可这怎么看起来更诡异了?! 我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硬着头皮寻了一圈,从房屋外侧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处挤了进去。 这不进去不要紧,一进去我便发现了在窗外看不见的东西。 黑丝绳,原来空旷的房间中悬挂着一条近乎融入黑暗之中的黑丝绳。 那干瘦的中年男人,就是将双手搭在着那条黑绳上,看起来似乎是———— 正在睡觉?! 我内心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荒诞感袭来,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上一次看到这种在绳子上睡觉的人,可是古墓派的小龙女啊 但这位,这睡法. 我内心直打鼓,立马决定放弃查看,但还没等我重新从破口处钻出去,身后一阵破风声袭来—— 有东西在我身后! 我下意识的躲闪,但已经避无可避,我只来得及完成一个转身的动作,便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砸了个正着,死死压在了地上。 那东西很有分量,几乎是丢到我的瞬间,疼痛感便随之侵入我的五脏六腑。 不是精神上的疼痛,而是肉身上的痛! 这东西怎么还能透过纸人把痛传到我的身上?! 我心中大惊。 黑暗中哦,那屋中的中年男人却直冲我而来,捡起我身上的东西,随后捏起了我,用一种嘶哑,似是久不开口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屠,芳,城?” 这人认识二叔! 那如鹰一般的手死死的扣住了纸人的身体,窒息与疼痛感袭来,下一瞬间,我便回到了自家房子里。 林北诶西! 用了这么多次纸人,一次都没能将纸人成功召回! 第58章 木匠 我艰难咽下喉间意欲喷涌而出的鲜血,颤抖着摸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吞下,几十息之后,才勉强回复了一丝清明。 我重新回想刚刚的那个场景,以及那个中年男人,更是难以平复胸中的震动。 那中年男人虽然声音嘶哑,可明显能听出带着南音,不是本乡人。 而我之前从来没有在村里见过这人,更是完全没有从二叔口中听过这号人物! 可那男人明显和二叔是旧识,不但能报出二叔的大名,还了解二叔的手段 我脑子再笨也知道,他这个时间点出现,或多或少和二叔的离开有关! 二叔的离开明显没有他和我说的那么简单. 是二叔离开碗窑之后,这人来寻二叔? 还是,二叔被这人逼着离开了村子? 我心念飞转,浑身痛感加剧,没忍住又想起那认向我的东西。 只几秒,倒真让我记起了些东西。 如果我没记错没看错的话,那朝我扔来的沉重东西,应该是鞋,而且是—— 一只木鞋! 鞋,丢鞋 什么人会做那样精巧的木鞋呢? 许是木匠一类的职业? 等等,再一细想,那与黑暗混为一体的黑丝绳,不就是木匠墨斗的墨线吗? 理清思路的那一刻,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终于想起来这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二叔那本浪到飞起的后半本笔记上有写过木匠丢鞋(鞋)! 木匠作为自古有之的传统三行之一,那行当地位,可远远高过大多数的阴门行当! 远古时代建造房屋,安梁封顶之时,便有请木匠镇邪一说。 而最有名的木匠,莫过于那位大名鼎鼎的鲁班! 鲁班,又名公输般,着大名鼎鼎的《鲁班书》,又名《缺一门》,传闻不但能驱邪镇煞,定脉安宅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能力。 而之所以被称作《缺一门》,则是由于传闻修习之人,必定会受到鳏、寡、孤、独、残里的一种‘诅咒’,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列为禁书。 二叔记录到这儿,便又记下一个骇人听闻的小故事—— 约摸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望城,一户人家想把老宅拆了重建,于是请了一个刚初出茅庐不久的木匠干活。 木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干活却毫不马虎,干的又利索又好,只用了三个月,便把一个气派房子需要用的各类吊梁木雕木刻全部都弄好了,只等组装上梁。 木匠干了三个月,终于歇了一口气,在自家婆娘的催促下,便想向主家要工钱,结了工钱好回家和婆娘过点安生日子。 可没想到往日干活时慈眉善目的主家,却在木匠要工钱的时候突然翻了脸。 刚开始要工钱时,主家还会以木匠哪里干的不好,抱怨训斥两句。 木匠闷声一一听了,然后自己降了工钱,又按照主家要求改了。 但主家来来去去就是不满意,到最后甚至对木匠破口大骂,只要上门要工钱,就一家子撒泼打滚要把木匠打死。 木匠这时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不想结工钱嘛?!自己这就是被白用工了! 要不怎么说木匠也是个闷声不咬人的狠主,打那之后也不上门要工钱了。 那一家子见木匠走了,开心的不得了,满心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 可没想到开心了没几天,那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出门的时候,便被早已埋伏好的木匠丢了鞋。 男人当即气了个半死,以为木匠想打架,但木匠丢完鞋却径直走了。 男人一想‘反正占了便宜,就被砸了一个木鞋,又不痛不痒,有什么关系?’,随即便乐呵呵把这事情丢到了脑后。 可这木匠的报复,却才刚刚开始。 男人自那天被丢了邪,浑身上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得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愈发萎靡。 这家人抠门,觉得男人小题大做,也不去让医院,只去赤脚郎中哪里开了几颗药让男人吃了,便不在理会。 直到—— 男人再也不能正眼看人。 这事儿还是除男人外,家中唯一一个小女儿发现的。 女儿那天正在家中玩闹,开口就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爹,你别看我了成不,成怪吓人的。” 媳妇正在嗑瓜子,抖了抖衣裳怒骂道: “你爹哪里有看你,你玩你的!” 女儿指着自家老爹,委屈的直掉眼泪,媳妇这才打眼看自己的老公,这一瞧不要紧,直接吓了一大跳! 男人的头,不知怎的死死的低在胸前,下巴牢牢抵在锁骨处。 整个头和身体呈直直的九十度,竟然是连开口说话都不能了! 难怪女儿会说爸爸看她,头低成那样,可不就只能看地面吗!! 媳妇眼前发黑,连忙叫来了家人,好在男人学过几个字,将自己的事情都写了出来。 木匠那天丢鞋的时候,正中他的后脑勺,刚开始还没咋滴,就痛了一下,刚开始两天,头垂的不厉害,每天也就垂那个三之其一,他还以为是落枕,结果今天全部垂下,终于觉察不对的之后,已经根本说不出话了! 这一家人听了这通话,终于后知后觉知道害怕,到处打听木匠的住址,想要把工钱结算给木匠. 但显然,为时已晚! 丢鞋后的 而他们家的苦难这才刚刚开始! 先是女儿染病,再是媳妇,老母双双发疯中邪相互厮打 再在一个深夜三人齐齐上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头到尾也就六七天的功夫! 二叔途径望城,听到有人在说这事情,便来了兴趣,进了那翻新的宅子,好一通查看,这才发现,这家人的房梁之上,不知何时被挂上了三个吊死的木人偶! 这木匠因些钱财,竟是连五六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二叔当时年少气盛,看见这情景难免怒从心头起,直接扯下那三个木人偶,施展了纸法寻人,想给这为恶的木匠一点颜色瞧瞧。 哪成想二叔找到了木匠家中,和木匠几招斗法,结果却惊扰了木匠家中怀孕的妻子,导致了木匠妻子流产,从而结下大仇。 我一脸复杂的回忆完二叔记下关于这木匠丢鞋的篇幅,又忆起二叔写的最后一句话: “望城公输氏,名不虚传。” 求票票,求收藏,求追读新人作者跪谢啦~~~ 第59章 探访 如此看来,若那中年男人就是所谓的‘公输’。 那一切就都对上了! 那公输家的木匠,连别人拖欠工钱都睚眦必报,二叔导致相爱的妻子流产,这可就是结下死仇了吗?! 木匠这些年许是没有找到二叔的下落,一找到,便来寻仇了! 二叔这样的人,若真有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他而死 纵使不自裁,想来也没有脸面再见对方! 而且更别说他根本看不惯那‘公输’! 索性还因为有些眷恋的事物,那就躲走了. 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对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连小四十都觉察到不对,轻手轻脚的爬到桌上,伸出手轻抚我的额头。 那凉意沾肤,我才反应过来,小四十这是想抚平我的额头! 我轻声笑了一声,又掏了几根香火给贴心的小四十点上,眼神划过尚且还在地上的那些白的尸骨,一个念头霎时在我脑海里成型。 休息了一晚,确认精神状态恢复了七八成的我,怀里揣着钱,逢人就站在路口打探谁家是木匠,谁能打棺材。 我当然知道那中年男人是木匠,但是怎么能直接上门?! 这不就是明摆着突脸告诉对方:我知道你,我昨晚来过你家吗? 所以哪怕村中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不太待见我,我也必须问,还得问到村中这位新木匠家中才行。 可众所周知,在极度封闭的村庄里,有两种人最不受待见。 一种就是我这种犯了众怒的。 另一种,就是外来者。 这两种我和老木匠都占了,所以我在村里打听了一上午,才有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婆婆给我指了指了一处地方。 正是老木匠的屋子。 我满意的谢过老婆婆,从善如流的来到昨晚那间房子前。 先前这里居住的似是一户农户,现在与那户人家有关的东西已经都被清空,地面门庭也重新清洗,只在门板上垂挂了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鲁班锁。 门厅简洁,我敲门进去的时候,恰是看到昨晚见过的那如幽冥鬼祟般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堂屋内刨木。 我犹豫几秒,装作有些怯生生的模样,伸手敲了敲门板,试图引起中年男人的注意力: “阿叔,村里人说这里有木匠,还能打棺材,是这里不?” 昏暗的堂屋内没有点灯,干朽如腐木的老瘦木匠头亦未侧,只转动浑浊的右眼,打量了一眼我,随后又低下了头忙着手里的事情,并不言语。 太好了,没有认出我! 我原本紧张的神经倒是放松不少,只在心中默默吐槽这老木匠果然是那种闷人,不会做生意。 但还没等我吐槽完,内堂里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隐约有道颀长的身影快步却又沉稳的穿过内堂,最后挑开帘子,温声道: “客人久等,我父亲不爱说话,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话音未落,我与那人的视线对上,堪比直接撞了个满怀。 来人约摸比我大个四五岁,但身量却比我高了许多许多,约摸得有一米八九左右。 身形挺峻,眉眼隽秀,犹如沾染了浅淡墨意的南秀山水图。 不知是他疾疾从后堂走来的缘故,还是他身后院落中满庭日光倾斜的缘故,他整张脸上都带了些令人心醉的红晕。 原来这家是两个木匠!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这小木匠长得着实有些吓人,连忙装羞别开眼去,开始了我昨日早已筹谋好的打探: “哥哥真好看,你是木匠吗?以前都没见过你” 小木匠短促的闷笑了一声,放下帘子,仗着腿长,几步就来到堂屋桌前,翻开杯子开始斟茶: “是木匠的,村里新来的木匠。” “原来是这户人家的男人没了,孩子觉得晦气,刚好我们从外乡来找个生计,于是他就将店面低价盘给我父亲了.” 话说的还算是滴水不漏。 但究竟是什么人,才需要从外面到这种穷苦山村里面来谋生计?! 我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冷笑,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鞋,状若害羞的搅了搅手指。 小木匠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将茶水递给我,温声道: “我刚刚在内屋听到小姑娘要定棺材是吧?” “我们是木匠,木头家伙事当然能做,不知道要多大的棺材?” 我年龄小辈分小,向来都是我给别人斟茶,难得有人给我斟茶,着实让我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心里转念一想,对方没认出我,我现在也是主顾,我也有钱做生意,喝口茶水而已,怕啥? 我稳稳接过,道了声谢: “多大.不好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今日就能下定金,尽快赶给我就行。” 小木匠轻点几下头,眉眼含笑: “不用,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难道还能跑了吗?” 我连连摇头: “不不不,还是得给定金的。我要定的东西着实离谱,怕你们不给我做——” “我要定大概一百副棺材。” 语罢,不止是气质温和的小木匠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连带着一直在堂屋中没吭声的老木匠也终于屈尊降纡的斜了我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我才看清楚,老木匠的左眼呆滞死气,装的显然是义眼。 小木匠轻蹙起眉: “一百副?可出了什么大事情?” 居然不是 我有些吃惊这小木匠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人了些,但还是略去了大部分东西,简单将外乡人来寻被拐妇女,此地民风淳朴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大致就是这样,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这村里人不干净。” “正好我前几天在自家田地里挖出了尸体,所以想着干脆为她们收敛尸体,让她们入土为安.” “别人怕,可我心里总觉得那些尸体里说不定有我的妈妈我不怕的。” 小木匠眼中盛满辉光,又和自家父亲对视一眼,这才笑着答应道: “好,小姑娘心善,那我们赶赶工,应该是可以的。” 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给女人们定棺材的事情办完了,那接下来就是. 我伸手将兜里早已准备好的一万元现金拿了出来,摆在了桌上,状若无意问道: “这是定金,能不能麻烦哥哥给个姓名或是凭证,我也好放心。” 第60章 公输 小木匠也不推辞,收下钱财,一边随身摸出纸笔,写写画画了几下似在记录,一边回答道: “公输,复姓公输,我单名一个忌字。” “客人怎么称呼?” 果然是复姓公输! 我定了定神,状若无意道: “留白,屠留白,哥哥叫我阿白就行。” 屠在村中是小姓,这些年搬迁了不少,剩下的老弱也在前几年相继离世,到现在村中只剩下我与二叔。 我这也不是故意暴露自己,因为这两人若是为了二叔而来,打听到我和二叔只是时间问题,倒不如先行一步,借此来试探对方的反应。 果然,我话音落地,我便看到堂屋中那位一直闷声干活的老木匠不知怎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他原本在用墨斗在木头上比划着弹黑线,手这一抖,墨绳一歪,与原先差了足足得有一公分左右。 这反应着实称不上没有问题。 不仅是我,连带着原本专心记录的小木匠都看了自家父亲好几眼。 许是因偏差着实太多,老木匠也不再勉强自己继续干活,而是操持着一口低哑晦涩的方言,开口问道: “屠?” “不会是,云梦不知春来晚,北风一夜屠芳城,的屠吧?” 这又是什么诗? 怎么还带了个二叔的名字? 我内心震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假装自己没听懂对方略带方言的话语: “阿叔你说啥?” “问我的姓吗?我姓屠,屠杀的屠。” 老木匠那鹰勾一般的独眼上下打量我几圈,好半晌,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抖落自己身上的木屑,甩开后门的帘子,往内屋走了。 我心中着实大大松了一口气,内心也为自己刚刚电光火石之间的判断竖了个大拇指。 今日的冒险是值得的。 刚刚老木匠说的那句诗,其实非常能说明问题。 和二叔有仇的那木匠是望城人,望城位于南方,古称——‘云梦’! 这老木匠就是二叔结仇的木匠,一切都对上了! 基于这个前提条件,此人和二叔那么多年前就已经熟识,他了解二叔的手段,二叔必然也了解他的手段和性情。 当年的事情二叔虽然没有记录得十分清楚,但既然没告诉我这些事情,没带走我,那二叔应该也很确定,我不知道内情,就不会被牵连。 所以这老木匠才闷声甩身离开了. 二叔啊二叔,有时候我是真想打开你脑子看看到底有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虽笨了些,但打个掩护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人跑没了,仇家找来了。 这不闹着玩吗? 我憋着火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扭头将茶盏放在桌上的时候,恰是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眼睛。 公输忌手中的记录已经一切妥当,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装着笔,指腹摩挲着纸张: “.我这里都妥帖了,我送客人。” 就几百米,送啥 我张口便要推辞,公输忌却往外看了一眼,含笑不语。 这小木匠看起来也是个有事的. 我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公输忌很快迈着长腿跟上,将自家大门落锁,落完锁又跟着我走了几步,直到远离自家,他这才温声道: “小白姑娘,其实是听见我父亲的话了,对吧?” “我们此行要找的屠芳城,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家中的长辈?” 我心想小木匠这人就是脱裤子放p,纯纯闲得慌。 你以为你爹听到这么小众的姓,能不知道我是屠芳城的晚辈? 我今日前来浅浅试探,现在老木匠既然愿意放我走,那大意也是只找二叔,看我不知道啥事情,不为难我了。 现在张口就问正主啥啥啥,这不缺心眼吗? 我心念飞转,面上却只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二叔的名字?” 公输忌听我这么说,却是没撑住直接笑了,这小木匠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具是浅纹: “小白姑娘.我父亲不在,你可以好好说话了。” “你演戏的功力不太好,我看着你歪头皱眉的样子,总想笑。” “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咳咳,我们家昨晚家里进了个‘小贼’,小白姑娘知道是谁吗?” 昨晚,贼? 我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秒,指尖公输忌从怀中直接掏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小纸人来递给我—— 这不正是我昨晚被打落的纸人吗?! 这人知道是我?! “没什么事情的,不用前来试探。” 公输忌将纸人递回给我,浅笑道: “长辈的事情,长辈自己会解决的。” “事情也不难猜。我父亲来了村里两日半,一直在找屠芳城,他既然一直没有出现,想来是准备一逃到底的,不会仅两日,便拿这样.可爱的小纸人试探。” “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我的错就在于昨晚那次无意的纸人坠落。 还在于今日自作聪明的试探。 可只要稍稍脑子清明些的人,就能知道,这村中就只有一间纸马香铺,二叔既然走了,那这纸人必定是我做的。 我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公输忌手中的纸人,那纸人被保存的极为平整,许是因为被放在了贴近身体处,还带了一些对方的体温很灼人。 我指尖一颤,原本拿到一半的纸人重新跌落回公输忌的掌心: “算了,这纸人我就不要了。” 这纸人已经放了一夜,谁知道会不会被做什么手脚。 实在不是很想和这两个深不可测的木匠产生什么瓜葛。 而且,这小木匠说我的小纸人‘可爱’! 挑衅意味简直不要太浓! 倘若我把他嘲笑的纸人再带回家,那不就是当废为宝,低人一头了吗? 我打定主意,快速缩回手,果然见公输忌脸上原本冁然而笑的神情突然古怪起来,若有所思看我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小白姑娘,你知道你这行赠纸意味着什么吗?” 这一下我心跳着实是骤停了。 等等,纸扎匠赠纸,怕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喻吧?! 要是如同木匠丢鞋一样的意思,我这意思,岂不是直接要和对方开战?! 第61章 长工 我立马抄起公输忌手中的纸人,沉声道: “愿闻其详。” 我入这行时间确实不久,委实不知道其中许多的弯弯道道.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害对方的意思,我巴不得远离这对父子呢! 公输忌眯着眼,似笑非笑: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问你?” 啊? 什么东西? 之前也没看出来这小木匠看着这么白切黑,亏得我手上是纸人,不是镜子,不然现在就可以看到我自己全黑的脸了。 公输忌轻笑一声: “逗小白姑娘的,我看你总是不爱笑.” “我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知道什么叫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来为难小白姑娘的。” “至于昨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会同他说,让他不要挂怀的。” 直接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好人? 哄堂大孝。 许是我的眼神太奇怪,公输忌收敛了几分笑容,倒像是存了几分真心的嘱咐: “我父亲不可能永远在这里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过些日子就会走。” “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不用来找他,也不用害怕。” 这是让我少来他爹面前刷存在感,存在感弱了,到时候老木匠找不到二叔,自然而然就走了? 我暗暗记下公输忌的话,点点头,顺手推开自家的庭院围墙: “好,多谢。” “我就不请你喝茶了,等你做好了棺材再见?” 公输忌自然也不缺我这一口茶水,到了门口打过招呼,挥手转身道别。 从 没错,因为棺材臃肿,且我预算着实有限。 最终还是决定将原本预定的棺材修改为了骨灰盒,这也是鲁父葬被拐妇女时说的一句话,这才让我转变了思想‘地底湿冷,倒不如用火点亮前路才好’。 骨灰盒都是公输忌每日天刚亮的时间点送来,然后我挑拣几副拼接好的尸骨,带上骨灰盒,再带上我给她们扎的纸糊臂膀,爬向后山的碗窑洞。 每日的流程都是差不多的。 带上几位‘母亲’,去碗窑洞里‘点名’,看看有没有鬼婴想要跟这位母亲走。 如果有的话,鬼婴就会叼出自己的尸骨,大哭着扑向自己的母亲,跟随母亲一同走上往生路。 这是真的‘点名’。 而且还是声势浩大,众鬼渴盼.且如同抽奖现场一般的点名。 我抬头看着爬在石洞顶几百双眼睛,取出背包里今日最后一具骸骨,轻轻扯开布袋,露出一具仅有头颅,躯干,以及两双手的女人骸骨。 石壁上立马传来好几道可怖的尖啸,几个黑红色的身影快如残影,直扑我面门而来。 这场景这半月以来见的太多,绝对不是朝我而来。 我只往后退了一步,便见那几个鬼婴抱着骸骨,张着血盆大口,哇哇悲泣着,哭声刺耳直灌人耳膜。 一二三四五六. 原来这位被拐的妇女生了六个女儿. 我眼中酸涩,不敢多看,重新抬头看向天板,石壁上的鬼婴们经过这半个月,已经少了很多,但却差不多还有一多半 此时那些双目赤红的鬼婴们,看着自己的伙伴和母亲团聚,也是有些着急,有些这几日和我面熟,且胆子大些的鬼婴们,自顾自的从石壁上爬下,开始翻起我的背包。 只是这一回,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鬼婴们找不到骸骨,急得团团转,瘪着嘴嘤嘤喊着啥,不时的和同伴抱着哭泣。 是的,哪怕一个母亲都有超过三个以上的孩子,但我手上这近百个妇女,都不够带走鬼婴洞里一半的孩子。 这半个月以来,我每天的日常就是顶着鬼婴们期待的目光来,顶着鬼婴们失望的目光走,每日周而复始。 能等到母亲的孩子们,牵着母亲的手走向新的人生,被剩下的,就只能一直等,渴望明天是自己的妈妈。 但今天又有不同. 我清了清嗓子,抛开脑内的思绪,转向一群鬼婴中为首的涨腹鬼婴: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只有最后八具骸骨了。” 涨腹鬼婴这半个月都在抱着头假寐,向来不理这些事情,但我今日一发话,立马顶着通红的眼睛醒转了过来: “明天,没了?” 我点了点头: “明天我会把最后八具骸骨都带过来一起认亲,然后就再也没了。” 涨腹鬼婴沉寂许久,最终还是张开满是血污白骨的大嘴,低低的吼了一声。 听到此声的鬼婴们如潮水一般波动起来,百鬼齐哭,声声悲恸。 我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今日的骸骨都收好,爬出坑洞,随后就着碗窑的炉子起火焚骨,等过漫长的几个小时,随后将骨灰盒安葬入土。 做完这一切,天色迟暮,我才重新下山。 公输忌根据我昨日同他说的,已经将最后八个盒子做好,等在我家门口。 这半个月他都在不停地赶工,赶的眼下都有些青黑,原本那张让我心悸的长相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但哪怕是这样,晚霞的余晖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仍然有淡淡的余韵。 这半个月时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和他父亲很不一样。 这公输忌是真的很爱笑,脾气温和,秉性温良。 让他赶工就赶工,改订单就改订单,做和自己没啥关系的搬东西也尚且任劳任怨。 现在接触下来,公输忌是已经能进她家门,喝上一口茶水的关系了。 但公输忌从来也不没得到准许私自进门,只要我不在家,从来都是等在门口。 大前天,我去镇上看那套从朱家得到的房子,准备搬迁的事情,尚且费了些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公输忌也只是安静的等在门口,不急,也不曾离去。 我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回来。 公输忌收起手上的木锉刀,和木偶,掸了掸身上的木屑: “小白姑娘回来了?今日又去镇上折腾搬走的事情了?” 我随意点点头,打开了院门: “今晚应该不下雨,放屋檐下就行。” 公输忌苦笑几声: “几天前还装模作样喊声哥哥,现在是哥哥也不喊了。” 话是这么说,他搬东西的动作却是麻利非常,八个骨灰盒很快整整齐齐码放到了屋檐下。 我仔细检查过没有纰漏,正想把尾款结了,便听院落外传来阴恻恻的一声响动: “我说呢,怎么不嫁给我侄子,原来是自己家里找了个‘长工’!” “不要脸的东西,真是不知羞!” 第62章 离别 我掏钱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院落外。 出声的正是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周婶子,也就是那娘家被鬼婴咬了的周家外嫁女。 此时她的身上披麻戴孝,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奔丧回来,见我看她,还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要脸的东西!” “你要是嫁了我侄子多好!这样我弟和我侄子也不会死,那贱女人也不会看我弟死了,就和我老娘抢财产,两人也不会因为给对方下毒没了!” “都怪你!自己嘴上说着不要男人,不嫁给我侄子,自己又舔着脸找了个模样端正的男人睡觉,天天拿着别人给你送的东西我呸!真不要脸!” 原来周家那几个人都死了,这算是这半个月来难得的好消息了。 这一家子五毒俱全,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我本以为他们最后还会来哭求几次,直到没救? 周婶子掐着嗓子怒骂: “现在天都还没黑呢,就扯着男人往屋头走!指不定和这男人睡了多少次了!老娘今天非要把这一切都给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 周婶子的话戛然而止,瞪着眼睛指着我身后洞开的纸马香铺大门,好久说不出话来。 公输忌也扭头看了一眼堂屋,只是在他转头的时候,我早就察觉到小四十的气息消失在坛内。 我装模作样捞起公输忌的手臂: “哥哥,你看她都发现了,咱们俩也不用装了,择日不如撞日,你就留下来吧?” 公输忌被我这一手着实打了个目瞪口呆,直到被我推进堂屋锁上门,这才稍稍反应过来: “.小白姑娘,这可不是好开玩笑的。” 公输忌连连倒退,举着投降的手势,脸上的笑无奈而又诚挚: “别做傻事。” 我瞥了他一眼,将怀中随身携带的钱掏出来,数够了数放在他的手上: “我知道,只是财不露白,不想当着那老婶子的面数钱。” “最后八个骨灰盒已经到手,明日去葬了最后几具骸骨,我便要离开这个村子,去镇上开店,还有些东西,想请你帮忙打包一下。” 公输忌一愣,这才苦笑道: “原来还真是长工。” “好,还好你是今日说的,明日我也要走了。” 走了? 我一愣,便见公输忌一边根据我的吩咐,将能收拾的小物件放进各式各样的箱子里,又将椅子折叠,一边点头道: “对,我和我父亲准备离开了。” 是见这半个月来风平浪静,也找不到二叔,所以准备离开了? 那岂不是说明,二叔很快会回来找我? 我心中微动,利索的掏出一百块钱,想递给人家,却发现对方弯腰搬东西,我不知道那一瞬间,用了什么脑子,竟然手指一动,趁着他再度弯腰的功夫,塞进了对方的领口里: “干的不错,给你的小费。” 公输忌一米八多的汉子,被这一百块钱的威力直接震慑在原地,以我不太灵敏的感触,都能察觉到人家自上到下寸寸石化的动静。 我后知后觉有些尴尬,立马开始收拾瓶瓶罐罐。 公输忌好半晌才掀起自己衣服的下摆,从衣服里取出了那一百块钱,沉吟良久: “看着有点像是不正规的场所,在打赏不正规的从业人员。” “但我要是下海的话,这钱,着实有点少了。” 半个月来,我倒是 和在他父亲身边时候那个安静沉稳的小木匠不同,和往日说话自带打太极一样的温和模样也不同。 此时他的模样才更像是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有很多年轻人熟知的梗,还能开点点黄腔。 我也着实是乐了: “我还以为,你看着像是会怒斥这种行为的人” 公输忌摇摇头: “那倒不至于。” “如果不是我父亲非要带着我来说找人,报啥仇,我也差不多是读研的时间点,其实也就是个普通学生。” “我看你的年纪应该也差不多,也放弃了学业吗?”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细说。 其实二叔给我发消息,让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办理了休学。 之后要不要去上,得取决于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公输忌又是笑,将那张纸币重新递回来: “那你钱的机会比我多。虽然有些可惜,但我之后不打算继续学业了,我父亲也老了,这回回望城,我打算跟着他学学手艺,开间铺面,就不在往外走了。” 非常符合我对公输忌这半个月接触下来的印象,温和谦逊,随遇而安。 可我确实也是真心实意想给对方钱。 尤其是对方要走的消息,对我而言简直太好太好。 我几乎可以断定,对方走了二叔肯定会回来,高兴之下给出的钱,自然没有回收的道理。 我们两个人一番推脱,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便收下了一百,递了五十给他: “那就一人一半,很公平。” 公输忌也笑了,最终还是收下了五十块钱,帮我干了五个小时的活,一直把各种东西都叫了车送到镇上,这才回了家。 知道对方要走,我只觉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一直走到碗窑洞口,我这才堪堪调整好状态。 果然,今日的八具尸体一来,都不用我点名,大批的鬼婴便成群扑向母亲的骸骨。 少数的鬼婴开心的叫嚷着,而更多的鬼婴则是发出了刺耳的啼哭。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连涨腹鬼婴的尖啸都没了作用,鬼婴们好几次都险些暴走。 时机已到,我顺势又提出可以送她们往生,大批的鬼婴见到没有人等待自己,只能含泪同意。 今日的三座碗窑几乎没有空闲,成批的鬼婴尸骨被带出火化。 我几乎是忙活了一整天,这才将坑洞中的鬼婴们尽数送上往生。 直到最后一位—— 我擦掉头上的汗水,抬起头和石壁上挂着的孤零零的涨腹鬼婴对上了视线。 她似乎有话要说.是不想往生? 第63章 赠礼 涨腹鬼婴的状态蔫蔫,或者说她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好。 和见到其他伙伴有母亲团聚的鬼婴不同,她的眼中没有明显的羡慕,与憎恨。 而是每次我过来的时候,将头深深埋在石壁上。 就好像—— 她谁都不会等,谁也不会来。 我沉默几息,尝试开口问道: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家中有一个鬼婴,叫小四十,也许你会想和他作个伴?” 这样成了气候的鬼婴,不愿意就此消散是正常事情。 这涨腹女婴都已经能够基本交流,比家中的小四十又好上不少,如果她愿意和我走,那便是刚好凑成一对金童玉女,此后只要安心被供养,以后走上正途,也是一件好事情。 我以为我的想法哪怕不会被接受,也值得涨腹鬼婴好好思考一番,但涨腹鬼婴却是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坚定的摇了摇头: “回家,我,要回家,不要作伴。” 是吗? 原来,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这个女婴,原来这么思念‘家’。 我只愣一瞬,立马道: “好,没问题,我会把你安葬好的。” 涨腹鬼婴点点头,从天板上缓慢爬下,一寸寸挪到距离我最近的石壁上,朝我招手: “来,来。” 这鬼婴是 我朝前走了几步,鬼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我张开了森然的大口。 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当然知道她不会伤害我。 但涨腹鬼婴现在是想做什么? 她朝我张口,又不咬我,总不能是让我看她的嘴巴? 等等,只要我看她嘴,她不动了! 好像还真是! 我一愣,忍着涨腹鬼婴口中散发的腥臭味道,开始仔仔细细看向她口中。 我记得我 当时她便是张开了这满口的骨刺,准备威慑我。 鬼婴还未到长出牙齿的时间点,这涨腹鬼婴也许是为了有一口威慑众鬼的‘牙齿’,便不知道从哪里拆了很多骨头,强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充当一口锋利的牙齿 现在这口骨刺还是没变,但在涨腹鬼婴毫无保留的张嘴下,我却是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宝宝,你最里面牙齿里,是不是卡了什么东西?” “是不是疼,想让我帮你取出来?” 洞中没什么光线,我只能凭着不远处的一张矿灯照明,模糊看见鬼婴压床的最深处,靠近扁桃体的位置,似乎横着卡了一个很大的黄色骨头。 虽然鬼物没有痛觉,但这骨头卡的年份显然已经很久,不然也不会颜色都已经泛黄,有骨质疏松的迹象。 涨腹鬼婴缓缓合上嘴,迟疑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挠了挠头,在不离身的工具包里翻了翻,好久才找到一小个适合够东西的小竹片,重新转向小鬼婴: “张嘴~啊~~~” “啊~~~呕——” 涨腹鬼婴学着我的模样啊了一声,我眼疾手快的用小竹片一挑一勾,那喉咙里的东西直接一个松动,被鬼婴直接呕的吐了出来。 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响起,我拍着涨腹鬼婴的后背,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啥骨头的声音,居然是金属? 我一愣,松开拍涨腹鬼婴的手,重新寻来放在不远处的矿灯,去地上找那堆鬼婴的呕吐物。 这一看,果然有了收获。 那一堆腥臭的呕吐物中,赫然有一件反光的物件。 我用竹片扒拉了几下,那物件的金属光泽却更是明显,看着有点像是—— 形状奇特的,铜条? 我拿上那条铜条看向石壁上的涨腹鬼婴,鬼婴状态缺缺,声音也变得尖尖细细,气若游丝: “你,好人,礼物。” “我要,回家” 这鬼婴的状态显然不对! 怎么没有我超度,自己也要消散了?! 我连忙道: “那我现在把你的尸骨送.” 我话音未落,就见涨腹鬼婴赤红的瞳孔中,突兀的消散了生机。 鬼婴的躯体在几息之间,便仿佛急速腐化的皮肉,化成一滩血水和骨刺,竟是直接不见了! 我在原地愣了好几秒,这才抓着铜条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中,慢慢爬出了洞穴。 出洞穴的一瞬间,这半个多月的疲惫全数袭来,我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女人们都已经安葬,鬼婴们也手牵着手去投胎。 一切都事毕了。 可我,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或许,我可能该说一句,希望她们从今往后投胎顺利,幸福安康? 可投胎是不是又意味着新一轮的伊始? 也许我错了? 我现在倒是更希望若是有其他的阴曹地界,她们能留下来组建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不用出生遭遇新一轮的人世摧残 我在洞口迷糊了片刻,这才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镇上走去。 今日出门前,我已经将村中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已收拾好,能打包送到镇上房子的全部都送了过去,不能打包拉走的,都尽可能封在箱子里埋在了地下。 总之就是不让任何邻居占到便宜。 这村中除了我从前与二叔生活的痕迹,以及石壁中的母亲,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也是因为如此,我离开的步伐,走的也分外的快。 哪怕是这些天有些劳累,头也有些晕,我还是很快走到了镇上。 之前朱家给的房子,是镇子老城区的一间铺面。 我前几日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四周卖啥的都有,食物和五金店居多。 门脸虽然不宽,但胜在铺面的跳高很高,足有六米多,而且还简单分了上下两层。 以后楼下是门脸,买些纸人纸钱,楼上是住的地方,刚刚好。 二叔既然马上要回来,那这几日就得好好打理一下卫生,整理出个有模样的铺面来,顺便找人将房间隔出来 然后才是去找渣爹的事情。 说干就干,我取来刷洗的东西,一边将好不容易能用的手机调成听书模式,一边整理卫生。 没过多久,手机发出刺耳的几声响动。 我一愣,立马放下手中所有东西来看手机,这似乎是放空警报啊! 光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硕大的文字: “地震波已到达!” “地震发生地为:安兴山脉。” “震中距离您:约24km。” “预警震级:5.6级。” 安兴山脉,这不就是碗窑村时代依赖的群山名字吗? 距离我24km 这怕不是碗窑村后山的地震吧!? 第64章 地龙翻身 我被我脑子的猜测镇住,好半晌没能回神。 等等,我倒是真想起来了. 今日我离开村子的时候,走山路还觉得自己太过疲倦,所以头脑昏沉,看身边的东西都在抖动。 现在这地震波警告,很明显不是我脑子昏沉,而是当时四周的树木就是在地震啊! 这,这怎么这么凑巧,我一离开,后山碗窑就地震了? 不,不可能是凑巧! 外面的天色已黑,我干脆利落的扔下抹布,跑到楼下关了铺面落了锁。 这才重新翻出自己的背包,掏出那根涨腹鬼婴临别赠与我的铜条来。 我想起来了,我忘记了什么. 那时候,我就着碗窑坑洞地下有墓的问题,向涨腹鬼婴提出过疑问。 当时涨腹鬼婴因为这个问题,还冷过脸。 鬼婴冷脸是关键吗? 不是,不全是! 这后山地下有墓葬才是关键! 涨腹鬼婴显然知道坑洞地下还有墓穴的事情,那么她送我的临别赠礼,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铜条,不会是钥匙一类的吧?! 我将那一小根铜条握在手心,翻来覆去细看—— 完全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众所周知,钥匙之所以是钥匙,首先,它起码得有能称之为‘齿轮’或者‘芯片’的东西,也就是普通钥匙上的‘纹路’。 但我手上的这个小铜条,入手质地光滑,其形状虽然奇怪了些,但却也没有多特殊,看上去只像几条稍小的铜条,被绞拧成了一股稍大一些的铜条/绳。 不到半个巴掌长,两根手指宽,两端平整,纹路也一模一样。 若说是钥匙,多多少少有些牵强。 这两端都一样,总不能是随便插一头,都可以拿来当钥匙? 我将那小铜条看了又看,没有思绪,又将东西重新塞回了我随身携带的背包中。 这回我留了心眼,知道涨腹鬼婴给的这东西很重要,也不敢随意就这样扔在包里,而是重新在包中的缝隙处找了个隐秘的破口,将东西放进去,又将破口重新缝上,这才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虽说我也知道这样还不算很保密,但我委实也是想不出更多办法来藏了。 等晚些时候,地震平息,寻个合适的时间回去看妈妈的时候,再去一趟碗窑后山,去看看到底后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心里打定主意,便重新开始打扫卫生。 又折腾了两天,我才将从村中带来的东西,重新塞进铺面之中。 新的纸马香铺,铺面大气,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也被我整理的井井有条。 开业 这镇子里的人,委实比碗窑村里的人要更大气,村中人向来购买带金箔的纸钱,都是自己折成元宝,生怕店家吃了手工钱。 但镇子里的人,却是生怕麻烦事情,什么都要弄的好好地,只说怕麻烦,烧了送老人家走了就行了,只要别麻烦,钱多点不碍事。 这可不就便宜我了吗? 我正乐呵呵的数着钱,门口风铃作响,乍然进来几条阴影。 我放下钱抬头: “客人随便看看,想要什么都有,纸人纸马,彩轿.” 我看清眼前的情况,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 “纸钱,我这里都有,量大的话,还有折扣,就算你们八五折.” “别废话了,小娘们叨叨个不停!” 为首的刀疤脸男人往我刚刚拖过的地板上啐了一口,从身边拎出两个我脸熟至极的人来—— 一个是给我这间铺面的朱家婆娘,一个则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周老大,也就是 刀疤脸男人的声音很大,震的整个铺面都回荡着他的声响,他指着我,却不看我,问道: “她就是你们说的屠留白,是不?” 我心头一震,只见下一秒,浑身抖成筛糠的朱家婆娘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我,随后便连连点头,后退几步,躲到人墙之外去了。 而周老大,胆子却是要比朱家婆娘大一些,壮着胆子指着我,和男人说道: “没错,就是她。” “当初我下碗窑后山坑洞的时候,就是她和我一起的,当时那个坑洞里面还有很多浑身漆黑的鬼婴,我没有骗人,洞里还有个块头大些的,这屠留白还能和它说上话呢!” “她对了,七爷,她也捣鼓些阴门行当的东西,还来帮我儿子找过魂呢!” “她指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被周老大这一通堪称指认现场的话,直接整的有些脑子发蒙。 这周老大,怕不是疯了?! 先前坑洞中我从鬼婴口下救了他,后面又替他给孩子找魂,现在竟然带着人来找我,把我好几张底牌供出去给什么老什子‘七爷’?! 这男人的装扮和口音都不是本地人! 而碗窑周边几个村庄都极度排外这男人给了他们俩什么东西,或者说多少钱找我? 下一秒,我立马便明白了。 完全不是钱的事情。 这刀疤脸男人听完周老大的话,竟然单手握拳,往周老大的肩膀处砸了下去。 而那周老大,在被沙包大拳头砸中的瞬间,整个人就好像是被炮弹打中了一般,身体腾空被打飞了出去! 以我的眼力,周老大在我面前足足飞了有两秒,方才整个人跌坐进我摆放在门口的纸人堆里,哀嚎不断。 刀疤脸以绝对的武力打了人,松了松一身的腱子肉,也没有显露出多沾沾自喜的模样,而是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老七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告密的奸细和没种的男人,你两样都占,挨打一点都不亏。” “亏得人家还帮你儿子找魂,你这卖起人来还一套套的呢?呸!” 语罢,又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老七这才回脸来看我: “既然就是你的话,你就和我走一趟吧。” “刚好你也懂些东西,正好是说说碗窑后山先前都发生了啥—— 怎么就引得地龙翻身了。” 第65章 撕破脸皮 地龙翻身? 难道是说两日前后山地震的事情? 糟糕,原先我还想着之后再回去看看可不可以漏捡,没想到麻烦先一步找到我了! 听这人的口气,明显不是只有一人,而是一个团伙。 他们来到这里现在就是为了‘地龙翻身’的事情 而后四处找最近有在后山活动的人迹,打听到后山坑洞里本有鬼婴,这不就找到我了吗? 我心跳漏停了一拍,不可抑制的开始想—— 他们知道多少?知道我把被拐妇女和女婴尸骨都葬了吗?发现我给鬼婴们挑的墓地了吗? 知不知道我和鬼婴她们交往颇密,而且鬼婴中为首的涨腹鬼婴还给我留了东西? 我脑中疯狂转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又折好一个金元宝: “什么地龙翻身?哦,是之前地震的事情吧?” “我搬到镇上有段时间了,不知道你们说的啥,先前下碗窑坑洞,也是为了找个鬼婴骸骨.这些你身后的女人都知道。” “至于坑洞里面的事情嘛,被你打的那个男人也知道,不用来问我。” “而且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行凶.我不走的话,难不成还要威胁我?” 我有意模糊时间点,真话假话参半讲,刀疤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供桌上那只陡然张开一小条缝隙的莲坛,一时神色有些迷茫,看模样竟是有些吃不准是否要对我发威。 良久,刀疤脸才突兀的笑了几声,搓着手道: “小姑娘,别害怕,叔叔不是啥好人.哦错了,叔叔不是啥坏人。” “咱们是一等一的正经人,你看,咱们这可是有证的。” 刀疤脸速度极快的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证,我粗粗瞥了一眼,上面的抬头似乎是本部军区的标志。 只是匆匆一闪,刀疤脸很快将东西收回,搓着手笑: “我们其实是官方对,官方!” “我们都是好人,那些警察干不了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能人异士干。” “这回地龙翻身,碗窑后山的龙气泄漏,地下大墓显形,官方这不就找到我们咳咳不对,这就是我们官方的事情吗?” “我们得查查,后山最近啥风吹草动都逃不了的,小姑娘你还是老实点去村子里见一见我大哥,要是真没你啥事情,我们立马送你回来。” “毕竟你也知道,普通人看到的东西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不然那泥腿子一样的男人啥话都说了,为啥还是没有啥进展呢?” 没有说不去怎么办,也没有说若事情和我有关怎么办. 这人也很会隐藏信息. 我手上不停地折着金元宝,心念却是不停地流转着—— 去吗?这事情百分之八十,不,九十和我有关,若他们不是好人,去了就等于自投罗网。 不去的话,那不就是直接撕破脸皮?! 刀疤脸男人没给我太多沉默的时间,只消折了一两个金元宝的功夫,他便欺身逼近: “小姑娘” 我反应也算快,还是臭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但是却留了口: “你先把纸人赔了,三个纸人两匹纸马,还有地上吐得两口痰,一口一百.” “算你个便宜价,八百六,先给钱再走。” 刀疤脸不做声了,搓着自己麻麻赖赖的秃顶,好半晌才问道: “扫码行吗?” 我给他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这才站起身将不离身侧的背包垮上,顺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又给小四十点了三炷香,这才听到姗姗来迟的收款软件到账音。 刀疤脸一脸肉疼的看着手机,挥手吩咐后面两个一直站着愣神的黑衣男人带走周老大和朱家婆娘,嘀咕道: “从来都是拿了就走.哪里还付过钱啊!” 我没理会刀疤脸的嘀咕,从前台转出来准备跟着这伙人看看碗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听室内有手机响动了几声。 这不是我的铃声,刀疤脸顺手接起手机按了外放: “喂,老大” 那边是一道沉稳男人的声音: “找到屠留白了吗?” “出大事了!” “我们挖到了一整片新埋下去的骨灰盒墓地,显然最近新下葬的。鬼婴没了,又有了新墓,这肯定是有人偷偷把鬼婴们都送走了。” “我现在和老六他们商量了一下,怀疑之前这块没有地龙翻身的原因就是有这些鬼婴的阴气掩盖了龙气,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事儿。” “现在鬼婴们没了,地龙自然翻身了。” “你去找的那个女娃子大有问题,虽然我们根据骨灰盒上的痕迹,找到了两个还没走远的公输家木匠,虽然他们没有说那是屠留白定的骨灰盒,但是村里面有人看到她天天拿着骨灰盒去后山!” “这人不能小看,指定在后山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搬去镇上。” “你去找她的时候,顺便看看有她身边有没有什么鬼婴的痕迹” 那男声说道此处,声音陡然发力: “有的话,不计代价,把她和东西都带回来!” “她一定知道些啥,咱们还得用她探路!” 男人话音落地,整个室内陷入沉寂。 男人没有听见自家老七往日那密密麻麻的回话,喂了两声,后知后觉觉得有些不对: “老七?听见了吗?现在人在哪里,找到屠留白了吗?” “不会是刚好在你身边吧?” 被称为老七的刀疤脸默默的关闭了免提,挂断了电话,有些沉默: “你就当没听见行吗?” 我默默往刀疤脸的反方向后撤了一步: “可以,不过得有话好好说。” “这事儿和坛子里的小鬼头没关系,你就当没看见行吗?” 刀疤脸无语凝噎握着手里的手机,视线从我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我身后的某处,手默默往后探去。 下一瞬,我抄起供桌上装有小四十尸骨的莲坛,一下踹到供桌,阻断对方向我逼近的步伐。 “砰!!!” 供桌倒地的声音震耳欲聋,整个室内响起了刀疤脸的爆喝: “十二,十三!带上人滚出去!爷爷我今天,就要立坛出马,给这小娘皮点颜色瞧瞧!!!” 第66章 灰三出马 男人带来的几个人连滚带爬的撤出店铺,刀疤脸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站在门头,阻断了我往外窥视的眼神。 眼见绝对翻不过那座肉山,我直接夹着莲瓷坛往后门狂奔而去! 刀疤脸虽然中间有个打电话让我听到的失误,但也不是蠢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离开。 我余光只能看到他从自己的口袋里似乎是掏出了什么类似于铃铛的东西,开始挥舞,那铃铛撞击档口,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动,配合着默念的请神咒语: “十方世界,上下虚空。 无所不在,无虚现身! 拜请本坛三恩主,恭请三奶奶速速降临来也!!!” 谁知道这刀疤脸要请啥东西,肯定不能是啥好东西!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从刀疤脸让手下人滚开始,到我摸到后门的把手不过十几秒的功夫,我连回头多看都不敢,直接拧开店铺的后门,试图夺路而逃。 但就在我单只脚跨出后门的那一瞬,身后的破空声霎时响起,直冲我后脑勺而来! 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下,我只来得及低头朝前一滚。 眼前平稳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半倒在了地上,面前突兀的出现了一只灰毛人手,单手牢牢扣在被我固定在怀里的莲瓷瓶瓶口上。 那人手的力道不小,我双手环抱着莲瓷瓶,都比不上他三根手指勾在瓶口的力道。 这力道事小,更让我震惊的是刀疤脸手上的灰毛! 不,不单单是手上的灰毛,而是浑身上下顷刻之间突然生长出来的灰毛! 那细密而又灰白的绒毛足有成年人拇指那么长,均匀的覆盖在刀疤脸浑身各处裸露的肌肤之上,偶尔还会因为动作而飘动。 甚至连一半的脸上也不例外。 刀疤脸那张遍布横肉的脸上,以眉心作为中线,左半边连是我刚刚看过的人脸。 而另外的半张脸—— 尖嘴,红眼,瘪腮。 他娘的,不是耗子又是什么! 刚刚还好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单眼赤红,浑身灰毛,呵气成雾,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而且现实见到的冲击力,远远比我所知道的所有词汇要更加恐怖。 更别提,这浑身灰毛的刀疤脸见我看他,下一秒,竟用一嗓尖尖细细的女人声音说道: “小娃娃你瞅啥,三奶奶脸上还有东西不成?” 刀疤脸许是见自家请来的‘三奶奶’气定神闲,还能有唠嗑的心思,连忙道: “灰三奶奶,别和这小娘皮唠嗑,等办完了事儿,我寻几个人陪你打麻将啊!” 小四十这段时间经过我每日不停地香火供养,此时已经是长大了不少,连那原本良莠不齐的牙齿都长齐了不少。 此时,便是他顶开了莲瓷坛的瓷盖,张开大口,毫不留情的恨恨咬了对方满是灰毛的手一口! 刀疤脸虽然浑身附着灰毛,但身体的痛觉却还是自己的,当下一声惊叫,吃痛立马放开了抢夺瓷坛的手,我直接抄起瓷坛就沿着后门的小道跑。 刀疤脸气得要死,在身后穷追不舍: “你这小娘皮!跑什么!” “你就不能乖乖去趟后山,把事情交代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识相点爷爷我也不至于对女人动手!”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说话的方式像是能好好沟通的模样吗? 这伙人办事的方式从头到尾就没啥官方的模样,一身的匪气。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进了他们的大本营讨不了半点好!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仗着身材矮小,在小巷中急速的穿梭着,一边盯着路一边开始在自己的包里开始翻找可以用的东西。 大纸人都在店里,而且他们胜在高机动性,和灵敏,在刀疤脸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讨不了什么好。 那样的话,我身上的东西可用的就更加少了。 一柄出自二叔手的蔑刀。 不行,用这个几乎就等同于硬刚,我这三两下的功夫,在对方和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灰三奶奶’面前,怕是都不够看的! 还有三个一叠,垫埤的竹片. 这打人都不疼啊! 我飞快的翻找着,终于,手指碰到了一个铁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单手捏紧铁盒,摸到那一叠子整整齐齐码放裁好的纸人。 我心中一动,抽出三分之一,直接咬破舌尖,将舌尖血一口喷在手中巴掌大小的纸人上,随后反身往身后不过几步远的刀疤脸身上扔去,厉喝道: “彻见表里,万纸皆服!” “所在之处,其形曰——重!” 十几张染血纸人脱手的那一刻,大部分就被我施加的力道甩在了刀疤脸的身上,牢牢的粘在所能贴上的每个身体角落。 再等我口诀一出,那染血的纸人,霎时便如同有了不可名状的重量一般。 只见刀疤脸脚步一顿,只一息,便轰然跪地,被那十数道的纸人压了个十成十: “娘希匹,这是啥东西?!” 这是啥,这自然是我这位三阴命女,血的重量! 二叔既然给了我纸扎秘法,我当然不可能不研究!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的血液只要暴露在空中,便能吸引来许多不知名的阴物。 那些平常隐身在黑暗中窥视人间的阴物,在很多时候都是不引人瞩目的。 但当它们碰巧遇见很吸引鬼的阴血,沾染在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上。 而那‘人’身上看似还没有阳火,很好让鬼夺走躯壳的模样 它们自当垂涎万分,会上来争夺肉体! 可我偏偏又将巴掌大小的纸人做成了一次性的‘诱饵’,所以它们抢归抢,抢到了又不能用,还能汇聚阴气,压倒这个刀疤脸! 这重量不但是血的重量,还是阴气汇聚的重量。 所谓的鬼骑人,令人抬不起头的传闻,也正是这一份重! 只是这些我压根不会同刀疤脸一一解释,只见到刀疤脸确实被结结实实压了个倒,倒在地上呻吟,我直接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有优势自然要利用到极致。 有了优势还站在对方面前逼逼赖赖,那就是小人得志,迟早得翻车。 我自觉我不算小人,自然是能跑则跑———— 糟糕。 我脚下一个急刹,目瞪口呆的看着脚下一只通体银白的灰毛耗子从我身后窜出,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跑过了我,而后翻身一扭,稳稳当当停在了我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 这灰三奶奶,直接脱体,出来了! 第67章 显形搏斗 我从前听闻这些仙家的年岁,已经不能单单看皮毛,而得看胡须和尾巴。 而我面前的这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大白耗子。 足足有人头大小,双目赤红,通体雪白,不染一丝尘埃。 腮边的胡须早已雪白,身后那条稍有肉色的鼠尾足足有成人的半臂长。 以我浅薄的认识,我实在无法猜到这灰三奶奶到底是多大年岁。 一百,两百? 亦或者更大?! 因为此时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不但能直立起身体,还能用两根前爪交叉,做出个‘福身’的礼节手势,又操持着那一口尖尖细细的嗓音,对着我口吐人言: “小娃娃倒是很厉害,让我这出马家堂口都吃了瘪” “不过奶奶我既然出来了—— 必定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话音落地,说是迟那时快,那灰毛耗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杆古铜色的烟枪,吧嗒吧嗒抽了几下,随后俯身于地,不过拇指盖大小的鼠嘴之中,霎时间白雾翻涌而出,吐出满地的白烟。 我在二叔的笔记中早有听闻,东北白仙家,也就是五仙之一的鼠仙家,是以控烟雾而闻名。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白色的烟浪翻涌而来,没有丝毫火气和人息,有的只有阴冷之意,而且那烟雾看久了,眼前还有些。 我也不敢多接触,硬着头皮退了几步,试图推开白雾弥漫的范围。 但还未等我退开三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灰毛的三奶奶竟是从地上一个接力登起,飞身扑到了我手中的莲瓷坛之上,就着小四十留下的那条细缝—— 钻进去了! 等等,钻进去了!? 我都来不及发蒙和动手驱赶,下一瞬间,只听莲瓷坛中传来小四十彻骨的尖啸: “啊!!!” 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莲瓷坛往没有太阳的阴影处一扔,莲瓷坛霎时间碎裂,露出内里被大白耗子咬住的小四十。 小四十被灰三奶奶咬住了肩膀,痛的浑身颤抖,口中尖啸不断。 他一双黑莲藕似的手臂扯着灰三奶奶,又因实在扯不开,竟是发了狠,直接抱着灰三奶奶,往它身上也狠狠一咬—— “唔啊!!!” 灰三奶奶吃痛却不松嘴,一鼠一鬼发了狠劲,只依靠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搏斗方式战斗着。 我抄起地上小四十的大腿骨,看准地方,举起腿骨就往下砸去! 预想中灰三奶奶吃瘪的情景没有发生,因为有一只肌肉虬结的手在前方挡住了我的攻击。 糟糕! 纸人上阴血的效力过去了,这刀疤脸起来了! 我立马想向刚刚一样就地一滚,离开刀疤脸的进攻范围。 但下一秒,刀疤脸直接大喝一声,挥舞着拳头朝我砸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拳头在接近,我肉眼中他的拳头很慢,应该是可以躲开的。 但我的身体在刀疤脸那沙包大的拳头威慑下,前两秒如坠冰窟,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 只最后一秒,我才堪堪抬起手上的骨头,横在他拳头进攻的路线之上。 而后—— 一声咔哒的骨裂声响起,天旋地转,我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小巷的围墙之上。 小四十尖啸着,似乎痛苦万分,可又想来帮忙。 但我只感觉后肩背一痛,而后浑身一震,眼前一,鼻尖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我单手紧了紧那根断裂的大腿骨,只感觉鼻尖的东西一滴滴落在了雪白的腿骨上。 血,不出意外,果然是血。 小四十和灰三奶奶还在纠缠。 小四十虽然年岁小,打斗经验不足,但胜在是灵体,不受那诡异白雾的影响,一双手如铁铐一般,紧紧抓住了灰三奶奶,一口鬼牙合着阴气乱咬,使她不得脱身。 我斜靠在墙边,试了几次都头晕目眩没能爬起来,刀疤脸的神情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浑身其实被我先前的纸人粘了个彻底,按道理被那重量一压,没那么快起来,可他脱身的手段既然是—— 撕掉了衣服! 是以他浑身虽然狼狈万分,只剩下小半身残破的衣服,但状态远比我要好得多。 我早就知道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每个人都不是傻子 换做是旁人,八成看到对方身上惊奇的东西要看上几眼,看到灰三奶奶要看上几眼,嘴炮要费些时间。 但,我已做到这个程度,还是没能逃脱,我又错在哪里了?! 总不能错在要跑? 可对方要用我探路啊!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疼痛,根本不敢咳嗽,纯粹是怕自己呕血。 刀疤脸黑着脸,勉强抓着只剩下一半的裤腰带,看模样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裸奔,他咬着牙,艰难挤出言语: “让你的鬼婴停手!” 我陡然睁开眼,看向小四十: “千万别放手,咱们走不了,他的三奶奶也别想跑!” 小四十很乖,听了我的话,双手抱的更近,灰三奶奶被咬的吱吱乱叫,刀疤脸直接被气了个仰倒: “走个屁!” “今天你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你也跑不了,你得跟我们走!” 我压根没理他,手脚并用爬到破碎的莲瓷坛边,将我目光所及的小四十白骨通通受入我身侧的斜跨背包之中。 刀疤脸气的面色铁青,一手拎起我后背的衣服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手拎起被小四十缠住的灰三奶奶,一手一个,将我直接塞上了面包车,关了店门,吩咐开车回程。 我俩盯着彼此面面相觑,一个钟头后,面包车这才堪堪停在一整片帐篷营地之中。 刀疤脸黑着脸下了车,我便听到车外一道略带轻佻的男声响起: “老七,人带回来了吗?你废了好些时间,卧槽——” “你衣服呢?!” “等等,你咋浑身上下被打成这样?还有乌青和血?” “卧槽,等等——灰三奶奶!?” “你身上那黑皮玩意又是啥?你们俩别打了别打了,不要为了我打架——” “卧槽————这漂亮小姑娘又是谁?不是让你带个搞事的纸扎匠回来吗?怎么还带了个,哦哦哦,这好看的小姑娘就是?” 第68章 再见熟人 我懒得理会这满口卧槽的轻佻年轻男人,正好在车上休息了一阵,恢复了些体力,小腿一蹬就下了车,走进了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这营地驻扎帐篷的绳索处,土地没什么湿度。 一看就不像是刚刚翻过地面的模样,显然这十数个帐篷,以及一个大营帐,都不是今天设立的。 他们来这里最少已经有一天往上,肉眼可见能有约摸二三十个人,有些打开的营帐中还有成箱的厚重器械,没有标识,不知作何用途,但明显价格不菲。 在周围大多看热闹的人中,我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有和刀疤脸打电话男人声称被他们追回来的公输家父子,正坐在一堆燃烧正旺的篝火前。 老木匠手上永远不停,似乎在刻着什么东西。 而公输忌只眉眼微皱了一瞬,随即几乎冲我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便不再看我,低眉继续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现在这个情况,不相认显然是对的。 我目光不停留,扫过他,随后落在大营帐中我最意想不到的一张熟悉面孔之上,那人,居然是—— 鲁父! 鲁娜的父亲,之前陪我去解救被拐妇女的沉稳中年汉子。 他怎么在这里? 许是觉察到我们这边的动静,鲁父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查看,恰巧撞上了我的视线,经过最开始的一愣,鲁父立马放下手中成册的图纸,迈步朝我走来,惊喜道: “嘿!” “他们刚刚说的人,竟然是你啊屠姑娘!” “你来了,我这心就平了一半了!还好有你,还好是你!” 鲁父显然极为开怀,眼下积攒的青黑都消散了一半。 大营帐中刚刚和他聊天的中年汉子也适时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怎么了鲁教授,别管啥是谁,先看图纸吧,没定穴,咱们干不了活.” 中年汉子一出来,看到我身边一身狼狈的刀疤脸老七,还有挤眉弄眼的轻佻男,口中的话顿时卡壳,变成了: “你们搁哪里打起来的?” “泥地里打架,也不能狼狈成这样啊!” 这男人的声音显然就是刚刚和刀疤脸打电话的所谓‘老大’。 刀疤脸有些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和自家老大有啥怨言,只得道: “抓这比泥鳅还滑溜的小娘皮了些时间” “大哥,下次可不兴直接把咱们的打算在电话里直接说出来啊!这小娘皮本来都打算跟我回来了,你这电话打的,让我和灰三奶奶挨了好一通打!”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相貌平平,完全没有刀疤脸的一脸匪像,相反如果不是身材矮小,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文气。 他斜了自家七弟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 “打要紧电话当然就是为了说秘密,和我有啥关系,是你打电话又开了免提吧?” 刀疤脸喏喏不敢吱声,老大几步上前,来到了轻佻男面前,看着对方怀中僵持的一鬼一鼠,抬起那遍布老茧的手,扣住小四十的后脖颈。 我心中本能觉得不安,立马抬高音量: “小四十,回来!” 我张开背包的口子,小四十立马挣脱,化为一道黑影钻进了我的包中。 面容普通的老大给我的感觉,却是在场所有人中除了老木匠以外,最为危险的一个。 他哪怕浑身气息没啥不对的地方,给我的惊悚感也绝对不亚于 那是一种‘直觉’。 我有种预感这气定神闲的男人那一手下去,小四十会死. 不,再死一次。 果然,对方见我召回了鬼婴,既不惊叹,面容也毫不改色,只收回了手,淡笑道: “小姑娘还挺聪明。” “我是这次被官方喊来探查碗窑龙墓的行动负责人,某家不才,江湖上叫我一声胡老大。” 胡? 刀疤脸的能力是白家出马弟子,这人称刀疤脸为老七,是刀疤脸的老大。 他又姓一个五大仙之内的胡姓,怕不是也是出马弟子,出的还是狐仙家? 我没有迟疑,礼貌的喊了一声胡老大。 胡老大但笑不语,示意老七穿上自己的衣服先,然后带着我与鲁父,老七,轻佻男往大帐篷里面走: “既然小姑娘年岁不大,又喊我一声胡老大,那你这事情我是得替你调解调解。” “我家老七弟是出了名的力大无脑,不直白点说话,他听不懂,所以我平常有什么事情,都会直接和他说,难免有点不中听.” “还请小姑娘多担待。” 现在人都被抓来了,当然他说啥就是啥,我也没必要和他起口舌上的冲突。 我心中不置可否,面上还是点了点头,跟在一群人身后进了大营帐,鲁父特地给我拆了个行军椅,示意让我坐在他位置的旁边。 一群不认识的人,只有一个品行经过我验证的鲁父。 没有多想,我直接坐在了鲁父的身边。 鲁父原本的的位置上有很多的图纸书册,勘测地图,我扫了一眼,不仅有比例地图,还有一些黑白照片的拍摄,只是年头已久,照片胶底已经泛黄。 其中还有个封条都未拆封的文件袋上,赫然写着当地土地局保管的文件抬头。 这群人,居然还真的是官方的人!? 难怪鲁父先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一个普通人。 原来他背后还有这样的背景,自己身上也有些职位。 我默声坐着,鲁父随意收了收面前的图纸,又给我倒了杯茶水,递给我后还有些感慨: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都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没想到这回安兴山脉地震,就近平调能用的人才,我还没走,就又被调过来了,不但过来还又见到屠姑娘了。” “瞧瞧人家这好好一个芙蓉一样漂亮的小姑娘,你们咋能把人家整的一头鸡窝似的模样.” 刀疤脸的老七实在没憋住,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置信道: “鲁教授,你要不再看看她和我,她只是乱了头发,跌坐在地上留了点鼻血,我可是被她那一手纸人缠身的功夫差点整死了啊!” 鲁父闻言大惊失色: “什么?” “你还把小姑娘打的流鼻血了?!” “让我看看,没事吧?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第69章 胡老大者 刀疤脸老七黑着脸,完全不想理会这个心头偏心的西边去的知识分子。 胡老大倒是笑着打圆场: “鲁教授认识这个叫屠留白的小姑娘?” 鲁父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将手中泡茶的搪瓷杯往桌面上重重一搁: “不但认识,还救了我们一家子呢!” “所以你们要是要对我救命恩人出手,可得掂量掂量,我是没用,只能搞搞土地,弄弄图纸,这辈子止步于此,但我在朝为官的老丈人和叔叔,也不是吃素的。” 胡老大举起手中的杯子,任由杯中的蒸汽遮盖自己面上的表情,好半晌才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呢?” “我们都是老实人,鲁教授也不是 鲁教授也不言语,整个大营帐内一瞬间陷入寂静。 刀疤脸似乎压根没听懂这话中的机锋,还沉浸在我打了他,但挨批评的只有他中,低着头丧气装死。 而还有一个轻佻男,一双如似潋的桃眼一直盯着我,只要我目光看他,就朝我比划口型。 我猜了几个字,都不是啥好话。 无非就是问我等下要不要和他去吃饭诸如此类。 营帐内的气氛只停滞了几分钟,在胡老大的圆场下,很快再次活络起来。 胡老大搁下杯子,扭头过来问我: “屠姑娘,你对这次安兴地脉下的地龙翻身,有什么头绪吗?” 这是见软硬都不行,直接准备走流程了? 我精神一震,脱口而出: “我连啥叫地龙翻身都不知道.” “要我说,这事儿就多余找我。” 胡老大似笑非笑: “小姑娘可不多余,我来了这里快两天,查到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和你有关。” “就连我们这班底里面,你还能认识个鲁教授呢。” 公输忌上次说过我的演技差,我也知道这点,但胜在我脸皮厚,而且又有鲁父兜底,所以直接装成没听到的模样,又淡定的喝了一口水。 诶!傻了吧? 不是所有话都得接过来的! 胡老大不愧是老大,还是个人精,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马转变了思路,直接开始抄底: “我来了这村子,最开始就是锁定地震源的位置。” “我们的装备先进,而且加上我们几个兄弟,自家也有自家的手段,所以很快精确到后山。” “而我们一到后山嘛,立马就发现不对劲。” “一个被地震震塌的矿洞,三座被尘封许久,但最近开始开炉烧物的窑子,哦,还有大批量残存的骨灰.”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后山搞些什么东西,引得地龙翻身,露出了龙气和大墓嘛!这都不用脑子想,只要是个人就.算了,老七可能不知道。” 刀疤脸突然被点名,一脸懵逼的抬头,又被自家老大按了回去,继续发呆。 胡老大单只手压着自家兄弟,一边继续道: “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巧的道理,有人在后山矿洞中搞东西,随后便是矿洞崩塌,引得地龙翻身” “这绝对有关联!” “但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这不就得好好查查嘛?万一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先进了墓穴之中怎么办?” “我们自然得开始排查和‘抢险’啊!” “因着此地‘民风淳朴’,我们带的现金有了极大的作用,问起后山最近谁人去过,立马就跳出来一个姓周的汉子,说他当时去过。” “‘和一个小姑娘下的坑洞,当时还有满洞的鬼婴’,他是这么说的。” “可等我们千辛万苦,用炸药炸开一条路子,往下重新进去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没了!” 胡老大一拍手掌,比划了一个无的手势: “他说的满墙的鬼婴,满地的尸骨,通通没有。” “那这样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那姓周的老小子骗我,这种可能比较小,毕竟老七能打,几拳头下去,只要是个人,连祖宗叫啥名字都得说出来了。” “那 “有人趁着这段时间,一直偷偷摸摸超度着鬼婴,直到把所有的鬼婴都送走,然后原本被阴气遮蔽的墓穴龙气四散,从而导致地龙翻身.” “我们追着这条线,查着村里的生面孔,矛头竟是对准了公输家的一对父子。” “只是我们好不容易将人追回来,却又从村里人那边探听到了一条全新的消息,又是一个小姑娘,经常去后山” “这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啊!” 胡老大的手指敲击着木桌,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好奇啊,屠姑娘。”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都把所有鬼婴超度走了,就相当于把墓葬之上最后一层土都给掀了,你干啥又跑走了?” “留个残局在这儿,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我听着胡老大的话,徐徐吹开手中杯子的烟雾,淡定的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什么龙气,墓葬,压根听不懂。” “你既然打听过后山的动静,能没打听过前段时间被拐妇女的事件?” “我可不信。” “打听到我,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被拐人员?” “我承认你找到我的逻辑有点名堂,但我就是可怜那些被拐女人,对那些被扔下的女婴有些同病相怜,所以想办法把她们安葬了仅此而已。” “墓葬啥的,和我屁关系没有,我也不想参合这件事情,也帮不了你们啥忙,如果想让我探路的话,着实无能为力,你们也不该来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犹豫了几秒,我最终还是没将涨腹鬼婴给的那一根铜条说出来。 我委实不太相信这群人,狐狸一样老谋深算的胡老大,肌肉虬结将我抓来的白老七,还有一直朝我挤眉弄眼的轻佻男。 这群人的门路比我要宽的多,我不相信没有一根小小的铜条,他们就没有办法进入陵墓。 自己暴露自己的底牌,而后洋洋得意,在我看来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许是见我犹疑,胡老大敲击桌面的手一顿,睁开眯眯眼,目光如炬朝我看来。 我也不怯场,张口就道: “不过,若是你们执着于地下的墓葬,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可能会对你们有帮助。” 一日三更都没有人嘛……我果然不适合写小说…… 第70章 盗墓者谁 霎时间,室内便有好几道的视线锁定住了我。 我沉吟片刻,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身上的鬼婴并不是你们想的墓穴知情者,而是朱家的被抛弃的私生子。” “为了找他,我当时 “但其实竖井底部,还有一个岔路口,名为‘产道’。” “产道?!” 胡老大不易觉察的皱起眉,细品这个奇怪的名字,好半晌才道: “难道是,你们不小心发现了去往墓葬的路?而且还借此取了名字?” 这猜测也算合情合理,但我自己知道,我哪里有这么大能耐,还能找到路。 我连连摇头: “不是,那条产道我也是误入,那条路越进越狭小,我没能走到最深处,便被前面的尸骨堵了回来” “我的意思是,那产道里面的那个人不,那具骸骨,可能会对你们有用。” “因为他是前一批,十几二十年前的盗墓者。” 盗墓者?! 这心眼贼多的小姑娘说的会是真的吗? 这里十几年前就有过盗墓者? 这能是真的吗?官方这些年也会派些有能力的能人术士走访,从来没有人汇报过此地的情景,这地下的龙气被遮蔽的简直天衣无缝。 这回若不是地龙翻身,他们这些信息网都能称得上国内 而这里的龙墓,居然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有盗墓贼来过了? 他们是专门的盗墓贼? 还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渠道来源,知道这地下墓葬的情报? 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们至关重要! 我见胡老大面上沉吟,心下微松: “我来之前,你们肯定从周老大口中打听了不少东西。” “我既然现在受制于你,也老实将一切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也算是表个态。” “这地下先前的鬼婴对男人的仇恨到了你们绝对无法想象的地步,而我和周老大 “最后,还是鬼婴发现了周老大的孩子,是从前盗墓者带来的村中引路人,而且从前还对鬼婴有些恩情,这才将周老大放了。” “我那时候未将墓葬的事情放在心上后来也没有,不然也不至于收敛了尸骨,人就走了。” “但这情报却是不假,且能用的。” “那底下的男人尸骨无论是谁,无论是怎么找到的墓葬,能找到当年逃跑的盗墓者,绝对可以给你们带来很多情报。” 胡老大低着头,双手手指交叉于胸前,似乎在认真思考我的话,只数十息,他便朝大营帐中一直默不作声的轻佻男吩咐道: “老六,你带两个人下去看看,那什么‘产道’里面是不是有尸骨,有的话,带上来。” 轻佻男应答一声,立马挑开帘帐走了出去。 我将手中搪瓷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我就先走” “留着吧,屠姑娘。” 胡老大瞥了一眼脸色不虞的鲁教授,再没了虚与委蛇的心思: “鲁教授,虽然你能代表官方,但官方既然没能力找墓葬,调令让我们来,那咱们就得磨合磨合,说啥一方压一方,都是不现实的事情,您说是吧?” “而且要是说几句话,就能全身而退,反倒留我的兄弟们在地下卖命的话,那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 “屠姑娘的本事,能把我七弟和保家仙打成这鬼样子,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不如就留在后方,随我看看场子?” 什么看看场子,分明就是没有挖到墓葬之前,对我不放心,想要钳制着我!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我是胡老大,我能放走我自己吗? 那断然是不能的。 我在营帐中待在鲁父身边,一边看着他整理卷宗和地形图纸,一边喝茶水,直到约摸两三个小时之后,天色擦边黑。 一身尘土的轻佻男,才带着两个抬着一具尸骨的手下返回了营帐。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产道中的尸骨拆散带了出来,非但如此,还有衣服,和尸骨上随身携带的装备等物。 几乎是什么东西都没留下,除了尸骨缺失的一个脚掌,和一只鞋。 那只脚掌和鞋,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当时进去的时候硬扯下来的。 轻佻男一进营帐便长长出了一口气,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卧槽,累得我诶!总算把这老小子弄上来了.” 胡老大也没理会轻佻男的不文雅,从位置上起身,便蹲到尸骨便开始查看。 轻佻男腮帮子微动,显然是没了茶水,就开始嚼茶叶: “我刚刚拆尸骨的时候简单找了一下,老大。他身上没啥东西,衣服都是方便动作的轻便着装,随身携带的装备也都是一些工农兵铁铲,下墓连个黑驴蹄子和喷子也没有。” “这人会死,我一点儿不奇怪。” 胡老大身为老大,显然定力是在的,没有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又是十分钟,查看完一切的胡老大,这才从地上缓缓起身,边上的轻佻男立马递上湿抹布。 胡老大擦了手,沉声道: “你确定你把他身上,或者那条坑里的所有东西都带出来了吗?” 轻佻男一愣,就差赌咒发誓: “带来了啊!绝对带来了!” “那条道就是一条越走越小的死洞,这男人向下倾斜,卡在距离坑底两三米的地方,我还生怕有啥东西顺着掉进了坑底,还用了专业的探查设备,把摄像头推进去一寸寸找了呢!” 胡老大听完自家弟弟的汇报,脸色却不太好: “如果是你失误到还好” 轻佻男一愣,就听胡老大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这尸骨确实有大问题。” “他脖子上少了东西,背包里也少了东西。” 第71章 再次作死 我的视线立马根据胡老大所言,看向了地上尸骨的背包以及脖颈处。 背包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胡老大翻找了出来,那些挖铲东西的工具暂且不表,包里的东西寥寥,只有几个巴掌大小,包装严实,刚刚才被拆开的青稞‘砖’,想来就是他们的口粮,还有几根内里藏火星绒的竹筒,以及一支上世纪独有的抽水钢笔。 我目光扫过,瞬间明白了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是本子,或是能书写的‘纸’。 这人带了笔,而且是这种放在现在都十分精细好看的钢笔,自然不是用来在地下乱涂乱画的,肯定有能与之相配的书写纸。 但现在这具尸骨的背包里面,只有一支笔,没有纸。 这个人记录的东西不见了。 那他的脖子上又少了什么东西? 我将视线放在对方的脖子上,看了好半晌,最终还是一头雾水的收回了视线。 听胡老大的口气,似乎十分确定对方的脖子上原本有东西,可以我的眼力看这具尸骨,完全看不出什么。 那可不是一具新鲜的尸体,而是一句尸骨! 骨头! 如果是还有肉,也许能根据各种皮肤上残留的尸斑和挂痕,能够看出来脖子上原本挂着的是啥东西。 但尸骨都已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骨头,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轻佻男比我还要茫然,在他的连声追问下,胡老大松了口: “包里少了本子。” “至于脖子上,他的脖子上少了条有些分量的项链。” “他脖颈处的 轻佻男听了连连点头,把茶叶渣渣从口中取出,四处寻找可以扔的地方: “应该是啥贵重东西吧,这是被同伴跑下前还被黑吃黑了?” “如果是我的话,直接反水拉着人也得一起死!” 不太对. 我盯着尸骨那节脖颈骨开始发呆,这些人不知道当年的情况,我却是有些清楚的,当时那群死的死跑的跑,这人是被鬼婴威胁着进入‘产道’的。 而且很大概率有一个同伴还正在被涨腹鬼婴吃。 这种情况下,不说吓得魂飞魄散,那想来也差差不多,说见财起意,黑吃黑,非常不现实。 就当这贵重物品是金项链一类的东西,而当时那个情况,哪怕有人要黑吃黑,也不会等着对方老老实实取下项链,身边都是锋利的武器,割一下或者扯断不是更方便吗? 但这个脖颈处,却是没有别的伤痕。 浑身健康,此人的死因也是因为被逼入产道,腹腔受到挤压,气闷而死。 侧面也可以推断出两个点: 1.这个脖子上的物件,八成是他自己取下来的。 2.他将这个项链托付给了别人。 会是自愿去死,然后用脖子上的贵重东西托孤给伙伴们吗? 总感觉不太对,还是那个道理,那样危险的环境下,搞托孤啥煽情的桥段概率太小了。 除非这个脖子上的项链,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譬如法器,重要程度绝对远超金银。 此人见自己逃脱无望,自己取下了脖子上的东西,连同身上大概率记录了关键信息或是地图的本子交给了某个伙伴. 所以,这才有了涨腹鬼婴和我说的,外面有唯一一个‘盗墓贼幸存者’。 我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又喝了一口茶水。 下一瞬,就见胡老大不再沉默,冷笑一声道: “不管是什么,问问就知道了。” “老六,清场,取香。” 轻佻男一愣,立马半躬身打了个手势,示意目光灼灼的鲁父和我离开大营帐。 鲁父显然也极为好奇,憋着气问道: “什么东西,我们都不能看?” 轻佻男嬉皮笑脸道: “东北仙家的东西,普通人还是别看为好,不然过上了仙气,容易得病。” “反正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大伙儿就回营帐好好休息,等明天有了结果,大哥也会说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鲁父也不好再说什么,送我回了一个新搭建的小帐篷,也去休息了。 可我,哪能是老老实实等着别人有行动,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的人! 我回了小帐篷,立马关灯合衣躺在行军床上,表面开始假寐,实则口中默念纸人附魂秘法。 下一瞬,直接附身在了手指头粗细的小纸人身上。 这是我自己的改良版本,原本的纸人有巴掌大小,但被老木匠的木鞋砸中了一次,结合好隐藏自己的目的,我便将纸人一缩再缩。 其实我是巴不得将纸人剪到半个指甲盖大小,那就能完美实现‘隐身’这个目的。 但我同时又发现,作为精神的载体,纸人的大小,和使用的时间息息相关。 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使用的时间约摸在三小时左右。 越小,时间越是短暂。 指甲盖大小的纸人,能维持附魂的时间更是只有十分钟左右,少得可怜。 而万一出去的纸人时间耗尽,或是有了什么变故,没能回来,受伤的就是我。 所以虽然我根据各种情况裁剪了不同大小的纸人,但现在这情况,这一身手指大小的纸人绝对够用了。 我深吸一口气,借着帐篷的缝隙飘了出去。 许是为了监控我,不让我跑掉的原因,我帐篷离大营帐很近,纸人不耗费什么力气,便牢牢黏在了大营帐的棚顶,我寻了个好角度,借着营帐缝隙中透出的光亮朝里看去—— 屋内还是只有原先的三个人,胡老大,轻佻男,还有刀疤脸。 地上一具尸骨,桌上一只.狐狸?! 我瞳孔一缩,立马更加聚精会神的朝里看去。 桌上的狐狸棕黄色皮毛,四肢纤长,溜光水滑,灵气到竟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它的体型很大,仅是蹲立在桌上,便有半人高,而更惹眼的. 则是这只白狐,身后不停挥舞的五条尾巴。 没错,我没看错,足足有五条。 众所周知狐狸是魅惑人心的种族,但桌上的白狐却显得尤为庄重,蹲立的姿势一丝不苟,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的老气横秋? 第72章 狐仙问话 虽然还没听到白狐讲话,但我本能就是感觉,这狐狸肯定是公狐狸。 实打实的直觉,没有任何推断的凭证,但对方的精气神给我的感觉就很不一样。 甚至连之前口吐人言的灰三奶奶,也没有给过我如此的威压。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桌上的狐狸嘴巴开合,浑厚的男声随之响起: “咋回事啊?咋滴大晚上不睡觉,围这里干啥呢?” “这堆骨头是好看还是咋滴?你们倒是放个屁啊!” “有啥事上身不能解决,还要烧香把我从东北请过来?” 果然是公狐狸! 这狐狸不出声则已,一出声一嘴东北特色大碴子口音,我险些听了个仰倒。 不过还好我现在听墙角也算是专业的了,很快稳住了身形,定睛再看,又有收获。 那公狐狸张口之间,周身的烟雾翻涌,那身体,显然是香火燃烧升腾的烟凝成的! 原来这胡老大家的保家仙,不在此处! 胡老大也有些无奈,躬身行了个礼: “胡大爷爷,弟子这也是为难,这才把您请来了。” “这次让大爷爷跑一趟,晚些必定有供奉献上.现在这些话就不多说,大爷爷看看能否替我们跑趟地下,将这尸骨的魂魄找来?咱们问完了就好,也不打扰大爷爷休息。” 被称为胡大爷爷的公狐狸抖了抖耳朵: “行了,我活了这么些年,就你这小辈话最多。是这具尸骨吗?搞快点,我和柳六约了打麻将。” 胡老大连连称是,公狐狸垂首于尸骨边开始闭目养神。 我脑中不可抑制的出了个念头—— 这群出马仙,还真的都挺爱打麻将的?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公狐狸一声尖啸,地上的尸骨开始不停的震颤,周身卡巴卡巴响动起来。 不对。 不是周身,而是白骨头颅的下巴处,在不停的张合响动! 我知道了它想爬起来,还想说话! 但它现在已经是白骨了啊! 浑身都是骨头,而且人类发声的器官都没有,这些人招来了鬼,又打算怎么让鬼说话!? 下一秒,我懂了。 因为我看到胡大爷爷往尸骨处嗅了几圈,然后唇边胡须翻动,轻轻一吸—— 地上的骨头便不再震颤了。 随后胡大爷爷,那漆黑的眼眸就像是初次见到这营帐,以及营帐中人的模样,头转动着四处打量,眼睛里迷茫与惊恐交叠,说出的话不再是一嘴口音的沉稳音调,而要年轻不少,带了些南音: “我,我这是在哪里?我出来了?我的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好像动不了了。” “你们是谁?大牛哥呢?是他救了我不?” 轻佻男和刀疤脸对视一眼,不敢出声。 胡老大斟酌几秒,刻意模糊道: “我们把你从产道里带出来,费了不少功夫。” 男声一愣,声音也有些颤抖: “啊确实,那么多的鬼婴,能把我救上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大牛哥呢跑出来了吗?” 胡老大继续打着太极: “大牛没跑出来,他还在地下。” “地下地龙翻身,墓穴显形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过来发现你你要是想救他,就和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想进墓葬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们有用,我们也能救你们。” 男声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地龙翻身?怎么就地龙翻身了?” “我们来之前测算过的,这地方遮掩的极好,别说几十年,哪怕几百年,地龙都会被安兴山脉汇聚的阴气,镇得翻不了身。” 男人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甘心: “差一点,就差一点儿。” “我们几个可是传了官职的摸金校尉,点的墓穴不会出错,可我们这回居然连墓穴都没能进去.建军还被那鬼婴给吃了” 男声悠远,痛苦,语不成句,似乎随时会被抽离。 我觉察到了关键词‘摸金校尉’,相传这是东汉时魏武帝设立的官职,专门用一身盗墓的本事,从各大墓穴中盗窃财物,以充军饷。 再后来这行当就作为专门的阴门行当存活,我有在二叔的笔记中见过几句这行当的描述,说是从事这行当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块象征身份的‘摸金符’,一来辟邪,二来证明身份 等等,这男人脖子上消失的东西,不会就是‘摸金符’吧?! 大营帐中的胡老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立马自报家门,言明此行目的,话里话外,比刚刚要诚恳不少,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各报山头,兄弟说自己是摸金校尉,那凭证呢?” 男人被一通礼待,显然是有些晕头转向,已经八分信了这将自己带出坑洞的面善男人,立马道: “我虽然是摸金校尉,但身上暂时没有摸金符。” “之前情况太危险,那群鬼婴疯了似的缠着我们,一人一个摸金符是肯定出不去的,我就将我身上的摸金符给了大牛哥,他有老婆孩子,比咱们要更需要回家.” “他重情义,自己出去,肯定也会帮我照顾老母只是我这也没想到,我出来了,他却没出来,唉。” 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的他显然没有看见胡老大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胡老大又道: “兄弟多虑了,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要不这样,你现在出来了,你兄弟还在地下,我这里人多,但没几个能用的人,你和我不如一起干,把墓掘了,东西我的兄弟,和你的兄弟分.” “怎么样?” 男人虽然死了十几二十年,但显然脑子还在,面对胡老大此时丢过来的橄榄枝,并没有 “啥行当,都忌讳半路参谋,或分家。” “咱们这种黑路子,想说和兄弟分一杯羹,必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用哄我。” “你们总归是想要知道墓葬的事情,我同你们说,你们将我大牛哥救出来,这也就两清了,兄弟你看如何?” 胡老大显然也有些惊讶,但马上就点头称是。 男人的声音有些沮丧,沉声道: “那我有多少说多少,也请兄弟守承诺。” “毕竟我们点穴画的地图,还在大牛哥身上,能救他自然是有利无害的。” 第73章 赫赫姜嫄 “你们可曾听说过,赫赫姜嫄,其德不回?” “这句话出自《诗经·閟宫》,歌颂了上古时期的一位有作为的历史人物,意思是,名声赫赫的圣母姜嫄,她的德行端正圣洁。” “她是帝喾的元妃,周族始祖后稷的母亲—— 也正是我们这回要找的人,不,墓主。” 一个沉寂了近二十年的魂魄,借用通体洁白的白狐狸之口,将一切娓娓道来。 而听了他这话的在场众人,无一不觉得荒谬。 轻佻男一马当先,有些疑惑道: “姜嫄?上古时代?周朝始祖的母亲?” “我没记错的话,光是周朝距今就得有三千多年了吧?是不是.” 是不是年代有点太久远了?! 这个疑问划过在场之人的心头,面面相觑却又有些不敢吐出这个疑问。 倒也不用特别有脑子,只要稍微有常识一些的人,都会知道盗墓找最好以年代近些,且身份显贵的墓主下手。 一来,这些墓葬年代近,陪葬品保存完整,不会历经几百上千年,历经波动,墓下情况会与下葬时变化不大,且不容易阴气汇聚,产生阴气尸变。 二来,时间若是间隔太久,追溯到夏朝,上古时代的时间点,能有啥陪葬?! 那时候冶炼技术都还没有发展成熟,玉,黄金等贵金属大部分还没有便成日常随身品,青铜器都尚且出现不久,能有什么好陪葬的东西? 难道盗墓盗些陶器?或是一些青铜器? 可那也不对啊! 不但不好盗取搬动,而且哪怕是搬出来了,卖给谁? 远远不如一个定窑瓷器在黑市上销路广。 这不是给自己上强度吗? 众人具是一脸疑惑,但男人的声音却没有片刻的迟疑,反倒透露出些许的激动: “对!姜嫄!” “这里从前是有邰氏部落,姜嫄作为圣母,死后被自己的孩子后稷葬在自己从小生长的部落!” “我们也是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了这里,想得到姜圣母那只能让人延年益寿,活到八百岁的陶瓮。” 男人原先混沌含糊的声音不再,而是充满了狂热: “只要将清水倒入其中,就能倒出‘长寿水’的陶瓮!” 还真是为了陶瓮来的! 不过什么延年益寿,活到八百岁?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这年代难道还有人相信这些东西.? 等等! 我尚且都能便成纸人,甚至见过鬼婴和仙家附体于出马弟子,怎么不会有能让人延年益寿的陶瓮? 若是真的,那也不难解释为何有三个真正的摸金校尉宁愿冒险,还折在这里了! 我精神一震,屏气凝神继续往营帐里面看去。 营帐中的几人有疑惑,有不解,也有沉思。 许久不曾出声的胡老大犀利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位小兄弟既然说那陶瓮能够延年益寿,想必必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想原原本本听小兄弟说一遍经过。” 男人的声音长长舒出一口气: “我自然是有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渠道。” “你们知道我姓什么吗?” 胡老大猛地抬头: “.姜?!” “难道是这墓主的后人,记下了些关于此墓葬的玄妙,所以来探查?” 这话说的实在鸡贼,‘玄妙’‘探查’直接就将盗墓这件事翻了过去。 男人似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有人猜出来,顿时有些尴尬: “那倒不是,我姓高。” “不过就是你猜的那样,我祖上是姜姓,玄秦时,姜姓在河南灵宝的函谷关以东已经发展为大族,遂以关东大族向西迁徙充实关中,之后在天水形成着名的郡望” “所以我家这个‘高’,其实就是姜姓的后裔,族谱也是同姜姓。” “从哪里开始讲呢.” “就从我大爷爷辈开始讲吧,他是我爷爷的亲哥哥。家族发展到我爷爷这辈分的时候,因为各种打地主的风气,基本已经落魄的差不多了,除了自家的族谱,还有一些没啥价值的老物件,其他的基本也都没了。” “但恰恰好就是那么一箱族谱纪事,一个瓶子,让我初识了这个世界。” “我出生时候大爷爷已经差不多七十岁,等我十来岁,他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都要死了。” “小孩子玩心重,虽然他房间里总是有老人味混杂着各种骚臭味,但他老人家有钱,有很多精细的吃食,加上大爷爷他老人家一辈子没有结婚,最疼的就是我,所以他啥东西都攒着给我。” “约摸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把我叫到床前,对我说:‘大孙子,我熬不住了,你去帮我把床底下箱子里那个封了口的瓶子拿来,我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大爷爷对我好,现在说这话,我哪能不答应?” “我给他拿来了瓶子,打开了封口,发现内里没有东西,大爷爷也不在意,吩咐我往里面灌些水,洗洗里面留存的东西,然后伺候他喝下去。” “我听了他的话,把他扶起来,伺候他喝下了瓶子里的水” “然后,你们猜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都开始震颤: “我大爷爷他喝完水睡了一觉, “可我前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出气多进气少,整个眼眶和脸颊都凹进去了!” “我家长辈私底下都说,那肯定是回光返照了,过了这一段时间,马上就要死了” “但一直到又过了好几个年头,我爷爷死了,我爹干活没了,我老娘跑了,我大爷爷都没死。” “不但没死,活的还越来越年轻了。” “我脑子里知道这事儿肯定和床底下箱子里的瓷瓶逃不了干系,但无论我怎么问我大爷爷,我大爷爷就是不肯松口。” “我也是年轻,好奇心害死耗子,我就趁着大爷爷出门,偷偷进了他房间,翻出了他床底下的箱子和瓷瓶子。” “瓷瓶子边上有一本看着就有些年头的书,翻开 姜氏子孙,高健。 生于凌桥,官至太傅。 于大佑十二年隐退,返回原籍安兴,自觉时日无多,力排众议为己安墓修坟,以求死后可登极乐。 几番托人望气点穴,敲定一风水宝地。动土之时,巧在地底遇一久远墓葬,高健自觉此时不详,郁郁寡欢,族中有侄孙进言:弃之可惜,可挖之,变为己墓。” 此章作者私设甚多,历史上没有的,不用找。作者自己也不是专业历史出身,最后能写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哈~不必当真~ 对了,求票票和追读哈宝贝们,有空可以来看一眼,都没人看作者可郁闷了. 第74章 长寿陶瓮 好一个‘挖之,变为己墓’! 这一连串下来,可不就是给自己修墓的时候,挖到了别人的墓葬吗? 正常人哪能做出挖了别人的墓,便成自己墓葬的事情? 我简直目瞪口呆。 虽然不清楚风水点穴的门道,但我也知道这是极为损阴德的事情! 听前面此人大爷爷喝的水,该不会就是挖了姜嫄墓葬,然后挖到了所谓的‘长寿陶瓮’,得到了‘长寿水’吧?! 下一瞬,营帐中传来的声响验证了我的猜想。 那男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后面写到,我这个名为高健的先祖,左思右想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干了。” “他先是请了人,丈量估算了一下地下墓葬的大小,然后占了一小半的原来墓葬,将原先的墓葬用铁水石头封了,改为了自己的墓葬” “这一搞,就搞出了大动作来。” “占的那一半墓穴里,出了不少陪葬品,和生祭的随葬人畜。” “高健老祖是越挖,听着底下的传报越觉得晦气,但还是没有放弃自己找到的好墓穴,吩咐底下人将东西都扔了,然后风风火火动工开始修建自己的墓穴。” “那东西里面,恰巧有个做工精巧的陶罐,陶罐是被高家一个下人捡到的,觉得还能装东西,就没有扔掉,带回家给婆娘用。” “巧的是他们家的婆娘二十年没有孩子,用这陶罐喝了水,老蚌生珠,立马就有了孩子,这两人快五十岁还怀孕生子,这事儿一时间传为笑谈。” “高健老祖也听了这事儿,招来下人一问,听说喝了陶瓮中的水还能生孩子,不由得哂笑,要来陶瓮,招来一个小妾,让小妾喝了水—— 果然,有孕了!” “多试几个,也是如此” 男人讲的口干舌燥,轻佻男一脸见鬼的表情: “刚刚不是还说延年益寿吗?怎么现在就喝了能生孩子了?” 男人一点露怯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是肯定: “因为效用不同!” “男人喝了水能够延年益寿,女人喝了水反而能够不靠男人怀孕生子。”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东西!” “姜嫄的传说中,她亦是‘履巨人足迹,饮迹中积水而生子’!” “相传她履迹生子,品行优良,传下诸多农作物的种植,造福诸多部落的百姓,最后功德圆满,得铸圣人之身,长寿近千年才安然入葬,这才被称作姜嫄圣母!” “而那陶瓮正是那巨人足迹下的泥土做成的!” “所以,长寿,生子,万物的生长都是她所擅长的权柄!” “圣母!圣母,你们知道吗?” 男人的情绪很是激动: “你们都不读书吗?!古往今来能被称作‘圣母’的能有几个?不知道我家先祖也就算了,起码得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吧?” “到底还要不要往下听!?” 男人显然是因为看到了身边几个人不信任的眼神,情绪被点燃,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胡老大适时站了出来,和稀泥道: “哪有什么不相信的,我这兄弟年轻,只是好奇问问,小兄弟要是觉得他烦,我不让他说话就是了。” “你继续说说,发现陶瓮,喝了陶瓮中水怀孕,后面怎么了?怕不是你哪位名叫高健的老祖,自己也尝试喝了?才知道了这‘长寿陶瓮’的秘密?” 被胡老大这么一打岔,男人的声音慢慢缓和下来: “对,真是你们想的那样。” “高健老祖自己觉得好奇,也喝了一些陶瓮中的水,据他自己的手稿上写,那就是原先腰酸背痛的毛病都没了,一顿能吃三碗饭,晚上能连御三女咳咳。” “不正经的就不说了,总之之后的日子里面,高健老祖收集了不少关于姜嫄圣母的事迹,还追根溯源,发现这是自家老祖宗.” “总之悔不当初,又在原先硬拆的墓葬之上修修补补。” “但他也留了私心,因这陶瓮神奇非常,想着地下是上古圣母的墓葬,想着自己若是能随葬在一边,也算是沾光,总之墓葬继续修建,陶瓮也随身不离手,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就往陶瓮里面倒水,自己喝上一肚子水,精气神立马就能好起来” 说道此处,男人的声音顿了顿,随后听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就这么一直活到了一百二十五岁,有一天和侍女洗澡的时候,在澡盆子里淹死了。” 淹,淹死了?! 这画风,突然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哇! 前面表现一直就是一个惜命小人的高健,这就没了? 那长寿陶瓮算是有起作用吗? 似乎有! 古时候不比现在的医疗条件,能活一百二十五岁,几乎已经是七世同堂了! 而且长寿陶瓮他虽然可以延年益寿,但是它不防作死! 喝水能让人拖延死亡,但不排除人自己洗澡时候把自己淹死啊! 我努力咽回满腔的吐槽,再看营帐内,几人亦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男人见场中沉默,也是有些尴尬: “总是,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高健老祖死后,他曾孙拿了爷爷的宝贝陶瓮喝了水,发现也没啥用,于是将陶瓮放进去随爷爷陪葬了。” “我知道你们要问啥,是不是好奇曾孙喝水会没用?我自己看了手记,估摸着是那曾孙正值壮年,自己身上也无病痛,自然没有啥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也就浅浅倒了几盆子长寿水,才将陶瓮那好宝贝放进墓葬随葬.” “那几盆子长寿水大限未至的时候不能用,等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曾孙奄奄一息喝了水发现好用,陶瓮却已入葬.” “那曾孙又担心别人知晓这件事,掩去爷爷墓葬踪迹,想着喝完这些水再去取,结果没喝完又有意外发生只能临死前告知自己孩子大概有这么回事情,叫他记下来。” “子孙再找,找不到,死前又喝水,数十代下来,墓葬的踪迹模糊成一个大概,留下来的长寿水倒是慢慢没了” “传到我爷爷的时候,已经被规定如果不是大病大难,不得喝长寿水—— 因为那几盆长寿水,几乎都只剩下一个底了。” 男人重重舒了一口气: “我在大爷爷的床底下,就是知道了这些事,然后也决定做一件违背祖宗的决定——找墓,挖坟!” 哄堂大孝~ 第75章 贴身藏匿 “盗出陶瓮!”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 我的内心刷过数句脏话,最后定格在了四个字‘上行下效’。 高健挖了自己祖先姜嫄的墓葬,恬不知耻的将陶瓮和一半的墓穴占为己有。 高健曾孙雁过拔毛,不信还要硬留好几盆长寿水,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位高姓的盗墓人,知道了祖先的事情,便拉了几个大概率是自家兄弟的人,要来盗自己祖宗的墓葬 真就没有一个好人! 营帐中几人面面相觑,眼神交锋之间,似乎也和我想的差不多。 胡老大安静得梳理着一切,男人见众人沉默不语,有些着急: “你们怎么不说话?” “不相信我?可这些都是真的!” “你们不是亲历者,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垂死的老人喝了水, “我绝对没有说半句谎话!我兄弟都还在下面,我扯什么谎?” “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和其余三人都知道这件事。我身上还有” “不对,现在身上没了,我进产道之前,把那本摘抄古籍的本子交给大牛哥了。” “不过你们反正要下去,你们可以自己去找大牛哥,他身上不但有我交给他的东西,还有一份合我们几人之力,探了三年才探出来的初步地图。” “你们尽管去查,去管这事!” 还是没有人理会他,胡老大良久才抬起头,双手握掌,对白狐仙恭敬一拜: “胡大爷爷,弟子问完了,让他走吧。” 男人声音都透露着茫然: “胡爷爷啥东西?你在叫谁?我不姓胡,我姓高.” 原本呆滞不动,固定自己视野的白狐仙终于有了行动,剁了剁脚,任由自己的眼睛以及口中冒出阵阵白烟。 随着白烟的抽离,男人惊恐的声音随之而来: “什什么?” “这是什么?!我怎么在飞,不对,我的身体,怎么变成了狐狸!?” “我不是获救了吗?救命——”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总算能够活动的胡大爷爷在桌上走了几圈,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道: “这个鬼魂还蛮好骗,一直不能动也没发现,我一直抬着头,他看不见自己,竟然真的以为自己还活着,也省了些口水。” “既然事情办完了,我就先走了?” “耽误的时间太长,我回东北也要时间,它们等我打麻将估计等急了,你之后把贡品直接供奉给我就行。” 胡老大连连称是,下一瞬,由雾气所凝的白狐仙,周身雾气慢慢消散,升腾而起,往外慢慢飞去—— 等等,不对!!! 这狐仙来的时候,直接是在营帐内凝的神,怎么走的时候,是往上透过营帐顶走的?! 难道是冷气下沉,热气上升的缘故,香火凝成的雾往上飘? 可不行啊! 我附身的纸人还在营帐顶上啊! 真是见了鬼,不,见了狐仙了!!! 我心下大惊,直接憋着一口气,不去触碰即将碰到自己的烟雾,往茫茫的黑夜中一飘! 与此同时,营帐内传来还未完全消失的白狐仙大爷声音—— “谁在外面?!” 营帐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立马就有好几道脚步往外走来的声音。 心惊之感如影随形,夜风掠过,我脑内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纸人附魂,这招以后真的得少用! 瞧瞧每次用这招,哪次遇见过好事情? 这回怎么躲? 里面三个出马家的弟子,还有一个五条尾巴,起码五百年道行的狐仙 我怕不是拿命躲! 这招还在刀疤脸的面前使用过,只要抓到纸人,马上就能抓到我,这回我是不下去凑人头探路都不行了! 我心中越着急,思绪越是清明。 仅仅几秒的电光火石之间,我竟在黑暗中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来不及多想,我直接操控着纸人一个俯冲! 不管那人的反应,我直接钻进了对方的衣领之中! 营帐的帘子被一把掀开,外界数道脚步声响起,很快围住了我躲身的人,胡老大的声音一马当先: “小兄弟,没记错的话,你是公输仇的儿子,公输忌是吧?” “这么晚了,在我们营帐外干什么?” 没错,我躲身的这个人,就是公输忌 本来以为这人和我告完别,说要同父亲回望城,就已经是最后一别。 没想到出了后山地龙翻身这一档子事情,人家父子压根就没走 不,应该是走了,然后被追了回来! 他们二人比我来的更早,想来也是对后山的事情更加了解。 今日白天见面的时候,这公输忌那微不可查的打招呼方式就已经透露给我一个信息—— 那就是,在这群人面前,不要暴露自己! 侧面应当也说明了这群东北出马弟子不好招惹。 只是现下我有了鬼婴赠的铜条,必然不能坐以待毙,被发现奔逃的路上,既然遇见了他,那就只能拖累他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解法,我的心瞬息之间七上八下,便听公输忌淡淡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动了动手臂: “冬日帐篷中太冷,我出来取个蓄电池,给我父亲充个电热毯。” “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得多照顾一点儿。” “你们这是.?” 公输忌的嗓音温润,此时略带疑惑,似乎往后退了一步。 胡老大沉默一瞬,随即解释道: “没事,我们也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 “小兄弟出来多久了?一直站在这儿?” “没有.见到别人吧?” 公输忌气息平稳,一点也不慌张: “声音?我没听见什么声音.” “我出来许久了,上了个厕所,顺便拿蓄电池,路过这里至于其他人,哦,两分钟之前还在那边遇见了你们排行老四的那个老哥,聊了两句,你们要找他吗?我去帮你们喊过来。” 好! 不管是不是假话,但是这兄弟真是对答如流啊! 将自己的目的,行动轨迹说清的同时,不但瞒下了我,还点出了时间和目击者。 两分钟前遇见了老四,那必然不可能是他偷听啊! 公输忌,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哥! 留言啊啊啊啊啊!!!我要看到你们的留言和票票,不然我要死了!!!我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 第76章 脱困之法 这两人交谈间互有机锋,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外面的响动我听不见,可耳边却一直响动着若有似无的心跳声 必然不可能是我,是公输忌。 我后知后觉,悄悄扭动纸人的身体往狭小的空间摸索。 这一摸,真让我摸索出了些名堂—— 这身体,相当年轻。 曲线流畅,没有一丝赘肉,似乎还有分明的肌肉,再往上是什么? 这公输忌为什么往衣服里放小豆豆. 一道来自衣服之外的力道席来,直接按住了我。 我一惊,险些就要以为是胡老大几人发现了躲藏在公输忌的衣服里,现在就是要把我揪出来清算! 但竟是一瞬,那按住我的力道便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如鼓的心跳声,以及公输忌淡淡的嗓音: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胡老大的声音适时响起: “没有什么不对,小兄弟快回去休息吧。” “我让我这个兄弟送你回去。” “大晚上的还是别在外面乱跑的好,夜路走多不一定遇见鬼,还能遇见狐仙呢。” 我听见了公输忌的轻笑,他总是这样温和,从容,明明能与人交锋,却装作听不懂: “好,诸位神安无梦。” 公输忌在走动,我待在他的衣服里,半点都不敢喘气。 耳边就是不远不近的两道脚步,一道是公输忌,另一道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刀疤脸,也许是轻佻男? 刀疤脸我交过手,不是个好对付的,轻佻男年龄看上去虽然比刀疤脸要小,但排行却比他要高,我从前听过他们只以道行论辈分,不以年纪论大小,想来应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我路上要从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溜回自己的帐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总不能真的和公输忌去他的帐篷吧? 别说他帐篷里还有个我不愿见到,一脸森然的老木匠,单单说我附魂的时间快到了,我也得快些回去啊! 我脑中念头急转,只几十息的功夫,耳边两道脚步声便慢了下来,公输忌似乎是伸手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轻声咳嗽两声作提醒,这才道: “父亲,我回来了。” “这位.六哥?要进来坐坐吗?” 刀疤脸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不了。” 就两个字,也没有脚步远去的声音。 僵持得过了一分钟左右,公输忌才又开口道: “那我们先休息了,您请便。” 帐篷拉链被拉上的声音响起,公输忌似乎是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听见嘀声充电的声音后,在才缓缓沿着床沿坐下。 老木匠含混的声音很低: “外头怎么了?” 公输忌是永远的好脾气,有问必答: “胡老大的营帐里面好像在说什么,我只是路过,里面就有好几个人冲了出来,约摸应该是觉得我在偷听,所以把我送回来了。” 老木匠似乎是感了风寒,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用力咳了几声,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咳当真以为我们很稀罕什么墓葬吗?” “若是没有他们请求上面的调令,我们早就回望城了,哪里需要待在这里,刚刚是谁来找你?你刻个木偶,我来动手” 公输忌重新站起身,似乎是给父亲倒了杯水,外面的人听了老木匠的声音,脚步踌躇了几声,终于还是慢慢远去了。 老木匠喝了水,似乎是好些,这才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之处: “你在帐篷内还穿着那身冲锋衣做什么?” “人都走了,还不快换了衣服睡觉?” 别别别! 不能脱衣服,我还在里面呢! 老木匠看到我那是横眉冷目的,我到现在见了也就两面,看到对方就心慌,就不能拉个灯,让我走了算了嘛? 我急的要命,感受着公输忌脱衣服的动静,吓得满衣服乱窜。 公输忌一声闷哼,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捏住了我,似乎是快速平躺了下来: “父亲,我熄灯了。” 回应他的是几声老木匠的咳嗽。 熄灯! 可以跑了! 我挣扎着想从衣服里爬出来 没能成功,因为我被捏了出来。 一片漆黑之中,公输忌伸出手,将我轻轻放在了地上,似乎把我往某个方向引了一把。 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往帐篷口的方向小心的低空飞着,索性公输忌拉帘子的时候给我留了条缝隙,很快我便顺着那条缝隙逃了出去,随后返回自己的帐篷之中。 我在外耽误的时间太长,回魂的那一刻,纸人附魂的时间恰好结束。 疲惫感席卷而来,我只觉得背后没来由的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是一点都不能动弹,仿佛鬼压床一般—— 不对,好像真的有鬼压床。 我一把拎起身上的小四十,将他随后放在行军床边,对上他漆黑的瞳孔,深呼吸一口气: “不能压着我啊!” 小四十似懂非懂,咕叽一声,翻了个面继续睡觉,这回不压身体,开始压脚。 我有些无奈,万籁俱静之中,重新躺回床上,开始盘点今晚的收获: 墓葬的实际主人姜嫄,以及那一口‘长寿陶瓮’能让人延年益寿,饮之长寿。 只是不知道,涨腹鬼婴给我留下的那巴掌大小的麻状铜条到底是是做什么的? 回想那根小铜条铸造的精细程度想来姜嫄生活的时代应该是没有的. 难道是和高健墓有关的东西? 有可能,但是会是什么用途呢? 我迷迷糊糊想着,由于纸人附魂太消耗精神,不知不觉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不知道打了多久的瞌睡,耳边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最后竟是落到了我帐篷面前。 我脑中迷蒙的睡意一扫而空,外面的人站定后,抬高声音喊道: “屠姑娘,醒了吗?” “我们胡老大有事情要说,正找你呢。” 是那个排行老五的轻佻男的声音。 不过,他们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不会这么轻易就发现了是我昨晚扒营帐偷听他们说话吧? 我翻身起床,套上衣服拉开帐篷的拉链,却被外面初升的旭日晃了眼睛。 这帐篷外隔了黑布,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天都已经大亮了。 帐篷外的轻佻男笑的一脸浪荡与欠揍: “小姑娘的精神头就是好,一夜睡到大天亮。” “到了我这个年纪,除了半夜要干点啥,比如爬墙去姑娘家,其他时候基本都睡不到这个时间点。” 没有男主,公输忌身份特殊。 第77章 下墓动员 我承认我现在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总觉得这轻佻男是发现了我昨晚听墙角,然后意有所指。 毕竟我昨晚很早进帐篷,但现在天色大亮,才起床。 这个人又提到了晚上干点啥才会晚起 我心跳快了一拍,知道自己表演能力不太好,索性面无表情打了个哈欠: “养的鬼婴非要压床睡,觉是长了,睡又没睡多好。” “你要是想睡久一点,要不晚上把我家鬼婴送去给你?” 轻佻男听了我的话,和我料想的反应完全不同,一脸大惊小怪: “这样不好吧?” “那不就成你把孩子送给我养了?孤男寡女,以后一起养一个孩子,以咱们的关系多少有点暧昧了.” “不过可以这样,你和我去见我大哥,然后随我回东北给我那早死的爹娘磕个头,咱们俩有名分了之后,再考虑这事儿.” 这轻佻男的大呼小叫引的不少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这人给我的感觉还真如 我越听眉头蹙的愈紧,听到最后直接失去了耐心,转向帐篷内直接喊道: “四十!” 话音落地,一道黑影在帐篷中一闪而过,在地面上几下轻点,到最后一下之时身影矫健的高高跃起,随后就像一只抱脸虫一样,牢牢缠住了轻佻男的脸。 轻佻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扯着脸上的小四十,想要将牢牢抱住自己脸的东西甩下去。 不远处的刀疤脸看到这场景,连忙过来帮忙: “老五!” “你可别嘴巴了,我早和你说了这小娘们不好惹,不然我昨天能吃亏吗?” 这时候说着话,不纯纯脱裤子放屁吗? 现在还说啥有的没的,上来帮忙才要紧啊! 轻佻男小声暗骂,也不敢真对鬼婴下死手,连连讨饶道: “小姑娘,哥哥错了,不说了,先把这个弄开,然后办正事儿吧,我大哥等着呢!” “今日就要开墓了,别耽误大事啦。” 开墓?! 昨日获得了情报,今日胡老大就迫不及待要开墓了? 难道不应该再观望一下,查验一下昨晚那魂魄的可信程度吗? 这地下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墓穴入口在哪里也不知道,地图也没有。 难道是这半晚上的功夫,又查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决定这么冒进? 我心中一跳,仅是几秒钟的功夫,两人合力将小四十扒开,小四十在离开轻佻男脸部的一瞬间,便矫捷的翻身一扭,重新回到了我身后。 轻佻男理了理被鬼婴抓乱的发型,引着我到大营帐之中。 我怀揣着满腹的心事,跟在轻佻男身后行进着。 等到了大营帐之中,才发现已经围了许多人,胡老大,老小木匠等人自不必说,还有许多我未见过面的人。 我的到来并没有给这群人的交谈带来波澜,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其他人几乎是连眼皮子也没有掀。 我在椅子上坐定,便听胡老大说道: “.大概就是这样,左为上古时期的一个部落妃子的墓葬,右边是大佑时期一座显赫王侯,高健的墓穴。” “这两者墓葬价值,在座诸位都不是傻子,想必也知道孰轻孰重。” “我们这回的目标,便是右边的高健墓。” “说句实在话,咱们中除了我带来的这些人,其他有些是因为调令来的,有些是自己感受到地龙翻身想来的,大家都是半路碰头,聚集在这里,相处没几天,我对大家也不太了解。” “今日聚会算是动员,希望有能力的兄弟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大家出来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口饭,为了赚钱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吗?都已经到了现在,要是还藏拙,那就是真的蠢了。” “咱们现在不比以前,以前干这事儿,叫盗墓,叫刀客,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有人请咱们来干,这地下干的事情,上面那里能知道?” “打报告时候手指动动,缝里漏点东西,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足够让老婆孩子过上好生活。” “我老胡,也不是莽撞人,今日谁家有本事,有安全探路的法子,愿意下去探探路子,带上来的东西,就是谁的。” “要是嫌弃不好脱手.” 胡老大手握成拳,在桌上敲击几下,立马有个有眼色的兄弟掏出好几个装满钱的保险箱来,放在桌面之上,霎时金钱堆积成山,营帐中数道贪婪的目光盯紧了桌上的保险箱。 胡老大含笑道: “.就转手给我,我现场点钱,自己吃下这些东西!” “让诸位兄弟也不用担心有物件不好脱手的问题,也不用担心黑吃黑的问题,这里这么多人,要是传出去,我胡老大岂不是身败名裂?” “兄弟们怎么说?” 当即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拍大腿立马开始奉承胡老大,而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知道这胡老大一身匪气,不像什么正派人士,但现在竟然是连装都不装了,已经说到下墓之后,带东西出来瓜分,和销赃的问题了。 这都没有人管管? 我四周环顾一圈,却并没有发现鲁父的身影。 我心中划过几道猜测,随后便听到刚刚几道恭维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着胡老大一拱手,竟是直接道: “既然胡老哥这么敞亮,那我们三个就去探探路,不是钱的事情,主要是想认你这个兄弟。” 胡老大也不客气,一口一个老哥老弟,吩咐人给这几个冤大头取来下墓的装备,又亲亲热热的将人送到刚刚清理出来的一道坑洞旁。 我瞧着眼前三个男人喜笑颜开,逐一下坑洞的模样,心中不祥的预逐渐攀升。 这三人的模样,看着就像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亡命之徒,很明显就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估摸着是觉得自己能够拿一份胡老大的钱,还能拿一份地下墓葬中的东西。 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必然不可能! 那几人兴高采烈的下了坑洞,胡老大立马来到一辆设施完善,带有极长天线的装甲车前。 车厢已从侧面打开,露出了甚多的精密仪器。 而满车之中,最亮眼的则是那不过十二寸的显示屏。 此时,那显示屏呈三个视角不同的夜视仪模式。 赫然正是坑洞地下的实时场景! 第78章 如影随形 这装备,还真是完善. 和我从前看过的某些盗墓小说,以及艰苦下墓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从头到尾用的都是现代化的制式装备,显然是干惯了这事儿,有备而来! 而且迄今为止用的都不是自己的人,甚至那些身负玄学的人士,都还没出手。 胡老大就用金钱找到了要钱不要命的探路人! 很残酷,也很现实。 我早该想到的,毕竟总不能一帮子人咋咋呼呼,啥情况都不明白,用身体下去探墓,而且胡老大让刀疤脸抓我的时候,围绕的也是两个中心点‘情报,探路’。 换句话说就是,将他们自己人的伤亡减到最低! 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的盯着显示屏上三人逐步进入坑洞画面。 地下的情况和我上次来时已经大有不同,底下的石缝墙面具有不同程度的裂缝,大的甚至能容纳下一个三四岁的小婴儿通过。 那条名为产道的道路还是十分坚固,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条是死路,所以自然而然的被舍弃。 而通向鬼婴驻地的道路已经在上一场地震中坍塌了大半,许是因为害怕二次坍塌,所以胡老大的手下只在上层简单清理出允许一人侧身通过的通道。 那三个亡命之徒沿着通道一直爬行,足足得有半个小时的功夫,这才挤身到了一个稍大点的宽敞地,前面因地震分化出了数道大小不一的岔路口。 这几个人似乎一直在争辩着什么,手臂比划,且镜头一直在晃动,但距离已经间隔太远,连画面都时断时续,更别提能听见声音。 三人一边探讨,一边短暂休息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意见,选择了一个裂缝的方向。 后面又是漫长的爬行. 三个人中,其中两个的摄像头只能偶尔面前人的脚底,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照到地上的尘土。 另外一个人的前方,则是漫漫的黑暗。 地底的地道很狭窄,逼仄窘迫。 几人爬动之间,夜视仪传输的画面之中隐约还能看见因紧张而吐出的气流喷洒在地道之上,带起一大片灰尘。 并没有其他的意外。 没有同声传述的画面安静的可怕。 一直在不停的前进着,没有我想象的那种遇见豁然开朗的空间,或是爬着爬着掉下裂缝或者坟墓。 就是在不停,不停的前行。 可能有一个,或是两个小时? 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流程,以至于太过无趣与漫长,装甲车前有几人甚至已经开始流露出百无聊赖的眼神。 胡老大虽然没有放松观察,但多多少少也是流露出了些疲倦的神色。 我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观察着夜视仪,越看越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终于,在夜视仪上又出现那块大小形状无异的裂缝后。 我的脑中终于轰的一声,明白了过来。 我直接几步上前,冲到胡老大身边,抬高音量道: “胡老大,不对劲,他们已经没了。” 胡老大以及他几个兄弟猛地转过头来看我,目光中夹杂着疑惑以及不明意味的探究。 我能看懂他们眼中想说的话—— 怎么就死了? 这三个人一直都在爬动,甚至没有遇见什么手忙脚乱的场面,顶多就是爬动的时间久了一点. 这小姑娘怎么乱说话? 我望着这群人的目光,好不退却,胡老大的眼光在一群人中最为锐利: “屠小姑娘发现了什么?” 我在显示屏前屏息等待了几分钟,直到画面上出现一条因地震而崩开的裂缝: “记住这条裂缝。” 随后又是约摸十二分钟,画面上又出现了那条裂缝。 “顶多是证明他们一直在绕圈圈.” 我听见人群中有小声嘀咕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周围人听个仔细: “年轻人说话就是吓人,说什么死了.还有点那啥,哗众取宠的意思哩。” 我其实早被我心中的推断吓了个半死,听着男人那么说,顿时有些不耐: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画面上都没有气息喷洒在地上带起的灰尘了!” “还有,爬动的时候这镜头不再晃动了!人若是像之前一样一直在爬行,他怎么可能会一直固定在一个视野?” “你们自己想,先前是不是还有镜头晃动照到前面的脚底的画面?现在的画面虽然不停,但方位却是只垂落到一边拍摄—— 像不像,在地上拖行?!” “十二分钟一循环,最前方的人视野正常,没有什么反应和行动,后面的人一直跟着” “你们说这像不像是早就已经死了,后方有东西在推动着前面三个人一直在一个环状的地道中穿行?!” 我终于将我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众人脸色纷纷大变,再去看显示屏上画面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众人又看了一个循环,终于也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大哥,这些人一直都是十二分钟的均速移动,按道理来说,人的体力是会衰减的,架不住这一直爬动.” “老大,好像确实有点奇怪,刚刚他们下坑洞的时候,数据是带波动的,意思就是下的越深,信号越不稳定,但现在他们爬行了这么久,信号都没有出问题,一直就在一个地方盘旋。” “大哥,老四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在一个环状的地方一直穿行,我对比了一下数据,环境几乎是一样的。” “老大老大” 胡老大被自己身边兄弟们一声声的报告喊得眼皮直跳: “行了!别喊了!” “他们身上不是带着可远程操控的雷管和炸药吗?” “点了!” “然后每人家属给三十万,当做抚恤金。” 雷管,炸药!? 还远程操控?! 我心中最开始的不安感终于得到了验证—— 为什么要开什么动员大会,费了那么多口水,还要用金钱引诱他们. 这胡老大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让他们当人肉炸药包! 一边在他们身上安装实时转录的摄影仪,一边随时准备远程爆破! 卡文卡的厉害,有点头秃。 第79章 被迫下墓 之前胡老大那么热情交给那三个男人的‘装备’其实就是炸药包和摄像仪! 不管是准备的后手,还是一开始就打算让那三人成为牺牲品。 这两个选项都是一样的恐怖。 胡老大真是枭雄一般的人物 我内心这一念头刚刚转过,只是就这一会的功夫,脚下就传来接二连三的闷响,随后便是排山倒海的震颤。 我一个没站稳,险些一头跌坐在地上,幸而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身边的轻佻男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小姑娘小心,摔着的话,我可要心疼啦。” 他身边一个年龄比他大些的山羊胡男人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分外无语: “小五,都这情况了,就别开玩笑了。” “你练的可是童子功!扶人家小姑娘都得抓着衣服扶,还有空嘴巴呢?” 我侧脸看去,果然,那轻佻男并不触碰我裸露在外的肌肤,而是只抓衣服。 轻佻男被自家兄弟漏了个大底,脸上有些害臊,直接径直走了,徒留我脸上好些问号。 这人还挺奇怪,从头到尾一惊一乍,嘴巴,但其实还是个练童子功的纯阳男。 我心中没想多久,便见胡老大已经几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小姑娘,多谢你刚刚提醒我们,我也废话不多说,我现在已经远程爆了炸药,晚些等地下落石和烟尘稳定,你就和我家老五老六两个兄弟,一起下去找到昨晚我们谈论的‘那件东西’,然后就迅速撤出.” 什么叫,我和老五老六两个人一起下墓了?! 还有啥‘哪件东西’.? 仅仅一句话的功夫,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我从昨天来开始,态度和姿态摆的就十分强硬,本以为胡老大已经放弃了用我探路的想法,这怎么又要我下墓!? 而且他又说什么,昨天晚上谈论的‘那件东西’. 他指的是‘长寿陶瓮’? 他怎么知道昨晚我在听?还是在诈我? 我脑中一片混乱,正要开口全盘否认,就听胡老大不紧不慢说道: “小姑娘是很聪明,但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我家的胡大爷爷,它是狐狸,狐狸是犬科,闻得到你的味道的。” “你那门偷听的神通是不错,但是也得借给我们用用了。” 直接,说出来了! 我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喉咙里,开始思考如何脱身。 要我下墓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初出茅庐,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况且看刚刚地下的三人死法又着实不明不白。 不是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但我下去能顶什么用? 羊入虎口罢了。 但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有了决断. 我思绪飞转,想到一人,许能有帮我脱困的方法 许是我四处查看的眼神太过明显,胡老大忽的一笑: “鲁教授他正在帐篷里睡觉呢。” “小姑娘不会觉得我们这样行事的方式,不会避着官方吧?” 睡觉? 是真睡觉还是假睡觉都值得商榷呢! 我说为什么今朝看不见鲁父,原来胡老大做的这些事儿,都是自己的意思! 我脸色一沉,立马撇下对方,就要往鲁教授的帐篷走去,脚下一动,还未走出 黑洞洞的枪口,赫然正对准了我的面门! 这回我是真的蒙了,背后的冷汗几乎在顷刻之间便染湿了后背。 我是早知道这伙人的装备精良,但从来没有想过这群人能够有枪! 怎么办,我是要被拿枪顶着脑门下墓了?! 胡老大这么干,不怕我在地下搞点小动作?! 我此时脑子数道想法一闪而过,完全想不出之所以然来,彻底化为烧焦状态。 面对绝对的物理震慑,我只能勉强看到胡老大脸上划过一道一闪而过的犹疑,随后转为坚定,随即放下了他手里的枪。 只一瞬,便调转枪口,将枪柄递给了我。 这又是做什么?! 胡老大保持姿势不动,强硬要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我,我一头雾水接过那支带着胡老大体温的枪,重新抬眼看向对方。 胡老大斟酌了一下用词: “老六说过,你控纸人的法门神通很是厉害,想必昨晚偷听也是用的纸人。” “老胡我现在就是希望你的纸人分身替我走一趟,将那个东西带上来。” “不用真身,只用纸人。” “同行还有我五弟和六弟的保家仙,五弟是我亲弟弟,我自然是不会希望你们折在里面。” “只要那只陶瓮,一定要那只陶瓮!” “你用纸人下坑洞,真身在上面,枪在你手里,尽管来找我就是。” 胡老大脸上的肌肉抽动,一字一顿重复道: “陶瓮,一定要到我手上。” 我心中一动,问道: “胡老大您之前的做法看上去可不像是莽撞人,不会就因为一具折在里面的尸骨说的话,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那人说到底不是陶瓮的受益者,压根没有见过陶瓮,对那东西的吹捧,也只是根据各种族谱笔记推论而来” “甚至最长的活了也不过一百二十多岁.” 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到处都透露着不靠谱. 或者说弊大于利。 因为一具尸骨的几句言论,就如此耗时耗力,更别论下面的过道中还有那顶着三具尸体一直前行的诡异生物。 虽然并不是不能跑这一趟,但对我而言,胡老大现在这样执着于长寿陶瓮,完全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周遭安静了片刻,胡老大缓缓说道: “我老婆,要死了。” “她跟了我三十六年,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孩子。” “我今早接到消息,她的情况恶化,马上就要死了。” “不管这陶瓮是真是假,我都得试试。” “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拿了陶瓮就走,绝对没有二话。你刚刚能看出来那三人死了,你比我兄弟们都要厉害,有你下去,还能保住我兄弟,我能放心。” “我胡老大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是个男人。” “我得留着这条命,去见我老婆。” 第80章 木牛流马 原来如此 难怪作为团队主心骨一般的胡老大,初见是一幅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模样,仅仅隔了一天,就选择采用激进的手段。 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的,但他对‘长寿陶瓮’的渴望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而且不用我本体下墓,只需要用纸人和两位保家仙一起探查一番. “一百万?” 我试探性叫价: “而且若是真的发现了陶瓮,我只重新上来画个地图标个地点,搬东西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干,因为我的纸人没有半点搬东西的能力。” 胡老大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好!就一百万!” “我知道有谁能搬东西,我现在去找人。” 谁? 总不能我一个纸人,老五老六两个保家仙,又带一个活人下去?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我心中一半是对胡老大如此爽快,是不是要价要少了的吃亏憋屈感,一半是对胡老大要找谁的好奇。 跟着胡老大又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胡老大是来到了公输父子的帐篷前。 这两父子一直是无心理会事情的模样,早上被胡老大召集到营帐说了几句话后,便重新回了帐篷。 胡老大没进帐篷,落步在帐篷外就抬高音量喊道: “公输老爷子在吗?” “东北胡家老大,特来拜访。” “晚辈来求个能搬货的木马,就上次见到前辈时候,前辈脚下乘坐那种能动的木马。” “地下危险,我们人就不下去了,需要有个木马来将地下的东西搬上来。” 木马? 胡老大说的该不会是,木牛流马吧? 传说中诸葛武侯发明的运输工具? 被称为机器人鼻祖的工匠瑰宝? 我在脑内搜寻了一圈关于木牛流马的记忆,只见帐篷内隐有人影晃动,公输忌一边拉开帐篷的拉链,一边说道: “胡大哥请回吧,我父亲不舒服,他做不了那精细的东西.” 公输忌抬眼的瞬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眼睛似乎有了亮色,话锋一顿: “不过我能做,客人稍等,我这就去做。” 胡老大本以为会被拒绝,正要重金以诱,又听公输忌此般峰回路转的话,顿时大喜,连道: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小兄弟的好消息。” “那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我现在去喊人将上层坑洞的碎石都清理清理,好方便之后下墓。” 胡老大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公输忌似无所查的放下帐篷帘子。 我还未来得及走开,便听帐篷里又传来老木匠几声咳嗽: “.说好不管这件事,你又操什么心?” “不说话顶什么用?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是不是屠芳城家的小姑娘也要下去?” “你也就这点出息,之前人家让你做骨灰盒你做骨灰盒,让你搬东西搬东西,天黑了也不见回家,现在看着人家要下墓就眼巴巴做木牛流马!” 老木匠怕是误会了吧!? 这是不是以为公输忌对我有啥好感啊? 但是也没有啊! 公输忌那脾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等一的好,惹到他就相当于惹到。 之前那么久的接触,我也能感觉出来,对方确实是个秉性无害纯良的人。 换句话说,谁来求他办事,基本都是能成的。 这老木匠怎么能乱说话呢! 我又听了几句,随后准备开始着手下墓的事情。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似乎是听到老木匠长长叹息了一声: “.阿忌,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这话说的,着实令人一头雾水。 我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回自己的帐篷开始准备东西。 主要准备的东西就是纸人,而且是之前从未裁剪过的大号纸人。 之前我基于想隐藏纸人,方便行动的目的,最大也只做过巴掌大小的中号纸人,再小的就只有手指大小的小号纸人。 而现在裁剪的纸人,足足有小臂大小。 我并不知道这回要在地下待上多久,索性就裁剪大一些的纸人,让附魂的时间更加宽裕一些。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让鬼婴替我跑一趟,但一来鬼婴的交谈能力是有限的,哪怕发现了什么东西,也不能及时沟通。 二来,还不知道过道里推着三具尸体的东西到底是个啥,万一有危险,纸人没了我也能很快上来,但若是那东西真的凶,或是比鬼婴更大的阴魂,那鬼婴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小四十,还是适合守家,以及吃香,睡觉。 最后一剪刀落下,我放下裁剪纸人的手,淡定摸了摸趴在一旁熟睡的小四十,小四十仍然是毫无戒心的模样。 又休息了一会,在胡老大的提醒之下,我麻利的钻进被窝,使用了纸人附魂。 惨白渗人的纸人钻出帐篷的瞬间,我清楚看到了胡老大,以及营地中众人投来的惊奇视线。 我顺风势而起,直接飘到再次清理出来的坑洞边。 那里已经有穿戴齐整的一只灰毛老鼠,一只棕色狐狸和一只模样奇特的木马在等着我。 灰毛老鼠我曾见过,正是那刀疤脸老六的保家仙。 棕色狐狸和胡老大同源,想必就是胡老五的保家仙。 这些都不算惊奇,让我惊讶的则是那只有人小腿高的木牛流马,模样是我说不上来的奇特,在外行人看来就像是数根木条随意拼接了一个勉强能称之为马的形状。 但是,它能动! 这木东西只有两个被称之为脚的支撑物,每个都是半圆,借由公输忌的力道往前一推,那两个半圆开始摆动,嘎达嘎达的声音,传来一起一落之间,那木牛流马浑身零件运转,呆板而又缓慢的开始行动起来。 看着呆板,实则精妙。 我内心下了定论,抬起纸人的手臂,示意让我先行,然后便一头扎进了坑洞。 许是因为两次地震的缘故,那坑洞下四面都透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 纸人的身体本就要接势,我下行的速度,还没有最笨重的木牛流马快。 等我堪堪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地下一鼠一狐一木马已经面朝数个黑乎乎的洞口,面面相觑,显然在犹豫前进的路线了。 第81章 地底意外 见我落地,小棕毛狐狸露出了一张明显带有笑意的狐脸,口吐人言: “漂亮的小姑娘,你刚刚的意思是要打头阵吗?” “就你这纸人身体可不行哦~你看你走路都费劲呢!” “还是我打头阵吧,谁让我照顾你这个小姑娘呢,小姑娘要是在我面前受伤,我可要心疼的。” 奇怪,这话耳熟。 不像是狐狸,倒像是轻佻男?! 再看那只灰毛老鼠,眼神中也是少了几分之前和小四十搏斗时候的沉稳模样,显然现在在身体里的,正是刀疤脸。 我原以为说保家仙下来,真的就是两位仙家跑一趟,没想到下来的竟然是轻佻男和刀疤脸。 东北的保家仙难道不是仙家出现在人身上吗? 怎么人还能够借用仙家的身体? 我现在说不了话,只能满腹疑问的看向他们二‘人’。 还好轻佻男虽然表现浪荡,但人却不傻,很快看出我的疑惑: “怎么啦小姑娘?我是胡小武呀。” “我换了个身体你就不认识我啦?” “你要是想我身体的话,那可得晚点等我换回来喽。” “毕竟我借用了保家仙的身体,保家仙奶奶也在用我的身体呢。” 互换身体,这也行? 这估摸着也只有出马弟子才能做这事儿。 不然互换了身体,若是有一方反悔不想换回来,那可真是不堪设想。 我明白了轻佻男为何会出现在保家仙身体里的关键,也不再犹豫,挨个顺着洞口都飞了一遍。 然后从身上的小纸袋子里掏出了一张写有红字的白纸: 【你们跟我走。】 这个洞口没有外界漏风的痕迹,显然就是正确的洞口。 很简单的道理,这里的风因为两次地震,已经震裂了山体,开始四面八方漏风。 墓穴在地底,修葺完善,且远离地下暗河,哪怕是坍塌,也最不可能有风。 只要顺着无风的方向走,大概率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带着身后的三个东西顺着小坑洞飞了十数分钟,果然找到了之前下来的那三个亡命汉子休息过的地点。 他们在休息的时候抽了一根烟,烟头上任有唾液,就扔在地上。 “我知道为啥大哥喊我们下来之后要听你的了!” 小狐狸大惊小怪: “真的好厉害!刚刚大哥按下了炸药,这地下又一次爆炸,地形都变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来!” “嘿嘿,怪不得说听媳妇的话能发财,你要不考虑考虑和我回东北.” 话音未落,小狐狸就结结实实吃了灰毛耗子一爪子,刀疤脸忍无可忍的声音适时响起: “五哥!别趁着人家小姑娘不能说话又开始嘴巴,小心到时候上去的时候,被打得大哥都不认识!” 这话说的深得我心,我操控着纸人连连点头,又掏出一张写好的小纸条: 【此地等我,十分钟回来,我没回来就跑。】 这地下没啥光线,纯粹靠着一鼠一狐背后背着的荧光棒照亮,我掏东西的时候一个不察,掉了好些纸张出来,上面都写了不同的话。 这回是连刀疤脸都没忍住,开始惊叹: “这准备可真齐全啊!” “除了基本的‘快跑’‘快来’居然还有‘可以开始搬东西’‘搬这个’‘这个值钱’.” 不然我刚刚准备那么长时间,准备的是啥? 我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随后直接腾身而起,快速在记忆中的方向上行进。 刚刚的夜视仪上,似乎就是这个方向。 但具体的地方在哪里,因为引爆了炸药,所以也不太确定。 我飞过数道大小缝隙,逐一观望判断,具是一无所获。 我心中对那推着三具尸体行动的不知名生物还有一些隐隐的畏惧,所以并不敢在每个地方过多的停留,只是简单观望,简单在心中画下地图。 十分钟的时间很短,在心中过了一遍潦草的地图,又排除了几个选项,我就到了掐着时间点返回的时间。 本以为我这回一定会是无功而返,但就在我路过一片坍塌石块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微不可查的石块掉落声。 地震的余波还未结束? 这不会又要坍塌了吧?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石块抖落的速度愈加快,正在我心惊肉跳之际。 一堆乱石之中,竟是猛地伸出了一只枯瘦的青黑人手! 那人手枯瘦干瘪,指甲颇长,裸露之处并没有布料,不断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在几次都抓空只能握住空气后,人手又不断地摸索着,敲击着周围的石块。 现在的人手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裹着骨头,纵使它耗尽全部的力气,只能在抖落些许小块的石头。 再大块的石头,纵使手臂敲击到皮开肉绽,也只能在石头之上,留下敲击声—— “咔咔咔——” 这声音在无风的狭小空间中回荡出去好远。 这显然不是那三个刚刚死亡的人 看着手臂干枯的程度,这是干尸的手! 这他娘的,地下果然有东西。 刚刚推着三具尸体行走的,八成就是这具能动的活干尸! 现在这活干尸,显然是因为胡老大安排的爆炸而被坍塌困住了! 我一时间心惊肉跳,立马趁着这活干尸被困住的功夫,飞身返回刚刚交代胡老五等人等我的地方。 我被那只活动的人手一吓,返回的速度起码是来时的数倍,远远就看到小狐狸和大耗子正在路口四处观望。 小狐狸看到我回来,看起来还有一丝翘首以盼的意思。 我无心多想,直接落下,掏出自己数张我自己写好带下来的纸条: 【危险!】 【我找到那个推着三具尸体在过道中前进的东西了。】 【我没有法子,别看我。】 【怎么办?】 我焦急万分,拿着最后一张纸条,将倒数 怎么办? 我哪里见过什么能动的干尸啊!? 换作半年以前,我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热闹!? 第82章 顺水行舟 一鼠一狐凑过来看我地上摆放的纸,等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两张动物的脸上都是有些不好看。 小狐狸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慌张?” “要不咱们先去看一下?” 我只思索了一瞬,便举手示意两人跟上。 我心中记了地图,对路线算是熟悉,小狐狸启动木牛流马后,便一直和大耗子跟在我身后疾奔。 仅两三分钟,就来到了刚刚我见到人手的地方。 咔咔的敲击声还在继续,但人手却已经见到了骨头,指甲全数脱落,甚至手掌的方向已经因砸石的力道,朝反方向严重弯曲。 小狐狸看着眼前的场景,嘴巴不自觉的慢慢张大,好半晌才道: “这是,僵尸?” 大耗子连连用小小的爪子揉着眼睛,看起来似乎也是很震惊: “还能动,还能自救,有意思,这起码得是绿僵级别的僵尸了。” “怎么这里还能有这东西?” 对啊,叫什么活干尸,这不就是僵尸吗? 我混乱的大脑茅塞顿开,看这两人这样的反应,估计是知道怎么处理? 小狐狸沉吟片刻,说道: “处理僵尸最好的方法肯定是光照,但他现在卡在这里,我们也带不走他,不如这样,我们先不用管他,先找到墓葬先吧。” “之后我再下来一趟,背点汽油下来,僵尸也怕火,估计能行。” 光照,火,绿僵。 我将他们说的话暗暗记在心底,又趁着他们俩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用纸张包起绿僵的一小片指甲,偷偷揣进随身的纸包之中。 一狐一鼠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完,随后便睁着一双隐隐激动的眼看向我。 这怕不是真拿我当高人了? 我有些头皮发麻,没再理会他们而是继续探路。 越过了那个不断敲击的绿僵,剩下的路似乎更加顺利。 地下的坑洞因地震早已四分五裂,并没有出现我想的那种全数坍塌的情况,而且因为裂缝多了,还有一些直接开裂到了墓葬之中。 我探了十几条错路,便尝试出了正确的道路。 为何知道它是正确的道路? 因为我们直接顺着一条缝隙来到了一块很大的随葬墓碑之前,墓碑上清楚的写着—— 高健,字守信。 大佑元年进士 这是直接进到人家坟墓里面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需要我操心,小狐狸和大耗子掏出随身携带的东西,便仗着身形极小的优势,开始四处查探。 眼见和我没啥关系,也帮不上忙,我便一边等待,一边无所事事的将墓碑读完。 随葬墓碑不大,但由于字体小,也能记下几千字,由于又是古字缩意,承载的东西就更多。 读了一大半,全数都是记录一些生平功绩,看着我昏昏欲睡。 直到读到后半篇的一个小故事,我这才回了精神。 后面的小故事也就几百字左右,但遣词用句十分激烈,大概的意思就是—— 高健有个三子,其中有个小妾所生的儿子,因年纪小,所以被高健疼如眼珠,但却十分不争气,争强好胜。 少时和两位哥哥争抢玩物,读书时候和哥哥们争抢名师,再大些见哥哥们靠着自己的本事考入翰林,便又开始怨天尤人,求高健给他谋求一个官身。 等高健顶着偏心的风言风语给小儿子搞定了官职,又开始埋怨官职太小,不够糊口。 高健本以为是小儿子太小,不懂事,再大些就会好,没想到后来小儿子竟然发展到要来偷高健的宝物。 这回高健总算生气,将小儿子逐出了家门,并且立碑告知子孙后代不可以接纳这个小儿子。 后面还有前后明显是同一时期,可笔锋不同的刻痕,又添了几笔,约摸是说: 老三不孝顺,被逐出家门后没几天,老爷子高健就死了,所以老爷子是被老三气死的,没有其他原因。 我看到这里不由得发笑,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些后人也真是的,估计所有人都知道高健死于和侍女共浴,却因为想要老爹留个好名声,又想将污水泼到老三身上,非要加这么一句. 我有些无奈,重新过了一遍,这才发现刚刚未曾发现的关键点—— ‘宝物’ 老三走后不久,高健就死了。 所以当时那个被老三意图窃取的宝物,大概率就是晚年被高健视若珍宝的‘长寿陶瓮’。 只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难道还能给人家断个家务事吗? 我从墓碑前离开,顺着墓道开始寻找小狐狸和大耗子。 坟墓多多少少还是有被波及,所以可查看的墓室并不多。 我随意转了几个耳室,便看到两只吭哧吭哧正在挖石块土堆的小动物。 他们边挖还边唠嗑道: “我真服了,装备是谁整理的?怎么两把铁锹都没有?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别抱怨了老六,先不说铁锹能不能带下来,过那么小的通道,单说咱们俩加一起八只爪子,能凑出一双手来用铁锹吗?” “好像也是.唉,只能慢慢挖了,屠姑娘和那木牛流马都帮不上忙,还好这个棺材也就被埋了一半,要是都埋了,我们估计转半天都不知道挖哪里呢。” “有理.别废话了,继续吧,快点挖完,拿到东西,快点回去救大嫂” 大耗子扒土堆的动作一顿,更加卖力的刨土,声音也更加沉闷: “好,咱们都快点儿干,回去救大嫂。” “这事儿最好是真的,不然我把昨晚晚上说这事儿的尸骨都给磨成灰喽!” 小狐狸也奋力刨土: “指定能行,他自己都为了这东西葬身在这里了,骗我们干啥?” “我现在就是寻思着这东西的长寿作用包不包括能治好癌症,不然的话,活着是活着,但是癌症那么痛苦,大嫂估计也熬不住” “这么多年了,老天还真是没长眼。” 原来胡老大说的是真的. 我心中一沉,飘身进墓室之中,却看到了让我更加心惊的画面。 这间是主墓室不假,但狐狸和耗子一直在地上刨动,没看到他这棺材,开了一条缝隙!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83章 子盗爹墓 我蒙了一瞬,立马借着纸人的优势,探身到棺材缝隙里面细细查看。 借着微弱的荧光,我能依稀看到里面森然的白骨,以及人头边很明显缺失的一个大空位。 高健墓葬的主墓室,葬的还能有谁? 明显就是高健啊! 而作为高健最宝贝的‘长寿陶瓮’能放在哪里? 必然是放在高健棺材内! 但现在棺材边很明显有了一个空位. 这长寿陶瓮,竟是已经被盗了?! 我心中震惊,立马飘身到正在埋头工作的两只小动物面前。 小狐狸见到我来,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 “屠姑娘,你稍等等,我们觉得东西就在这个棺材里面,等我们挖开这些泥土,然后打开棺材,取到陶瓮,咱们就可以.” 我心中急的要命,压根没时间听他废话,直接扑倒小狐狸的脸上,拍了他几下,又将包里的纸片一通拼接,说出了我自己想说的话: 小狐狸看着我的动作,慢慢念出了上面的字: “陶瓮,没,了?” 这回两人都愣住了,小狐狸反应最快,立马反问道: “怎么就没了?” “又发现什么了?” 我马上腾身而起,非要那缝隙几不可查的棺材之上,小狐狸和大耗子重新检查了一圈棺材,又都将头奋力探进那棺材里面查看。 竟是三息,又重新将头拔了出来。 大耗子简直气急败坏: “有人来过了!” “他娘的,我们晚了!我们怎么办?大嫂等着我们回去呢!” 小狐狸不由犹豫,快速道: “我们早该想到的,那东西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没有人来过!” “这墓早早就被盗过了,咱们对盗墓者一点线索也没有!” “你看一下身上的联络装置还能不能用。” “我们联系一下大哥.” 大耗子开始四处寻找信号。 我脑中有些混沌,开始细细盘点从 没有线索吗? 未必! 高健所处的年代距今不过一千年,正是随葬品最多,种类最繁复的年代。 但他身上既没有戒指,或是其他值钱的随葬品。 更关键的是,这棺材里面的白骨,他连衣服都没有! 并非是氧化到只剩下些许踪迹的衣物,而是干脆就没有! 没有随葬品还能解释是后来者来盗取的,但盗墓者为什么连衣服都扒完了? 先不说衣服这东西在尸体生蛆的情况下,到底有多恶心,就说那东西忍着恶心盗出去了,若是时间久一些,怕是就只剩下一半了,要怎么卖? 除非—— 来盗窃东西的人,是下葬没几天就过来盗取东西的。 谁能在高健死后就获得消息,且知道墓葬地址,一入葬,就跑来盗墓? 要知道,古时为了防止盗墓,下葬时候绕的弯那可都是有讲究的,哪怕是盗墓贼,也得担心被发现踩上月余的点! 除非,就是自家人。 而且排除掉有莽撞盗墓贼,以及家中见钱眼开的小概率情况。 更大的概率直接就摆在我们的眼前,或者说那块石碑之上。 在老爹死之前就开口向他索要‘宝物’的逆子,知道老爹死后,有没有可能,更加猖狂一把呢? 我脑中思绪翻飞,就听不远处的大耗子和小狐狸总算找到了信号,叽叽喳喳的给胡老大打去了卫星电话: “大哥.地下的墓,已经被盗过了。” “我们.” 小狐狸欲言又止,大耗子在旁亦是缄默不语。 电话中的胡老大沉默许久,这才疲惫的叹了口气: “.没事,上来吧。” 胡老大的叹气声回荡在墓室之中,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沉默,我一马当先,重新脑中记下的路往回走,路过仍在不停敲动的僵尸身边,我还等了一会两脸不甘心的老五和老六。 随后才引着他们重新回了地面。 胡老大早早就在洞口等着,但精神头和送我们下去的时候颇为不一样,整个肩背都垮了下来。 小狐狸和大耗子抱着胡老大的裤腿就开始默默哭泣,我直接飘回了自己的帐篷,附体回魂,随后一把掀开被子,套上外套往外走去。 小狐狸和大耗子估计是悲从中来,声音也多有哽咽: “对不起大哥,我们没能找到东西。” “这地下的墓葬被人盗过,就四个墓室能够进去,主墓室里面的棺材还已经被撬了,尸骨头旁边有很大一个空位,应该就是” “我们是废物,大嫂她” 胡老大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到: “回去吧,现在还能回东北,估计见你们大嫂最后一面.” “等一下!” 我刚刚回魂,体力又不算太好,跑了几步就是满头大汗: “东西还在下面,被泥土掩盖了。” “我们下去的人得调整一下,不能用这个配置。” “不然靠他们两个挖东西,挖到明年也出不来。” “还有就是,底下有个绿帽僵尸,刚刚就是他一直推着那三个人走,估摸着得有一千年的年份,你们还能问话吗?” “如果问了他,能更快找到东西,他是墓主人高健的 “哦,也是盗他爹墓的盗墓者,我估摸着应该就他一个,因为他若是 我一口气说完,看到面前数张震惊的面孔,不由得有些气恼: “不是要救老婆吗?” “愣着干什么?闲着的人给我拿纸笔,我要画地图。” 这怎么,和自家兄弟说的完全不一样!? 看了一眼脚边还在呆滞的两兄弟,胡老大率先反应过来,轻轻踹了一脚两个满脸茫然的兄弟,往边上喊道: “纸笔!” 立马有人捧着纸笔上前,我直接蹲在马扎子上,顺着脑中的记忆,将路线悉数画下。 这才对上数道茫然的视线。 小狐狸委屈极了: “那绿毛僵尸怎么能是高健的三儿子?啥三儿子,哪有那个情报?” “怎么在地下不说呢?让我们俩被大哥白白踹了两脚。” “哦对,纸人不能说话算了我不多嘴了,你和大哥好好说说就行。” 第84章 纸以溯源 小狐狸适时的闭嘴,确实给我留下了些喘息的余地。 我将碑文上看到的东西,以及棺椁中的发现一一同胡老大说了。 胡老大是个聪明人,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确实很大概率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其他人,有这个可能,但是微乎其微。” “只是那绿毛僵尸和高健能有什么关系?小姑娘难道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俩是父子?”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们尸骨的手指,小拇指天生缺上一节。” “在我们现代人的眼里,这就是不定性的遗传,看母亲的基因糅合遗传,不一定会传给下一代,但古代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碑文上的内容,有父亲偏疼小儿子的内容,虽然是个很小的细节,但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高健会特别疼爱这个小儿子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身体构造最像高健,所以备受疼爱呢?” “他有被高健的基因遗传,除了高健的 “既然他来盗自己老爹的墓,他自己都没走,东西又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若说有什么同伙谋财害命的话,高老三难道能把陶瓮的妙用和外人讲起吗?讲的概率多大,不知道陶瓮用处的同伙刚杀了人,奔逃路上还带一件笨重物件的概率又是多大?” 最后一种情况的概率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长寿陶瓮几乎是肯定还在下面的! 现在是得想想怎么把地下的碎石挖掉,然后将东西刨出来! 胡老大等人,越听眼睛越亮。 胡老大站起身立马要去调整战略,我思考了片刻,拦下对方道: “那绿僵虽然被压住,但还能动,千万要小心。” “还有就是,你们之前招魂问话的那一手,能问僵尸吗?” 胡老大无奈的苦笑了两声,说道: “感念小姑娘有心,但是不能。僵尸此物,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都是身前有大痛苦之人,才会变化成僵尸,成僵的那一刻,已经是人们口中的灰飞烟灭了。” “虽然先前我还以为小姑娘口误,所以并没有回答问题。” 这倒是我不懂事了? 我那能知道这种事情,二叔走前也没说啊! 我面上有些绷不住,胡老大倒是没有在意小细节,推了几个兄弟帮忙,想了想又同我说了不少有关自己的东西: “小姑娘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事情很正常。” “我家胡大爷爷,其实只能问死后不久,且魂魄还在阴曹地府排队未投胎之人,问话也不是没有讲究,而是我大爷爷直接下阴司,用自己的面子领上人来”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哪怕到阴曹地府,都得刷个面子啊 我若有所思,索性胡老大重新去安排人,我便说自己要去休息一会,让他们有事情喊我,随后进了帐篷。 只是我辗转反侧了半天,却没能睡着,重新披衣而起,将刚刚下去的纸人包裹里的东西取出,小心隔着纸张观察那一片的绿僵指甲。 这是食指的指甲,厚重青黑,遍布经年累月的泥垢。 乍一看上去像是个经常干惯粗活之人的指甲,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这指甲虽然脏,但甲形修的极好,想来是僵尸死亡之后,指甲不会再生长,又因为高老三经常在地道中爬行,所以便的极为肮脏。 只是这一小块指甲能干什么用呢? 我本以为胡老大可以问魂,知道这具僵尸身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快些套出套瓮的位置,现在看来竟成了奢望。 如果这些死者的贴身之物,能说话就好了。 最好是将死者生前的情况一一表述下来。 不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等等! 好像是有这门法门! 我思维发散中,想到这件事直接翻身而起,开始回忆扎纸秘法中的一项法门。 当时知道二叔是有仇敌来寻找之时,我便费了数天时间,将整本书的秘法死记硬背了下来,又将书页彻底销毁,以求一个心安。 现在到了实操的时候,倒真让我想起来一个可以用的! 那便是——纸以承记,汇以溯源! 简单的说法就是,纸这东西,是载体,它本身就是用来记录东西的! 你想知道某件历史的最快途径是什么? 不能是听口口相传吧? 当然是找载体! 无论是竹,纸,石,都是载体的一种,只要将想记录下来的东西‘放’在上面,它是能转述留存承载下来的! 我精神一震,连忙继续回想二叔在本篇中写下的实操小故事—— 二十多年前,二叔走南闯北之时,曾经到过滇北的一个小村落。 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恰巧碰见村中有丧事,大摆宴席,所以便去蹭了顿饭。 倒不是二叔厚脸皮,着实是滇北的风俗与别地有很大的不同,并没有我们这边只有关系相近的人才需要去送葬吃席的习俗,而是所有人都能去。 所有人。 哪怕是出殡路上碰见的贩夫走卒,天南海北的游客,只要你愿意来,你就能来,不来也会盛情邀请,希望你吃上一口白事饭,给主家添点儿香火气,也算是死后走的热闹,体面。 所以,滇北之地经常有因为办一场白事而将好不容易积攒多年的家业一吃而空的事情。 不过这些暂且不谈,二叔遇见的情况就是被盛情邀请,实在熬不过乡亲的热情,于是便跟着去了。 去了之后,发现主家死掉的男主人相当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刚刚娶了媳妇,正是年纪正好的时候,没想到却溺水没了。 这男主人一死,家里那些叔伯兄嫂当着新过门媳妇的面,便开始大肆谈论怎么分他的财产,媳妇在堂前哭的肝肠寸断,几次欲要撞死在棺材之上。 二叔见那群叔伯兄嫂如此混不吝,而且男主人的身上隐隐约约有些横死之气,于是向男人的媳妇要来男人的一缕头发,将其点火焚烧,取灰烬磨粉。 又现场扎了个纸人,将粉末放入了纸人的体内,驱动口诀。 随后,满堂宾客,便看着那纸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重复了一遍身前所做的事情! 来自作者的小调查~ 有没有人喜欢这样子穿插的二叔小故事呀?需不需要到时候专门出个二叔的番外(约摸万字左右)? 第85章 生前之事 被二叔驱动的纸人,站起来的瞬间,全场那是一片哗然。 没见过啥世面的村民们, 每个人是能拿锄头拿锄头,能拿板凳拿板凳,险些就要将二叔打个半死,若不是我二叔反应极快,跳上房梁,大概就会交代在那里。 二叔上了房梁,厉声呵斥好几声让这群蠢货看纸人的动向,那是男主人死前的景象。 众人一听男主人,这才有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二叔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这一看可不要紧,倒真的让他们瞧出了些东西。 那纸人先是走了好些步,走出堂屋门外,而后慢悠悠的往里面走,走到门口猛地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随后一把推开了并没关闭的房门,而后几步走到屋内,指着一个地方开始指指点点。 二叔扎的纸人很精美,能清楚的看到纸人起伏的胸膛,还有手中不停指点的手势—— 纸人,或者说男主人.很气愤。 随后纸人猛地退后几步,开始闪躲,举起手厮打,搏杀,随后力竭,弯下腰躬身朝下,不停的挣扎。 挣扎无果,最后没有了气息。 在场众人都看愣了,有些有脑子的村民大胆,又敢猜,立马开口询问道: ‘他躬身趴在那里干啥?是死了?’ ‘不是说,主人家是溺水没的吗?’ ‘你们看,那躬身的高度像不像是洗手盆的高度?他是不是和人搏斗之后,被人溺死在洗脸盆里了?’ 众人被发声之人的最后一句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二叔求证,二叔也不含糊,脸色阴沉的看着吓得面如土灰的男主人媳妇,大骂道: ‘我当你是个好的,还以为是他叔伯兄嫂谋害的他,所以想给你争个面子,你倒好,他这是怎么死的,你竟然是最清楚的!’ 二叔怒吼完,那乡下女人没有见过世面,见到纸人能动就已经吓个半死,又被二叔一吼,立马将一切原原本本的交代了。 原来是这女人和男人本来就是被媒人介绍认识的,女人自己有个相好,但相好太穷,爹娘没同意这事儿,将她嫁给了条件好些的男主人家。 但这女人又没有和相好断了联系,虽然新婚不久,但只要丈夫不在家中,便会悄悄在自家大树上系上绸带,呼唤相好过来偷情。 那天男主人说要去哥家吃酒,女人按照惯例系上了丝带,和自己的情人好一通云雨,可没想到就是那么巧合,男主人半路因为下雨,回来取伞,恰好就是碰见了自己的新婚妻子给自己带绿帽子。 气愤不过的丈夫立马和情人扭打在了一起,但丈夫自己有些家底,不用干粗活,哪里打得过农田里一把手的情人? 没两下就被按在水盆里淹死了。 女人和情人一合计,索性趁着下雨,做了一番准备,装作是雨天路滑,男主人走路不小心划下池塘,淹死了。 那灵堂前的眼泪,不是为了男主人,而是女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男主人死后,他的钱都是要由宗族回收,半点落不到她手上的!!! 这篇故事的最后一句,按照惯例是二叔的评语: 人会说谎,耳听与眼见具不一定为实,需得相信自己。 将一切大概回忆了一遍,我心中有了个想法,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将绿僵的那一片指甲点火焚烧,取灰烬磨粉。 然后掏出随身的简易工具,便开始搭建竹骨纸人。 二叔在秘法中写的例子,已经非常浅显易懂了。 此招最大的用处是什么? 无非是用死者身前贴身之物,让纸人复述死者死前的一小段流程,或者说重回死者最后,最不平不忿那一口气的时间。 而这,不正是我现在需要的吗? 说干就干,我浑身来了干劲,也顾不得满身的疲惫,仅仅过了小半个小时,便做出了一个小小的纸人。 我身上随身带的竹条不多,所以只能做到手臂大小,至于纸人的模样.只能说还需要再练练。 不过这东西又不是要卖给客人,美丑也就无所谓,能用就行。 我心中安慰着自己,将指甲的灰烬沿着纸人眼睛的缝隙缓缓吹向体内,而后轻声颂念口诀: “身外有身,显神彰气。纸以承记,汇以溯源!” 随着我口诀的一声令下,地上半人高的纸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我对着纸人包含了极大的期待,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纸人的行动。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 而后大失所望! 这纸人的动作,根本不如我想的那般流畅! 纸人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勉强迈出了帐篷,而后打着摆子满营地到处逛了一会,手上偶尔有些动作,但幅度总是很小,完全看不出来什么详细的情报。 是我的功力不够? 纸人做的太粗糙? 还是这高老三死亡的年代,距离现在间隔太长? 要知道,二叔记下的事中,他的纸人虽然不能说话,但动作可是非常精细,能够详细复述事情经过的! 我心中有些焦急,可偏偏眼前的纸人还是慢悠悠的行动着,毫不慌张的模样。 我眼睛盯着纸人不动,退了几步,随便进了个营帐,从里面端了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腾腾茶水,准备润润嗓子消消火气再继续。 只是茶水还没到嘴边,便听胡老大叫住了我,声音有些尴尬道: “屠姑娘,要喝茶别喝那杯,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看外面着纸人,这是有事儿?” 我有些疑惑,将茶水放下,边转头,边随口回答道: “对,我随便弄一下纸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 转头的瞬间,我便看到原来自己不小心进的是胡老大的营帐,而现在营帐中,只有胡老大和一脸呆滞的鲁父两人。 鲁父的状态明显不太对,浑身瘫软,整个人表情既迷茫,又空白,眼皮子几番要耷拉下来,但又急忙睁眼,驱散睡意。 我脸色有些黑,将杯子重重搁置在桌面之上: “胡老大,我先前敬佩你对媳妇的情谊,所以愿意帮你,你现在又是要对鲁教授做什么?” 第86章 不孝报应 胡老大听见我的话,不由得苦笑连连: “屠姑娘问我要做什么,不如问问我能做什么?” “我以前干的事儿,虽然出格,但还算守规矩,但这回为了那只陶瓮干了这些不守法的事情,还能有活路吗?” “我先前就因为不想官方干扰,所以将鲁教授药倒睡觉,免去了后顾之忧。” “现在他醒了,我的事情还没干完,我能不让他继续睡觉吗?” “鲁教授要是动了年头,把这里我干的一切报上去,我还有兄弟们一切可都完了。” 好像,确实。 换位思考,胡老大的选择已经是正常人的选择。 而且并非没有告知我,先前胡老大来威胁我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将鲁教授放倒的。 不然估计也没有这么快能掌握整个营地的情况,但 我脸色有些黑,直言不讳道: “别干这事情,凡药必伤,鲁教授不是那些迂腐不化的人,你既然信我,让我帮你拿陶瓮救人,也需得信得过他。” “药能撑多久?总不能你们走了,将鲁教授药成一个傻子,或者干脆灭口?” “那后续的报告怎么办?你确定以鲁教授的人脉,不会有人重启调查这件事?” “还不如将这件事和鲁教授说一遍,好好解释,若你一切说的都是真的,法亦有宽恕,我不信一定会治罪你!” 我的话令胡老大脸色有些许变化,良久才抹了把脸,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最近担心媳妇,心里也有些不清醒。” “谢屠姑娘点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鲁教授这边,我会另想办法的。” 我点点头,毫不客气将桌上刚刚那杯热茶倒在了石地之上,溅起的水不小,有一些溅到了鲁父的裤腿之上,他的眼皮抖了抖,似乎要由彻底转醒的迹象。 我却没在留恋,眼看着营地中心空地上的纸人又有了动作,连忙往外走去。 远远我便看到了纸人做了一个‘推’的动作,而后低头似乎细细找了什么东西,随后一只手自然垂于身侧,而另一只手,抬起离身些许的距离,远远看去,倒像是.腋下夹了什么东西?! 我脚下一顿,立马加快脚步往纸人身边赶去。 此时营地中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我的纸人,投来了或是震惊,或是疑惑的目光。 连在组织清理石块的小狐狸和大耗子,都往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关注,更加细致的观察起眼前的情况。 纸人的左手夹着东西,而后动作又迟缓下来,随后缓缓趴在了地上,开始朝前爬动,我在旁边跟了几步,就见纸人突然顿住,趴在地上开始朝前指指点点,它似乎很想往前面爬,但是完全没能爬动,似乎前面有了什么阻碍物。 他指点的时间不长,但原地爬动的时间却久的夸张,并且越来越迟缓,不时的伸出手推动着前方。 愈来愈慢,愈来愈慢.直到缓慢停住。 这,这就没了?! 总共也没做了几个大动作啊! 也就走,夹,爬,推。 四个动作,怎么就没了? 我在一旁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便见纸人彻底没了动静,我等了又等,最终还是无奈将纸人回收,开始仔细思索高老三这些动作合在一起的可能性。 ‘走’以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应该是下墓,以及盗窃墓中随葬品的动作。 ‘夹’应该是已经取得长寿陶瓮之后,将长寿陶瓮护在怀里的动作。 有可能会是其他随葬品吗?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毕竟纸人的动作中,那夹的弧度不小,看样子是个大小伙,整个棺材中,似乎没有其他能与陶瓮大小相比的随葬品了。 毕竟随葬品大多都是小巧,精细,主人家喜欢,且值钱的。 还有一个小细节就是,我可没有忘记高健身上没有衣服的事情,纸人没有繁复的脱衣服动作,所以相比脱衣服的不是高老三 等等,脱衣服的不是高老三? 那就是,下墓时候还带了人?! 我脑中一道电火闪过,却又有几分不敢确定,索性将脑中的想法搁置一边,开始分析下两个动作—— ‘爬’‘推’。 这两个动作似乎没什么意义,但又有很大的古怪。 先前不知道这高老三是绿僵的时候,那三个下墓探路的汉子,也是由‘爬行’状态被变为‘推’的。 这高老三不知为何似乎非常在意,爬和推这两个动作。 是因为生前没能从什么地方‘爬’出去吗? 什么地方?那绝对是墓里啊! 高老三带着人从自家老爹的坟墓里面盗东西,结果却被黑吃黑?! 高老三既然带着陶瓮,他就不可能再拿其他随葬品,那应该是别人拿走的,拿走了之后,许是就像之前探路的三人一样,将高老三排在最后,将他踩于脚底 是了! 这就是为什么纸人后续一直原地爬行,却半分不近的原因。 他是再过道之中,被前方的人堵住路,生生堵死的!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探路的三人会被一直推着前行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高老三虽然变成了僵尸,但任由生前的肌肉记忆! 爬!推!爬!推! 让我出去! 我要出去! 我不要死在这里! 我脑中闪过几句高老三可能喊出的话语,顿时打了个寒颤。 难怪胡老大先前会说,僵尸的形成必须得有巨大的怨气。 这样子被人踩在脚下,生生堵没了最后一丝气息的死法,搁谁谁怨气不大?! 再说那三个探路者的死法,不是被当成了那几个施害者,就是因为接触了绿僵身上青紫长毛的病毒,然后一命呜呼. 我摇了摇头,准备去将这件事告知胡老大,一扭头,就看到胡老大从营帐里走了出来,松了一口气。 我侧头看了一眼,营帐中的鲁教授状态似乎好了很多,还在朝我缓缓挥手打招呼,我也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同胡老大说道: “又有线索,得去找底下那具绿僵。” “那陶瓮一直在绿僵身上,估计没有松开过。” 第87章 绿僵抱箱 这高老三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贪婪,索取无度,我不信死后化僵还要维持本能爬道逃跑的他,会松开生前心心念的‘宝物’。 所以大概率,绿僵的另一只手上,抱着的一直都是长寿陶瓮。 胡老大刚刚和鲁教授一通掰扯,利益分析,得到了短暂的支持,刚一出来,就又听见了重要情报。 胡老大也是不禁嘴角抽了抽,但他已经习惯这位姿容甚美的小姑娘,偶尔的惊人之言,也明白对方有这个实力,所以并不多言,而是思考一瞬,继续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刚你们 “绿僵虽然麻烦,但是也不是不好解决,但陶瓮被那石头一压,会不会.” 会不会,碎掉?! 我明白胡老大最后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这心里也是没底,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含糊说道: “先下去带上来看看吧。” “总得,试试吧?” 是啊,总得试试。 胡老大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颤抖了起来,他将指令传达下去,专门去搞出底下的绿僵,以及绿僵携带的东西,便一直盯着洞口,不再说话。 这回倒是没有了我的用武之地,于是也搬了个小马扎,就在不远地方看着。 木牛流马要比我想象的厉害的多,多得多。 一车车的石块,经由木牛流马的运输能力,被运出坑洞。 仅是半个晚上的功夫,运出的石块便已经堆积成小山,公输忌在后方支援,边被父亲骂,边继续续上被磨损严重淘汰下来的木牛流马。 老木匠的脾气不善,胡老大听了几句,知道了那是公输忌自己决定帮忙,面上也过不去,立马给了公输忌好两个保险箱的钱,着实让我眼睛都红了。 但人家靠手艺吃饭,这也是羡慕不来的事情。 等的时间有些久,我难免瞌睡连连,就在实在撑不住,准备回帐篷睡上一会再来当小监工的时候。 就听坑洞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我吓了一跳,脑中的瞌睡虫跑了一大半,屏气凝神往洞口看去,就见一只略大的箱子?! 没看错的话,那箱子上闪烁的光泽,似乎是,金属? 大耗子吩咐人将后面那只木牛流马上的怪异绿僵绑好,等天亮准备焚毁。 小狐狸则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几下跳上箱子,高声喊道: “大哥!” “我们把绿僵还有绿僵身边的东西都带上来了!” “他怀里抱着的是个铜箱子,你敲,石头都把绿僵给砸成这鬼样子了,铜箱子上还是只有一点儿痕迹,里面的东西指定没坏!” 胡老大小心查看木牛流马上的箱子,连道了好几声的好,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多亏你们了!打开箱子,带回东北,我老婆马上就能有救了!” 身边的人具是兴奋不已,胡老大大笑几声,随即小心翼翼护着箱子,将箱子抱了下来。 正要往营帐方向去,想办法弄开箱子,正巧碰上公输忌前来回收木牛流马,错身的瞬间,公输忌剑眉微蹙,脚下一顿,叫住了胡老大: “胡大哥,我没听错的,这箱子内有水声,且不可莽撞打开!” 水声? 这都是有一千年年份的箱子了,怎么会有水声? 胡老大略一愣神,立马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古时工匠的智慧,并不比现代人更差,甚至困于当时的条件,想要做出精巧的东西,就得更加费时费力费脑。 现代考古出来的,诸如能承载两种不同液体的阴阳酒瓶,就是工匠受主人家的命令,专门做出来方便主人家与客人喝酒时候毒杀对方的玩意。 无独有偶,防盗上也是有很多的手段。 譬如各种各样令人意想不到的锁具钥匙,譬如秦始皇陵中一直广为流传的遍布水银,若是强行打开,水银流出,整个墓葬连同盗墓者便是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自己怀里这东西,难不成就是? 胡老大把心一横,将怀里的盒子递给了公输忌: “请小兄弟帮我看看,若是能安全取出里面的东西,老胡我必有重谢。” 公输忌面如平湖,连说不敢当,当真寻了个地方,开始仔细查看箱子的情况。 一群人围在周围等待着他的回复,良久,公输忌才道: “是我猜想的那样。” “里面确实有声音,而且是略带粘稠,流动性并没有那么好的液体,约摸是用特殊容器包裹的酸碱物,若是强行打开,便会流出,彻底毁掉里面的东西.” “这箱子的外表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依着这锁眼内嵌,且弯曲不平的锁芯,内里的结构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 众人一听,便有些着急,胡老大堪堪稳定思绪,问道: “小兄弟认识锁吗?能配锁吗?” “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去请你的父亲?无论如何,请务必帮帮老胡我,我一定有重谢!” 公输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此时也是有些凝重: “并非我与父亲的事情,公输氏世代以鲁班书闻名,但这东西,和木头.说实在话,并无多大关系。我有些怀疑这东西之所以用了金属材质,一来是为了承载内里的液体,二来就是为了防木匠。” “我也是自己在学东西的时候,才有些许了解,虽然能做或解一些锁,但那都是普通且基础的。古时常用的锁,以广锁,旗锁,刑锁及首锁最为常见,但这锁明显就是特制的” “我能试试,但,这内里的籍贯究竟如何,我却是不知道的。配出来的不合适,万一也会使得内里的液体泄露的话.” 胡老大听完公输忌的话,太阳穴也是鼓动的厉害,许久未有好好休息的疲劳一下子涌上心头,往后退了两步,若非被身后的兄弟扶了一把,险些就要倒在地上。 “老大!” “大哥!” “胡老大!” 我从帐篷里一回来,便看到一群人围着胡老大声声关切,嘘寒问暖,我一脸疑惑,掏出刚刚从背包里拿出的巴掌大小铜条。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一把插进了箱子之中! 作者的碎碎念:今天也没有人喜欢我,我要努力成为一名有价值的刀子精,然后把大家都骗来寄刀片,最后靠开五金店卖刀片发家致富(胡思乱想.jpg) 第88章 终有所获 “屠姑娘!” 就在我动手的瞬间,身边好几道高声喝止声响起。 我一边转动这手里的小铜条,一边在听到咔的一声后,将箱子的翻盖打开,顺便疑惑道: “怎么了?” “你们也想开箱?下次早点说,这回我就顺手开了。” 啥玩意就顺手开了. 等等,怎么还真的让她打开了?! 场中十几个人面面相觑,瞬间蒙圈了。 公输忌最早反应过来,潋滟的双眸划过我手上打开的盒子,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眼睛还怪好看的,不过怎么就走了? 还有这群人为什么又一脸震惊看着我的模样? 毕竟我见到这箱子的 不然,这地下都已经转悠了一圈,也没有东西开了哇! 该不会是,见我如此轻易打开了箱子,不准备付钱吧? 我心中略有危机感,思考一瞬,重新将箱子合上,将钥匙递给一脸震惊还没平复的胡老大,示意他来开箱: “交给你了胡老大,我的那份.我相信你不会少给我的。” 毕竟公输忌都拿了好几个保险箱了! 总不能少于他吧?! 胡老大讷讷的重新转动铜条,将箱盖重新翻开,几乎是颤抖着,取出了一个模样简单,款式古朴的陶瓮。 那陶瓮看上去很普通,但被保存的分外好。 加上这严密的防盗措施,想来就是所谓的‘长寿陶瓮’! 我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余光一撇,见到箱子中似乎还有东西,正想去喊胡老大,但胡老大已满脸兴奋,吩咐拔营撤离。 没有人再围着箱子转悠。 我想了想,将箱子中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张写着寥寥数字的信件,信笺之中还有一小块拇指盖大小的金色矿石。 我本以为是金子,但细敲才发现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子,只能算是未提纯的金矿石。 为什么这块金矿石能和高健视若珍宝的陶瓮一起放? 我略带疑惑的展开信件,信件上只有寥寥数十字,以高健的口吻向自己家的老三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 老三,陶瓮真的不能给你,老爹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应当也不想老爹死对吧? 你记得吃饭,穿衣得暖,莫要生气。 地下这块是破开姜嫄圣母墓的时候,一起捡到的随葬金饰品,应当也是宝贝。老爹我现在写下这份信,放在我的钱箱里,你要是拿钱就能看到,你看了信,就拿了金子,别在外面到处跑了,快回来吧。 我一愣,这是高健写给高老三的信件? 和之前墓碑上写的高健动怒赶走高老三的说法不太一样. 而且这遣词造句,也没有啥生气的感觉,倒像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家长,苦口婆心的哄自家还回来? 只可惜,高老三不止想自家爹死,还亲自动手带人掘了老爹墓呢。 高健或许对自家孩子真有几分疼爱,但他自己也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高家世世代代,现在看起来,应当是都遗传了这自私基因。 我勾出一抹冷笑,金矿石留下,信笺重新塞回箱子中。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不消片刻的功夫,胡老大等人就已经拔营完成,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胡老大自己先走,又安排了人将鲁教授送到医院检查,我也搭乘顺风车重新回到了我的纸马香铺。 当然,同样回到纸马香铺中的还有两个沉甸甸的保险箱,以及一张银行汇款回单。 上面标注了五十万元整,加上这两个保险箱中的各五十万,这一趟,竟是直接赚了一百五十万! 说不喜上眉梢肯定是假的,但同时又有了一个小疑惑。 我自己现在干了没几单,都能赚到这么多钱,二叔忙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存款那么少呢? 念头一闪而过,我重新打扫了上次因交手而凌乱不堪的店面,然后好好洗了洗最近的一身疲惫,躺下美美睡了一觉。 许是因为最近精神状态太过紧绷,这一觉便直接睡了一个白天,醒来时昏昏沉沉,翻身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传来清脆的响声。 我一愣,点灯查看,发现是那块被我带回来的金矿石。 金矿石很闪,我将它重新捡了起来,疲劳尽消后,总算有些心思去查查关于那位从未听闻的姜嫄圣母的事迹。 先前胡老大装备齐全,且那辆装甲车就想到于一个移动基站,虽然有网络,但我却害怕他们有网络高手,所以不敢使用,现在倒是正好。 我随后在手机里敲下姜嫄这两个字,系统立马弹出了对应的弹窗。 我随意看了两条,眉头越看越紧,心中慢慢察觉到不对劲。 姜嫄,历史上确实是有其人。 但完全没有产道中尸体给出的情报那么显赫。 她出生有邰氏部落,被外人所称道的最大功绩,就是履迹而孕,生下了周朝始祖后稷,还有一些关于种植农物方面的贡献。 根据近些年来的考古情报,普遍认为她‘履迹而孕’这一举动,是在保护母系氏族的权益,借由神论来抬高自己部族的身份,以免众多女人只能被当做战利品献给其他部落。 当时人类的思想是未完全开化的,虽然有很多都是母系氏族,但男人也是不可或缺的。 最显着的就是,女人哪怕再厉害,能狩猎围捕,比男人还强壮,但女人一个人她生不了孩子! 意识到这点的男人们,抓住时机以及身体的优势,开始逐渐将母系社会逆转到父系社会! 姜嫄,恰逢这个时间出生。 她的履迹而孕,是否为真,这个甚至不用考虑,也不该被妄加揣测。 她或许有爱人,但她号称行神的足迹而孕,并给自己部族,边上部族的人族帮助,诸如给与粮食种植法,或是医治伤患。 传的人多了,她便是真圣母。 她能没有男人就活下去,所以男人可有可无,每个女人可能都可以向她一样,建造出一个独属于女人的城市。 所以周边不敢冒犯。 所以部落得以维持。 只是她就只有一个人,也没有漫长的时间来谋算,最终坠毁在泱泱时光长河之中。 副本没结束哈宝子们,下一章名字叫推翻一切哦~ 第89章 推翻一切 原来,竟是这样? 又看完一篇专业的论文。 我只觉得脑子里面的东西简直如冷却的浆糊团一般,快要转不动了。 脑子中两个念头一直盘旋放大,直到吓到我自己遍体生寒。 碗窑几千年前就出过象征女性力量的改革先辈! 不止我妈妈一个想要保护女性的人! 这里本该是一个幸福的女儿国. 但在千年之后,这里成为了一个拐卖女人,将她们作为生育工具使用,极尽压迫的村落。 难怪鬼婴们会盘旋在坑洞之下,对地下的墓葬缄口不言。 她们并非是在看什么高健的墓葬! 而是在守着神话被推翻后,并非圣母,而又胜似圣母的姜嫄! 她们是否也感受到了来自千年前那股微弱,却坚定的庇佑呢? 我不敢多想,按压下心房的颤抖,开始思考 若是姜嫄真是圣母,为什么没有流传?! 除非,所谓的姜氏,以及后来高家的族谱,大概率是想要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后人们自己编撰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神话破碎之后,姜嫄并非圣母。 那么,哪里来的‘长寿陶瓮’?! 胡老大带走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彻底被我心里突然萌生的想法震住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纸马香铺内彻底陷入寂静,良久之后,我的视线才缓缓落到手边那块小小的金矿石之上,骤然握紧。 我的法术不足以窥探太久之前的事情,这是我在看高老三死前景象时候就发现的事情。 但我现在要做一件大事,我要去窥探姜嫄死前的景象! 我挡不住我的好奇,索性放任,我快速用锉刀磨了一些金矿石的粉末,又就地取材,扎了个纸人,像之前一样将粉末缓缓吹进纸人体内,而后轻声颂念道: “身外有身,显神彰气。纸以承记,汇以溯源!” 我能感觉到自己很紧张,掌心不断湿润,心跳也如鼓一般。 可以,窥探到什么.吗? 纸人没有动作。 不像是高老三那样的动作迟缓,而后慢慢开始模糊的举动。 而是压根就没有! 纸人老老实实的站立着,竹制的双腿点在地上,连片刻的挪动都没有。 我等了许久,终于失望的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都几千年过去,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我能看到什么东西? 我心中安慰了几声自己,又睁开了眼睛,准备将纸人重新收好,在休息一会平复心情,可就在我朝着纸人方向走了两步,正要身手的时候。 纸人突然有了动作! 我眼睛慢慢睁大,看着代表姜嫄的纸人慢慢弯下了腰,双掌合拢,随后往下方轻点—— 一下,两下,三下。 随后彻底失去了气息。 纸人缓缓倒下,我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了纸人倾倒的身体。 这一抱,我混乱的脑内突然意识到了些东西。 纸人的足部是最不灵敏的,干脆就是一根竹子象征骨骼,所以是不能弯曲的。 站着和坐着,纸人表现出来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加上我能力微浅,可能纸人很早就在复刻姜嫄生前的行动,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她大概率是跪坐,但是跪坐在干什么呢? 朝前朝拜? 那时候的礼仪,朝前朝拜的时候是在腹前吗? 亦或是求饶?自杀? 但她没有别的动作点那三下之前也没有,没有什么惊慌的神采,倒像是寿终正寝。 她在做什么,部落的女人应该做什么,通常做什么? 我将纸人重新放回纸人堆里,开始苦思冥想。 此时已经是冬夜,我又刚刚起床,没有疲倦,思路清晰,但却仍然有些迷茫。 我坐了足足个把小时,一道灵光才猛然穿过我的脑海。 金矿石是姜嫄的陪葬品,大概率是那时候有光泽的饰品极少,所以将金矿石爱不释手。 那陶瓮既然是从姜嫄墓葬中出来的,又不像是有价值的模样,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墓主人,经常使用这件器皿。 要知道当时的陪葬风俗,相信死后的世界和生前相差是不大的,带上生前的东西,以便死后觉得亲切,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有没有可能,姜嫄当时是在使用这件物品,突然寿终正寝,于是陶瓮也被刚好入葬? 有,可能很大。 那么就得开始推断陶瓮的作用,姜嫄当时在做什么? 当时的人,包括后来者,都说她擅长农物,有没有可能是在捣米? 有可能,但是米和长寿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吃了饭之后好长寿 等等,错了,错了! 陶瓮从头到尾都是能治病,姜嫄也擅长给人治病. 而当时的草药,估计也是农物的一种! 姜嫄这点三下的动作,估计不止三下,因为她在捣药! 对了,这一切终于对了。 我却有些感觉头晕目眩了。 那陶瓮是姜嫄用来捣药的,而且估计捣过不少。 上古时期,想必有不少纯天然无污染的草药,有一些效果强劲,能延年益寿的药材,想来也不稀奇。 而陶瓮的材质,最是吸收药汁! 所以朝陶瓮中灌水,就能获得长寿水的秘密—— 就是这陶瓮,从前是个药罐子!? 这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那高健老头,哪怕是没有淹死,估计也活不到什么八百岁! 那拿走陶瓮,准备给媳妇治病的胡老大怎么办? 胡老大的媳妇怎么办? 我突然有点头晕目眩,有些不敢看墙角那两箱堆叠整齐的保险箱。 小四十一直陪我熬着夜,看我疯了大半个晚上,此时见我跌坐在床上,也是立马过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我听不懂的话语,伸出莲藕般的小胖手臂,帮我拂去眉间的褶皱。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轻声道: “小四十,把我手机拿来。” 小四十很快照办,把我刚刚因激动掉落在地的手机递给了我。 我翻出胡老大给我留下的电话,在这个深夜犹豫了片刻,还是播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我难以按压心中的烦躁,率先询问道: “胡大哥,嫂子她怎么样了?” 那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大半夜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情,但还是哈哈大笑了几声,爽朗的回复道: “好!好极了!” “我赶着回来让媳妇喝了水,现在重新来检查,我媳妇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好转!” 说一切,就真的是一切~ 最近又没有人留言感觉写刀子的话留言会比较多比较热闹呢,作者仔细想想。 第90章 鲁父来访 “陶瓮有用!多谢你,屠妹子!” “这回还要多亏了你!你以后要是来东北,或是有啥事,就还打这个电话,我胡成一定竭尽所能!” 那边的笑声很洪亮,哪怕隔着手机,我都能想象到胡老大那张脸上开怀的模样。 我嘴巴张了又合,不知怎的,突然又不想将陶瓮的真相说出去了。 胡老大那边有一道虚弱温柔的声音,似乎在低声询问他是谁,胡老大耐心的解释了几句。 我听着女人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安,也明白自己不该半夜打扰,立马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了。” 手中的电话在短暂的嘟声过后陷入沉默,半夜的疲倦在此时就好像是有了一个倾泻口,我松开手机,在小四十的不解的眼神中,滑身缓缓躺下。 陶瓮并非真正的长寿陶瓮。 它从前许是姜嫄的药罐,沾染了不少的药汁。 但药汁经过上千年的时间,又经过前面几次淘洗取水,未必还能留下来多少功效。 那些经年累月的药汁能够胡老大的媳妇用多久是一个未知数,能不能真的治好癌症也是一个未知数。 甚至于胡老大媳妇好转是否和陶罐有关都是一个未知数。 但我能告诉胡老大吗? 我不能。 身病好治,心病难医。 胡老大等人估摸都知道这陶瓮的奇效,一旦知道了真相,松掉了心里的这一口‘气’,怕是就会彻底绝望,而后步入死亡。 陶瓮能有几分作用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它有用,这就可以了。 况且这世间有鬼有妖,这陶瓮若是能救人,那也该集百家念力香火成法器神物了. 我心中迷迷糊糊的期盼着,缓缓闭上了眼。 把我再次惊醒的是一个电话,小四十乖巧的把手机捧到我的手边,我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只隐约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听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是谁—— 鲁父,鲁教授。 鲁父的声音仍然那么沉稳: “.就是这样,方便拜访吗?” 我刚刚起床,脑中还有些茫然,张口问道: “什么?” 鲁父一顿,有些无奈重复道: “我说,我女儿娜娜,鲁娜,因为上次你的宽慰,所以决定在安兴镇上开一间女性义务保护站。” “大概就是想尽自己所能,为当地妇女扫盲,进行成人识字教育,也提供一些家暴保护,或者资助妇女走出山区之类的义务支援项目” “她能有这个劲头,我和她妈妈都很支持她。” “所以我这回才将工作调动到安兴,没有选择离开我们以后大概率也不会离开。” “娜娜现在身体好了很多,昨天我回来之后进了医院,她来看我的时候听我说起了你,听我说你现在也搬到了镇上,便一直心心念要来看看你.”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你那边方便我们拜访吗?” 原来这回不是让我拜访他们,而是他们来拜访我。 而且鲁娜她们,竟然是不准备走了?! 我反应了好半天,这才消化完鲁父的话,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好!方便的!” “我现在把地址给你们,随时可以过来。” 鲁父听到我的回复,当即像是松了一口气,简单确认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我原地呆愣了得有几分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开始整理本来就纤尘不染的纸马香铺。 虽然已经很干净,但旧友来拜访的感觉却是不同的。 况且是这位旧友,还要做一件在我心中象征着伟大的事情。 女性保护站! 我虽然走出过深山,上过大学,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但也只有在那些大都市里面见到过这样的名词。 而且那通常都是以收纳被家暴妇女,调节夫妻感情,劝合为目的的站点。 鲁娜要做的事情,更加伟大,也更加艰难。 在这贫穷,落后而又蒙昧的山区,扫盲,家暴保护,包括让女性知道自己所拥有的权益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她们似乎就是天生的生育工具,哪怕是读过几年书的女性,结婚后家里有七八个女娃,一个男娃,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天空只有那么大,大家都是如此。 但现在不同,有人似乎想要告诉这里所有的女性,山的那边有更广阔的天空. 那么她就能救很多人,当然也值得被称作伟大的人。 我难以想象若是那个黑夜,我没有听到地窖中鲁娜的呼救,而是就此离开,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或许这个女孩连同那些可怜的被拐妇女,早早就死在了男人手下,更谈不上现在着手于女性的保护 命运的每次转动错身,往往带着可怕的回响。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只能奋力的擦拭着桌台,努力将纸马香铺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一遍,再一遍。 直到我听到铺面前的刹车声,我才回神抬头向门口看去。 门口停下的车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驾驶位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后备箱中取出了轮椅,鲁父从副驾驶室下来,他们合力打开了后车厢的门,将一个手脚都打着石膏的女孩子扶了下来。 我认识那个女孩,是鲁娜。 她身体的状态仍然称不上好,身上仍然挂着大大小小,不知适合作用的袋子,整个身体几乎只有头能够转动。 但她眼神一如初见时候般明亮。 也.很耀眼。 尤其是在鲁娜被鲁父推进我店面,然后看到我的那一刻,那眼中似乎有如烟火爆炸般的璀璨光亮。 鲁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留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从爸爸哪里听说了你的名字谢谢你救了我。” 我伸手牵住了她的手,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当然可以。” 我其实压根没有记住我和鲁娜说了什么,但我记住了她的每一句话,她将自己日后的打算一一拆解说与我听,我们聊到很晚很晚,并且交换了联系方式。 鲁父在我的店铺里喝完了好几壶茶,最后是鲁母催了好几个电话,鲁娜这才依依不舍的和我告别,约定好之后保护站建好之后请我做客。 我都一一应下,将他们二人送上车。 鲁父这才同我说道: “屠姑娘,多谢你上次在胡老大手里又救了我一次。” “我以后都在安兴,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我沉吟一下,倒也没扭捏,直接掏出随身的纸笔写了一个名字,交给了鲁父: “那就麻烦鲁叔了,您人脉宽广,可以帮我查一下这个名字吗?” 纸上只寥寥写了三个字。 李闲云。 他是,我的父亲。 宝贝们投投票哈,有啥投啥,没有留言也行哈~书成绩太差,作者要哭啦~ 第91章 寻找父亲 李闲云。 当时在后壁村山洞中之时,妈妈同我说起过的我生身父亲名字。 我当时几乎是将这个姓名刻在了心头,本想着到了镇上就开始着手查探有关于他的消息,但却被后山地动的事情耽误了。 先前我也仔细想了想,虽然能用纸人寻亲这一法门,通过我的血找到对方的踪迹。 但,世界是很大的。 万一是远离安兴千里之外的地方,先不说纸人能不能走到,光是我跟着纸人后头走,就得走上个把月,自己估计就得先耗上半条命。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今日恰巧鲁父问起,我也才想到一件事情,鲁父现在虽然调来了安兴,但他可是官方的人。 在全国联通的系统之中,帮我查找一个人,想来问题是不大的。 鲁父郑重接过了纸条,沉吟数秒,问道: “就只有这个名字吗?” “没有其他的体貌特征,或是年纪吗?” “全国同名同姓的人可是很多的。” 我知道的有些少,但还是尽可能的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同鲁父说了: “他今年大概是42到44岁左右,身高中等,模样偏斯文,有带着眼睛。” “还有一个线索是他有专业师范学校毕业的文凭,二十年前曾经来安兴碗窑村支教的记录,他还有个同学,叫做白婉莹,也和他一起来此地支教过。” 这些线索着实太过零碎,查询的难度不小。 鲁父听到这些体貌特征,有些为难。 车上一直安静听着我们聊天的鲁娜,轻声为自己的老爹解围: “只有两个名字,还有这样模糊的特征似乎比较难找,二十年前电脑还没普及,文凭和支教记录大多是记在档案上的,遗失和压根没有记的情况也很多的。” “或许,留白知道他的籍贯地吗?” “有籍贯地也比较好找没有吗?没事,我们会尽力的。他是留白的什么人?怎么看你一直皱眉.” 看起来,倒是不太像是找亲戚或是熟人的模样。 “仇人。” 我摇了摇头,将纸笔重新收回口袋之中: “.也是我的生身父亲。” “二十年前,他从学校毕业后不久,便接着支教的名义,将我妈妈带到碗窑村中卖了。” “根据我妈妈的说法,她曾经看到过这男人和村里的村民打牌喝酒的熟络样子,所以应当也不是 “所以这人应当是有几分样貌的哦对,再加一条信息,此人喜欢赌博,他既然是个赌鬼,那么肯定会输光一切。这个人的征信可能也是有些问题的,可能会背负大额欠款,这个应当也能排查掉一些人。” 我淡定的将我自己分析的情况透露给鲁家父女,说了一通,却没听到回话,抬起头一看,鲁父手上青筋暴起,那张总是沉稳的脸上也罕见的夹杂着怒火。 至于鲁娜,眼中已经都是泪水。 我轻轻勾了勾嘴角: “没事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最近碗窑村拐卖妇女的事件被爆了出来,我才知道了他的消息,也有些好奇我他后来是否还有拐卖妇女,是否还活着” 其实我是期待他活着的,但并不是处于对亲情的期待,而是希望他承受母亲的怒火。 而且我学了扎纸秘法,我还能操控纸人让他受尽双重折磨。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我轻声道: “总是,不论能不能查到,先谢谢鲁叔了。” 鲁父一挥大手: “哪里的话!这事儿我管到底!” 看来,鲁父应当是会尽心办我这事儿的。 我挥手和他们告别,重新回了纸马香铺,开始叠元宝。 从胡老大哪里得了一大笔钱,店铺中日常卖的东西便成了添头的三瓜两枣,两日时间只出了一捆四十五块钱的香烛。 不过钱毕竟是钱,也不能赶走生意。 我将这钱同之前赚到的钱分了差不多的三份,存进不同银行,又留了两万块钱的现金在店铺中留作备用,也给二叔和我添置了一些新衣服和新被褥,就等二叔回来。 干完这一切, 这回鲁父倒是没来,而是上次同他一起来过的年轻司机和我打了招呼,给我递来了一个大档案袋。 我自然知道鲁父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当快递员送档案袋,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送走了对方,便开始细细查看鲁父为我查找到的资料。 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档案的 【李闲云(已故)】 死了? 怎么会,死了? 他凭什么能死,如此轻易的从世间解脱? 我愣了许久这才接着往下看去。 李闲云的数张证件照片附在名字之后,如我所想,确实是一个斯文败类模样的人。 最早的照片相当年轻,约摸只有十七八岁,带着眼睛,身上具是书生卷气,唇边噙笑,颇有种打动女性的资本。 我生平所见,比他更好看的人,只有公输忌。 只不过公输忌的容颜乍看令人心惊,但实际上秉性温良无害。 此人是乍看温和无害,可眼中偶尔迸发的精光,令人胆寒。 是他。 是他! 仅是看到对方的 说是直觉太过笼统,不如说是认出骨肉至亲时的震颤与触动。 我屏息数秒,知道眼前有了些许晕眩,这才缓过神来,继续往下看去。 我想知道他的死法,迫切想知道。 明明半个月前,妈妈还说他还活着 我继续翻找资料,李闲云的年龄,就读经历,支教经历都和我所猜测的差不多。 资料极其详尽的写了他的生平。 许是因为碗窑村彪悍的名分让他有了心理阴影,他开始转变思路,利用自己的优点开始傍富婆。 二十五岁时同一位名叫陈诺的富家女结了婚,随后举家搬迁到聊城生活,成了一个上门女婿。 李闲云的岳父家颇有权势,不但给他安排好了顶顶好的工作,还给他买了车房,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上了编制,投了老保,一等退休就能拿到不少钱。 李闲云婚后便平步青云,几番作为青年代表演讲讲话,还出国进修,结识不少人脉关系。 总之,我甚至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那位富家女对李闲云的喜欢。 哪怕有权势的岳父家,搞这么多动作,想来也是需要伤筋动骨的。 那富家女想来是极为爱李闲云,求着自家父亲,将自己手上能拿出的所有资源都拿了出来。 只可惜故事的开始是‘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结果却只留下一句‘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闲云他,再次背叛了一个爱他的女人。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出自屈原的《九歌·少司命》。大概意思是,女神唯独对我一见钟情,眉目传情。 第92章 慢刀割肉 李闲云这种人,就如同他的外表。 乍一看能给人很好的印象,令人喜爱,但时间一长,这人是那种连装都不愿意装的疲懒货色。 他得到了岳父家的倾力相助,结果却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稍稍有了权势,便开始加入了岳父的对面阵营,开始打压岳父,以求官运亨通。 岳父被这白眼狼气了个半死,有次在大场合开会的时候,突发中风,成了话都说不清楚的病患,彻底从官场退了下来。 李闲云没了岳父掣肘,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打骂真心对待自己的富家女. 我摸着附录上富家女报警留档,满口是血,被前来采访记者拍下来的照片,只觉得甚是荒谬。 李闲云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他各种暴力逼迫早已不复往昔的富家女带着孩子净身出户之后,彻底拥有了大量的钱财。 与此同时,他还一直没有放弃赌博这个‘小爱好’。 从前他只敢小摸几把,或是在棋牌室里面玩一些小的。 但在他慢慢崭露头角之后,有心人发现了他爱赌博这一命脉。 有些人是出于讨好,想从赌桌上给李闲云送些钱,让他为自己半点儿事儿。 有些人则出于一击毙命的想法给李闲云做了局。 总之在他32岁这一年,光是各种正规的渠道借款,便有了两百万之多。 至于剩下的黑贷款,更是不敢想象。 再然后便是‘顺理成章’的为了还债,继续赌博而贪污受贿。 更好笑的是,李闲云此人,不该是说他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他收了钱,却没有办事儿。 输红眼的赌徒是没有神智的。 别人的韭菜是一茬一茬的割,他却是连韭菜生长的时间都不愿意给,直接拿锄头,把韭菜直接连根挖起来了。 所以仅仅又过了一年,他便被举报了。 体面的工作没了,他父母不工作就能领工资的好工作连同老保也没了。 他被禁闭审查,父母在此期间求爷爷告奶奶,又说他被陷害,又说他其实没有以权谋私,光了钱财,最后竟然判了几年,又出来了。 只不过这回出来,李闲云的情况更差了。 从前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他,出狱后发现自家既然只能住城中村大棚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但他并没有反思自己,而是竟然又开始频繁出现在小赌场。 我都能想象的到这个人会想些什么,无非就是—— ‘再来一把!’ ‘最后一把!我一定能够翻身!’ ‘等我赢了钱,我一定要让那些看轻我的人付出代价!’ 但他做到了吗?能做到吗? 当然不能。 这种人要是能有翻身的机会,几乎可以断定是老天爷独子。 不然凭什么眷顾他? 他出狱后的几年,留存的照片一张比一张落魄。 就如同慢刀割肉一般,照片上的他,慢慢失去了手指,手臂。 偶尔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街头拍摄角度,也都是李闲云躬身哈腰的给比他年轻许多的社会人点烟,陪着笑脸,似乎在说什么话。 而那张图片的拍摄标注是: ‘x城贩毒大案告破!’ 这竟然,是开始接触黑色产业链了!? 我心中一愣,却又觉得毫不意外。 再然后的记录,便是李闲云因贩毒再次被抓,开始强制戒毒。 照片上的最后一张照片,正是三天前,李闲云在聊城戒毒所自杀时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不过五平米的单间,窗户在距离地面很高的位置,照射不到他。 墙壁上具是因毒瘾发作痛苦时而留下的血迹,三面墙壁上全部都是血迹斑斑。 结合躺在地上的尸体情况,应当是用头和手撞击和抓挠墙壁留下的痕迹。 而躺在地上的李闲云双目圆睁,形容枯槁。 死之时,仅仅36kg。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张照片取下收好,决定下次去石壁村石洞之时,将这张照片带给妈妈。 我承认我的心狠,恨不得大声叫好,然后说上一句死得好,死的妙,该是这种死法! 三天,就差三天。 若不是被胡老大抓去探查墓穴,想必我是能亲眼看到他死相的! 我心中微微泛起了些怨念,但很快又被平复下去。 死一人和救一人,与我而言还是后者重要一些,而且胡老大确实还行,为了这些事情又怨怼对方,对他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 我吐出一口浊气,正想合上资料,却发现李闲云死后,整册的资料居然还有一页。 会是什么? 我随后翻开,就见最后一页不是什么打印的资料,而是鲁父手写的信件: 【屠姑娘,你让我帮忙找的李闲云在三日前就已经死了。 虽然查到了我能查的所有资料,但事实上我也没有帮到什么忙。 我自作主张帮你多查了一个人,就是你上次提过的‘白婉莹’,你的母亲。 通过之前的聊天,我能看出来你似乎有些依赖母亲,我刚巧查到了她在世上还有亲人,而且由于地方规划,和牵户籍等因素,距离你现在的地址并不远。 或许你会想见他们一面?】 母亲她,还有亲人在世? 我心头一动继续往下看去: 【屠姑娘的外公是个教书先生,早年教书时不小心掉下山崖去世。外婆也在在三年前寿终正寝。 他们共同孕育了一子一女,女儿为大姐,白婉莹。 还有一个小儿子,也就是你的舅舅,名叫白北望。今年四十二岁,育有一子一女,一家四口家住安兴的平阳县,依靠经营肉铺为生。 详细地址为xxxxxxx。】 白北望? 外公应当确实是个有些文化底蕴的教书先生. 瞧着一子一女的名字,白婉莹,白北望。 都是好听好记,朗朗上口,且能查找到诗句典故由来的名字。 舅舅他,应当也是像妈妈那样刀子嘴豆腐心的吧? 长得会和妈妈像吗? 我都没有见过妈妈呢! 去见见舅舅,顺便看看舅舅家中有没有妈妈从前的照片 或许时隔多年,我能见见妈妈的模样也不一定? 我心头一时间有些滚烫,猛地合上纸页,取了纸马香铺中留下的一捆万元纸钞,又取来红纸,给侄子侄女各包了一个千里挑一的红包。 随后又出门转向镇里最大的超市,买了一些合适拜访的礼品,转了两趟班车,很快到了隔壁县城。 感谢基友闲云提供的名字作者取名废,如果有想帮作者取名的宝贝,可以在本条下面留下名字,性格和立场哦~ 之前看到一个宝子说讨厌前男友,可以报名字安排个丑角hhh 第93章 寻亲异闻 平阳县作为安兴的邻县,发展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我在乡村巴士上时,还能看到有些带着头巾,赶着载满货物的驴车,一看就是去赶集。 我大包小包下了车,一路的奔波,加上现在钱财颇多,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打了辆载客的出租车,一路朝着地址前进。 从纸马香铺出来约摸一个半小时,我便到了舅舅家的肉铺。 这是个菜市场的临街店铺,门脸有些破败,小二层之外拉满了各种挂满油污的电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风中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我本想放下东西理理衣角再进去,没想到还没放下东西,就和里面窜出来的半大小子撞了个正着。 我身形并不高大,被这一撞,险些直接跌坐在地面上。 偏偏那半大小子连句道歉也没有,顶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我一眼,做了个鬼脸,竟然直接走了。 走了?! 我都已经找到了地址,这肉铺里出来的人应当就是我那个小侄子吧?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我当下便蹙起了眉,还没等我喊住对方,便听到身后一道清脆的女声喊道: “耀祖!你怎么撞到了人都不喊对不起?” “其他时候我不说你,但你要是赶跑了顾客,阿爸可要骂你的!” 白耀祖大笑的声音隔着半条街传来: “骂我?打死你都不会骂我!” “就你还想管我呢?别忘了你叫啥,招娣!” 耀祖? 招娣? 这重男轻女的想法都刻进名字里了! 我有些不快,面上不由得带出来了几分,转头看去,那瘦小的女孩子也在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我。 她飞快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害羞,等看清我的表情,便更加的局促不安,有些结巴道: “对不,对不起姐姐,我弟弟他,他不懂事。” “你要买什么?我现在去叫我阿爸。” 名为招娣的女孩很瘦,像是所有名为招娣的女孩一样瘦。 身上穿着一件不符合年纪的玫红色短袖,领口还有艳俗的边。 显然是捡年纪颇大妇女剩下的衣服穿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是冬天! 虽然安兴不比北方,但是最低温度也能达到零下! 怎么让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成这样? 我脑中蒙圈了一瞬,瞬间涌上一股怒气,尽可能放缓语调,说道: “你阿爸是叫白北望吧?是的话,把他叫来。” 小姑娘害羞的不敢看我眼睛,但听我的话,还是乖巧的转身进了肉铺。 很快肉铺的楼上传来登登登的声响,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很快下了楼。 一道女人尖细的嗓音在高声叫骂着招娣,口中是源源不断的腌臜词: “让你管管你弟弟,一点用都没有!” “我们家真是白养你了!吃着我们家的饭,又干不出吃饭的钱,让你管弟弟也管不住,你能有什么用?” “要不干脆趁着年轻就去卖屁股算了!省的一天天向我和你爹要钱!” 这显然是白北望的媳妇,但是不是招娣的亲妈,真不好说。 我听得连连皱眉,肉山一样的白北望从里间走来,浑身肥肉乱颤,还不忘招揽客人: “客人要买啥?我这儿啥都有,都是新鲜的.” 白北望看清我脸的那一刻,口中的声音就像突然被掐断了一般,连把嘴巴闭上都忘了,远远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滑稽。 白北望不确定的喊道: “婉莹.姐?” 婉莹,白婉莹。 原来我真的和母亲很像,像到二十年前的故人也能看着我的脸,轻而易举喊出白婉莹的名字。 我轻轻摇头,示意躲在墙角的白招娣过来,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了她,说道: “好好看我的脸,我不是白婉莹,她已经走了,我是她的女儿。” “正好有空,我带点儿东西,顺便来看看你们。” 白北望瞬间就呆滞在了原地,肥胖的脸抽了又抽,似乎在消化我说的话。 而他身边那一脸刻薄像的女人,却是反应极快,立马从白招娣的手中抢过了东西,抬了抬下巴让她找自家弟弟回来,这才满脸堆笑的招呼道: “婉莹不就是大姑姐的名字吗?原来是外甥女!我是你舅妈!瞧这水灵灵的大姑娘,大姑姐可把你养的不错哈哈哈。” “咋走的,咋没吱声呢?这还突然寻过来了.” “嗐,来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哟,这盒是啥补钙鱼油,好东西啊!不便宜吧?” 舅妈嘴上不停翻着话头,却丝毫没有留下让人回话的时间,手中不断翻检着我带来的礼品,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有些疲于应对这样市侩的人,也压根没想回答,转向舅舅,等他说点什么。 舅舅沉默了好久,这才从震惊中回神,举起肥硕的手臂挠了挠头: “外甥女你叫啥?” “你妈她啥时候走的?你爹又是谁?怎么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能找到我们,怎么不早来?都这么多年了,妈你外婆也没了” 这肉铺卫生条件实在不好,我平时是吃猪肉的,但今天这味道着实熏得人反胃,我稍微按捺下内心的不适感,回道: “留白,直接叫我留白就行。” “我母亲去世的早,爹也死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们消息。” 我尽可能精简言语,减少开口摄入臭味的机会。 但不知他们自动脑补了什么。 舅舅思索一会,面上露出了些高兴的神采: “好!一家子团聚很好!” “既然你爹妈都没了,就我一个舅舅,那我以后是要照顾你的。你以后就留下来,我现在切肉做饭给你接风洗尘!” “冬梅,起锅烧油!” 舅妈还在兴冲冲的扒拉着礼品,闻言撇了撇嘴,张口就要骂,但对上我的眼神,手上拎着礼品的手陡然一沉,竟然是直接哑了炮,乖乖的往后面厨房去了。 我无意留下,立马道: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看过就走了,我现在有地方住,就在隔壁县城。” 开什么玩笑? 看招娣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人有多苛责女孩子,我留下来干什么? 穿刻薄女人的旧衣服? 开始全新篇章喽宝贝们~还是希望能有宝子赏赐作者宝贵的各种票票www 第94章 小小赌狗 我心中想着,随口回了舅舅几个问题,便见肉铺门口响起嘈杂的争执声。 说是争执,但其实就一个男声单方面在怒骂: “白招娣,那你她娘的疯了?” “你拼着死力气把我抓回来干什么?我手气正好着呢!那可是十几张,十几张骨牌,都还没翻起来呢!” “一张十块钱呢!你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让爸妈打死你!” 骨牌,安兴及周边地区相当风靡的一种斗牌活动,上到八十岁老汉,下到八岁的小孩,哪怕牌都拿不住,那也都会看牌。 最夸张的时候,我曾经看过有一位两臂皆无的中年汉子,坐在牌桌前,面朝牌桌,前面放着一盆米,将牌一张张插在米中立起,用嘴巴打骨牌。 换而言之,这活动,和赌博都没有什么差别。 这小子才多大,十五,十六? 就开始赌博? 我这么一想,微微蹙起了眉,又听门口细细小小的坚定声音传来,白招娣说道: “就是爸妈让我叫你回家的。” “家里有大事,你可不能张口就是屎尿,今天你差点撞到的漂亮姐姐,就是来寻亲的,她是咱们的姐姐,是咱们姑姑家的女儿呢。” “你可不能混账,惹她生气!” 说到最后,白招娣的声音才稍稍抬高,又重复了一遍,那白耀祖不屑的笑了一声,声音压根没有压低,也没准备把门: “切,没了二十年的那个女的,早早就不来往了,叫啥你知道吗?你也不想想,奶奶疼了我这么久,啥时候有提起过那个啥姑姑?指不定是之前就和男人跑了呢,就你傻傻的一口一个姑姑!” “现在还眼巴巴的找回来,除了想从咱们家拿钱拿肉,还指不定是要打啥秋风呢!” “你!” 白招娣被这个弟弟气的半死,又听了后面半句,立马反应过来我还在屋内,慌忙想要捂住弟弟的嘴,但白耀祖人高马大,对上这个姐姐也是毫不逊色,不给捂嘴不说,趁着手贱,还连掐了好几下白招娣。 我身边就是舅舅,看了白耀祖对白招娣动手,也毫不呵斥,只是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我说: “大外甥女,这混小子从小被他奶奶惯坏了.” “大小伙子嘛,嘴上难免没把门,他不是那意思,我就你这么个外甥女,还能不照顾你吗?” 这是在为自家儿子开脱。 我不置可否,面上仍然是淡淡,从门外喊了一句: “招娣,耀祖。” 门外还在单方面打架的两人立马停住,先后走了进来,我插在口袋中的手一顿,却没有将原先准备好的钱包拿出来。 白招娣瘦瘦小小,身上好些红肿的掐痕,走路时候将头压得极低,我只能隐约看见她脸上的泪光。 而白耀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无所谓,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还不自觉的挺高了胸膛,似乎一点不觉得我会呵斥他。 我心中一动,唇边勾了些笑意,将口袋里的散钞摸了五张出来,递给了他: “不就是玩骨牌没翻牌吗?多大的事情?” “咱们一家人团聚还能比不上十几张牌?大姐把牌钱补给你就是了。” “等我走了,你再拿着这钱去翻本。” “耀祖这么聪明,指定能行。” 白耀祖嘴巴微张,一脸茫然的被塞了五百块钱,先是不敢信,搓了搓钱,而后是后知后觉的惊喜,一反刚刚的不切表情,口中立马左一个大姐,右一个大姐: “大姐!谢谢大姐!” “十几张牌算啥哈哈哈,这都能打好久.” “好好好,我到时候拿着这钱去买一副回来自己练,等翻了本我一定同大姐说哈哈哈哈哈。” 很显然,舅舅家里虽然有个临街店面,且重男轻女,但一下子拿出五百块钱给儿子也不是常事,白耀祖摸着钱,整个人都陷入了亢奋的状态。 舅舅象征性喊了几声不好收钱,白耀祖还是死死的抓着钱,把钱牢牢护在了贴身的兜里。 于是舅舅也便随他去,开口大笑了几声: “你们俩姐弟虽然 “以后也得多走动走动。” 白耀祖立马也嬉皮笑脸的答应了,两父子之前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派头,而白招娣孤零零的站在一边低着头,身上还穿着那身艳俗的短袖,乍一看就像是个幽魂。 我见这情景只觉得好笑,心中略一发狠,含笑说道: “耀祖说要买牌是吧?” “那感情好。舅妈做饭还要时间,我顺便去趟大超市买点儿东西,顺便把你想要啥都买了” “.算了,耀祖跟着我去吧,想买啥今天都大姐钱。” “方便不,舅舅?” 舅舅哪里能有反对的,婉拒了一次,做做面子, 白耀祖本来得了五百块钱的大钞,开心不已,现在又听到最后面一句‘买啥都大姐钱’整个人顿时像是中了百万彩票一般,也顾不得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了,立马殷勤的上前来挽住我,喜笑颜开道: “大姐,你真是我的亲大姐!你咋嫰好!” “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不该说那话误会了姐姐,姐姐别生气!” 果然这种人,是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只是知道又如何呢? 劣根性已经摆在那里了! 我缓缓抽回被抓着的手,脸上笑容还是不变,在舅舅侄子的双重惊喜眼神下,朝店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脸过来道: “还有个小妹妹是吧,既然叫我一声大姐,那就一起来吧。” 白耀祖原本神采飞扬的表情顿时有了些许怒意,瞪了白招娣好几眼: “大姐,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啥钱,带我就行。” 这赔钱货要是跟来,那不就是会把大姐要给他的钱掰走吗? 我的眼神划过在场之人的脸,愈发冰凉: “跟着帮我们拿东西吧。” 这回,连白耀祖都不说话,成了个哑炮。 白招娣快步从屋内走出来,小心翼翼站在我身后的位置。 这一回,我的手牵起了她。 第95章 白白招娣 我带着两个小孩赶往超市,心中却止不住开始盘算—— 我从进肉铺到出肉铺,总共也是了一个小时。 但我却将所有人看了个彻底,也深刻意识到了这家人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大侄女前来寻亲,却从头到尾只询问了几句的舅舅。 一个尖酸刻薄,见钱眼开,眼睛在礼品上就没离开过的舅妈。 一个在重男轻女家庭中长大,占尽优势的弟弟。 一个卑躬屈膝才能过活的妹妹。 我来时胸中的火焰完全被这情况浇了个透心凉,连原本准备好的见面红包都没拿出来。 这一家子除了这个妹妹,其他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纵容他们的欲望了。 不就是几张牌钱吗? 玩,尽情的玩,玩到家破人亡,吃尽社会的苦头才好! 只是这个妹妹,就很难办了。 身上穿着一看就是自己妈妈淘汰下来的衣服,显然这个妹妹在家中是被压榨的对象。 给红包的话,她注定留不住这钱。 甚至稍微有表露出一些对她好的倾向,便会被家中其他人注意到 我心念转动,带着两人进了超市,让白耀祖自己去搬想要的东西,半个小时后在结账口见面。 随后便带着招娣来到衣物区,准备好好挑选一身合适的衣服给她。 内衣,里衣,鞋子,还有一件厚实且合身的羽绒服 我难得有这种装扮孩子的兴致,难免看的比较多了些,也不乏一些大牌子的衣服,几百上千都有,招娣被我拉着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价格牌,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大姐,这衣服太贵了!我不能要!” 光是一件羽绒服就得三千六百八! 那一身下来岂不是得好几千?! 我看出了小孩子的窘迫,摸摸招娣瘦小的肩膀,笑道: “没事儿,大姐有钱。” “你穿的好一些,姐姐心里也高兴。” 招娣牵着我的手,指了指做活动的特价服,说道: “那我买那身就行,姐姐。” “那边的衣服我就够穿了,而且还能大一些,我明年还能穿。” 精打细算是每个穷苦人家孩子的本能。 招娣自然也不例外。 她买衣服的次数很少,但一点都不影响她明白一个道理—— 姐姐好,但自己不能张口就要她钱。 而且她还在长身体,买了那么贵的衣服,不该只能合身一个冬天。 招娣知道自家的情况,往后的下一个,或是数个冬天,她应该是只有这件服的。 我一愣,细细看了对面的小姑娘几眼,笑道: “你现在买了大的衣服,回家就能自己穿了?” 白招娣也是一愣,我将那身合适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轻声说道: “你现在买了大号的衣服,我走了之后,你买走的衣服你妈妈指不定就会拿走自己穿,或是给白耀祖穿。” “这身衣服虽然贵,但是合身,能温暖你整个冬天。” “那衣服便宜不说,还不是你的。” “姐姐同你说的,不只是衣服,明白吗?” 向上走,争取独属于自己的。 莫要混入大众,泯然众人。 这是我想要同她说的。 白招娣愣了又愣,有些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一点头,一颗豆大的滚烫泪珠就落在了我的手上: “姐姐,你真好。” “我知道为什么你要带耀祖出来了你是不是,就为了给我买这身衣服?”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 带白耀祖买牌,买东西只是出于想看笑话的心理,想要给冬天还在穿短袖的小姑娘买一身衣服的心却是真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否认: “安心穿,下个冬天我还会来的。” 白招娣连连点头,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好!” 我给她结结实实挑选了一身好衣服,先带她去柜台结了账,然后将她身上的吊牌标志全部剪下来,边剪边问: “等回去知道怎么说吧?” 白招娣连连点头: “特价区买的东西,一身衣服三四百。” 我也点了点头,将几百块钱塞进了白招娣的兜里: “不是不给你多,怕你留不住。” “女孩子有生理期,难免有钱的地方,你这钱收着,若是还有要用钱的地方,可以来隔壁安兴县城纸马香铺找我。” “找些借口,比如学校没上课的时候说要找同学玩,或者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总之背着你爸妈偷偷来。” 这一家子的其他三个人着实令我太阳穴都突突疼,也不想继续有啥接触。 但白招娣是个温柔恭顺的妹妹,我很愿意帮帮她。 白招娣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重重点头。 她想的显然比我更多,她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卷成小卷,直接塞入了鞋子的鞋跟之下。 我看着着实有些心疼,又在心里猜测了一遍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与招娣二人堪堪说完,就见不远处白耀祖推着一个冒尖的购物车走了过来。 我走近一看,险些笑出声来。 白耀祖显然为今日有人为自己买单而站沾沾自喜,所以拿的都是平常和爸妈讨不到的东西,而且专门挑贵的拿。 只是很可惜,他根本没有什么脑子和眼界。 这一车的东西,都是一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 虽然每一个玩具的价格都虚高,但加在一起一车,都还没有白招娣身上一件衣服贵。 我干脆的掏钱结账,白耀祖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口中连连喊着大姐长大姐短的感谢话。 我有些懒得听,任由对方陷入一种亢奋自嗨的情绪之中。 回去的路上我当然也没有真让白招娣拎东西,而是直接打车来回。 舅家早早就准备好了饭,看见我们又大包小包的回来,开心的不行。 再一看都是自己儿子的东西,那更是直接笑到可以看见后槽牙。 至于白招娣,我特地给她挑的是灰扑扑的衣服,鞋子还有点脏脏鞋的款式,整个人看上去就一点不亮眼。 舅妈只扫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立马就笑着拥我去吃饭。 这顿饭吃的着实有些味如嚼蜡。 这家人口味是重油重盐重辣,我吃了几口,便不顾桌上另外几人还在大快朵颐,停下了筷子。 我喝着水休息,目光四处打量,最终落在不远处墙面上挂着的黑白全家福上。 照片上有四人,但男人女人的脸,明显不是舅舅一家。 看着似乎是,而是多年前的全家福。 第96章 登门送礼 是母亲的照片吗? 我心思微动,借着吃饱的由头下了桌,走到照片面前细细查看。 这照片的年代似乎不止二十年,起码得有三十多年。 因为照片的背景是一间新起不久的砖瓦房,乔迁之喜的对联都还贴着。 右侧是一个体态有些偏丰满,眉峰有一颗大痣的女人,她坐在画面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膝盖上是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而她的旁边,则是一个很有书卷气的男人。 男人相貌普通,体型偏淡薄,但精气神却很足,穿着干净的呀衣服,带着眼镜,他身边是一个模样娟秀,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气质同他很像. 模样也同我小时候的照片很像。 我定在照片之前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舅舅家下桌,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了太久。 许是因为今天我是大款,这一家人十分热络的招呼我在坐下。 舅妈牵着我的手,又找我唠会家常,但我实在有些厌恶这位说话时便咳嗽,偶有喷嚏,时不时还剔牙的舅妈,坐了一会,便直接站起身告了别,不顾挽留直接回了安兴县城。 这一趟来时心中滚烫,走时和石头也没什么区别。 妈妈在原身家庭中,应当也是被外婆重男轻女的。 那张照片有许多信息,除了外公,其他人都没给她‘赏赐’一个眼神。 也许外公在世前,妈妈是幸福的。 所以才会很喜欢知识分子,找的类型也同是外公差不多的李闲云。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知识分子都是人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断了寻亲缘的念头,重新打开了纸马香铺的大门,准备老老实实做生意。 只是我还没过上两天安生日子,又有人找了过来。 而且来找的人,也并非我所想的白招娣,或鲁父等人。 而是,舅家三人除了白招娣,都来了。 怎么会是他们? 难道是白招娣告诉的他们? 不可能,我心中摇了摇头。 一个有些钱财,且愿意帮忙的姐姐,某些时候要比十几年一直趴在自家身上吸骨抽髓的家人要好得多。 而且她自己都没来 怕不是,来安兴县有些距离,不舍得车费带她吧? 我越想越靠谱,再看着这三个一反常态穿着体面,提着礼物进门后就开始四处打量的人. 这明显是有事相求啊! 我心中明白了原委,面对他们的巴结笑脸,只有些厌烦,只说道: “有事情?” 舅舅将两条扎着红带的排骨肉递给我,脸上肥肉乱颤,笑道: “大外甥女这话说的,没事情就不能来了吗?” “上次你来走亲戚,咱们现在也得来回礼啊!这不是今天刚刚杀了头猪,就想着带两条肋排看看你吗?” “上次大外甥女只说了一个安兴县,我们这一路打听可了不少功夫哈哈哈,还好你像你妈妈,漂亮显眼,不然还真不好找哈哈哈.” 后面说什么,我其实没有太听清。 因为白耀祖那个混蛋玩意嬉皮笑脸的叫了我几声姐姐后,像是拿到了什么免死金牌一样,直接越过了我,走到我的老板位置坐下,顺势打开了我的收钱抽屉。 他笑嘻嘻的将抽屉里面的钱一扫而空,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看着这混蛋玩意的动作,心中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还好我那抽屉里装的都是用来找零的零钱,索性也没两百块钱。 不然若是我放在店里备用的大钞,我得气吐血,把这玩意当场丢出去! 我还在平复心中怒火,没有伸手接过肋排,也没有回话,原本正在四处打量的舅妈顿时就有些不乐意,尖酸话张口就来: “哟,北望,我就说咱们大外甥女是个有本事的嘛!” “你瞧你给她带刚杀的肋排来,人家还不愿意收呢!” “吃过好肉,就看不起老百姓家养的猪肉了呗?可我瞧着就这一间白事儿店面,还能赚那么多钱吃好肉?” “这是啥发财的路子,你不同你舅舅说说,拉扯一把?怕不是楼上或者后间偷偷摆了床,拉了帘子,赚皮肉.” 眼看越说越过火,舅舅连忙大喝一声: “你他娘的会说话不?不会说话就闭嘴!” “你也不瞧瞧上次人家给咱带了多少东西,值多少钱!” “肋排能和那些东西比吗?!” 舅舅大喝声回荡在纸马香铺之内,舅妈许是难得看到他发火的模样,顿时就不吱声了,只拿眼睛虚虚瞄我。 这俩人一唱一和,我懒得看,还是没有说话。 这两人又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见我既不搭腔,说什么赚钱路子,也不伸手接肉,终于是安分了下来,舅舅讪讪将两条肋排放在桌上,勉强笑道: “大外甥女,你可别瞧不上眼,这东西可是山猪肉,值钱着呢,比普通肉可贵一倍多!” 一倍多又怎么样? 我心中嗤笑一声: “直接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情?” 白耀祖虽然年纪轻,但却是打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精明像,感觉到两次见面我的态度不对,立马从桌后绕出来,走到自家老妈低声说道: “妈,这事儿成不成?我就叫你们带点儿好东西,带个十几块钱的肉有啥用?” “瞧着我姐现在都不开心了。” 白耀祖的声音自认为压的低,但我修习秘法,早就已经锻炼出了听风辩纸的功力,将他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舅妈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又在舅舅身后戳了戳,直打眼色。 舅舅沉默许久,这才硬着头皮讪笑开口道: “大外甥女,我们是上次瞧见你,觉得你有些本事” “刚好耀祖今年摸底考出来了,成绩不好,总分考了83分,我们又不想就近学区读差初中,所以想来问问你能不能给耀祖安排个好初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升初的试卷,应该是三百分? 这白耀祖三科加在一起就考了八十三? 这种人能有书读都得感谢义务教务了!我哪里有本事安排这种单科考不过三十的傻子进初中!? 第97章 无耻小人 许是觉得自己老公讲的不够清楚,舅妈直接上前一步,说道: “其实没有门路也没关系,我自己娘家有个弟弟,是在私立学校当老师。” “他和我们说了,要是想弄一个名额也不是不行,就是得上下打点一下,约摸得十几万呢.” “你也知道,你老舅是开肉铺的,早上三四点起,晚上狗睡了他都不能睡,一天到晚,争的也就是个辛苦钱,加上家里一家人吃喝,压根是没攒下什么钱的。” “所以.” 所以对我这个刚出现,且出手阔绰的外甥女就惦记上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上次我带的礼品就小几千块钱,又给自家儿子买电子玩具又了几千块钱,这不就小一万了吗? 能随随便便出手就是小一万的小姑娘,又没了爹妈,可不最好骗了吗? 我险些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白眼,也算是明白了这群人来的目的—— 要钱! 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舅舅舅妈,还有耀祖。你们说自家卖猪肉没钱,那我开个纸马香铺能有钱吗?我这种店,一天营收都没你们半天多不,三天都没你们一天多呢。” “我上次带的礼物的钱,也都是我爸死前留下没完的一点儿棺材钱,我是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分个你我的,所以才拿出来给你们买东西的。” “换作平常,哪有这么阔绰的时候?” “别说是十几万,你现在要我拿两千块钱,我都拿不出来啊!” 我心念转动,张口就来,将自己亲妈早死,老爹失踪后死亡,读不上书的事情一股脑乱说一通。 我其实压根没想这几个人同情,只想卖惨到他们觉得会拖累他们的程度,以逼走他们。 毕竟不怕阎王断案,就怕小鬼惦记。 这些人要一直觉得我有钱,便会一直像几只苍蝇一样纠缠,赶也赶不走。 我说了一通,又掏遍口袋,还有收钱的柜台,佐证自己这儿确实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俩夫妻的脸越听越黑,连带着刚刚亲亲热热叫我姐姐的白耀祖眼神都变得嫌弃无比,我正要加大火力,便听那肉山一般的舅舅,竟然恬不知耻开口说了一句: “那把你这店铺卖掉嘛,你做姐姐的总要帮帮弟弟的。” 我口中的话一顿,再好的耳力在此时都有些不好使了: “刚刚你说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因为舅妈眼睛一亮,显然是极为赞同,立马附和道: “对对对,你舅舅说的对,没啥值钱的东西,你还有一间临街的铺面嘛!” “这铺面可值钱呢!少说也得几十万吧?” “我看行,外甥女把铺面一卖,舅妈再给你介绍个工作,这不就齐活了吗?” “就去我以前上班的那个编织袋厂,虽然两班倒辛苦了点,但小孩子嘛,就得锻炼锻炼才有出息,而且工资肯定比现在高” “赶巧招娣在家闲了很久,我也要把招娣送去,你们俩现在开始攒钱,没几年就能给耀祖把房钱彩礼钱攒出来!” 舅妈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瘦削的脸颊骨因吐字而一动一动,看上去同我店铺中的女纸人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脸。 不,我的纸人是纯净的,但人不是。 我彻底熄火不再说话了。 说什么有用? 这种无耻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听完话,脑中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白耀祖看着得有十五六岁,但是才小学毕业,十二岁。 招娣她看着瘦瘦小小,也就十二岁左右,但其实肯定要比白耀祖大,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义务教育,什么叫做闲了很久? 再回想上次,我让招娣学校没上课的时候来找我,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试图冷静提问,但还是有些破音: “招娣她现在没上学?” 舅妈还在兴奋的盘算着能收入多少钱,舅舅见我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道: “女孩子嘛比较笨,所以晚上了两年学,这样送去上学的时候还正好能照顾弟弟。” “先前在学校里面顽皮,就没给她读了。” 顽皮? 我视线下意识移到白耀祖身上,白耀祖现在的神情却不像是之前那样热络,而是做了个鬼脸,骄傲道: “女孩子读啥书,哪怕是免费读,不也得给她学杂费和书本费嘛?” “这哪里行!所以我找了个由头和同学打架,把她推出去顶锅了哈哈。” 原来如此 所以她丧失了读书的机会,而家中的父亲则是一脸无所谓,从而不闻的态度,母亲是一副为儿子骄傲的表情? 我有些头痛欲裂,深吸了几口气,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那三个蠢货见我言辞并不激烈,还以为我是个软蛋,同意了他们的提议,立马开始四处走动,观察自家的新铺面。 我等了约摸得有十分钟左右,就听屋外传来阵阵警笛声,两个人高马大的蜀黍下了车,立马往店铺里走了进来。 我立马挣脱那拉着我非要我开密码箱的舅妈,往蜀黍的方向冲去: “救命,是我报的警!” “这三个人入室抢劫!还威胁我!” 那进来的男人一老一少,年纪轻一些的警察蜀黍吓了一跳,立马按住了身侧的配包: “小姑娘,什么情况?!” 我连连点头,当着面色狂变的舅家三人的面,指着墙角我前几天刚刚装的监视器说道: “我有监控!他们三个人冲进了我的店铺,然后非得把手里的肋排卖给我,我不买,他们就直接动手抢我放在柜台里面的钱,就这样还不够,他们还想着要我打开后间的保险箱” “这些都记录下来了!” 两位蜀黍都是脸色狂变,掏出了随身的配件,指向还站在保险箱边上傻愣的舅舅三人,厉声呵斥道: “出来!都出来!” 三人这回算是彻底蒙了,最终还是和人打惯交道的舅舅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喊冤道: “什么抢劫,没有的事情啊青天大老爷!” “我是这小姑娘的舅舅,她是我老婆,这是她弟弟,我们上门是来走亲戚的.” “我是真的舅舅,我还知道她叫留白呢!不是亲戚能喊出名字吗?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你怎么能冤枉你舅舅舅妈和弟弟呢大外甥女?!” 第98章 偶遇死人 年轻的警察完全被这什么舅舅外甥女搞的不自信了,但听对方能喊出我的名字,有些犹豫的看向身边的老警察。 老警察是个老油条,四周看了一圈,手上的架势压根没松: “什么舅舅来了之后要把外甥女的店铺弄成这鬼样子?” “但凡是好些的纸人纸马都推倒了!收款的钱箱也空了!” 这是舅舅家刚刚得意忘形要看房子,量大小时候干的事情。 至于钱箱,那是进门就被白耀祖掏空的。 我为老警察的正派和机智折服,立马开口道: “知道我叫啥不稀奇,我在这里做生意,都和别人说我叫留白,难道别人还能不知道我名字吗?” “而且我压根就不姓留,要是再问他们我姓什么,他们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而且我自家有户口本,公安系统里面总能查到我的信息,查查是不是有这么个舅舅。” 留白之前还有姓? 舅舅一家近乎是目眦欲裂,他们这才和我 而且白婉莹当年的户口压根就没迁出去,二十年前又多的是在家顺产出来,且登记在男方户口下的孩子. 要查起来的话,那他们家和我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想通了关键,舅舅彻底慌了,连忙掏出随身的香烟,开始试图招呼两位警察,舅妈更是对着我破口大骂,什么屎尿生殖器,直接满天飞。 只不过她不知道,她越骂,在这俩警察眼睛里,就越不像是亲戚,哪有舅妈会这样骂人,还将店里的油水刮的这么干净? 比起神神叨叨的三人,他们自然是更像是手握监控视频的我! 虽然我这监控没有声音,但也足够了! 我将证据带上,陪着去了趟警察局,忙活了半天,得到的结果却是拿钱的是白耀祖,一个未成年只能训诫。 其他两人倒是可以按照寻衅滋事,拘留十五天。 虽然和我想的有些差距,但起码也算是惩戒,我在这两人震耳的破口大骂中取得了报案回执。 之前嚣张跋扈的白耀祖自从见了警察蜀黍,安静的犹如一只鸵鸟。 我多看了几眼,又多看了一些名堂出来,这白耀祖倒像是从前进过局子的。 不过这些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舅舅舅妈喜提十五天免费盒饭,我也以关爱未成年的名义,跟着送白耀祖这个未成年回家的警车去了趟平阳县。 看到少年犯的生活环境之后,还在警察蜀黍的见证下给白耀祖捐了两百块钱。 又在他家‘不小心发现本该接受义务教务,却未上学’的白招娣,将这件事‘好心’分享给了警察蜀黍。 警察蜀黍的行动力当然是一等一的强,一个下午的功夫,白招娣立马被学校重新接纳,且减免了学杂费,重新有了上学的机会。 白招娣泪眼朦胧抓着我们几个大人给她凑的钱,抹着眼泪喊道: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年轻的小警察还有些感慨,怎么叫姐姐不叫哥哥,被我随口搪塞了过去。 白招娣叫的是表姐,但我现在不能是表姐。 白招娣经过最开始的激动,又想到了自家父母的事情,连忙捂上了嘴巴,偷偷抹着眼泪。 我舒了口气,提醒道: “这钱是你的,你要是家里弟弟凶,或者爸妈对你不好的话,你可以去同老师提申请,把这钱都一次性缴到食堂里面去,然后每顿去吃就行。” 白招娣连连点着头,我心中微微泛酸,却也知道自己也只能这么帮她。 暗度陈仓的支援她是没有问题的。 但应该也仅限于偷偷帮助. 她毕竟还有爸妈,而且自己还未成年,爸妈对她都还有监护权。 我明面上越帮衬她,越会被舅舅家那些腌臜货色抓住把柄,越是苛待她. 和警察蜀黍一起把招娣送回家,我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我裹紧衣服,本想蹭一回车再回到安兴,但刚刚拉开车门坐上车,眼睛往外随意一撇,突然心里有股莫大的惊悚感涌上心头,整个身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冬日的冷风一视同仁,吹得人直哆嗦,各种行色匆匆的行人之中,有一个人,是不动的。 那是个年迈的老妇人,不知是她背驼的缘故,还是正在躬身看苗种的缘故,她的头几乎有半个在肩膀之下。 她看上去极不协调的站在不远处的冬季麦田之中,新抽芽的冬麦没过了她的膝盖,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上半身。 而脸 令我震惊的那张脸,老态龙钟,面色铁青,眉峰处却有一个大痣。 大痣! 和我在舅舅家看到全家福照片上的外婆一模一样! 可根据鲁父给的资料,还有舅舅他们的说法—— 外婆早就死了! 我立马拉开车门下了车,但等我细看的时候,在车上能清楚看到的人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不见了? 这是真见鬼了! 我心中一片茫然,在众多狐疑的眼光中,略略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重新上车,回到了纸马香铺之中。 我也来不及收拾满地的纸物,坐下开始掏出纸笔开始试图顺清自己的思路。 我直接抬手写下一个词‘外婆’。 后续继续写到,眉峰大痣,面色铁青,双目低垂. 我在最后写到——已死。 绝对是死了的! 但是 我提笔重新又写‘有呼吸’。 没错,这才是我惊悚的点! 那站在田中的老妇人,也就是我的外婆。 她胸口是有起伏的。 而且还不小! 为什么看脸上的面相,外婆已经死了,但她胸口还在起伏? 难道我看错了? 所谓的面色铁青,只是被冷风吹得。 所谓的双目低垂,只是在眯着眼睛看麦种? 但那就和三年前死亡这个讯息有冲突了! 绝对不可能,那‘老妇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 而且在我下车那几秒的功夫,她就已经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会是活人。 我伸手划去存活的可能性,写下两个疑问: 1.外婆衣服下为什么会有像是呼吸的起伏。 2.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死后成了阴物? 还是和之前在碗窑里见过的僵尸一样? 作者对家中亲戚的辈分及称呼问题一直以来都挺糊涂的,经常写着写着就写错了,我捉虫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不止一次把招娣妹妹写成侄女,把外婆和奶奶写混了(作者自己都笑了咳咳。) 已经捉过大虫,不确定有没有全部捉完,先给大家道个歉~如果还有小虫的话,宝子们可以留言哈~ 第99章 墓中无尸 僵尸。 我心头划过这个字眼,立马回想起当时跟着胡老大一群人探墓时候,见到的那只绿毛僵尸。 那绿僵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但却可以依照自己的本能活动,杀人于无形。 而且据我后来查探到的内容,这绿僵仅在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这八大等级的僵尸中排行倒数 但我有资格轻视僵尸吗? 我不行,甚至别说是绿僵,哪怕是等级最低的紫僵,我也得认真对待。 因为对于我这种不算懂行,或是跟普通的人来说,一只紫僵就能害了好多人的性命! 所以在田野上见到的外婆是僵尸吗? 又是什么等级的僵尸呢? 我心里一时间有些七上八下,隔天,卡着时间点重新来到了平阳县,在放学的时间点,在初中门口蹲到了白招娣。 白招娣还是穿着我给她买的那身衣服,似乎想要把白耀祖拉回家,但是却被对方几下甩开手,远远跑走了。 白招娣本来想追,结果我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招娣!” 白招娣见到我,脸上原本要掉不掉的泪水,化为了欣喜的波光: “姐姐!你怎么又来啦!不不不是说你不能来,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你要好久才会找我.” 我揉了揉她的头,开门见山的说道: “来看看你,顺便想让你帮我件事情。” “你有外婆生前的贴身物品吗?也不一定贴身,她身前经常触碰的东西也行,我拿来有用。” 至于什么用,我不会细说,也料想招娣这个聪明的孩子不会细问。 招娣想了想,带我回了肉铺,在顶楼的阁楼杂物堆里面,掏出了一块洗到发白的头巾递给我: “姐姐,这是奶奶生前带过的头巾。奶奶好多年前就有头痛不能吹风的毛病,所以经常裹着头巾,应该很贴身啦。” 我接过头巾,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阁楼里唯一的一张‘床位’。 说是床位,其实压根就没床,就是一块烂木板,被摆在了一堆杂物之上。 木板上铺着稻草,然后是各类废布条缝成的‘床单’,被子是稍微完好些的一件军大衣。 军大衣上有一条很长的裂口,想必这就是它被抛弃的理由。 我喉咙动了动: “招娣,你住在这里?” 这间肉铺一共两层半,一楼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厨房。 前后一共两个房间,不用想也知道是舅舅夫妻和白耀祖一人一间。 那这个被全家嫌弃的招娣能住在哪里呢? 只能是阁楼了。 白招娣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脸也有些红,许是看出了我的心疼,连忙掀开了被子道: “姐姐别难过,这布虽然看着寒碜但是是很暖和的,都是我一点点攒起来的!” “这木板上我还铺了塑料袋,能隔寒和水汽,军大衣也很暖和。隔壁阿婶给了我很多,我自己往里面塞了不少,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漏风。” 我伸手摸了摸军大衣,确实如白招娣所说,这军大衣果然要比一般的军大衣重上不少,而且内里还有缝补的痕迹,显然是塞了不少东西。 甚至和一床被子都差不多。 但这能掩盖掉这并非是被子的事实吗? 不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爸妈就让待在连个窗户都没有的阁楼,还让你睡这样的地方吗?” “你自己也愿意!?” 白招娣一愣,随即问出了一个我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问题: “不然呢?”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而且很喜欢弟弟。我不愿意,也没有人在意的。” “我也想睡暖和的被子,大大的床,但是我没有,也不能有” “家里的肉是只能耀祖吃的,我饿肚子时候隔壁阿婶给我一块青团子,也会被耀祖打掉踩烂,说他没有,我也不能吃。” “你给我买的衣服,这才两三天,就被耀祖拿笔画了” 招娣伸手展示身上那些我一直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长长笔痕。 她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女孩子似乎很喜欢低头掩盖自己的泪水: “姐姐,我不愿意,但我只能这样子活。” “我能做的最多的,就是把军大衣里面塞满,这样子的话,他们看到我盖军大衣,心里能舒坦,不会觉得给了我这个赔钱货好东西,就来打我抢我,我也不会冷” 我好半晌才从呆滞中回神,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好学习,一定要努力。” “你现在初三是吧?多考几分,我到时候给你想想办法,让你去安兴读书,住校的话,就可以远离这个家。” “之后读大学,我也可以负担学费和生活费。” 招娣再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哭着扑进了我的怀里,一遍遍喊道: “谢谢姐姐!” 等招娣半年后中考考完,就耗费鲁父那边的情分,为招娣找一所好的高中! 我心里下了决定,又温声安慰了招娣几句,趁着白耀祖没有回来,又给她买了些女孩子需要的小东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离开。 我捏着刚刚从招娣那边拿来的头巾,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有些五味杂陈的重新开始扎纸人。 等我堪堪扎完,天色差不多堪堪黑透。 我将头巾放进纸人的身体之中作为‘骨’,随后按照惯例,大喝一声口诀: “太上溻炁,应变无停。纸人引津,令我通真。” 这就是我的打算,纸人能引迷津,用贴身物品寻亲寻物,那自然能找到顶着外婆头颅的尸体。 我带上了全部的家当,也做足了有一场大战的准备。 但是没有想到,我扎好的纸人呆板的走了一大圈,竟然是停在了一个僻静丘陵的半山腰处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 只有一座坟,墓碑前也没有什么祭品,没有和外公合葬? 我有些狐疑,立马掏出带来的铁锹开始沿着洞口开始挖土。 别管什么孝不孝了,若真是僵尸,能害不少人! 现在早挖一步,就能够救上不少人。 只是我越挖,却是愈发心惊—— 这棺材里,没尸体啊! 想告诉大家今天这章其实是有原因所以有点晚了,但仔细想了想反正也没人看,所以就闭嘴啦. 第100章 人憎狗嫌 怎么棺材里面,还能没有尸体? 我手下一顿,又重新查看了一遍—— 确实没有。 四周我来时就已经走过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挖坟盗洞的痕迹。 而且棺材也是很完整的,七颗棺材钉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怕不是压根就没有下葬吧?! 我脑中念头纷杂,不,不对,这棺材里面还有一身旧衣服呢。 而且纸人引我到这儿,就证明这地方绝对是与头巾关联最大的地方了。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尸体呢?为什么没有入葬? 这坟墓中没有尸体,在哪里化的僵尸?我昨天在田野上看到的又是什么? 众多想法在我的脑中盘旋,我动了动铁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棺材板合拢,重新将土填了回去。 外婆不在坟墓之中,而且化僵必定会有痕迹,这显然不太像是变成僵尸了之后跑出来,倒像是压根就没有下葬。 身为外婆唯一一个儿子,三年前下葬时候,舅舅肯定是知道外婆为什么没有下葬的。 但是舅舅两夫妻现在还在十五天的拘留期之内,以他们现在对我的仇恨程度,也未必会告诉我真相. 我灵光一闪,又想到一个人,快速将坟墓填好,重新返回平阳县城。 冬日的夜特别难熬,只是八九点,夜风就刮的人脸生疼。 我带着两碗打包好的饺子回到舅家肉铺之中时,整个肉铺一片漆黑,如我所想,白耀祖那玩意儿在父母进局子之后,便彻底没有了约束,压根没有回家的打算。 家中还是只有白招娣一个人。 我轻手轻脚走上阁楼的时候,她正趴在杂物堆作成的桌上写作业,她似乎是因为辍学太久,所以思考的时间要远远大于落笔的时间。 小姑娘皱着眉,时不时翻动着书页查找对应的知识点,而后一笔一划的认真写下字。 我将还在散发热气的饺子放到招娣桌上,轻声道: “先吃饭吧。” 白招娣吓了一跳,看见是我很是开心: “姐姐又来啦!” 我点点头,顺势掏出一碗打包好的饺子给她,然后看了一眼她的作业. 惨不忍睹。 没有什么招娣是天才但却被埋没的奇迹,落后乡村的教育资源本来就不好,加上招娣又被父母逼迫休学了快两年的时间。 能写一手端正清水的字,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看来之后还得想办法给她补补习,不然的话,哪怕求了鲁父,可以让她上好高中,她也跟不上学习进度。 我心里这么想着,陪着招娣吃完晚饭,这才切入正题道: “阿妹,你对你奶奶三年前没掉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白招娣将一碗饺子,连同汤底喝的一滴不剩,打了个小小的饱嗝,也没多问,想了想,立马就道: “有,奶奶是三年前暑假时候没掉的,当时还来了不少人。” “我我不喜欢奶奶,所以记得很清楚。” 能让想来胆小恭顺的招娣也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这老太太怕是不太好相处吧? 我想了想,重新问道: “奶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没掉时候的,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主要是你记得的东西,就都说给我听听吧。” 招娣点点头,乖乖的从头开始讲: “奶奶是个很凶的人.不是只对我,而是对除了耀祖之外的所有人都很凶。” “吃饭能和爸妈吵架,出门能和邻居吵架,买菜能和菜贩吵架.我亲眼瞧见过,一块五的豆角,奶奶要菜贩子一块钱卖给她,不卖就掀了别人的摊子” “八九年前,也是奶奶让我住阁楼的,本来我是住在耀祖房间的地板上,耀祖经常喊冷,所以房间里也有小太阳烤火,会比楼上暖和不少” “而且还经常不给我吃饭” “所以我不喜欢奶奶.” 白招娣掰着手指头数着奶奶做过的事情,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 “姐姐,我是不是很坏,我不喜欢自己的奶奶。”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你的错,光是听你的描述,我也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外婆喜欢不起来。” 白招娣好像被鼓舞了一些,继续说道: “所以奶奶没掉的时候,我心里除了难过,还有一点点的轻松,因为以后就少了一个欺负我的人。” “可是好像一切都差不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奶奶没了,从来没有吵过架的爸妈还大吵了几架.” 我抓到重点,问道: “吵架?” 这俩夫妻一看就是狼狈为奸的那种,一唱一和没有吵架倒也不算是稀奇,只是怎么老人刚刚死,就开始吵架了? 白招娣点点头,肯定道: “对,大吵,还砸了不少东西。” “妈妈在喊‘.要不就别下葬好了,反正是丢人的老东西’‘真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 “爸爸在骂‘不下葬不能收礼金!’‘而且大伙儿都在看笑话呢,不下葬怎么能行?’” 白招娣学了两声完全没有腔调的喊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学不来,总之妈妈不想奶奶下葬,爸爸觉得不下葬不能收礼金。” “他们俩吵了很久,最终说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立个碑埋了,不埋在自家祖坟里,这才不吵架了。” 老人死后,儿媳反复提起‘丢脸’,儿子也不想老人家入祖坟吗? 那这死因,想来也有点说道吧? 难道是因为时候没有被自家儿子葬入祖坟,所以心有不甘,怨气化僵? 我以为白招娣已经说完,便陷入了沉思,没想到白招娣又继续说道: “.这是 “ “但奶奶没掉的时候,爸爸妈妈压根没有让奶奶停灵在家中,而是直接送到了好远一座山上停灵.可能是山上,我有点不太清楚位置了。” 说的应该就是我找到的那座丘陵了,我点点头,又听白招娣继续说道: “然后停了有两天灵,有一天爸爸去完山上回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向我要奶奶的旧衣服。” “爸爸那天很生气一直在骂我狗畜生.应该是奶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于奶奶的事情,我只记得这些。” 第101章 野狗食尸 压根就没有让老人家在家中停灵,这是多大的怨气 而且怎么就停了两天灵,就回来拿旧衣服了? 如果没错的话,招娣说的旧衣服,应该就是我在棺材里面看到的那身旧衣服吧? 丘陵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舅舅也没有料到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匆忙临时回家拿老人的旧衣服。 想必是准备好了在外面停七天再下葬的准备的。 那尸体呢?拿衣服替尸体,是尸体和衣服都没了? 那么大个尸体还能没,难不成还有人偷? 谁会偷尸体? 而且舅舅还情绪那么激动的骂狗畜. 等等,我脑中灵光乍现,有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狗畜生,狗畜生,未必是在骂白招娣。 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在骂狗。 我去过那边的丘陵,可以说是真正的荒郊野外。 而且据白招娣的说法,老人家死在最热的六至九月,尸体很快会腐烂,而流浪的野狗,最爱腐肉。 这么一想,全部都通了。 以舅舅舅妈之前吵架的态度,显然是老人家死前做了什么人憎狗嫌的事情,导致大家都没有去守灵,而刚好又放在荒郊野外,被恶狗吞噬 为什么纸人会把我带到坟墓前,而坟墓里面又没有尸体? 因为尸体的碎块,也真的在坟墓前。 难怪能有那么大的怨气,能成为我都猜不透的阴物 死后两天就被野狗吞噬,谁怨气不大? 那我先前推断的僵尸,很可能是错的。 僵尸僵尸,最起码得有尸。 尸体都被吃的不好下葬了,想必也没有剩下什么东西,那还有啥僵尸? 我重新调转想法,想了一阵,却还是没有啥思路。 白招娣看着我沉思,轻轻抱住了我,将热气传给我: “姐姐,您怎么打寒颤了?是冷吗?” 我回过神来,多问了一句: “没事儿。对了,你奶奶她对狗怎么样?” 我这本是试探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就见招娣自己也打了个寒颤: “不好。” “非常不好!” “我们家虽然开肉铺,但做小生意的人都知道,越是卖啥越吃不上啥,因为要先给客人,自己能吃点儿下水什么的,就很好了。” “而奶奶她,吃不上肉的时候,会拿些沤水剩饭,去.打狗。” 打狗显然不是真的打狗。 因为白招娣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继续说道: “.然后,吃狗肉。” 这,逻辑闭环了。 按照白招娣所言,老人家生前打狗吃狗,和狗这生物也是结下仇怨的。 还不一定是如我所想那般,是路过的丘陵野狗吃了尸体,还有可能是专门狂奔那么远,就为了吃尸体! 所以人呐,生前还是真的得少作恶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些思路,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早点休息。” 白招娣用力点了点头,我再次告别了她,也没回纸马香铺,而是找了个正规些的旅馆住下,想了想,给胡老大又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那头才被接起,而且也并不是我想的胡老大,而是胡小五那略带轻佻的声音: “屠小姑娘,你想我了吗?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呀?” 我本来就有点纠结胡老大用‘假长寿陶瓮’治媳妇的事情,一直很害怕听到坏消息,现在听到胡小五的声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问道: “怎么是你?胡老大呢?胡老大的媳妇呢?最近有啥事吗?” 胡小五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砸了满脸,有些郁闷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手机号我哥给我了啊!” “大嫂好些了,大哥被上次大嫂突然恶化的事情一吓,也不准备往外跑,而是准备退休了。现在他们就想把家里的业务都交给我,这手机号有不少重要人的号码呢,当然不能随意处理了。” 原来,好些了 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听着那边胡小五又喂了好几声来确定信号,赶忙说道: “打电话是有事情想要问,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听我说说嘛?” 胡小五一听就乐了,又开始嘴: “没事儿~有事儿我也先紧着小姑娘你~” “说吧说吧,啥事儿能让你打了这么个电话?” 我将我见到已经故去的死人,挖坟无尸,以及怀疑坟前尸体被狗吃的事情全部都说了,最后补充道: “.我现在其实是想起来,我那天见到的死人乍一看上去,也像个全乎的人,并不像被野狗分尸到没有办法下葬的模样” “所以想问问你这熟悉各类仙家法门的人,有没有可能性,是有些气候的野狗,或是精怪,掏空了老人家的身体,然后钻进去‘成人’?” “毕竟我想了又想,头颅确实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头颅,可胸腹处却有呼吸,我实在难理解。” “加上老人家生前和狗结过仇怨.” 我点到为止,就听手机那头的胡小五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不是有可能,若是如你所说,狗占人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许是因为事情严重,胡小五也收了玩笑的模样,声音沉稳坚定: “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狗,尤其是乡村常见的狗,就没有体型小到可以转入人体内,然后操控着死人继续‘活’的。” “能转腹控人的仙家,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也只有,黄大仙。它们身材娇小,而且善控神智,还能轻微变动外表,迷惑见到它的人,让人觉得这尸体还是活人。” “其他的要么就是体型不够,要么就是自家并不擅长迷惑别人。” “狗就更加不行,所以我有种更加激进的推测——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见到的那个‘人’,怕是只有头颅是人的。” “脖子下面,是狗。” “众多野狗分食完尸体,然后有一只比较聪明的狗,取走了头颅,披上大衣,开始顶着人头,假装自己是人。” “若我没有猜错,之所以站在麦田之中,是因为它的脚,压根就是狗腿。” 最后两个字有点破功的好笑感/// 第102章 风流老太 我心中一动,再次回想起那天见到那具尸体时候的模样。 那是个麦子高度到人大腿左右的麦田,确实是看不见对方下半身的动静。 换句话说,能遮住人的大腿,也能掩盖正常姿态下的狗。 也许压根就不是什么瞬移,而是那狗见到有人来,直接躬身下去,用天然的麦田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我那天并没有下麦田查看,只在岸上,自然是看不出来这些东西 我定了定神,问道: “能做出这些事情,应当是条有点道行的狗吧?我该怎么对付这狗?” 胡小五一愣,声音也有点犹豫: “那倒也不是一定有点道行,我刚刚也只是说了‘稍微聪明一些的狗’,就是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类型。” “你可别小看这些动物生灵对成妖成精,最后化身为人的渴望。” “我曾亲眼所见,东北大兴安岭老林子里面,曾经走出来过两个带着兜帽的采山客,也就是挖草药的人。” “他们走路姿势僵硬,掩着脸,别人说话也只能答应几声最简单的音节,我有个兄弟实在没有忍下对方这态度,用肩膀一撞,结果竟然从衣服里掉出两只叠罗汉叠在一起装人的狼来!” “而且还不是大狼崽子,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狼崽!而那两套衣服,就是这些狼崽子在两个失足掉下悬崖的采山客身上扒下来的!” “事后我哥才同我说,这就和黄大仙讨封一样,只不过黄大仙是需要别人回答它像神,但这些装成人的动物,只要不被人发现它是人,就可以慢慢融入社会,慢慢变成一个真的人!” “你要是它们算是有道行,有修为吗?那肯定是没有。” “但是你要说它们普通.那就太离谱了。” 我被胡小五这个故事惊得险些瞪大了双眼。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若是今天没有打这个电话,不知道还得走上多少弯路! 我重新梳理了一遍脉络,重新又问了一遍: “那我该怎么对付它?” “拆穿对方并非人就可以了吗?” 胡小五此时已经稍稍松懈了下来,连连称是: “.没错,如果只是没有道行的狗,你吓它一下,拆穿它非人的事实,就会逃走了。” “不过也不一定,我只是猜测这样费力装人的狗应该不算是有道行。” “但也不排除你说的那位老太太一直杀狗吃狗,吃多了某家的孩孙,得罪了什么有点年岁的大狗,所以顶着老人的头颅要到处乱晃,就是不肯让人入土为安。” “若是听我一言,还是得查一下老太太生前到底干了啥人憎狗嫌的事情.” 我自己在心里也默认了对方的说法,轻声道了声谢,就准备挂断电话。 胡小五没听到我的声音,开始大呼小叫: “不是吧,用完就丢,都不多说几句,小姑娘你好没良心~” 还是从前的调调,不过我现在倒也不是特别反感了。 因为胡小五这人,平常有些嘴,但真办起事情来,真是一点毛病没有。 所以我挂断电话的手一顿,再次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多谢你,小五哥。” “这回若是没有你,我得走很多弯路。只是我还有事情,就不多说了,以后你再来我这边,我请你吃饭。” 胡小五也是一愣,带着笑意的声音立马传来: “好!” 我挂断电话,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这回我没有再去打扰白招娣,也没有施展什么法门。 而是依靠打听,知道了老太太生前住的地方。 先前说过,这一家人就只有两个房间,夫妻俩一间,儿子一间,女儿尚且住在阁楼。 那老太太生前肯定是自己有地方住的,只是经常要跑来和儿子儿媳一起吃住,顺便找茬。 那边的邻居可能不知道老太太发生了啥,但老太太生前的邻居,肯定会知道一些老太太生前的事情。 我很快找到了老太太生前住的一间平房,果然很快有了收获。 我在对门牌,邻居一个老头子刚好出来倒饭,问了我要找谁之后,立马咧开了焦黄的大嘴,笑道: “你找她干啥?” “三年前就死了,里面也没东西,都被她那些相好们搬走了。” 我心中还没升起一股开心,来庆幸自己的思路正确,就被对方的话砸蒙了—— 什么叫相好?还相好们,们? 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 “大爷,这户人家,还能有不止一个相好?” 干瘦的老大爷许是刚刚好吃完饭,闲着也是闲着,随手拉过一个小板凳,直接在门口就同我聊起了天: “是啊!这可是远近闻名的能耐人。” “没嫁人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一枝。嫁了个身体不好的男人,生了个女儿,男人翻山越岭出门教书,她就找男人哈哈哈哈” “有天下雨,她猜自家男人不回来了,把别人家男人带回家了,然后被临时回家的自家男人逮了个正着,那偷腥的男人就跑,她男人就追,追到了山路上,她男人身体又不好,一跌倒,就摔下山去,没了气了。” “再然后嘛,就开始胡来喽。” “早早把女儿扔出家门,带着儿子开始吃百家饭,当百家媳,等自家儿子大了,连自家儿子都不认她,要把她赶到这破房子里面住.” “然后嘛,三年前,找了老伴,说要和人家好好过日子,伺候人家晚年,收了钱又没有去,人家找上门来,才发现不止收了一家的钱,是收了六家!” “大家伙都是出了血汗钱,想在死前找个老伴,肯定是不肯啊!” “非要拉着她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到底是谁的相好。或者不行就还钱,人就走了。” 干瘦老爷子乐呵呵的搓着手,分享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她是一点儿都不肯说软话,也不肯掏出收到的钱,嘴上叫嚷着不可能还钱,要么就睡一觉啥的。” “然后就被气起来的人群你一拳我一圈打死了。” “当时人都不肯吃亏,估计是想着补自己付的钱,然后就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哦,衣服也是。” “那你说说,这老太太,能耐不能耐?” 还是正常更新哈宝子们,昨天是因为定时没定起来,所以晚了,之后还是9,13,18的更新时间点(如果作者没有笨到再次搞错定时的话.) 第103章 寻觅狗人 我目瞪口呆的听完老爷子的这一席话,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老太太确实是,有够能耐的。 难怪白招娣复述三年前老太太死亡场景的时候,反复说舅舅和舅妈吵架,说老太太丢人,并且不让老太太尸体在家中体灵,而是直接扔去了偏僻的荒山老林,甚至没有和老爷子同葬。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为了名声,其实也会有孝子贤孙的。 除非就是,这老太太,实在太不当人! 瞧瞧这老大爷描述的一切,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问道: “老大爷,这附近狗多吗?” 老大爷本来乐呵呵的和我分享着别人的风流韵事,还想多贬低几句,听到我这么一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狗?” “还行吧,冬天冷,冻死的多些,就少点儿。夏天热一些,街头巷尾商贩排挡多些,它们有肉或骨头吃,就多点呗。” “不过多的时候也没有很多,毕竟狗要是多起来,打狗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所以也撑不了什么气候。” 听到最后一句,我一愣,问道: “大爷,咱们这人还能有吃狗肉的呢?有这说法?” “我瞧着狗都挺可怜的,杀狗吃肉,大伙儿心里都不膈应得慌吗?” 老爷子这回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满脸的嫌弃: “这有啥膈应的,我那个年代,吃观音土,吃树皮,最饿的时候,都得和别人换着孩子算了。” “现在不就是吃点儿狗肉吗!?老一辈杀狗吃肉的人多了,我们那年代穷的怕横的,横的怕饿的快死的,别说吃狗,就是吃人,杀猪刀一拿,啥玩意奈何的了我们?” 我一听,便知道我之前想的有点岔,立马告辞了这位健谈的老大爷,反身往回走。 只有老太太一个人虐狗吃狗,和不少人吃过狗肉是两个概念。 听着老爷子的口气,他也是杀过狗吃过狗肉的,那么报复的可能性就低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狗人’的智商还要往下压一压。 排除掉概率最小的几种可能性,‘狗人’也很大概率不是为了报复来的,那就是真的是意外。 三年前的一个夏日,被停灵在荒郊野外,又没有人守灵的老太太,被野狗分食了尸身,仅仅留下一个头颅。 而后有一个种群中的‘异类’,想要成人,于是便直立起身体,用头顶起老太太的头颅,开始装扮成一个‘活人’。 可能是由于这些年都没有人发现的缘故,狗开始慢慢和头颅开始有了融合,导致老太太的头颅并没有特别大的损坏或是腐烂痕迹. 我心中有了定论,想了想又给胡小五打了一个电话。 胡小五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 “哎哟,一天功夫必之前和我说的所有话都多。小妹妹,你要是想我,我就去见你,你不用找借口找我嘿嘿” 这才十多个小时的功夫,胡小五又变成了熟悉的胡小五。 我有些无语,直接道: “说正事儿呢。” “我现在查到了这边老一辈里面似乎很多人都吃过狗肉,之前我说的杀狗导致惹上有能耐精怪的说法好像站不住脚。” “我现在大致肯定了应该是一只想装人的狗” 胡小五静静地听着,听到我语速慢了下来,这才提出疑问: “然后呢?那这不是搞定了吗?” “只要找到狗,然后吓一下对方,比如拍拍肩膀,或是直接把狗给踹出来,不就好了吗?” 我有些难以启齿: “.那我这不是,找不到狗吗?” 胡小五那边一愣,似乎有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这回倒是有了些理直气壮,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我的纸人技法,找东西需要贴身物品或是亲属血缘!” “我现在上哪里去找狗的贴身物品?狗又不穿衣服。血缘什么的,更是难找.平阳县城那么大,上哪里找一只比我还能跑的狗?” 胡小五那边似乎捂着嘴,憋笑憋得猪叫了好几声,好半晌才说道: “姑奶奶我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嗯,狗是一种非常有领地意识的生物。” “你当初在哪里见过它,那它通常就会在哪里出现呢?” 我一愣,只觉得有一股尴尬到头皮发麻的感觉,从头皮直冲脚底板,巴不得瞬间扣出个三室一厅。 对哦! 狗会撒尿标记领地,书本上说,成年狗的巡逻领地大概在一到三公里之内,但是我要找的那只狗要更加特殊一些。 因为它顶着老太太的人头,脚上又是自己的脚,藏也藏不住,但它又害怕被人揭穿,所以搜查的范围还可以进一步缩小。 我读书的时候,二叔就曾经说过我,有些读死书的派头。 虽然书上的东西也都能记住,用的时候也能想起来,但是偶尔就是会太过死板,不懂变通。 现在这是,丢人丢到东北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想明白了关键,也不再继续听胡小五的猪叫,道了声谢,随后便找到 考虑到狗的作息,以及 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田垄上肯定是不会有狗的踪迹的。 因为我们这边的麦子,一年有两到三熟,人来人往很是频繁。 如果狗人安身在田垄之上,每次插苗割麦的时候,对它而言都是一次地动。 所以更加有可能的安身之地,是每片田地的边缘地带,也就是田埂。 而且还要有地方藏起老太太的头颅,不能被别人发现 那必定要有一个洞! 就比如—— 眼前这个! 我眼睛一亮,借着稀薄的晚霞,看到了脚下一个不易察觉的洞口。 洞口只有碗口大小,这般大小的小洞,通常不会被庄稼人轻易打掉,因为怕里面是蛇穴或是大鼠洞,打了之后出逃更麻烦。 而这刚好给了那只狗喘息的机会。 我俯下身去,对准洞口,按亮手中手电筒—— 恰巧看到洞穴中,正对着洞口的一张人脸。 害怕的宝子们还是可以躲在作者怀里哈~ 第104章 招娣难为 该怎么形容那张人脸呢? 惨白无比。 脸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皱纹沟壑,鼻孔里似乎有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她的嘴唇青紫泛乌。 不知是不是因为横卧的原因,她的双目没有如我上次见过一样紧闭,而是松开了些许。 半开半合的瞳孔里,具是怨毒,与灰败。 我手电筒的光亮在老太太的脸上一闪而过,照向她脖子下面的地方。 果然,她脖子之下的血肉,与一直黄皮大狗的头顶连接在了一起。 连接,是真的连接。 指的是血肉交融,宛如新生皮肤长肉一般的,连接。 三年的功夫过去,这一头颅一狗的皮肤,已经又很多部分堪堪长到了一起。 只有少部分还没有彻底粘黏。 那嫩粉色的条条肉芽就这么赤条条的摆在二者的交界处,让我看得一阵毛骨悚然。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劲,冲洞里大声喊道: “滚出来!” 许是我的声音太大,太近,那背对着我酣睡的黄毛大狗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等看清楚是我,立马便惊慌失措的顶着人头爬了起来,往洞的深处步步后退。 可我早就看了个仔细,这洞总共也就这么大,再往后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加上这黄毛大狗并不算有多聪明,并没有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黄毛大狗退了几步,就直接顶到了土堆旁,再也没了后退的空间。 我一手抓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从田埂中随手抓起来的石头,厉声喝道: “出来,你出来,把头颅留下,我就不杀你。” 黄毛大狗听了我的话,却还是在洞中瑟瑟发抖。 我又重复了两遍,见实在无法沟通,便脚下一踩,直接将洞口踩塌了大半。 这洞中的黄毛大狗似乎总算反应过来了我的意图,嗷呜喊了几声,拼命往洞口挤出来。 我眼疾手快,用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往狗头上的人头处狠狠一砸—— “汪呜——” 黄毛大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头顶上那头颅被我的狠劲一砸,咚咚咚的滚落在麦田之上。 人头的断口处我暂时没有看见,但我实打实的看到了在我面前还在努力挤出洞口的黄毛大狗额头的情况。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额头并没有出现鲜血,那原本连接两个头颅的肉芽却是断了。 断掉的瞬间,还在疯狂的.蠕动。 我心中感觉恶心,也知道不能让那肉芽继续找到附着体,所以再次踩踏了几下洞口,让那只黄毛大狗得更加努力的挣扎。 直到我数着心跳过了几十息,黄毛大狗额头上的肉芽终于慢慢变黑,像几根枯败的杂毛一样脱落,而且大狗身上,就好像是脱了一层‘黄色皮毛’,我才松了脚。 大狗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挣扎这从坍塌的田埂小洞中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土屑,乐呵呵的朝我汪了几声,身后尾巴甩的犹如螺旋桨一般。 我着实都有些气笑了,跺了几下脚,将这个自来熟的狗子赶走,这才抓着手电筒开始寻找老太太刚刚滚落的头颅。 头颅没有滚多远,但是找到时,又吓了我一跳。 因为这头颅,在我刚刚动作的那几分钟里,已经经历了一系列的腐烂,枯败,彻底变成一个骷髅人头了。 骷髅人头 放在这里肯定会吓到人,但要让我带走的话估计也够呛。 思来想去,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大张白纸,重新回到了老太太的坟墓前,又重新挖了一遍坟墓,将头颅放在了里面。 这件事情昨晚,这件事儿便是彻底完结了。 我终于可以回到纸马香铺。 我先是结结实实将这两天没睡好的觉给补了回来,然后将店铺开了门,一边在店铺中折元宝,混日子,一边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二叔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仗着自己身体好火气旺,大冷天也可以穿着单衣出门溜达,现在老了不行了,冬天就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 现在已经入冬,这几天光是安兴的温度就得零下,二叔有穿裤吗?怎么还不回来呢? 按道理来说,公输家来寻仇的父子走了,二叔不应该很快回来吗? 难道是因为我被公输家父子发现了,回来的话会拖累我? 那也不能不回来啊! 我心中有些烦躁,手下飞快折好一个纸元宝,将它投到竹筐之中,刚好凑足一框,松了松手脚,便准备关了店铺,上小二楼睡觉。 纸马香铺卖纸人香火赚的很少,比不上我之前赚的钱,加上冬日又冷,我一时间也有点懈怠,每天下午三四点就关了门,早早躺到被窝里面玩游戏。 只是今天,又有些不同。 我正要关上门,远远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 我定睛一看,不正是白招娣吗?! 我一愣,将关了一半的店铺门重新打开,将冲向我的招娣抱进了怀中: “招娣.怎么了?” 招娣似乎是跑了很久,整张脸上汗水,泪水,以及口中因寒冷吐出的烟雾混杂在一起,黏糊糊的,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东西。 招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竟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姐姐,姐姐救救我!” 我立马将人拉了起来,看四周无人,将店铺门重新关好,沉声道: “怎么了?” “你这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话一出口,其实就已经想起了昨天是舅舅舅妈两个人结束十五天拘留的时间。 白招娣此时来找我,又喊得是救命,多半和自家父母有关。 但我又不能不问,所以出口的一瞬间,我便盯紧了招娣,等着她开口,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招娣一见到我,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哑着声音道: “姐姐,我爸妈知道了我又能上学,昨晚打了我.” “这些都没有事情,只要能上学,能走出这里,这些我都愿意。” “但是他们来打我的时候.他们,他们找到了姐姐你给我的钱,还有买的东西” “耀祖在旁边拱火,说之前我能读书也是和你有关系,他们就生气了,说我吃里扒外,要宰了我!” 今日留言投票,可得到作者一个舌吻(划掉) 第105章 敲骨吸髓 被发现了? 我心头一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别着急,慢慢说,然后怎么了?” “他们把钱和东西都拿走了对吗?然后就打了你没有让你上学?” “可我上次带你重新联系学校的时候,不是都已经和你学校老师们商量好了吗?” “我都已经说了你是特殊家庭儿童,让他们多多关照你,如果你没有上学的话就找妇联,或者给我打电话,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要招娣一个人从平阳县跑过来,我才知道她的事情。 招娣早已经红肿的眼眶中,再一次蓄满了泪水,她的声音有些力竭和颤抖: “姐姐.” “如果真的有人管我的事情,两年前我也不会没有上学” “我爸妈昨天出狱之后,回了家发现家里就只有逃课的耀祖一个人,听耀祖说我在上学,他们就跑到学校里面抓我了.” “学校里面有好多的同学,好多的老师,但他们就看着我爸爸妈妈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抓走了.”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打孩子,是不会有人管的。老师们都很好,但是她们也怕我爸爸打她们不是吗?” “我爸妈是不会让我上学的,我上学的话,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就没有人干活了” “他们想打死我,可我想上学.” 招娣边哭边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说出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这附近的县城是什么地方?能有多少明白人? 如果真的都是好人,那么之前那些被拐妇女也不用被那些禽兽欺负了。 再看招娣现在身上的样子,我先前给她买的衣服从胳膊处破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内里的衣领口也被撕裂了大半,压根扛不住冷风。 裤脚和鞋头都是成片的泥泞,头发乱成一团,贴近头皮处还有些许暗红色的血痕,显然是头皮拉扯撕裂过的痕迹。 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之上,既有拳头大小的青紫痕迹,也有长条形状的细小破口,一看便是被毛竹尖鞭打的。 这是真的遭了大罪,拼了命才从家里逃出来来投奔我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招娣拉到卫生间里面,给她换掉了衣服,为她轻轻洗去身上的泥土和血迹,掏了几件我自己还没穿过的衣服示意她换上。 招娣揉着脸,连连摇头,不敢接。 我直接自己动手帮她换上,小声哄她: “总不能一直穿着那一身破烂衣服到处走。” “我问你,你过来的时候,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招娣忍着哭腔,点了点头: “知道,他们知道!” “他们打我的时候,说的就是‘有本事你就再去找你姐,看看她能怎么帮你,她总不可能护你一辈子,等她走了,就打死你’。” “我人小,但是我不笨,他们说这话,就是知道姐姐疼我,想要逼我来找姐姐,然后来威胁你.” 招娣想要下跪的动作被我一把抓住,招娣眼睛里已经遍布血丝,红肿的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但还是凄声哭道: “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我对不起姐姐,我,我” 一个从小在家里受尽苦楚的小姑娘,被这么一吓,哪怕知道天大的道理,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我也无意计较那么多,心头一软,说道: “没事,姐姐在这里,就不会让他们对你做什么的!” 虽然我早知道我帮助招娣的事情有可能隐瞒不了多久,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在我的预想之中,我联系了警察,帮助招娣重新上学,应该能拖到半年后招娣中考,然后再想个办法让招娣来偷偷摸摸上高中,届时我还能暗中看护招娣 但招娣这才重新回到学校十五天,就发生了这事,就差没把招娣直接打死! 这家里还能呆吗?一天都不行! 什么狗屁偷偷摸摸,暗中接济,通通都滚一边去吧! 我之前没能救那些山洞里的女人,难道现在还不能救招娣吗? 以那些人的嘴脸,只差没把钱财当亲生爹娘,那我无论多少钱,我‘买’下白招娣还不行吗?! 我下定主意,快速安排招娣躺下休息,吩咐她有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楼,这才重新下楼打开了大门。 果然,没过多久,白家一家三口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一见到店铺中我尚未擦去的泥泞小脚印,这些人对视一眼,脸上具是洋洋得意的笑容。 这一回他们自认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一点也不着急,先是东张西望了一会,又当着我的面,举起一个纸人勾掉了摄像头,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只是舅舅这慢悠悠的 “把这店铺给我们家,这事儿就算了。” “我们还能让招娣继续上学。” 我咬着牙,硬是没有吭声。 一脸刻薄像的瘦高个舅妈,见我一直没吭声,和舅舅对视了两眼,发出了几声咯咯咯的笑声: “哟,怎么了这是?” “你这做姐姐的不是心疼妹妹吗?又给钱又买东西的,那大羽绒服要不是有邻居说,我们都不知道值那么多钱呢!” “怪不得说女孩子会知道女孩子难处呢!你这么疼招娣,还给她办了上学的事情,难道现在就不管了?” “行吧,那不管就不管呗。你把招娣交出来,和我们回去,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算完,了? 我看是算,完了吧! 这明明是就瞧着我不会交出招娣,所以以退为进呢! 我就冷眼看着这三个人洋洋得意的笑了半晌,等他们笑的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才冷哼一声,喊道: “小四十!”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要谈判,也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小四十应声而动,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后堂供桌的莲瓷坛里一跃而出,顺着我手指的反向,直扑面前脸色巨变的三人! 舅妈刚刚阴阳怪气的时候距离我最近,现在最先被扑了个满脸! 这回的小四十可不比从前,张开这些日子养的极为漂亮的一口乳牙,便张口朝舅妈耳朵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下,直接撕扯掉了她半只耳朵! 第106章 麻烦上门 那一刹那,女人凄惨尖利的声音响彻了整间纸马香铺。 我也没有闲着,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几步穿过他们,直接走到了大门口处,反手合上大门,大喝道: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凡听此令,纸须皆——起!” 我吼声落地的那一瞬,原本在纸马香铺中毫无灵气的纸人纸马们,便好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风略过。 它们先是轻轻摇摆了几下,随后安静的纸马香铺中,便响起了数道纸张摩挲声,以及.纸物脚不落地时候的,敲竹声。 而后,便有数道白色的影子,在纸马香铺之中站了起来! 这一下,别说是五大三粗的舅舅,和年纪尚小的白耀祖。 就连刚刚被鬼婴撕扯下半只耳朵的舅妈,也再也不敢发出尖叫声。 三个人就好像是被下了定身符咒一样呆愣在原地,三张脸上具是目眦欲裂。 我深吸一口气,再度抬起手指,指向瑟瑟发抖,不自觉后退的三人。 在他们的眼中,满屋的纸人,就像是得了某种命令一般,慢慢压近他们三人 “这他娘的,是什么?!” 舅舅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过身边的舅妈,将她挡在自己身前。 他的力气极大,舅妈原本就被鬼婴撕扯掉了半个耳朵,大半张脸都是如注的鲜血。 现在被这么一拉,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往前一扑,连喊都来不及喊,直接摔倒在了好几个纸人的身上,硬生生从一圈包围的纸人中间,撕扯出了一个口子。 纸人并非真人,被压倒了之后也并没有真的断气,而是用纸糊的手臂尝试爬起,而这些动作,难免会碰到压到在它们身上的女人。 感受到纸人摩挲身体的舅妈,口中再次冒出刺耳的尖叫声,只是这声极为短促,然后便晕了过去。 “妈!”白耀祖的口中发出惊恐的大喊。 舅舅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推着白耀祖便从舅妈撕开的纸人包围圈口子处往外跑。 两人你一脚我一脚踩过在地上晕死的舅妈,白耀祖边四处躲闪纸人,便惊恐的大吼: “大姐!大姐!” “我们,我们只是来要钱!你这到底是啥玩意!” “你,你快收了这门神通吧!饶命饶命!” 而另一旁的舅舅被纸人逼到了墙角,不住的摆动的双手,以抵御着纸人的靠近,一边挥舞一边怒吼道: “你他娘的是人还是妖怪,这纸人怎么能动!” “老子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大外甥女过来找我们!” “他娘的,都是妖魔鬼怪,老子不怕,老子不怕你们!” 舅舅显然被吓得够呛,浑身肥肉颤抖,满嘴的胡言乱语。 我距离稍远,但瞧得却是仔细,舅舅双手挥动之间,哪怕未有触碰到纸人,那纸人也像是遇到了什么灼热之物一般,被扇的一阵摇摆。 这情况显然不对! 纸人竟然是被堵在了舅舅之前,有些不敢靠近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我心下一沉,又看了几秒,立马反应过来我忽略的一茬关键信息—— 舅舅经营肉铺,还是个杀猪匠! 杀猪匠接触杀生极多,煞气极为浓郁,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普通人怕鬼,而鬼和阴物,也会害怕煞气极浓的人! 这就像是万物生长的相生相克,杀猪匠需要天生阳火旺盛才能镇得住通身的血煞气,所以天然克阴物—— 而我这通身的本领,全部都是阴活! 我想通了关键,但也不慌,毕竟我真实的意图也不是今天逼死他们,在舅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能耐之前,大喝了一声退! 纸人重新摇摇晃晃的躺下,我还是站在门口,只不过这回换成了我气定神闲的看向脸色泛白的他们: “这回能好好说话了吧?” “你们不会以为拆掉了监控摄像头,就是你们老大了吧?” “错了。监控摄像头其实是保护你们的。” 不然的话,我早早就使用这门法门通他们撕破脸皮了。 哪里来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吆五喝六! 白耀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黑色的影子重新闪回供桌之上,又看着纸马香铺中的纸人重新恢复毫无生机的模样,终于是坚持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而原本模样就不善的舅舅,此刻已然是凶相毕露,眼神死死的订在我的身上,脸上的肥肉颤动,看上去巴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道: “.有影子,我知道了。” “你还真是人,只是和那些混江湖的一样,身上都有点儿东西。” “二三十年前,咱们这里六七月份进山采药材,就有这种比普通人厉害得多的人出现,他们双腿笔直,膝盖就像这些扎好的纸人一样从不打弯,一个晚上能走差不多三百里地,把整座山都摸空听说他们学了这种东西,活的时间都不长。” “你居然也是这种人。” 我没有回舅舅的话,只是淡淡说道: “这些浑话,现在就别多说了。” “你知道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行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招娣从现在开始,不是你们的女儿,归给我养,你有意见吗?” 闹了这一大出,我其实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走招娣! 我先前也想过给钱,找鲁父这条人脉,但我仔细想了想,对待泼皮无赖,一直给好处,他们只会越来越贪婪,要的越来越多! 这样先打一个棒子,倒能让他们很快冷静下来! 哪怕是想要提出条件,也会动过脑子之后提出来 果然,我等了数十秒之后,舅舅咬牙大声道: “五十万块钱!” “只要你掏出五十万,招娣就便宜卖给你了!” “我自家养大的女孩,我自己知道,长得不错,又能干活,再养大一些,南下打工一个月都能挣到五六千呢!” “她现在还这么年轻,能活的时间还长呢,能赚五十万都算是少的了。” “无论你是想要她给你当牛做马,还是学你这邪门的玩意折损寿数.咳,都行,我听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很难找徒弟的对吧?放心!以后我们都不过问!” 相信我!今天的最后一章相当精彩(确信) 第107章 万金一女 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个陌生的舅舅,只是冷声道: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 舅舅脸皮抖了抖,一脸不情愿道: “三十万。” 我懒得和他们拉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万块钱,远远扔了过去: “就两万,爱要不要。” 白耀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瞧着自家老爹怀中的一万块钱,顿时像只炸了毛的公鸡: “你开玩笑呢!?” “现在买媳妇起码得七八万!那赔钱货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要是卖给啥缺胳膊断腿的人家,或是年纪大些的人家,起码也得有十万块钱呢!” “你拿着两万块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你在放什么他娘的” 我眼皮子一抬,白耀祖不敢说话了。 舅舅抓着两万块钱站在原地压根就没动,我好心提醒道: “说句实话,你们这些年,给招娣有两万,不,一万吗?住阁楼,睡布条堆,穿烂衣服” “我都已经将这笔钱补给你,你还不愿意?” “你要是个聪明人,你就得知道——我既然都已经操控着纸人和鬼婴来威胁你,能留下你们的命,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 “这事儿我都知道,你们不会不明白的,对吧?” 他们张口就是几十万,无非是想从这个被他们嫌弃的女儿身上再敲一笔,吸掉最后一点点骨髓。 张口闭口算的都是可用价值,但他们从未有想过,自己其实在招娣身上并没有费那么多的钱。 所以这钱是绝对不能给的。 让这些人尝到甜头,他们会知道‘卖女儿’这一个项目是有大进项的。 而他们还年轻,万一再生几个招娣盼弟 那结果,不敢想。 白耀祖还想再说什么,舅舅却黑着脸推了他一把,然后两人夹起倒在地上的舅妈。 三个人来时兴高采烈,走时犹如败犬。 我站着看他们远走,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 好半晌,我一把关上门,转身回头时却对上了白招娣满脸泪光的脸。 纸马香铺其实并不大,而且二楼又是临时隔出来的小空间,所以刚刚楼下的动静,她应当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 我朝她招了招手,招娣飞快的跑了下来,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 “姐姐!我还以为你只是要和爸妈说让我继续上学” 在招娣的想法里,最好的情况就是姐姐当着他们的面,争取到了让她继续上学的机会。 然后又得放她回家,父母外面一套家中一套的事情做得可不少,她还得继续从前的生活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姐姐居然这么厉害! 仅仅是喊了一声,满屋子的纸人就站起来,将刚刚按着她打的三个人险些吓了个半死! 还替她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我摸了摸她的脸,擦去了小姑娘的眼泪,亲声哄她: “好了,都过去了。” “以后就跟着我,我给你找学校让你继续读书,不用再回平阳县你父母那边.” 我说道此处,突然想起来,自己帮她断了亲缘关系,似乎好像并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于是郑重嘱咐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求你对我多感恩戴德,但求你不要因为我为你断掉这份亲缘而怨怼我。” “我难听话说在前头,我是前些日子看你在家中并不好,所以才想着帮你断掉家里的吸血行为,让你自己能有书读,走出这片大山,搏一个自己的前景。”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这纸马香铺里面有能动的纸人,还有养着一个鬼婴,我不是什么好人。” “若你之后,还觉得自己应当帮扶自家父母弟弟,对我生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些可怕的纸人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招娣如珠如串的泪水滴下,发了恨心,膝盖一弯又是跪倒在了地上: “姐姐!我是真的想读书,真的想离开他们。” “我刚刚都听到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想把我卖掉,这些年我的脚上身上都是伤疤,我会走路的时候,弟弟出生,我就得帮着洗尿布.” “我不会再想他们的,我只会谢谢姐姐,和那些纸人给了我新的生活所以我一点都不怕!” “我不怕姐姐,不怕纸人,也不怕爸说的什么折损寿数,活的不长。就怕姐姐不要我,姐姐的一切,我都愿意学!” “以后姐姐就不用再为难,要折寿就折我的寿,让我死,换我以后来保护姐姐!” 我一愣,没想到招娣在楼上不但听了个仔细,还将事情全部都记了下来。 刚刚舅舅说我养招娣是为了让她学纸扎秘法,没想到招娣也记了下来。 现在这模样,显然是怕我觉得她无用,然后开始给予证明自己了! 招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眼疾手快将人拉了起来,护住了对方的额头,也为我刚刚的狭隘之心有点羞愧: “.我只是随口一提醒,先把难听话说完,以后都是好的.” “哦,我这门控纸人的法术,倒也不是那么折寿,我师父就是我的二叔,他很厉害,今年都五十多了,折寿压根没有影子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打算教你.” 眼见招娣又有大哭的趋势,我连忙道: “我自己都没学会呢,哪里能教。” “你现在还是学业要紧,等晚些时候二叔回来了,我问问他还收不收徒弟,他若是收你,我们俩一起向二叔学,刚刚好。” 招娣激动的连连点头,我随手抓起袖口,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面前少女的年纪不过十五,正是哭肿双眼都好看的年纪。 我给她擦眼泪,她就靠着我的手,把脸蛋往我手里凑。 我擦了几下,险些没有笑出声,但还没有勾起唇角,立马意识到—— 这是害怕被丢下的表现。 招娣她从小. 不不不,她既然已经离开了原生的家庭,那就不能再叫招娣了。 我心有福至,轻轻拍了拍面前少女的脸颊,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你以后既然要跟着我,那就别叫招娣了吧。” “我有个好名字给你,就叫——安然。” 说句实话,写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有点可惜。 看到这个标题很多人估计会以为是万万金求得一女,但实际上是为人父母,几万块钱就把招娣卖了 第108章 安然上学记 “安然?” 招娣不,安然小声的念出这个名字。 我亦是点了点头: “对,安然。安然无恙的安然” “我这里不比别的地方,不用你读多好的书,也不用你多厉害,只要保持呼吸,安然无恙的活着就行。” 安然听了我的话,险些破涕为笑: “保持呼吸?” “那我一定能做到!” “我还以为姐姐会让我考好大学,赚好多好多的钱” 我也是笑: “没有呢。你考上清北大学这种名校,还是烤地瓜,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要你能把地瓜烤的又香又糯,那也是一门了不起的手艺,对姐姐来说就已经很厉害了。” “人活能多久?没必要苛责自己。” 安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希望她是听懂了。 不然的话,就凭上次看到她做作业时候的模样说考好大学,也就是给自己上压力罢了。 我叹了一口气,索性楼上有两张床,张罗着安然住下,勉强睡了一个晚上,天刚亮,惦记着心事的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掏出电话,给鲁娜打了个电话,邀请对方来纸马香铺一趟。 我知道现在安然这个情况,最好是找鲁父安排学籍,但我也没有忘记,鲁父的女儿娜娜开了一个妇幼保护机构! 算算时间的话,鲁娜那边也应该搞定了机构的事情。 而安然这个情况,正巧就是鲁娜自己希望搞定的范畴! 我自己去求鲁父,未必有他亲生女儿说的话来的重要,加上我应该在娜娜那里还有两分薄薄的面子. 安然的问题能找的人,最好就是鲁娜! 我给安然捯饬了一遍,鲁娜也差不多到,她还是坐着轮椅,被一个年轻的司机搬下车,但这回肉眼可见,脸上的神色和身上的挂瓶都少了不少。 这个一贯热情的姑娘,一见到我眼睛就是一亮,我推着她进屋,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将安然叫到面前,让她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情况讲述一遍。 这一讲,足足讲了得有一个多小时。 听得鲁娜眼中亦是波光粼粼,终于讲完的时候,鲁娜似乎想做出一个拍大腿的动作,但奈何手臂现在并不是多好用,于是躬身一震,整个轮椅都开始吱嘎作响。 我帮着她稳住,她却毫不在意,大声道: “竟然还有这么人渣的父母!” “这天底下除了鬼算了,天底下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吧小妹妹,我的保护机构刚刚好筹备完,却没有人来念书,你就直接过来在我这里补习行吗?” “我这里其实请了好几位老师,教授初中的课本绝对是不成问题的,你就跟着她们学习,然后半年后,我带着我爸亲自跑一趟平阳县,让那边的校长迁出你的学籍,让你顺利中考。” “这样子的话,你既可以一对一补习之前没有学过的知识,也可以顺利中考,怎么样?” 安然那里能有拒绝的! 在她听到还有什么一对一教学的时候,早早就已经愣住了。 见我在一旁点头,立马反应过来,要跪下给鲁娜磕头,我连忙用自己的脚勾起了安然的膝盖,有些无奈道: “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不兴这套。” “如果你有心,就好好读书,算作对我们的报答,不用下跪。” 安然被我说的脸色通红,一颗小脑袋点的如捣蒜一般。 我让她自己去收钱台桌椅那里看书写作业,这才和鲁娜有了几句闲话: “那她的户籍怎么办,我还想着让她入了我的户籍,彻底摆脱原身家庭呢。” 鲁娜摇了摇头,说道: “不好办,你们虽然是亲属,但户口户籍上都没有交集,现在若是想要强行入你的户口本,只能走收养这条路。” “可是你的年纪也就和安然差了五岁多一点.” 非常难办。 没记错的话,收养孩子是需要有年龄限制的. 我蹙眉沉思着,鲁娜也许是见我为难,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道: “不过还有一种,是可以直接收养在福利机构的名下。” “留白最聪明啦,猜猜这个小地方,谁还能有这个资质?” 福利机构,还能有谁? 不就是鲁娜办的这个机构吗?! 我精神一震,扭脸看向鲁娜,说道: “娜娜,你可别吓我了” 差一点我就要以为只能被舅家那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牵着走了。 还好有鲁娜! 鲁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眼中闪动着我看不懂的神采: “放心吧,难得你开口,我难道还会忘记这件事情吗?” “我之后会发动我的关系,然后把安然的户口迁到我们机构的.” “不过就是有点麻烦.你想要怎么谢我?” 啊? 我一愣,一时之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我救过鲁娜性命,甚至鲁父也被我救过,所以我也压根没有想过鲁娜会提出什么条件。 现在看来,是我想当然了? 可是我身上除了这一门纸人技法,还有一百多万的存款,几乎是啥也没有 鲁娜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肯定是不需要的 难道是需要我用纸人帮她搞点事儿? 许是因为我沉默的事件太久,鲁娜微微咬了咬唇,侧过脸轻声道: “也不用什么有的没的,就想问问你,想不想要谈个不分手的恋爱。” 谈恋爱.? 我彻底茫然了,母胎单身二十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若论素养,我先前大学绝对算的上省内数一数二的,里面天南海北的学子云集,高谈阔论,我也从来没有动过心。 若论容貌,公输忌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气场温润,容貌惊人,但我喜欢吗?未必, 偶尔我也会想,我这辈子大概率和二叔是一样的,会一直单身到五十岁,然后才枯木逢春 但我也难以想象陪伴终身的是什么样的人。 鲁娜这回突然说起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她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定定看向鲁娜,鲁娜感受到我的目光,顿时移开了期盼的眼神。 她的脸颊绯红得不像话,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变扭,我心中一跳,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还没有开口断了她的念想。 鲁娜竟是先一步张口,扭捏道: “你觉得我怎么样?” “在你的择偶标准里面吗?” 标题越来越长了其实这章与其叫安然上学记,不如叫做——为供小孩上学,留白竟被富婆惦记!(x) 第109章 少女心事 鲁娜怎么样? 当然是实打实的好! 虽然相处的不多,但几次相处下来,我也能看出来对方的温柔,勇敢,坚韧以及一往无前的无私奉献精神。 但符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我是真的并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只能说——“对不起,但我怀疑我根本不喜欢人。” 不远处的安然笔尖在纸张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线。 她看到我的目光,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越爬越下,整个人巴不得划到柜台里面,让我看不见她。 我也有点脚趾扣底的尴尬,说道: “实在不行,你就去楼上写作业。” 安然走了,一楼重新陷入平静。 我自己也知道我刚刚的话说的有些离谱,但是也是实话实说,毕竟我现阶段最喜欢的,真的是纸人。 二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过我情感方面纤细敏感,却在某些时候又十分迟钝。 先前我不觉得有哪里迟钝,但我现在看到鲁娜那一抹难以追捕的光熄灭,又有点似懂非懂。 鲁娜比我要调整的快很多,似乎刚刚她说过的所有话,都是一些幻觉一般,又再次扬起了阳光开朗的笑: “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啦,你学扎纸学傻啦?开个玩笑都不行?我们都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我思考片刻,说道: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对我来说,女孩子和男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你比绝大多数的男性都要好。” “但我真的还没有想好择偶标准,也还没有准备好开启一段恋情的准备。”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救了你,而对我有好感,想要开启一段恋情的话,那是不对的,你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我自己也觉得我并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我尝试去牵住鲁娜的手,但是她却一震,以极为细小的动作躲开了我的触碰。 我的手悬在空中,而后再次坚定伸了过去,将手心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给她: “.所以,是我说的那样,对吗?” “你今天说的话,有点突然,你说出口的时候,除了渴望得到回复的期盼,还有些亢奋的意思,我其实也能感觉你似乎并不想这样说的。” “那为什么呢娜娜,能告诉我吗?” 鲁娜沉默半晌,艰难的牵动着手,试图回握我: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其实我,从那个山洞出来之后,我就开始害怕男人的接触了,包括我父亲的触碰,都不行。” “在地窖里面的时候,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那个畜生是错的,我保持着我这么多年的三观,所以我不会屈服于他的淫威,哪怕他对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也没有什么。” “但在山洞里面苏醒过来之后,我害怕了。” “那么多人,旁若无人的挑拣女人,将那些残肢断臂堆叠码放,就好像是对待牲口” “而且每个人都不觉得不对劲,谈天的话题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我那时候,真的开始怀疑,我是对的吗?怎么证明这些人所在的恐怖世界是假的,是虚幻的,而不是我从前那美好皎洁的世界才是虚幻的?不是一个垂死女人构建出来安慰自己的幻想?”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那些男人轮流这些我都能忍耐,但我无法忍耐我脑子里这些想法。” “恰在此时.我遇到了你。” “你的光芒,璀璨的像是太阳。” “甚至我被解救出来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同一个画面,那就是你在那个山洞里,葬身于火光” “但梦的最后,都是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鲁娜长长吐出一口气: “神话故事中,成为一个伟大的神明,需要一个永不迷失的‘锚点’。不然有了力量之后,祂们便会毫无顾忌的利用自己的神力,杀生掠夺.” “而你,应该是我还存活于光明世界的‘锚点’。” “这就是为什么,或许我们并没有什么超越界限的行为,我却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原因。” 鲁娜自己仿佛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笑了好几声才堪堪停下,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就是想一直追随你的步伐,罢了。” 这是漫长的讲述,我一直在旁边细听。 但故事的结尾,我自己都没有理清思绪。 或许我应该果断一点,直接握住她的手,义正词严的告诉她‘不是的,不是喜欢,不是爱,这就和人质会爱上劫匪的斯德哥尔摩症一样,你喜欢我只是时机,场景多重因素碰撞下的偶然。’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命数使然呢? 我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份感情,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 所幸鲁娜也是个敞亮的人,她快速咽回了眼中的眼泪,竟能翻过来安慰我: “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我反正也不着急听到你拒绝我的话.或许,或许还有奇迹呢?” 我挠了挠头,算是默认了这话。 气氛缓和下来,我随口找了个由头说道: “对了,先前还没问你,你的机构开了得有十天了?” “可刚刚听你的意思,是还没有人过去?” 鲁娜原本有些舒缓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 “明明我办的机构地段也不错,本意也是能让人识字,不至于干最低等的苦力活,但是就没有人进来询问。” “我其实原本是想着除了创办扫盲班,还能为被家暴妇女提供一些法律援助,或者现场调解,但现在别说扫盲了,连路过我们门前的都没有几个!” “要是实打实来算的话,安然还是我们机构的 “我想了想,要不要去买个广告,多印发一些传单,宣传一下扫盲班” 我沉默了几秒,说道: “娜娜,有没有可能,广告传单这些需要识字的人才能看得懂。” “你们应发传单的效果,其实还不如那个大喇叭去机构门口喊,听课送鸡蛋?” 一定要爱上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你很好的人。 第110章 混世魔王 对哦! 需要扫盲的人,她们不认识字,还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扫盲班! 鲁娜的眼睛慢慢睁大,嘴巴也慢慢变成了一个o的形状,好半晌才问道: “可是,拿大喇叭喊的前提,是不是也得有行人?” “我们机构门前,天天就没有两个人,更别提往里面看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问你,你现在这个福利机构,是几点到几点的值班时间?” 鲁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朝九晚五,中间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我知道有一些企业巴不得十几个小时上班,但我可不是黑心的老板,什么福利只要是我有的,一定会给员工的!” 我有些无奈: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这是个小县城,你现在的上班时间点,需要扫盲的人,大部分也都在干活,怎么会来你这里上课?” “值班的最佳时间点,除了中午大家都休息的一个小时,还有晚上五点到七点多这个时间段,再晚也不行,因为有些人干完活,回家还得继续干活。” “加上冬日又冷,基本上到八点,该回家上床休息的人也都回家了,也不可能真的上课上到这个时间点,再顶着寒风回家” 鲁娜满脸呆滞: “所以我其实是走进了误区,需要将每日的时间调成更适合普罗大众的时间?” 我连连点头: “本就是这样的,每日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固定教学时间,其余时间就是灵活安排的。” “等大家知道了这里有个只面向女性的保护机构,她们出了事儿,自然而然愿意往这里跑。” “还有就是.我刚刚说的上课送鸡蛋,其实不太行。” “别太高估落后山村妇女的整体素质,电视里不经常有城市里老年人各种插队,来回排队领物品的新闻吗?” “你可以大喇叭喊,但是绝不要有什么利益输送.明白吗?” 鲁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有些急迫的想要离开,我推着她出了门,看着门口等待许久的年轻司机抬着鲁娜上了车。 这回我留了个心眼,多看了几眼,果然如鲁娜所说,她非常抗拒男性的接触,哪怕那个年轻司机并没有触碰到她,她也是连连蹙眉。 我挥手向她告别,一个身影突然从我身侧冒出了头: “姐姐,人都走没了,你是不是突然后悔,觉得那位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又是你的理想伴侣了?” 我有些忍无可忍,重重给了安然一个大脑瓜崩: “作业写完了吗?” 安然捂着脑袋委屈走了,我眼光一扫,突地听到莲瓷坛的瓷盖也是一声脆响,死死盖牢了。 好好好,现在家里两个小孩。 一个比一个皮,都等着听我的八卦呢。 这像话吗?! 我撸起袖子,将一脸委屈的小四十捞出了瓷坛,然后按到了一脸好奇的安然边上,开始教授一年级的课程. 别的都不说,进了我的纸马香铺,不管爱不爱读书,读的能不能好,但文盲是不能有的! 学,都给我学! 许是因为她是 安然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的同我分享学习的趣事: “有三位老师!一位很面善的老太太,还有两位年轻的姐姐,娜娜姐姐也想讲,但她说还没好,不能拿粉笔,晚点才能教我.” “.还有还有,昨天和娜娜姐姐来的那位大哥哥,还在大门口当保安!” “大家都很好相处,还询问了我上课觉得怎么样,问我喇叭的宣传语该怎么喊,又让我录了一遍地方话的语言版本” 安然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么值得被夸奖.我好像,不是个无用的人。” 多愁善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我无奈的摇摇头,将一个纸元宝放入竹筐之中: “你一直就不是,从前打压教育太狠了而已。” “加油努力学习,不要辜负了大家的好意。” 安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坐在我的身边开始写作业,我一遍看一遍折着元宝,时不时提醒几句。 此时的冬夜很漫长,但有人写完作业,陪我一起折元宝,似乎好像也有了盼头。 直到又过了几日,安然回家的时候,将浑身风尘仆仆,脸上有些憔悴,却又眉飞色舞的鲁娜也带回了家。 鲁娜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我跑了趟平阳县,迁出了安然的户口,办好了安然的户籍问题。你还是在我这边上课,等中考的时候再参加!” “安然,你相信我们机构的水平,你平常喊的陈奶奶,她其实是特聘教师,我特地把她喊过来教书的!她的文化水平绝对超过绝大多数人!” 安然连连点头,亦是激动不已。 我终于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却又见鲁娜冲我神秘一笑,说道: “你猜我这回取白家那户口本,办迁户口的时候,得到了白家什么消息?” 鲁娜是这样搞怪开朗的女孩,我也愿意配合,追问之下果然从她嘴里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白耀祖出事了! 鲁娜的声音带着笑意与几分痛快: “我说呢,取耀祖这个名字,能是什么好人!我看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更别提他前面还是姓白,连起来就是白白耀祖!” “这不,这回让赌场的人抓了,倒算是真的‘光宗耀祖’!” 赌场? 被抓? 这两个词联系上,我瞬间便想到了之前给白耀祖买的全套骨牌,以及对方对耍骨牌的痴迷程度。 所以这是,真的出事了? 看到我询问且好奇的眼神,鲁娜也不在拿乔,直接说道: “那混小子在自家父母进局子的时候,就从家里才藏钱的地方偷拿了钱,进了黑赌场,成日成日的鬼混不着家,也不去上学。” “他父母出来之后,也没有好转,听他父母的说法,是又偷了最后的两万块,都没了。” “要说白耀祖是混世魔王嘛,也真的是!他把家里钱偷没了,竟然还没害怕,也没消赌瘾。” “每天晚上等他父母睡了,又爬窗子去赌场,但他又没钱,所以就开始偷。” “这回能事发,就是他偷了个狠角色的钱,然后被剁掉了右手。” 第111章 意料之外 断了右手? 那可真算是痛快! 早在白耀祖 没想到我饶了白耀祖一次,但他的手自有人收! 我心中一阵舒坦,鲁娜亦是笑眼盈盈,又道: “我当时去的时候,刚好这臭小子被砍了手,失血过多躺在医院里面。” “医生给他治疗的时候,发现他只要一平躺就哇哇大叫,后来仔细一查,这才发现这小子是从自家二楼翻墙出来的时候,就被墙头的碎玻璃扎了屁股。” “他居然也不在意自己咋样,捂着屁股就往赌场去,流着血也要打牌” “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到底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赌瘾!” 我静静的听完鲁娜和我讲述的内容,倒是有些了然为什么白耀祖会如此: “他本来就是在家里受尽宠爱,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胡作非为惯了,三观不正,自己本来爱打牌赌博,别人稍稍一挑唆,他父母又不在他身边管教,会变成这样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呢?” “他那右手就没了?他那父母也不是善茬,没搞点事情出来?而且他既然偷了家里那么多钱去玩牌,他家中应该没什么积蓄了吧.医院中治疗的费用问题,难道都没有问题?” 鲁娜先是点点头,又像是很不确定的轻晃了几下脑袋: “你是没看见——白耀祖的右臂不像是平常断根指头什么的还能接上去。他那是连带着小半个肩膀被人齐根削断的,下手的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气,想要教训他呢.怎么可能还有救。” “至于他的父母.倒是真的没搞什么事情出来,只顾着伤心还有哭天抢地的凑钱——我从你这里听了他们俩的‘光荣事迹’,所以过去拿户口本的时候还有点心惊胆战,但他们缺钱缺的憔悴不已,我给了他们一万块,他们也就把户口本给我了,没有什么波折。” 我听到前面还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听到后面本能感觉有些不对。 那白家夫妻是什么样的人,这几次的碰面,其实我心里有数,说是渣滓都不为过,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出了事情,竟然就这么咽下了这口气,只顾着伤心和凑钱? 我还以为他们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咬掉对方一条胳膊呢。 是我之前看错了他们,还是斩掉白耀祖手的人,也是一个他们招惹不起的人? 我沉思了几秒,无果,同鲁娜说道: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他们现在家里出了事情,就得开始忙自家的事情。” “这样就顾不上我们,不会在我们面前蹦跶了,安然也能安心读书。” 鲁娜点了点头,认可了我的说法,喝完一杯茶水,同我说完消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一切似乎都步上了正轨。 我白日里在纸马香铺里面扎纸折元宝,安然每天早早出门去鲁娜处上课,天黑回家,写完了作业就开始教小四十读书,等小四十犯困就陪着我一起折元宝,日子倒也过的轻松自在。 如此过了约摸十天左右,那日吃完饭,我却在纸马香铺门口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五大三粗,人高马大,一身肥肉在夜色中如论怎么藏,都藏不住—— 是舅舅。 我看见了对方,立马喊安然上楼,那身影踌躇了一下,方才慢慢踩着阴影,一寸寸往店铺里面逼近。 是.舅舅。 但很不同。 距离上次见面,只过了十几天,但他整个人像是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原本光滑肥腻的脸颊双肉也瘪了不少,许是因为忧思的东西太多,身上各处的肥肉都消失了不少,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 可偏偏这人皮下的肉瘦了,皮肤却不紧致,皮肉松垮的耷拉在脸颊旁边,看上去尤为吓人。 我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惊异,默认对方进屋说话。 但舅舅只是走到纸马香铺门口台阶处,就停下了脚步。 我不率先开口,他也不说话,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两两相望,我接着店内透出的灯光,将他严重的猩红与狠厉全部都瞧了个仔细,心头一跳,明白是出了大事。 于是我率先开口道: “要钱?” “要多少?” 这人的精神状态显然和之前不太一样,虽然不太知道对方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自己一个人来,走路姿势还有些奇怪,右手有意无意的探向后背,显然是带了什么家伙事过来的。 这时候和这种人硬碰硬,无异于火上浇油,最好的办法是稍稍安抚一些,然后给个甜枣打个巴掌 我心中这么思考着,就见面前的舅舅果然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说道: “要钱,十万块。” 我听着这钱数就是蹙眉,但舅舅此时猩红着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我,我蹙眉的一瞬间,他半个肩背都颤抖起来,随后右手微动,往身后探去—— “十万?十万不是小数目,你这么站在我店前也不会有。你都已经来找我了,就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想想怎么帮你。”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到底是在这个浑身煞气四溢,险些崩溃暴揍的舅舅面前退了一步。 舅舅闻言沉默许久,嘴唇颤抖了许久,说道: “我的儿子,白耀祖,被人砍伤了,需要钱救命。” 我一猜也是这件事,点了点头,约摸估算了一下这些天白耀祖治病的销,说道: “那也不用十万,白耀祖被砍断右手的事情我知道,算时间下来,早就应该脱离危险了。又不是要买什么贵的义肢,哪里需要这么多的.” “不是,不是右手。” 舅舅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脸皮颤抖着,说道: “这回是左手,和右腿。” “他这回昨天,被砍断了左手和右腿。” “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 “那个死老太婆,带走右手还不够,这回就是想要耀祖的命!” 不知道写点什么,就强行啵啵啵宝子们。 大剧情线滚起来了哈~ 第112章 神秘米婆 白耀祖他竟然又被砍断了一手一腿? 我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不对。 听舅舅的意思,这回砍断白耀祖一手一腿的人,和上回砍断白耀祖右手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老太婆! 可是什么老太婆能够砍到一个虽然年纪尚小,但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牛劲儿没处使的少年? 这两者是有体力差距的,哪怕打不过,白耀祖难道还不会跑吗? 就这么被砍了一条手臂,一条大腿? 而且上次似乎是因为白耀祖偷了东西?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子里过了个圈儿,我张口便问道: “从头到尾说说,尤其是你说的那个老太婆。” “现在天都黑了,我要借钱要抵押店铺凑钱也得等天亮,你总得和我先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不用抵押店铺,但我得让对方知道我也很穷,让他不至于轻易探知到我的底线。 舅舅,也就是白北望,此刻抿了抿干渴开裂的嘴唇,颤声道: “之前耀祖他去赌场赌牌的时候,偷钱惹到的那个老太婆,叫米婆。” “看着约摸六十多岁的模样,头发白,瘦瘦小小,约摸只有一米三四左右.但她整个人眼神就像头没驯服的鹰,极为骇人,被她盯过的人,都会被吓到.” “我后来自己也有打听过,听说她是常州来的人,路过这个地方的时候,喜欢上了这里的骨牌玩意儿,然后就没日没夜的呆在赌场里面,看牌打牌。” “在耀祖没有偷她的钱之前,那个赌场里面对这个老太婆的印象就是有钱,很有钱。”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荷官输给对方尝甜头的钱,这老太婆就没有赢过几把。” “可这个老太婆就是一直赌!她赌了约摸得有个把月,每天都输掉快一千块钱,但她还能拿的出钱!” “久而久之,大伙儿都在传,她是不是家里人都死没了,然后觉得钱留着没用,就非要送赌场了。那个赌场也像供财神爷一样把她供了起来,还给她安排了住处,每天去瞧瞧门,问问她玩不玩牌。” “耀祖也是这样知道了她有钱,那天就犯糊涂了.他和我说他以为那个就是个普通的有钱老太婆,但他下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了。” “因为他没有从那老太婆口袋里掏出钱,只摸到了—— 香。” 白北望说道此处,脸上的肥肉抽动一下,神情狰狞了一瞬,很快变为麻木。 我有些惊奇,重复道: “香?” “你说的是供台拜神的香?” 白北望麻木的点了点头: “对,香。” “那老太婆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耀祖后来说他明明看见了那老太婆放钱,但是那口袋里压根没有钱。” ‘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在白北望的心中,上一个‘不正常的人’是谁? 当然是我! 加上那位米婆口袋中的香,我几乎能断定对方也是身怀异术的人! 个把月前出现的?那是不是正是碗窑后山地龙翻身的时候? 这个人是不是本来想去后山掺和什么事情,但是却因为赌牌而停下了脚步? 那这种人哪里能是什么好人! 连胡老大那种外表豁达敞亮的人,看那装备和行事风格,都应该沾染过不少血,更别提米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白耀祖惹上这种人被砍断右手,我一点都不意外! 难怪上次我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且在疑惑为什么白北望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都知道她不算正常人,你为什么又去招惹她?白耀祖又为什么去招惹她?” “还是你们疯了,这种人都想着报复?所以导致了白耀祖 白北望听了我的话,顿时梗着脖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吼道: “谁招惹她!” “那老太婆就是一个疯婆子!我们前几天知道耀祖他被砍了右手的时候就去过现场!虽然没有看到那疯婆子怎么砍的耀祖,但赌场里的痕迹是做不了假的!” “当时整个赌场里面都已经没有人了,耀祖就这么昏倒在地上,身下一大滩血,还有一些直接溅到了天板!” “这是一个就半人高的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而且你知道那疯婆子在干嘛吗?那疯婆子就这么蹲在赌桌上吃泡面!” “我们怎么招惹?!那疯婆子的眼神,只要是个人看的都发毛!” 我斟酌一下,道: “那你们那天带走了耀祖去治病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北望张了张口,吐出了个我听了都难以置信的消息: “我们在医院呆了几天,回家的时候,那老婆子就蹲在我们家门口。” “她瞧见我们就笑,死活要跟着我们进屋!” “进了屋还不算,还要和我们同吃同住,让我们给她养老!” 这消息没头没尾,一时间将我打了个蒙圈。 什么叫做非得住进家里,让人给她养老? 先前还能算是‘古怪’的范畴,那现在就好像是有那么个大病。 我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非要住进别人的家里,也许和这个米婆的能力有关。 就好比我的能力是扎纸,前提必须是有纸,而后再遵循这个行当里大大小小的各种规矩。 这个米婆,她的能力,也许也得像我的纸人必须遵循某种规矩一般,想要用,必须得先进别人家门。 我脑中记下这个念头,清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问道: “然后你们就这样让她进了家门?” “.你们,有善待她吗?” 这种脾气古怪的老婆婆,能在连着输了个把月的情况下都接着赌,可见本来就是心情乖张,执拗的人。 如果不让对方进家门,对方势必当场就开始闹了,到不了现在才砍断白耀祖的手脚。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对方进了白家的大门,白家这三个渣滓脑子却还不知道谁是老大,并没有善待她! 今天后面两章晚一点点点,宝子们要是问为什么,那就是作者得理一下思绪,想想怎么刀你们(bushi) 第113章 人彘 “善待?” 白北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一时间冷笑连连: “这老太婆在我们家住了十多天,我们吃啥她吃啥,好肉都紧着她吃,我老爹留下的几瓶好酒全部都给她喝,统共就两个房间,我们还收拾了一个给她.” “甚至这死老太婆睡觉不去房间睡觉,非要睡在我和我媳妇中间,我们都让她睡了!” “还想要我们怎么善待?” “我老娘还有喘气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这样养过她一天,想给她吃啥就让她吃啥,饿死了就完事儿。现在倒好,光养着别人家的老太婆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睡别人夫妻俩中间这件事儿,以我的脑子看,怎么看都不像是和阴门行当有什么关系。 我脑子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个身高奇矮,面容阴沉,性格古怪的老太太形象。 这也,着实太古怪了吧! 白北望看上去有些泄了气的绝望: “这段时间耀祖的手恢复的不错,气色也好了不少。我和你舅妈两个人啥也不求,就希望着耀祖能像从前一样吃吃喝喝睡睡.” “前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和耀祖他娘还对耀祖说,没只手也就没只手了,以后左手也能待在自家的肉铺里面当个好师傅,实在不行他老子我也能养他一辈子” “哪成想我们夫妻两个都没啥不乐意的,饭桌上那老太婆先不答应了。” “老太婆在饭桌上就念着:‘那怎么行,那不是多了一个人吃饭吗?虽然我喜欢小小子,但是不能白吃我的饭,不能白吃我的米’,然后就一下跳上了桌—— 将餐桌上的耀祖扑倒了!”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那老太婆两条肩膀捆起来都没有我腕口粗,但是她砍人都不用刀!” “一手掐着耀祖的喉咙,一手提溜着耀祖的手臂,竟然.竟然往上一扯就扯下来了!” 说到此处,白北望的脸上只剩下了惊骇与深深的恐惧。 我也是一惊,旋即对这位米婆的警惕性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难怪之前白北望会反复的提起这位老太太‘力大无穷’。 先前我以为这个力气,最多也就是远超一般正常人的力气,所以那米婆可以顺利砍断手臂连带小半个肩膀上的骨头,但真相就是压根没有到,完全就是蛮力硬扯! 这该有多大的力气? 那米婆还能算是人吗? 我心中念头直转,顿时头痛不已,好半晌正要给个合理的解决方法,快些把人打发走,却见白北望不知何时,早已经没有看我,而是定定的看着店铺左边小巷子里的一片黑暗。 他的神色极为古怪,先前出现在他脸上的愤怒,惊骇,恐惧,绝望,通通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张乍然惨白的脸。 这张脸,抽搐着,冲小巷子里的黑暗中,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我看着面前白北望的这个笑,心中顿时大惊,侧脸去看,就见小巷的阴影中,缓缓踱步出一个小人来。 一如白北望所说,她的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三多一点,头发白,躬身驼背,身上一套素雅的蓝色布衣裳,连褶皱都看起来极为平整。 老人家的脸上遍布沟壑,嘴角咧着,带着十分舒坦的笑,抛去那双眼睛,就像是普通而又慈爱的邻家老太。 但那双眼睛根本没有办法无视掉。 那双眼睛,几乎看不见眼白,漆黑无比,深不见底。 白北望先前说这位老婆婆的眼神像是老鹰的双眼,太过浅薄了,依我看,这位老太太的双眼要更像阴冷带寒气的刀。 一眼就是一刀,割在被看的人身上心里,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害怕。 大事不好! 这人一直站在黑暗中,不知道听我们说了多久的话! 而且我完全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气息! 我几乎是在我回神的那一秒,就直接几步退回纸马香铺之中,一边拉下店门,一边抬高声音道: “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没办法办,你找别人吧。” 我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喊话的同时就关上了门,与屋内的灯。 我就这么站在漆黑的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外是声声逼近的沙沙声,随后是老太太带点儿尖细的和缓语调响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呢?还让我这个老太婆还来找你一趟。” 白北望害怕到牙齿剧烈磕碰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回我不回家,我媳妇和儿子都在医院,我要去医院.” 老太太不依不饶的问道: “那你怎么来纸扎铺了?嘿嘿,想要找人对付我?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找些臭鱼烂虾来对付我没用?” “我要是知道,我就会把你们一起,宰了?” 老太太尖细嘶哑的语调在最后两个字重点停顿了一下,白北望似乎是打了个寒颤: “没有,没有,干妈!” “我这是来这儿借钱的!刚刚那个女娃娃,她娘是我很多年前失踪的一个姐姐,我跟她借钱去给耀祖看病呢!” 老太太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再响起的时候,已经带了些怒意: “病?什么病?” “压根没病!我这全都是为了他好!” “总归是没了一条手,要养他一辈子!不如就是把他手脚都扯了,然后把他放进罐罐里这样才能出个乖巧听话的孝顺孩子!” “我都让你别管这事儿,先用我那些草木灰敷伤口,晚点儿血止住了我就开始办事!你这又是干点啥!?” 白北望被一通怒喝,显然有些回不过神,门外就这么安静下来。 砰砰砰砰,我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心跳到嗓子眼的声音。 我就说为什么先前白北望来到这里,那么反常的一副模样,但只求财,不求我帮他。 原来是米婆早早就有叮嘱! 哪怕是没有叮嘱,这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的差距直接摆在那里! 这位米婆,一看就是个心情古怪,有真功夫的狠人,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完全和人家没有办法比! 而且好一个扯掉手脚,好做一个听话孝子,这米婆的逻辑,完全无法用正常人的方法理解! 那不就是做一个人彘吗?! 人彘通常是砍断四肢,挖出眼睛和舌头后塞入罐中,只留一个头颅在外面,那当然乖巧了! 晚上还得晚一点点(目移) 第114章 慈青女 心中颤抖了几息,屋外的动静却还在继续—— 敦厚的脚步踏在地上的声音极为沉闷,交错的步伐很快,且越来越远,显然是跑了? 白北望跑了?这能跑掉?! 我心中难以置信,果然下一瞬间,就听一声音沉闷的‘咚’,重物轰然坠地,再没有了声息。 白北望逃跑被拦了下来. 我又凑近了一些,附身在门板上细听外面的动静,可没等我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有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笑了两声: “嘿嘿。” 那一瞬间,我吓得心脏狂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那老太太就在屋外! 也是像我这个姿势附身在门上,所以才能发出这么近的声音! 这一瞬间,我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烦躁来。 这白北望一家三口做事当真是极为不靠谱。 哪怕他们现在一家三口人被一个可怕的老太太缠上了,我也对他们根本可怜不起来。 我现在日子过的也算是有滋有味了,他将这老太太带到了我的纸马香铺之中,又张口将我的信息给了对方,那我怎么办!? 这老太太趴在门板上冲我笑,万一也如之前纠缠白家一家三口时候一样,要来纠缠我呢? 我心中胡思乱想了一阵,就听屋外几声极轻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昏睡之人无意识的哼咛,再然后总算有了我能听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那老太太的脚步声,竟然真如猫一样轻盈。 显然这是垫着脚走路,走到白北望身边将人扛起,这才露出了动静! 走了,总算是走了。 我又等了半个钟,确认外面再也没有声音,这才摸黑上了楼。 安然早已在我给二叔留的床上睡下。 这孩子很乖,从来不会质疑我的决定,刚刚我让她上楼她就上了楼,楼上光线不好,所以她早早就睡了下去。 我给她掖了掖被角,回了自己的小房间,等坐了下去,这才发现自己出了浑身的冷汗。 这位米婆给我的威慑感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上一次见到有这样气息的人,还是公输忌的老爹公输仇。 但这位米婆又和公输仇不太一样,后者更像是了无生气,幽幽蔼蔼的冥府鬼祟,前者戾气极盛,倒像是阳间厉鬼。 这么厉害的一位老婆婆,来历为何?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我心中徘徊着数道疑问,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些什么东西—— 米婆和公输仇的气质相像,二叔又和公输仇有些旧怨。 按道理来说二叔年轻时候也是年轻人中的翘楚,游走四方,难道没有遇见过米婆这号人物吗? 若是有遇见,应当会在笔记中写下才对? 我心念直转,又在心中过了一遍二叔的笔记,重点回想关于‘常州’以及‘米婆’有关的信息,半晌倒是真的有些收获。 只不过,二叔在笔记中写的那个人,并不叫米婆,而叫慈青女。 此女最爱将左右鞋子反穿,最擅长使米法,香术。 左右鞋子反穿? 那不就是米婆今天脚上鞋子的模样吗? 我心中一定,继续回想二叔所写: 那是约摸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二叔到常州地界游历,也接交过一些朋友。 一个朋友见二叔很合脾性,便问二叔要不要由他引荐,去拜访拜访远近闻名的常州十三太保。 二叔一看,诶,有人引荐,这不是好事情吗?所谓的常州十三太保,那可是早些年就在常州地界结拜,名声如雷贯耳的老前辈们啊! 于是立马答应下来,跟着人兴冲冲就去了。 要说那朋友果然是一等一的有面子,而且一等一的靠谱,竟然开了大席面,将十三太保通通请了过来。 等二叔到了席面,落了座,仔细一数: ‘好嘛,不对。怎么常州十三太保,总共有十五个人?’ 二叔向来藏不住话,于是立马询问了他朋友,是不是席面上的两位女性是太保的家眷。 他朋友听了脸色一变,还未说什么,赶巧他们身边有个耳力极佳的男人,听到了二叔的话,便是哈哈大笑。 旁人问这个大耳朵的男人笑什么,大耳朵男人笑着同兄弟姐妹们说了这事儿,全场更是哄堂大笑。 二叔茫然的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笑完,才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 一位面善的老太保说道: ‘哪里是家眷,我这两位义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光是她们俩就能顶得上我们一半的兄弟。’ 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太保,耐心解释道: ‘之所以叫十三太保,就是因为行走江湖,要打对面一个出其不意。’ ‘小兄弟试想,万一有好手路过常州地界,要打擂台,听见咱们十三太保的名号,会觉得我们有几个人?’ 二叔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事情,十三太保有十五个人也是很合理的。于是立马自罚了三杯,给席上的众位老前辈赔罪。 好在大家似乎都见惯了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放在心上,仍然是该吃吃该喝喝,气氛热络。 但就在二叔喝下 你娶我吧。 我没记错的话,二叔的笔记写到这里,划了好几感叹号,显然极为震惊,又写了一遍: 那女太保说的就是‘你娶我吧。’ 整个热络的场面停滞了一瞬,二叔险些都要把刚刚喝下的酒重新喷出来,那位女太保又不依不饶的重复了 二叔作为唯一站着的一个人,立马反应过来女太保说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立马头皮一炸,指着自己问道‘这位太保在和谁说话?我吗?’ 那女太保冲着二叔的方向,却看都不看二叔一眼,只傲气的扬了扬下巴。 席面上各种眼神汇聚,最终锁定在了二叔身边的那位朋友身上。 朋友亦是头皮一炸,说道: ‘太保娘子别开玩笑,我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儿子,而且就只有见过您一面。’ 这标题比正文都要难写== 第115章 痴情女 可怜二叔原本满心以为自己会像画本子,或者胶卷里面演的那种主人公一样,被逼婚,从此衣食无忧,继承常州十三太保的衣钵。 没想到又是闹了个笑话。 人家有钱有势的女太保压根不是看上自己,而是看上了自己的朋友。 好在二叔早些年摸爬滚打,也算是锻炼出了一张厚实脸,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后,还不忘记替自己的朋友解释: ‘对的,我替我兄弟证明,他家媳妇贤惠,家中两个儿子,小的那个都五岁了。’ ‘我猜太保肯定是酒水吃多了,不然怎么能看上我这位相貌平平的兄弟。不怕不怕,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啥都没有,就是兄弟多,等我回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兄弟,再带他来拜访太保们就是。’ 二叔这话并非说大话,因为他所记的朋友是当真平平无奇,国字脸八字胡须,身材敦厚,并非电视里说的那种‘平平无奇’。 他甚是疑惑为什么这位气场阴冷的女太保会看上自己朋友,但这位女太保的后面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气氛直接跌入了冰点。 女太保压根不抬眼瞧二叔,而是说道: ‘杀了他们,来娶我。’ 这位女太保的意思,竟然是要让二叔的朋友杀了自己的妻儿,然后来娶她? 这算是什么个事情? 二叔惊骇之下环顾一圈,发现之前还热络的席面,压根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 那些个比这位女太保还年长不少的人,都低下头去喝上了闷酒。 这顿饭堪称不欢而散,散了席面二叔的朋友就黑了脸匆匆走了,二叔又去寻另一个朋友打探消息,这才知道了两件事。 一:那位席面上说话的女太保,名叫慈青女。 虽然是常州十三太保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但却是实力最强,名声最大的一位。 曾经一夜之间挑战过常州码头的六个堂口,且未尝一败。 二:慈青女,年轻时候似乎受过情伤,于是总是在找和 毋庸置疑,那位朋友就是像慈青女 而与慈青女的实力名声并称的,则是她阴毒的手段。 ‘总是在找’‘ 这位名叫慈青女的太保,不止一次的找到过和初恋相像的人,但是那些人最后去了哪里,谁也无从得知。 只是有些传言说,她的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有几分可信,却是不知道的。 二叔听了这话,便是暗道不好,立马要翻身回去找朋友,但等他找到朋友家中的时候,朋友却是消失了。 与此同时,还有三具上吊的尸体。 一大,二小。 二叔在空中发现了少许燃香的味道,家宅附近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的阴米。 所谓阴米,就是将当季新收的米放在碗中,在上面插上专门用来拜鬼的四根香,将碗中的米供奉给来往的鬼。 寻常的鬼不能直接接触到阳间的实体,所以需要借由香来啃食米的精华,用以饱腹。 等路过的鬼们将碗里的米啃食完,留下的就是一碗汇集各种鬼息的阴米。 这种阴米若是被常人误食,便会极大的折损寿命。 不但如此,若是在会撒米通灵的神婆手中,这些米还可以用来请阴办事! 而这洒在朋友家中的阴米,不正好对应了有一种名为吊死鬼的鬼,被阴米请来害死这一家三口吗? 这情况,显然是慈青女已经来过,害死了朋友的妻儿,带走了朋友! 二叔想通了关键,立马只身闯入十三太保的堂口,要带走自己的朋友。 但,没有意料之中的打斗—— 朋友亲自出面,请他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 二叔一下子呆愣当场,旋即明白了过来事情的经过: 朋友是能结识到十三太保的人,怎么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说到底,二叔和这位朋友的实力都是差不多的。 朋友当时说要回家,哪怕是一场恶战,没能护住自己的妻儿,又怎么能这样云淡风轻的请他喝喜酒呢? 所以,这朋友压根就没有保护自家妻儿。 当时在席面之上,朋友看似脸色发黑,其实已经是有了决断。 二叔明白了关键,偏巧又在别人的堂口内,被人虎视眈眈,于是只能含恨当场割袍断义,与这位朋友再没了一点儿联系。 这就是二叔在笔记中唯一记下的关于‘常州’‘米婆’的故事。 我回想完了这个故事,推测那位被白北望叫做米婆的老婆婆,有九成就是这个常州十三太保之一的慈青女。 所谓撒米通灵的地方神婆,简称,不就是米婆吗?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又闪过了一个疑问—— 所以这位米婆现在离开了常州,身边又不见二叔的那位朋友,且米婆现在又开始做人彘罐. 那这二十年过去,二叔当年那位朋友是死了? 这位名叫慈青女的米婆,是又开始找和 但怎么会是白耀祖呢? 白耀祖过了这个年关,满打满算也才十三岁,哪怕是从小营养过剩,看着比同龄人大了一些,但是顶多十五六岁的模样。 能被慈青女看上眼? 要知道这二十多年过去,慈青女哪怕是当时还风韵犹存,但现在也是一个驼背老朽的六十老太了! 这年纪差的未免有些太大了 不对,好像不太对。 慈青女当时在席面上就敢说出让二叔朋友杀掉他的妻儿,过来娶她的话 那二十多年过去,如果再遇见一个和 我心中狂颤,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慈青女这回看上的人是谁—— 是舅舅,是白北望。 只不过是当时二叔的朋友没有阻拦自己的妻儿死亡,但这一个拼了命也想阻止自己的宝贝儿子死去. 二叔的小本本记事!又来啦又来啦! 第116章 吊死鬼索命 想通了关键,我简直头皮发麻。 联想先前白北望同我说过的某些细节,所有的一切都是对得上的。 包括为什么慈青女 为什么慈青女会选择睡在夫妻两人的中间。 为什么慈青女会在饭桌上教训白耀祖,说别吃我家的饭. 自始至终,慈青女都是以一个女主人的视角扫视一切。 甚至今夜过来寻找白北望,也问的是他为什么不回家。 对白北望来说,家中只有一个古怪的老太婆,但医院里有自己的妻儿,去医院才是正常的。 但对慈青女来说,她的‘丈夫’不回家,是不正常的。 我有些头痛欲裂,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慈青女说要医治白耀祖的话,肯定是假的,她的草药若是真的有止血医疗的功效,白北望不会拼了命也要到处借钱给自己儿子看病。 所以,慈青女是在折磨着白耀祖慢慢死去。 按这个情况来看,白北望的妻子,绝对就是慈青女的下一个目标。 这白家一家三口算是好人吗? 绝对不是,甚至干的事儿绝对一等一的恶心人。 可他们到现在做的事情,似乎也罪不至死 但这里就有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我能从慈青女的手下救白耀祖以及他老娘吗? 要知道,连二叔当年都束手无策! 我一阵头痛,思索无果,只得点亮了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4:44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索性放空思维,放下手机,准备休息一会。 这个时间点很安静,不一会儿我就酝酿了睡意,只是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耳边有轻微摩擦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极轻,约摸十数秒的时间会响动一次。 响动的时候,就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枕套的一般,就在我耳边不远处重复的,重复的,重复的 抚摸着同一个位置。 与那声音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阵细微的风,或者说是气流,就这么轻轻盘旋在我的脸上 那气流一直不是很大,摩擦声也不是很大。 我困得睁不开眼,于是也一直没有在意那个声音,直到—— 我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是老鼠钻咬木板的声音,像是老旧的房梁被重物剐蹭后,不堪重负,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我记得清楚,是从前住在碗窑村中的时候,经常听到的声音。 那时候村中没有冰箱,但乡下鼠蚁蛇虫又十分的多,于是二叔专门编了个大大的木篮,将家中一些时蔬挂在房梁上。 我身高不够,每每都拿不下木篮子,都是等我要吃的时候,二叔抬手给我拿那大大的木篮,给我取吃的。 偶尔木篮子的东西挂的比较多的时候,家中的房梁就会发出这样不堪重负的声音。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呢? 我现在可是已经搬到城镇里面,这里连房梁可都没 我猛地睁开眼睛,抬手便猛地往枕头边抓去! 掌心是一片刺骨的寒意,我入手的瞬间,便明白了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节惨白的脚腕! 有个东西一直挂在我睡觉的床上方,轻轻在摇摆! 每次摇摆时候带起的风,就会吹拂到我的脸上,而我一直听到的枕边摩擦声,就是这个吊死鬼摇摆过程中,脚步蹭到我枕头边发出的声音! 林木诶,真的晦气! 我不顾手上的刺骨寒意,发了狠劲抓住那摇摆的鬼影,大声喝道: “四十!!!” “把我的包拿来!” 原本沉寂的纸马香铺,被我这一声怒吼彻底惊醒。 我肉眼可见眼角一道黑影闪过,随后我立马截住小四十送来的工具包,一手抓住吊死鬼的脚,一手在包内翻找出二叔给我的蔑刀,随后便是—— “魄无丧倾,却邪卫真!” 吊死鬼被我抓住的一只脚,被我从膝盖之下彻底斩断。 那吊死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我举起蔑刀便要再上,但那吊死鬼竟毫无被策令与我为敌的模样,甩着长舌头里面躲进了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将那吊死鬼的右脚扔在地上,那右脚离了我的手,寸寸开始变黑。 眼看右脚马上就有化为一股黑烟消失的趋势,小四十立马咿咿呀呀的冲向前去,在我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将那黑气全部都吸入了腹中。 小四十吸完还一脸骄傲的冲我拍了拍肚子,那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两句话: ‘瞧瞧你家宝厉害不?’‘吃饱了!’ 我不敢很明显的表露出嫌弃的表情,生怕自己娃娃伤心,于是只好立马移开了视线。 门口是着急忙慌来敲房门的安然,她身上大衣都还没有披好,一脸的惊慌,她开了灯,叠声喊着姐姐,问道: “怎么了姐姐,怎么突然喊小四十,发生什么事情了?” 得,这个就披个大衣,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自家养的这两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不是啥让人省心的。 我摇了摇头,将蔑刀重新收回到工具包之中,想了想,就将工具包放到了自己的床头边: “没什么.做噩梦了,你继续睡觉吧。” 安然赤脚上前拉着我的手看了又看,这才放下了心: “姐姐原来也和我一样会做噩梦呢” “外面好像天都亮了,我不睡了,我去楼下开门,然后给姐姐煮碗红窝的鸡蛋汤。” 流着口水的小四十立马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也要吃。 一大一小,一人一鬼,立马又扭着屁股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我瞧着一阵无奈,脑中闪过刚刚吊死鬼的模样,顿时想起来一件事,高声冲楼下喊道: “等等,等我来开门——” 这吊死鬼,刚好和慈青女的手段相符合! 两者是同一人的可能性绝对是十成十了,那么她找吊死鬼是会用阴米的,也许就是昨天晚上来我们家门口的时候撒的米,可不能让安然碰到,会折寿的! 只是我话都还没喊完,就听楼下一声尖叫声传来,我暗道不好立马飞奔下楼,就见安然已经开了门,捂着嘴巴指着门口,一脸惊骇的模样。 买定离手,猜猜门口有啥(bushi) 第117章 运狗车 我在安然的脚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阴米,顿时稍稍放心了一些。 但还没等我松一口气,目光扫过自家纸马香铺的门板,顿时便是一凝。 这里是县城的大街,街上绝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四扇开的木质大门,上面有些许纹路,还算是漂亮,但.毫无作用。 不妨小偷到还算是小事,还有些平常人想不到的副作用。 打个比方,如果是铁门或者别类的金属大门,有人用鲜血在上面写字,不用一晚,只要个把小时,就会顺着门板滑落,字形也会崩塌。 但木质大门不一样,它吸各种液体,包括.鲜血。 所以有人在我的大门上写了字,就被门板一五一十的保留了下来。 门板上面写着几个鲜血淋漓的几个大字—— ‘别管闲事’ 这显然是昨天晚上的慈青女留下来的。 我昨晚就在想,这店里都是纸人,我又是阴命女,混杂在纸人堆里,没道理我隔着门板听对方的动静,会被对方发现的。 原来对方才不管我有没有偷听,就是想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或者说,不要管白北望家中的事情。 难怪今早的吊死鬼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而是在我动手之后很快的跑了。 比起‘吊死鬼索命’,这更像是‘下马威’。 这能威胁到我吗? 能,且非常有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顶住上颚屏息片刻,将口中的浊气呼出,随后说道: “没事,别害怕。” “许是哪个晚上不归家的疯婆子干的事情,我晚点喊人来把木门换成防盗门。” 安然的眼神略带疑惑,但还是乖乖的点了头,跑到一楼后隔出的小厨房里开始给我做饭。 我拿了扫把簸箕踏出纸马香铺,果然见到外面地上有一小把量的米。 那阴米的精气早已经被鬼吃的空空,又被洒在门口冻了一个晚上,整体已经不是失去光泽的普通阴米模样,而是彻底氧化变黑的状态。 我仔仔细细将地上扫了三四遍,又里里外外搞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这才喊来金工师傅换门。 光是大扫除和换门这事儿,就结结实实让我忙了一整天。 一整个白天过去,直到安然回了家,接过了我手里的活,我才稍稍喘了口气。 至于所谓的‘闲事’,不管了。 不能管,不敢管,不想管.怎么说都好,不管了。 说到底,我虽然有向善之心,但那也是在我自己以及身边人无恙的前提下。 那名为慈青女的米婆,行事诡谲,古怪异常,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惹上这种人,万一下次出现的吊死鬼,不是在我的床头,而是在安然的床头 我无法可想,心中打定主意再不提这事,将舅家几人从记忆中彻底封存起来。 只是我心中如此打算的甚好,但架不住总有消息飘到我的面前。 过了几日,鲁娜又前来找我一起喝茶,正吃着糕点,又和我提起了一件事: “留白,你上次说过安然的爸爸妈妈,是你的舅舅舅妈,对吧?” 我吃糕点的手一顿,点了点头,鲁娜突然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示意我掏出手机查询一个词条: “点开音符软件,没记错的话这两天的头条应该是【xx地区截获一辆仿制的运狗车,车上十三位被拐妇女】.你点开照片看看。” 我心中一跳,依言按照鲁娜的说法,依次点开各条头条新闻,一张张的照片刷过去,终于明白了对方要我看什么。 照片册中仅有是一张照片算是特殊,因为只有那一张拍到我还算是熟悉的人。 被救的13位妇女之中,有一位年纪约摸在四五十岁上下的刻薄像女人,头发枯槁,形容呆滞,她被关在一米多高的狗笼之中,浑身沾满各种污秽,几乎是寸缕不挂。 她看去是疯了,哪怕隔着照片,我也能想到她现在的姿势是在干什么—— 她不断的用手指扣着铁笼。 哪怕手指已经被扣烂,内里的白骨清晰可见,她也没有松手。 她是我的舅妈,白北望的妻子,白耀祖的老娘。 但她这个时间点,怎么会被拐? 而且还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运狗车上? 我沉下心继续往下看,但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 因为这条新闻发生在昨天,现在还在全网震惊的阶段。 刚刚被解救的妇女按照流程,应当是立马被转送到了医院,看照片上的绝大多数人的精神状态,应该是不能立马进行线索追问的。 我沉了沉气,心中疑虑愈加深了一些。 鲁娜瞧见了我的模样,艰难的伸出手来握住我: “我认出了她,料想这些拐卖妇女的犯罪分子,有一个站点肯定停靠在平阳县城,我已经将我知道的线索都上报上去了。” “我会跟进这件事的,你.别皱眉。” 我倒是也不想皱眉,但是听到鲁娜已经将舅妈是平阳县人的线索上报上去,心中的不安感就愈加浓郁。 我心中几个念头飞转,开口时候话题已然偏离: “你知道白耀祖现在的情况吗?” “白耀祖?” 鲁娜略微有些疑惑,稍稍摇了摇头: “我哪里会关心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事情,更别说我最近有些忙,有人开始来我们机构上课了.”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记得我当时去拿户口本的时候,动用了我爸的关系找他们,那家医院的院长知道我,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应该愿意告诉我。” 我心中正有些不好的猜想,听了这话,立马连连点头: “辛苦你问问。” 鲁娜若有似无的翻了我一眼,嘴角上扬,却又有些不满: “你要是这么客气,以后我都不帮你了!” 我连连讨饶,又沏了一壶茶,等着鲁娜打完一通很长的电话,她才将结果转告给我: “白耀祖没了,前天晚上没的。” “院长告诉我,他查了系统,对方的死因是伤口感染。” “他替我查了很多记录,说是护士换药的时候,时常能够在白耀祖的身上看到一些绿色草药的药汁” 票票啊啊啊宝贝们!!! 第118章 一夜暴富 “虽然说这里是小县城,还有一些自己采草药外敷的习惯,但这白家人真的好奇怪,都已经在医院里面了,为什么不相信医生,要自己敷药?” 鲁娜秀眉紧锁,有些疑惑: “而且这都多久了?一个月了吧,白耀祖怎么还躺在医院?还需要一笔一笔的交钱?我刚刚给院长打电话,院长还说大前天交的钱已经完了,还有一天的费用没有结清,问我能不能去帮忙结算.这把我当冤大头了吧?” “明明先前.先前和我一起进医院的姐姐们,她们也失去了手,但是一周至两周,没有术后并发症就可以出院了” “他断一只手还躺了这么久,完全就是因为他家里人给他乱用药吧?” 鲁娜显然不知道白耀祖又断了一条手臂一条大腿的事情,所以她后面的话,我都没仔细听,脑子飞转,立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想了想,没有同鲁娜谈起慈青女,而是直接道: “运狗车上的那位是白北望自己卖掉的。” 鲁娜呆愣数秒,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你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重复说道: “我舅妈,是我舅舅卖掉的。” “他先前来找我要钱,又因为意外,没有拿到钱就离开了.所以他绝对是缺钱的。” “按这样算,他大前天给白耀祖缴纳的那笔费用,又是怎么来的?” “当然,不能排除他可以去借钱,或者是自己凑的钱。但白耀祖生病这么久,当然是能凑的都已经凑过,甚至还想办法来找了我,但是” 但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慈青女。 以慈青女的心狠手辣,她绝对不会让白北望拿到钱救人,也不会让别人借给他钱。 在这种环境下,白北望凑不到钱,自然就会在自身家庭里想办法,或是卖掉这么多年赖以为生的肉铺或是从周边都很猖獗的拐卖妇女的来钱路子上想想办法。 以我这些天所见,白北望对白耀祖的疼爱那可真是打骨子里的疼爱,实在来不了钱,发发狠劲,把自己年老色衰的媳妇卖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关键的是,慈青女绝对会对这种事情乐见其成。 她也许原本要白北望的原配死,但这么一卖,生不如死,她也就不再动手了。 这才是最符合现在情况的猜测。 我游走在自己的思维里面,鲁娜一直不见我说话,也有些着急,问道: “但是什么?” “你怎么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我定了定神,道: “没什么,总之就是白北望现在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你想想,院长和你说的时候,是不是还说了他们家经常拖欠医药费?但是大前天突然补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再问你,这里距离警方截获运狗车的地方,有多远?” 鲁娜没头没脑的呆愣几秒,回答道: “院长确实有和我这么说过,老是拖欠医疗费,人死了都还没有完全交齐.” “这两个地方,相隔也许得有个一两千公里吧?都已经横跨好几个省份” 我再问:“开车需要多久?” 鲁娜显然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也并没有长时间行车的经历,听了我的问题,顿时便迷糊得不行。 鲁娜张了张口,正要随便猜测一个数字,结果微微蹙起的眉头突然松了,不仅如此,嘴巴也慢慢张大,显露出震惊的神色。 我见她有些明白,张口就将自己的猜测和她说了: “是时间问题。” “大前天突然有钱,补交了一笔医药费,前天白耀祖死亡,昨天警方截获的运狗车” “中间间隔的两天,刚好差不多是一辆六米长的小箱车能够到xx地区的时间。” “所以白北望给医院交的那笔医疗费,就是他贩卖妻子之后拿到的钱。” 鲁娜顺着我的思维盘了又盘,顿时也跟着我倒抽一口凉气: “那就完蛋了。” “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不一定是知道谁拐卖的她,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被拐妇女,都是自己家人收了钱,然后直接让犯罪分子直接上门强抢!” “如果白北望的妻子也是这种情况,被解救回家之后,那个白北望很可能还把老婆卖了!” 没错,所以她其实最好不要回家。 况且她回家之后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因为可别忘记,白北望的身边还有个慈青女! 慈青女没有直接弄死对方,而是揣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白北望把老婆卖了。 这对慈青女而言,就已经是对对方的大仁慈了! 现在再送回去,完全无异于送人头! 鲁娜想了又想,最终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如果后续警方决定将人送回来的话,我出面做个证人,指控对方家庭不和睦家暴什么的,然后收纳对方到我的保护机构。” 我有些头疼,但想了想,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于是便放手让鲁娜去做。 鲁娜办事的效率向来很是一流,没过天,出门上课回来的安然,便向我提起了一件事—— ‘保护机构新收纳了一位特殊的女性’ 对安然来说有多特殊呢? 特殊到.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妈妈。 虽然那个原身家庭没有对安然好过一天,但只要是个人,见到自己的妈妈突然疯了,多多少少会难过。 安然也是一样。 我不太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年纪的女孩,索性停了折元宝的手,正要出门买点儿菜给她做顿好吃的。 没想到刚刚出了门,只走几步,就有一辆豪车停在了纸马香铺的门口。 这小县城里面基本没有豪车,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鲁父的座驾,所以我本能以为是鲁父来访,停下了脚步。 但等我定睛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心中一跳。 不是鲁父,是白北望。 白北望开着价值百万的豪车,来了纸马香铺。 非但如此,他还披着昂贵顺滑的貂绒大衣,剃了一个大光头,额头架着个和他脸比起来像是小了一号的墨镜。 仅仅小半月不见,白北望竟是一副暴发户的派头了。 第119章 悔之无及 我脚下一顿,调转了方向,重新往店铺内走去。 白北望自然是看见了我,于是立马扭动着笨重的身体,从车后座上拿下来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朝我走来。 冬日的天色阴沉压顶,一时间,让我看不透眼前的人。 是的,看不透。 虽然我总共见他就没几回,但每次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些情绪,或是人品。 从前,白北望是一副贪得无厌的小人派头。 上一次见他,脸颊无肉,眼神狠厉,看着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红眼狂徒模样。 但这回感受不到了。 白北望脸上多了些肉,身上也多了很多财物,只是再没了什么表情,只有一副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空洞无神的眼睛。 比从前的他,平和了许多—— 看上去,倒像是也快疯了。 白北望几步来到我的面前,我以为他要质问我之前没有借钱的事情,没想到他聪明的避开了话题,问道: “大外甥女,在呢?是准备出去置办年货吗?” “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咱们几个一起去外面吃点儿。” “找大酒楼,最好的,定一桌。” 我眼神扫过对方起码有一斤重的黄金粗项链,以及手上那分量极足的大金戒指,有些意有所指般说道: “不了,你享你干妈的福就好。” “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就不吃什么大酒楼了,容易拉肚子。” 白北望原本还算是乐呵中带点期盼的表情,显然在听到我说干妈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了些扭曲,但很快回复了过来: “.说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亲戚,吃点东西难道还有什么讲究吗?” “对了,招娣在吗?” “这丫头好久不见老爹,肯定也想我了,我给招娣带了点东西,你让她出来,我们俩说说话。” 原来是为了安然而来。 我眼神顿时冰冷起来: “招娣?” “这里可没有什么招娣,这里只有挂在我户口本里的安然。” “她可没什么爹,你要是要找她,去问问警察答不答应吧,看他们是相信有户口本和身份证的安然,还是你随随便便的话。” 官方当然能查到安然的户口问题,我说这话就是想要表达自己强硬的态度,以及让对方断了见安然的念想。 白北望这一个多月以来,儿子没了,老婆被他自己卖了,看他现在对慈青女的态度,以及这身上的钱财,八成也是自愿已经成了慈青女的‘新玩意儿’,才换来的。 这种舍身求财的人渣,让他见安然干什么? 还不嫌恶心吗? 我毫不掩饰自己对白北望的厌恶,但白北望现在许是已经习惯了伏低做小,丝毫没有像从前一样的暴脾气。 “大外甥女,我这回来,就是想给你们说这件事儿呢.” 白北望挤出一个笑脸,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打开: “.你瞧瞧这个!” 塑料袋中,是多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纸钞。 还不是那种成捆码好的纸钞,而是一张张散开的红色纸钞,足足一大袋子,看着分量着实不少。 白北望见我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立马狠了心要将手里的塑料袋塞给我: “拿着,拿着吧。” “从前我没有钱,现在我有钱了,你拿着吧。” 我无意于对方接触,退了几步,直接退回到纸马香铺中,冷声道: “我不要你钱。” “这钱压根没什么正当来路,你自己摸这些钱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一股冷意吗?那是有人操控阴物,去偷的这些钱财。” “阴物不能直接触摸到现实里面的东西,但却能影响,大捆的钱阴物带不走,只能依靠‘吹气’的方法带走一张张的钱。” “所以才会东一张西一张,没有码放好.” “你就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 白北望听到手中一整塑料袋钱的来历,手不自觉的颤抖几下,咽了咽口水,将垃圾袋放在了地上,顶着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 “我想给你钱,我想要买.不,带回我们家的招娣。” “耀祖没了,我的媳妇也没了。” “那老太婆现在要我.要我当她男人,什么事情都要管着我,我以后肯定没娃娃了。” “我现在在这世上就只要招娣一个女儿。” “大外甥女,你放心,我现在有钱,我再也不会不给招娣吃肉,让她住阁楼,让她穿她娘穿过的衣服,大冷天让她两三点钟起来烧水杀猪.” “我以后只要是我能给她的,我都给她,我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还给她召个婿,到时候我们老白家就有香火了” 白北望一句句的承诺着自己会对安然好的话,但我却有些不耐烦。 所以这白北望明明是知道自己从前是怎么对待安然的,一桩一件的事情都记得,现在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后人了之后,便跑来猫哭耗子。 装什么假慈悲呢? 他压根不是要对女儿好,他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我冷笑一声,将他编织的谎话戳破: “真的吗?” “你现在的家里,还能你说了算?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还让白耀祖因为米婆的药而伤口感染死了?” “你张口闭口就是你有钱,但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这钱是你的吗?要是这钱是你的,你又何必因为凑不出白耀祖的医药费,而卖掉自己的老婆呢?” “这一切都是米婆给你的,而她就是要把你的妻儿该弄走的弄走,该弄死的弄死。” “招娣在我这里还能保住性命,你要是把她带回去,她怕是没两天就会死。” 白北望听了我的话,直接呆愣当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耐的挥了挥手,压根没搭理对方,白北望同我僵持半天,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了。 我等着这人彻底走没影了,这才放心离开店铺。 接下来两天,便是年底采购的时候。 我没有车,每天便东家看看西家看看的采购年货,然后一点点的搬回东西。 我踩着黄昏与黑夜的分割线踏进纸马香铺,将手中一大箱砂橘放在地上,小四十利索的爬过来讨食,我们就着一盆炉火吃了几个,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儿,随口问小四十道: “明天就是大年夜,所有学校不应该都会早些放学吗?怎么安然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四十捧着个砂橘啃得满嘴是汁液,听了我的话‘咕?’了一声,示意自己只是个小娃娃,啥都不知道。 我擦了擦手,给鲁娜打了个电话,但却是未接通的状态。 在上课? 还是学校机构有什么麻烦事儿,所以一群人耽误了? 我披上围巾和羽绒服出了门,准备接安然回家。 从家到鲁娜的学校机构很近,我经常有送她上学,所以特地算过,就十二分钟的路程。 按道理来说是常走的路,会很熟悉,但我这回只在黑夜里走了五分钟,就绊倒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摔过最重,最重的一跤。 很多很多年后,我都能感觉到这次摔跤带来的疼痛感。 因为绊倒我的,是安然的尸体。 悔之无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最近不太顺利(挠头)用了六年的笔记本要报废了,平常开机都得半个小时,手机也因为主板问题修了三次后彻底报废,都需要更换,但钱包空空,两本书也没有任何成绩我其实不太想和大家传输负面情绪,但作者真的就是一个脆弱的废物唉. 第120章 嗟悔无及 怎么会是,安然的尸体呢? 我爬在地面上,想看清我身边不远处的那张脸,但是一时间没能成功。 那张脸好脏,满头满脸的血,额头边有一个海碗大的伤口。 那伤口是极深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打凹进去一块。 赤红的血液铺满了大半的地面。 明明已经冰冷,但只要少许,却仿佛要点燃我的皮肤。 怎么会.这样呢? 我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安然,但我也没有能成功。 因为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清楚了她现在的样子,她身上仍然穿着我之前给她买的那件颜色寡淡的羽绒服,以及一条带绒的裤,只是都有了些撕裂的痕迹。 我还不能碰她,因为还要保留证据。 我的脑海似乎成了一片空白,在寒风里面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才想起来报警。 世界很吵闹,但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也看不见除了红,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 来往的黑衣白衣,在寒风里面走动,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但我只能看着地上的安然发呆。 明明,明明早上出门前,安然还说晚上回来的时候要吃饺子呢? 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就躺在这里了? 我如幽魂一般,麻木的拨开人群,一脚一脚往福利机构去。 很快,很快我就看到福利机构的玻璃门,只是它现在碎了满地。 福利机构里面还亮着灯,只是已经空无一人。 真的发生了大事。 安然尸体的血液早已经冷透,她下课起码得有三四个小时,今天确实是提早放假的一天。 只不过不是因为明天是大年夜,而是因为机构出了事情。 我站在近乎像是一片废墟的福利机构之中,耳边忽的听到身后有些动静,是脚步声,没有特意压低的沉稳脚步声。 来人我见过,是经常待在鲁娜边上的那位年轻司机。 他身上脸上有好些破口,此时神色匆匆的跑来,便被我脚步极快的贴近,拦了下来。 这年轻的司机显然是个有两招的练家子,陡然被我随身携带的蔑刀抵住喉咙,顿时一呆,随后便下意识的要采取反制措施。 只是他看清楚是我,却放弃了手上的举动: “屠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了一遍: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轻司机看起来似乎有些疑惑我的神情和举动,沉吟了片刻,便说道: “今天机构有人闹事,闹事者是安然的.爸爸。” 我刚刚才见过安然的尸体,此时只要一听见这个名字,便有点耳鸣手抖,一时间也没在意对方的停顿。 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司机身上的伤肯定是和闹事者搏斗留下的痕迹。 和那种与死者临死前的搏斗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人长期在这里当保安,如果真的杀害了安然,见到我不可能这般镇定。 他还不知道,安然已经死亡的事情。 我重新将蔑刀收回包中:“详细说。” 年轻司机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似乎是个不会反抗命令的人,见我要听,立马将事情转述了一遍: “我们今天下午没有课,鲁小姐与另外三位老师准备中午的时候,给那些来机构的学生们包个饺子,然后就开始放假,一直到初七再继续上课。” “但中午我们大伙儿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安然的爸爸,说要来带走安然,我们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所以就吵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吵闹的声音大了一些,我们另外一个前些天才接纳的女学员听到声音,就从后堂跑了出来。” “那位女学员疯疯癫癫的,见到安然的爸爸,便狂笑不止,等笑完就开始叫骂—— ‘你要卖我?!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居然要卖了我!?’ ‘不行,你这畜生不是要救我,你是要杀了我,别以为我没听到那老婆子和你说的,她叫你杀了我,就给你很多很多钱。’ ‘求你了,老公,别卖了我.’” “反反复复就是这些话,一句骂,一句求。” “安然的爸爸看到了这个女学员,也是有些大惊失色,但完全没有争辩,而是准备强行拉上安然走,我就是在这时候和他打了一架.” 年轻司机转述到这里,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继续道: “但没等我们打出个所以然,那女学员看安然爸爸要带安然走,完全不理她,居然改了说辞,用一种很冰冷的态度说道: ‘白北望,你从前瞧不上这个女儿,你现在装什么呢?你不会是以为自己儿子没了,想要开始疼女儿吧?’ ‘你这个半分钟的废物,还不知道自己俩孩子都不是你自己的吧?’ ‘哈哈哈哈都不是你的!你压根就没有孩子!招娣是我和隔壁老汉生的,你的宝贝耀祖是我和开表店的瘦高个儿生的!!!’ ‘你这个卖老婆的孬种,压根就没留种!’” 年轻司机尽可能用相像的腔调夹着嗓子学了一遍,这话又刻薄,饱含的信息又多,他学的有些面色铁青,于是也没有发现我愈发苍白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 “那个被称为白北望的闹事者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了,冲出门去找车,我们都以为他经不住刺激走了,但没想到他是去拿了整整一袋子的钱,一边一路大声喊叫着: ‘看到钱没有?大家看到这钱没有,打死那个疯婆子,都是你们的!都是你们的!’ 一边疯狂的撒钱” 年轻司机的脸上具是凝重: “然后就发生了暴乱,不但听到声音的路人冲了进来要捡钱,连我们机构的除了那个疯学员和安然之外的七个女学员也开始疯了似的捡钱。” “三个老师和我想要维持秩序但是根本就没有用,鲁小姐因为还坐着轮椅修养,所以最先被推倒晕了过去.我现在回来,就是因为鲁小姐到了医院,但有些证件及随身物品还在机构里面,所以回来拿。” “屠姑娘这个点过来是找安然吗?”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场面很乱,我打开了后门,让她先走不用管我们.她还没到家吗?” 没有,安然没有到家。 而且她再也没有办法到家了。 因为她死了。 嗟悔无及:叹息和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有宝子猜到凶手吗?梭哈一把? 第121章 噬脐无及 听完年轻司机讲述的事情。 我立马便明白过来杀害安然的凶手是谁—— 是白北望。 是白北望杀了她。 他对自己孩子的血脉看的那么重,在我拒绝了对方带走安然之后,又通过连番的跟踪找到了安然上学的福利机构,想软磨硬泡带走安然。 这是徒劳的。 不过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还是不会伤害安然的。 可偏偏,就有了意外。 因为我和鲁娜的一时之念,在保护机构里面收留了白北望的老婆,偏偏白北望的老婆就在白北望来找安然的时候,将一切抖露出来。 一个在年老女人身边伏低做小,心里都已经要变态的男人。 他就靠着内心中带走自己孩子作为信念。 突然被告知,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孩子。 甚至两个孩子还有两个父亲。 他绝对是接受不了的。 他当场就要打死疯掉的老婆,不出意外,肯定也在混乱中追上了安然 我心脏剧痛之下,眼前一黑,有些没有站稳。 年轻司机立马来扶住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现场的情况绝对比他和我说的要复杂的多,除了施害者,我怪不了任何人。 但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因为我还要去找白北望。 我要,找到,白北望!!! 我几乎是片刻不曾停歇的重新回道纸马香铺,带上我的全部工具,取上一个备用的竹骨纸人,挽了半头头发塞入了纸人之中。 白北望和我有血缘,或者说,只要他还喘气,我就可以依照纸人寻亲这门秘法找到他。 天涯海角。 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 挫骨扬灰。 我脚下片刻也不敢停歇,终于在天色近乎要亮的时候,距离平阳县几十公里外的一个交通转站点外的长椅上堵到了白北望.和慈青女。 白北望似乎奔逃了整晚,神色疲倦,身上具是不同程度的伤痕,左边的眼窝甚至都是青黑色。 白北望原本在打一个长长的哈切,抬头看到我的瞬间,脸上的神情便化为了惊骇。 他身边的慈青女倒是并不意外,看了一眼不远处引路的纸人,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吓得够呛的白北望,怪笑道: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背着你走了几十公里,离开了那个地界,人家就找不到你了吧?各家都有各家的法门,不奇怪的。” “.你做下事情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怕?” 白北望不敢回答,只立马重新躲到了慈青女的背后,似乎希望她再度把自己背起来。 只是慈青女似乎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瞥了白北望一眼,白北望便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到了不远处的石墙后。 眼前慈青女轻弓脚板,只以脚尖点地,朝我越走越近,我亦是抽出了包中的蔑刀。 但我没有莽撞的直接动手,而是抓着蔑刀握拳行礼,道: “见过慈婆婆。先前这白北望来求我,您说不要管闲事,我也真的没有掺和您的事情。只是现在这白北望杀了人,杀得还是我的妹妹,这可不算是什么闲事。” “今日我所求不多,只要白北望的这条命,也请您高抬贵手,与我行一个方便,来日若是有用到的地方,愿为慈婆婆肝脑涂地。” 慈青女在听到我称呼她为慈婆婆的时候,浑浊的老眼陡然一凝,脚下朝我靠近的步伐一顿,竟然是停住了。 她身后墙角处探头探脑的白北望看到这副场景,顿时也是急得不行,连声喊道: “媳妇,媳妇救我!” “那是她的妹妹,我还是她的舅舅呢!她要杀舅舅,那算是行什么‘方便’!?” “而且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她的妹妹,她就是个野种,她是那贱人和别人生的!耀祖也是,耀祖也是.”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狗屁孩子,养来养去还不是都养的别人的种,养自己最好,最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北望是真的疯了,而且还不是像他媳妇一样的疯法,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的疯是癫狂,贪婪,利己的疯。 如此畏惧死亡的他,甚至还能越笑越大声,随后又用一种神神叨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 “还好,还好打死了!打死野种了!” “可以了,可以了!要不是她不识趣,我还能回回血,有个小媳妇了!” 他说出这话的瞬间,我立马就想到昨夜见到安然尸体时候的模样。 安然的衣服是有破损的痕迹的,但是尚且还算是完好,我便认为是搏斗中留下的。 结果居然是,弓虽女干未遂!? 一个将对方一直当做亲爹的小女孩,活着的最后一刻都未有安宁,她在临死前是怎样的绝望,我不敢想。 我只知道我的脑海之中,仿佛有数不清的画面,伴随着嗡鸣声响起—— 我要杀了他!!! “咔——” 手中蔑刀前进的轨迹被一只枯瘦干瘪的手阻断了去路。 两根手指,慈青女仅仅伸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蔑刀的锋刃。 只一瞬,我没有犹豫,发狠力握紧蔑刀的竹柄,试图用上自身的力道将蔑刀劈砍下去—— 可下一秒,我只能余光看见慈青女身下似乎黑影一闪。 随后腹部剧痛传来,我竟然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四周的景象竟在我眼中飞掠了一瞬,随后我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痛! 好痛! 浑身都是骨头断裂般的疼痛! 我知道这慈青女既然带着白北望奔逃,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也知道她强,但她居然这么强! 只打了一个照面,我就被踢飞了出去! 我挣扎了几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张口就是压制不住的鲜血涌出。 慈青女还是轻点着脚尖,不让脚跟落地的走法,嘿嘿笑着走到了我的身边: “原来你知道我。” “难道是屠芳城同你说过我?” “你们俩可真像.一个说给我找合适的男人,一个说要给我卖命,其实就是想带走我要的人。” “但其实——” 我突然撑起半个身体,握紧蔑刀,伸手猛地朝慈青女的脚腕处割去一刀。 浑身都很痛,但我发誓,我用了我十成十的力道,以及速度。 好话都已经说尽,现在再嘴炮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我还手的唯一机会。 但下一秒,慈青女矫健如猫一般,往后退开一步,随后伸出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脚,狠狠的踩在了我握着蔑刀的手上! 噬脐无及:自咬腹脐够不着。比喻后悔不及。亦作“噬脐莫及”。 要怎么形容这种懊悔以及遗憾呢? 明明每一步都已经尽力,但仍然没有能留住那个女孩一个冬季。 第122章 意欲收徒 手上的剧痛感,以及蔑刀竹柄爆裂的声音传来。 我愣是将嘴里的血凝成一口,全部喷吐在了慈青女脚上。 但仅仅是两秒,我另一只想去包中抓纸人的手也被对方踩在了脚底下。 慈青女踩住我的手后数秒方才退开,怪笑了两声,继续说道: “但其实—— 我自己要的东西,从来就不用别人替我做。” “瞧瞧那屠老二,这么好的一个阴命女,被我打成这样都没有叫一声的狠角色,竟然都不好好教,就让你用着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和我拼命?” “小丫头,你还小。晚点你就知道为了小小一条人命对上一个阴门行当的老当家是多错的决定了。” 小小一条人命。 那么一个鲜活的小姑娘,在她的口中,竟然只成了一条人命。 我还想挣扎,但慈青女却略带可惜的看了我一眼: “不用想着用你的阴血喷我了,那些阴物不会来的。” “我也是三阴命女,身上又有阴物傍身,它们看不见我。” “怎么,屠老二和你说了我,没和你说这些吗?” 我没有回答慈青女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她,将她的模样连同白北望的模样都记在心里。 慈青女又看了我几眼,脸上的皱纹抖了又抖,竟然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脸,询问我道: “你是真的想杀我.” “没关系,想杀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这样吧,你知道常州吗?我就住在常州,这回也是要带这个男人回常州,你来找我,我给你机会杀我,等你杀了我,你就能杀这个男人了。” 这话说的,竟然是准备放了我? 我定定看了对方几眼,抖着手擦掉了嘴边的污血,肯定道: “你想收我做徒弟。” 这慈青女不仅张口点出了我的命格,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了自己的命格。 三阴命可不是什么街边随便能找到的命格,甚至不是百万人中就能出一个的命格。 再结合慈青女看我的那个略带可惜的眼神,以及还说着想让我去常州的话 我没有二叔,我也没有师父,想杀掉慈青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有人指点我,且她很确定我去了常州之后能有造化。 那么,只留下了一种可能—— 这个慈青女不但不想杀我,还想留下我,把我骗去常州,大概率得做她的徒弟。 我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牙一字一顿道: “那你,让我杀了白北望,为安然复仇。我便拜你为师,承你的技法,为你养老送终。” 慈青女听清楚我的话后,脸上原本古怪的笑意慢慢消散,许久,方才定格为面无表情: “就你?” “你不会以为老婆子我活了六十年,除了你,就没有遇见过别的三阴命女吧?” “我只是缺个人杀我而已。” 慈青女冷若寒锋的眼神割过我的肌肤: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容易丢了你自己的性命。” 我心中一凌,以为对方马上就要动手,但慈青女却是直接转过了身,径直朝夜幕中走去了。 这慈青女的古怪不是一天两天。 白北望远远躲在不远处,一直听不见我们俩说话,面上焦急无比。 他原本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已经蹑手蹑脚的从地上捻了一块砖头准备上前来收拾我,现在显然也被慈青女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声喊道: “媳妇,你走啥!?” “我们得把她杀了!我们俩这都已经走出来这么远,她都能追上来。任谁都知道,今天放走了这小娘皮,她肯定会杀了我不,我们!” “咱们得把她杀了!媳妇你要是觉得脏就不用动手,就像昨天杀那个小婊子一样,我动手,你帮我弄掉证据就行.” 白北望朝着慈青女离开的方向几声呼喊,却没能组织慈青女离开的脚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恨意,颠了颠手上的半块转头,狠下心准备亲自动手。 但就在白北望转身的瞬间,蔑刀的寒锋已经随之而到! 竹柄既然已经破裂,那就用手抓着刀背! 真正要报仇的人,怎么会有空等着别人在这里磨蹭?! 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白北望的身边,取走他的性命! 白北望还敢说任谁都知道放走了我,下次一定会报复,那为何不可以是现在?!! 蔑刀切入白北望眼球的瞬间,我清晰感觉到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脸上,随之而来的,则是白北望痛苦而又愤怒的吼声。 白北望下意识胡乱摆动着拳头,往我身上刚刚传来骨裂的地方招呼。 但他一时间打不死我,所以,我就要把蔑刀往他眼里切的更深! 我们两人的体型相差过大,往对方身上下刀,远远没有往眼睛这些脆弱的器官攻击起效快。 眼睛里面就是大脑! 只要,只要再切入一点!!! 我发足了狠劲握紧蔑刀,身上各处碎骨般的疼痛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怒火灼心般的狠厉。 但下一秒,熟悉的滞空感再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上。 已经离这里有百米之远的慈青女几乎是在几息之间便赶了回来,抓着我的脚腕,将我直接甩飞了出去! 这一下的力道极大,比上一次踢飞我的力道只多不少。 我重重落于地面之后,别说是重新爬起来,就连眼前都没了颜色,只剩下了一片青黑。 大口大口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口中涌出,好半晌,我才摆脱脑中如海啸般席卷的嗡鸣,搞清楚了外界的动静。 白北望的哭嚎怒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慈青女的脸上还是那一副阴恻恻的表情,冷笑道: “人要有自知之明。要不是我,你早早就被她杀了,现在还想对她动手?” “你就没看见哪怕是被我打的吐血,刚刚她还想着割断我的脚脖子?” “我不答应让你杀她,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护你!”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又有脑子,又狠得下心,哪怕重伤,也比你这种废物要好的多。” 白北望躺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着,我刚刚脱手的蔑刀直直的插在对方的左眼之中,汩汩涌出的血液浸染了他大半个脑袋和身体。 慈青女定定的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半晌,幽幽的叹了一句: “果然,只是长得像而已。” “比他,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今天晚了一点点,大家听我狡辩(心虚) 第123章 失不由己 慈青女说的‘他’,显然是她心心念的 她有个念头,大概率就意味着她对白北望很失望 我不愿意放弃杀掉白北望的机会,奋力吐出口中阻碍我说话的鲜血。 随后我听到了自己声带撕扯,挤出的变调声音: “他这个废物,当然,当然不是” “他不但卖妻,贪财好色,还想着奸淫姑娘,又怎么会是前辈要找的那个人呢?” “这种人活在世上,还长得和前辈心念的那个人相像,这不就是在羞辱那个人吗?” “前辈,求您,我求您让我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那个小姑娘才堪堪摆脱原生家庭,过了43天的安生日子。 今晚就是大年夜,但她却死在了昨天。 死在冰冷黑夜的那条小巷中。 她身上还穿着我 我想给她换新的,但她总说那件衣服还算好,补一下能够再穿,而且这样还可以称作‘低调’,不会惹眼 但她又有什么惹眼的地方呢? 我怎么就,没有让她真真正正惹眼一回呢? 浑身上下都是撕裂,骨碎般的疼痛,但我的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更加的难受,绝望。 慈青女听了我的话,伸出枯瘦干瘪的手,还是仅用两根,就轻松的拔出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切进白北望眼睛中的蔑刀。 蔑刀被她随手一甩,在空中带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随后滚了两圈,掉到了我的面前。 慈青女阴恻恻的嘿嘿笑了两声: “小丫头,我刚刚说你是机关算尽的聪明,一点儿都没说错。” “换作别人,被你这么一挑拨,也许就顺手杀了他。” “但我不一样,你今天越想杀他,我越要保他.” 不! 不!!! 我缓缓吐出一口血,一字一顿道: “慈青女,你总会死的。” “没有人能永远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今日若是放走了我,我从今往后,就会出现在天黑之后的任何一个黑夜,杀掉这两个人。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我还能活很久,而她与白北望必定会死,而且还是在胆战心惊中死去。 慈青女在我的眼神中,单手将地上死猪一样哼唧的白北望扛到了肩头,满脸的褶皱乱颤,似乎是有几分舒心的模样: “.我会一直留着他的性命,等你来常州找我。” 说完这句话,慈青女的脚尖在地面上矫健的轻点几下,扛着白北望,就这么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我呆在原地愣了很久,久到天色几乎蒙蒙亮,这才握住了我面前的蔑刀,将它收了回来,也进了破晓前的黑暗之中。 原来,断骨和疼痛并不是一定会昏迷的。 我就没有,甚至越走越清醒。 直到有人见我满身是血报了警,我才被一通检查盘问,送回了安兴的医院。 巧的是,鲁娜就和我同一个病房。 我被警察以及医护人员推进病房的时候,她正神色焦急的看着手机,拨出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许是一个无意的抬眸。 而后,她看到了浑身都是伤的我。 我以‘被家暴’‘逃跑过程中滚落悬崖’这两个借口逃脱了警察的盘问,但没能抗住鲁娜的那个眼神。 鲁娜几乎是浑身巨颤,牵动着电子设备的滴答声响,想从床上爬起来,鲁家父母没有能拗得过她,将两张病床拼接在了一起,让她能同我说一会话。 鲁娜一遍一遍的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同她说: “安然死了,我去追人,被打了。” 我说出这个答案前四个字的时候,鲁娜彻底已经石化住。 好半晌,了解到前因后果的她,才泪流满面的一遍遍同我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今天看到白北望来的时候,就应该提早给你打电话的,后来白北望闹起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已经来不及.” “我察觉到他想对安然动手了,我刚刚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去找安然.司机也去了。”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带回安然的妈妈,也不会刺激到白北望” “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办这个福利机构,而是选择给安然上一个寄宿的学校” 这不是鲁娜的错。 每一步明明都已经尽力,但是为什么还会落得这个结果呢? 我愣愣的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象。 鲁娜的眼泪仍然在汹涌,声音嘶哑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那群人要帮白北望?!” “我也有钱,我有很多钱,我带着她们读书认字,能够找一个好工作,摆脱掉原身家庭,以及家暴.” “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待我们”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劣根性。 早些年这里就有扶贫人员早上送来小猪,中午民众就烧火杀猪,晚上吃杀猪饭的事情频繁发生。 他们能不知道只要将小猪养大,就能卖钱,就能吃更多的肉吗? 他们知道。 但是他们只在乎晚上能不能吃上那炖肉。 这种坏,还并不是利己的坏,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蔫坏。 夹杂着身体与魂魄腐烂发臭,必将堕入十八层地狱的味道。 我心中的情绪已然化成寸寸灰烬,开口道: “离开这里吧,娜娜。” 就此离开吧,不要在不值得拯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以及更加美好的人生。 鲁娜如珠如串的眼泪砸在病床的被褥之上,而后顷刻只留下一道道水痕: “好,我听你的。” “我们一起走吧,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你去过我的家乡云梦吗?那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我们以后可以在东湖边纳凉避暑,冬天还能看雪.” “你见过雪吗?片片点点,剔透无瑕.” 她动了动手,奋力的挣脱身体的桎梏,想要来牵住我的手,但是却没有能成功。 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说的是: “不,你自己走。” “失去和拥有从来都不由我自己我走不了了。” 票呢票呢宝子们(伸手) 第124章 绝笔遗书 我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原本还在絮叨和抽泣的声音顿时停止。 整个安静的病房内,只留下仪器偶尔闪动,拉长的滴滴声。 我从未看过那么绝望的鲁娜。 泪光彻底割裂开她的脸,原本明媚的容颜,只剩下苍白,空洞与心死。 我没有办法安慰她,一如我没有办法接受安然的死亡。 安然的死亡给予我极大的警醒,如果我贸然接受鲁娜,并且规划好一个遥远的未来,那么在这个未来崩碎的时候,痛感会尤为大。 鲁娜不跟着我这种招霉运的三阴命格待在一起,她往后有鲁父的庇佑,也遇不见什么大的难题。 只不过,现在会难过一些.罢了。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我撑着一口气背过身去,假装自己陷入了睡眠,再也不管身后的动静。 期间,只有鲁父来了几次,不但帮我处理了安然的后事,还给我带了红包与礼品,话里行间,都是希望我再去看看鲁娜。 但这一回,我没有答应。 元宵节那天清晨,我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鲁父给我带的安然骨灰盒,重新回到了纸马香铺。 纸马香铺还是我那天离开时候的模样,只是我置办的年货基本都已经腐烂变质。 我将安然的骨灰盒放到小四十的莲瓷坛边,许久不曾见我的小四十探头探脑的闻着骨灰盒里的味道,仅仅嗅了两下,便压制不住自己身上滔天的阴气,露出了恶鬼之相。 小四十似乎很不确定,张着血盆大口一遍遍的嗅着骨灰盒,我摸着它的头,安抚着小四十,轻声道: “是安然没错。” “以后她就待在你的身边,你要保护好她。” 小四十顿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彻底蔫了。 我打扫了供桌,给安然和小四十各上了三炷香,这才开始着手整理纸马香铺内的东西。 既然已经决意要去常州,这里的东西不要的清理,能留用的封存,能用上的带走。 我整理着用以做纸人的竹子,本想丢掉,这才堪堪想起自己的背包中还有一把竹柄断掉的蔑刀。 我取出蔑刀,拉了把凳子,正准备修复蔑刀,没想到刚刚把旧竹柄取下,就发现了那竹柄中间似乎有纸张卡在竹筒柄的内部。 等等,纸? 这是二叔给我做的蔑刀,按道理来说,不该因为粗心留下了纸张 除非是故意塞进去的。 我一愣,立马将内里的东西掏出来,果不其然,内里是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纸,而笔记正是二叔的笔记。 我原以为这段时间,我已经经历了够多,已经可以做到对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因为纸张上的 【留白亲启: 二叔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封信,但你看见的时候,我也许正在带着你青姨天南海北的奔逃,也许已经成了公输家父子的手下亡魂。 若二叔真的死了,你不要哭,只要是人就会有这一天的。 二叔只是比你早走了一步,或许还能早些投胎为帅气男人游戏人间.所以没什么好为二叔难过的。 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回家,可能你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回来。 我不知道我在离开之前能教你多少东西,但我一定会把纸扎秘法传你,若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你还没有彻底钻研完秘法,那你得好好学,多学一些,就有多一分立身的根本。 二叔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让你承受了这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白丫头肯定以为二叔是个十成十的好人,善人,侠士对吧? 不是的,我犯下了大错。 写下这封信的一个月前,我去了趟望城公输氏的望城,带走了公输仇的妻子。 二叔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秘法的后半册,关于木匠丢鞋的故事。 那个木匠就是公输仇,结尾时候被我们打斗惊动导致流产的木匠妻子,就是公输仇的妻子,你的青姨,许青青。 她不但是公输仇的妻子,也是.我的初恋。 公输仇当年因为你青姨容貌姣好,所以爱上了她,找了她父母撮合,可她并非自愿。 落胎背后的真正原因,是她被公输仇囚禁人身自由,根本不想生下公输仇的孩子,所以趁着我们俩打斗,挣脱了束缚,故意脚滑落胎。 我从未停留一地超过一月,但我在望城中数月,无数次用纸人去见她,写了无数封的信,也发过无数次的毒誓,想要带她走。 可我辜负了她,我没能做到。 二十多年前,我就没能打过公输仇,只能含恨离开望城。二十多年后,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公输仇. 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再迟下去,我就更没有胜算了。 无数次的夜里,我都会回想起青青的音容笑貌,还有青青给我写的那句诗—— ‘云梦不知春来晚,北风一夜屠芳城。’ 望城地处云梦,四季如春,被人称为芳城,那里的春天怎么会姗姗来迟呢? 她只是一直在等北地的风吹拂到云梦望城,只是一直在等我而已。 我已经迟了二十六年,我不能再迟了。 那天早起咳出那口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去望城,带走她。 公输家的父子一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从小那么敬爱我,但我并不是好人,我犯下大错,大错! 我与他人的妻子私通,现在更是夺走了别人的妻子 我不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更好,公输家的父子也不会放过知道这件事的人 原谅二叔离开之时肯定会很匆忙,不会告诉你什么东西。 至于这封信,就当做一个念想,藏在二叔给你做的蔑刀竹柄之中,连同真相一起封存。 若你没看到最好,若是看到了,不用来寻我,我只要活着一天,摆脱危险,我就会去寻你的。】 二叔和公输仇的故事前传在58章,有忘记的宝子们可以回去看一眼~二叔的人生远比你们想的要精彩也许万字的番外都写不完(挠头) 第125章 小小作文 二叔,青姨,公输仇? 这三人,竟然有这样的过往?! 看完信件,我的脑内顿时成了一团浆糊,好半晌才依稀想起几个月前刚刚回家的时候,在后山见到的那位白衣的美貌妇人。 她给我的印象不深,不知道二叔得罪公输仇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二叔中年铁树开的成果。 直到二叔年轻时候得罪公输仇之后,我也只是以为她想和二叔浪迹天涯,所以每次都把她在脑子里轻松带过。 但现在的情况,那位美妇,居然才是二叔奔逃的主要原因?! 那依现在的线索来看,一定是二叔不知道用什么法门,感知了公输氏父子的来临,所以才在那日突然消失。 公输氏父子来此地搜寻了小半月,而后又不知道用什么法门追查到了二叔的踪迹,准备继续找,没成想遇见后山地龙翻身,又被胡老大等人找了回来,所以公输仇才一直对胡老大等人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愿意下墓,也不愿意施加帮助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不对,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公输仇想要追查二叔的踪迹,但公输忌那半个月的时间里面,一直在帮我干木匠活,一天累死累活赶三五个骨灰盒 他似乎很豁达,是不知道家中长辈的新仇旧恨? 不对,这么大的事情,连我都知道了,没道理他母亲突然消失,他不知道原因。 除非,这人是真的为人处世安之若怡,淡泊平和。 他不想复仇。 现在再回想公输仇在后山营地中对他说的话: ‘.你可不能糊涂。’ 这不正是老木匠看出了他对我的态度,劝告自己的孩子别对我太好吗? 可在温柔小木匠的视野里,我们俩才是同类人。 所以才会阻拦他父亲对我下手,然后在后续一次次的帮我。 原来如此。 我彻底恍然大悟,再次看了一遍书信,确定自己没有纰漏之后,点火将信纸焚烧,继续开始修复蔑刀。 我对二叔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老木匠错吗?错,委屈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和自己在一起,还行事刁钻,到处追杀他人,肯定是错了。 但二叔就没错吗?也是错的,抢别人的媳妇哪里能没错? 况且我见到那美妇的时候,她身上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保养甚好骗不了人。 如果她真的如二叔所说那样,想必公输忌也出生不了,毕竟在公输忌出生之前,她就已经挣脱掉囚禁,掉过一个孩子。 更别提二十多年过去,还把公输忌养成这样性子宽和温吞的模样。 要按我的猜测,青姨与二叔爱过不假,但二叔走后的二十多年,青姨也许真的爱上了老木匠,平平淡淡生活如水。 二叔的再度出现点燃了二十多年前余留的业火,这才引发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但这种老一辈的争斗,说谁错都错,算谁对都对,我说不上什么话。 但我私心肯定是希望二叔赢的。 二叔既然已经说了等危险过去会回来找我,那我就没什么顾忌,顶多是留下这间铺面,不转卖,然后留下一份书信,等二叔以后回来,好去常州找我。 我下定了决心,手脚愈发麻利,很快重新修好了蔑刀,开始收拾店铺。 我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很快打理好,想了想,在网上查了常州的几个可以存放快递的地方,照着地址将东西都邮了过去,只留一些不能邮寄的,或是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 我将我的东西麻利收拾完,只是看到安然那部分的时候,却彻底无从下手。 其实她的东西一点也不多,但是每件都重如千斤,令我连拿起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我这儿呆了43天,但只有一个小书包,一个还算是温暖的床位,以及几件悉心码放在枕头边的衣服。 那是我前些天给安然买的过年新衣,买的时候她很新奇,我同她说新年前一天才能开始穿,她就放在了枕头边,说每天起床的时候看到衣服都能有好心情。 但,她偏偏就死在了距离天明没几个小时的夜里。 连太阳的光,都没能照拂在她的身上。 我站了许久,这才将衣服连同被褥一起抬起,交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小四十,我自己则是拿上了书包,边走边嘱咐道: “拿到楼下的火盆边,我们给安然烧去,让她路上也能暖和些。” 我们俩将平常烧元宝的火盆重新升起,然后一点点的往里面加东西。 火光很盛,有些灼烧人眼。 我从书包里一本本取出安然的课本,放进火光之中。 直到有一张试卷从课本的边角掉落下来,我捡起来正要放入火盆,却发现这是安然写的一篇作文。 作文的标题是《想当一个卖地瓜的小女孩》。 安然的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歪腻。 但扭曲的火光之中,我还是看出了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我喜欢我的姐姐,她说她叫留白,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查过这个名字的意思,说是书画作品中需要留下相应的空白,留有想象空间的意思。 姐姐果然很不一样,连名字都这么美。 姐姐还和我说,我烤地瓜和考大学一样厉害,我的成绩不好,所以就想当一个烤地瓜的小女孩或者老太婆,都可以。 我希望我的姐姐能够活到八十岁,因为我比姐姐小五岁,我七十五岁的时候,姐姐应该还有牙齿,我的手脚应该也还麻利,我还能给她烤最甜的地瓜。】 这个傻瓜。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吃地瓜。 安然记住了我叫留白,但怎么就没有能记住我姓屠呢? 屠,徒。 屠留白,徒留白。 徒劳留白也许,就如同我的命格一般,我留不住任何想要留住的东西,只会重复霉运与失去,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将那张作文扔进火盆,看着她一点点的燃尽。 不知过了多久,火盆慢慢熄灭,纸马香铺门口突然人影晃动,走进来一个人—— 熟人,鲁父。 鲁父的神色有些罕见的疲惫,沉声开口道: “我们要离开安兴,回云梦了。” “娜娜说你肯定不想见她,所以托我把这张纸条给你。” “山水一程,后会有期。” 许青青的出场在 这种布局挖坑埋坑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叉腰) 之前说公输忌不是男主,是因为他算是女主的干爹的老婆和前任生的儿子.勉强算上哥哥(眼神飘忽) 第126章 小小纸条 鲁父将纸条放在了桌上,停顿片刻,见我仍然不说话,终于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他先前就为了鲁娜来找过我很多次,好话歹话都已说尽,为我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甚至说会动用关系尽快抓到杀害安然的凶手,但都被我一一拒绝。 我听过白北望说慈青女为他出手抚平了犯罪痕迹,所以一切都没有意义,需要我亲自去一趟常州。 我久久不答应去见鲁娜,慢慢的,先前的救命情谊就已然消磨殆尽。 鲁父今日来,一定是看出了些什么,所以准备离开安兴。 小四十乖巧的将合拢的纸条从桌上递给我,我捏着纸条轻轻捻动,直到手汗将纸条揉搓变形,成了一个纸团—— 我都没有生出打开纸团的勇气。 我有预感,鲁娜纸条里的内容一定会让我心软。 我想保持锋刃,不在一处停留。 但现实情况就是,我不敢打开纸条,可我也知道不打开纸条,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小四十在我的身边转了又转,我问他: “你说我该打开吗?” 小四十疑惑的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只是个鬼婴,听不懂。 我再次问他: “所以我不打开可以吗?” 小四十这回压根不敢摇头点头,但我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这个问法就是有问题的。 心脏尚且都不居中,我的心自然也就有偏颇。 我抖着手摊开了那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寥寥的两句话—— 【我知道你会记得那个山洞,我会等你。 请,请你在燃尽自己之前,回到我的身边。】 —— 常州之行,路途远远比我想的要难走。 难就难在我离开时候正值元宵,万家灯火通明,却独独没能有我的那盏灯火。 难就难在,我有眼无珠,没能去云梦见识传闻中冠绝天下的雪。 我随身携带着两个骨灰盒,以及一些衣物,就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坐上了踏往常州的绿皮火车。 安兴距离远在东湖之滨的常州足有上千里,老式火车足足得一天一夜才能到达,其实并非首选。 但架不住我随身携带着过不了安检的蔑刀工具,以及两盒大大的骨灰盒。 其中小四十的骨灰坛,甚至是没有火化的全骨状态。 于是只好选了绿皮火车,好在这一辆曾为运煤车的南下火车,不仅不用安检,还有几节改有床位的卧铺车厢。 我来的最早,六张床铺的隔间内只有我一人。 隔间内分左右两侧,每侧各三个叠在一起的床位。 我将两罐包装成茶叶盒的骨灰坛放到属于我的下铺卧铺之上,还未彻底松一口气,便听身后急急的鞋跟踩踏声传来,一道嗲声嗲气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小妹妹,你的车票是下铺?你也是去常州吗?” 我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打扮时髦,青春靓丽的女人正堵在隔间的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张望。 我随口应了一声,那女人眼睛便是一亮,从自己紧身修型的白色羽绒服内掏出一张纸质车票,展示给我看: “我怀孕了,想要换到下铺来,爬上爬下也方便一些,能跟我换个床位吗?” 她车票上的床位是中铺,我扫了一眼,正好在我现在床铺的正上方。 年轻女人非常懂事,见我认真看了几眼车票,便掏出最新款的水果手机,说道: “我可以给你补两百块钱的床位费用!我买票的时候,就是想抢下铺的,但是没有能抢到,实在没有办法,小妹妹你体谅体谅姐姐,好不?” 她说着就打开了手机扫码界面,我却是摇了摇头,道了声抱歉: “我身上带着易碎的东西,爬上爬下中铺也不是很方便,要不你找另外一位换吧。” 年轻女人闻言柳叶眉立马竖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不满,但好在她很快就忍了下来: “哎呀,东西就放在床铺里面怎么可能磕了碰了。反正我们都到常州,等到了站,你有什么东西,我帮你搭把手搬下来就是了。” 许是见我神色淡淡,并没有特别为她的话意动,年轻女人姣好的脸庞顿时有些不悦,原本的嗲声嗲气也多了几分娇蛮的意味: “我给你再加三百,不,五百块钱,我就要你的床位。” 这应该才是这女人原本的模样,刁蛮骄纵,原先的嗲声嗲气,温柔小意都只是伪装。 我自己床铺上有两盒那么大的易碎品标签盒,我不肯换也是正常,对方找个愿意换的人就是了,也不是人人都要赚这个钱。 但这人,一没有顺她的意思,便好像就是要胡搅蛮缠到让别人接受一般,我不能理解。 见我不说话,年轻女人又是蹙眉,红艳的嘴唇微张,又再度吐出几个字: “一千块钱,总够了吧?” “这一天一夜的卧铺车票总共也就三百多,就你这种穿着打扮,出趟门还能净赚一千块钱,你应该得感恩戴德了!” 这话一出,那便更没有什么好讲的。 我本就不是喜欢同陌生人交谈的人,最开始的时候愿意和对方说上几句,还是因为对方说自己怀孕,语气相对和善,现在这副刁蛮任性的模样,我能说些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孩子,我自家的两个孩子就不是孩子? 更何况她肚子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也不欠她什么。 见到我不但没有理会她的话,而且还顺势枕着枕头躺了下来,那女人气的踩了好几下脚底的小皮靴。 气氛本还要僵持,门口又姗姗来迟了一个身着朴素的中年汉子,冲着隔间内的我俩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另一边的下铺上。 年轻女人眼睛转了转,怒火顿消,笑着朝中年汉子又说了一遍和我说过的话,只是她开出的价位,变为了两千。 一看就是农民工打扮的中年汉子难以置信还有这种好事,立马就站了起来,核实了收到的钱,利落的爬到了我的上铺。 那年轻女人扬了扬下巴,视线若有若无的撇过我。 我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瞧,你不赚这个钱,有的是人赚。” 注意:本章没有吃到刀子的宝贝,请回 最近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电子设备都坏了,心态也崩了,写起刀子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第127章 火车杀人事件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打了个哈切,在年轻女人气到要爆炸的视线之中,淡定自若的掏出了我的手机,趁着火车启动之前网速还算好的片刻时间,离线好喜欢的游戏。 火车很快启动,我打了几把游戏,火车停靠了几个站点,又来了一个体态稍显臃肿的大妈,一个肌肉虬结的中年壮汉,以及一个弱不禁风的瘦高个男人。 至此,这个隔间里面,已经人员全满。 其中那位大妈很是健谈,许是因为腿脚不好,没有 整个隔间内只剩下过道灯微弱的光线,令人昏昏欲睡。 我玩了几个小时的手机,有点头昏脑胀,于是略微放松下来,浅浅睡了一觉,直到—— 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方才把我唤醒。 液体滴落的瞬间,我的鼻尖便嗅到了腥臭的气味。 那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是血。 我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木板上一大片血红的晕染。 我脸上的血液,正是人死后溢出大量的鲜血穿透过木板,方才滴落的。 有人死了。 死掉的人是我的上铺,也就是我这侧的中铺。 不可能是这侧的上铺,不然中铺不可能不会发现如此大量的血液。 我脑中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翻身而起,大声尖叫了一声。 我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尖利,但在夜晚两三点的时间,仍然传出去好远。 一直看不惯我的年轻女人率先被我惊醒,而后不满的嘟囔几声: “有病!这才几点?!” “大晚上的有没有教养,还这样叫什么!” 我懒得理会她,大声而又麻木的喊道: “有血,好多血!” 我连着叫喊了好几声,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翻身下来查看我这边的情况。 瘦高个男人就着昏暗的灯光从对侧中铺翻下,顶着一张肾虚脸,还没来得及来到我身边,便被我这侧中铺的情况惊了个彻底,直接脚下一软,一个没稳差点摔倒在我身上: “死人了!这男人怎么死了!?” “快来人呐!死人了!” 他这几嗓子要比我喊得要大声很多,瞬间就将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人全部都喊了起来,甚至连隔壁隔间都来了几个熬通宵的人探头探脑的查看我们这边的情况。 我顺势作出害怕的模样,没有擦去脸上的血迹,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床位,站在过道之中,这才看清楚了中铺的模样。 血,很多很多的血。 多到彻底染红了中铺的大半薄被,只留下几个雪白色的被角。 被子内的情况我看不到,但看着这出血量,估计伤口的面积不会小。 场面乱成一团,火车上配备的警员很快赶到,赶走了车厢外探头探脑查看热闹,拍视频的人,随后将原本车厢内的几人都重新召集回本车厢内。 有个老道的警员为了汇报情况,当即大着胆子掀开了中铺男人的被子,查验情况。 而我在那一眼,才彻底看清楚了中铺农民工的死法—— 分尸。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尸。 男人身上的衣服都尚且算作完好,但就是连同肉体被切割成了最长不超过一小臂的长度。 以我的视角看去,男人各个肉块之间的切割面十分平滑,完全不像是正常刀劈斧砍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这种程度的切割,整个车厢里面,压根没有一个人有听到声音。 哪怕是一声惨叫。 老警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重点盘问了众人有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随后才是指向最早发现情况的我,问道: “你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我原原本本将血液滴落在我脸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将发现尸体的事情推给了和尸体同为对侧的瘦高个男人。 瘦高个男人似乎也吓得不轻,一时之间有些蒙圈: “警官,我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听到动静,我很早就睡了,一直到听到这个姑娘的声音才醒过来。” 瘦高个男人挠了挠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停留在肌肉虬结的男人身上,有些胆怯的问道: “这男人咋睡着睡着就这样了?”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人搞成这样?” 肌肉虬结的男人被他这么一看,顿时举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你他娘的,还看着我说什么杀人要多大的力气,是不是在说我!?” “你这个傻b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没看到那死人都碎成块了吗?那里是人能搞的?!” 肌肉男话糙理不糙,听到这话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矮胖大娘一下子就噗通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不知道朝着那个地方不住的磕拜着: “作孽作孽,我就知道不该坐这趟车。” “我家老爹打过仗,同我说过这趟车就是从前给小鬼子运煤的火车,从前为了攻占这条线路死了不少人。” “我瞧着这男人的伤口就像是大刀砍出来的,肯定是这辆车不干净,导致冤魂索命呐!” 矮胖大娘蹦蹦蹦就往铁皮地面上磕头,年轻女人虽然也吓得脸色惨白,但瞧见对方这样子还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要我瞧,就没有什么神啊鬼啊的!” “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到了后半夜就都开始困了?肯定是有人在我们的车厢里面下了迷药,然后迷晕了大家,然后动的手.电视剧里面不是都这么演的嘛?” 我有些无语,适当插了一句嘴: “哪怕没有迷药,正常人后半夜应该也开始困了。” “而且杀人容易,剁骨难。姐姐在家里没动手杀过鸡吗?砍断鸡骨头都要不小的力气,更别说是人的。” “迷晕我们车厢里面的人,还能捂住隔壁两个车厢的耳朵?还是整趟列车一起迷晕?这可行性高吗?” 年轻女人被我一个呛声,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厉声道: “你是不是就是要找我茬?!” “我不就猜测了一句吗?你连说好几句堵我是什么意思?你这乡巴佬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还敢说我?!” 买定离手,谁是凶手? 第128章 疑心错位 年轻女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穿的人耳膜生疼。 几个警员本来在查看尸体的情况,被我们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情况整的烦躁不已。 老警员还算是有经验,立马出声安抚道: “乘客们,请安静一点儿。” “我们这趟列车没有多余的车厢,所以还是得请你们在这里呆一会儿。我们会在下一趟列车停靠站点的时候,将尸体和你们五位都移交到就近的派出所。” “请你们配合调查。” 老警员这话一出,顿时迎来一片怨声载道。 年轻女人最先开始发难: “有没有搞错!我一个女人难道还能杀人吗?还需要配合什么调查?!” 原本邦邦磕头的矮胖妇女也忍不住了: “就是,和咱们妇女有什么关系,我还着急去抱我新出生的孙子呢!” 瘦高个男人也有些不满: “我着急去面试的。” 这些人都属于之前刀子割不到自己的肉,所以不知道痛的。 现在知道了需要耽误自己的时间,就有些不满。 肌肉男和我是最为淡定的。 老警官简单询问情况的时候,据他所说,他是个背包客,常年奔走,是想去终点站常州中转,随后转去别的地方旅游的。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无所谓时间在哪里。 到了我的时候,我便简单回答了一句投奔亲戚,这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一行人在充满血气的车厢里面呆了可能得有个把钟头,随后被移交到了当地警方的手上,又经过各种的盘问流程,以及口供,总算是初步排除了嫌疑,留下联系方式后被放了出来。 我的两个骨灰盒当然被搜寻过,但我在我‘带骨灰认祖归宗’的借口下,警察虽然半信半疑,但仍然放弃了继续查验。 早些年远游的人不能回乡,背尸回家的人也多,骨灰盒虽然过不了安检,但坐火车带骨灰回家这一举动,勉强还算是正常。 那男人的死明显很不对劲。 加上车厢虽然老旧,但是都有监控,能大概看到车厢里面的动静,这应该是才是我被放出来的主要原因。 更让我惊异的是,派出所查验到最后,重心完全偏移。 因为检验死者东西的时候,竟然查出那个外表憨厚,农民工打扮的中年男人,竟然是身上携带着d品从边境线摸过来的贩子。 我其实还想多问一句,还有半程的车票退不退费,但是其他人都没提起,我也就只能堪堪作罢。 一群人差不多被同时放出,年轻女人和矮胖女人被审问了大半夜,一走出警察局门口便急忙离开。 肌肉男倒是没有着急,背着宽大的旅行包,停在了我的面前: “妹子,我瞧着你很有眼缘,要不要跟哥一起走?” “哥哥有几个小钱,你要是跟我一起旅游一段时间,我按日子给你钱。” 这种内含隐喻的邀请,我当然不可能同意,随口将人打发,又走了几步,拐到一个小巷子里,我才堪堪停下,看向身后一直如鬼魅般跟着我的瘦高个年轻男人说道: “你现在不着急去面试了?” 瘦高个男人耸了耸肩,瘦削的脸上夹杂了一丝无所谓: “那里的话,找工作是要找的,这不是跟着你看看能不能更快找到工作吗?” 我停顿了几秒,脑中转了几圈,不免有些头疼: “你要找的那个年轻女人刚刚就走了。” “话说你是不是脸盲?之前你在车厢里面说听到小姑娘的喊声才起来的时候,没有看我,看的是那个年轻的女人.” “你杀人前都不做好功课吗?” “已经杀了一个人,还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瘦高个的年轻男人听了我的话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好几眼,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举着手机又看了我几眼,语气有些肯定道: “不能错!” “别人都说六太保找的小三很漂亮,你就是最漂亮的!” “而且你还说自己要去常州寻亲,应该就是你没有错。” 我只觉太阳穴突突了几下,随后实在没忍住: “你找的那个女人,床位是车厢中铺,你没来之前,她就已经换到了我对铺的位置。” “.她说她怀孕了,要和我换床位,我没和她换。” “我和你没有利益交互,趁我没有生气之前,别再跟着我,不然我不介意重新回去将你的破绽告诉刚才那些警察。” “你车上的表演很蹩脚,当时死人从头到脚都盖着被子,你张口就喊他是个男人.” 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令人无语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切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块器官,所以才反应过来找错了人” 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这个人刚刚打开手机明显翻找了什么照片一样的东西查看,而且他是和我只差了一站上车的。 根据他优先选择杀害中铺那个男人的情况来看,他明显是知道年轻女人的资料,以及情况的。 他错开了一站上车,选的又是最能看清楚对铺情况的中铺,上车后不久就瞄着对铺下手,如果不是那个年轻的女人换了床铺,怕是现在死的就是那个年轻的孕妇。 而且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这个瘦高男人没有脸盲的情况下。 这个瘦高男人明显在杀了人后有些蒙圈,在我和年轻女人之中摇摆,许是还在纠结下手,而后我便醒了过来 但直到现在还在纠结我是不是任务对象,就真的有点离谱! 瘦高个男人听我分析完他的行动轨迹,脸上原本阴鸷的表情也有点凝固,嘴巴张了张,轻声说了一句稍等,随后便抬手似乎就要拍照,我闪躲不及,只来得及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随后便被他拍下了照片,不知道发给了谁。 那边似乎是一直在等,收到消息后,就打来了电话: “阿捡,算老爹我求你了阿捡!我这回已经收了定金的!你别糊涂啊!” “这压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出门前我不是就和你说了吗?长得漂亮,爱打扮,脾气臭,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这些也就算了,你认不出脸,难道还认不出我给你打标记的身高吗?” “你瞧着你拍照片的这个人,站在小巷子的电线杆边上,离那个标高一米六的警示牌还差了一小节这个小土豆,怎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留白身高的梗,我能玩很久. 有谁还不知道她一米五五?(超大声) 第129章 专业杀手 说谁小土豆呢! 我有些火大,但对面显然更加火大。 一通吼完,那边苍老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稍微有些气弱: “算了,实在不行就赔钱给人家算了。” “我早和你说了,以你的眼睛,你压根吃不下这口饭,你还偏不信!” “你还是趁早滚回来!我把这活计推掉,你也别暴露了,给我减轻点儿负担也好!” 电话挂断了后,巷子里静悄悄的,外表阴鸷的瘦高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机,我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些名为呆滞的表情。 这男人虽然有些糊涂,但那一手无声无息切割肉体的功夫令我着实有些畏惧。 我试探问道: “那我可以走了?” 名为阿捡的瘦高个男人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走吧。” “对了,别把六太保的媳妇雇佣我们杀掉那个小三的事情传出去,不然的话,我就来杀了你。” 虽然我能自己推断出来,但是你既然不想传出去,你不说不就行了!? 你倒是不要全部说出来啊?! 我满脸无语,默默在脸上打出六个省略号。 阿捡见我不曾应答,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试探性回答他: “你说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杀了我!” 阿捡瞬间释然: “没错,就是这样,我走了。” “对了,也别说你见过我,刚刚你听到了我的名字对吧?哦,就是那个阿捡,阿是阿,捡是捡起的捡,干爹给我取的名字,因为我是大雪天里面被他捡到的” “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也要忘记我的名字。” 都说了,不想让别人记住的东西,不要重复再说一遍. 我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人转身,他都已经走了两步,我想了想,这才出声喊住他: “帅哥,等等!” 我喊了两声,瘦高个男人这才停下,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 “你在叫谁,我吗?” 我连连点头: “我已经按照你要求忘记你名字了,只能这么喊。” “既然你的目的地也是常州,我刚刚又听你称呼六太保你应该是常州境内之人,你了解常州十三太保吗?” “若你知道常州十三太保的讯息,我向你买。” 阿捡转过身朝向我,脸上的黑气几乎凝为实质: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以为那常州十三太保是什么人?” “你敢这样向我打探消息?” 我多看了对方几眼,淡定说道: “加钱,我加钱。” “你干爹不是说你才吃不上这碗饭吗?你接点别的任务,吃口饭总有的。” 阿捡一愣,旋即问道: “加多少?” 这回我是真的有点不确定了: “那个年轻女人的命值多少钱?” 阿捡看似一脸阴狠,实则老老实实的掰手指: “那个女人的命,六太保的媳妇开价一百万,中间人抽了二十万,到我干爹手上的时候有八十万。” “八十万里面,我干爹接到任务请客吃饭,钱查那个女人的资料,还有用各种巧合安排那女人的行程,以及必要的路费林林总总了大概有二三十万。” “剩下五十多万,我和干爹对半分,我拿小头二十万。” 我大概心里有了底,回答道: “二十万能让你杀个人,那我五万块钱,买你知道的所有有关于常州十三太保的消息,应该不算少吧?” 阿捡沉默了半晌,我以为他不同意,心中犹豫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所以需要再次加钱。 没想到这小子犹豫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规矩是还得包吃包住。” 好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 这小子不是假呆,这小子是真的没有脑子。 我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可是我就听一段消息,再问几个问题,几个小时就算顶天,甚至过不了夜,哪里来有什么包吃包住?” 阿捡很坚持: “但是我现在就饿了。” 见我不回话,阿捡重申道: “我可是专业杀手,包吃包住真的是必须的” “一点都不能退步。”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颇为心累的同意了这完全不合理的要求。 还好阿捡也不挑食,在公园街边吃了我六份盒饭之后,这才嗦了嗦筷子,停了下来。 我在旁见他停下,便适时问道: “饱了?可以开始说了?” 阿捡摸了摸肚子: “先对付着吃一口,晚上再正式吃。”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还是我随意讲?” 我看着地上六份的盒饭残骸,一言难尽的示意对方随意。 阿捡想了想,开始说道: “六个,四十多年前建立的常州十三太保,现在活着的还有六个。” “众所周知十三太保有十五个人,现在留存分别是,四,六,八,九,十一,十五。” “这几个里面除了十五太保是个女人,剩下的三位太保都是男人。” “四太保现在年纪最大,足足有八十六岁,家中只有一个独女,嫁去了云梦,后继无人,所以二十多年前就金盆洗手,不再参与道上的生意。” “但他公正果断,早些年的威严仍在。平常有什么大事,或者有谁需要主持公道的时候,都会去请他出山评判。” “六太保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养小三的太保,这位太保今年应该是七十多,老当益壮,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的媳妇是三太保的妹妹,三太保在世时候,他尚且能够收敛几分,但现在.不好说。” “八,九太保是亲兄弟,原本都是西南人,祖上说是西南刀客.也就是土匪。几十年前来常州讨生活,刚巧遇见大太保召集兄弟立堂口,所以便跟随大太保打了些家业” 我一一将这些信息记下,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阿捡的声音,这才抬头重新看向他,问道: “这两位太保,是还有什么话不好讲吗?” 阿捡神色有些犹豫,我试探道: “加钱,一千?” 阿捡神色顿松,一脸‘这可是你要听’的表情,颇有些神秘的说道: “我干爹说,八九太保他们俩有祖上的恶习,为了不分家,所以选择了共妻。” “也就是,两个兄弟,只娶一个妻子。”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老一辈的故事,那是相当的精彩。(突然警觉.jpg) 第130章 兄弟共妻 共妻? 听到这个有些远离现代社会的词汇,我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阿捡吐出最后一句话,我这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某些特定地域的特定宗族观念。 据传,他们认为一个家中若是有很多个兄弟,分别娶了不同的老婆,便会吵闹着要分家单过。 如此一代代传承下来,宗族观念便会松散淡薄,可能不出三代,便会彻底不知道自家兄弟的模样与姓名,不利于财富的聚集与家中男丁的团结。 于是某天便有一位先祖想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无论这一辈有多少个兄弟,他们都只娶一个妻子。 通常是由年龄最大的大哥,来担任这位妻子名义上的‘丈夫’,以及之后所有孩子的‘父亲’。 至于其他的兄弟,都只被妻子称作小叔子,被自己的亲生孩子们称为叔叔。 这也算是这奇怪关系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看过的杂书里面,不但有关于这个老风俗的介绍,还有关于‘妻子’在哪个‘丈夫’的房前放鞋子,那么晚上就会歇在那个人房中的‘小常识’. 当然,书中也说,也有一些情况是家中大儿子娶妻的时候,小儿子还小,那么就会和‘妻子’有年龄差,发生一种最小的小叔名义上虽然是自家嫂嫂的丈夫之一,但完全无法行使作为丈夫权利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小叔子不愿意接受,也可以放弃继承权,离开宗族。 依照慈青女六十岁来算,六太保七十多岁来算。 合理推测这八九两位太保的年纪,应该在六十多到七十多之间,这个年纪正是西南地区最后一批这种风俗的受害者,想来应该是没错了。 但是—— 这不算是八卦吗?! 为什么还神秘兮兮的样子,收了我一千块钱? 阿捡完全不知道我心中所想,砸吧砸吧嘴,继续八卦道: “八,九两位太保有做生意的天赋,最早在太保中洗白,成了有名的商人,他们也有两个儿子,听说是八九太保的媳妇上了年纪才怀上的,今年好像都已经三十了。” “最近有风声说八九太保正在满常州的找媒婆相看儿媳妇,只说为自家孩子相看,但却没说为哪一个相看.” “你这么好看,去了常州,得小心一些。” 找媒婆寻儿媳妇,却没说为哪一个儿子相看? 这怕不是,想让自己的孩子继续他们兄弟共妻的路子! 阿捡这么结尾,倒显得前面说的那一大通八卦,都好似为了最后这句似的。 我一时间心中有些犹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感念着他能提醒我这件事,还是道了声谢,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阿捡听了些,总是阴沉着的面皮抖了抖,似乎想撑出一个笑容,但是没能成功。 沉吟片刻,他才鼓起胸膛,继续说道: “至于后面的十一太保,就是我的干爹!” “吃死人饭,干死人活计,堂口是常州的殡仪馆。” “我干爹没有孩子,还在干这一行,吃这碗饭。至于我们堂口的规矩,就是如果有人带着现金,去殡仪馆的二号停尸间,将钱袋子连同写着自己想办的事儿的纸条一起放在从下往上数 “然后再隔一天去看,如果钱没了,就算是咱们接活。” “若是钱没有被拿走,就代表点子扎手,这事儿咱们不干。” 殡仪馆? 死人行当? 我心念直转,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阿捡是靠着什么,在绿皮火车上杀死的那个中年男人。 应该是细线。 殡仪馆的丧葬行当里面有一种人,旧时候被称作仵作,或者殓尸官。 放在现代又被称作入殓师,葬仪师,也有旁的名字,但无数个名字中,二叔似乎更愿意称呼他们为殓尸人。 我记得二叔的笔记里面,记了这么一个小故事—— 说是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坐大巴车与人同行。 那大巴车过盘山路,真可谓是母猪穿十八层丝袜,一套又一套,又颠又晕,差点没把他的胆汁都吐出来。 就这么晕晕乎乎的时候,二叔坐到了最前面,借着风口吹风,但巧的就是这时候,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大巴车的最后一排,有一个背着一个大箩筐,压低着草帽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当然不是重点,他怀里那个在山路颠簸中露出一个小口子的大箩筐才是重点。 二叔确定自己压根没有看错,那大箩筐的最上面,赫然正是一只惨无血色的断手! 二叔以为自己晕车太过难受,所以看走了眼,于是又盯着看了好几眼,最终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就是尸体。 而且还是尸块不过巴掌大的一箩筐散碎尸体。 二叔顿时精神起来,到中年汉子下车的时候,他便也提溜着怀中的蔑刀,跟着那个中年汉子下了车。 本以为对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但最后才发现是自己搞了个乌龙。 那个中年男人,正是尸体家人请来的殓尸人。 拿了钱,替这户人家带回尸体的。 根据二叔所说,这些殓尸人,不但负责操持入殓,葬礼仪式的流程,大多数时候,还会负责整理遗容,修复那个受损严重的身体。 而往往那些受损太严重的尸体,简单的拼凑是没有用的。 通常就会用上一种此行当中独有的细线,以及更加专业的工具,用以缝补拼接。 能在这行当吃上饭的人,通常不但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能力,而且在用惯行当工具之后,还极其善于用细线割开肉体。 因为交通工具还没有那么发达时候的殓尸人,通常接到别人的委托,就需要奔走好久,去收敛一具不知道腐臭多久,根本没有人愿意碰的尸体。 尸体一团糟乱,殓尸人这种通常连子嗣都没有的孤寡老行当,通常又只一个人出现,没法分担,加上如果背着尸体走,不仅是膈应自己,又容易吓到路人。 于是便有殓尸人的前辈想出了先把尸体切割开,随后运到一个方便拼接的地方之后,再进行组装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用细丝,二叔没有说。 但我猜想,如果是刀或斧砍尸体,消耗的力气,和对尸体的损耗伤害先不说,就单单是身上溅射到东西的恐怖程度,大概就有八成的人会以为殓尸人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困了,真的困了,睡了宝子们,晚点后两章,别问俺为什么作息这么奇怪,问就是白天总觉得还有时间,夜晚通宵赶稿更有动力(x) 第131章 秦三手 脑中念头直转,我重新看向阿捡的时候,特地留了一个心眼,往他的手上多瞧了几眼。 阿捡整个人出奇的瘦削高挑,眼眶深邃,不仅脸颊上没有肉,甚至连脖子处裸露出的锁骨,都有些撑不起领口。 可他的双手手指,却是出乎人意料的丰润白暂,秀窄修长。 算是十足十的手控福利。 我朝对方的手多看了几眼,一眼比一眼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于是我只好伸出自己的手作对比,这一看,顿时恍然大悟—— 阿捡的手,没有指纹。 不,不但是没有指纹,而是连掌纹和稍微粗大一些的毛孔都没有。 我从前就听过,干某些活计的人,惯用多了手,便会磨损掉自己手上的纹路,但这么大面积的磨损,从前得多大的工作量.? 我心中有些猜测,阿捡却是沉着一张脸凑了过来: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立马回神: “有的,我在记。你继续说吧,下一个应该是十五太保,对吧?” 阿捡沉默了好几息,倒像是赌气一般,说道: “不说了,我把钱退给你。” 我不知道这位‘专业杀手’又搞什么幺蛾子,只能回道: “.为什么,你都已经讲了大半,明明只差一点儿就能拿到钱?” 阿捡冷冷哼了一声: “你没夸我干爹,而且一直在走神,压根就是没有在听的。” “我干爹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要是遇见了会把我骗的底裤都不剩你果然是在骗我。” 我只觉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突突跳动,好半晌才试图讲清楚道理: “你的底裤还在身上,我也压根没骗你,所以快讲,我就等着听十五太保的事儿呢。” 阿捡磨蹭了片刻,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这才放下了心,继续说道: “十五太保,是现存六位太保中唯一的女太保。” “她在常州的名声,比起其他几位太保,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而是打家劫舍,强抢民男的坏名声。” “她深爱自己的初恋,所以到处找相像替身的事情,在整个常州都不算是秘密,早些年她仗着自己的法门,以及各位兄长的权势肆无忌惮,后来经历了些事情才稍稍收敛一些。” “听说早些年,她的堂口前,都是有收了各家钱的车马夫或是乞丐蹲点的。” “只要她一出门,各家只要稍有点才貌身份的公子哥儿,都会躲着走,或者干脆不出门。” “只不过” 阿捡眉头深深蹙起,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疑惑: “只不过她似乎也不喜欢什么公子哥儿,没听说过真的有抢哪家有钱有势的人家.十五太保似乎更偏爱一些相貌并没有多突出平头老百姓,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有家室的人。” 我眉头一跳,就听阿捡继续掰着手指说道: “常州里似乎一直有个流言,那就是十五太保当年爱上的似乎是一个有妇之夫,然后她没能留住那个人,所以才坚持不懈地找和对方相像的人。” “她似乎很喜欢威逼利诱,通常的流程就是,给对方报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那些平头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些?他们通常都会下决心抛妻弃子,想跟着十五太保吃软饭,但吃上几天,那些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如果对方是没有接受她的条件,或是干脆触怒了她,她才会亲自动手。” “那动手自然是怎么心狠手辣怎么来,那些妻儿通常都留不下性命,这些就不必多讲了。” 这倒是和我了解的都差不多。 白北望就是没能抵住诱惑的平头百姓,他在遇见慈青女之后,慢慢抛却了自己的良心与人性,让慈青女看了一场好大的热闹。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不对劲的自然不是白北望的事情,而是我在二叔笔记上看到过的关于他朋友的事情。 以慈青女那种留下我性命,就等我来常州杀她的古怪性格,想必是情况越复杂,越有难度,她会越畅快,越会想一点点突破对方的防线,征服对方。 但二叔说的是,当年他朋友在席上吃完饭,前后脚回到家中,朋友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就已经被吊死,而且还有慈青女出现的痕迹 这一切都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我沉吟几秒,猜想到一种可能性—— 二叔的朋友,在散席的时候,就已经严词拒绝过慈青女.场面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随后慈青女见自己往日惯用的手段无用,所以选择杀人。 约摸就是—— ‘你在意你的妻子孩子,那现在没有了,总能和我在一起了吧?’ 但若是二叔的朋友真的先一步拒绝了慈青女,那他就是对家庭忠诚,对慈青女毫无好感的。 怎么慈青女动手杀了人,二叔的朋友反倒来劝说二叔离开,愿意和慈青女婚配了? 我沉吟几秒,无视掉阿捡一连‘瞧,我就知道你在走神’的表情,问道: “你可曾知道慈青女在二十多年前,有一任已经谈婚的丈夫?” “那人应该在常州也有些名气,被慈青女杀了结发妻子和两个儿子,然后被逼结婚?” 能请动全部的太保出席吃酒,想必也是有一些门道. 但除了我所说的这些,关于二叔朋友这人的其他消息,我并不清楚,只能堪堪说个大概,试图打听一点儿消息,缓解心中的疑惑。 但我没想到,我吐出这个模糊的问题后,阿捡立马明白了我想打探的消息,正了正神色,说道: “知道,秦三手嘛!” “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唯一一个让慈青女亲自动手,直接杀他妻女的人。其余的,基本都是威逼利诱,慢慢折磨,就这个比较特别。” “我先前和你说让慈青女改了性子,稍稍收敛些的事儿,就是这个人整出来的。” “这个也是个狠人,在妻子儿子死后,和慈青女结了婚,潜伏了两年,然后重伤了慈青女。” “秦三手年轻时候也是靠着三招掌功打遍小半个南地的人,据说慈青女现在还是重伤状态,实力不足当年的一半。” 留白走过二叔走的路,经历一遍二叔经历过的事情,还会还从前的人一个清白.这种感觉谁懂!!! 就像一条铁轨,在不同的时空并行前进,永远陪伴着彼此qaq 第132章 逢赌必赢 秦三手在结婚两年后,重伤慈青女?! 慈青女现在这般恐怖的实力,居然还不到当年的一半? 一时间,我脑中年头纷杂,甚至不知道该先震惊那个消息。 阿捡说完一堆八卦,这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嘀咕道: “我刚刚说十五太保叫慈青女了吗?而且你咋知道秦三手妻儿被杀的事儿?” 我没空陪他唠嗑,满脑子都是—— 二叔误会秦三手了! 秦三手估摸着是回家之前,妻儿就死绝,他压根就没能追上慈青策令鬼怪杀人的速度,随后才毅然决然赶走二叔,准备自己报仇。 二叔当场割袍断义,想必心里也对常州内的事情有了抵触,这些年没有再关注这件事儿,所以不知道秦三手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就知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二叔这样的性格,若是秦三手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见钱眼开的男人,自然先前也不能当上二叔的朋友! 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那秦三手现在.?” 阿捡还在沉思,被我一问,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往外说: “现在?那里有什么现在.” “秦三手早死了,二十几年前,也就是重伤慈青女的时候就死了。” “当时其他几位太保把慈青女的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共同围剿秦三手,那里能有什么活路。” 果然如此 我心中稍微有些遗憾,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慈青女这么多年,一定抢了不少男人?常州之内,有没有什么好事儿的人,知道这些男人的共同点,或者是相貌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平头百姓,有老婆,相貌平平,这些都太笼统了。 如果有很多的线索,我说不定可以找到当年拒绝慈青女的人,拿捏住慈青女的把柄,然后将这盘水彻底搅浑。 阿捡大咧咧的摇头: “没有,基本也就这么些情况,我干爹时常还说,她找的那些人丑的千奇百怪,真不知道慈青女到底为什么忘不了那个男人。” 丑的千奇百怪.? 我捕捉到这句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中速度飞快的一闪而过,只是我还未抓住些什么,便彻底消失不见。 我没能梳理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默默记下一切,继续问道: “慈青女的堂口在哪里?她似乎没有一直待在常州,平常不呆在自己的堂口吗?若是出门,通常是因为什么事儿?” 这回,哪怕是阿捡脑子再转不过弯来,都发现不对了: “你怎么一直在问十五太保?” “你的五万块钱,在慈青女这里就要问走四万五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唇角: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来常州是投奔亲戚吗?” 阿捡作恍然大悟状,连忙抬高声音道: “你难道是十五太保的女儿,来常州认亲,继承她堂口的?难怪这么厉害,还能看出来是我动的手你以后可不能学她,到处抢人!” 我实在搞不懂这阿捡的前后逻辑,颇有些无语: “不是女儿,也不继堂口.” “况且,难道你觉得,我这张脸还需要去抢人?” 只一句话,阿捡似乎被我说服,彻底释然: “这倒是那我就和你说说吧,慈青女的堂口不是秘密,是常州东离区一间名为‘逢赌必赢’的棋牌室。” “你问的后两个问题.我不知道。通常各家太保都是待在自家堂口的,有事情自然会出门,但为啥出门,我哪里能知道,实在不行,我给你退十块钱吧。” 五万块就退十块钱。 阿捡的抠门本性简直暴露无遗。 我重新思索了一遍自己现在知道的线索,确定阿捡再不知道其他东西,而且自己没有什么想问的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刚说你们什么活计都接.那杀掉慈青女,要多少钱?” 阿捡见我久久没有说话,本已经掏出手机来准备收钱,听我这么一说,手指微顿,顿时抬起眼来看我。 他人极瘦,气质阴鸷,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太喜欢对视,总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窥视对方,被发现后,又很快的隐匿自己。 但他真的抬眼直视别人的时候,目光深邃,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清楚他眼中黑多白少,尤其是左右下这三个位置的眼白较多,上只见黑,典型的下三白之相。 我了解一些他这面相,很多人都说这样的面相,贪图物质,为财舍命,所以大多数人不喜,且孤立此等面相者。 但这样面相的人,优点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重义气,容易坚守原则。 我淡定和阿捡对视数十秒,他果不其然按照自己一贯的做法,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只是语气不复之前的平缓,染上些许森然: “我是不是和你说我干爹是十一太保?太保们当年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姐妹,立誓不背叛彼此!” “你敢在我的面前,问我怎么杀掉我的干姑姑?” 我从容看向对方: “与慈青女结拜的是你的干爹,又不是你,你又不需要守誓言。” “况且古往今来,得到免死金牌的,就没有几个能逃过被为君者杀害的命运。他们以为这是恩宠,但若是上位者没有杀意,又哪来什么‘免死’一说呢?” “越是害怕什么,才越是要证明什么。” “而之前的常州十三太保立誓不背叛彼此.这是结拜的时候,就已经拉帮结派,有了龌龊?” 确定阿捡脸上晦暗不明的表情,我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难道.十五位十三太保,死的只剩下六位,也和这些龌龊有关?” 阿捡眼皮直跳,沉声说道: “总之,我干爹可是慈青女的结拜义兄,手足亲朋—— 得加钱。” 虽然只是试探,但没想到,还真的有这条路子! 我心中一惊,旋即冷静下来。 我并没有那么多的钱,雇佣对方去朝慈青女下手。 一个普通的女人,在他们的眼中,价码是一百万。 虽然阿捡只分到二十万,就愿意动手。 但慈青女并不是普通女人,甚至在我心里,强到不能算是人。 况且我还并不了解阿捡以及他的干爹,若是真请十一太保这接黑活的堂口动手,背叛的砝码一旦加的不够多,被黑吃黑都算是最好的结局。 我在内心下了定论——这条路子只能留待观察,并不适用。 第133章 老旧花店 夜幕逐渐蚕食天光,我清楚的听见夜风从枝头缓缓飘过,捣碎落叶微声呜咽。 有些冷,心里也是如此。 虽然探听到一些消息,其中也不乏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但现阶段看着都不太能用。 果然如我所料,杀慈青女和白北望是需要步步为营的一件事。 我清空思绪,轻声说道: “我要杀慈青女的事情,我不希望从 阿捡精神显然一震,双手捧着呈现收款码的手机,义正言辞: “加钱!” 我给对方转款五万一千元,然后便停下了手,阿捡看了又看算了又算,抬头疑惑看向我: “要我保密,你也得加钱。” 我很是坦然,抬起眼睛正正对上他漆黑的瞳孔,吐气道: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守不住保密这件事情,只能算作添头,没有钱。” 我虽然有些存款,但也不是乱钱的傻子,这事儿虽然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正主毕竟都知道我决心杀她,隐瞒的意义也不是那么大,顶多也就避免一些忠于常州十三太保的爪牙走狗侵扰。 阿捡能守就守,不能守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也就那么个脑子。 我的态度从容,却没想到听到我说话的阿捡,却是顿时大惊失色,一弹三尺高的连退好几步,伸出手来连连擦拭自己的眼睛。 阿捡那张苍白的脸都被自己揉红了大半,我被他的动作整的有些莫名,仔细一想,明白了关键—— 太近了。 也许是阿捡没什么和人接触,我们两个人在谈价格的时候,我吐气的气流顺应风势,沾染到对方的睫毛上,于是将人吓了个十成十. 哪怕没有十成十,也算是避如蛇蝎。 我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在理会阿捡的情况,起身告辞离开。 阿捡似乎在我走出去老远之后还有说些什么,但声音很小,我也没在意。 我在火车站买了车票,重新踏上去常州的道路,这回没有刚巧买到下铺车票的好运气,随即出票只买到了上铺车票。 我担心上下奔波会打破两盒骨灰坛,于是干脆在过道坐了一整夜,直到又一轮天亮才到达常州。 常州作为古城,文化底蕴深厚,地域亦是辽阔,一共分为四个区,东离区,西坎区,南乾区,北坤区,每个区之间少说也得有几十公里直线距离。 好在我已经从阿捡的口中得知了慈青女的盘口就在东离区,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打车前往东离区准备歇脚。 以‘逢赌必赢’这间棋牌室为中心,五公里作为半径,我很快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找到一张带有房东直租标签的招租告示,我掏出手机拨打上面的电话,很快就有两个年纪偏大的老两口骑着老旧三轮车赶了过来。 老两口的年纪都挺大,看着约摸得有七八十。 老大爷须发皆灰白,一步三咳,瘦的与阿捡不相上下。 老大娘倒是精神头尚足,红光满脸,身材稍显臃肿。 我指着被电线杆上的招租告示说道: “临街一楼50平,地段良好,房东直租,水电全免是嘛?” 老大娘中气十足,连连点头: “对!想租房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倒是没什么异议,背着背包跟着三轮车后面慢慢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老大娘的大嗓门: “小闺女看着没多大,你是要给家里租吗?家里人怎么不来看看房?你们租了要干啥?” 这算是租房前必要的消息打探,我也没在意,随口回道: “就我一个人,我准备在这儿开个店面。” 我自己觉得我这话挺正常,但万万没有想到,我这话一出口,原本慢悠悠行进的三轮车却是猛地刹车,停了下来。 老两口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老大爷咳嗽连连,含糊喊道: “你,不会也是要开店吧?” 我一愣,旋即说道: “开的是,圈店。” 店,圈店,一字之差,十万八千里。 这老两口怎么见一个单身女生租房要开店,开口就是问是不是开店? 难道上一任租客也是个小姑娘,而且开了店? 发生了什么,才让着老两口这个反应? 我若有所思,就见老大娘狠狠掐了一把老大爷: “开圈店好,白事儿店挣钱!别听我老头子一惊一乍的!” 她撑着笑脸,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街边房说道: “就是那一间。” 我循声望去,看到的就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店面。 而所谓的‘地段良好’,指的就是一条大部分店面都已经停业歇业的冷清商业街。 被老大娘指到的店面此时拉着卷闸门,角落遍布灰尘和蛛网,似乎起码得有几个月没有人气。 冷清这点我倒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我开的纸马香铺也不需要在多繁华的商业街带动生意,我需要的就是不引人瞩目。 所以我的反应倒也没有很大,老大娘一直在旁边看我,见我不算嫌弃,立马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插入了卷帘门的孔洞之中。 顾念着老人家身体抬卷帘会有些麻烦,我特地搭了把手,但就在卷帘抬起的瞬间,我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后悔的感觉。 因为店铺开启的瞬间,内里陡然冲出的阴风,席卷了我的全身。 这阴风相当的冷,风吹拂过后,那冷意也没有停歇,店铺的门外门内仅一步之差,温度起码差了有十度左右。 门被重新打开,阳光渗透,就像是机缘巧合之下,映入世人眼前的遗迹风景。 借着光线,我彻底看清了店铺内的模样,整间店原本的布局是清新赏眼的白,只是那被渐渐侵蚀的白色油漆还是透露出了时间的痕迹。 店铺里可以看见一排排摆放在角落中的瓶瓶罐罐,我难以辨认它们曾经盛开过的鲜。 几盆土培的植物,被随意的摆放在地上,很多已经死去,徒留一些苟延残喘的青苔。 整个店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霉味和腐烂的气味—— 这间旧店里,生命凋零的味道,可真特别。 今天也晚了,不过没关系,应该是没有人看的.晚上还是三更这是 第134章 墙中之花 “这间店出过事情。” 我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退回到太阳光底下,一字一顿道: “大事,死过人。” “我干白事儿的能看不出来这些?不会有人租这间房子的,你们倒贴钱还差不多。” 本就惴惴不安的老两口,见我打了个照面,就说出了这间店面发生的事情,两张老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那咳嗽连连的老头子,极为小声的念叨着: “我就说别出租,让这间铺面空在这里就算了咱们反正也要去儿子那边住,这里租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钱,不就是害人吗?” 老大娘显然极为恼火,呵斥了自家老头子一声,骂道: “你废什么话!你以为咱们空着手去,你儿媳妇能够给咱白呆!?” “当然是手里有钱,别人瞧着钱的面子,也会给你些好脸色!我想租有啥错?!” “我也不是让租客亏,我还免水电费呢!冷点就冷点儿,夏天还能免空调费呢,多划算!” 老大爷被自家婆娘一手指一手指的戳在肩头,骂的几乎要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我听了几句,开口道: “我本来家里就开白事店,胆子也比普通人大一些,您二老给我说说这间铺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好让我决定决定?” 原本还在吵闹不休的老两口顿时停止了争吵,老大爷转过脸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就差将一句‘你都知道这儿死过人,还愿意租?’写在脸上。 老大娘倒是顿时起了底气,连忙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 “小闺女,你信我老婆子。这间店朝东,地段其实真是不错的!” “现在搞成这样,其实都怪上一任租客,也就是开店那个年轻姑娘给人当小三,被原配打上门来,给打死了。” “她的脾气算是个好的,在我这里呆了六年,除了给人当小三,我愣是没看出来有啥不对劲,差点儿就把我孙子介绍给她了。” “所以你也别怕她,她瞧着也就比你大几岁,脾气又算好,虽然死在这里,但是肯定不会害你的” “等等。” 我蹙眉打断老大娘接下去的絮叨与自夸,问道: “店店主当小三被原配追上门来打死?” “你们怎么知道?难道没有人阻拦,就看着她硬生生在这里被打死吗?” 这里汇聚的阴气,浓郁到显然很不对劲。 甚至不用瞑纸视鬼之法,普通人都能察觉到此地的冷意,显然是有极有怨气的。 若是被原配按头打死,且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心里极度不甘心,那就差不多对了。 但老大娘听了我的话却是当场愣住,好半晌才支吾道: “我倒是没看到,又不是在白天。要是在白天,那看热闹的人得成多了,少说也得有几个拉架的” “可是那原配好像是晚上关店的时候来的,发生这事儿的时候,这条街上还有几间开店的。他们都说那原配是带了一面包车的人过来,然后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几个人冲进店就开始打砸,原配骂她不要脸,当情儿小三之类的话,她就哭.” “闹了一阵子,才慢慢没了声。男人站在门口凶神恶煞,这条街上的人也不敢去看,只等着人都走了,才去看,发现地上流了好些血,人也被带走了。” “然后才有人反应过来,找我们老两口,我们清理了些东西,又等了些时候,见人一直没有回来,本打算再租出去,结果这里越来越冷,只要多呆一会儿,嘴里就直冒冷气。” “这不就是先前那年轻姑娘被一群男人失手打死了吗?” “虽然人被带走了,那肯定是死在这里了!不然我好好的房子,可能这么变成这样” 老大娘说道这里,有些痛心疾首: “这可是我当年退休时候,了我五万块钱退休金买的铺面,千挑万选选了这里,结果商业街也没了,这里还死了人我不甘心呐!” 我脑中的思绪被老大娘这一声声的哀嚎打散,只得说道: “大娘,你要是诚心要租,不如就直接卖给我,我真心买,只不过这价格,就要低一些。” 老大娘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不顾自家的老头子阻拦,立马要和我交易。 我们一番拉扯,价格从八万一直拉扯到两万六,这才成交。 我眼瞅着对方迫不及待的收钱,找见证人签合同,随后一溜烟的跑走,似乎晚一步我就要反悔的模样,我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桩生意就属于买方卖方互相觉得对方血亏的类型。 我当然也觉得对方亏,因为我发现了对我有利的事情。 我将卷帘门拉上,随后将伪装成茶罐的两个骨灰盒都拿出来,消掉上面的封口,随后把小四十放了出来。 小四十在店里爬了一圈,看样子对此地汇聚的阴气特别满意,我摸了摸它的头,挽起袖子,将蔑刀倒提,刀背朝前,随后用力砸在了泛黄的墙面之上。 小四十正在到处摸摸看看,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徐徐吹去眼前迸裂的石灰屑,出声解释道: “这里曾经死了个女人,刚刚那老大娘说尸体被带走,但其实并没有人亲眼看见。” “况且如果是被带走,仅仅是在此地死亡,这里不可能汇聚这么强的阴气。” “就好比,你的安然姐姐.不是所有的亡者都可以凭借一口怨恨化鬼留存世间,多的是不知道归家的一抹残魂。” 我握紧手中的蔑刀,再次奋力挥下一刀,直震得整个胳膊都开始发麻,我也没有松手。 只要提起这个名字,我的胸口中就好像有一股无名的业火在燃烧: “除非那尸体根本没有被人带走,而是藏在了墙里,这泛黄的白色墙面,就是她身体溢出的尸油。” “她有很强的不甘怨气我瞧瞧能不能把她弄出来,给你换口牙齿。” 对不同鬼来说,有效的攻击手段都不一样。 但对于小四十这种鬼婴来说,手脚还未发育,选择用嘴和牙齿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鬼只能沿袭死前的模样,死后的智商和身体都不会再出现什么变化。 小四十只有一点点的乳牙,没有危机关头,或是下了死劲咬人,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力。 我太需要提升自己,以及提升助力,给它换上一口鬼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想到没解释安然没化鬼这件事,这章小小补全一下。 其实先前没有解释过,但线索都是说过的,白北望是杀猪匠,他自身的戾气就驱鬼,而且安然还小她临死前也只想着留白,她心如死灰,她连怨恨都还没学会。 第135章 藏尸墙内 蔑刀一刀刀劈砍在墙壁之上,惊的室内石屑漫天。 如我所料,先前藏尸墙内的那些人,并没有费太大的功夫隐藏这具尸体。 只简单在墙壁上挖了个小坑,再用石灰打了层膏,随手糊在墙壁上。 虽然石膏冷却后强度不算太低,且肉眼乍一看去,颜色相差无几,但这样糊弄的手段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我十几刀下去,石膏的墙面就已经豁开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我沿着满墙扩散的尸油痕迹,估摸出了一个女尸头颅的大致方位,随后再次下手,打落一大块石膏。 石膏朝内倒塌而去,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石头砸在腐肉上的清脆啪嗒声。 与此同时,室内那股恶臭与腐烂的味道愈发浓郁起来。 我停了手,喊道: “小四十,试试能不能爬进去,然后把里面那具尸体的牙齿都拔掉,我就不动手了,我晚点还要找警察蜀黍过来处理尸体。” 小四十应声而动。 可偏偏就在此时,屋内原本浓郁的阴气仿佛凝为了实质,空气中湿度大增。 墙面,桌面,地面,就仿佛是被水汽浸泡一般,凝出了大颗大颗的水滴。 水滴的温度极低,触之生寒,说是冰也不为过。 室内的温度逐渐降低,环绕在我的四周,就好像有一个若即若离,看不见影子的‘人’一直待在我的身侧。 只不过,她始终不露面。 我现在尤为不爱废话,甚至连瞑纸视鬼之法都没拿出来,直接就道: “我取你牙齿,找人为你殓尸,或许还能查到当年害你的人,已经很公平。” “不然你可能就得再在此时待上十几年,或者几十年。” “你现在不必做出这幅样子,凝阴气害我能有什么意思?有这力气就去报复害你的人。” “你怨气如果强到保留了些生前的话语权,能说话,那你就直接说出你的冤屈,我好去报官。” “如果不能说话,那你就沾着这墨水,在这张纸上写。” 我抽出一张白纸,放在水汽稍少的桌上,又取出了特调的瞑叶汁液墨水,放在旁边,想了想再度说道: “若是你不能说话,也难以控制现实的东西.” 那我就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拿了走就完事儿。 谈判也是需要自身实力的。 既害不了人,又说不出话,都已经弱到那个份上,谁还管她? 空气中的水汽逐渐消散,温度也不再下降。 令我失望的是—— 一片寂静之中,我面前的那张纸上竟然真的开始缓缓出现瞑墨的痕迹。 原来这只鬼,是属于不能说话,但能够交流,也能适当影响周遭事物的鬼 我摇了摇头,随即开始查看纸上浮现的内容。 这只鬼写字的速度不算快,字也写的不算好,但好在我看懂了她的字,我边读,她边写,倒真的让我明白了她想描述的事情: 【房东太太刚刚说的没错。 我是这间店的老板,确实是个小三,也是被原配发现偷情,被原配带来的人杀死。 老太太只说错了一点,那就是我被杀害之后,那些人没有带走我,而是将我藏尸于墙内。 你想要带走我的牙齿对吗?我可以自己拔下来给你,或者你有其他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看到这里,室内指甲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仍然在作响,我不假思索道: “复仇什么的,我不可能帮你做。” “我只会帮你报警,警察调查到什么程度,能否追查到凶手,这些我都不管。” 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去干,现在管别人的事情,那不就是吃饱了撑着吗? 而且看墙中尸体腐烂的程度,显然死了不到一年。 看那原配的行事手段,敢带着一大帮人当然将人打死,砌入墙中,显然是有点身份地位,也做足准备的人。 我刚刚来常州,并没有什么根基,当然不打算管这种事情。 我下了决心,纸上的声音略微停顿一下,更加努力的开始刮动起来。 女鬼显然是用指甲蘸取墨水书写,这速度一块,声音就尤为刺耳。 我侧身看去,纸上赫然写的是: 【不,不是要报仇。 我在做小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有这一天,陈情义和他老婆都不是好惹的人. 我撑着一口气一直不走,是因为我给我妹妹存了笔钱,谁都不知道这钱的存在,我想对她嘱咐几句,让她拿到这笔钱,好好读书,好好结婚生子,替我活在这世上。 你如果能通知我的妹妹过来,让我见她最后一眼,让她将我带回去,葬到我们家的祖坟里,我会对你感激不尽,至于我身上的东西,就随便你拿。 求你,求你,我真的好想回家。】 希望我通知她的妹妹?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松了眉,颔首示意对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下。 那女鬼也很识趣,立马写道: 【我叫于冰清,我的妹妹叫做于洁。 我们都是安昌人,我六年前来到常州,做了陈情义的情妇,她就一直留在安昌。 她现在22岁,电话号码是xxxxxx。】 安昌? 这不就是安兴的隔壁县城名称吗? 没想到还算是半个老乡。 我掏出手机按照电话号码拨了出去,等待接通的间隙,顺口问道: “你多久没有联系她?” “她知道你没了吗?” 纸上的声音沙沙作响,我敲了一眼,写的正是: 【不知道的。 我被砌进墙内的事情只有原配带来的那群人知道,邻居知道这里争吵,但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不在意也很正常。 我妹妹应该还在等我,我没了已经八个月,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钱,过的又怎么样.】 不知道. 那就随便找个姐姐得病的借口,报销车费,应该就很快会过来的。 至于到了之后怎么说,那就是她们俩姐妹的事情了。 我心中这么想着,电话接通,我率先开口道: “是于洁小姐吗?” “你的姐姐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里面,希望见您最后一面,请问方便过来吗?” 电话那头凝滞了片刻,带着点熟悉腔调的愤怒女声透过话筒传来: “你在放什么狗屁,我姐姐早死了!” “你们这群骗子不得好死!” 这声音相当耳熟。 我记忆立马归档,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火车上那个要和我调换座位的怀孕女人,阿捡的任务目标,也是据说六太保的小情人。 怎么会是她!? 嘿嘿嘿早说俺不会写无用的东西啦!!!一环环,都在俺的脑子里!(叉腰) 第136章 冰清玉洁 “你姐.” 我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电话那边就被应声挂断。 再次拨打,手机中就已经只剩下嘟嘟的忙碌音,显然是被拉进了黑名单。 女鬼显然也因为这情况而被吓得不轻,好半晌才继续沙沙写字道: 【阿洁怎么会知道我没了!? 谁告诉她的?不对,如果她知道了我没了,怎么怎么这么久没有来看我? 】 纸张上的沙沙声还在继续,我却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打开了背包,掏出了一盒整装完毕的瞑纸,抽出两张放在自己的眼上,瞬间看清楚了室内的场景。 屋外的卷帘门拉着,屋内的光亮全部来自于之前店内一盏原本用来照植物的紫灯。 诡异的灯光中,一道浑身衣物被撕扯破烂的身影附身于桌前,奋力的用食指指甲蘸取墨水,在写着字。 我目光所及之处,她浑身裸露的肌肤,全部遍布青紫色,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身上有些地方被重复施加伤害,皮肤已经脆弱无比,显露出些破口,脓血就这么凝结在她的脸上身上,欲滴未滴。 我原本设想用瞑纸可以看到她的模样,对比这一对姐妹的模样,但看清楚她脸的那一刻,我明白还是我天真了。 这个名叫于冰清的女人,脸部受伤尤为严重。 她的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割了好些口子,血液糊了满头满脸。 眼眶高肿,眼睛充血外突,脸颊双侧隆的老高,有清晰的手指印,以及指甲划痕。 整个人,不,整只鬼.就如吹肿的气球一般。 走到哪里,脓血流到哪里,我在空中感受到的冷意和湿意,多半都来自这些外溢的脓血。 害怕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些难受,不知道怎么诉说实情。 我沉了沉气,问道: “你说你给陈情义当情妇,又被他的原配杀死。” “那个陈情义,不会就是常州十三太保中,排行 不用等于冰清回答,我已经猜到了大概。 分明就是! 和阿捡描述一样,一样喜欢沾惹草的男人,一样善妒成性的原配。 甚至是差不多的找人干掉小三的手段! 分明就是同一对夫妻! 只是原配已经杀了于冰清这个做小三的姐姐,于洁不知道又为什么成了陈情义的小三,甚至怀上了孩子! 所以原配才找了阿捡,要对于洁动手! 我头疼不已,试探问道: “那个陈情义之前和你妹妹的关系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他知道你妹妹多少信息?见过吗?去过你家里吗?” “你有看出来他们从前关系不正常吗?” 女鬼这回再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的肿胀难受,蘸取墨水书写的速度都快上了不少,她脸上的血渍与皮开肉绽的碎肉,随着她的动作快速甩动,向下垂落,她愣是没有反应,奋力在纸上问道: 【关系不正常? 我给陈情义当了六年的情妇,我是带他回过安昌老家不假,但是那年阿洁也才十六岁,他都已经算是看着阿洁长大的,为什么会不正常?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知道什么? 告诉我!告诉我!!!】 这女鬼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比我知道的情况都少! 我心里一凉,已经知道这女鬼对全部的事情知道甚少。 可按照我的分析,整条时间线下来,应该就是———— 作为姐姐的于冰清先当了陈情义的情妇,之后被原配杀害。 而作为妹妹的于洁,不知道是早早就和这个陈情义暗通曲款,还是姐姐死后才和陈情义有了关系,总之四个多月前,怀上了陈情义的孩子。 现在孩子都已经四个多月,于洁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怀孕,所以大概率是想着来常州找六太保负责。 许是六太保关注这事儿有点多,这事儿又被六太保的原配知晓。 随后挂赏金来杀于洁。 太保的原配之所以不动手,原因应该也很简单。 没孩子的小三和有孩子的小三终归是不一样的。 原配的老爹三太保已死,没有特别有底气的人给她撑腰,万一趾高气昂的杀了老公孩子,惹得六太保动怒,一切都完了。 想通时间线的我一时间不免有些头晕脑胀。 这叫什么事情! 先前在火车上,见到了妹妹于洁,还生了些嫌隙。 现在又遇见了姐姐于冰清被藏尸墙内。 这常州之行的开端,就是要面对一位太保的家内事,难度也太高了些! 于洁现在自身都难保,别说来管姐姐的事情。 可是若是我将于冰清的尸体捅出去,万一警方查到六太保原配的身上,那就是我开罪了六太保这一脉! 对,不是开罪六太保的原配,还有可能开罪六太保! 六太保全程没有什么动作,其实就是非常不对劲的。 自己小情人死后不久,立马去找小情人的妹妹泄欲,也没有管她的尸体后事。 而且原配派阿捡去杀于洁,六太保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若不是火车上的换座位风波,于洁早早就死了。 若是真的在意情人和孩子,怎么会让对方坐绿皮火车呢? 换而言之,六太保从来对这些莺莺燕燕应该是不在意的。 一直在意这些的人,就只有六太保的原配。 现在要是原配被抓,三太保的余威仍在,六太保和从前受过三太保恩惠的人,都会出手的! 仔细一想,整个故事里面,最傻的应该就是这个于冰清。 至于于洁 她八成也是从六太保的口中得到姐姐死亡的消息。 毕竟有谁的说服力,比姐姐的男人还强呢? 但,她没来。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彻底搞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这回是真的棘手了。 我一直心心念着拔牙,报警,但现在是连报警都难报。 我犹豫了几秒,见纸张还在沙沙作响,状若疯癫的于冰清还在不停的追问妹妹的情况,我只能叹气道: “我在昨天见过你的妹妹。” “我们在同一个火车站上了车,她告诉我,她来常州投奔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还说,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常州十三太保里面的.六太保。” 欲洁何曾洁(大雾) 第137章 信誓旦旦 原本已经停止降低的气温,再一次滚动起来,往下坠去。 这回下坠的速度,比先前还要快的多。 瞑纸还覆在我的眼睛上,我可以看见于冰清的情况,她整只鬼就好像是要融化一般,浑身的碎肉脓血抖动,不停的再往下流淌奇怪的液体。 我看见了纸张上新增的内容: 【怎么可能! 陈情义都已经七十六岁,而阿洁才二十二!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不应该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我当年跟陈情义,实在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我从大山里走出来,去洗过碗,去当过前台,去当洗脚妹,甚至被陈情义看上,也都是为了攒钱让她过好日子. 她和陈情义的年纪差距这么大,我比阿洁大了六岁,我都不愿意跟陈情义,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为什么要和陈情义在一起? 没道理,不可能的! 是不是陈情义在我死后,去了趟我的家里,借着告诉我死讯的机会,强迫了阿洁!? 肯定是这样,不然没有道理的! 她一定是没有钱,又怀着身孕,走投无路,才想着来常州投奔陈情义。 但陈情义和他原配能是什么好人! 我 我的命就这样,我认命! 我活着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攒钱,没渴望从他身上得到一点儿爱! 那种禽兽也不会爱人的! 阿洁现在这样跑到常州,陈情义肯定不会管她,而且陈情义的原配肯定会杀她! 小妹妹,你能不能帮帮我的妹妹,你把一切告诉她,让她快走.】 于冰清的情绪显然极为激动,有些词句都言不达意。 但我却能抓住她心中的恐惧与担心之情。 只是这姐姐对妹妹的关心不假,妹妹对姐姐的感情却未必有多真。 我揉了揉眉心,开口道: “你觉得内有隐情,我也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但我保留我自己的意见。” “毕竟你见过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浑身名牌,嚣张跋扈,还要用钱和我换床位吗?” “而且她一早就知道你没了,为什么没有来常州给你收敛骨灰,甚至没有整理你的遗物?” 这间在阴暗处独自腐烂发臭的店,在这朵最美丽的朵凋零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仍然保持着原状。 可八个月的时间里,却再也没有阳光照进来过。 而于冰清哪怕到现在,还在惦念那个根本不会来的人。 一片死寂之中,我缓缓吐出两个直接让于冰清呆愣在当场的问题: “你真的了解你的妹妹吗?” “我可以想办法让她过来见你最后一面,但你能保证她见了你之后,她会心甘情愿的带着你的尸骨,不再选择和六太保有任何的关联,然后带着你的钱离开常州,回到安昌吗?” 我对于洁的 可现如今解局的关键,似乎也就在她的身上。 如果于洁愿意打掉孩子,和六太保断绝关系,默默带着自己姐姐的尸骨离开常州,那么无非就是最好的情况。 如此一来,我也不会因为参与这件事被牵连,她还能得到一笔钱。 更重要的是,原配见她识趣,想来也不会多做追究,于洁还能留下性命。 只是这样的话,一切又回到大前提—— 于冰清了解自己的妹妹吗? 这个于洁,到底是不是为了攀附有钱人自愿献身的,她能不能带走自家姐姐的尸骨,且从权利场中抽身? 【当然!我保证!】 指甲划在纸张上的声音尖锐刺耳,于冰清整张被血色浸透的脸上不断颤抖着: 【我当然能保证她肯定不是有意跟陈情义的! 阿洁她从小就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我比她大了六岁,她还没出生的时候,爸爸在外出打工的时候摔下脚手架没了,妈妈没多久被舅舅逼着改嫁,离开了家 我从她像只野猫一样大小,一直把她养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她从四五岁懂事情起,就知道在我扒苞米的时候帮着扯叶子,我挖田垄的时候,她会帮忙捡生和地瓜 我干活她就帮忙,半夜会给我点灯,等我回来。 邻里乡亲但凡有给她一点儿吃的,她都要留着等我回家再吃。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村里女孩子不算人丁,要把我们的田地收回,我也不用出门打工,我们俩也不用分开! 阿洁从小就是我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她只是一个有点小性子,一直不服输的小姑娘,如果真的自甘堕落,要和陈情义在一起,她之前没怀孕的时候就跟着陈情义走了!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年轻,许是听了陈情义那个老滑头鬼的骗,许是被诱女干. 一定是这样! 我不是怀疑你同我说的,我是太了解我的妹妹 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吗?耳听而虚,眼见为实。 但要我说,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我们俩现在就这么说说,就开始怀疑阿洁,那她该多难受】 最后这几句话,倒也没有说错。 毕竟二叔当年冤枉过秦三手,如果于洁真如于冰清所说,这个妹妹也许就是性格被姐姐惯的骄纵了一些。 那反推时间线,陈情义在于冰清死后再去找于洁,告知死亡消息的时候,顺便哄骗妹妹的贞洁,随后抛下对方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确实还是得让她们见一面。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你之前的手机在哪里?” “我用你的手机发一条消息,让她来店。” 于冰清见说动了我,脸上的脓血混着泪光落下,慌忙给我指了地方,我依言在桌子抽屉里掏出她那不知道多久没换的老旧诺基亚,再掏出充电器,等手机开始,便开始学着于冰清的语气,编辑消息: 【阿洁,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姐姐已经没了。 姐姐早知道自己当小三不会活的太久,姐姐给你留了一大笔钱,就在我从前开的店里,是一张银行卡,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常州。】 今天有点太晚了,先发后续再修.还有一章得晚点点点点,最近没存稿,有点太累啦orz 第138章 不思其反 【不直接告诉她,我还留在这里吗?】 女鬼缓缓流出两行血泪,我又读了一遍,确定语句通顺,才把信息发了出去: “假如你是一个普通人,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告诉你,你姐姐虽然死了,但是魂魄还留在这个世界上你会相信吗?” “还不如直接用你的手机,你的口吻,设定一条‘定时发送’的消息,然后先把人骗来也不叫骗,毕竟你确实有一笔钱给她。” 我放下手机,想了想,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手指翻飞,开始做纸人: “我不确定你妹妹什么时候来,但我先给你做个纸人。等她来了,我就用你还残存的血给纸人点上眼睛,让你短暂借用纸人的身体,让你显形在你妹妹面前,有短暂沟通的机会。” “我丑化先说在前头,这种附体之法,就好比临死前的最后一碗能令人回光返照的人参汤,虽有短暂回魂之效,但代价就是你得消耗自己的魂魄。” “你早已死去,本该慢慢排着号,等着鬼差来勾你的魂魄,把你送上往生之路,但用了这个法子,就好比你自己把自己的魂魄扯碎,边抛着玩,边吸引鬼差的注意” “不对,我换个方式说,打个你能听懂的比喻,就是一个人死亡后注销掉自己的户口,但身份信息还在到处旅游,必定会引来有关部门的查验。” “这时间顶多半个小时左右,你在这段时间内,需要切记两点—— 一:让她带走你的尸骨。 二:劝她离开常州。” “明白了吗?” 于冰清看着我熟稔的动作一呆,垂下头看了看她手中能够和阴物沟通的纸墨,又仔细看了看我手中那明显初具雏形的纸人,显然明白了什么。 她连连点头,似乎是生怕我反悔,连忙写道: 【难怪您不怕我,而且还需要我的牙齿.原来您是世外高人! 放心,这一切我都明白,我一定能劝好阿洁! 陈情义和他的原配在常州都有权势,我自己也知道,不然也不会不想报仇。 我只要求她带走钱,和我的尸骨,劝她离开,半点多余的话都不说,不会拖累您!】 这样最好。 毕竟从头到尾,我就不想管除了自己报仇外的其他事情。 我快速将纸人扎好,等待了片刻,果然听到门外有些许响动,熟悉的鞋跟踩踏声环绕在店卷帘门前,于洁略带埋怨语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怎么这么脏,烦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于洁仍然在尝试打开门。 她似乎有这间店的钥匙,隔着卷帘门,我也听到了她怀中钥匙敲击发出的叮当声。 我快速用一小节竹子蘸取女鬼尸体上的血液,点到了扎好的纸人上。 纸人霎时间回魂,这与先前以活人血给纸人点睛,纸人能跑能跳,状若活人不同。 以死人血点睛的纸人,在眼睛被点上的瞬间,纸人的周遭顿冷,随后便笼上了一层朦胧而又阴冷的雾气。 我迅速取下一只眼睛上的瞑纸,亲眼看见那层雾气弥散,竟缓缓凝聚成于冰清生前的模样。 原来以死人血点睛,普通人看到的是这样的纸人. 我停顿几息,不再犹豫,迅速拉开卷帘门,将门外一手撑着腰,一手研究开门的人拉近了店内。 我的动作极快,整个卷帘门的开关不超过十五秒钟,还在尝试钥匙的于洁当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早早就被我拉近了店铺内。 于洁的眼睛乍然从光亮的地方进入光线不充足的地方,加上我的动作又快,似乎压根没有看清楚我,只顾得上放声尖叫: “啊啊啊!!!” “救命!别杀我,我有钱,我老公有钱!” “我老公是常州十三太保里面的六太保!别杀我,我怀了他的儿子!你要是害了我,害了他家的嫡亲儿子,你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听到于洁放声尖叫的内容,心里骤然一沉,抬起巴掌就往她脸上狠狠扇去: “别叫,你先看清楚我们是谁!” 于洁被我劈头盖脸的扇了一巴掌,经过短暂的眼冒金星之后,立马回过神来盯紧我: “怎么是你!” “我早看你这小贱蹄子不爽!火车上的时候你就要和我作对,不把你的床铺让给我,现在怎么又在我姐的店铺里!?” “我知道了,我刚刚还接了一个电话,说我姐没死,是不是也是你给我打的?!” “你这骗子肯定是调查了我的资料,然后把我骗到这里” “我知道了,我老公说过他的前妻脾气不好,你是刘阿娇的人,知道我怀孕,要来害我的!你这小贱人!” 于洁怒火上头,抬起做了艳色美甲的手就要来扇我,被我抓住手腕,又狠狠地左右抽了她两巴掌: “我不说 这女人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而且看着这于洁一口一个‘我老公’的喊六太保陈情义—— 我八成是遇见最坏的情况了! 真的太糟糕,明明都已经推断出来对方是攀附金钱的人,但是还是给了对方一次机会。 现在人都已经来了,之后又得怎么办!? 我心里烦躁的要命,于洁又被我抽了两巴掌,顶着被我扇肿的脸,却是出乎预料的冷静了下来,或者说,她的神情,更加类似于如坠冰窟: “阿,阿姐.?” 于冰清显然不会操纵纸人,我覆盖着瞑纸的眼中,她浑身血肉乱颤,但到了另一只正常的眼中,她身上却没有什么动作。 她的神情不比于洁好到那里去,尤其是在听清楚于洁一路上喊得那几句话之后,生前那张原本秀丽的脸蛋上更是涕泪横流,: “阿洁,你,你怎么喊陈情义老公?!”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还什么前妻,什么嫡亲儿子.陈情义那畜生怎么骗你的?你怎么糊涂成这样?!” 于冰清满脸的泪水,艰难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抱抱这个疼爱的妹妹。 于洁顾不得反应自己早已去世的姐姐为什么在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骗我?!他才没有骗我!” “你自己做不到把原配拉下马,别觉得我做不到!” 今天有点太晚了唉,俺要是有存稿,俺都是9,1,6这样发的,没有这样发就是没存稿,最近太累啦,一天十二个小时还是很疲倦,想着去趟医院检查一下的,一直也没有空去qaq 第139章 反是不思 于洁的话字字如针,直戳于冰清的心头,直把这个念妹心切的姐姐戳的血肉模糊: “你你,你在说什么?” 于冰清看着有些茫然,本就性格温婉,心思纯良的她,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妹妹,口中你你你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底气不足的质问。 于洁的眼睛始终左右躲闪不敢看她。 终于,在某一个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瞬间,她自暴自弃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嘀咕道: “不是说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呢?” “不应该啊.” 她反复的嘀咕着这两句话,听得我心头的疑虑越来越重。 那头行动都艰难的于冰清,却是已经依靠自己的想象力,为自己的妹妹想好了开脱的理由: “阿洁,现在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嫡亲儿子’。” “你读过书,肯定说不出这些话,是不是陈情义那畜生和你说的?你别听他的!他这些年身边红柳绿,已经有很多孩子.他不会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多不同的,更不会娶你为妻。” “姐姐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是不是姐姐死.走了之后,陈情义偷偷摸摸去了趟安昌,然后将你给.” “他肯定是言巧语要你做他的情人,说要和前妻离婚,然后娶你,对你负责,对不对?” “那男人就是个狗畜生,他什么事情,什么话都做的出来说的出来!你别怕,也别难过,你只要知道,都是假的,男人的话如同狗叫,一句也不要相信,就行了。” 于冰清的眼中蓄满泪水,她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妹妹,声音也有些哽咽: “是姐姐害了你,如果不是姐姐遇见了陈情义,还把他带回去见你,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和这种畜生有什么联系.” “你还可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好好上学读书,好好结婚生子.” “不过,你别太难过,一切都还不晚!其实姐姐这些年给你攒了钱,你拿到了钱,就可以远走高飞,离开常州!” “远走高飞.?” 瘫坐在地上的于洁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姐姐,口中不住的喃喃,眼中似有希冀。 于冰清见自己似乎说动了妹妹,声音满是激动,连声道: “对!带上钱和我的尸骨,回到安昌,打掉孩子,不要掺和进六太保的家事儿,不然刘阿娇不可能放过你,姐姐也是这么死掉的!” “刚刚把你骗过来的信息是假的,我其实没有什么卡,存的是现金,不然要被查到的,其实就在——” 在于冰清高昂的语调声,以及于洁逐渐贪婪的眼神中,我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别说了!” “你妹妹之所以来见你,就是为了这笔钱。”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我先前猜测的东西,可能一切都得重新推断。 因为,于洁的反应不对。 “我觉得你的死,就和你这个好妹妹有关。” 我冷冷吐出这句话,室内一片寂静,气氛顿时冷了下去。 我将瘫坐在地上的于洁拉起,不顾姐妹俩的尖叫,狠狠扣住对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壁上: “正常人见到亲人的魂魄,都会关心几句,但你并没有,你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在于冰清说出‘死’‘尸骨’之类的话,也半点没有惊讶,只是等着对方说出钱款的下落。” “你的反应就好像是吓了一跳,有些害怕,但也见识过某些不科学的东西,所以很快接受了” “你非常肯定她已经死了,对不对?” “可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转述的死亡,你又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于冰清被我说的一愣,本来艰难挪动着准备过来帮忙的步伐也是停了下来。 于洁被我掐着喉咙按在墙壁之上,我用的力道不小,她整个人的脸都开始涨红起来,涂抹着艳色的指甲在我手臂上捶打撕扯着。 我盯着她险些翻白眼的脸看了几秒,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无趣,这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松手的瞬间,满脸涕泪横流的于洁立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被这俩蠢蛋似的姐妹耗完最后一滴耐心,直接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逼迫于洁抬眼看我: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 “不然的话,今天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我的吐字很忙,几乎是一字一顿,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随后冷冷的转向那个还意欲求情的女人身上: “还有你!”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冰冷骇人,纵使我的语调平缓温和,让着两个年轻的女人吓破了胆子。 于洁张了张口似乎意欲尖叫,但又被我抓着头扇了好几巴掌。 一分钟后,稍稍冷静下来的于洁,终于吐出了自己所说的 “陈情义,他最喜欢的是你,姐姐。” 我也没想到于洁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顿时眉毛微蹙,于洁见我手靠近,顿时惊恐万分,脸上涕泪齐下,看上去好不可怜: “我在说!你别打!你们这些会几招的人,怎么都这么神经!” “陈情义两小时就能从常州到安昌,翻山越岭只为打炮,你连说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是要扇我巴掌!” “可我也没得罪你呀!我最多就害了我姐,我以后有六太保做靠山,哪里不必这个死女人强!”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因为我压根不想说话,而于冰清早已经愣住。 于洁哭嚷道: “从小我就知道,钱能通神!我姐当服务员赚的那一点点钱能够干啥?吃个馍馍都不够多夹块肉的还好她去给陈情义当情人了!” “她给陈情义当了情人,果然咱们家的生活就好起来了!咱们家本来就是木头房,后面三层的小别墅也建起来了,全村就咱们最气派!那些原本欺负我们的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 “就这样,那个死女人还不愿意,说什么老人家有臭味,年纪差太大,陈情义不好她都当小三了,她还在意这个!?” “只要躺下去腿一张,就能着男人的钱,穿最时兴的衣服,背最好的包包这天底下没有更好的事情了,她却还是不知道满足!!!”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来,我能做的比她好.” 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连肝三章(撸起袖子.jpg) 第140章 亦已焉哉 “我那时候就想,我从小比我姐姐生的漂亮,我又比她年轻,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不比我姐这种烂木头一样的货色好?” “陈情义绝对会更喜欢我的!” “但是.我错了。” 于洁呜呜哭着,狼狈的抹着眼泪: “十六岁那年,死女人 那是我 “我衣服都脱了,他都没睡我!” “他还笑话我毛都没长齐.不过没关系,我能努力!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每天都坚持给他发裸照,关心他,果然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来把我睡了!” 这是你该努力的方向吗?! 我听着于洁说话的内容,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于洁不止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变为愤怒: “我成功了,我年轻漂亮,果然就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而且陈情义自己身上这功夫,少有人知道,我姐也不知道,但我算是一个!” “但是,哪怕他把我睡了,他都没有接我来大城市!我不止一次和他说我们俩姐妹可以一起伺候他,他都回绝了!” “他给我的钱,也远远没有给那个死女人的多!” “陈情义还给她开店,还经常来店里买,陈情义是什么身份,他完全都不用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这不是最喜欢我姐那个死女人又是什么?” “我忍了好久,直到.我趁陈情义来找我睡觉的时候,找到了他老婆的电话,等他走了,才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六年的小三,被陈情义隐瞒的这么好,又给她开了店,几乎是一有空就去找她,这些全部都在刘阿娇的雷点上!” “六年呐,她和我说从来没有一个小情人能够在陈情义身边待过六年。” 于洁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我把我姐的地址信息都和她说了,她沉默了点时间,问我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不就是杀了我姐那个死女人吗?我和我姐长得像,我年轻漂亮,我姐死了,我肯定能比她强,顶替掉陈情义心中我姐的位置!” “但是我就是在她问我的时候,才想来,她都知道我姐的存在了,不可能不查我的我当时吓死了!” “但好在那个女人没有理会我,等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我正要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上突然多了一笔钱,我就知道我姐肯定没了。” “我信心满满的准备替代我姐,但是陈情义还是以前一样,压根不拿正眼看我还是兴致来了就睡觉,睡完就走,我和他要什么他都不给我,惹得烦了还会不来见我.”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嗤笑: “人家原配都压根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你压根就是她老公的小宠物,兴致来了喂点吃食,都没有对你多疼爱,干嘛要把手伸得那么长。” 于洁本来已经在黯然神伤,但听了我的话,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反唇相讥道: “不一样!年轻就是有优势的!我怀孕了!”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再给陈情义打电话,他就和我说要接我来常州过好日子,我说我害怕刘阿娇,他就把电话直接塞给了刘阿娇”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刘阿娇这些年压根就没有孩子,就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他们俩都答应我,只要我来常州,好好的生下孩子,以后我做小,孩子归在刘阿娇的名下,以后陈情义的万贯家财,无论什么都是孩子的!” “你们想,陈情义和刘阿娇都这个年纪,我再熬几年,孩子肯定和我亲,那所有东西,不都是我的吗?” “到时候别说谁才是陈情义真正的大老婆,就算是刘阿娇死了化成灰,我要掘她的墓,谁敢说什么!?” 于洁说道此处,声音愈发高昂,原本还算是漂亮秀丽的脸蛋扭曲变形,眼中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 终于,我明白了。 这件事情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原先的推测不复存在,但于洁却是真真正正的蠢蛋。 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然后竟然觉得夫妻两人骗她来常州的事情有可信度。 最糟糕的是,蠢货就是蠢货,于洁压根不会隐藏自己。 先不说他们说要于洁生下孩子,把所有东西给孩子继承的可信度有没有一两成。 就算是有,这未出世的孩子,摊上这样一位母亲,也是一件倒霉的事情。 要知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得到,但嘴巴上却受不住到处胡咧咧。 今日能在这里说出她老公是六太保,以后她孩子是‘嫡亲儿子’之类的话.她就绝对不会只和我说。 或许六太保两夫妻,是真的觉得浪荡大半生后,希望能有个孩子继承家业,所以才让于洁来常州。 但刘阿娇在听到于洁这么侮辱她,甚至要挖坟抛尸之后,也不会容下她。 这应该才是刘阿娇派出阿捡来杀于洁的原因。 虽然先前的大概我猜测对了能有六七成,但现在得知了原本的故事,才发现这情况有多棘手,多糟糕。 几乎每个人都是各自为营。 如果六太保夫妻确实是想要个继承人,那么破局的关键可不是于洁打掉孩子拿着钱就能走那么简单。 先不说于洁这个蠢货有多蠢,会不会放弃这一切。 其他人中,陈情义态度不明,可能偏想要孩子,刘阿娇想要孩子,可为了自己又想杀于洁。 换句话说—— 于洁虽然路上不被重视,但在她平安到达常州之后,就会被多双眼睛盯着 不,没来常州之前,刘阿娇的眼睛就已经在盯着于洁,不然也不可能痛下杀手。 所以很可能 于洁从接到我的电话,信息,一直到刚刚在门口被我拖进来,都是有人看见的。 我一直想着不参与别人的事情,但其实,我早已经暴露在别人的视线内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晚点十一点还有一章(手指冒火状态.jpg) 第141章 刘氏阿娇 果然,我就不能心软一点! 在于冰清搬出可能有误会,以及姐妹之情的时候,就应该袖手这件事情。 我拿了鬼牙就走,对方大概率是奈何不了我的。 哪怕真刀真枪和女鬼干上一场,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六太保夫妻俩一直关注的人被我刻意引诱来姐姐死亡的地方,我刚刚买铺面的身份信息都在,都不用什么心思,就能查到我。 最关键的是,我也在那辆火车上,而阿捡刚好没有得手。 在他们的视野里,不,起码在刘阿娇的视野里,我是帮助于洁的人。 我先是帮妹妹摆脱杀身之祸,又来直奔姐姐的店,说是没什么关系,鬼都不相信. 那这也算是和刘阿娇结了隐形仇怨,在常州剩下的日子里,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来伴我一脚。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凑巧!!! 我头痛加剧,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堪堪平复下来。 于冰清全程听着自己妹妹的话,经历了最开始的崩溃,痛苦,哭泣。 也许亦是因为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魂魄逐渐消散,现在脸上只余下满脸的彷徨与茫然。 她已经不再能听得懂外界的话,我为她惋惜,却又为这俩脑子不太行的姐妹而感到头痛,索性收了神通,让她重新变为一具纸人。 于洁亲眼看着自己呆愣在原地的姐姐变为一具纸人,整个人顿时也不哭泣,就这么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纸人。 我懒得管她什么反应,直接说道: “你站起来去把店铺门打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给我。” 于洁呆愣了几秒,随后依言照做,我接过她的手机,开始在通讯录里面翻找起来,一边翻,一边说道: “你当时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比我早走一步,应该比我早一天来到常州,见到六太保夫妻了吗?” 于洁似乎已经被我彻底打慌了,有些忌惮的看了我一眼,别过眼去,小声道: “没有,老.陈情义说他还有事情,让我先去见刘阿娇,但我不敢,我说我等着他来带我去见刘阿娇,他也没说什么。” “陈情义让我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但他上次给我的钱已经光了,我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了我姐手机号给我发的消息.” 于洁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姐姐不能知道自己害她的事情,加上知道自己姐姐死了,死前还一贯对自己好,所以很轻易的就相信了那条‘定时消息’。 哪里想到,自己一来就被拎进了店铺,被一顿暴打,然后又见到了‘纸人姐姐’。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于洁心里恨恨的想着,对方估计也就是个江湖把戏的魔术师,下药让自己眼将纸人看成了姐姐,又录了相像的声音,想要抓了她威胁陈情义. 至于姐姐魂魄回来的事情,于洁压根没有想过,也不在意。 回来又怎么样?听到了自己说出实情又怎么样? 活着的时候都已经被自己和刘阿娇杀过一次,难道她回来,就不能杀 于洁满脸的不忿与怨恨,我斜了她脸上的表情一眼,将她内心的情绪猜了个七七八八,手指点出一个号码,缓声道: “那不行,都已经到常州,怎么能不去见一下自己肚子里孩子父亲的原配妻子呢?” 于洁被我扇到红肿的脸上,顿时生了些疑虑,等看清我手中拨出的电话后,更是眼睛慢慢睁大,吓得不轻: “你疯了?你给刘阿娇打电话干什么!?” “我现在不能见她!我得等着陈情义来见我,然后安全生下我们的孩子,我才有和刘阿娇叫板的资格,她现在要是来了,把我的孩子打掉怎么办!?” 电话还在拨通中,我等待着对方的接听,顺便冷笑着回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于洁似乎很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竟然还想着上前来阻止我拨通电话,被我再次抽了两嘴巴,安分不少。 这两下的耽误,电话总算接通,那边有个略微尖利的女声喂了一声,我便适时回道: “是陈先生的太太吗?” “我不是于洁,只是借用了她的电话来打扰您。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买了一间铺面,铺面原本是一间店,我在打扫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现在不太想要这间铺面。” “巧的是,我今天还碰到先前租下这间店老板的妹妹来这里闲逛,我问她愿不愿意盘下我手里这间铺面,她说她没钱,但是她知道您是位和善,有钱,爱做慈善,爱开店的老板,所以我来问问您,愿不愿意盘下这间老店,您觉得呢?”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才出声回道: “我来看看店铺,再决定要不要买。” “好的。”我回复的速度也很快。 顺势挂断电话,然后便看到满脸疑惑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于洁愣愣的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有的没的?” “你不是让刘阿娇来抓我的嘛?” 我懒得理会这样的蠢货,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很快就有一辆车停靠在了店铺的门口,一个头发银白,略有皱纹,但体态仍算是纤细的贵妇人下了车,走进了店铺。 这是我 她并没有普通人刻板印象里的人老珠黄,而是相当有气质,一身合体的旗袍,披着低调而又奢华的坎肩。 直视她的脸与眼瞳,会让人觉得在欣赏一幅正在斑驳的古画。 刘阿娇与于洁都不用站在一起,直接就高下立判。 于洁似乎也是 只可惜,刘阿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刘阿娇进了门,便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在破损的墙面处略有停留,随后站定在我的不远处,叹道: “我当时走的时候,特地在店内留了钱和纸条,说当做补偿,这里以后就荒废掉,没想到还是被卖出去了.”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许是被路人拿走也说不定。” “你喊个价,我买下这间店面就是了。” (手好痛,我的手一碰到键盘就好痛.jpg) 第142章 贤良淑德 “总有些意外的。” 我适当漏出一个笑意: “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买下一间店,店铺里能突然有一个声音和我说,通知她妹妹见她最后一眼,就把自己的财产都给我” “结果我帮忙找来人,还被迫听了一出大戏,却什么都没捞到一样。” 刘阿娇似乎有些惊讶我会这么说,沉思了几秒,终于将视线放在了一直无视的于洁脸上。 刘阿娇这一眼,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你们这是打起来了?这也太不小心了,将这张貌美如的脸打成这样.” 于洁撑着腰,咬了咬唇,愣是没吭声。 我懒得理会于洁,抽出刚刚签订没几个小时的购房合同,放在店内桌子之上,立马有跟着前来的司机,双手捧到了刘阿娇面前。 我语气尽可能云淡风轻: “我随手买了个店铺,而且图财,所以才听了那个躺在墙洞里女人的话,帮忙联系了她妹妹,但我要是知道这店主的妹妹就是在火车上找我茬的女人,我也不会干这事儿。” “掺和进这事儿算我自认倒霉,店铺就买了这么个价格,陈太太看着随便打发点儿就行。” 刘阿娇果然追问道: “你们俩在火车上还见过?” 我点点头,回道: “是的,这个女人买了中铺的床位,我在下铺,她死活要和我换床位,我没和她换,她就拿钱羞辱人,最后还和我对铺的男人换了床位.就是这么件事情,吃苍蝇似的,没多少肉,又恶心人。” 刘阿娇上下打量我两眼,认同的点点头。 旁边的于洁完全没有听懂我们在说什么,见我们一直没有人理她,插话道: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是不是在串通什么东西?” “你这.刚刚扇我的人你叫啥来着,反正就是你,你别帮她,等我晚点见了六太保.” 这女人还在正主的脸上作春秋大梦呢? 瞧不出来这刘阿娇是带着让我们俩都葬身在这里的架势来的!? 我懒得理会对方,刘阿娇听了她的话却是笑了,伸了伸手,后面立马有人带上上来一个小保险箱,彪悍的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钱箱,随后又合上,递到了我的面前。 刘阿娇缓缓露出一点儿笑意,道: “小姑娘,我来之前以为你要拿着墙洞里面的尸骨威胁我呢,没想到你倒是个十成十的聪明人。” “我喜欢聪明人,因为不会帮蠢货。” 对待同等的聪明人,越说谎,越是错,我也更加喜欢有一说一: “聪明不敢当,就是有些怕死,又有些贪财。” “既然钱到手,那我就走了,刘太太随意。” 我的态度就是绝对不会得罪刘阿娇,这点在见过刘阿娇的气场之后,更加肯定。 我将这话说出口,那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打定主意,做足姿态告诉对方两件事情: 1.你之后要怎么干,干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2.我是不小心掺和进来这事儿的,之后不会再管。 刘阿娇又多看了我几眼,随即点了点头。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下的于洁彻底蒙了: “等等,你收了钱要走?” “你这是把我卖给刘阿娇了?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听到我和我姐说的了吗?” “我以后能生儿子,我能有很多钱,你现在扔下我,等陈情义来救我,我可饶不了你们!” 我脚步一顿,声音不含任何怜悯: “没有人会来救你。” 看到刘阿娇的 陈情义在家里也许并没有那么有话语权。 这个刘阿娇才是那个不显山漏水的狠角色。 六太保这么多年沾惹草,却没有什么私生子上门,就已经很能窥见刘阿娇的手段。 这俩夫妻八成是一对怨偶,一个在外造娃,一个统管全家。 六太保这些年未必没有血脉流在外面,但他们必定不可能尊重刘阿娇,于是刘阿娇才想着留一个能听话的小孩子。 真正想要留下于洁腹中这个孩子的,八成是刘阿娇。 这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一直以来对于洁态度不算好的陈情义,还愿意让她来常州,但路上又没有帮扶,到了之后也没有见于洁。 因为他压根不在意,而是选择把一切交给了妻子打理。 刘阿娇就这么放养,却又监视着于洁,顺便等待着一个孩子。 可哪里想到,于洁就是个压根没有脑子的女人。 等于洁祸从口出,野心勃勃踏上来常州的列车,说些什么要把刘阿娇弄死的话。 这才触怒了刘阿娇.许是厌烦这个女人,许是觉得先前的想法行不通,她这才决定狠下杀手。 先前是我想错了。 对刘阿娇这种人来说,也许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精密的,隐瞒着丈夫偷偷摸摸的做法。 就好像是八个月前的某夜,带着一堆人直接打死于冰清一样—— 谁能说她什么呢? 想通了这一点,我欲要迈步前行,却又听见刘阿娇的讥笑传来: “这小姑娘说的没错,除了我,没有人会来的。” “你以为陈情义回来救你?不会的,他早就物色好了新的女人,正在寻欢作乐。” “你以为你能怀上孩子很厉害?但我杀过不知道多少像你这样不自量力的女人。要不是我现在缺一个孩子傍身,你连来见我面的机会都没有。” “你那个姐姐倒是有点本事,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直对陈情义欲拒还迎,让这男人有了征服欲,一直心心念着她.” “至于你,不知道哪里来的蠢货!” “我本来想着火车上你能逃走,肯定是带了人,有了些底气,这才让你多活了一天.” 刘阿娇冷哼一声: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小姑娘有点门道,进门才多久,就知道你这事儿没人管,她也不想得罪我,你反倒现在还不清醒,张口闭口就是陈情义?” “要留下你肚子里孩子的人,是我!” “你找陈情义有什么用!” 第143章 介绍相亲 于洁被刘阿娇的话震得当场彻底石化,像是根本没有听懂刘阿娇说了什么。 刘阿娇终于忍无可忍,挥手让人将于洁带下去。 于洁不停地哀嚎着,很快被人捂了手帕,身体霎时间软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刘阿娇转过脸来看我,脸上挑剔的表情又恢复了从容: “让小姑娘看笑话了,你没有其他问题吗比如问我,会怎么对她?” 要么就此杀掉,要么就是囚禁起来等生下孩子再处理掉,无非这几种可能性。 总之,以后我想必是见不到于洁这个人了。 我沉吟几秒,原本要离开的脚尖一顿,回答道: “似乎,还真的有问题想问。” 刘阿娇挑了挑眉,唇边还未定格的笑意,却在我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彻底消散不见。 我陈述道: “刘太太给我的 刘阿娇年逾七十,却仍然容貌端正,气势逼人。 我不想在常州地界与她交恶,她也听出来了我隐藏在话中的东西。 我说我‘听见墙中之声’‘被迫看大戏’,就是在证明自己并非常人的价值。 她和我交谈不过几句,就明白了我想表达的东西,还看出了我的求和之心,之后也没选择和我为敌,选择用钱了事。 一切的言语,都是隐藏在冰面下的小交锋,好在我们俩都很心照不宣。 但就是这样聪明的刘阿娇,在于洁,或者说那些莺莺燕燕面前,却有种不太显露于外的‘歇斯底里’。 如果我是这样聪明,且有能力的刘阿娇,我不会选择耽于情爱,或是和那些小三小四打擂台. 这样,有些过于折辱自己。 刘阿娇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几息之后,自嘲般回答道: “六十一。” 这回换我没有听懂。 什么六十一? 刘阿娇抬眼直视我,重复道: “结婚,和陈情义,也就是我爸这个徒弟结婚,我能拿到六十亿。” 我沉默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我看明白了,我有点可怜人家,但人家未必需要我的可怜。 六十亿,普通人家如果出生没有在这个钱,想必这辈子也摸不到这个钱的边缘。 刘阿娇听了我这句话,却是突兀的笑出了声: “有趣的小姑娘.今天不适合谈话,我晚几天来找你。” 刘阿娇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留下我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转身就走。 我最后回头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店面,见到小四十躲在墙洞之中,向我举起手上的东西,我这才转身离开。 初到常州遇见的 最后再到,似乎莫名其妙刷成了刘阿娇的好感度。 我其实办的并不算多漂亮。 但好在虽然略有曲折,我还是拿到了鬼牙,钱,以及一个和大佬碰面的机会。 这个机会在我再次找到店铺,且置办完店里的大部分东西之后,便自己找上了门来。 我这回置办的店铺地段仍然不算是太好,但优势很明显,租金便宜,地方也更宽敞,所以我弄了一套二手茶桌茶具,摆在正厅里,也算是有模有样。 刘阿娇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不请自来,一来便坐到了宾客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上次说到哪里来着六十亿?这钱要是给你,你愿意拿吗?” 我哪里敢对六十亿有什么想法,顺手沏了杯茶,给对方满上,这才听对方和我继续碎碎念道: “反正婚姻嘛,就是这么回事,既然总是要结婚的,当然是要利益最大化。” “像我的话,就是这么个选择。我的父亲是十三太保里面的三太保,其实我并不是家中的独生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按道理来说,我父亲的遗产,说什么都轮不到我来继承.” “不甘心呐,我明明比我两个弟弟加在一起都要优秀,但是没有人看得到我,他们觉得我是个女人,注定是要嫁出去的。” “但你也说,我这人有城府,有手段。所以我找到了当年还在我父亲手底下的陈情义,陈情义是我父亲的亲传弟子,学的是追风门.这些你就自己了解吧。” “我和陈情义说,男人的孩子不一定是男人自己的,但女人的孩子一定是女人的。只要我们俩能成,那我父亲多少钱,多少势力,还不就是我们俩个人的嘛?” “我当然在利用他,他也是愿意的。” “后来我两个弟弟相继出事,继承家业的活,当然就到了我和陈情义的手上,我如愿拿到了我父亲的所有钱” “我其实应该快乐的。” “我当年甚至一度想过我得到我父亲这边的遗产后,还想拿一笔陈情义的遗产。” “但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真的爱上了陈情义。” “明明我们俩都已经说好,各玩各的,只有利益往来.” “但我这么多年来,只要见到他身边有其他女人,我还是会生气。”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而且很丢人,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陈情义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裤裆。” 刘阿娇语气微顿,精致到无懈可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彷徨,只是很快消失不见: “我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别学我就行。” 刘阿娇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深意,我略一蹙眉,还没从中反应过来这事情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就听刘阿娇继续说道: “你只要结婚后不动心,快点怀上孩子,或者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充作自己的.然后你就可以对丈夫,和公婆下手。” “到时候家中怎么样,都是你说了算。” 刘阿娇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我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厚。 终于,刘阿娇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有个朋友,最近在给自己的儿子们找媳妇。” “我这么多年看人很准,你和我很像,你想要钱权,嫁给他们再好不过了。” 感觉前面六太保的家事.笔力不足没有处理好(挠头)之后可能会大改,让我想想怎么改orz有宝子们有建议吗? 第144章 江湖追杀令 能和刘阿娇称得上是朋友,加上刘阿娇说的是嫁给‘儿子们”。 而且,这个朋友还刚好在给他的‘儿子们’找对象。 几乎是瞬间,我就讲到了来常州时候,从阿捡口中听到的 ‘八九太保在给儿子们找共妻’ 阿捡的口中,八九太保只有一位妻子。 按照我的推测,八九太保两人大概也希望给自己两个儿子寻找一位妻子。 阿捡当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提醒过我,以我的容貌,很容易会被盯上。 当时我觉得我在常州就是一位过客,杀掉慈青女后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参与进这些事情当中 但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会扯到我的身上来,而且还这么快! 我一愣,将杯中的茶水重新添到八分满,委婉道: “姐姐看错我了,我是很贪财,但是没有那么贪财。” 兄弟共妻的家庭,伦理观都应该与常人不同,别说六十亿,哪怕是六百亿.又能怎么样呢? 刘阿娇举茶杯的手一滞,很快神色从容的饮下茶水: “哦?” “你都不问详细问问,就拒绝我?” “你难道知道我想要给你介绍的是谁?” 瞧刘阿娇这个说法,除了八九太保那两位儿子,还能是谁? 这刘阿娇今日前来,是我上次给了她贪财圆滑的印象,又是个长相尚且不错的玄门中人,所以想着保媒? 那确实是看错我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继续煮茶: “无论是谁,我现在都不想婚配。” “而且刘太太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还劝我婚后杀夫杀子,你那朋友若是听到,怕是也难受吧?” 刘阿娇倒是对我的话毫不介意: “你不会说出去的。” “我是看你貌美又有心机,像是看到了当年的我,着实合眼缘,今日才来劝你婚配.” “别觉得我狠辣,晚两天等‘追杀令’传到你耳朵里,你就知道我给你点的是条好路子了。” 追杀令?! 我心头一跳,本能反应这三个字不太对,语速飞快道: “什么追杀令?” 刘阿娇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江湖追杀令’。常州自古以来就是江湖气息浓厚的地界,什么好的坏的,知名的不知名的,都传了些下来。” “这‘江湖追杀令’就是其中的一种,和先前那种小打小闹的买凶杀人不同,这更像是公开悬赏。” “通常都是由有身份地位的人,出赏金,发追杀令,告知大众此人与发布悬赏的人有仇,只要是想要赏金的人,便可以去试试。” “换而言之,买凶是私下找杀手,追杀令是公开为敌,也有让看到追杀告示的人知道‘若是帮助此人,就是与我为敌’的意味在。” 光是听这解释,便知道这‘江湖追杀令’到底有多恐怖! 我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细细将她所言都记了下来。 我本能觉得刘阿娇今日前来,不是只单单给我保媒那么简单,接下来的话,应该才是她前来的重点。 果然,下一秒,刘阿娇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猜猜,常州这近二十年来,唯一一张追杀令,是什么时候发布的?” “发布者和被悬赏人又是谁?” 我不语,刘阿娇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一字一顿道: “是三天前,你到常州的当天夜里发布的。” “发布者,是‘逢赌必赢’堂口的十五太保,慈青女。” “至于被悬赏人——” 刘阿娇将身体贴近椅背,淡淡道: “是你,屠留白。” 我早在听到慈青女堂口的时候,心里就陡然发寒,等到对方真的一字一顿的说出我的名字,我才惊觉自己的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沁湿。 我想杀慈青女,慈青女也说会等我去杀她,这事情不假。 但慈青女也确实没说过会束手就擒,让我安安稳稳活到杀掉她的那天。 是我太想当然了。 什么安居纸马香铺内隐藏自己,提升自己,都是个屁! 我来常州,得把水搅浑! 越混越好,我才有机会! 终于想通这关键的一点,我将杯中早已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重新看向刘阿娇。 刘阿娇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怎么样,现在知道老姐姐我说的没错了吧?” “我这几天回去可不是吃干饭的,当然了解了一些你的事情.” “你和十五太保有仇,那能保下你的,只有其他太保。” “八九太保早年以刀法闻名,虽然早就从黑道里抽身从商,但他们俩却是十三太保里面最最有钱的,别说常州,就算是整个南方,他们俩要说话,那其他人也只有安静屏息听他们俩说话的份。” “他们俩的两个儿子虽没有什么大名声,但先辈余荫仍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是你的主场。” “你年轻,漂亮,能隐忍又有野心,走这条路子再好不过了。” 我脑中无数的想法蜂拥而至,又翩然散场,最终只定格在了一个念头: “你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为什么?” 刘阿娇本来可以作壁上观,看着慈青女对我下手,看着我陷入困局。 但,她没有。 她今日来访,说了这一通话,更像是给我危机感,鼓动我对八九太保一家动手。 但我又不能拆穿对方。 因为这可能涉及到太保们的内斗 我若有所思,但刘阿娇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道: “随便来喝杯茶,聊会天而已。” “而且这样干,既解决了你的难题,也解决了我朋友找不到儿媳妇的事情,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若是想清楚,我便抽个空,带你去见见人” “不用见应该也是可以的,看照片也行。我那两个朋友,他们因为家里的传统,娶媳妇的时候,通常都不找不到比自己身份高的。” “早些年身份又低,又貌美的女子少,毕竟只要貌美,大概率就会被强抢,所以他们都只能找相貌普通的女子。” “你天生丽质,容月貌.如果不是那么喜欢冷脸,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 想用一下‘杜声’宝子的id,明天后天会用,如果不愿意的话今天留言哈! 有名字或者想客串的宝子也可以留言(只要名字正常点就行orz) 第145章 殡仪馆前 刘阿娇的话回荡在纸马香铺之内,我思考几息,突然放松下来,倚靠在椅背上,轻笑道: “那我倒是要谢谢我这张冷脸,带我摆脱相亲局了?” 刘阿娇抬起眼来看我,似乎不易觉察的蹙了下眉。 我从善如流回道: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什么追杀令,我不需要烦恼那些东西。慈前辈现在的男宠是我的舅舅,我前几日来常州,其实就是因为她和我说要我来常州找她,有管教我,传我堂口的意思.” 我顺口胡诌着谎言,思索着脱身的可能性。 刘阿娇这边应当是得到了八九太保的承诺,我人都不用去相看,八九太保听刘阿娇的话就能点头婚配之事。 不管刘阿娇是不是存着想把我送到八九太保那边当棋子,后期暗算八九太保的心思,现在来看显然刘阿娇和八九太保明面上的关系,是绝对可以的。 摸不准他们的具体情况,我贸然强硬拒绝,差不多就是给自己树敌。 我现在只能豪赌一把。 任何情况,都是当事人知道的最清楚。 我就赌一把慈青女并没有在追杀令上写上我得罪她的理由。 阿捡既然能认为我来找慈青女,是要继承她的堂口,那么我也能故意将我和慈青女都是三阴命女的事情传出去,让别人也误会我是来继承堂口。 至于‘江湖追杀令’,何尝不能让别人误会成长辈对晚辈的某种历练呢? 我心中这么下了决定,口中正欲加上一把火,话还未出口,便见对面坐着的刘阿娇猛地变了脸色。 她抬高了音量,急声道: “是慈青女喊你来常州,还和你说要传你堂口?!” 刘阿娇看上去似乎很震惊,但很快平复下来,变为了一种理所应当,且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难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倒是很快将情绪平复,我心里却是起了惊涛骇浪——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不对,有哪里不对! 刘阿娇整个人似乎都萎靡下来,再没了刚刚顶着精致,且无懈可击的神情同我打言语机锋的样子: “行吧,换作你当十五太保也是好事情.有自己的堂口生意,也不用委身男人,等着熬死所有人才能上位” “也许有一天,常州十三太保这个名号,还能在你手里发扬光大也不一定呢。” 刘阿娇神色淡淡,将茶杯倒扣在桌上,这显然是不再饮茶。 我怀揣着满腹的疑问,唇边勾着恰当的弧度,笑着送对方离开。 等再也看不见对方汽车尾气的时候,我才猛地关上门,带上所有的现金以及工具包,离开纸马香铺。 刘阿娇瞧见江湖追杀令,以为我得罪十五太保慈青女,所以来做‘说客’,想要以我为棋,去抢一把八九太保的堂口以及钱财。 按道理来说,她自己也有所图谋,必定不会如此轻易的离开。 但她就是这么轻易的相信了我空口无凭说的话,且就此离开。 除非—— 刘阿娇自己也看不懂那张‘江湖追杀令’。 所以才会在我的忽悠下,刘阿娇自己也觉得,那不像是‘追杀令’,而是对我而有利的‘公告’。 但我自己心里明白,什么堂口,什么继承,那是瞎话,绝对没有的事情! 我现在与慈青女的情况,我们俩人都很清楚,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慈青女能做出什么有利于我的事情? 那张‘江湖追杀令’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我好奇的要命,但是又不能直奔慈青女的堂口看那张告示,于是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助我迂回行动。 讲道理,阿捡虽然眼睛不好,脑子也不是特别好,没什么做杀手的天赋,但是他打探消息绝对没的说! 尤其是我已经证实现在到我手上的消息,准确性高达百分百的情况下 阿捡绝对是个打探消息的好人选! 我匆忙打了车,直奔常州殡仪馆。 奔波一个多小时,总算差不多到了地方。 殡仪馆地处郊区,远远就能看见几道冲天的黑烟,许是因为我盯着黑烟看的时间久了一些,上了些年纪,但仍然闲不住嘴的司机打开了话匣子,给我解释道: “小姑娘,那不是着火,那是火葬时候的烟。” “看着吓人,实际上更加吓人,走进殡仪馆附近,要是没有撑伞,晚上回家头发里抖抖,就能抖出几十个人来.” 好一个,抖出几十个人来。 这司机大爷说的话也挺吓人,多加一个骨灰就能缓解的恐惧感,愣是让他一席话加剧不少。 我有些无奈,掏出钱包正想给对方钱,司机大爷却不着急接过: “纸钞不找零哈,要不看看其他特色服务,我们跑出租车的都是有人脉的哈。” 这话倒是有意思,我接过司机大爷递来的手写单子,一瞧差点愣住—— 【不需排队,直达殡仪馆内部:200 帮忙接送活亲戚(全天24小时无休,来电接单,该价格为一公里价格,打表数x价格=实际价格):20/位 帮忙接送死亲戚(全年无休,该价格为殡仪馆十公里内的价格):1800/位 带点儿违禁品捎给先人(仅限没穿衣服的纸人,妖精打架图等):500/件 】 纸张的下半张都是一些五八门的收款项目,一个比一个让人大开眼界,我有些纳闷妖精打架图是什么,张口随意道: “大爷这外快还挺多.” 司机大爷嗐了一声: “我有个老哥,是殡仪馆里的工作人员,帮我搞到了出入许可。我这车比灵车便宜不少,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一招赚点外快,而且有许可证就不用在那边排队——喏,你瞧,就是那边。” 我遥遥看去,果然殡仪馆门前不知为何排起了长长的队列,且移动十分缓慢。 司机大爷继续唠嗑道: “以前这里也不这样,后来才慢慢变成这样。” “现在这管制,一来是因为老有人要给自家的死人带些奇怪的东西” “哦,比如上次有个人说自家老爹是猎户,非得塞几个土炸弹说让老爹带着路上打猎,差点把殡仪馆平了.” 第146章 殡仪馆中 “二来嘛” 司机大爷一脚油门,直接停在殡仪馆门口: “管制起来才好收费哈,小姑娘进去就晓得啦。” “对了,唠了这么久,钱坐我车进去不呢?不进去的话,这里就停了哈。” 管制,收费。 几乎是瞬间,我就想到了阿捡那视金钱如粪土不对,视金钱如生命的人生态度。 这还没进殡仪馆呢,就开始收费,那里面能收费成啥样?! 怪不得阿捡贪财. 我有些无奈,顺势又掏出两张纸钞,司机大爷乐呵呵的接过,又踩了一脚油门,径直过了检测杆,不过十米,就道: “就过个门哈,再远一点就耗油了。” “年轻人多走几步也算是锻炼锻炼,而且排队和门检都已经过喽。” 我有些无奈,背了包从车上下来,一抬眼的功夫,就立马有一个人窜到了我的跟前,问道: “小姐姐好漂亮!要口罩和雨伞不呢?” “这里到处都是骨灰屑,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很容易沾到不干净的东西哦。” 对方提着一个大包,顺势抽出一把黑色的雨伞,然后贴心的为我撑开,又塞了个口罩到我手里。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少年,样貌普通,脸上有些雀斑,往人堆里一扔,属于认不出来的类型。 但他和阿捡有个非常像的地方,那就是—— 瘦,说是骨瘦如柴都不为过。 整个头发青黄不接,发尾干枯无油,穿着一身布料不算太好,线头乱飞的地摊货,只有眼睛还算是明亮。 我从他手里接过口罩和雨伞,看着他眼睛愈发明亮,把手插进口袋里,随口问道: “多少钱?” 少年的声音包含着激动: “雨伞二百,口罩五十。” 我面无表情的把雨伞和口罩塞回给目瞪口呆的少年,顺势从雨伞下离开: “虽然我确实有点可怜你,但你这个二百五的口罩和雨伞,会让我觉得买东西的我才是二百五。” 少年捧着一大堆东西,讷讷的回嘴道: “卖的算是便宜的至少在我这里。” 还能有更贵的地方?! 我抬步就走,走出两步重新退回到少年的身边,少年见我回来,立马掏出那把黑伞,我摇摇头,掏出二百块钱: “知道阿捡是谁吗?带我去” 少年眼睛一亮,手速极快的从我手上抽走钱,疯狂点头: “知道,那可是我的嫡亲哥哥!” “.带我去见他。” 我补完最后半句话,少年脚下步子都没动一下,理所当然的伸出手: “那是两件事,而且又是我的哥哥——得加钱!” 不用镜子我都能知道我现在脸上什么表情。 这两兄弟真的是一脉相承的贪财 我只能又从兜里掏出二百放在他的掌心,少年仍然没动,我咬咬牙,又加了三百,少年终于美滋滋的收回了手,动了脚步。 收了钱的少年很是健谈,话也很多: “来来来,尊敬的客人这边走,这边走有屋檐,不至于飘到太多的骨灰哈哈哈哈” “对了,客人你找我哥哥干啥,算了,无论干啥都行,你钱加的到位,我都能晚上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打晕送给你.” 我听着少年叽叽喳喳叫嚷一路,穿过一个个回廊,随口问道: “阿捡不是捡来的孩子吗?哪里来什么嫡亲弟弟?” 少年顿了一下脚步,再一次伸出了手。 我只觉得我的眉头直跳: “随口一问,不算问题。” 少年有些遗憾的缩回手,替我打开了面前的一扇门,又撩起内里黑色的垂地门帘,大声道: “阿捡你个臭小子,你认识了有钱又大方的漂亮姐姐不和我说,人家现在都上门来找你了,你瞧现在可怎么办?!” “别想着我给你打掩护!我甚至现在就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要诅咒你这辈子吃不上软饭!” “只能和我睡一个宿舍——” 少年就好像是被突兀的捏住喉咙一般,口中叫嚷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掠过少年的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刚刚打开的这扇门里面—— 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人。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没有任何自然的光线,甚至连门都作了厚厚的黑色门帘遮挡,只有一盏老旧的吊顶灯在散发着余光。 借着吊灯的光线,我勉强可以看清内里的景象,屋子的正中是一幅薄薄的棺材,一人居棺材首的位置,双手沾满了浓稠的血迹,其余人围着棺材依次站定,层层向外,低垂着头似乎在看棺材内的‘东西’。 内里的人听到少年的吵闹,整齐划一的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只瞬间,数十道或是晦暗,或是无神的目光便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少年反应极快的放下帘子,时间太短,我只能搜索到阿捡似乎就站在那个满手是血的老年人身边,就被少年苦着脸扯离门口。 少年又带我走了两个回廊,这才停下,满脸纠结痛苦之色: “怎么办,通常都是阿捡在里面,我也没想到今天师父他们有事情,能在这个房间干活.我要是挨骂怎么办.” 我淡定的拍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加钱!” 少年脸上的郁闷之色顿消: “好好好,加多少?” 我道: “二百五。” 少年的表情堆满喜色,随后是疑惑,最后定格在敢怒不敢言: “我感觉你在骂我,而且我有证据。” 我直接抽出三百整钞,少年话锋一转: “但是话又说回来,当个二百五,尤其是被漂亮姐姐当二百五,其实也挺好的。” 我险些被这少年的见钱眼开气笑,少年得了钱,却又开始念叨起来: “有什么事情是找阿捡能办的?” “阿捡是个愣头青,糊涂鬼姐姐知道鹌鹑蛋吗?阿捡的脑子比鹌鹑蛋还要小。” “他没有我会说话,而且还脸盲,吃的还比我吃得多,真不知道为什么比我要讨人喜欢,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少年一手挎着卖口罩和雨伞的包,一手蘸着唾沫星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钱,仿佛要数出个来: “所以,你要杀人的话,找我比找他好得多。” “毕竟我开过单子,他没有。” 嘿嘿嘿宝子们我终于有存稿了(虽然也就是稳定更新的量) 第147章 殡仪馆后 从这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杀人的话,就好像是吃饭那么简单。 他和阿捡看上去得相差十多岁,居然比阿捡还要强,还杀过人开过单 而且他似乎对我找阿捡的事情有些在意. 我在心里默默将对方的危险等级提了一些,才回答道: “不是找他杀人,就是找他说说话。” 少年似乎也没太在意刚刚自己从哥哥手里截客的行为有多不妥,听了我的话,顿时振奋起来: “好好好,果然是富婆想要包养阿捡!” “阿捡那臭小子,居然要一飞冲天了!” “可恶的阿捡,知道有富婆喜欢他,他今天早上还和我抢鸡蛋,正是罪该万死!” “我仔细想了想,要不我晚上趁着他睡觉把他勒死算了,这样他就” “勒死谁?” 一双瘦削的手放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原本还在大声叫嚷着‘绝密计划’的少年顿时一愣,呆呆的转过身去,恰巧对上阿捡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少年似乎不像是 “富婆在这,我先去卖雨伞了!” “你也早点回来,不要夜不归宿,记得师父说的话,漂亮女人会骗人” 我后知后觉发现似乎误会越来越深,正要开口解释,阿捡就把絮叨的少年往另一个方向推了一把,在少年重色轻弟的控诉中朝我走了过来。 阿捡还是那张阴狠的脸,说出的话也还是那么呆: “你好像有点眼熟,和我上次见到的一个好看姑娘不相上下.” “身高也哦,就是你!” “等等,你钱让他找我?!你为什么不拿着钱在门口大喊三声我的名字,直接把钱交到我的手里,我还能附赠给你一把在殡仪馆内价值两百元的雨伞.” 居然还贴心的补充说明了那是殡仪馆内的雨伞标价。 我有些沉默,好半晌才接话道: “没想到你们兄弟两个的竞争还挺大” 阿捡发了狠,牙齿咬的嘎嘣响: “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向你要了多少钱?” 我有些释然,无意争论这些小事: “没有多少,几百块钱不,一千,不用向他讨还给我了,我有其他事情” 阿捡非常坚持: “和你无关,你找的是我,虽然过他的手,但他也得匀给我一半。稍等,我写一下,以免到时候忘了。” 阿捡从随身口袋中掏出一只油性笔,将自己的袖口拉上去,随后将‘向阿拾讨五百’这几个大字规规矩矩的写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现在只剩下心累,撇了两眼,看到那只手臂上已经有不少文字,其中又以两条‘备忘录’最是清楚—— 【今晚十点去杜叔后备箱接罐头】 【今晚七点动物频道雄狮王国 这两条,尤其是 我张了张口, 毕竟谁能想到阿捡这种看上去彻头彻尾的阴鸷冷面杀手,其实每天晚上七点钟准时蹲点雄狮王国呢? 许是见我的表情过于呆滞,阿捡写完立马将袖口放下,有些不自在道: “我有时候会忘记一些东西.” 确实看得出来。 我无奈的轻笑了几声,只觉得这几日的疲惫有些消散,岔开话题道: “阿拾是你弟弟的名字吗?” 阿捡很快被我的问题带着走: “没错,我被我师父捡来,所以叫阿捡。我弟弟也被我捡来.只是阿捡这个名字已经归我,所以我想了半个晚上,才给他取名叫阿拾。” 想了半个晚上,只想出一个‘阿拾’的名字,果然是阿捡的风格。 不过这一捡一拾,确实相得映彰。 我思索几秒,便听阿捡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不过我捡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这么坏抢我生意就算了,但他是怎么能赚到钱的呢?为什么带个路就能赚一千呢?” “我怎么就只能从你身上赚到钱呢.”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掏出钱给阿捡,让他回答问题的时候,阿捡会那么开心了。 合着是从未接过任务开过单,且老在自己弟弟身上吃瘪 我实在没好意思提醒对方,阿拾是任何问题都要收费,只得转换话题道: “还是找你问问题,也有钱。” 阿捡显然精神一振,整个人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我无奈道: “你知道最近慈青女堂口出了一张‘江湖追杀令’吗?” “你知道多少,都和我说说。” 这回不用阿捡说话,我从口袋里随手掏了一把,约摸得有两三千块钱,直接塞到了阿捡手中。 我算是非常了解殡仪馆这个堂口是什么个情况,索性就自己识趣一点,掏出钱来买消息。 阿捡收了钱,一张张数着,姿势我看着有些眼熟,依稀回想起刚刚阿拾也是这么数钱: “.别数了,追杀令迟早传遍常州的,只是时间问题,这些钱绝对够了。” 阿捡很坚持: “每张钱,都是我的心头肉,不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收了多少钱。” 我只能捂着太阳穴等着阿捡数完,再一脸舒畅的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才听到他开口道: “我知道江湖追杀令的事情,三天前发的。” “二十多年来的 发完一个小时,秦三手就死球。 我却三天没人理,显然是很有问题. 我屏息等着阿捡的后文,就听他继续说道: “三天前的江湖追杀令,是十五太保慈青女发的,说是要追杀一个名为‘屠留白’的年轻女子。” 我等着下文,就等不到,才开口问道: “没了?” 阿捡认真思索片刻: “没了,真的就是一张红纸,上头写着‘江湖追杀令’这五个大字,后面写着悬赏人慈青女,被悬赏人屠留白以及悬赏金额。” “其他什么都没写。” 我心中疑惑,沉吟许久道: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在阿捡的疑惑眼神中,我缓缓道: “我叫屠留白。” “你,想拿赏金吗?” 俺知道肯定有聪明宝宝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啦!!!明早九点更新可以来验证自己的答案哦!!! 第148章 一元一命 此时寒风掠树梢。 万籁俱静之中,阿捡原本懒散的目光顷刻凝聚,就在我微退半步,觉得他要动手的时候。 阿捡收回了眼光,没头没尾道: “杀你干啥,我不笨,我不干蠢事。” “你看我做什么?我不会忘记的,这样吧,我现在就把你名字写在手上.” 阿捡继续掏出那只笔,但手臂上已经写满了话,他看了又看,终于决定写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回我是真的摸不着头脑,阿捡那样贪财的人,居然知道我是谁后,不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所有的线索过了一遍,灵光乍现,从牙缝里艰难的吐字道: “阿捡,江湖追杀令上,关于我的赏金是多少?” 阿捡一边写我的名字,一边随口说出将我震得魂飞天外的答案: “一块钱。” “你的赏金是一块钱。” “我都替你难过,不过没关系,努努力的话应该会高一些的。” “哦,对了,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一块钱杀人呢!你得尊重我身为一个专业杀手的素养,我们办事情也是得计划成本的” “你想想,虽然这里是我们的堂口,杀人很方便,但是杀了人总得处理尸体吧?烧一炉骨灰也得不少煤一吨煤现在八百块钱,虽然你人小小,但怎么不得小几十?” “况且殡仪馆的生意很好的!烧你这一个小时,咱们能多接一单价值小几千到大几千不等的单子.” “最最重要的是——” 阿捡拍了拍有些弧度的口袋,面上仍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轻松惬意: “你现在是我的老板,你能给我带比超过一块钱多得多的生意。” “放心,我真的不动手。如果有人对你动手,你也能来找我,价格到位,我还能保护你。” 这话是,我不是老板的话,实在没单,咬咬牙也能试试? 我被各类消息震得有些魂飞天外,脑子没头没尾想了这么一句,随后才是后知后觉的信息量猛地填充进脑子—— 难怪刘阿娇听了我编造的谎话,会觉得是真的。 连阿捡看了追杀令都不会动手的悬赏金额,看着确实太假! 一个来头很大的‘江湖追杀令’,但是却设了一个儿戏一般的悬赏金额。 任谁都会好奇一下被悬赏人是谁. 但是会有人为了一块钱动手吗? 阿捡都不动手,那是真的没有人会动手的! 这江湖追杀令,在我的谎言下,看着着实特别像是一个长辈给自家初出茅庐的儿孙造势,就像是在说—— 【看看,这就是我家娃娃。大家记住这个名字了哈,大家赏个脸,都熟悉熟悉我家娃娃,至于这个价格是乱来的,不是真的要杀她,以后她还得麻烦大家呢!】 整一环,都对上了! 但慈青女是这个意思吗? 我见识过她古怪性情和手段,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这追杀令悬在我的头顶,竟然给我一种‘谁都别动手,让我来’的架势。 而对我来说,当然是 我脑中纷杂,茫然走了几步,阿捡却一直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只要一回头,他就不说话。 我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问道: “怎么了?跟着我做什么?” 阿捡有些欲言又止: “阿拾他带你进来都有一千块钱,我送你走能有一千吗?”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我被他这一打岔,刚刚脑中纷乱的思绪顿收,猛地掏出一把钱: “多少钱能骑着你走?” 眼见阿捡眼神一亮,立马有往地上趴的趋势,我连忙道: “开个玩笑的,你正常送我出门就行我给钱!” 我委实是对这样贪财性格的人没什么法子,阿捡乐滋滋的数着钱带着我走,只过了一个拐角,就和墙角探头探脑的阿拾差点撞到。 阿拾 “这墙还挺像墙的,嗯” 我和阿捡看着斑驳老旧的墙壁,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阿拾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装作刚刚发现我们的样子,惊讶道: “你们出来啦?” “阿捡你不行啊!这才多久!啧啧啧,你要是身体不好,就让我去傍富婆姐姐的大腿!” “我还小,但是我会长大,至于你,你就只配一辈子和我睡一个宿舍——啊!” 阿捡往阿拾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阻拦了阿拾继续说话。 我还是 “什么领路费要一千,给我五百,分我五百!!!” 阿拾被他勒得险些当场断气,艰难的掏出钱袋子,颤颤巍巍数了五百元给阿捡,阿捡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说道: “好阿拾!你帮我把客人送出去吧,我临时出来的,要回去找师傅了.对了,钱我已经收了,不能再收。” 阿拾被哥哥气的险些魂飞天外,讨要他的那份领路费无果后,这才气冲冲的带着我绕过七拐八拐的回廊往外走。 来时阿拾的话多,能看出来对方也是个话痨性子。 但去时这小子生着闷气,竟然是能一句话都不说,我看了暗暗称奇,走了半路,我才小声道: “你这么喜欢你的哥哥,就该坦率一些,说什么勒死他,说他只配得上什么什么.其实,算是在伤害他。” 前方领路的阿拾脚步一顿,回过神来的时候面上没什么怒气,而是和阿捡一脉相承的面无表情: “站着说话不腰疼。” “阿捡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 “要不是他是我哥,我早就勒死他了!更别提他从前没单子,我还得赚钱养他!” 要不怎么说是一脉相承呢? 这两兄弟,原来是一个寡言天然呆的钱控哥哥,一个毒舌白切黑的兄控弟弟. 我不再吭声,跟着阿拾一直到大门口,本想迈步,阿拾却在我身后冷冷冒出一句: “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别带走我哥。” 第149章 夺命出租 我重新别过脸正视阿拾,阿拾那张满是雀斑的少年脸上却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不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 好强的占有欲。 我脑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张口的时候说的却是: “我就是来找阿捡问几个问题,甚至不是私事,只是雇佣关系而已” “这样吧,你要实在不想让我接触阿捡,以后有你能办的,我先来找你。” 我这话倒像是说中了阿拾的心事,阿拾犹豫几秒: “太危险的不干。” “我刚刚在墙角听到不少东西,当然也包括你的名字,屠留白。” “最近有好些人在打探为什么十五太保要悬赏追杀你,虽然钱不多,但你就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药包。” “而我只想待在殡仪馆里面好好赚钱.顺便逗逗阿捡。” “与其让我们俩做孤魂野鬼,不如你去。” 这算是兄弟俩又一个不同的地方。 阿捡他像是一只大狼狗,沉默忠诚,一往无前。 而作为弟弟的阿拾,小心思却是多到根本数不过来,更像是一只聪明,狡猾,会质疑命令的边牧。 给两人下达困难程度的委托或是命令。 阿捡只要金钱到位,墙壁直接干碎。 而阿拾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且来一句‘你让我送死,你怎么不去’。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将刚刚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都抛之脑后: “好,我有分寸。” 本就是我的事情,没道理让别人替我送死。 尤其是,我也不想在看见我有点好印象的人相继死亡。 阿拾的表情放松了些,抬起手招了招,殡仪馆门前好几辆车应声而动。 阿拾转身离开,声音远远传来: “走吧走吧,别来找我哥.” 我听着他的碎碎念只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还未笑出声,便被几道急急的揽客声打断: “小姑娘,去哪里?” “去去去,大老粗,上我的车!我打表便宜!” “滚呐,谁不知道你那个表改过,一公里三十多哦!” 又来了,果然只要在殡仪馆这个地界,每个人似乎都掉钱眼里一般. 我皱了皱眉,余光看到边上一张还算是熟悉的脸,顺势拉开车门坐上车,周围拉客的司机顿时叫骂几声,一哄而散。 先前送我来到殡仪馆的司机大爷见到接客成功,乐呵呵的直搓手,顺势启动车辆,开始平稳运行: “好闺女,我就知道你指定能照顾照顾老头子我的生意!” “还是回刚刚那间纸马香铺吗?” 我扣安全带的手一顿,迅速往开门的车把处摸去,果不其然,已经被司机大爷上锁。 司机大爷车技奇好,一脚油门窜出去百来米,我定了定神,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把手从车把处挪开,说道: “我从东离区打车的时候.没在我店铺门前,对吧?” “师傅你是怎么知道,我开的是一间纸马香铺?” 司机大爷将方向盘打了个半圈,仍然是一幅乐呵呵的模样: “是这样吗?” “你记错了,位置不远,我看到你店铺啥样了。” 放林北的螺旋屁! 纸马香铺的正确断句是纸马,香,铺。 这个称呼是用来指代旧时经营香烛纸马的店铺,前三字分别指代了扎纸匠的纸马纸人,以及香烛纸钱,基本只有尊袭旧制,或是了解扎纸匠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旧称。 像我往常虽然知道自家店铺是纸马香铺,但与其他人沟通的时候,我都更多会称呼为‘白事店铺’。 现在随便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喊上来这个名字,我怎么可能不吃惊? 况且,我分明记得我走出去好远,才打到的车 我心中稍沉,开门见山问道: “大爷是为了江湖追杀令来找我的?” 司机大爷似是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我,但没有作声。 都说常州地大物博,鱼龙混杂。 但我真的没想到出租车司机都能知道‘江湖追杀令’,并且对此毫不意外。 现如今我的姓名已经在常州内不算是秘密,只是还有一些人没有办法把名字和脸划上等号。 可这人知道纸马香铺,就应当已经了解我是扎纸匠的传承,分明是知道我的。 他在门口蹲点我,把我带来殡仪馆,然后又再次等我上车,是要把我带去哪里? 真的因为江湖追杀令? 可就一块钱,应当不至于吧? 我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上了车,而且吃不准对方现在的态度算不算默认,只能把在刘阿娇身上用过的手段再次拿出来,故技重施道: “大爷知道这件事,就肯定知道追杀令上的金额吧?” “慈前辈设立这个金额,并不是想杀我,是在保护我。” “她打算让我扬名,闯出点名堂,再继承她家堂口,所以才搞了个——” “呲————” 出租车刺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令我口中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司机大爷双手握紧车把,抬起那张普通而又老朽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后视镜。 他脸上原先总是乐呵呵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态,道: “那就没错了,我找的就是你。” “小姑娘,慈青女如果真的要护着你,那我可就要杀你了。” 什,什么?! 我瞬间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有得有失。 我顶着慈青女想保护我的名号当然能骗过很多和十三太保关系好,或是趋炎附势的人。 但常州鱼龙混杂,并不都是一条心。 所谓的常州十三太保,只是在四十多年前,最早混出名堂来的十五个人。 整个江湖人才辈出,当然还有很多能人异士,且中间肯定还有很多不服常州十三太保的人! 真见鬼哦,或许慈青女说的真的一点都没错。 我这辈子就是机关算尽,却必定不得善终。 现在这情况,我刚刚要是不说那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我勉强勾起一抹笑,启唇道: “司机大爷,我刚刚说的其实都是假的,既然都已经下江湖追杀令,我又怎么可能和慈青女有什么好关系呢?” “都是误会.不然,我加钱,行吗?” 对了,为了防止大家又说女主太弱,我这里要重申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女主其实一点都不弱大家有这个刻板印象,其实可能是因为她现阶段遇见的对手都是老一辈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顶尖角色而且留白脑子,应该不算笨吧?qaq真希望有人发现这一点orz 第150章 虫鸣翅动 “加钱?” 司机大爷嗤笑一声,我亲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个铁盒子似乎有打开的趋势,我脸色一变,立马就掏出随身携带的蔑刀打破车窗。 这人是司机,主动权在他,车内甚至施展不开蔑刀,得先跑! 我下了决断,速度极快,直接握住刀柄,一刀下去车窗顿时破了个口子,我又敲击两下,直到车窗破了个大口子,方才停手。 我正要往车窗外钻,下一瞬间,耳边却有破风声传来。 我没有回头,但我却清晰的听见了那声音。 并不是武器,或是拳脚的破风声。 那些声音我都很熟悉,我几乎是每晚都会在睡梦中回想起被慈青女打到浑身浴血的那天,慈青女的拳脚凌空击中我的时候,传来的凌厉破风声。 但今天的声音不同,破风声中似乎夹杂着振翅,以及虫鸣的声响? 这大爷用铁盒封存自己的手段,且车内有虫声,该不会是,玩蛊虫的吧?! 我心中闪过这一抹念头,只感觉脸上一痛,我捏住了一只蛰向我的灰色虫子,两指微捏,那虫子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我心中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瞬,脑中的晕眩感连同手脚发麻,血液不流通麻痹之感一起席卷而来,我眼睛彻底合上之前,只来得及听到司机大爷冷冷说道: “我又不是殡仪馆里那只要给钱骑头顶都行的兄弟俩,加什么钱?” “赚钱当然凭良心,凭本事,凭的是守底线。” 我有些想回嘴,但意识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混沌的意识海中,仍然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我似乎回到了碗窑村中,从小生长的茅草屋里,二叔在砍竹子,我在写作业,我遇见不会的难题,去请教二叔。 二叔看了半晌,张口回答: ‘这书上写的什么破玩意,这是该教孩子的东西吗?我瞅着和厕纸一样,咳咳,阿白,要不你上课睡觉吧,咱们了钱,开心就行,能学学一点,不能学就算了’ 二叔想来是如此的,我有些安心,重新拿回作业,却又看见二叔停下了手,我有些奇怪,二叔却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看清楚二叔的模样,我看清楚了。 只是,二叔的七窍为什么流血了? 血,源源不断的黑血从二叔的双眼、鼻子、双耳和嘴唇中往外喷涌而出。 我艰难的扯着身边的东西给二叔止血,二叔脸上山上的鲜血却越来越多。 纵使是这样,二叔却好像还是有话要同我说: “阿白.二叔先走一步,你要好好吃饭” 好多好多血,入目的是一片赤红,滔天的血从二叔的身上涌出,我费劲全力将二叔背到了屋外,想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可那滔天黑血汇成的河海还是在不停的上涨,淹没河水,淹没农田,淹没我的家,淹没我的脚踝,直到.淹没我的口鼻。 不是二叔,二叔不会死。 二叔纵使是死,他也不会让我被他的血淹死。 我非常明白这一点,我拖动着二叔的身体,奋力的在血海里游动着,差一点,只差一点—— 空气! 我挣扎着浮出水面,艰难的拂去脸上的血迹,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的双手已然空空,二叔不在我的身边。 我没能带出二叔,这也不是原先的家,而是一片漆黑的环境,我伸出手艰难在黑夜里查看四周,终于,我摸到了一片冰冷的边界。 边界散发着寒意,我用指甲轻轻敲击对面,耳边传来微弱的回声—— 是山洞。 我张口喊道: “妈妈!” 这是妈妈的山洞!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若有似无,隐隐哀哀的叹气声传来: “.刀剑亦会卷刃.” 这.是妈妈? 我心中一沉,正要抬脚离开山洞,便见一抹火光从外飘向我并非是我。 借由微弱的火光,我看清了洞内的情景,一片黑暗之中,有个四肢扭曲折叠的姑娘无助的躺在地上,她的眼睛被火光,亦或说是纸人燃烧时的火光点亮,泛起名为‘希望’的光辉。 但,纸人燃烧的时间是有限的。 纸人坠毁的瞬间,姑娘眼中不可言说的光亮彻底熄灭,连同整个山洞重新归于黑暗。 我知道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我没办法停下摸索着去寻找她的步伐。 我找到了她,我轻颤着扶起她的身体,一只手环过她的脖子,抱紧她想给她最后一些温暖。 我又听见了声音,这回说话的是鲁娜。 鲁娜艰难吐出的字是: “你说谎,你其实想和我一起走。” “我那天听见你的心跳乱了” 不,这肯定也不是鲁娜。 她没分清楚救命之恩和朦胧的好感,我怎么能分不清楚呢? 我不会乱心跳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她一定是在怪我把她救出山洞,给了她希望,但是又在安然死亡后,逼她离开,将她的梦想打碎 我愣神一瞬,连手上的重量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只能看到黑暗中似乎有红蓝的光线在闪烁,随后越来越明亮。 我坐在小巷口,警车在我不远处,我坐在原地没有哭泣,只是双目放空的看着不远处那具尸体。 安然,是安然。 来来往往奔走的人,其实都是无面人。 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地上,慢慢消散灵魂。 我那天为什么愣神呢? 我想起来了,因为我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纸人。 在发现安然死后,我 我还能救她最后一次,哪怕是没有身体,但只要有怨气,有不甘,我就能像养小四十一样,把她供养起来,她还能活很久,说不定有造化享受一方香火—— 但,没有,她没有怨恨。 我找不到她。 她安安静静闭目躺在地上,就好像是在做梦。 于她而言,活着也许就是在做梦,她用前十五年痛苦的人生,换来了43个正常的日夜,她为此感到满足,所以心死离开 太可笑了恨他!为什么不恨他!? 白北望是真的罪该万死! 安然还能有那么好的以后,为什么不怨恨他,杀了他!!! 我双目一片赤红,下一瞬,腹部传来剧痛,直接被一道极强的力道踹飞出去。 又是,慈青女。 被蛊虫叮咬后,那一场场幻境的末尾,等待我的竟然是一场肉搏。 想要摧毁我的神智和肉体,让我长眠此处? 那也得看你够不够格! 刀子嘛,随手写写就有啦(目移) 第151章 陈尸馆内 慈青女哪怕在幻境中,都是不可击败的存在。 再一次被击飞出去后,我艰难的擦掉眼前的血迹,咽下口中的腥味,吐字道: “那你呢?你想和我说什么?” 慈青女脸上阴冷与奇诡的笑容还未绽放到最大,听了我的话,好半晌方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没什么话就当我命贱,总是想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吧。” 慈青女蹲下身,伸出干枯的手,缓慢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她的手干瘪膈人,几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黏在骨头上面,但她的动作却很轻柔,靠的也极近,近到我能看清她的瞳孔,也看清她看向我的眼神。 这次,我看明白了那个眼神中包含的意味。 她脸上的神态明明是冰冷的,那双眼的眼底却有堪称诡谲的.温柔。 她好像在看我,又好像在隔着我的脸,看向别人。 总不能是,我也和她初恋很像? 我发了狠,趁她擦拭到我口边的时候,一口咬住了慈青女的手指。 我用了狠劲,在慈青女掰开我下巴的时候,便已然咬断她的手指。 鲜血自她手指断口喷洒在我的脸上,模糊我的视线,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喃喃道: “我亦飘零久”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我知道这首诗,但我没懂她为什么要吟这句诗。 我只觉得我的手脚越来越凉,整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化为光片萦绕在我的四周,随后又相继崩塌,连同所有人离去的背影一起,彻底消散不见。 我的头很昏沉,胸口处积郁的事物重如千斤,但我终于对麻痹的身体有了感知。 下一秒,我终于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就是一大片距离我脸不到一掌远的铁片。 没错,铁片。 若有似无得白色雾气萦绕在我的左右,阵阵的寒意只沁人骨髓。 这些雾气就是我手脚发麻的原因吧。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却又是一片发昏。 我刚刚还在那个恐怖大爷的车上,被他的虫子蛰晕后,现在是被关了起来? 那这里又是哪里,为什么弄个铁皮箱子把我关起来 我费力的扭动僵化的脖子向四周查看,下一秒,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处何地—— 殡仪馆,停尸间,存尸冰柜中。 冰柜的上下虽然被隔开,但左右两侧却是敞亮着的。 我的左边是一具赤裸的女尸,她显然去世有段时间,浑身遍布尸斑。 那尸斑就好像是一张张大小不一的嘴,将她几乎蚕食殆尽。 但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我微微抬起头查看对方的情况,发现对方只有.半边。 真正意义上的,只有半边身体。 朝向我的这半边,尚且能辨认出是位生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性。 但另一边,完全是一滩肉。 纵使是近乎零下的存尸冰柜能让她的肉体不那么快的腐烂,但她被‘收拾’到柜中的时候,那些肉块还是沾染了不少的细菌。 那些细菌中的少数喜低温,很快在那团看不清原本面貌的肉上繁衍生息。 我距离她能差不多有一米,但我还是听到了她肉块下东西蠕动,发出的微弱声响,以及逐渐传到我鼻尖那若有似无的臭味。 我艰难别过脸去看另一边的情况,另一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另一边也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 只不过是个男人,中年男人。 他的情况比我左侧的女人还要糟糕,几乎能说的上是‘面目全非’。 巨大的撞击力道使他整个人都‘瘪’了下去。 内里的骨头不足以支撑起他的肉,于是他便松松垮垮的瘫成一张有些厚度的肉饼。 但他又比左侧的女人要好一些,因为他正在‘被修复’。 女人的一侧是成肉泥,男人却还有肉,只是丑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刚好在殓尸人的服务范畴之内。 男人的四肢被缝合了一半多,但又有很多没缝合,如果我没看错,他的胸口处那一根细如发丝的‘线’,应当就是殓尸人留下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好事,活干了一半就走,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继续。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环境,简单的摸索片刻后,便发现这狭小陈尸柜的开口,正是头的方向。 我推动了几下开口,完全是纹丝不动。 我屏住呼吸,在尽可能不碰到左右男女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头,调换到原本脚的地方,将脚调转到开口处,随后———— “砰砰砰!!!” 我双手尽可能撑住柜顶,然后单脚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开口踹去! 一下,两下,五下! “咔!!” 上下开合的开口被我踹开,我双掌发力,接着力划入一片黑暗之中。 如我先前所料,阿捡干爹的这个堂口,所有屋子压根都没有窗户。 整个停尸房内没有 难道是为了看清楚尸体的脸? 我脑中没头没尾的划过这个念头,随后摇了摇头,随手拔掉几个插销开关,将几个陈尸柜能照亮的范围扩大,我总算是看清楚了整间屋子的景象。 这是个不大的停尸间,两侧都是密密麻麻,5x3的陈尸柜。 而我现在站立的地方,更加类似于两排陈尸柜中间的‘过道’,只有五六个平方。 此地无窗,不出我的意外,唯一的门也被封死。 我思考几秒,浑身搜查一圈,居然发现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不仅先前抽出去打破玻璃的蔑刀被重新放回了贴身的包里,甚至连手机都在。 这,有点不太对。 这司机大爷,只是将我放在这里,就这么确定我没办法醒来,没办法逃出去? 我心中有些古怪,随后抽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其实我能确定自己在殡仪馆,最好还是打阿捡阿拾的电话,亦或是直接喊出他们名字,但我没有他们俩的联系方式,且不确定司机大爷和他们有没有交易。 更关键的是,我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走远。 所以,大声喊出声音一定不是个好选择。 索性,先稳一手。 我如此想着,手机铃声顿停,电话被接通: “您好,这边是大槐安派出所,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张口欲言,但下一秒,却心头一紧。 因为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您好,这边是大槐安派出所,请问有什么事情?” 这当然不是我想说的话—— 但我压根说不出别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陈尸/馆内 希望大家不要骂俺废话多,其实俺通常不写无用的东西(挠头)和司机大爷讨价还价的小剧情都用来引入新角色了呢(叉腰) 第152章 应声虫 手机微弱的光线穿透不了停尸房的黑暗。 接警员温和而又带着刻板的声音中,夹杂着因信号不好而时断时续的滋滋电流音: “您好,请问能听到我这边的声音吗?” 我抖了几下唇,喉咙翻动: “您好,请问能听到我这边的声音吗?” 电话的那头这回终于听清了我的话,声音中夹杂了些许不悦: “小姑娘,你是在玩什么大冒险吗?请不要浪费公共资源,你现在占用多一分钟的线路,说不定就有一个人” 我在喉咙再一次翻起一模一样的话前,挂断了电话。 我定的亮屏时间很短,所以屏幕霎时间一片漆黑,只映照出我略微惨白的脸。 我张了张口,想要随意说些什么话,但没能成功—— 我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呢? 那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司机大爷,没杀我却夺走了我的声音,让我只能学人说话? 这算是什么事情? 没杀我,我肯定是会逃走,或是反击的! 声音能算是什么重要东西,大不了以后就不说话了嘛! 难道司机大爷觉得这样学人说话算是‘惩戒手段’? 还是他借此和我说什么? 我脑中闪过数道念头,半晌,总算想起来和虫有关,还与学人口舌有关的一个名称—— ‘应声虫’ 所谓的应声虫,就是苗疆蛊虫之中,不算太起眼的一种偏门别类。 相传这种虫子极为疲懒,不喜争斗,脱离母体之后,被蛊师藏于蜡丸之中可以活几十年。 但一旦被蛊师捏碎外层的腊封,放进载体后,便会死死的咬住人的喉尾,替代掉载体发声的权利。 应声虫作为蛊虫,当然没有人那样聪明的大脑,组织不了语言,但它又有强烈的自主意识,出世后尤其喜爱说话,或者说声道震动的频率。 于是便只能居住在人的喉尾之中,别人说上一句,它也操控着载体说上一句。 通常情况下,应声虫这种东西是绝对无害的,只会替代掉声音,所以才把它归于不太起眼的蛊虫。 甚至,连摆脱应声虫的方法也很简单。 因为出于蛊虫趋吉避凶的本能,加上极度疲懒怕死,应声虫会害怕一切能令蛊虫失效的药材。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好玩的现象—— 应声虫会说话,会感知,所以只要摊开一大本的中药目录往下念,让有应声虫的载体,逐一学声,学到应声虫都不愿意念的药材,那就是找到了杀蛊虫的利器。 但,先前也说—— 是通常情况下无害。 不代表没有人会想出别的方法来利用这种虫子。 应声虫虽然笨笨的,但它能辨别药材,尤其是能令蛊虫失效的药! 反正应声虫不算高级蛊虫,这可比挨个试药,杀那些费尽心思才炼制出来的蛊虫好多了! 哪怕遇见没有名字的药,喂进去让应声虫尝尝嘛,反正这东西多如沙海,多大事情! 所以反之来说,如此方便快捷的方法,无论是苗疆寨子里面的蛊师,想知道某种药材可不可用,还是苗疆外的人想知道解蛊的药材是什么. 都会想弄几只应声虫玩! 这虫不算稀奇,但既然是要试药. 总得有载体,也就是‘药人’。 曾经有不少人,不少应声虫,死于试药。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则是关于二叔曾在笔记中记录过的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那是约莫三十多年前的时候。 二叔偶然路过苗疆之地,当时年纪轻脸皮薄,稀里糊涂就被一群漂亮的苗家阿妹们拉进自家寨子跳舞。 几场舞跳完,几杯水酒下肚,阿妹们叽叽喳喳追问他要不要留在寨子里,如果愿意留下来,不但给钱还包分配工作,留下来扎根,下一辈生下来就是苗人,还能跟着长老们学习术法 二叔当时就酒醒了大半,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到一个念头,都说苗疆阴盛阳衰,抢男人已然成风俗习惯,没想到今天还真让他碰上了! 这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二叔心潮澎湃,听了半天,发现压根就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因为这群苗疆阿妹主要谈及的是‘工作’。 其中有人还一直反复劝慰道‘外面工作累死人,用生命换钱。不如就留在寨子里工作,用声音换钱,待遇可比外面好多了,还有不少人留下来结婚生子了呢!’ 用声音换钱? 二叔听了这话觉得新奇,便追问道,怎么用自己的声音换钱呢? 阿妹们见他有兴趣,以为二叔同意了他们的要求,随后把他带到了另一间房子中,有个年纪稍大的蛊师告诉二叔,就是吃下一种对身体无害的蛊虫,贩卖掉自己的声音,让自己以后不能自由说话,好协助他人工作。 他只是失去声音,好处则是多多的。如果二叔同意,他当场就能拍板给二叔拿五万块钱。 要知道,三十多年前的时候,伍万元可不是什么小钱,在非一线的城市,甚至能置办两套好房子。 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二叔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当‘药人’吗?! 吃下蛊虫,以后留在寨子里,婚配后下一代由汉人转变为苗人. 这说好听点儿,叫做工作,但是说难听点儿,这不但卖掉自己的声音,还要卖掉自己的生育权利! 二叔反应过来后,当即称要告辞,那老蛊师不知道是看出了二叔的身份能耐,还是并不在意二叔这一个药人,当即就让自己的弟子送二叔出寨子。 二叔本想就此离开,但很快发现又不太对。 他跟着带路的蛊师弟子一路前行,弯弯道道的走,走的压根不是来的路。 就当二叔以为是自己拒绝了老蛊师,所以蛊师弟子要对他动手的时候,前面的蛊师弟子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坑洞面前。 确切的说,是由几百或死,或将死的药人们构成的坑洞。 药人们挤挤攘攘站立在坑洞之中,每个人都面朝上,长大嘴巴,神情痛苦。 嘴巴里面鼓鼓囊囊,正在蠕动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 虫,应声虫。 好困(‘-w)睡个午觉爬起来继续 第153章 杜绝此声 除却坑洞中有些已然白骨化的尸体难以支撑起自己的头颅外。 坑底其余胸膛还在微弱喘息的人,都面色狰狞,哪怕是唇角撕裂,也毫无所察的尽可能抬起自己的脑袋,咧开自己的嘴。 一张张血色的大口朝向天空,令人不寒而栗。 二叔彼时已经走南闯北多年,但看到这个场面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以为蛊师弟子是要对自己下手,身体的肌肉记忆本能就抽出了蔑刀,想要和对面一决生死。 没想到那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蛊师弟子只是多瞧了他几年,并没有动手的念头。 两人僵持半晌,蛊师弟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同二叔将这应声虫的习性与特别之处一一道来,末了才讥笑着补上一句: ‘.应声虫习性作用特殊,且容易繁殖,母体一次性能产几十只。但,少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繁殖的。’ 二叔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个苗疆小寨中会拐游客,原来下场都是做成了这样的药人。 蛊师弟子见二叔不语,继续说道: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这些人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利益诱惑,所以成了药人。’ ‘而这些人之所以会在这里,一来是因为应声虫居温室而喜阳,所以等那些药人试不动药的时候,就把他们扔到这里来等死,方便应声虫繁衍。’ ‘二来,则是因为应声虫自家的种族能力,将死后的应声虫丢入一群应声虫之中,种族自己就会分析辨认导致同伴死亡的原因,而贪生怕死的本能,又会让它们把新的药草记下来,累积传承,导致能辨别的草药越来越多。’ ‘这是应声虫的命,是药人的命但不该是她的。’ 最后一句话,算是在二叔面前揭了老底,蛊师弟子索性将自己所求全盘托出—— 他从前也是汉人,多年前跟随表姐因为逃荒来到苗疆,苗疆的蛊虫冠绝天下,少有人知道外界那些富甲一方的富豪,其实也得对深居寨中的老蛊师们顶礼膜拜。 表姐想着他若是能学蛊,便有了底气,再也不用为了一口吃食而受尽磨难,也.有个好前程。 于是表姐便带着他留了下来,到处给人做苦工,希望能让他拜入蛊师门下。 但拜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尤其是苗疆这种极度排外的地界,自家的孩子都不一定教养的过来,更别提教养两个逃荒过来的汉人。 表姐了大几个月才明白了这个道理,随后—— 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蛊师弟子的表姐,她自愿吞下了应声虫,成了苗疆中一个试药的药人,算是有了正式得见蛊师的门路。 某日试药的时候,又被某个年迈的蛊师看上了眼,说只要跟了他,便收她这位表弟为弟子。 蛊师喜欢她吗? 也许,也曾喜欢过她年轻的容颜。 但她本质上就是个药人,蛊师没有停止试药,而她也因为试多了药,而容貌尽毁,身体衰弱。 而之所以今日带二叔来此地,就是想要让二叔搭把手,和他一起带走他的表姐。 二叔年轻,但也不算傻,知道每个药人其实都是蛊师的试药心血,那位表姐药还未入‘药坑’,还未将试药的结果传承给其他应声虫,便想走 此时说的‘走’,其实换而言之就是‘叛逃’。 二叔虽然热血上头,但也还不忘记问两个问题: ‘为什么选他帮忙?’以及‘能否先见一眼表姐?’ 这一来是为了防止自己被人当挡箭牌,二来是二叔相信自己眼光,看一眼对方究竟如何,再做决断不迟。 蛊师弟子倒什么也没说,直接带二叔见了表姐。 见了那位表姐的 根据蛊师弟子的年纪和言语判断,那位表姐绝对不到三十岁,但二叔见到的女人,已经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暮暮垂老。 她,要不行了。 而且,大概随时会被推入虫坑。 这位年轻的表弟,在这种关头,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追求是什么,所以才想带走自己的表姐。 而之所以选择二叔,是因为蛊师弟子其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这种深山里面的苗寨子,本来来的人就不多,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更是难得。 蛊师弟子最开始的想法,并不是找个能一起杀出重围的人,而是找个能背着表姐逃跑的人,他来负责断后。 了解完这一切,二叔也觉得分外不可思议,思考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蛊师弟子的所求,当然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二叔也简单露了几手扎纸匠的绝活。 这下,蛊师弟子总算是对逃跑这件事有了那么几分底气,当即给二叔跪下,让他尽可能保住自己表姐,其他都不用管。 二叔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应承下来。 两人一通规划,尽可能将所有的一些都计算在内,约定好隔天的三更天行事。 但,他们仍然低估了老蛊师的实力,以及蛊师的数量。 没错,蛊师的数量。 苗疆寨子里怎么可能有一个蛊师,而且蛊师身份高贵,很多都是相熟或是相同传承的师兄弟姐妹。 那一战里面,二叔以‘纸人替死’之法,躲过了十数次濒临垂死之境,但仍然还是没能熬到天明,就法力枯竭,背着那位表姐躲在山洞里面,爬也爬不起来。 而蛊师弟子更加糟糕,不知被老蛊师驱策什么蛊虫叮咬,两只脚膝盖之下的肉都被啃噬殆尽,白骨森森。 危机关头,两人一合计,二叔的秘法还能装成人‘替死’显然对逃脱更有利,蛊师弟子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宝贝与钱财全部交给二叔,自己自愿留下来赴死,为二叔斩断追兵。 而代价只有一个,好好对待他的表姐,为她养老送终。 两人正要行动,便见自始至终都没动作的表姐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山洞外面。 那女人想要自己走出山洞,换他们两人走。 两个大男人当然不可能同意,但女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红帕,盖在了自己的头上,牵住了蛊师弟子的手—— 那是他们俩年少时候所约定好的承诺。 但现在,一切皆成定局。 黑暗的山洞中,二叔奋力的鼓着掌,当好一个证婚人。 蛊师弟子泪流满面,最后操控着应声虫,说道: ‘你可愿意同我合百年之好’ ‘你可愿意同我合百年之好’ ‘我愿意!’ ‘我愿意。’ 于是那天起,那蛊师弟子重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杜声,杜绝此声。 至于他恨的是应声虫,还是自己前半世的命运,无人可知。 希望今天这章发出去,杜声宝子别揍我 今天突然发现二叔怎么经常干这种抢人的事情(挠头) 第154章 寻求死亡 二叔的笔记最后写到,这个名为杜声的年轻人,在妻子死后,伤心的同二叔道别,决定云游四海。 二叔寻求结伴云游无果的情况下,也知道最好让对方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于是便郑重道别,奔赴各自的新生活。 杜声。 如果这人就是那个司机大爷 不,他就是司机大爷。 因为我曾在阿捡的手臂上看到过关于‘后备箱’和‘杜’的留言—— 晚上十点去杜叔后备箱取罐头。 后备箱除了车辆的后备箱还能有什么可能性? 况且能自由出入殡仪馆内部的车辆,不就那个司机大爷的车吗?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刚好这么刚好的事情。 但这位名为杜声的司机大爷,他也算是和二叔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知道我是扎纸匠的传承,尤其是二叔的后人后,完全没有理由杀我。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那句搬出慈青女挡灾的话,当真是弄巧成拙。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杜声和二叔生死之交的分量,到底有没有后来慈青女和杜声结的仇怨大。 二叔的恩情,到底够不够保我一条小命。 只是也不好说,毕竟,对方都已经把我塞到停尸间里,我但凡稍微笨一点儿,或胆小一点儿,估计直接就死在里头出不来了。 看上去就是想杀我,但是又想留手 我沉思几秒钟,点亮手机屏幕环顾四周,随即灵光一闪,动作尽可能轻的在墙角脱下自己的衣服,随后掏出背包里面随身携带的一小股编织绳,寻了个较高的陈尸柜,将绳子绕过柜子,借力搭了个离地有段距离的—— 绳圈,或者说上吊绳圈。 周围还是一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死寂在停尸房内蔓延。 被我打开的陈尸柜里,不时有散发古怪味道的冷气四散溢出,我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绝望之感酝酿,随后将自己的脖子缓缓伸进了绳圈之中。 什么白北望,什么慈青女,什么杜声,都已然无所谓。 他们既然要我死,我就去死。 毕竟,谁也没有同我说过,活着会那么痛苦。 每日太阳照常升起,照常下落,没了谁都一样,时间会公平对待每一个人,凭什么我要背负这么多? 所以.死了就完事儿了。 我心下一横,膝盖猛地往地上一跪,硬生生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往地上压去。 被我这么一压,本就特殊的绳结骤然收紧,彻底不留余缝的卡死了我的脖子。 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死亡也绝非易事。 我原先以为自缢之人,通常都是被绳结掐住喉咙,气管闭塞,从而导致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但真的自缢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 我还是能感觉到少量的气流从喉咙以及气管通过,只是随着我的挣扎,绳圈愈紧愈是锁紧,那气流愈发微弱。 原来自缢之人的死法,竟然是更加恐怖的颈部大动脉受压迫以至于血管闭塞,导致的脑部缺氧死亡。 这种情况下,死亡更加漫长,按照人体重不同,大动脉位置有所偏差,起码得有一到数分钟的死亡时间。 而这个过程里面. 因为太过痛苦,会有无数次的后悔涌上心头。 不仅是身体会胡乱的挣扎,奋力的想要解开绳套,呼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甚至整个灵魂都会在叫嚣着不想离去。 可偏偏,这种死法,往往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世界犹如一块正在下坠的海绵,灵魂寄居于坑洞之中,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毕生的心念涌上心头. 我死了。 但,门开了。 外面显然已经天黑,来者披着军大衣,举着一个老旧的铁皮手电筒,就这么急匆匆的打开了停尸间的大门。 手电筒的光亮直冲我上吊的地方而去,但光芒照射之中,却只能看到一个身材瘦小,披着我衣服的纸人。 我从停尸房监控视角的地方走出来,取出随身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举起纸张: 【杜叔,您比我二叔要显老一些,原谅我先前没能把你认出来今天这么急冲冲的赶来,辛苦您了。】 没错,我怎么可能脑抽想着去死。 仇人都还没死,我就更不能死! 他们的归途是地府没错,那我的职责就是送他们下去! 他们一天活着,我就得撑着一口气活下去! 我看到停尸房里有监控,用装死的方法能让此人惊慌,骗来来开门。 那他决不能是什么敌人,心里还是害怕我死,所以这声叔我是必须得叫的。 至于不能说话,小事情。我是不能说话,但是我可以写! 杜叔张了张口,显然对我喊破他的姓有些惊异,但在看到地上纸人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温和下来道: “二叔?老二原来还同你说过我这是替死纸人?” “.替死纸人。” 我连连点头,喉咙中的应声虫先一步替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亦是问题的答案。 先前我想到二叔写的苗疆故事之后,就心里有了计较。 二叔用‘纸人替死’之法逃过数道追击,没道理我不行! 用这方法对现在的我来说,好处也是很明显的: 想留我,必会来救我, 想让我去死,我也刚好在门后伏击,直接就能试探出对方对我的态度。 玩这一出,敌我顿明。 我继续在纸上沙沙的写字,杜叔却是笑容顿手,发出一声冷哼,从兜里掏出一物,扔给了我,道: “雷丸。” 我接过对方抛来的东西,嘴唇微动,竟然发现这声没能说出来,安心吃下雷丸然后狂吐不止。 随着一条模样清奇的黑色大肉虫从我喉咙里翻出,我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回来了: “呕——杜叔——呕——” 杜叔显然有些看不上我这废物样子,在旁激了一句: “扎纸匠的门道没学到多少,小心思倒是很多,看明白了我想用应声虫提醒你的东西,知道假死把我骗出来。” “我瞧你这替死纸人做的乱七八糟的,连鞋子都不知道穿,若不是红外线的监控只有黑白两色,且好久没换,你骗鬼都骗不过!” “想来是有本事能继承慈青女的堂口,步步高升,便忘了屠老二传你的技法了吧?” 第155章 结为盟友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但我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纸人替死之法,在整本扎纸秘法中,都算是极为重要的压箱底本事。 有本事的扎纸匠做出的替死纸人,当然不会像是我这种随手糊弄几下,马上就得自缢,不然多一秒就要穿帮的纸人。 正版的替死纸人,不但能在危机关头替原主挡下灾难和致命一击,甚至连平常的时候,扎纸匠也能操控替死纸人出来行走世间。 二叔也曾在笔记中写道,说是扎纸匠这行当里面,曾经有个十分‘稳健’的先辈,说是稳健,其实就是怕死。 怕死怕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在自家的纸马香铺里面,一辈子就没有出去过几趟。 那要是有人来请,或是要日常采购又怎么办? 那当然是用‘替死纸人’行动! 纸人不但能接人待物,买菜打扫,还能烧火.烧火就算了,做饭还是可以的。 总之,先辈的一切社交行动,全部都交给了那具更类似于身外化身的替死纸人。 直到临老的时候,收了个弟子,弟子有天正在听他讲课,听着听着,老师突然径直就倒下了! 弟子吓了一跳,慌忙去扶,扶了一手的灰,他这才发现—— 教导自己的老师压根一直就是个替死纸人! 真正的老师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做标准死宅! 而这替死纸人只能挡横祸,不能替死寿终正寝之人的命数,所以这才突然倒下了! 弟子上下搜了一大圈,这才找到了老师,算是师徒二人正式见了一面。 弟子对老师的安然仙去又难过,又感到有些无奈的好笑。 恰好这样没社交的师父更别提有孩子,于是这位弟子独挑大梁,承了师父的姓,将恩师以及纸灰下葬,守孝三年,这才将术法传承下来。 这位先辈对替死纸人的改良尤多,可以说后世大部分正统的扎纸匠,只要学到替死纸人这一环,往上数,就必定是称这位前辈一声老先辈。 当然,也说了,是‘正统’扎纸匠。 但对我这么个初出茅庐,学扎纸秘法还不到个把月,师父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人来说,这未免要求也太严格了! 我也只能根据秘法上说过的—— 扎一个纸人,给它穿上活人的衣服,让纸人浸染活人的气息,催动法诀,让纸人自己以为是‘我’,随后替死这一流程行动。 有错吗? 纸人毕竟真的已经替我死亡,感觉是没错的。 但如果说没错,先辈的纸人能够代替一个正常人生活,我却只能催动数秒,显然也是不对的。 可要命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要怎么改. 这真的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许是我沉吟的时间太长,久到杜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踩着脚步便要往外走。 此时我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问题,明显的僵化,两只脚走路的啥时候,膝关节不曾弯曲,几乎直挺挺的抬起,直挺挺的踩下。 我耳朵不错,他走了几步,我甚至能够听见金属和衣物摩擦时候发出的细微声响。 我不假思索,直接就跪了下去: “杜叔,真的是误会。我没有忘记二叔的教导,以及扎纸匠这一行当该学的东西,只是我二叔之前被仇家追上门,所以匆匆离开,我没能学到什么东西,这才让您见笑了。” “我不知道您和慈青女有什么恩怨,但我先前之所以说我能继承慈青女的堂口,就是因为想狐假虎威一番,最近在风口,盯着我的人不少,我先前就用这招拖过一次杀机,所以这次才又故技重施” “其实我此行来常州,压根不是和慈青女有什么交情,而是—— 专程来杀慈青女的。” 我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杜叔脚步缓慢停下,但我还是速度极快的说完一番话,尤其在最后几个字上咬了重音。 杜叔就这么背对着我停在门口,我想了想,将我,安然,白北望,以及慈青女的恩怨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后才补充道: “.杜叔,你能因为我投奔慈青女的事情大动肝火,把我弄来这里,然后又给我小教训,想来您也是和慈青女有仇的。” “我们不如.” 杜叔沉吟良久,终于还是转过声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如什么?” “我承认先前折腾你是以为你转投慈青女的门下,但那慈青女能是什么等着人打的沙包袋子吗?” “她数十年前被秦三手重伤,到现在只剩下巅峰时一半的能力,我有心为老秦报仇,去试探了几次,都不是对手,就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怎么杀她?” “你甚至在我的手底下,都走不过几招。” “我们俩加在一起,顶多也就是一个半残废,一个黄毛丫头,都不够人家砍瓜切菜的。” 听着话,原来杜叔也是认识秦三手,而且还曾经为他复过仇。 那想来,二叔,秦叔,以及杜叔,这三人应该曾在常州碰过面的,只是没有记下来 我并没有被对方的话打击到,正若有所思,就见杜叔一手晃了晃手电筒,一手扯起了自己的裤脚。 裤脚里压根就不是什么血肉,而是瞧着就冰冷刺骨的假肢。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良久,杜叔再一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道: “杀慈青女的事儿,再议吧。” 确实,想要杀慈青女那样的怪物,当然不能着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别提杜叔还是二叔的老友,虽然暂时没有能在杀慈青女一事上达成一致,但多了一个盟友,我也非常高兴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杜叔走出停尸间,忽的想到一件事,问道: “杜叔,我刚刚不是只中了一种蛊虫对吧?” “应声蛊是抢占我的声音,那另一个让我陷入沉睡,且一直不停做梦的蛊虫,又是什么?” 杜叔缓慢的迈动着步伐,带着我往黑暗中走去: “你想问那些梦?” “那是捕梦蛊,做梦才是正常的,不做梦也不叫作捕梦蛊了。” “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我就是被你这黄毛丫头张口闭口说慈青女的事儿气到了.” “此蛊和‘摄魂蛊’算是远亲,只不过没有那么强横,效用也很简单—— 捕捉隐藏在做梦者记忆深处,只有重溯梦境之时,才能察觉的遗憾和执念。” 谁不想做死宅呢!?我也想!!! 第156章 大槐安派出所 遗憾与执念吗? 害怕二叔死亡,妈妈在山洞里的痛苦,以及安然的离去,甚至是未抛下仇恨,和鲁娜一起离去这件事,都是我的遗憾.与执念? 那慈青女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杜叔说这蛊虫能搜罗记忆深处的东西 难道上次交手的时候,慈青女就已经这样看我了? 我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归于一片空白。 杜叔走了几步,又恢复了那个乐呵呵的普通老头模样,想了又想,实在没忍住,问我道: “屠老二家那小谁留白是吧?” “你二叔去哪里了,真就没把你教会再走?” “你二叔当年那一手纸人玩的可是真的厉害.你怎么这么弱?” 这话说的无异于在我的脑子上敲核桃,我也很无奈,偏偏我又不能透露扎纸秘法的存在,也不好明说二叔带别人老婆私奔这件事,只能说道: “对,教了几招就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杜叔,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人身攻击,我现在是弱了点,但我还小,会长大到能护住我想护住的东西或人的。” 杜叔呵呵笑了两声,用最和蔼的模样,拆穿最浮华的泡影: “你今年得有二十了吧?着实不小了,毕竟二十岁骨头都闭合,难以练习拳脚了.” “殡仪馆里面有个叫阿拾的孩子也就是今早殡仪馆前送你出来那个,你知道他今年多少岁吗?” “他今年十六岁。五六岁的时候被阿捡捡来,十岁就掺和道上生意,能将人抽骨扒皮,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果不是他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守着他哥哥,让他哥哥当太保,自己在殡仪馆里面卖一辈子雨伞的话,这十一太保的堂口,必定会传给他。” “他才算是难得一遇的少年天才,他说这话倒还是能听听的.” 杜叔越说越小声,声音逐渐沉默下去,我大概知道他后半句话是什么,无非就是阿拾说这话能听,我说这话就让人难以信服。 我有些沉默,随手按亮手机,帮忙照明。 手机一明一灭之间,我眼睛一撇,恰巧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跳到十点钟。 我回想了一下阿捡手臂上的内容,后知后觉可能打扰了对方的大事情,立马转移话题道: “咳咳.杜叔,我先前不小心看到阿捡的手上记了晚上十点你们有事儿是吧?” “那我今天先走,明天再来打扰?” 杜叔听了我的话,显然一愣,随即便是无奈一笑: “阿捡那臭小子,果然就不能交代他什么事情,早让他别把什么东西都往手上写,就是不听!” “没关系,不算打扰,今天早被你这黄毛丫头打破行程,我已经让阿拾替我跑一趟,拿那些东西了” 杜叔说到这里,话锋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严肃道: “要不这样,你也别回去了。” “我记得老二当年,也临时向我讨要过很多‘材料’,来做替身纸人,我依稀记得他和我说过,材料越好,纸人愈是逼真今天是条大鱼,你或许能找到用得上的东西。” 确实,我也是这么记得的。 关于替身纸人的篇章又长又臭,不但对材料有严苛的要求,连‘唤醒’替身纸人之时,纸人摆放的方位以及周遭相克相生事物是否存在,存在多少都有详细的要求记录。 当然也不是说方位不对,就不能把替死纸人喊醒,就是越精细,越好。 这就好比死宅先辈的替身纸人,以及我做出来的替死纸人。 一个能持续大半辈子,一个只能数十秒。 这肯定是不同的。 我精神一振,立马道谢,几步跟上了杜叔。 杜叔见我这个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孺子可教也的笑意,脚下边走,边同我说道: “我先同你说说我们最近都在忙什么事情.” “殡仪馆响应上头号召,每年都会配发一些名额,免费给找不到亲属的亡者火化入葬。用这些名额的人,通常都是一些精神不正常,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干脆就是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凶案尸体,没有人认领的话,也会在殡仪馆里面存放一些时间,警方那边留存证据,大部分的骨头就由我们义务火化。” “老十一这边一直都这样干,也算行善积德,义务劳动。但就在几个月前,不正常的尸体开始多了起来.” “之所以说不正常,主要有三个点: 1.这些尸体都是男人,被发现的时候,都出现在一栋上世纪的废楼边。 2.这些人几乎都没有亲属家眷。 3.这些人的尸体上,面部和胸膛处都受损极为严重.说是被掏心挖舌也不为过。” 杜叔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添了一句: “尸体越来越多,殡仪馆的工作越来越大,这事儿在我们的地界,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我们最开始以为有器官贩子在废楼中盘踞,我就替老十一跑了一趟。” “但,压根不是那么回事。我的蛊虫没有办法探查到那栋废楼的内部,那里整栋楼都阴气漫天。” “以我的判断,那废楼里.有厉害的‘浮萍客’。” 浮萍客,老道一些的讲究人对‘鬼’的避讳称呼。 因为他们觉得人死如浮萍,往生若来客,所以特地取了个好听些的‘浮萍客’作为好听些的称呼 阴气,浮萍客 这是鬼魂杀人? 我略一蹙眉,静心听杜叔继续说道: “再然后嘛,就是查。” “那些尸体都在我们手里,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打开手机查一些线索当然不费事儿。” “我们发现他们死前的前一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拨通或者接过一个电话号码乱码,且不显示地址的奇怪电话。” “往下细查,大力气调取这些死者电话的录音,我们发现那奇怪电话都是通向同一个女人。” “她通常自称是‘大槐安’集团业务部,派出所接线员,或压根就是什么大保健中心的客服电话,接通电话之后,会想方设法诱骗接听电话的男人,去往那栋废楼。” “进入废楼之后,两到三天内,就会被掏心挖舌,抛尸野外小闺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脸色微抽,打开手机,找到先前在停尸房里面拨通的电话: “我刚刚,拨通过‘大槐安派出所’的电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喜欢俺但是没有表白(搓手.jpg)不要害羞,作者很好骗!!!留言投票就跟宝贝们走~ 第157章 李氏废楼 散发着幽幽光亮的手机屏幕上,通话记录赫然显示最近的电话接通了十一秒。 但那是个没有归属地的电话号,甚至我现在才发现我报警时候,电话号都是输入错误的。 报警的电话是‘110’,但我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在按0的时候,刚刚从冰柜中爬出来,手脚冰冷,不慎点到了一个小#号,输成了‘110#’。 按道理来说,这电话是拨通不出去的。 但我不但拨通成功,还真的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杜叔听到我说的话,亦是一愣,靠近手机细看一阵,面上先是有些凝重,随后便是释然: “看来这是天意,要你卷入这次的事情。”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找阿捡阿拾,看看今天从废楼边带回来的尸体,让他们跟你说后面的东西吧。” 我点点头,还是跟着杜叔走。 杜叔年纪已经挺大,走路步伐却不见老态,不一会儿就带我到了一间屋子门前,我甚至还没进门,我就听到阿拾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我都让你别碰!臭阿捡,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吗?!” “我身上是旧衣服,脏了就脏了,你身上可是新衣服,新衣服你明白吗?!可贵了!你就老实点站在旁边别动手,乖乖看着我和馆主干活不行吗?” “我要被你气死啦!!!” 我们俩抬帘子进去,恰巧看见万年阴沉脸的阿捡被骂的似乎有些抬不起头: “.洗洗就行。” 阿拾站在屋内居中的棺材边,沾了一头一身的污血,听了自家哥哥的话,顿时气到跳脚: “那还不是我给你洗!” “浑身上下,衣服内裤,不都是我给你洗的,你自己洗过一天衣服吗?” 兄弟两个单方面疯狂吵架,两人身边有个须发皆白,满脸愁苦的老头儿,伸着尔康手,嘴唇蠕动似乎想劝架,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拾现在就像是只发怒的小豹子,谁拦咬谁,见到老人要来劝架,怒而转头: “馆主也想挨骂?!” 老头儿顿时给了阿捡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默默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我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个大瓜,直到杜叔听完了来龙去脉,等阿拾骂完一段落,这才咳嗽几声以示自己存在。 屋内三人这才发现我俩的存在,杜叔先是给我重点介绍了十一太保,这才把我真实引荐给十一太保堂口的众人: “.我兄弟的侄女,也算是我的远亲。” “她也拨通了那个电话,我想着既然算是有缘,就带她来看看,也算是历练.” “放心,若得钱财,她不分钱,只要一些做纸人的材料。” “我只同她说了一点,若是大伙儿愿意,再和她分享情报不迟。” 杜叔的最后两句句,显然不但是讲给众人听,也是在提醒我。 他们跟踪这件事已经有几个月时间,知道的绝对不少,现在到了分成果的时候,我现在加入显然有些占人便宜。 我当机立断,表态道: “请十一太保以及诸位给我一个机会,我本来就不求钱财,只求历练,若是大伙儿觉得不好,我自己自掏腰包,再给大家贴些茶水费。” 十一太保和杜叔显然是老熟人,打了两个眉眼官司,便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 阿捡阿拾两兄弟对多加一个不分钱,还倒贴茶水费的人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阿捡打探情报向来一流,在两位长辈面前,也不敢说什么拿钱换情报之类的话,听杜叔和我说完我现在知道的情报,以及我接到电话的事情,思考半晌才道: “.还好你这大钱包没有被骗过去.哦不,我的意思是,其实事情也不算复杂。” “我们后来顺着线索往下查,发现那栋废楼的主人,是民国时期一位李姓富豪的祖宅。” “富豪做小生意发家,倒也积攒了一份不小的家业。但这份家业注定不好守,因为他家中只有一个女儿。” “富豪年纪愈大,身体愈加不好,于是便给女儿找了个学业有成,相貌堂堂的赘婿,希望能有个后人。” “只是这位富豪虽然有赚钱的财运,却没有看人的眼光。他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看着小两口完婚后才离世,离世不到两年,那位赘婿就把李小姐这位正妻忘得一干二净,每日在外天酒地,还带小老婆上门,竟是把妻子活生生气死.” “那赘婿看着岳父妻子都没了,高兴得很,觉得自己能够继承他们家的家业,结果没想到岳父死前早早就埋了后手,一整理,发现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产业。” “赘婿一怒之下多方打听,才知道很多产业都是在李小姐婚前,岳父就做主售卖了出去,早已折现成金条。” “这么多黄金的兑现当时很多人都知道,也有人追问过用处,从李富豪那里得到过留给闺女傍身,若是赘婿对女儿好,再拿出来的答案.” “从始至终,只有傻乎乎的穷酸书生赘婿被瞒在鼓里。” “赘婿以为岳父一死,妻子一死,就没了掣肘,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啥都没有得到,连带着原本要和他私奔的小老婆,都把他最后一点钱都卷了干净跑路,让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那男人没多久就疯了,一直在李氏废楼旁边徘徊,逢人就说这件事.这也是我们信息的由来。” 阿捡说道此处,砸吧砸吧嘴,阿拾顶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臭脸,乖乖给哥哥倒了杯茶水。 我从整件事里抽丝剥茧,轻声问道: “所以你们觉得金条还在李氏废楼里面,准备去取,对吗?” 阿捡连连点头: “就是这么个事儿。” “我的信息网其实很牢靠,按照被我整理过的事件流程看下来,也就李小姐被气死的事情最不可信,毕竟当年包办李小姐葬礼的,就是这个赘婿。” “再加上打电话引诱人去李氏废楼的声音又是个女人.李小姐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不,赘婿杀妻其实也算简单。” “李富豪卖家业换金条,没有其他地方藏钱,加上换到的金条虽然不给赘婿,但肯定得给女儿好拿.” 我和阿捡异口同声说道: “金条还在李氏废楼的可能性最大。” 第158章 大槐安国 阿捡见我如此肯定他,阴沉的脸上扯了扯,露出一个面容僵硬的‘笑意’,让人看了有些惨不忍睹。 我重新在心里过了一遍情报,分析的结果和阿捡仍然大差不差,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赘婿杀妻,杀完发现钱被藏了起来,而钱的方位和线索都随着李小姐而湮灭。 这大概就是赘婿疯癫的原因。 而李小姐婚后不到两年,就被害死,这应该就是怨念积攒不化,成为浮萍客逗留李氏废楼的原因。 在李氏废楼边发现的尸体,舌头和心被掏出,也符合李小姐对‘甜言蜜语’‘负心人’的报复。 逻辑自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我们这个班底,连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人都见过几次鬼,更别提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是老江湖。 只要进去找到李小姐,问到金条方位,这事儿就算是完结。 殡仪馆众人能拿到钱,我也能. 不对,我能拿到啥? 我思维回神,小声询问杜叔道: “杜叔,我不分金条。但这李氏废楼的事儿,和纸人材料有什么关系?” 杜叔一拍脑门,乐呵呵回道: “我刚刚就想说来着,阿捡说这事情太顺畅,我没想起来这事儿。” “故事里这位李富豪最早发家的生意,就是贩卖‘皮纸’。” 皮纸?! 传闻只有在瓯越之地,才能出产,且产量极低,连上贡都寥寥无几的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扎纸秘法上写过这种纸! 这种纸有一大特点就是产量奇低,而另一大特征,就是—— 蕴!灵! 与扎纸匠需要用秘法将灵气注入普通纸张,才能短暂赋予纸物灵性不同,皮纸天生就蕴含灵气,是绝佳的载体! 这就好比两个水壶,一个杯小而浅,一个肚大而深。 皮纸由于本身从生灵身上的皮来制取的纸,和草木这些低灵物的接纳容量不同,它要更加趋于一个‘活物’的容纳量。 历史上有不少书画大家,用此纸留下的书画,百年千年之后,再打开纸张,都能依稀幻视出当年提笔人留下的风景。 可以这么说—— 如果我先前用纸人附魂的时候,用的不是普通纸,而是皮纸,那我绝对不会出现半小时,一小时就‘没电’的情况。 换而言之,也是做成‘替身纸人’的绝佳材料! 这李家,居然是靠皮纸发家?! 我若是能得到一些留存下来的皮纸,或是找到什么制作皮纸的诀窍书籍. 我心中愈发滚烫,但想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开口问道: “他们家只是贩卖皮纸吗?” “有做和皮影戏有关的生意吗?” 我这骤然发出的灵魂追问,算是把在场的人都问倒了,阿捡在旁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皮影的皮,许就是用的皮纸也不一定。” “不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现在的线索一目了然,和皮影戏能有什么关系?” “‘大槐安’。” 我吐出三个字,继续往下说道: “那个女人每次自称的时候,都会提到‘大槐安’。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三个字,其实原本应该是四个字—— 大槐安国。” “这是皮影戏里面的一出经典戏目。” “讲述的是一个男人,成日酗酒,每天都白日做梦,等待着天赐的荣华富贵砸到头上。 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在睡梦当中听到有两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起来一看,原来是两个紫黑色的小人在呼唤他。 他起来一听,小人手奉圣旨,告诉将军他们国王要请封他为将军。 男人一听高兴坏了,连忙跟着两个小人走了,一路山水奔波,果然到了城门雄伟的大槐安国,国王亲自接见,拜他为将军,国王的女儿也因他甜言蜜语下嫁于他。 男人在大槐安国内,极度受国王青睐,美妻在怀,财宝在侧,每日好不自在。 结果没过多久,大槐安国与邻国开战,国王让男人出征,男人又临阵气短,毕竟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真将军。 所以男人丢下了自己的妻子,等着战事平息才回到大槐安国,想着能继续胡吃海塞。 但此时公主已死,国内上下丢了城池,对他很是愤恨,国王吩咐人将他带回原籍,永世不能再进入大槐安国。 男人连连求饶,可还是被紫黑小人带走,推进了还未去大槐安国之前栖身的破老宅中。 男人被这么一推晕倒在地,随后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在大槐安国生活那么多年,那数年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境。 梦醒之后,他还是提着破口的酒瓶,住着破旧的老屋。 男人有些不信邪,又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大槐安国去,结果发现大槐安国就是槐树下一个庞大的蚁穴,那紫黑的小人们,就是一只只蚂蚁” “总之,这就是个浪荡子体验了一场荣华,随后梦醒而归的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最后的总结,抬起眼来看向众人: “诸位听完这个故事.有没有觉得这两个故事特别像?” 率先听完我话的阿拾有些疑惑问道: “听着和阿捡查到的李小姐生平差不多?” “国王是李富豪,公主是李小姐,那个男人是赘婿连两个男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杜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像!!原来你知识面这么广,要是早点听你说大槐安国这出戏,接到电话的时候,估计就能知道故事全貌,阿捡都不用那么费力气的到处查东西了!” “太好了,这回全部都对的牢!绝对十拿九稳。” 我努力按下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惊疑,有些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李小姐’重提‘大槐安国’的事情,确实是可以解释为,想让有心人注意到故事的本身,从而让人联想到李家的故事,好重新查探当年自己的死亡真相。” “但你们也说了,这是民国时候的事情,只是这几个月尸体才开始出现,增多。” “那‘李小姐’中间那么长一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第159章 荒芜废楼 按道理来说,李小姐既然现在抓人掏心挖蛇,应该是狠极了负心汉才对. 可恨意又不会顿生,她想复仇,哪里有蛰伏百来年,然后突然大开杀戒的道理? 这点让我觉得有些古怪,但在场之人只是面面相觑了一会,显然也是对此略有疑惑。 但很快便有人来宽慰我道: “每个人造化不同,浮萍客也是如此。” “许是怨气积攒,阴气汇聚,现在才有大杀四方的能力也不一定,我们到时候会多注意一些的。” 出声的是杜叔,其他人倒也没有异议,阿捡这只呆头鹅在原地想了几秒钟,突然迈步朝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低声说道: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躲在我后面。” 原本还在思考的我和阿拾乍然听到他这句话,都是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阿捡。 阿捡万年阴沉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柔和的意味: “专业保镖,八折收费。” 兄弟,你要脸吗? 上次还是专业杀手,现在为了赚钱,就改行当专业保镖了? 果然,阿捡还是那个贪财的阿捡。 不能为了脸,连钱都不要了。 我哑口无言,阿拾听了阿捡的讨钱的话,一瞬间精神抖擞,像是打了胜仗: “切切切,臭阿捡,就你还想榜富婆赚钱?” 阿捡对阿拾的话语倒没什么反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口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次给他掏钱,也是这个口袋里面掏出来的。 我有些无奈,捂紧口袋: “既然是历练,怎么可能请保镖.” 阿捡失魂落魄的走开,在我身边听完全程的杜叔没忍住,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今日先这样,我们做些准备汇合,等后天一起去李氏废楼。”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重新乘着杜叔的车回到了纸马香铺,美美的睡上一觉,又用了一日时间多做了些准备,填补了一些最近用掉的背包材料。 等到了约定好的事件,带上自己所有能用上的家当,这才出发前往李氏废楼。 我们这一群人都不是傻子,与小说电视剧里非要选择夜间进入荒地探险不同。 这回行动的时间约定在清晨,我到了李氏废楼前的时候,杜叔还没忘记给我递了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 “快吃,吃完好趁着好时辰进去,等完全你们搜完废楼,差不多就是正午午时,遇不见里面的浮萍客。” 我随手把包子往嘴巴里塞: “不遇见?不是说要找李小姐问问金条的下落吗?” 杜叔还没回答,一旁路过的阿拾看我手里的东西,笑眯眯的把手里的付款码递给我,说道: “先找个安全些的时间点探路,一次能成当然好,但还是稳健点能活得长。” “对了,那是我同意采购的包子和豆浆,五块钱一份,跑腿费五十块,诚谢惠顾。”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前期准备,探路,再努力做足准备,冒险,最后才能满载而归。 偶尔我打游戏的时候点进一些奇怪的推文,看到有些主角非得大晚上阴气极重的时间点下墓,也是有些奇怪。 毕竟,一他们不像是胡老大那样装备精良豪气,能够用机器声波探路,二,他们大概率是草台班子,自己内部的情况都搞不定,随时有可能反水. 说真的, 我叹了口气,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正要扫码,就见杜叔按住了我的手机屏幕: “等等,什么跑腿费要五十?” “我跑趟车也才二百.这样给个熟人价,二十五了事儿。” 阿拾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连脸上的雀斑都暗淡不少: “好吧,二十五就二十五。” “其实跑腿费五十,一点儿也不多。这里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荒郊野岭的,除了我给你们带早餐,还能有谁?” 阿拾这话倒是不假,这周边环境确实是十足十的荒郊野岭。 上世纪的富豪们许是不太喜欢闹市,很多都有在各种能看到海的丘陵上修建漂亮小洋楼,用以来陶冶自己情操的习惯。 这李氏废楼的修建者,自然也不例外。 废楼修建在远离市中心地带的一座几百米高的小山上。 三层的废楼楼隐匿在狂野生长的树枝,以及成片的爬山虎中,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庭院中原本装修精美的石墙和喷水池也早已被各种杂草覆盖,足有半人多高。 实木窗框几乎都丧失了原有的光泽,已经看不清楚门窗的正常使用情况,只在某些位置上,略有透亮。 楼体窗户上顶着尘土,历经岁月的侵蚀,连原本清晰的纹如今已只能辨认出一部分。 荒芜,破败。 这是所有人来到此地的 我给阿拾扫了钱,连同杜叔那份一起付完,这才随口道: “这要是发现金条埋在庭院里面,我们该不会要挖地吧?” 虽然我从小在村里也干惯挖地的活计,但这李氏废楼这么破败,哪里都是枯藤杂草,换那个老手来干活估计都得头疼。 阿拾收了钱颇为高兴,随口回答道: “不用,要是真的在地里我和阿捡去挖!” 我正在欣慰这两人终于有了点良心,就听到了下一句: “.就你这人比草矮的身高,让你挖的话,你摔倒在草里面,我们俩都不知道上哪里扶你!” 我:“.” 杜叔在旁咳嗽了好几声,才压下唇边的笑意: “行了,别斗嘴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三个进去探个路就出来,我们在外面掠阵。” 三个人聚头,我把最后一点儿豆浆喝完,这才跟在装备齐全的两人身后进了李氏的庭院。 出乎我预料的是,一进庭院,这两人就非常自觉的调换了站位,而打头阵的赫然是今年才十六岁的阿拾。 站在我身后的则是阿捡。 这一前一后,刚好包揽了‘打先锋’和‘断尾’这两个最危险的位置。 我知道这俩兄弟还是心有善念,心中不免吐了一口气。 我们三人在差不多齐人高的杂草丛中行进了约摸三五分钟,阿拾便摸到了李氏废楼的大门。 许是因为这几个月都有零零散散的倒霉鬼来送死的原因,阿拾摸上门的时候,甚至还没掏出准备好的开锁工具—— 门,吱嘎一声,自己开了。 掠阵,是压阵,助威的意思。一般指两帮人中的某人单挑时,其他人在旁边准备出手救援或者偷袭。 今天晚上晚的原因是.作者偷懒了(心虚.jpg) 第160章 李氏洋楼 一片死寂中,一声突兀的‘吱嘎’声,其实是件相当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明明没有什么阴风,没有什么寒意,但就在李氏废楼门开的那一瞬间,原本落于我身上还带些暖意的阳光,在此时却是彻底没了温度。 我本能感觉不对,就听最前面的阿拾突然低声暗暗骂了一句。 他其实比我高一些,加上周围野草的阻挡,我一时间看不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却能分辨出阿拾这句脏话极脏。 结合所有人给阿拾的评价,以及他哥也默认阿拾能打头阵的情况来看,阿拾的实力绝对不弱。 可他看到了什么,才有这个反应呢? 我微微侧过头,从阿拾的脖子边往里面看去,只一眼,也骂了一声脏话。 门中,赫然是李氏废楼不,李氏洋楼的样子! 对,没错! 不是废楼,是洋楼。 门内装修精美华丽,墙面上高质量的进口墙纸甚至都不曾斑驳,精美繁复的纹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沙发和椅子一看具是由名师设计手工制作而成,采用实木制作,看起来沉稳大气,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和打磨,看起来既坚固又舒适。 大厅中的餐桌和椅子光滑的表面反射着琉璃吊顶的灯光,优雅地映照在空气中。 楼中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别致的小资生活情调。 没有任何荒芜,破败的景象。 一门之隔,与门外的世界仿佛天壤之别。 在我身后的阿捡显然也看到了屋内的情景,我们三人陷入了诡异的短暂沉默之中。 好半晌,我们三个人才同时开口—— 阿捡说:“这户人家看上去还挺有钱。” 阿拾说:“难怪那些男人都是来了两三天后才被挖舌扔出去,显然是在这里呆了几天享足了福气你先前说的‘大槐安国’,男人在蚂蚁洞里当将军,梦醒之后一切化为泡影,原来是这个意思?” 而我,说的则是: “杜叔不是说算好了时辰吗?这么古怪,还能说的上是好时辰?而且这不是白天吗?怎么废楼内里会这样?” 三个人,关注的三个点都不一样,可是说是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只是听完阿捡的话,我和阿拾心有灵犀的忽略了阿捡。 阿拾率先回答了我的问题,短短三个字: “不知道。” 我瞧着这废楼内里的情况,心中也是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感,想到阿拾提到‘大槐安国’,想了想说道: “我只知道大槐安国这出皮影戏的本身故事。我们当时商量的时候,对那位将军的经历也都以为只是映射了李家赘婿,谁能想到废楼里面居然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这情况,也算是能解释的通,为什么那女人打电话,可以诱骗到男人来李氏废楼。 要是像外面一样荒芜,那废楼里面谁敢进去? 毕竟打眼一瞧,就是鬼屋的样子。 我想到这里,沉了沉声: “也许,杜叔说的没错。” “我们进来的时辰确实就是最好的,现在是白天,废楼内里尚且如此古怪,如果是夜晚,那估计连外面的庭院,以及砖墙都会发生改变用以更好的引诱人进来。” 阿拾先是点头赞同我的话,随后朝门里偏了偏头。 我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阿拾这才率先一步踏入了李氏废楼之内,他既然已经先行,我也没什么犹豫,也踏步走了进去。 我边走边和后面的阿捡说道: “对了,防一手,拿个东西卡住门缝,万一门关了打不——” “碰!” 阿捡顺势将门关上: “门什么?” 我沉默一息,说道: “你看看门还能不能打开?” 阿捡重新将门打开,门外的杂草仍然在随风飘动,阿捡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愈发疑惑。 果然,都说了不是电视剧,生活从来不会以常理出牌。 阿拾没有参与我们的小讨论,上下打量了几遍洋楼内部,又摸了摸墙面,总是嬉笑的脸上,自进入洋楼之后,罕见多了几分凝重: “我们现在从哪里探查起?” “这么大的洋楼,如果没有废楼变洋楼的变故,本来可以分开行动,探查一圈,时间差不多够我们在午时之前出去的。” “但现在” 但现在这很明显就不对劲! 我不知道他们的阅历情况如何,但以我的知识面来看,我从未见过一个女鬼的荫庇范围能如此夸张。 大部分的鬼魂虽然有遮眼,还有捏造一些虚幻的能力,但大部分也仅仅作用于个人。 像这样,覆盖整栋楼的虚实,一次性作用于三个人,而且还是大白天就出来上班的,真的很罕见。 我沉吟片刻: “不分开的话,我们肯定一次性探查不完,但分开的话,八成会有危险.” “我有个想法,你们两人可以一起,我自己一个人行动。” 此话一出,顿时收获对面两人不赞同的目光。 我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无论是大槐安国,李小姐的家事,还是这几个月死者的死法,其实说到底针对的都是男人。” “我能接到电话,但是没有被纠缠,大概率也因为我用的手机是我二叔的实名,毕竟接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听到我的声音没有多开心.” “其实,我觉得危险的是你们两个。” “你们俩个若是有一个人落单,哪怕现在是白天,也会很危险。” “因为这几个月时间,男人们不一定都是晚上来找这栋废楼的,肯定有白天来这里的人,但他们.现在都被装在坛子里,变为殡仪馆的义务劳动证明了。”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阿捡懵懵懂懂,还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阿拾却是蹙起了眉,看了阿捡一眼,立马回应道: “好,那就我和阿捡一起走你先挑选一个楼层吧,我们错开搜查,午时之前,一定要来到门口集合。” 我想了想,回道: “好。这种三层楼的小洋房,大概的布局都是一楼大厅餐厅,二楼客人房书房,三楼主人房.” “我稳一手,先去二楼看看,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在看时间要不要去三楼。” 第161章 分开行动 “你们呢?你们先去哪里?” 我说完自己的计划,看向了对面的兄弟俩。 阿捡听了我的话,像是终于从走神中回神一般,顺势从包里抖开一份简易地图: “那当然是富贵险中求!” “我们去找找地下室。” 我直接被阿捡手上拿出的东西镇住,追问道: “等等,怎么还有地图?也没人和我说还有地图啊?!” 阿捡只能摊开手给我看手里的东西: “不是我不说,这根本就不是李氏废楼的地图” “这份是我借用干爹面子从档案馆调取用来留档的建筑模板图。” “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每栋洋楼的图纸都有留存,只能尽可能找到差不多时期,建筑面积和房屋外表尽可能相像的洋楼图纸。” “可每家每户的内里装修风格是不一样的,包括具体哪个房间的位置,都有差别,能参考的就只有一个主体。” “我之所以带它,就是因为发现大部分同时期修建的洋楼,都会留下一个密室,或者地下室,用来存储贵重的东西” 我恍然大悟,挥了挥手: “懂了,节省时间,不用多说,总之就是对我而言没什么用。” “那我们等会就在这里集合,不管发现什么东西,都在午时左右集合。” 阿拾点点头,抓住了自己哥哥的衣角,正要迈步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午时正中的时候集合,前后放宽一刻钟,我们两方不管对面有没有来,都先走。” 这就是看天命和自己手段的时候了。 我表示了然,和兄弟两人分开,往装潢精美的旋转楼梯上走去。 二楼其实距离楼下不算远,而且有一半被分开作为了一楼的挑高,用以拓宽视野。 所以我到达二楼之后,还能看到兄弟二人忙碌的身影,不,确切来说,只有阿拾在真的找入口,阿捡似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客厅一个精美的瓶塞进口袋。 我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多浪费时间,往走廊深处迈步而去。 墙面仍然贴着精美繁复的壁纸,甚至还多了几个内里风景秀丽的画框,隔几步路,就有一些养护极好的绿植盆放在墙边,散发着湿润,清新,带些泥土的香味。 我走了几步,连着开了两间客人房,愈发觉得有些奇怪。 这栋房子的审美很好,不太像是一个靠卖皮纸的工匠世家的审美。 别说是工匠世家,单说是有几分能耐和心气的家里,都会想要炫耀,挂一些主人家的画像,或者当大善人捐款时候的照片,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但这栋房屋没有这些浮夸的东西,甚至连客人的房里,都不吝啬的预留了带有主人家藏书的书架,以及焚香的香盒。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恰到好处,惹的人心情步伐都愉悦起来。 如果这个女鬼想让大家看到的,就是当年的李家情况,那么不用想,作为李家独女的李小姐,想来也是一位秀外慧中,具有生活情调,且富有学识的女主人。 只是非常可惜,她父母早亡,又遇见了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我这么想着,再次随手推开走廊深处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比先前的房间要大一些,做了好几排通顶的书柜,桌椅也最为奢华而内敛,一看就是书房。 书房亦是那种低调华美的布置,这是我的目的地,按我所想,我应该翻找一下关于皮纸的资料。 但我一进门,目光就被主人桌旁玻璃缸给吸引了视线。 一个能容纳半人左右的巨大玻璃缸,但不是鱼缸,因为内里没有水。 但和鱼缸相像的是,内里同样摆放了一些石头,绿植,以及枯枝,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东西生活过的痕迹。 我有些疑心会不会是我没发现什么东西,伸手在玻璃上敲了敲,玻璃发出悦耳的沉闷回声,连内里的绿植叶片都抖了抖,但还是没有任何东西。 我若有所思,抬起头眼睛一扫,便看到了玻璃缸边,书架那侧的书籍—— 《爬宠饲养指南》 《常见爬行动物的宜居温度》 《兽医应试指南》 《大型畜类的常见病症》 《简单外科手术图解》 要不怎么说解毒草通常都在毒物边。 这缸里原来想必养的是爬宠? 也对,蜥蜴,某些提醒较小的鳄鱼都是制皮的上好原材料。 这家人既然是做皮纸起家,自然会关注这些东西。 只是内里的爬宠怎么不见了? 难不成是这女鬼只能勉强维持一下如绿植之类的东西,维持不了真正的活物? 我脑中闪过数道念头,随即开始查看红木书桌上的东西。 书桌上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老式的拨号电话,老式的台灯,钢笔,以及几本书,几张纸就已经是桌上的全部。 和书架上那些全是关于宠物的书籍不同,那几本书都是散文,以及金融方面的书籍,看的使人头疼。 我摊开扫了几眼,便兴趣恹恹的放在桌上,继续下一本,直到翻阅完桌面上所有的书籍。 至于那几张纸,都是挂账单。 所谓的挂账单,意思就是有钱人去买东西时候欠的钱,被商家挂起帐,等着月底或者隔月的月初一次结清。 百年前的消费不比现在,有信用卡和手机支付,大部分都是用这样的方式销账。 当然,商家也不是傻子,不会平白给你赊账。 通常都是先打探过消费人的背景,然后再进行评估,看你能不能月底或隔月月初换上帐,在决定要不要给你赊欠。 但这几张挂账单,似乎又有一些不同。 这几张的挂账单,被催的都是同一个人‘朱尚’,催款方都是一个名为富誉商行的落款,催的都是同一笔的债,从当年份的二月,一直催到六月。 月月都催,月月都没有还钱。 账单欠款是两万多大洋,买品是一对据说品相极好的珍珠耳环。 至于到底有多好,我无缘得见。 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个名为‘朱尚’的男人,肯定就是传闻中那个赘婿。 有票票吗宝贝们,掰一点儿吧qaq 第162章 真假小姐 至于‘珍珠耳环’,难说是不是送给原配李小姐。 如果真的是赘婿买了珍珠耳环送给李小姐,李小姐有父亲的遗产,被男人哄的一高兴,拿出来将账单还掉,赘婿也不会被这样催收好几个月。 所以,赘婿这是,送给自己在外面的情人? 我放下纸张,伸手想要打开书桌下的柜子,但却没能成功。 柜子有锁。 这倒是稀奇,连大门都开着,现在在这里装锁?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蔑刀,三两下将锁眼破坏,将小柜内里的信件都掏出来查看。 柜子内就有两封信件,一封没有写完,没有信戳,邮票的信件,一份是从远方而来的友人回信。 【亲亲吾爱: 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上次只给你买了珍珠耳环,没有给你买翡翠玉镯的事情。 别生气,不就是一个翡翠玉镯吗?我等两天给那早该死掉的女人一碗汤药,我就把李家都卖掉,给你赎身,和你长相厮守。 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远渡重洋,我能继续我的学业。而你,我的心肝宝贝,不但能远离舞场,还能接济病重的父母,以及年幼的弟弟,到时候想要什么玉镯没有? 你不理我这段时间,我的心肠具断。 你永远也不知道,没有看到你那纤纤细手写下的回信,有多么伤害一个怀揣赤诚热烈之心爱你的男人。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务必给我回信。 不用担心我们相守道路上的那个女人,她就是一个疯婆娘,就喜欢和她爹一样,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养一些恶心恐怖的蛇和蜥蜴 天呐,想想都是反胃! 总之,婚后这两年,我备受煎熬,我一定会解决掉她的!没有你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想——】 原来是朱尚写给自己那位‘身世凄惨’的舞女情人的信。 难怪我先前觉得,整个书房留存着两种的痕迹,且互不相同,极为割裂。 原来,书房起码有两位使用者。 一方是低调内敛,非常肯费心思了解关于皮革制品的父女。 而另一个,则是轻浮浪荡,重金给情人买珍珠耳环的男人。 这信封上的‘想’字之后的笔锋一顿,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力透纸背,显然是被突然打断的。 被人突然打断了书写,所以没有能把这封信寄出去吗? 信件上赘婿已经写到结婚两年,正在预谋杀妻的事情。 既然有心让人来查看,那这李氏废楼中的时间点,大概也就是李小姐死亡前后的时间? 能有什么事情来打扰赘婿写信呢? 总不能是李小姐突然死亡. 我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信,否认了自己刚刚突然生出的想法。 李小姐病重而死是赘婿对外的说法,若真的是病死,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呢? 我定了定神,将这份信放下,重新打开 【阿尚吾友: 先说一句甚是对不住,先前我被公派出去游学,所以你寄去樱国我原地址的信件在我的邮箱里面放了差不多一年,我现在回来才看到信件,赶忙提笔给你回信。 你信件里面的内容我都看到了,恭喜你新婚快乐! 当年同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长得帅,学问又好,肯定是能有大小姐看上你的,等我后年结束学业回去,我们就有近十年未见,到时候一定要狠狠搓你一顿哈哈。 至于你信中写的那些事情,我觉得倒是不用特别挂怀。 我们赶上了时代的潮流,是新鲜的血液,但不可能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站在了时代的风口。 你说你妻子只会绣,唱戏,不识几个大字,这显然不能怪她,这是传统思想。 我能理解你们思想有差距,也理解你说的要是早知道这事情是不会娶她,我理解。 可这事情,要怪只能怪你岳父在召婿的时候,为了吸引青年,非要打着李小姐有学识,是新时代女性的名号。 用新时代女性,眼界宽广的名义择偶,实则家里是个裹着脚的传统女性,这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不太能接受。 但你既然已经娶了李小姐,不管人家燕瘦环肥,有无学识,毕竟你们已经成了夫妻,你承了你岳父的情,自然应当好好对待人家才是。 最后一言,吾友谨记—— 昔年老师曾说过:‘君子问迹,不问心,问心无人真君子。’ 我不是君子,但若是我能装一辈子呢?】 我看完这封信顿时呆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写信人显然是朱尚的某位好友,全程都在劝慰朱尚好好对待李小姐。 不是君子,但装一辈子,算作君子吗? 在我心里,那当然算是君子! 可这位君子的这封信,信息量委实有点太大了! 看这情况显然是朱尚写信给好友吐槽李小姐‘名不副实’,两人一致觉得是李富豪‘弄虚作假’。 但,我却有别的想法—— 若是‘李小姐’是两个人呢? 毕竟将传统女性包装成新时代女性召婿,这也太夸张了! 而且召婿的结果,选择的也是更配新时代女性的‘新时代青年’。 若是要配这位‘小脚’的女儿,且更好拿捏什么的,以李父的家财,肯定分分钟就能找到差不多的听话男人。 除非,选出朱尚这个结果也是李父觉得妥当,且和女儿相配的。 开始择婿的时候,李父的女儿,就是一位思想开放的新时代女性。 但这位和朱尚成婚的‘李小姐’.则是一位传统些的女性。 这样刚好就能解释为什么朱尚吐槽妻子‘名不副实’,这压根就是两个人。 只是这样的话,原先应该和朱尚结婚的‘真李小姐’又去了哪里? 为什么会让‘假李小姐’和朱尚成婚? 那个打电话诱骗人来李氏废楼,然后将男人掏心挖舌的女人又是谁? 困啦,碎觉水饺~祝宝贝们好梦~ 第163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重新站起身,整个书房的书架上到处搜索,所有的书都抽出来打开简单翻阅一遍,随后再塞回去。 皮纸,我还是想要皮纸,或是皮纸的制作方法。 李家小姐有几个,是真是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想要的其实是皮纸。 可苦于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翻找 我有些心烦,将一本《爬行类常见病例手札》打开的瞬间,书中夹着的东西顿时掉落在地,我定睛看去,赫然又是一封信。 这封信件与前两封信件不同,信件的上邮资,地址俱全,信件甚至都没拆口。 信封正面上还盖了两个极具时代气息的邮戳,一个邮戳是邮局收纳信件时候用以证明的邮戳。 而另一个,则是报废信件的邮戳,邮戳印下巨大的‘退回’二字,在这二字之下,还有一串的小字写着‘地址不详,无法投递。’ 显然,这封是已经投递到邮局的信件,而后因为某种原因又被退回。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收信人 我用蔑刀的刀锋小心翼翼的割开封口,随后抽出了信纸。 令我精神一震的是,这封信竟然不是出自朱尚之手,而是落款为‘李’—— 【任之亲启: 任之这些年在国外过的如何?工作生活可还顺利? 许久不见,修书一封聊表思念。 虽不知你是否还在原址,这封信能不能到你手上,但这封信我是一定要写的。 一来表达思念,二来想请任之看在我们从前多年好友,且家父曾资助过您读书的面子上,务必,请务必帮帮我。 今年算是李家的大难之年,先是年初的时候,我的妻子因病去世,年中的时候,我又被查出换了肺结核,其中难过之处,不再细说。 自从我身体每况愈下,心中便一直惦念着自家唯一一个女儿,思思。 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好方法,那就是在我临死前,给思思召个婿。 至于召什么样子的,一切都按照她喜欢的青年模样找,她是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好姑娘,和一个读过好多书的青年在一起,肯定能有话聊。 我废了好些力气,在一堆来图谋家产的人里面挑呀挑,终于挑出来一个看的过眼,且仪表堂堂的年轻人,名为朱尚。 余私以为他和思思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 若是事情到这里就结束,那我也能安心的离去,但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我本来都已经订好了婚期,结果思思说要去追求自由,在昨日毅然决然逃婚了。 而目的地,我查了又查,就是任之所在的枫叶国。 我真真是夜不能寐,心中钝痛. 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能责怪她呢? 作为父亲,也只有收拾烂摊子的份。 我昨晚一夜未睡,想了又想,思思此去必定多年,家业难守,等她想落叶归根的时候,还是得有个去处。 所以我便没张扬这件事,也没退亲,在我们家找了个检验皮纸,还能唱几句皮影戏的小姑娘,在征求她同意后,让她顶替思思在三天后和朱尚成亲 然后,我又马不停蹄给思思辗转离国路上能帮忙的旧年好友都修了书信,耗尽了这些年积攒的脸面。 但好在老友们都很给面子,能帮忙开绿灯的开绿灯,能帮忙将我给思思准备的东西送给思思的好友,也帮足了忙 说的多了一些,总之我也是这时才恰巧想起来,任之也在枫叶国。 希望思思到达枫叶国之后,任之能给予她一些作为前辈的帮助 感激之情,铭记于心,刻之于骨,不再说谢。 请,请务必看护一眼思思,随信寄出两条‘小金鱼’,请任之笑纳。————李。】 果然是这样! 真假李小姐,原来是李父在女儿逃婚去往枫叶国之后,自己搞出来的把戏! 怪不得朱尚会觉得李小姐‘名不副实’,朱尚娶的‘李小姐’其实就是一个给李家做工的家生子 真李小姐在婚前逃婚,李父病中写信到处求人照顾女儿,想到了这一位好友,但没想到信件又被退了回来. 这也算是变相佐证了朱尚信件内容的真实度。 但我的心里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不是对我,而是对阿捡阿拾这两人。 既然真的李小姐早早已经远渡重洋,那么死在这里,还熟悉皮影戏的人,就只剩下了假的李小姐。 假的李小姐能知道李父给自己女儿留下的金条吗? 用肚脐眼也知道不可能! 原先说问鬼金条下落的事情显然成空,现在就是得希望他们自己能搜点东西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放下信件,继续开始探查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没有,没有,全部都没有。 别说是皮纸的制造方法,连 难道今天就要空手而归? 我在书房里耽误太久,翻完最后一本书,顺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表盘上的较短的时针已经掠过10这一数字,往11靠近。 我们三人七点多进入李氏废楼,约好12点正午见面。 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我却还是毫无所获。 我迈步走出书房,确定自己在二楼没有纰漏,这才走上三楼的台阶。 三楼还是只有三个房间,我还是像在楼下的做法一样,从离楼梯最近的一间房间开始搜查。 这 布置精巧的洋房中,我在窗帘掩盖住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镶嵌在墙体之中的保险箱。 保险箱是老式的,很小,长不过两掌,高不过一掌,但显然能有好东西。 我精神一振,立马开始试探转动上面的转纽—— 不出意外,没有解开。 来都来了,我也没气馁,蔑刀出场,沿着保险箱嵌入墙体的边缘细缝插入刀锋,随后小心在墙体便捣鼓了一阵,总算是把保险箱撬了出来。 现在打不开,不代表不能把保险箱带出去开! 保险箱离开墙体的瞬间,带出数不清的石屑和灰尘,但我入手保险箱的那一刻,却是知道我十有八九找对了东西。 保险箱入手算轻,约摸只有十几斤外壳的重量。 晃动起来的时候内里没有什么东西的尖锐磕碰声,但又能听到内里书册纸张在被转动时发出的轻微闷响。 十有八九,是我要找的关于李家立命所在的重要东西。 三楼上来,果然不亏! 只不过剩下两个房间.时间还有一点,要去吗? 民国时期的“小金鱼”就是民国时期铸造的旧制为一两的金条。所以金条也叫小金鱼。 第三位李小姐 我蹙眉略一犹疑,提着铁皮保险箱打开了 我不能断定我要的东西在手里,最好还是得再看看。 好在这一路十分顺畅,看来我判断的危险不在我这边是对的,还能再试着走一走。 实在不行,届时就打破窗户逃出去,比起慈青女的毒打,想来三楼的高度不算什么。 我定了定神,按照老规矩开始翻看东西。 这一房间虽和上一间房间的布局差不多,但摆件奇多,墙面挂满了曾获得的荣誉证书。 床头柜甚至有没有喝完的半瓶威士忌,衣柜里面有熨烫妥帖的西装,衬衫,还有擦的锃亮的皮鞋。 书桌上还有一张老旧的黑白合照,青年捧着分量不轻的毕业证书,确实是皮相不俗,仪表堂堂。 是朱尚。 这里是朱尚的房间,也显然不是李小姐的房间。 这两人是分开住的? 我随手翻了翻,不遗余力的又在书桌夹层里面找到几封废弃,全是蹂躏痕迹的信纸。 果然,那种年代,书信还是较为重要,正式的通信方法,到处可见信件的痕迹 我提着保险箱,不肯离手,只能依靠在书桌上,单手开始翻看这些被主人废弃的信件——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李小姐死了!我】 简短的一封信戛然而止。 【亲亲吾爱: 见信知我心仍爱你! 一切都完了,我买了毒药,还没动手,李小姐就自杀死了 这说出去谁能相信?谁会相信?! 外面现在风言风语,现在都在传是我杀死了李小姐,我真的要疯了! 我的爱人,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明明应该高兴的,但是我刚刚去查李家的产业,发现公账上压根就没钱! 我真的要疯了!我他娘的——】 脏话后面有所涂抹,似是觉得不妥,又重新将前面的内容誊抄了一份,后续写道—— 【.没有人相信我,我只剩下你,我的爱人。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现在就算作我在李家白白被耽误了两年吧。 我们现在虽然没钱出国,但我们情比金坚,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就是得委屈你再跳一小段时间的舞,我用我的文凭找个班上,我们一定能够幸福的! 实在是太可恶了!那个坏女人,连死掉都不让人安生,偏偏就死在这个节骨点,我到现在都没能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 明明那天早上,我们还被管家叫下楼,一起吃着早餐看报纸,说了几句话,等我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就有人跑来书房打扰我,说李小姐死了. 我不明白 而且钱到底在哪里,明明我们差一点儿,就能出国,差一点儿就能给你买翡翠玉镯——】 翡翠玉镯上又有涂改,显然又是觉得不妥。 结合那位舞女情人因为翡翠玉镯和朱尚曾经闹过别扭,想来朱尚应该是害怕情人再次生气,又誊抄了一份新的信纸。 后面这封信应该是寄了出去,因为 【吾爱,为什么不回信? 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我想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 你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怎么可能去做钱老板的二房呢? 而且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吗? 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对不对!?你不是那样贪慕虚荣的贱女人——】 ‘贱女人’划掉,紧随其后,又是另起一封: 【求求你,回我的信好嘛? 我.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希望我们能见一面。 我最近整晚都难以入眠,只要是入眠,就是李小姐趴在养蛇的玻璃缸前死亡的样子。 那疯女人真的是疯女人,死掉的时候,血流了满缸,里面的蛇都差点被淹死. 她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仇怨,难道是恨我吗? 但我很小心,我根本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连你每次给我寄信,我都是看完记在心里就焚烧掉 我在李家活着的每一天都好累,最近每晚,我都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东西在看我,伴随着还有诡异的声响. 我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每晚如此我真的坚持不住了,需要你的帮助,我很想念你的xx——】 后面不堪入目,想来就是被废弃的原因。 但看完信件的我,完全已经无暇顾及到底信件为什么会被废弃,满脑子都是—— 假李小姐真的是自杀! 可她自杀,显然又不是因为朱尚,因为若是死后化鬼,刚刚死亡那段时间绝对是最凶的,朱尚又没死。 更别提沉寂近两百年后,突然开始杀人.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就来了—— 真李小姐离家无影踪,假李小姐自杀又大概率没成鬼,那招人来此处的女人声音又是谁的? 整个故事里面压根就没有 不,不对。 没有‘女人’,但是有别的东西。 假李小姐杀人的时候,是在养蛇的玻璃缸边自杀,朱尚说每晚有人看他,且有诡异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 是蛇? 李家制皮纸,想来需要各种各样适合制皮的生物。 小的蛇制皮显然很难,小不说,还难卖。 可体型较大的蛇,比起小蛇有灵性的概率就更大! 毕竟在生物圈里面,体型大,就好比耍武器时候的‘一寸长一寸强’。 光靠体型就能使敌人害怕,或是认输。 那么一条有些灵智的蛇,加上女人自杀时的血液,或是怨气浇灌 最后,再加上‘微不足道’的两百年. 我心中狂跳,真相呼之欲出—— 那诱骗男人来李氏废楼的女声,压根不是李小姐! 两个李小姐都不是! 而是一条蛇! 之所以在这时候出现,是因为她刚刚化出人形!!! 之前猜测的‘李小姐’对男人怨恨,所以杀男人这个可能性也不太站得住脚。 拜托,那可是蛇,蛇妖! 虽然沾染了假李小姐的血,但它又没有被男人伤害过,说什么只杀男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想通了关键,顿时遍体生寒—— 现在情况逆转,但落单的,恰恰好是我。 有人吗?出来吱一声哇宝贝们,我越码心越凉,最近都没人啦qaq 第165章 如梦泡影 要不怎么说,别对别人给予的消息准确度有绝对的信任,也别对自己的判断有绝对的信任。 现在这情况,可真是尴尬. 从原本的【李家招赘婿,李小姐被赘婿谋杀,含怨杀人】变成了—— 【李父病中含泪召婿,真李小姐为自由逃家,假李小姐自杀,蛇小姐百年后旧事重提,开始猎杀。】 哦,这个故事里面,赘婿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事儿。 整体上看,就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这个普通人又蠢又坏。 整件事和我们在殡仪馆里面谈过的相差甚远。 我定了定神,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犹豫数秒,在随时可能贴脸出现的蛇小姐压力下,打开了最后一扇门。 万一,万一还能有线索,最后一扇门不打开,绝对是得不偿失。 我心怀忐忑开了门,却并没有想象中妖怪贴脸的情况出现。 显然,这里虽然是假李小姐和朱尚分房后的房间,但蛇小姐不在此处。 这一间房屋的布局十分素净,除了床,书桌,衣柜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衣柜里面都是些素雅的女性衣服,几乎都是遮腕遮脚的保守款式,一双高跟鞋也无。 书桌柜子里甚至没有书,只是珍藏了些许妥善保存在盒中的皮影。 我取出皮影,准备放在窗户前细细查看材质,却没想到刚刚取出皮影,里面便有一张纸掉了出来。 我本以为又是什么乱放的信封,仔细一看,却不是什么白纸,而是一张裁剪下来的报纸块。 报纸只记录了一则新闻,黑色的大字体写着—— 【1xxx年, 【恭喜青年号与各位新青年,即将奔赴不同的人生!】 照片的下方,又是一张当时将要远航时的黑白照片。 拍摄者的距离其实甚远,只能看到有大量的青年围在甲板上和港口上的人打招呼,递东西,似在购买,还有临别嘱咐,但是却看不太清楚人脸。 在这些青年中,又有一个即将上船的齐肩短发女青年最为出彩。 她身着衬衫短裙,脚边是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借着风,将自己的帽子高高抛起,虽然看不见脸,但动作语言,展露的极为雀跃。 是李小姐? 应该是的,能被放在这里,且时间,地点都能对上,想来就是载着李小姐的那艘渡轮没错。 看来真假李小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真李小姐走后,假的李小姐还是保留了真李小姐的照片。 我单手转过报纸,随便瞥了一眼背后,就想将纸张重新放入皮影盒之中。 但就是这随意的一撇,我整个人直接如坠冰窖。 原因无他,因为报纸的背后也粘着一张裁剪下来的信纸,纸上只有寥寥几句交代—— 【阿四,你知道吗?我到达租界,都还没见到青年号的时候,就收到了爸爸托叔叔快马加鞭给我寄的好多钱! 其实完全不用这么多金条,我也能在枫叶国有所建树的,爸爸太担心我了. 我不会很多钱的,我会攒起来,等我在枫叶国修完博士的学业就带着钱回来找你. 我写这封短信的原因,其实是想告诉你,不用太担心我。 之前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因为要嫁给朱尚,才对你说的那句话。 更不知道,我突然的表露心意会吓到你。 我就是,想一直见到午后在庭院里唱皮影戏的你。 有时候,我真的都会怀疑,到底谁才是爸爸的女儿,不然,我怎么对皮纸皮影都不感兴趣 算啦,不说这些。 也许,我能用读博这几年,好好思考一下,我们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至于爸爸,我人都走了,他肯定会放弃召婿,只要我离开啥都好说,他可能会很生气,你最近别去他面前触霉头就行。 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 我真的被这封信镇住了。 真假李小姐,原来原来关系真的好到超乎寻常! 虽然早知道整个故事大概率没赘婿什么事情,但真的知道赘婿就是个酱油角色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而且最关键的是—— 钱,金条,原来被真李小姐带走了! 阿捡阿拾,这回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我稍稍理清思路,随即又陷入另一个疑惑之中—— 所以,假李小姐到底是为什么自杀? 既然已经知道,她大概率是被李父赶鸭子上架,顶替了李小姐,但看她对真李小姐信件悉心保存的程度,应该是也是有几分情谊的。 真李小姐已经说了让假李小姐等她,为何突然又自杀 我脑中灵光一闪,将手中的信件一合,重新塞回到皮影盒之中,然后一把塞进背包,开始朝书房狂奔。 我跑了两层楼,就只有书房有大玻璃缸,楼下进门甚至也没有。 那假李小姐,就是死在书房里! 我刚刚翻找书册的时候,只在意书册内里的夹层,还有关于皮纸的字眼。 但其实,我和真相擦身而过了! 我气喘吁吁的拎着保险箱重新进入书房,再一次在玻璃缸下的旧报纸堆里面翻找起来。 我明白了! 真假李小姐的情分不作假,不然也不会平白等待两年多,才自杀。 她真的在等,只是那天突然看到了什么,然后等不动了,或者说,她清楚的明白—— 她等待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而根据朱尚所言,假李小姐在那天早上吃完早餐看过报纸后自杀,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不是,都不是。 明明我之前翻找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关于那个关键词的标题,到底去哪里了! 手表上的时间,时针已经迫近12。 我最多还有十几分钟,不然我很有可能被阿捡阿拾抛下,然后因为错过良时而被留在李氏废宅里面。 到时候,大门还有没有这么好开,可就说不准了! 我急的满头大汗,终于在一堆报纸里面找到了一张边角略有喷射状可疑黑点的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是—— 《青年号 嘿嘿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但是作者还蛮喜欢这么写(挠头.jpg) 第166章 兄弟遇险 这份在书房中的旧报纸时间—— 刚好是青年号下海的两年多之后! 一切全部都真相大白! 假李小姐竟然是因为真李小姐沉船公海而自杀! 殡仪馆的众人心心念的金条确有其事,但那箱的金条,早已随着公海沉船事件而葬身海底! 来龙去脉皆已经理清,我再也无心拖延将报纸一卷,立马就往楼下跑去。 我这段时间都有在锻炼身体,所以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两息,便从书房蹿了出来。 此时正是冬季,顾念着蛇会冬眠的特性,我没敢大声呼唤殡仪馆兄弟俩离开,但等我冲下楼梯,便知大事不好—— 一楼门口空空如也,压根就没有人。 我几乎是依靠本能,瞬间抬起眼来看向手表上的时间,12点12分。 按照我们约定好离开李氏废楼的时间死线还有三分钟。 两兄弟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几乎是瞬间,我便想到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真的找到了地下室。 若是按我们进来前知道的故事版本,最危险的就是楼上关于主人房间的探查。 但我现在已经知道,在此地为恶的,不是鬼,而是妖! 蛇类冬季会冬眠,喜欢阴冷的地下室很正常。 他们两人这怕不是找到地下室,然后在地下室里面直面蛇妖了! 我被我心中这突兀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再一次抬起头环视四周,想要在最后几分钟内找到兄弟俩的踪迹,但却没有成功。 小洋楼内,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唯一的声音就只有我那从二叔手里传下来的老式手表走动时候的‘咔嚓咔嚓’声。 若是平常,我会觉得这声音很平稳,很安心。 但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下,只余下如蝇附骨般的毛骨悚然之感。 还有,一分半钟! 我死死的盯向我最后一次看到兄弟两人的地方,再一次一无所获。 不知怎的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的鼻尖似乎有些痒,很想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将鼻尖埋入衣服里,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喷嚏。 但等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彻底明白了刚刚鼻痒的原因—— 整个洋楼的内部,不,还是得称呼它为李氏废楼。 废楼的内部空气潮湿,霉味明显,尘埃悬浮让人难以辩清物体。 原本繁复精致的墙纸已经脱落大半,露出内里陈旧的墙壁,有不少的地方被雨水侵蚀,留下残留的水痕。 一种久未来客的毁坏感随处可见。 木制的地板腐朽不堪,富丽堂皇的家具已经悄然离去。 墙上的涂鸦与损破不堪的壁纸一拼,让人不禁感到阴森恐怖。 尘土飞扬,似乎这座小洋楼曾经有过辉煌的时刻,如今却只剩下破败和荒凉。 这李氏废楼里面的变化,几乎在瞬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连带着我手中原本还算是完好无缺的保险箱,皮影盒,还有报纸也开始腐朽生锈,散发霉味。 我一时间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蛇妖连原本的幻象都不维持了? 难道杜叔他们记错了时间,上午才是蛇妖的活动时间,下午才进入沉睡,不再维持幻象? 下一刻,我明白我大错特错。 李氏废楼内荒芜破败之景,只维持了十数秒,我只是再一眨眼的功夫,立马有更绮丽诡谲的画面席卷而来。 废楼又变成了洋楼。 除却我刚刚进门时候见到的那副装修精美的景象,一楼的留声机甚至开始缓慢的转动起来,发出舒缓,柔和的曲调。 我没什么音乐细胞,只本能觉得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若我没有听错—— 那曲调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轻笑! 我震惊之下,立马扭头往庭院的地方看去,成片的杂草以洋楼为中心,纷纷倒塌,这会连带着庭院也开始成为幻象的一环了! 刚刚那短暂的荒芜景象,压根不是蛇妖不维持幻象。 很可能是兄弟俩的绝地反击,而后导致蛇妖彻底苏醒!!! 我再也忍不住一声暗骂,再不犹豫,拔腿就跑。 成片成片齐人高的杂草,在我的面前倒下,消失,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这才追赶上异变的速度。 百米,十米,五米,一米—— 我撑着即将炸裂的肺部,迈步跨过庭院的门墙,重重摔在地上。 甚至来不及喊疼,我 恰恰好停在正午多一刻! 他们找谁算办事的时辰,怎么能算的这么准?! 杜叔见我这么狼狈的跑出来,身后又没有人,顿时脸色大变: “阿捡阿拾呢?” 我抓住要朝里面走的杜叔: “杜叔别去!阿捡阿拾被里面的东西抓住了!” “我知道你 我脸色一时间有点发白,一瞬间想起来些许被我忽略的细节: “难怪刚刚进去的时候,那么深的草,又位居山间,却没有半点小动物的痕迹.” 杜叔一脸凝重的看着我,我不再犹豫,快速将我在李氏废楼里面发现的事情和杜叔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杜叔,给我们算时辰进去的人是谁?” “下一次能什么时候进去?” “还有,现在能筹措多少雄黄,烟、硫磺、酒精等具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这李氏废楼里面的蛇妖差不多已经有两百多年的道行,怕是不好对付” 杜叔听了我的话,脸色更加难看,快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就是殡仪馆的老大,十一太保,声音不疾不徐: “老杜,事情咋样,妥了吗?” “要是今天一次就办成了,那今天就能去喝个小酒” 杜叔只差没有破口大骂: “妥个屁!” “你去找半只眼算时辰的时候,是不是抠门少给钱,所以半瞎子又留了半句,没有说完?!” “现在阿捡阿拾都被困在李氏废楼里面了!” “我不管你多少钱,哪怕是卖屁股,你也得去半只眼那边再算一卦,把阿捡阿拾两个人弄出来!!!” 第167章 人皮成纸 半只眼? 好奇怪的称号。 不过倒是一听,就是个很厉害的算命先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难道因为是因为很多算命先生都是瞎子的原因? 我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便听见杜叔手机中传来水杯碎地的声音: “特娘的那是我没有给卦金,是他要临时加钱!” “这辈子就我喊别人加钱的事儿,哪有别人和我喊” 电话那头的杂音一顿,似乎是终于从怒骂中回过神来,乒乒乓乓一阵鸡飞狗跳: “算了,你稳住场面,我现在立马去找半只眼” “阿捡,阿拾干爹马上就来” 电话被应声挂断,杜叔显然有些烦躁,又拨通了几个电话,点了几样蛇类会害怕的东西,然后让对面送上山来。 我坐在地上深深喘了几口气,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保险箱中,保险箱离开李氏废楼之后就彻底生锈破败。 原本用蔑刀难以劈砍开的铁皮箱,只要用手稍一触碰,便簌簌的往下掉铁渣。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拿起蔑刀几下就敲开了保险箱的一角,看见了内里的东西。 内里是一叠的小册子,还有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小,内里是一枚戒面上刻着‘李’的金戒指,看上去分量颇沉。 这显然就是所谓的家族传承物,我也不打算多看,重新将东西放进戒指盒内,开始仔细查看那一叠重要的小册子。 说是小册子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并没有装订成册,都是一些零散的纸张。 最上面是两张制作工艺极好的皮纸,许是因为没有养护,有些干涸开裂的痕迹。 我捻了捻,光靠手感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纸。 但纸张上有些许臭味,倒不像是牛羊猪等物的膻臭味,而像是一种隐隐的腥臭味。 许是,某种爬行动物的皮。 我心中暗暗下了判断,继续往下翻,都是一些来往的信件凭证,我粗粗扫了两眼,发现都是都是李富豪和当时一些当局政客的人情往来。 之所以能被放在这里,想来是因为李父觉得算是把柄和威胁? 翻过这些信件,最后才又是一张牢牢卷起的皮纸。 我小心将这张皮纸取出,手指却在触摸这张皮纸的时候,没来由的战栗起来,原因也很简单—— 这张纸,很光滑。 纸张通常都是很光滑的,但这张明显不同,它给人的触感是‘细腻’‘柔滑’。 以我的所学,我很难描述出感觉,但却能敏锐察觉到这张纸的制作工艺似乎和之前两张皮纸都不一样。 甚至连制作的年代都不一样。 这张皮纸页面都已经泛黄,边缘是一整排在制作皮纸时候,用以撑开皮纸的孔洞。 孔洞显然也已经算是传家宝的存在,没有故意裁去,而是保留了下来。 这也是整个保险柜里面,最大的皮纸,我废了些功夫,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大白纸,这才把它完全摊开。 打开的一瞬间,我算是终于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个啥东西。 这纸张末尾的边缘孔洞处,细细看去的时候,甚至还有胸尖的残留。 这分明就是一张人皮! 还是一张制作者技法精湛,砍头去尾的人皮纸! 人皮纸的纸面上,也就是‘人背’的位置上,还刺着用以流传制皮法的刺青! 那上面的文字古老,我认不得几个字,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头皮发麻。 难怪和前面两张皮纸的质感不同,原来是人皮。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动物的皮肤,能和人类的皮相较高下呢? 没有,再没有别的动物,只有人类! 制作皮纸的工匠们,在苦寻之中,必定会有一些人越过那条红线。 导致有人用人皮纸记录下的‘制皮技法’,可能也是在暗示传承者们,可以用人. 不过好在,看来李富豪这一辈没有搞过这些东西。 能被放入保险箱中的皮纸,显然是极为看重的杰出作品。 但那两张皮纸的材质都带有腥臭,显然没有越界。 不然李氏废楼里现在出现的怕就不是蛇妖,而是数不清的人类亡魂。 我松了一口气,又看了几眼刺字的人皮纸,只觉得有些气闷,立马将人皮纸重新卷好,又用随身携带的空布袋束紧,妥善收好。 我要找的东西已经到手,但事情还远远没到能彻底放松的时候,杜叔一直焦头烂额的调度,没有理会我这边的情况。 我真要上前问问我有哪里可以帮得上忙,便听到杜叔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十一太保的声音,那边很是着急,一连串的叠声喊道: “快快快,你哪里找了能有几个人?现在就进去,我马上就来!” “半只眼说,阿捡阿拾这一次的命坎难过,惹到的东西越是耽误纠缠,越是危险,就如油尽灯便枯,越晚越要出事情!” 我一怔,立马回过神来—— 这啥半只眼大师说的一点儿没错。 蛇带毒,可不就是越纠缠越危险!? 杜叔也是着急,没了以往的镇定,张口便骂: “还找了几个我找个鬼!” “你那堂口又没几个人,最厉害的阿拾都在里面,我还能找什么人?这里就我和留白,你别废话的,赶紧过来,我们俩加一起,应该能进去把人带出来。” 电话再次挂断,我沉吟数秒,视线落在不远处废弃保险箱边的皮影盒和报纸上。 仅仅数十息,我便下了决定: “杜叔.你在这里等十一叔过来,我一个人先进去探探。” “什么!?” 杜叔想也不想,立马否决: “里面现在很危险,刚刚你能跑出来,肯定也是废了功夫,现在一个人进去不就是送死吗?”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说我的体力像来都不是很好: “其实也没废多少功夫,我就走了一圈,看了些东西然后便出来了.” “十一叔也说了,越等他们俩越危险。你的蛊虫在天敌面前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不如就赌一把那蛇妖侵染假李小姐的血,行事作风应该也和假李小姐相像,是个心底柔软,通情感性的人.不,蛇。” “我仔细想过,我从前是打不过慈青女,但我不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带出来。” 第168章 地下室 “这” 杜叔愣了一愣,浑浊老态的面容愣愣的盯着我,好半晌才略略放松了肩背,他似乎在看我,又好像在透过我看什么人。 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像你二叔。” “当年你二叔也是看了我妻子的模样,义无反顾挺身而出” 眼见杜叔要开始悲秋伤春,我难免有些欲言又止: “要不,等我回来再说这些吧杜叔。” “阿捡阿拾两个人都在里面呢。” 杜叔点了点头,我重新收拾起随身的背包,没忘记将报纸和皮影盒带上。 没有什么同伴,补给的装备也没到,但我再一次踏入了李氏废楼的庭院。 整栋李氏宅邸已经被幻象覆盖完毕,庭院内是修建整齐的草皮,喷水池还在流淌着清澈的泉水。 寂静的氛围中,偶有传来留声机那若有似无的音乐声。 人走入其中,只觉得恍如隔世。 一如经年时,有些身份的主人家正等待着来客,举办一场热闹的晚宴。 只不过与百年前不同,我与阿捡阿拾并不是来客,而是餐桌上的食物,随时等着被人拆骨食髓,吞吃入腹. 我沉了沉气,将脑中那惊悚的想法抛之脑后,面相李氏废楼的大门,用力朝前一推—— 果然,没能推开。 我已经不是这栋大楼欢迎的来客,或者说,内里的晚宴已经在举办,我这种没有邀请的不速之客,自然不会有能推开大门的礼遇。 我想了想,绕了点路,转到废楼侧边的地盘,在记忆中的方位一扇扇的开始试窗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半小时之前,我离开李氏废楼的时候,站在门口能看到这里是有一扇玻璃破损的窗户。 蛇妖盘踞在此地也许很久,但它绝对不具备修窗户,修地板,贴墙纸等等一系列粗活的能力。 我更倾向它只是依靠幻象来保持这桩大楼原本的样子,而不是真的能将所有的东西恢复如初。 这就好比聊斋中,有很多书生喜欢夜间赶路,赶路的时候还刚好能看见一个偌大的宅邸,宅邸前刚好站着一位条顺盘靓的美人。 不出意外就是聊了几句,几杯小酒下肚,私定终身,顺带品品小姐家珍藏十八年的乳酿 然后 至于宅邸,那当然是假的。 而所谓的幻象,就是这么回事。 我伸出手掌,一面面的摸过玻璃窗,最终停留在一面看着十分透亮,但是手指触觉却能轻易穿透的玻璃前停下了脚步。 这些玻璃就好像是复刻一般,看着都十分精致漂亮,但是一摸一手灰,一摸一个让人不吱声。 我握紧手中一直抓紧的蔑刀,在窗框的边缘探了探是否还有玻璃碎渣,随后才翻了进去。 如我所料,房子里仍然还是那副样子,和我离开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有那留声机的声音吵得人着实头疼。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快速扫过一楼的布局,推测那两个兄弟的去处。 一楼的布局并不难猜,前面有跳高的地方是客厅以及半开放式的餐厅,后面有条不容易引人注目的过道,通向几间单独隔开的仆人房。 我转了一圈,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旋转楼梯下的空间。 那里有一扇门,门打开是散发些许潮湿霉味的工具房。 内里有一些除草,以及清洁的工具。 我随手拿着蔑刀探了探,立马发现有一个摆放物品的货架是假的。 货架后面是一片漆黑的区域,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知通向何处。 其实自从山洞事件之后,我便有了随身携带手电筒的好习惯,但站在这片漆黑之前,我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要打开手电筒。 下面显然是地下室,没有任何光亮,要下去就得开手电,不然完全没有战斗力。 可一片漆黑之中开手电,无异于走在黑夜里的大电灯泡,这一下去,不但阿捡阿拾能看到我,所有东西都能看得到我。 虽然蛇是红外夜视动物,大部分蛇的视力并不好,只能根据猎物的体温来‘看’到对方。 但.对方都化妖了,那能在意这个,就怕防不胜防啊! 我短暂思考几秒,一手提着手电筒,一手提着蔑刀,摸索着单侧的墙壁,摸黑下了楼。 早死晚死都得死,阿捡阿拾两兄弟也不是傻子,带足了装备。 他们不知道是对手是蛇小姐之前,肯定也是用手电筒下的地下室,没能上来也许代表光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还是那句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我沉着气,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缓慢迈步下台阶,台阶一共有十六阶,随后便是一个小拐角平台。 我顺着拐角贴边行走,等过了平台,地下室门口那微弱的光线便彻底渗透不进地下室之中。 我本想一鼓作气继续行走,捏了捏手电和蔑刀,才发现自己手心全部都是汗。 这里太黑,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地下室却又隐隐的风声传来。 可我又不能确定那是风。 谁说那一定是风? 许是,某些生物的气流也不一定. 而且谁说一定是在最底下? 有没有可能.就在我的周围? 会不会我想的是错的? 妖之所以能成为妖,当然是因为它有法门神通。 它不再困于视力,而是就这么玩味的看着我摸下地下室 它其实就在我的周围. 我难以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果然,恐怖的从来都不是黑暗,而是基于自己脑海中的‘未知’,就等着在这一片滋生恐惧的黑暗中,孕育生根。 一言不发,却可以蚕食掉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之人。 我停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抹掉手心的手汗,这才缓步继续往下走。 这一次的台阶只比之前多了一个台阶,但我却费了双倍的时间,好在所有恐怖的一切都是我脑海中的幻象。 我稳稳落在了地下室的地面之上,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便听有一句话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隐隐风声传进了我的耳朵中: “阿捡,你爱我吗?” 留白:我辛辛苦苦来救你们,在这里和空气斗智斗勇半天,你们倒还聊上了? 第169章 美艳蛇女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很八卦的人。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竖起耳朵听取一个答案,应该也不是多让人费解的举动.吧? 阿拾的问题在地下室中回荡,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声,就在我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声音才道: “你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屁孩了,你今年十六了。再说这种话,你回去之后就得转我五百—— 一句五百。” 好! 真,真不愧是阿捡! 我心中默默点了一个大拇指,就又听到阿拾略带怒意的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钱钱钱!” “我兜里就有五千,你现在动得了吗?你要是能来拿,你都拿走,我一次性问十个!” 黑暗中,这句饱含怨念的话并没有落到实处、 愈发明显的挣扎声中,许久都没能传来脱险的捷报,以及走动的脚步声。 许久,一切重归平静,阿拾似乎有些感慨: “阿捡,我们回不去啦。” “我还以为我终于长大到能保护你.现在看来是要折在这里了。” 阿捡还是闷闷的声音: “.会有人来的。” “到时候你出去了之后,别忘记我衣柜最里面那件旧大衣的口袋里,其实背着你藏了五万多的私房钱。” “虽然上次没能宰掉那个谁,但还是接到了可以完成的任务也算是我这么多年终于赚到钱了。” 阿拾哼了一声: “早知道了,肯定就是和我们一起进来那个小姑娘给你的钱!” “哼哼哼,就五万块钱瞧把你高兴的,你不会真的打算跟着她走,吃软饭吧?我和你说,你注定吃不上软饭的,你连我喂你吃饭你都吃不明白————” “没有,不想吃软饭,我牙口好。” 阿捡难得快了一拍: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你根骨好,还不太记得住人和事,吃的还多” “但只要你.和干爹不嫌弃我,我就一直留在殡仪馆里面。” “为了干爹,我能吃的少一点儿。” “如果是你,我还能吃的更少。” 空气就此陷入沉默,没有人再有说话。 我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想顺着声音的来源往那边查探,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困住了他们两个人。 恰在此时,黑暗中却传来一道夹杂疑惑的幽幽女声: “我在这里听了半天.你们俩是不是一对?” 我猛地一怔,脚下顿时刹住,整栋李氏废楼中,哪里可能还有什么女声,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是蛇小姐的声音! 我猜的一点儿没错,蛇小姐一直都在地下室! “兄弟!” “.兄弟。”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蛇小姐愈发的疑惑: “我问的就是你们俩是不是一对兄弟啊?” “你们喊得这么大声干什么?” 此话一出,我都替阿捡和阿拾感到脚趾扣地的尴尬。 当事人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蛇小姐的声音未停息多久,便继续传来: “总之,不再说废话。” “想好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了吗?” “要是答应的话,你们俩只需要留下一个人,另一个人现在就可以出去。” “两天内,只要你们找到李思思的尸骨,带回来给我,我便把另外一个人放出去。” 阿捡沉默半晌: “李思思就是李小姐,这一点我们清楚,资料上也有写,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的尸骨。” “而且我都说了让阿拾走,你不放他。” “我不放他.?” 幽幽蔼蔼的女声于黑暗中缓慢启唇,这回她没了刚刚的好脾气,哪怕是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腐臭的血腥之气,以及她口中嘶嘶作响的吐信声: “是我不放他吗?” “我放了他,他就要拿那线勒我!” “你自己问问这小子肯不肯走!?” “明明.明明事情那么简单,只要把思思的尸骨给我” 简单?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蛇小姐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点上要找尸体? 我心中划过数个念头,阿捡阿拾那边显然也有这个想法: “虽不知道蛇前辈为何会盘踞于此,又为何要找李小姐的尸骨。” “但现世距离李小姐活着的时间点,已经过去得有两百多年,注定是不好找尸骨的.” “蛇前辈想要找尸骨,又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为何只费劲将人引诱来此,不自己出去寻找呢?” 那当然是不能啊! 这话问的! 我心中一跳,耳畔霎时传来蛇妖森然的冷笑声: “你们在打探我!” “真是白费劲同你们说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们会同先前那些废物不一样.” “算了罢,不靠你们就是!” “你们就安心留在此地吧!” 地下室中,空气骤冷。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衔而过的沙沙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阿捡阿拾两人因痛苦而溢出唇畔的闷哼之声。 我原地做了个深呼吸,按亮了我手中的手电筒: “前辈听我一言,我知道李小姐的尸骨在哪里,请放了他们两人——” 我话音未落,突然呆住。 手电筒的光线不算太亮,照射的范围也十分有限,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能看到很多的东西。 阿捡阿拾两人被粗壮的蛇尾死死捆在一处,两人身上的蛇尾还在缓慢蠕动,显然是还在缠绕缩短。 我这出声的瞬息功夫,两人就已经皮肤涨红,面上青筋乍现。 而让我呆滞的,这是手电筒照到的另一个‘人’,或者说—— 一条立起来足足有两米多高,人首蛇尾的美女蛇。 抛去种种,仅仅看脸的话,那柳叶眉,杏仁眼,琼鼻樱唇,着实是千娇百媚,美艳不可方物。 但,我抛不去。 先不提对面那樱唇边可疑的血迹,更加令人心生骇然的是—— 这位蛇小姐,是真正的人首蛇尾。 或者说,只有头是人头,脖子以下,连接着的就是粗壮的蛇身。 她舞动着蛇身漂浮在空中,直立起来的时候,头顶几乎是贴着地下室的天板而行,两三米长的蛇体给人带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我看到了她竖瞳中蕴含的冷意,以及不知含混多少血肉脏污的蛇信子在口中不停的翻滚吐动: “.你又是谁?” 如果是你,我还能吃的更少——如果是为了你,我还能吃的更少。 第170章 阴差阳错 一瞬间,我内心原本做好的建设几乎摇摇欲坠。 好在美女蛇似乎被光源刺到了眼睛,眯了眯眼,我依靠着这片刻的停顿,手一低,将手电筒的光线压向地面,迅速调整好了自己: “一个过路人,刚好知道一些李小姐的事情.” “他们是我的朋友,前辈或许会愿意放开他们,听我细细说李小姐在哪里?” 美女蛇的头偏了偏,竖瞳中打量的意味明显,似乎在评估。 眼见对方的蛇尾没有放松的痕迹,我也没有磨蹭,立马掏出手中的两份报纸,摆在地面之上,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这封信是李思思小姐寄回来的,报纸上还有她登船的照片,所以她上了青年号邮轮的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而这则报纸,写的是青年号邮轮出海即沉的报道。” “前辈要找李思思,可李思思已经沉尸大海。我朋友说的没有错,这尸体确实难找,我们常州距离公海足足有千里,路程都不止两天,更不知道沉船的地点.” “所以,您设定两天必须带回李思思的尸体,时间是真的很不合理。” “如果您真的要李思思的尸体,那我们也能想办法,只不过要先放了我的朋友们,我们出去再一起想办法——” 我沉了沉气,心中过了一遍谈判的条件,抬起头来正要言语,就将美女蛇仿佛石化一般,俯下蛇身在我摆放在地上的报纸信件上左看看右看看,神情一片空白。 我心中顿感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美女蛇说道: “这上面蚂蚁一样的东西都是什么?” “闻着味道有点像是我们家里的东西.?” 糟糕! 人死后尚且只能勉强维持临时死的智商,而且视情况还会衰退智商。 我哪里能奢求两百年只修炼出个蛇头的美女蛇能看得懂字! 美女蛇耸动鼻尖,视线不停的扫描着面前的东西: “你说的都是,发生在这房子里的事情?” “我不懂那些,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生下来似乎就在等人,我一直在等人” “可我不知道我在等谁,我只有一点点的记忆,我会唱皮影,我还会说话.” 这回换我彻底茫然: “那前辈怎么知道你要找的是李思思?” 美女蛇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那张印着邮轮的黑白照片之上,锁定了面前笑容明艳的民国女青年: “我喜欢将一切保持原样,我也必须得将一切保持原样,这样她回来的时候,才不会有改变” “几个月前,有人打通了家里的固定电话,他问这里是不是李氏公馆的旧址,祖上有没有一位叫李思思的人,如果能联系到后人的话,可以去什么地方.” “后面我记不得了,我听到这个名字,头就开始疼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等李思思等了两百年。” “她肯定是死了的,但她答应我回来,我要找到她,所以我开始找人,帮我找她” 美女蛇越说越小声,将脸颊贴近那张黑白的报纸,如瀑的黑发拢住了她那张如妖似玉的脸,令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我目瞪口呆,我边上好不容易被松了一些,导致可以脱困的阿捡阿拾也是没反应过来,阿拾捂着自己的肋骨,冲我龇牙咧嘴: “这位蛇前辈难道不是被李家制皮纸所害咳咳咳所以来复仇的嘛?” 好家伙,虽然阿捡和阿拾意识到了这蛇小姐和李家的关系不一般,猜的也算是中规中矩,但这和现实简直是十万八千里。 我们三个人外加一条蛇,大家的情报网构成全部都不一样! 我一路仔细分析,小心猜测,却还是犯了错—— 这蛇小姐虽然有了假李小姐的一点点思维和执念,但毕竟不是李小姐! 我原先以为她知道一切,想要找人带回公海中李小姐的尸骨,结果人家连前尘往事都不知道,就记住了‘李思思’这个名字! 说大槐安国,大概率是因为这是一出类同于李小姐家中事情的皮影戏! 她能知道的事情寥寥无几,而且幻化作人类的年纪,估摸才是个小孩,张口就来估计就是本能! 一切的起因,也不是因为几个月前蛇小姐才刚刚能化形。 而是因为,几个月前,有一通不知名的电话,打向了李氏废楼内部! 所以蛇小姐才状若疯癫般追寻自己的‘本能’,想要找到自己等待两百多年的人或尸骨。 她知道那人已经成尸骨,但她的思念,丝毫未减。 我吞了吞已经干涸的喉间,一时间有些头痛。 阿拾捂着似乎断裂的肋骨处,朝我打了个眼神,只是这回他似乎并不想硬刚,只是扫过了地下室出口的位置。 我看懂了他严重的意思—— 公海沉船,找不到尸骨就搞不定蛇女,现在跑? 跑.跑得了吗? 我犹豫几秒钟,摇了摇头: “我也许知道李思思的尸骨在哪里。” “前辈,让我的朋友们走吧,我告诉他们尸骨在哪里,让他们去找尸骨,我留下来替他们,行吗?” 蛇小姐的头还是贴在那张黑白版面的报纸上面,没有半点儿声息。 但她原本拦住阿捡阿拾两人的蛇尾,却在无声的挪动撤离。 阿拾瞪圆了眼睛,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婆娘: “等等,你疯了?你刚刚不是还说尸骨在公海沉船里?” “我们上哪里找尸骨.你又从哪里能知道尸骨在哪?” “你就不怕我们出去就把你丢在这里?” 我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寻了个位置不错的墙角盘腿坐下: “你也说了,那是刚刚说的在公海沉船里。” “我现在倒是觉得尸骨已经不在公海沉船里,而是已经被打捞上来.” “我就问你们一句,刚刚听到蛇小姐说的几个月前的电话了吗?” “时隔两百年,若是没有找到李思思,或者直接证明身份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往这栋废楼里面打电话?” “除了某个人的后人,你们会在意两百年前的某个人吗?” 第171章 “当然——” 我往地上正在颤抖的美女蛇看了一眼: “蛇小姐也会在意。” “总之,去找找个青年号邮轮有关的打捞情报,最近这段时间肯定有大突破,所以才会把电话打到李氏废楼里。” “打捞沉船这些事情,我们这边很多,不算稀奇,所以应该很少有人注意这种情报,很多人哪怕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如果各大新闻没有报道的话,就往国际上查查新闻,毕竟公海是世界人民共同使用的地区,肯定是几个国家共同打捞,线索会共享。” “以你们的身份,做几个伪证证明是李家的后人不难,把尸骨领回来,说不定还能找到李小姐带走的那箱金条但是,打捞沉船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接手过,有人看到那一箱金条的话,恐怕留不下来,你们不要特别抱有希望。” “大概就这么多,都办完的话,这事儿差不多就完了.不能这么说,应该是这事儿就完结了。”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地下室内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回声。 我疑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阿捡阿拾两兄弟,又扫了一眼偷偷看着我的美女蛇: “怎么,都看我干什么?” 美女蛇反应最快,立马重新躺回去贴贴黑白照片。 阿捡面露茫然,阿拾难以置信的抖着手指向我: “就,就听这位蛇前辈说了两句电话的事情.你这就都分析出来了?!” “你还是人吗!?” 我有些无奈: “虽然很想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分析出来.但我也不过是运气稍稍好了一些,没资格说这话。” “你们俩身上有伤,出去之后该医治医治,尽量早去早回吧。” 我这话说的不假,原本还有意再说几句的两兄弟看了一眼彼此,便不再说话,阿捡抖着唇,被搀着缓慢登上楼梯,他临走时深深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们会回来的。” “好。” 目送两人远去,地下室就此陷入寂静,我合上眼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被面上若有似无得暖风吹醒,我甚至不用睁眼,都能感觉到一股霉腐中夹杂着血腥的的味道在鼻尖盘旋—— 不是暖风,是有‘人’凑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的脸上呼吸。 “前辈要做什么?” 我没有睁眼,只感受着对面温热的气体吐在自己的脸上。 蛇小姐的声音还是一如之前一般幽幽哀哀: “刚刚那两个小子一见到我就吓了个半死,你为什么不那么害怕我?” 我还是没什么反应: “害怕,但是害怕也没用。” “还不如坦然接受,把前辈当做试胆的试炼,总归在李小姐的尸骨没有回来之前,应该是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的。等等——” 我猛地睁开眼,面前是距离极近的美人脸,脸还是那张脸,甚至连樱唇边的学习都没有擦去,只是眼中似乎多了一些惊奇和探究。 我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出来: “只不过蛇小姐不对我做些事情,我却要对您做些事情了。” 美人蛇眼中的探究一扫而空,转变为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有喜欢的人了!” 最近遇见的人.哦不,生物体,怎么都是恋爱脑?! 动不动就情情爱爱,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我略略有些疑惑,不会随即便将蛇小姐的话抛之脑后: “.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是想问问前辈,既然继承了假李小姐,也就是阿四的部分神智,阿四小姐又追随李小姐的父亲参与皮纸和皮影戏的生意,那您有什么有关于制皮纸的记忆吗?” 虽然我在李氏废楼里面收获一张记录满文字的人皮纸,但皮上面的文字古怪深奥,我能看懂的着实寥寥。 当然也可以自己带回家研究,但,现在面前就有一位大概率能懂制皮流程的蛇小姐,当然是得问问喽! 听了我的话,蛇小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蛇身微挑退后数米,重新隐入黑暗: “皮纸.李老爷的生意?” “你这人真奇怪!别人被我抓起来就哭着闹着要跑,要走,要我放过他们,现在你还等躺在这里睡觉!” “你是被我抓来的,你不能问太多的问题!” 我都还没说这位蛇小姐人首蛇身奇怪,结果反倒被对方倒打一耙了? 而且这蛇小姐刚刚用蛇尾卷住阿捡阿拾两兄弟的气势跑到哪里去了? 一个妖怪,难道害怕我这个人类? 我有些疑惑,但看着人家越退越远,似乎有想远离我的意思,不由得试探道: “.那我继续躺下睡觉?” 蛇小姐原本正在晃动的尾巴一顿,黑暗中独属于她的那份碎碎念,传到我的耳朵之中: “怎么和前面的人都不一样,难道不应该多问几句,多求求我,然后我再同你说道说道吗?” 我有些失笑,一时间有些分不准我们俩究竟谁算是小孩: “那我现在求求前辈,前辈能同我说说吗?” 面前的尾巴再次一顿,然后摆动的幅度拉的更大,隐隐约约还有些欢喜雀跃的感觉。 但蛇小姐的声音仍然是不情不愿: “我我不想告诉你,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奇奇怪怪的” “我感觉我同你说,然后你就会啥都瞧出来,然后对我再说上一句‘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那不说?” “你不应该求求我吗?” “那求求前辈说?” “可我不想告诉你” 我发了狠,咬牙道: “请前辈务必原原本本告诉我!” “不然的话.蛇小姐可别忘记,我朋友还在外面!” 蛇小姐眼中闪烁着些许‘这可是你逼我讲,我也没办法’的光亮,心满意足道: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除了思思的事情,就只有少许记忆。” “不过这少许记忆之中,恰好就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从哪里开始讲呢.” “要不就从‘我’学习制皮,制皮影开始?” “不,还是再早一些,就从‘我’三岁被李老爷杀了亲爹,又被李老爷收养开始吧” 今天干了件傻事情,没有赶上最后一章节,明天可能也会晚一些.不过好在没人,应该不要紧。 第172章 皮骨不离 听到美女蛇的声音,我的心着实一沉—— 假李小姐阿四的父亲,原来是被李父所杀? 听美女蛇的语气,老一辈他们从前,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恩怨? 我静下心来细听,果然下一秒,便听美女蛇继续说道: “我父亲姓陶,从我记事开始,便经常能见到家里人来人往,听到有人唤他陶先生,来找他买些东西。” “李老爷便是来往客人中来的最勤的一个。当时他还没有发家,穿着也十分平常,但每次来的时候,总会给我带些街上时兴的果与糕点。” “我那时候还小,与其说是记住了他,其实也就是记了个大概的轮廓,以及那香香软软的糕点。” “那天,说来也巧,我正好在堂屋里面玩蜻蜓,见了他以为有东西吃,便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堂屋前。” “那天李老爷似乎有急事,加上我身高不够,他竟然也没发现一个奶娃娃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进屋便关上了门。” “那我自然是着急没有糕点吃,于是便趴着门缝想要找李老爷要果糕点.” “结果我糕点没吃上,倒是瞧见了杀人事儿。” “最开始的时候,是短暂的争吵,李老爷抓着我的父亲,叠声说着什么—— ‘阿陶,你就做点儿纸卖给租界那些大老爷们吧!他们可都说了,那都是有研究意义,且能对标中世纪人皮书的好东西。现在世道这么乱,谁管的上祖宗传承什么的?先找几个人,把那种纸做出来卖给洋人才是真理,到时候金银珠宝,荣华富贵’” “等等!” 我内心疑惑,出声打断了美女蛇: “你确定你听到的是李老爷求陶先生做纸?” “制纸不是李老爷的家学吗?” 如果不是李老爷的家学,为何在我打开的保险柜中,有记载传承的人皮纸同刻着‘李’的族徽戒指放在一起? 难道是李老爷在杀掉陶先生之后,窃取了制皮技术,随后伪装成了自己的家传? 而且,这一小段话包含的意思,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既然能说出‘中世纪人皮书’之类的话. 李老爷那时候想要的,恐怕可不是那种用动物制成的‘普通皮纸’,而是人皮纸! 这又与我先前打开保险柜之时,感叹李老爷最后恪守住底线,没有制作人皮纸的判断相去甚远。 毕竟年轻时候就想着用人皮制纸,难道能有人能日日想着这件事情,几十年如一日忍下去? 美女蛇一愣,蛇尾的尾尖稍作停滞,声音在地下室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竟然夹杂着几分委屈: “你怎么还提问细节,这些人家怎么知道啦!” “.虽然我觉得我应该就是阿四的投胎,但我也知道我是条蛇呀!” “我只能从一点点的记忆画面里面拼凑,怎么听到的,当然就怎么说出来啦!” 这回换做我变成了哑火的炮仗: “不好意思,您继续,说到哪里哦,陶先生答应李老爷的请求了吗?”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美女蛇摇了摇蛇身: “没有,当然没有。” “我父亲被李老爷抓着,我隐约看到他是哭了,但无论李老爷怎么求,他都没松口。” “李老爷似乎有些着急,当场便给我父亲跪下了,他说什么—— ‘就一次,阿陶,就这一次。我知道你心软,但是这见鬼的世道,有钱才是王道,有钱才能改变他人的想法,有钱才能有自己做决定的资本,有钱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这年头人命如草芥,穷到吃不起饭卖儿卖女的人多的是,我们大不了多补偿人家一些。我们买下几条人命,其实是救更多的人!’” “李老爷哭,我父亲也哭,两个人跪在地上互相给对方磕头。” “只不过这两个人说的话和对方不一样。” “李老爷说的是等有了钱,他就和我父亲出国,远离是非之地,安安生生过日子。” “我父亲说的却是,已经有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但也无意抛弃女儿离开常州,也请李老爷不要抛弃家中病重的老母,新婚的妻子以及腹中的孩子。现在便给李老爷一些难得材质的皮纸作补偿,算是全了他们俩人当年同窗同寝的情谊.” “总之,两个人边哭边吵边闹,我当时被他们的举动惊住,本能就是扭头想跑,但我没有跑出去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至此,一切全部都归于平静。” “随后的记忆中一切都十分混乱,家里有一个姆妈慌慌张张来找我,说是我父亲失足跌在门槛上摔死了,将脸磕的血肉模糊,这个家要散了诸如此类” “每个人都很害怕,有些胆子大些的人卷了东西就跑,还抢了我的长命锁。” “李老爷就是在那时候半身是血,双目通红的来到我面前,告诉我—— ‘你父亲死了,以后换我来收养你。’” 美女蛇绘声绘色的学完李老爷的语气,随即声音便由低转高,似有些感慨道: “这就是我被李老爷收养的始末,从此之后,我便由陶家的养女,变成了李家的养女,开始跟着李老爷开始研究制皮的法门。” “我到李家的 低下眼正巧见到我满脸呆滞: “怎么啦!” “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没有 “蛇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你还记得你在书房门缝里看你父亲和李老爷拉扯的时候,他们的姿势吗?” 蛇小姐一愣: “姿势?” 我瞧着对面仅仅只有一个人头,其他全部都是蛇身的美女蛇,一时间有些难以解释‘搂搂抱抱’的概念,只能艰难开口道: “他们亲嘴吗?” 第173章 二三君子 “亲,亲嘴.?” 美女蛇大惊,直把尾巴摇的扇起一阵阵微风: “那可是青天白日,又不是在被窝里,怎么能亲嘴呢?!” “那不是只有爱人才能做的事情吗?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一条蛇就框我!” 我问的是亲嘴吗? 我实际问的是他们两人的关系! 见对方完全没有懂我在暗示什么,我想了想,眼珠一转,换了一种问法继续询问道: “你觉得李老爷和陶先生,是兄弟吗?” “兄弟的意思就是.就是刚刚我那两位朋友一样的兄弟关系。” “勾肩搭背.不,就是会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那种。” “你反复提到了他们俩‘抓’对方,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抓法?”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一条蛇科普情感问题,只得勉强说了一些。 但美女蛇听到我谈起阿捡阿拾,面上的表情瞬间从疑惑转为肯定: “对,两人绝对就是好兄弟!” “你刚刚的朋友们也喜欢这样抓对方,对,头靠着头,肩膀也是很近!” 好,兄弟?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美女蛇一直盯着我,见我茫然无措,也有些惊异: “你又怎么了?” 我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好半晌回过神才道: “当年活下来的不是李老爷,而是阿四的父亲,陶先生。” “制皮之法,一直就在陶先生的手中。” “难怪之前,思思小姐会说阿四比她更像是父亲的女儿.原来,李家家中的两位小姐,一个是陶先生指定的继承人,一个是‘好兄弟’的女儿。” 听完整件事情,真相已经呼之欲出,我索性也不再藏私,而是将一切娓娓道来: “.其实你错估了两人的关系。” “从屋中出来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李老爷,所以压根也没有什么李老爷杀害了你父亲的事情。” “比起李老爷是个天才,能在几个月时间内掌握别人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手艺,我更倾向于从始至终,会制皮之法的,都是你的父亲。” “李先生想要借着陶先生制皮的技法讨好洋人,换来大量的金钱,但陶先生却愿意迈出那制皮匠千百年来视为底线的最后一步。” “两人在书房中大吵大闹,许是因为一次失手,随后有一方便陷入了长眠.” “什,什么?” 美女蛇听得整个蛇瞳巨震,身体摇晃,险些就要摔下来: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加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没有理会美女蛇的叠声询问: “摔到门槛上是假,想毁脸,让人认不出来是真。” “以制皮匠的技法,取下对方的脸皮,或者直接在自己脸上做一些小手段应该也是简单的事情。” “而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想来也是很简单—— 陶家只有陶先生,和阿四一个被领养来的孤女,没有妻子,但李老爷的老母,妻子还有腹中的孩子,却还等着他归家。” “那个年头,加上你说过李老爷原本的条件并不算好,穿着也只能算是普通,要是让对方家庭知道李老爷死去,那家立马就会散掉。” “许是为了大义,许是出于对昔日恋人的愧疚,他选择抛弃了之前的生活,装成对方的模样行动” 我言及此处,略略有些停顿,不知怎的,竟是想到了先前在书房中读信时读到的一句话—— ‘我不是君子,但若是我能装一辈子呢?’ 替李先生赡养老母,替对方看护妻女 陶先生不愿意与想取人皮制皮的李先生为伍,误杀李先生,随后装了一辈子的李先生,那他.算是君子吗? 我喃喃道: “难怪后来就没有听闻‘收养阿四’这一说了。在他心里,往日恋人的女儿,竟然是比自己领养的女儿还要重要一些。” 若非如此,陶先生又怎么会在临死前,将家中的大部分东西全部变卖,留给李思思,又让养女代替李思思出嫁,就为了留存李思思的后路呢? 那保险箱中,和祖传制皮秘法放在一起的戒指,压根就不是什么象征传承意义的戒指。 可能就是陶先生从李老爷手上取得的戒指,把自己当成了李老爷。 或者,更难以宣泄出口的可能性,他在以这种方法,隐秘思念着几十年前的那个人。 而李家家中的两个孩子,她们的经历简直是他们的翻版。 陶先生从小收养的阿四性格内敛守规沉寂,另一个像其生父一样崇尚,追求新文化,想要见识更加广阔的天空。 两个人于少年时期的相处中,见识过彼此眼底的明亮,且被对方吸引。 说是日久生情,倒不如说是流星划过天际时,那孤注一掷的自毁意志。 思思小姐乘上邮轮,想询问本心,追求答案,但却沉尸海底。 阿四怀揣着期待,等待着不会归家的人,最后在得知对方死讯的那天自杀。 若是陶先生没有给孩子召婿,若是招到的是一个伏低做小的女婿,若是思思小姐没有踏上邮轮,若是邮轮没有倾覆,若是阿四永远被蒙在鼓里 结局也许大有不同。 可这世界就像是一个莫大的圈,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正如我很早以前明白的那样—— 失去和拥有,从来都不由个人。 我叹了一口气,抬起眼重新看向美女蛇的方向,正想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分析一遍给美女蛇听,却见美女蛇不知何时离得更远了。 不单单是更远,而且美女蛇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将整个庞大的身体,窝在了地下室的一角,给我腾出了偌大的空间。 我面露茫然: “蛇小姐,你在做什么?” “你过来,我和你好好讲讲当年的事情。” 蛇小姐见我看她,蛇尾巨震,一副只恨自己没有手,不能捂住自己耳朵的表情: “不不不,我不听!” “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是没错的,果然每次听到你讲话就会开始头疼!” “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你好像很弱的样子,但只要你一说话就会给我一种你很厉害,但我很笨的感觉.” 第174章 废楼归人 “可能,这是因为你没有被老师毒打过吧” 我随后接了一句,继续盘问道: “既然如此,制皮的记忆,你也有一些了?” “不单单是这些陈年往事,是关于制皮的细节,一张皮如何变成皮纸的细节。” 蛇小姐一阶段·若有所思。 蛇小姐二阶段·苦思冥想。 蛇小姐终极 “我要是说没有,你是不是会继续说教我吗?” 这话说得,怎么就成说教了? 我脑子中一时有些卡壳,险些被蛇小姐的话气笑: “你说有,我也会继续说教你。” 蛇小姐瞬间痛苦的紧闭双眼,一副赴死的姿态: “那就来吧!” “不就是被你说上几句,现在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两天后思思的尸骨能回来!” 这蛇小姐与我想象中的蛇妖大不一样。 或者说,在明白对方的生平故事之后,我已经探明她的内心,原先见到她可怕模样之时的惊恐情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委实没忍住,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 “蛇小姐往年会蜕皮吗?” “给我一些,我用来研究皮纸,如此一来,我就没有时间说教你了。” “有有有。” 蛇小姐飘着头颅,卷着旧报纸的蛇尾,连忙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蜕的皮都在哪里,那个小房间里都是,都可以给你。” 我也不含糊,直接进了地下室的小房间之内,卷起一些被蜕下的皮就开始研究。 这研究的时间着实有些长,等李氏废楼的门被再次敲响的时候,约摸已经过去了两三天。 大门吱嘎而开,我甚至还没回头,便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喋喋不休的说道: “.记住了吗?我再说一遍,那蛇妖就盘踞在地下室里面,擅使蛇尾,力破万钧,我之前和阿捡在地下室中几乎是一照面,就被蛇尾扫到了墙上,所以千万要注意蛇尾!” “除此之外,那蛇妖的眼力却只能算作一般。” “我们虽然带来了李思思的尸骨,但却不能肯定那性情古怪的蛇妖能放我们走,我们到时候进了地下室,就————卧槽!” 阿拾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肩头,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李氏废楼的内部。 此时我正跪俯在餐厅内的长桌之上,正在用一张较大的蛇皮裁剪练手。 蛇小姐待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满脸不情愿的听着我的号令,适时将蛇尾卷着工具递给我。 除此之外,一楼原本富丽堂皇的装修这些天也已经被我搞得全是蛇蜕碎屑,除了我面前的一杯热茶,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连蛇小姐的头上脸上也全部都是不知合适沾染的碎屑。 至于那杯热茶没有被碎屑污染的原因,则是因为热茶靠近蛇小姐,只要有碎屑靠近茶杯,蛇小姐就用她那张美艳的唇吐出一口气,将靠近热茶的碎屑尽数吹去。 但此时正值冬季,如此一吹,杯中茶水易凉,于是蛇小姐又得卷着尾巴烧水重新沏茶。 烧水,吹茶,递工具,一条美女蛇打三份工,非常有未来。 而阿捡阿拾,以及杜叔十一太保进屋满脸郑重进屋的时候,正巧响声惊动美女蛇,导致她被烫了一下。 美女蛇由满脸的不情愿,转化为眼中泪水涟涟: “.我非得留下来工作吗?我好想睡觉。” “我感觉有哪里奇怪,但是我说不上来。” 而我,屠留白,扎纸匠的传人,还在施展自己的pua大法: “生时何须久睡,死后亦会长眠!” “你这个年纪,正好是最好的年纪,你怎么能睡得着的?” “现在工作一小会,临死的时候就能很开心!” “而且你现在能算是工作吗?不,这不是工作,这是你锻炼的机会,你是不是蛇尾都没怎么动?这样不好,我和你说,就得多动,多动的话,你的蛇骨会多起来,身体也会更柔软,信我,我是大人,我不会骗人” 美女蛇犹豫几秒,眉开眼笑,又将滚烫的杯子卷起,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一切,看的门口的几人目瞪口呆。 反应最快的十一太保张口就爆了声粗口: “.神特么运动蛇骨就会多起来,而且蛇身不就很柔软吗?” 美女蛇听了十一太保的话,略微有些犹豫,我不疾不徐的吹了口烟气: “你瞧,我就说吧,我家传的医术没有错!” “现在连他们都看出来你的蛇身柔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最近对你的锻炼起作用了!” 蛇小姐侧头,似乎在思考究竟谁对谁错。 十一太保冲动之下喊出那句话的瞬间,便立马后悔—— 现在还是蛇妖的地盘,要是拆穿了哄骗蛇妖的伎俩,蛇妖发怒,岂不是都要栽在这儿? 门外几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都是有些紧张,几人的手都已经或摸向口袋,或撑起细丝。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个鬼! 蛇小姐晃了晃蛇尾,猛地扑到我的面前,开始左右摇摆: “你真是神医!” “果然是起作用了!” 门外几人原本正在蓄势,听闻此话脚步一跌,差点没从李氏废楼的门口世界滚下台阶。 杜叔的嘴是张了又张,始终没能说出话来,阿拾却是憋着一口气,带着提着大箱子的阿捡探过‘蛇蜕地毯’,慢慢靠近了过来: “果然,女人就是会骗我们真的是白担心你了!” 我淡定饮下一口茶水: “常规操作,坐下,勿六.李小姐的尸骨带回来了?” 阿捡点点头,将大箱子放在一个蛇蜕稍少一些的地方,他只要不说话,就永远是那副靠谱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就永远离不开一个字: “我们跑了三天,总算把尸骨弄来了。” “果然如你所言,打捞的机构对金条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在我们问到先人当时携带的大箱子的时候,也只是简单查验了一下资料,就肯定的告诉我们没有” “没有金条,没有活着的意义.这一单,血亏!!!” 第175章 皮中辛秘 钱钱钱,好多好多的钱,路费外加买通关系的钱,好大一笔! 阿捡眼下深黑的黑圆圈,以及泛红的眼瞳为他的言语增添了信服力。 我望着那大箱子中的尸骨,以及已然陷入石化的美女蛇,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背上,然后给大伙儿使了个眼色,一伙人算是顺利撤出了李氏废楼。 顺利回到殡仪馆,大伙儿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除了阿捡仍在浑浑噩噩的喊:“钱钱钱” 其他人具是松了一口气。 十一太保听着阿捡宛如死鱼挣扎般的动静,忍无可忍敲了一下干儿子的头: “不就是钱嘛?比起你的命是什么更重要?” 阿捡斩钉截铁: “钱!” 阿捡又挨了一下: “.命。” 这一对父子的互动着实好玩,在场的人笑了几声,杜叔这才用一种如梦似幻的语气说道: “我还以为得有一场恶战,还把这些年积攒的虫子都带上了” “听到阿捡阿拾说你进去换了他们出来,我差点以为今后难以面对你二叔” 我倒是没想太多: “都过去了,算是虚惊一场.” “这回了多少钱,我给大家贴上.” 此话一出,哪怕是在场最贪财的阿捡也变了脸色: “不用,这钱我们不能收。” “说到底你进去,是救了我们,不然当时我们两个就得折在地下室里。” 殡仪馆众人短暂打了场眼神官司,最后竟是阿拾站出来拍板做了决定: “.其实阿捡说的没错,其实说句实话,不但我们不能收你钱,还得谢你。” “你既然能拿出钱,那肯定不太缺钱以后你若是在常州遇见事情,只管来找我们,我们只要能办,都给你办了。” 这算是,将殡仪馆的好感度刷到尊敬了? 瞧着面前几人认真的模样,我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好!” 一群人一起吃了顿饭,我这才久违的回到纸马香铺。 小一周没有回来,店铺哪怕是关着门,上面都隐隐敷了一层灰尘,按照我往常的洁癖,肯定会 按照惯例给小四十上了香,我这才坐下继续研究皮纸。 不可否认,蛇小姐的蛇蜕确实是好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有些年头,但还蕴含着些许的灵气。 但经过我这几日的研究,蛇蜕却无法用来制皮。 蛇皮是皮,有弹性,蛇蜕却是一层的皮膜,我尝试了几次将蛇蜕绷紧在竹骨之外,试图浑水摸个替身纸人出来,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倒是想直接用在保险箱中发现的那两张皮,但陶先生制了一辈子的皮,被他视为毕生杰出作品,放入保险箱中的皮,都尚且只有两张。 我又对制作替身纸人的事情没有什么头绪,尚在研制阶段,不敢胡乱浪费,于是颇有些焦头烂额。 思来想去,我终于还是取出了此行的最大收获——人皮纸。 现下看来,自己研究制皮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费很多的时间,将人皮纸上的字拍下来,随后借助手边的工具,开始研究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 我自然没有敢直接将整张人皮纸暴露出去,而是分别裁剪成一个字一张图的照片,挨个通过大数据搜索类似的文字。 实在搜索不到的文字,才统计下来,在各大历史研究的官网找联系邮箱,少量多次的询问不同的博学之士。 许是因为我太过谨慎,所以我的进展十分缓慢。 整整差不多一周的废寝忘食过去,我才这才艰难的分析出了些许文字,经过润色整合之后,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少困于延陵之上,用计然之策,修之十年而国富; 既雪延陵之耻,用计然之策于家而富至巨万。 后无后人振兴家业,遂隐家财,以期来日】 延陵,常州的古称。 我自然不是故意只翻译这么多,而是后面的文字着实不是人类能辨认出来的内容。 后面的文字,又像是某种图案,又像是某种象形文字,某些甚至像是好几个字的叠加体,完全找不到任何的出处。 但哪怕只能看出这么多,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制皮秘法,而像是.有人用这张常人难以破解的皮藏起了什么东西?! ‘隐家财,以期来日’,这句最是要命。 这句话换成翻译成现代大白话文,其实就是—— ‘我把钱都藏起来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取出来!’ 既然都这么写,那后面数十个字,肯定就是藏钱的关键! 我不是求制皮之法吗?! 为什么,变成搞到一张需要破解的藏宝图? 这一连串的事情,令我简直有些头皮发麻。 陶先生家的事情恐怕绝对没有我想象的简单,这张皮少说也得有数百年的历史,皮上的字体更是堪称古老。 不管这是不是陶先生家传的藏宝图,传到现在纸还在,没被人毁去,就代表在陶先生活着的时候,还有人孜孜不倦的念想这份皮纸中的宝藏 想找宝藏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只想要制皮之法,这不是害我白忙活一趟吗? 我双眼无神的靠在座椅中苦思冥想,一份破解难度如此高的藏宝图,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陶先生的先人为何不直接留下制皮之法呢? 被后人惦念这么久,后人为何不脚踏实地制皮售卖呢? 陶先生在民国时候发家,不也是勤勤恳恳工作得到的结果吗? 辛勤工作,攒万贯家财,然后再找一个传承的徒弟,娶个美娇娘,儿孙满堂,这辈子幸福就完事儿了 传承的徒弟. 我脑海中不知怎的,划过蛇小姐那呆呆傻傻的美艳脸庞,下一瞬,心中一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阿四是陶先生的养女,她从小被陶先生教导自然能制皮制皮影,但传承了些许阿四意志的蛇小姐却!不!识!字!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如果识字是学制皮的必要条件,阿四肯定会学习认字,但她没有。 所以制皮之法,压根不是纸上谈兵! 这行就是,手传言授! 第176章 陶公之财 只有手传言授,才能解释的通,为何制皮匠会一直留着这一份人皮纸。 因为手艺口口相传,已经都在身上,这份人皮纸记录的宝藏,若是能到手,就是天降之财! 无异于考试之中附加题做满分! 所以—— 制皮匠的技法,大概率在阿四死后,就已经彻底失传。 我除了一个金戒指和两张好皮纸,啥也没有. 哦不,还有一张根本无法入手破解藏宝地点的人皮纸。 一周的疲惫涌上心头,我简直头痛欲裂,本想寻个沙发小睡一觉,结果躺下之后越想越不甘心,索性再次爬起来开始搜索人皮纸上执笔者的生平。 常州地块就这么大,虽然名字从延陵改成了常州,但是地方几乎没怎么变,既然执笔者写下关于自己的生平政绩,又说自己在常州家财万贯,本县的县志之上肯定会有所记载。 我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又是埋头探查半天,总算是又有了些收获,等我稍一整合,看到收获的那一瞬,我简直不敢相信搜查的结果。 并非我所想那种地方豪强乡绅,而是不折不扣的历史名人! 结合人皮刺青中的‘困于延陵’‘计然之策’‘十年国富’,一切都指向一个历史名人——陶朱公! 提起‘陶朱公’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没有印象,但说若是提到卧薪尝胆的典故,很多人就会恍然大悟。 陶朱公自然不是吴王和越王,他乃是辅佐越王雪耻的大才。 他曾献策于越王,越王遂献美人于吴王,令其沉迷美色,骄傲自大,又以十年为期,振兴越国,后经商富甲天下,被成为道商的鼻祖,亦有商圣一称。 许多知名的典故,诸如‘急功近利’‘名垂青史’‘烹狗藏弓’皆是出自陶朱公生平事迹。 这居然,会是陶朱公留下的皮纸? 商圣留下的财宝,那该是得有多少?! 我心中一跳,继续查看陶朱公的生平,许是因为年代相隔太久远,现在查证的结论皆是陶朱公有一子一女,女不详,次子犯罪而被依法而诛,陶朱公有心以千金救子,最后阴差阳错,却仍没救下。 难怪,皮纸会留下‘无后人’的说法。 而所谓的‘以期来日’,想必是因为还有一女,所以期待外孙继承家业. 所以陶先生才能继承到这一份的人皮纸? 我看了一圈,越是了解,越是啧啧称奇。 读书时只在课本上看到的典故和名人,竟然离我这么近,我手上甚至就有名人的手稿,说不欢呼雀跃肯定是假的。 宝藏的事情另说,光是手稿,就有十成十的收藏意义。 我心满意足的查完资料,翻身而起,准备弄个好的盒子将人皮纸装起珍藏,就见小四十屁颠颠的捧着震动了一声的手机跑了过来。 他最近被我养的胖了不少,作用已经从守家变成了会各种家务事的贴心小鬼头。 我拍了拍他的头,顺势奖励给他一张小学一年级的试卷,在小四十逐渐绝望的眼神中,含笑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简短消息—— 【有人在找你,人皮纸,跑】 我唇边因小四十而泛起的笑意还未扩大,心里顿时猛地一震。 这条消息的发送者我不认识,但我看出了这条消息最后的一个小标志,钱袋子的表情包。 我身边贪财,且消息灵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阿捡。 我与殡仪馆众人分别这一周,也有短暂的联系,听说殡仪馆的十一太保年老体虚,经过两个干儿子遇险的事情,又看开了一些,随即不再刻意把堂口生意,将一切都交给了阿捡阿拾.主要是阿拾。 而阿拾十分依赖阿捡,殡仪馆在阿拾的手中不再接取一些违法犯罪的委托,而是发挥阿捡的特长,开始转行贩卖消息。 而我手中这消息,显然就是他们俩发送给我的! 我得到人皮纸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哪怕是当时在我身边,可能有发现我在整理保险箱的杜叔,也不太可能发生这是人皮纸,更不可能外传。 唯一的解释就是—— 我这几天研究人皮纸上文字的动作虽然自认为隐秘,但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而看最后的一个字,显然对方来势汹汹,阿捡觉得并不是交出人皮纸就能解决这件事情,逃跑才是上计! 我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但仅是一瞬,手下动作不停,立马将身边几件必带的东西一卷,随即背上背包,从后门偷偷溜出了纸马香铺。 有了之前被堵在纸马香铺之中的经验,我这回来到常州之后,特地挑选前后通畅的房子,十分方便跑路。 我没有贸然去殡仪馆,既然阿捡都觉得对方棘手,那我依靠之前的人情来求对方庇佑我,那就是挟恩图报。 现在来找我的人是谁,我都尚且不知道,殡仪馆外眼线众多,我不想贸然用掉这个恩情,毕竟我还等着之后杀慈青女之时,殡仪馆众人能够搭把手 想到慈青女,我脚下一顿,紧了紧身上的背包,继续往山上走去。 没错,山上。 我在常州认识的人不多,去过的地方也少,但恰巧有个地方远离人烟,甚至连电子设备都没有,很适合躲藏,算是最好选择。 毕竟美女蛇蛇小姐,那么好骗,精通幻化之法,李氏废楼又是她的地盘,在自己的主场把我藏起来肯定不算费事儿。 我这么想着,脚下愈发加快,只等在天黑之前赶到李氏废楼。 山中林木层叠,野草繁茂,穿行其中,脚下不时发出些许响动—— “沙沙,咔!沙沙,咔!” 沙沙是我双足拖沓发出的声音,而咔则似乎是树枝被压弯时发出的声音. 不过,我双足已经落在地面之上,如此规律且在迫近的咔咔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如此想着,脚下猛地一顿,立马转头朝向单足落地声看去—— 我身后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六七十岁,头发灰白,干瘦无须的老者。 老者的面容并不特别,也没有攻击性,但出现的那一瞬,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他收起一脚,仅用单足便稳稳的站在树上! 第177章 群狼环伺 老者出现的那一瞬,巨大的危机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此路通往李氏废楼,荒无人烟,几乎没有人到这里,而且对方又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明显就是冲我来的! 阿捡让我跑,我这出来才不到一个小时,对方就直接追上我 如此快的速度,怕是已经盯上我很久,一路跟着我跑出来的吧!?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过了一遍现在所知的所有人员名单,张口低头道: “见过六太保。” 六太保! 对方的年纪和我一直以来听到的六太保年纪差不多! 我先前就从于冰清于洁两姐妹口中,都听过关于他夜奔千里,从常州一路到安昌的传闻。 六太保陈情义,修习的显然是脚下的功夫! 若是六太保陈情义来找我,那这单足而立,追踪我的手段,便不足为奇。 陈情义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许松动,从怀中掏出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找到人皮纸了好,马上回来。” 电话挂断,陈情义脚尖微动,从几米高的树上悍然跳下。 我心中一动,陈情义身姿轻盈,仍然是单脚落地,布满杂草的地面上连个坑洞都没,甚至草都没有压低多少。 陈情义单足跳下,这才放下一直被他收起的另一只脚,几步来到我的面前: “屠留白是吧?” “真是没规矩的小辈,既然要继承青妹的堂口,连去别的堂口拜山头都不曾,现在连声六叔都不叫,还称呼我为六太保” “若不是你这回拿到人皮书,惊动了上头的人要找你,你怕是天荒地老也不出来见长辈?” 听陈情义和人打电话的语气,很多人都在找我? 而且青妹慈青女? 难怪阿捡会让我赶紧跑,先前我同杜叔他们都说过我与慈青女的事情,都知道我与慈青女血仇,而慈青女又与常州十三太保剩下几位大概率同气连枝. 我这去了要是直接和慈青女打起来,这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常州十三太保眼皮子底下,彻底完蛋了吗! 我一时间心念流转,愣是没敢接话,陈情义浑浊的双眼在我的脸上一扫而过,嘀咕了几声: “真像真像,怪不得.” 陈情义嘀咕完,抬高音量道: “随我走吧。”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抬步跟上了陈情义。 陈情义似乎也不是能闲的下来的人,没走几步就道: “好好的,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总不能是已经探查出人皮纸上的东西,然后准备寻宝?” “那怎么不先禀告你师父?” 此言一出,倒是说明了对方并不太了解我的信息,认为我不是逃跑,而且还是慈青女的徒弟 我心下稍定: “人皮纸就是从这山上得到的,我想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理由算是说服了陈情义,他点点头: “自己探查没用,还容易暴漏。不然也不会因为你上网搜那些字,就被上头发现不对,还派人来查” “还是先把那张人皮纸交上去,到时候有什么线索,自然有人来查。” 我略微颔首,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跟在陈情义后面缓步而行。 我面上虽然没有纰漏,其实内心已着急的要命。 我都已经将人皮纸上的字体分割成单字一照片,还分别发给了不同的教授,这样居然还能被发现?! 是大数据监控恐怖如斯,还是这些学术圈都是互通的? 关于暴露的事情我只在心里稍过了一遍,随即便陷入另一个难题—— 上头来人,阿捡那边知道这个情报,陈情义作为六太保还亲自出动,说明阵仗不小。 他现在大概率要带我去见其他太保,那我要是遇见慈青女怎么办? 见面大家都以为我是慈青女的徒弟,但慈青女那性格阴晴不定,上一次不杀我,这回未必就会给我好脸 我心中胡思乱想,脚下的步伐就稍慢了一些,前头的陈情义见我没跟上,转头问道: “怎么不跟上?” 我只得将脑中的想法放到一边,加快脚步,随口道: “不敌前辈脚程快。” 陈情义原本略有蹙起的眉毛一松,嘿嘿笑了两声: “你六叔我的当家本领,你若跟不上,我放缓些脚步。” 我与他再没有说话,又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才跟着陈情义七拐八拐,来了一间看着外表像是宗祠的地方。 门口有几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看守,一见陈情义,便十分江湖气的拱手,齐声道: “见过六太保!” “见过六太保!” 陈情义略一颔首,直接迈步跨过祠堂门槛,径直朝里面走去。 而我,也只能顶着几个壮年男人打量的目光,硬着头皮往里面进。 里面是标准的环院式四方院,十分具有江南建筑的特点。 祠堂墙头盘桓着面容狰狞的木雕,雕纹深邃。 幽幽天光透过庭院中心的四方天井,洒落在院中央的古井之上,。 我见过这样的檐瓦交汇,中为古井的布局,这就是最早‘肥水不流外人田’典故的由来。 这样的格局,若是雨季,雨水便能汇聚到井中,不会外露分毫,象征四方汇财而不外流,只进不出。 这倒是同我对常州十三太保的印象十分一致。 极度排外,权势汇聚,独断行事 我心念流转,倒也没有过多的看庭院布局,而是目不斜视的穿过侧屋回廊,很快来到正屋。 正屋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一个头发白,带着老式单眼镜片的拄拐唐装老者位居主座。 另一张主座上,这是一个年纪差不多,身着西装,佩戴黑框眼镜的老者,老者身后还站着两个年纪稍轻些的男人,帮忙提着东西,看样子像是学生。 下首的 再下,我熟悉的十一太保一改往日喜爱骂人的愤怒老头模样,稳如泰山的坐着,他身后站着阿捡阿拾。 再下 许久未见的慈青女目光阴鸷,冷冷斜扫而来。 第178章 堂中会见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慈青女一切如常,连那森然的目光都与从前如出一辙。 我恨慈青女吗? 恨,我做梦想着杀掉白北望,以及庇佑白北望的她。 但我现在有办法动手吗? 我没有。 陈情义稳稳当当坐入属于自己的空位之中,满室的目光几乎全向我扫来,有惊艳,有探究,有震惊,也有不善。 我深吸一口气,忽略掉慈青女那仿佛割肉一般的眼神,掏出背包中的那张人皮纸,双手捧着上前,稳步上前,走到主座那气度不凡,明显就是隐世不出四太保的拄拐唐装老者面前: “四叔,这就是人皮纸。” 这声四叔我费了很大的劲,几乎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当然可以不喊,但大伙儿都在,几乎都认为我是慈青女的徒弟,现下我得硬着头皮融入常州十三太保,算是强行拉近和拔高身家。 我知道慈青女正在看我,那道目光我再熟悉不过,简直如芒刺背,可现下几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我只能赌一把慈青女脾气古怪,不会当场翻脸。 毕竟如果当场翻脸的话,各位太保都在,那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走不出这间祠堂的。 我尽可能平复着心跳,捧着人皮纸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唐装老者正在喝茶,抬起眼来看了我一眼,随即点点头,操着一口与老态龙钟的脸极度不符的洪亮嗓音说道: “.此番当着大家的面,也算是认祖归宗。” “先把这东西给大伙儿看看,开开眼界,然后把人皮纸交给黄教授。” 这意思是先给各位太保看看,然后交给他身边那位明显是教授打扮的学者。 名为黄教授的学者本来正在翘首以盼,就等着上手,听四太保这么一说,顿时不再着急,乐呵呵的开始品茶。 我心中一突,顿时感觉有些大事不妙,我本来直接掏出人皮纸上前,就是为了避开和慈青女对上,或者像阿捡阿拾站在十一太保身后一样,也得站在慈青女身后。 现在要我拿着东西过各位太保的眼,那不还是得对上慈青女吗?! 我心头发凉,在数道探究的目光之中,又不敢耽搁,再次捧着人皮纸走到下首的陈情义面前。 我停顿片刻,展示一下手中人皮纸,这才抬步欲走。 没想到陈情义此人不愧是老年还边新闻不断的风流浪荡子,竟然没按常理出牌,人皮纸没怎么看,口中倒是教训不少: “这可是结义大堂口,轻易不开!你在结义堂口里,只叫你四叔,不叫其他人?” “你是瞧不上你剩下几位叔叔?” “六叔.” 陈情义心满意足颔首: “小辈要识礼数,算我这个当六叔的教你为人处世,别学你师父,一天天冷着脸,嘴里一辈子也说不出几句能听的话来。” 我低着头做出乖巧听训的模样,等陈情义挥了挥手,这才捧着人皮纸再次来到八九太保面前: “八叔,九叔” 八九太保接受了我对他们的称呼,却好像对极有可能是藏宝图的人皮纸不太在意,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不看,传下去给你十一叔看吧。” 两人的默契显然极高,我停顿几秒,转到殡仪馆众人面前,十一太保与阿捡阿拾三人还是照旧,阿拾看我的眼神颇有几分奇怪,内里似乎夹杂了什么东西。 我无心去分析,呼出一口气,颇带了几分真心,喊道: “十一叔。” 十一太保也不扭捏,伸出手来摸人皮纸,我此时这才看清,十一太保的手上的异常。 几十岁的老头子,脸上的皮肉都已经松垮,但手上的皮肤却是十分细腻。 别说是岁月的痕迹,就连稍大一些的毛孔都没有,显然是下了苦功夫养护。 不必多问,肯定与他们殓尸人熟练操控细线,切削尸体的法门有关。 我在原地站定,十一太保摸了摸手里人皮纸,再次肯定众人的猜测,道: “是人皮没错。” 虽然早知是人皮纸,但在殓尸人的口中说出答案,总归还是有所不同,堂中众人当下神色各异。 趁着这个空档,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难关。 我站在十一太保面前,努力做着心理建设,一时之间没能迈步向下个位置走去。 我只敢微微偏头,看向下个位置那双穿着绣鞋的小脚。 小脚上仍然是左右鞋子反着穿,脚尖着地,后脚掌离地约摸五六公分。 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背后有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我收回僵化的手臂,往慈青女方向走了一步,一时之间没敢抬头,细如蚊蝇喊道: “师父.” 我低着头死死的盯着那双绣鞋,或者说那双腿。 我对慈青女这双一下能把我踹飞好几米的腿印象尤为深刻,我几乎是浑身战栗,用自己浑身的耐力,才能控制自己的脚尖不对准门口。 我注意力全放在她脚上,就等她若是一动脚,瞬间将手中的人皮纸抛出,为自己挣个命来。 只是这次,慈青女脚下根本没动。 我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慈青女。 与我所想的直接撕破脸皮不同,慈青女不但是脚没动,连眉毛都没抖一下,像是根本听到我那声称呼。 除了眼底的讥讽,以及唇边似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嘲弄意味,慈青女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丝别的表情也无。 是了,我怎么忘记了. 慈青女最爱勉强他人。 慈青女客从来不管别人的情绪如何,是否愿意委屈求全,只要是她想得到的,她就非得要得到不可。 我现在如此,正巧像是她从前强抢民男的时候,别人越是不愿意,她就越想驯服别人。 换而言之,慈青女怎么会不给我脸呢? 她一直,就想看我这个伏低谨慎的样子! 我张了张口,任由气流划过胸腔,憋住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师父请看人皮纸。” 终于,慈青女抬起头,像是终于看到我一般: “.没听到刚刚别人和你说什么吗?” “给黄教授!” 第179章 关门弟子 慈青女尖利的嗓音刮过耳膜,却没在堂屋中激起半点涟漪。 除了黄教授以及带领的两个学生略微有些不自在,其他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盯着慈青女看了一瞬: “是。” 确定慈青女不会在此对我出手,我落步稳健,几步上前将我手中的人皮纸交到了早已等候许久的黄教授手上。 黄教授双手颤抖的接过人皮纸,我正想迈步离开,却被气质斯文儒雅的黄教授喊住: “这张人皮纸在你手里,那前几日给各大研究院发邮件探讨古字的人,应该也是你,对吧?” 我点点头,黄教授见我如此,当即一喜,道: “果然是你,你可真难找啊小姑娘!” “要不是精通古越国文字的只有我,又恰好有对你拍下文字感兴趣的朋友知道我研究的方向,给我转发了照片,我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参与如此有意义的研究!” 黄教授显然极为兴奋,叠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从哪里获得的这张人皮纸?” “人皮纸到你手上多久?” “你能如此隐秘的寻求帮助破解人皮纸上的文字,你很聪明,现在研究破解到什么程度?能与我和我学生说说吗?” 对面这位狂热的老教授,我一时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只等对方稍稍冷静之后,才挑挑拣拣说道: “在一位陶姓先生的保险箱之中找到的人皮纸,对方大概率是祖传的制皮匠。” “人皮纸到我手中不过一周,没有多聪明,只是担心整片人皮纸一次性拍摄进来,会被抓起来.” 黄教授越听严重的神色越暗淡,我看出来对方的失落,也不废话,将我破解的三行文字,以及少数陶朱公的生平事迹全部都说了出来。 我本想着说完了事。 哪成想,原本已经满脸失落的黄教授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叠声问道: “你不是只发了我和我朋友?” “你靠自己就破译出了现阶段所能破译的一切?” “这不单单是古越国的文字,而是陶朱公的笔迹?” “还事关乎藏起的家财?” 这一连串的问题能暴露很多东西,我听得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 合着这位黄教授知道的本不多,是因为对古越国的文字感兴趣,所以费大力气找到我,专门来寻文字的! 我尽可能回答了一遍黄教授的问题,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这才问道: “黄教授只收到一些照片,就能知道这是人皮?” 这信息完全对不上啊! 而且,对方还找到了常州十三太保作保,将我拎了出来 黄教授正在苦思,随口道: “这倒不是我知道的。” “我追着你邮件的发送ip到了常州,还没安顿下来,就遇见了一位名叫半只眼的算命先生,他看出我在找人,而且还为了古越国文字而来” “我眼见他说的上来,索性退休钱包也鼓,就找他算了一卦。” “他说我找的文字有煞,其实是写在人皮纸上,往东走有我的贵人之类的。” “我调取了库藏中极其珍贵的人皮材料,又加急请了专人对比,这才确定了这件事。” “人皮纸,加上古越国的文字,这些关键信息足够我上报,然后我有个长辈,就帮我辗转找了几个在常州的好友.” 黄教授随口答完,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找我的原因。 半只眼,又是这位算命奇准的半只眼 竟然能算到一张纸上! 我暗暗咋舌,没等我开口,就见黄教授突然激动的猛一抬头: “小姑娘,你真是天生的历史研究圣体啊!” “你这逻辑,这思路,你比我这两个榆木脑袋的学生厉害多了!要不你来找我,我可以直接一路带你直达博士后,只要我一死,你以后就是我们这行的顶梁柱!” “到时候你当我的关门弟子,我就天天教你关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我就天天教你古文字” “振兴就靠你了啊!” 眼见着黄教授激动的几乎老泪纵横,我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黄教授,我现在也是我们这行的顶梁柱。” 我平生没见过别的扎纸匠,唯一一个二叔失踪在外,我自己称呼自己一声顶梁柱过分吗? 完全不过分! 黄教授十分挫败,捧着人皮纸重新跌回了座位之上,不住的喃喃道: “果然,厉害的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古越文化复兴无门” 黄教授身后两个学生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尴尬的直挠头。 这一番变故,堂中的氛围倒是轻快许多,看着长吁短叹的黄教授,我还是开口道: “黄教授可以看看接下来的文字,若你能破译出来,那么不用等后辈复兴古越文化,您自己就能名垂青史” “吸引更多的人了解这门文化,找一个继承者不成问题。” 黄教授显然听进去了我的话,顿时精神一振,一扫刚刚颓废的模样,开始仔细研究手上的人皮纸。 短暂的研究显然没有效果,黄教授的眼镜是抬了又抬,终还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研究显然不是堂中众人的事情,随着辈分最高的四太保发话离场,我直接一马当先冲离结义大堂口,径直离开。 许是其他人都认为慈青女教习出来的晚辈性情应该也如她一般古怪的缘故,我愣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安全回了纸马香铺。 我本以为这回的会见,除了费点嘴皮子,消耗一张人皮纸以外,算是有惊无险。 但我很快发现不对,许是因为会见时候,慈青女没有为难我的缘故,我‘十五堂口继承人’的身份算是彻底着实。 之后的几天,除了六太保陈情义的媳妇刘阿娇,借着给我送东西的名头,过来说了一些好话拉近关系之外。 甚至还有一些我根本不认识的面孔,争先恐后的挤入我的纸马香铺之中。 此时,正有个脸上带大麻子的瘦弱男人,捧着一本明显是账本的册子,低眉顺眼谄媚询问我道: “小东家,东家昨日又走了,这几日我们堂口在收账,您要自己翻翻还是听我给您报账?” 第180章 瓶瓶罐罐 我看? 我算个鬼的小东家,我看个什么账本? 我离开结义堂口不过三日,最近这些人,未免也太自作主张了些吧?! 这是真不怕慈青女回来剁了他们? 我正在折金元宝的手一顿,努力想平稳自己的情绪,但是完全没能成功: “滚!” 大麻子脸上谄媚的笑容一点都没变,捧着账本立马作势要往地上滚去: “好的,小东家!” “我这就麻溜的滚” 我冷眼瞧着这状若受气包,实则人精似来探查喜好的江湖人,等对方滚到门口的时候,这才发话道: “回来。” 大麻子连停顿都没有,麻杆似的双脚一踩地面,立马调转方向重新滚了回来,行云流水般重新递上账本: “您是要看,还是我.” 都说了看个屁! 我就不信慈青女会看! 我冷声道: “我也不喜欢看账本,不用给我递。” 大麻子恍然大悟,收起账本,嬉皮笑脸道: “那我以后也像跟东家时一样,和小东家您两个月汇报一次营收。” 我懒得理会这些东西,只道: “我,我师父这回出门有没有说多久回来?” 大麻子连连摇头: “咱们可不敢问的!” “这不是就是因为不知道东家啥时候回来,所以这才叨扰您吗?” 慈青女昨日刚刚走,大麻子却默认两个月后能给我汇报营收,那么在他心中,两个月算是慈青女绝对不会回来的时间点 虽然不知道慈青女这回又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常州,但是很显然,我能松上一口气。 虽然松这口气的代价,是我杀白北望这件事又得延期 我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吐字道: “师父这回出门,身边可有跟着一个单眼瞎眼的男人?” 我不期待大麻子会知道白北望的姓名,但我却记得我亲手扎入白北望眼里的那一刀。 眼睛被毁,面部的特征是很明显的,拿来问话绝对不算错。 我正这么想着,却见大麻子一愣,显然是被问倒的模样: “.我最近没见过啥瞎眼男人啊小东家。” 这回换我有些不可置信: “就是两个月前,和她一起回到常州的男人,身形肥胖。” 大麻子这回面上倒是有了些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轻松道: “哦,我知道了!小东家问的是某个罐子吧?” “东家这些年身边都没跟过男人,只偶尔会摸几个人,直接做成罐子。东家神出鬼没,不常让人看到身影,加上罐子太多,连我都没将人认个全。” “小东家问那个男人是做什么?” 罐子? 说的怕不是将人四肢削去,封成人彘的罐子? 白北望离开安兴之后,竟然一天都没在人前露过面?! 再联想慈青女制人彘的传闻,确实很有可能被做成了人彘! 我心下一动,当着大麻子试探的眼神却没做出一点儿表情。 这群江湖人,或者说眼前大麻子的生存法则似乎永远如此。 在这样人的眼中,这样的打听不轻不重,但只要稍有破绽,大概就会被抓到把柄. 我扫了对方一眼,刻意似是而非道: “我那天把刀捅到他眼睛里,正准备杀他,但师父瞧了一眼,就把我打一顿,将那个人带走,你说我该不该打听?” “那男人凭啥能让师父打我?” “我就没他重要?”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在堂口在这里?” 原来是置气! 难怪自家东家要发个什么一块钱的江湖追杀令通告所有人,这徒弟不在眼皮底下,又想保护自家小孩,不就是得搞点动作吗? 大麻子恍然大悟,连忙讨好道: “小东家年纪轻,想来不知道从前的事情,东家就是这样的,我们也经常无缘无故挨.没事儿,没事儿。” 我懒得理会对方,又伸手折了一个金元宝,大麻子仍然站在原地没走,我不耐烦道: “滚。” 大麻子这回没有利落的转身滚开,而是下定了决心,搓了搓手,讨好道: “小东家既然记挂这事儿,不如去咱们自家堂口里面看看?” “通常东家出门都不会带东西,而那些地下室里的瓶瓶罐罐在东家出门期间‘养死’几只,也是常有的事情。” “也算是给小东家出了口气” 大麻子小心的抬眼瞧我的神色,我张了张口将原本的话吞回去,再将怀中没有叠完的纸张一扔: “走。” 虽然我不相信慈青女会会将白北望留下来等我上门杀人。 但,我先前同样没有想到慈青女带走白北望后,非但不会将养他,而且还将他制成了人彘! 万一呢? 这可能性虽然极低,但还是值得一试的! 大麻子利落的开车将我栽到了慈青女的堂口,一间标牌为‘逢赌必赢’的棋牌室前。 慈青女的堂口门面不大,加上坐落于老城区,所以乍一看有些破败,隔老远就能听到内里不时传来麻将推牌声,以及赢牌输牌的起哄声。 我下了车,都还没进门,就被内里冲天的汗臭味,食物味,以及滔天的烟味熏了个皱眉。 极有眼力的大麻子立马上前替我拉开了不知沾染了多少陈年汗渍的暗黄色门帘,我深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迈步踏入昏暗的棋牌室中。 棋牌室的内部空间比我想的要大的多,也混乱的多。 内部的情况,与其说是棋牌室,倒不如说是赌场。 入目之处,除了靠近门口装装样子的几张麻将桌,其他皆是赌桌,各色的筹码堆叠在一起。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或凶横狂热,或痛哭流涕的脸,只要一瞬间的恍神,便会觉得在看一副从地狱中狰狞而出的恶鬼图。 一个赌上头的男人正甩着眼泪鼻涕,猛地看见大麻子,立马扑了上来: “麻哥,麻爹,麻子爷爷!” “怎么今天不给我赊钱了?再借我一点儿,我能翻本,我一定能够翻本!” 大麻子原本乐滋滋的迎着我避开人群往里走,被这人拦住去路,顿时横眉急道: “干什么呢!” “没看见小东家在这吗?!” “你扑我不要紧,要是扑到了小东家,你仔细你的皮!” 大麻子的嗓音不低,我正在屏气的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的时候,整个棋牌室内已经鸦雀无声,数百道目光看向了我。 第181章 聚阴之地 试想一下,昏暗密闭的空间之中,原本喧嚣吵闹的人群在某个瞬间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陷入诡异的寂静,齐齐看向一个地方. 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更别提这场中少说也得有几百个人! 我眉心一跳,眼神划过众人,正在想是当场走掉比较符合慈青女的性格,还是得说些什么话,场面原本的寂静顿消,重新陷入哄闹。 不过这回的哄闹不再专注于牌桌,而是一群人叠声喊道: “见过小东家!” “见过小东家~” 有几个自持有身份的人,送了手里的筹码,站起来正了正衣领,上前来抱拳恭维。 眼见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心中一跳,绷着脸点了点头,率先一步离开混乱的场面,往内走去,好在大麻子也是个聪明人立马继续引路。 棋牌室内的那群人没有再纠缠,只是等我迈步出去好些距离,还能听到身后碎碎念的动静: “这十五堂口的小东家倒是比东家脾气更好些,我听着传闻,以为也是个青面獠牙的.咳咳!” “是,还冲咱们点头,而且生的还肤白貌美,同东家真不像!” “我瞅着倒是和东家像,二十郎当岁的女人哪里有丑的?况且,我听说东家年轻时脾气也没这么古怪,身高也是像这样小小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驼背才更矮了” “行了,人都走没影了,你们还打不打?这几注筹码又是谁的?” 身后的动静距离我越来越远,大麻子带着我七拐八拐过了几扇门,这才替我打开通向下行空间的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东家,下面就是地下室。” 我迈步而行,状若随意问道: “你跟着我师父多久了?” 大麻子嘿嘿笑了几声: “受东家的恩,跟在东家身边已经有24年,我身子骨还好,说不准以后还能再跟小东家24年哩!” 我没理会他明显是投诚的话语,稳步迈下地下室之中,地下室并不大,但进门的瞬间,便能感觉到内外的明显温差。 冷,地下室很冷。 连大麻子这样应该不止一次来过此地的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但又不是厉鬼纠缠带来的那种刺骨寒冷,而是一种直透骨髓,让我觉得很舒服的冷意。 我被我脑内的想法吓了一跳,在脑中翻找片刻,立马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聚阴地。 所谓聚阴地,也就是比一般要阴气重的地方。 这种地方通常地势低洼,人若是在此地去世后,没有外人打扰,魂魄便能在此地一直将养,化鬼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打个比方,鬼并不是想留在世间就能留在世间的,至于什么留存的世间越长就会更厉害,则是无稽之谈。 鬼留存于世间,如果不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总会接触到人,被人身上或明或暗的阳火与人气侵蚀。 侵蚀到一定的程度,鬼亦会有崩型湮灭的一天。 所以,才有好些厉害的厉鬼,需要大闹特闹,依靠杀人吸食血气,来维持煞气,稳住鬼体,不至于越来越虚弱。 要是杀得多,某些厉害的厉鬼,甚至还能在青天白日显形。 但,聚阴地就不用! 在此地呆着的鬼,不用费力去杀人就能稳住鬼体! 前后两者相比,前者就好比一个一无所有的有志青年,费劲打工攒钱生活,勉强维持胡须,以保证 而后者.有聚阴地,等于有一大笔长辈的遗产,有房有存款,不用担心呼吸都要被收费的事情。 但世间又有多少,一出生就能获得大笔天降之财的人呢? 并没有多少。 同理,聚阴地也极少,并不是想要找就能找到。 而且聚阴之地常见于荒山老林,湖泊沼泽,总之是人迹罕至,不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像这样在闹市之中的聚阴地,更是极难寻到的绝佳之地。 而我之所以一进来就能感受到‘舒畅’,则是因为我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三阴命! 我待在其中,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能极快学会运用阴气! 我心头一跳,那我岂不是能够在慈青女回来之前,占据这里 不,不行。 我心里有些遗憾,想通了关键—— 慈青女和我一样是三阴命,她占据一方聚阴地,利用其中汇聚的阴气,不足为奇。 只是看慈青女那副老态龙钟,明显老于同龄人的模样,以及浑身阴鸷的气场,想必这样依靠‘天降之财’,长期走捷径的手段,也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容貌变化尚且能看的出来,其他的副作用,慈青女可不会对我言说! 我从思考中脱身,走在前面引路的大麻子刚好停下了脚步,打开了灯。 随着白炽灯的点亮,地下室中的情况一览无遗。 除了一套桌椅,还有半墙常见于中药房中的药柜,而地下室中最显眼的,则是摆放在墙角的那一排.罐子。 罐子是真的罐子,约摸只有到人的膝盖左右,是标准的大肚罐,看着小,其实很能容纳东西。 这些平常被用以存放酒水的陶罐现在内里盛放的东西,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 我也不太愿意用‘人彘’这个称呼,来形容这些人,似乎有些残忍。 罐子一共有三十五个,一半是空数。 另一半倒是满满当当,男人们被埋在陶罐之中,只勉强露出一个枯瘦老朽的头颅。 而在这十八个陶罐中,又有一大半是明显已经死亡的男人。 死去的男人们被用蜂蜡糊面糊头,整个人像是被封印在黄色的琥珀之中。 蜂蜡有存储的作用,加之聚阴地中温度极低,竟然一丝味道也不曾外漏。 而那几个将死未死的男人们,虽没有整张头都被蜂蜡糊满,但也封住了眼鼻耳六窍,只留一个嘴巴用来简单的进食。 我粗略扫了一眼,男人们的牙齿基本都已经因为长期的囚禁而腐坏脱落,很少有剩下的牙齿。 无法依靠牙齿的磨损程度判断出些什么东西。 不过,单靠脑袋来看,这群男人的年纪,普遍都在五六十往上。 换而言之,没有白北望。 第182章 所爱者谁 我看向地上那一个明显空了一个的位置,问道: “这个位置原本放着的人呢?” 国内的老传统,就是数以成双。 三十五个陶罐,加上居中缺失的一个位置,显然是这里曾经有过东西。 虽然地面上没有明显的压痕,但也许是有人来清扫过,也是有可能的。 大麻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我的发话,立马道: “回小东家的话,那个陶罐已经没掉很久了。” “那个罐子里面原本装的就是一个死人,后来东家可能是看着他又觉得生气,所以毁了。” 也不是白北望? 白北望没有直接变成罐子,也没有在慈青女伙计们的眼里出现,难道压根就没有被带回来? 不过也对,以慈青女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性子,一切都能理解。 我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是来查看,肯定也是冲着这里来,要是没有这一遭,我也不会想到白北望其实根本不在这里。 我心中有些遗憾,随口问道: “生气?” “为什么师父会生气,这原本罐子里的人惹到她了?” 这回连一项知无不言的大麻子也没一时间吭声,我一眼扫过去,他才强笑着开口道: “小东家知不知道二十多年前东家前夫的事儿?” “那是一个名为秦三手的男人,东家对他几乎掏心掏肺,结果那男人还不识相,想要对东家下手,然后被其他太保联手杀了。” “东家当时气的要命,连那男人的尸体都没放过,切了四肢,塞进了罐子里。” “罐子摆放了得有不少时日吧,有些记不清,然后我有一天下来喂饭,就发现罐子没了。” 秦三手,又是这位二叔的旧友。 毁尸算是阴门行当里面最极端的报复方法,要是用上些手段,那可是能令人死也不安生的做法。 慈青女看起来是极为恨秦三手.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心中关于这件事的那一抹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再问: “我师父抓的人都在这里吗?” “他们是死后抓来,还是生前被抓来死在这里?” “这里有几具没处理的尸体,他们就一直放在这里?” 大麻子先摇头再点头: “我来之前的事儿我不太清楚,但我来之后,东家都是抓的活人做罐子。” “基本都是活人成罐,隔个几天,咽了气,东家就让我们拉出去埋了。” “最多的时候,三十六个罐子基本都是满的,最快有一个月就能换一批人。” “后来秦三手对东家下手,东家许是因为受伤了不方便再看这些罐子,这些原本留下来的罐子,也处理掉不少,只留了几个。” “现在东家也不像从前做的勤快,只偶尔做几个罐子。” 听完大麻子的话,我只觉得有一个巨荒谬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凝聚,一时间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不轻。 好半晌,我才指着罐子,继续问道: “那些罐子是从前留下来的?” “那些是后来做的?” 大麻子手脚麻利的点了几个: “这四个是从前留下的,早死了,用蜂蜡封存才没腐。” “这五个是后来做的,也就半口气吧。” 我凑近,盯着几个人的脸猛瞧,好半晌,才收回了视线: “大麻子,外面都传,我师父从前是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所以才拼命抢男人,你对我师父从前爱过的那个有妇之夫知道多少?” 大麻子诚惶诚恐,有些不情愿: “我一个在堂口里面当活计的能知道多少?” “我要是说这些都不是好货色,连吃软饭都吃不明白,小东家会笑我不?” 笑什么? 笑大麻子? 不,我该笑的人是慈青女! 这九个人里面,前四个人丑的千奇百怪,压根没有一点儿共通之处! 但后面五个人里面,倒是隐约有相似的痕迹! 那说明什么? 说明二十多年前,慈青女压根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 直到后来才逐渐统一了审美! 到哪里开始改变? 整合现在知道的线索,分明就是在秦三手死后! 加上慈青女仅仅对秦三手一个人做出毁尸的举动.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就出现了—— 慈青女爱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秦三手! 但若是这样,又有了一个问题—— 假设慈青女今年六十岁,二十多年前遇见的秦三手,那她前三十多年,近四十年到底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的人? 既然她真的那么爱秦三手,那她为什么不 等等,她好像已经做完所有一切她能做的。 之所以秦三手愿意和她婚配,也已经是慈青女杀害秦三手妻子儿女之后的结果. 我脑中念头翻涌,指尖微动,尽可能将脑内的想法清除,随后抬手指向地下室药柜旁的一扇并不起眼的小门: “那扇门,通向哪里?” 大麻子看了一眼,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连忙说道: “小东家,既然下面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要不我们赶紧走吧?” “那边是东家的小房间,没人进去的,您瞧,上面不还挂着锁吗?” “咱们是进不去的!” 大麻子的脸上显然对那个小房间有十分的抗拒。 我沉了沉气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药柜上几秒,终于是下了决定,几步上前,看向小门处把小锁。 这锁是老式的密码锁,没有锁眼,上面只有能转动的四个转数。 我拨动着密码锁,身后是大麻子愈发慌乱的喊声: “小东家,别试了!” “这屋子里可不是啥好东西,指不定要人命的!” “咱们堂口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下来过,那人年轻,还好事儿,所以试了下锁,别说尝试密码,但是多摸了一下,就被东家养在里面的.诶?!” 我手中的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响。 我顺势将锁收起,拉开门走进了小房间之中。 门扉开合之间,我只能透过缝隙看到门外的大麻子由原先的目瞪口呆,态度愈发恭敬,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的羡慕。 我随口嘱咐道: “没事儿,我知道密码,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下一章晚一点点,俺要被拉出去吃晚饭啦! 第183章 制鬼之法 畏惧这扇门的人自然是极畏惧。 但与我而言却是大不相同,这把密码锁的谜底几乎就摆在谜面之上。 屋外那半墙的药柜纵横各是19路,缝隙交错如同一张棋盘。 药柜之上药盒都是一样的大小,但不一样的是药盒把手被分为了三种颜色,棕色,黑色,略白一些的颜色。 棕色最多,黑色把手有13个,白色把手有12个。 这显然是已经下到一半的棋局。 再结合这句棋局其实在药柜之上,那么黑白两色代表的隐喻其实很是简单—— 无常执黑,医者执白。 黑落十三夺魂魄,白定十二守阳元。 黑棋先手一步,下一步就是白棋走,而那残局的局面,白棋走完就是赢棋。 所以这四位密码,其实就是落棋点,再数出纵横几列,其实就是密码所在。 只是这样的隐喻,这样的密码设置. 慈青女又想救谁呢? 总不能是,想要救活已经死去的秦三手? 心中沉重,我不再犹豫,开始悉心打量这间小屋厚重的环境。 这间小屋只有六平见方,勉强只能容纳下一个书架,以及一套靠墙的桌椅。 成堆的无名手稿被随意的摆放着,书架上,地上,桌上,甚至墙面上也挂着不少。 手稿上尽是一些潦草无比的文字,以及草草画就,意义不明的人体剖析图。 我看了一遍,目光划过墙壁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墙上有一个挂饰.如果,它能被称作挂饰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那是一张被装裱起来的.人脸。 没有眼睛,鼻子,甚至嘴巴,但我已然在 是秦三手。 绝对是他! 哪怕是只有一张人皮脸,也能看出白北望和他足足有七八成的相似! 这天底下还能有如此相似的人!? 屋内的东西简单的要命,就只有这一个人皮挂饰。 原来真如我所说,秦三手才是对慈青女来说最特别的人。 慈青女一生也许见过无数的人,但也仅有秦三手,才能被她记挂至今。 甚至,不甘到在对方死后也要撕下对方的脸皮折磨对方。 我举起手想触碰一下这位二叔昔年的好友,这位生平坎坷的长辈,但没等我接触到,便意识到这算是大不敬的行为。 我现在的行为,其实和慈青女平常没有多大的差别,都是冒犯之举。 我收回了手,有心开始翻看面前的手稿,桌面杂乱无章的成堆手稿之中,有一本装订成册的笔记本分外的明显。 笔记本的封皮泛黄,泛着一股骚臭味,年头一看就非常久远。 我小心摊开 【吊死鬼(19xx年) 功效:催发后会吊于熟睡者的头顶,吊死鬼会摆动挣扎八分钟,若在此期间没有人发现吊死鬼存在,八分钟后吊死鬼位置会与熟睡者调换。 催发所需之物:吊死鬼鬼骨,六捧阴米,口诀。】 这是吊死鬼的有关档案?! 名字后的年份,是这只吊死鬼死亡的年份,还是.吊死鬼被‘制作’出来的年份?! 再一联想先前所有人都说慈青女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半数太保的传闻,我隐约有些极为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 【垫脚鬼(19xx年) 功效:垫起催发者的脚后跟,替代催发者做出脚步举动,如:奔跑跳跃等一系列的动作。 催发所需之物:垫脚鬼尸骨;一次催发,永久可用;需长期进行供养,一日三把阴米。 弊端:1.垫脚鬼用脚背垫起脚跟,其身贴近催发者后背,睡觉无法平躺。2.垫脚鬼胆小,一有危险必会优先奔逃,宿主动作优先级小于其本能。3.无法解除。】 慈青女那永远脚尖着地的脚,原来是背后贴着一只鬼! 如此厉害的脚上功夫,原来是‘催发’了垫脚鬼! 催发,催发,到底什么是催发? 这种类似于研究笔记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我瞳孔一缩,瞬间想到了答案—— 那些罐子。 【河水鬼(19xx年) 功效:较善伪装,能令变化不同形态,引诱人下水,将其溺死;对待洗衣妇女,会装作溺水的孩童;对待男人,会装作不小心涉水的妇人,或者河底闪亮的宝物;对待孩童,会伪装成玩具。 催发所需之物:河水鬼尸骨,三把阴米,口诀,玩具。 注:此鬼被封时不满十八,需善语以待。】 ‘被封’! 有什么值得被封? 那自然是哪些原本健全的人被封在罐中! 原来,慈青女之所以一个人能顶数位成名已久的太保,原来竟是因为这身上有这么多,被她‘养’出来的鬼?! 那岂不是说明,她没有遇见秦三手之前,那么多的骂名,其实完全就不是因为年少时遇见了一个有妇之夫,而是为了研究这些鬼物!? 书册还有不少,我一页页的翻过去,越看心里越惊—— 【烟馆鬼(19xx年)】 【树杪鬼(19xx年)】 【买棺鬼(19xx年)】 数个我从前闻所未闻的鬼物名称,展现在我的眼前,粗略一数,竟有十数个之多! 直到翻到 但,这显然只是短暂的空白,或者说给新鬼们预留的位置,后续几页,又开始有了文字: 【太保位有十三,可偏偏少我与阿姐两位女子之位。 竟然敢说十三太保有十五位是出其不意. 那我倒要让他们看看,何为真正的出其不意。 世人皆畏鬼物,可我米婆,偏能以米饲鬼,催动群鬼。 人有对错,法无好坏。 瞧不起女人,瞧不起鬼物,我便让所有人看看我此行究竟能走多远。 假以时日,我携吾道,必能与天道争辉!】 与天道.争辉? 多么宏达的志向。 这字里行间充斥的野心,也许.正是慈青女如今不甘,愤恨,与阴鸷的原因吧? 我呆在原地愣了片刻,本想合上笔记本,却又在笔记本的末尾扉页上看到最后一句话: 【吾夫已死,天道无辉】 六平见方:六平方米的面积的方形。(没有写错哈) 第184章 破译文字 慈青女生平只有一位丈夫,她在怀念谁,一目了然。 如此野心勃勃想要与天道争辉的人,有朝一日,也会说出‘天道无辉’这样的话吗?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慈青女费近四十年的时间,不在意外界的各类风评,发了疯一样研制鬼物,威逼利诱抢人,将人制成人彘。 她又在聚阴地安家,让那些人彘在莫大的痛苦中死去,以好制鬼为己所用. 如此多的鬼物,慈青女其实比传闻中要厉害的多,别人说她能一人顶半数太保,可能还低估了她。 可做了那么多的她,却在二十多年前,被外界一语成谶,真的爱上了一位有妇之夫. 后面二十年,慈青女几乎没有新增任何一只鬼。 她就像从前的传闻一样,开始寻找和秦三手相像的人. 看着那些男人,开始怀念自己最爱的,被隐藏在众多传闻中的那一个人。 爱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但她爱谁,连门口的锁,甚至连这间房间里,日日照亮她看人皮脸的灯,也应该有所察觉。 品行一直好,或者一直坏,哪怕是由好变坏,这三种情况,都不会令人如此痛苦。 慈青女她最大的弱点,也许就是因为,她遇见了秦三手,她想由坏变好。 但外界的传言与眼光,早已将她杀死。 慈青女想要留住秦三手,但她不懂得该怎么做,所以,慈青女杀了秦三手的妻子儿女。 一切都如同奔流的江水,流逝过便无法挽回。 可怜吗? 或许是可怜的。 她若是能得到一个救赎的机会,后面又能少死很多人。 但是可怜了慈青女,那秦三手那死去的妻子儿女怎么办呢? 秦三手为死去的妻子儿子蛰伏几年,最后重伤慈青女,大仇未报,便葬身于常州十三太保之手,就不可怜吗? 甚至那些被慈青女杀死的那些人,那些就与我一门之隔,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彘们,就不可怜吗? 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站在不同人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情本身,便已经差的天翻地覆。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重新合上,重新放回原位。 我其实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带走秦三手的脸皮,带走绝对能威胁到慈青女,但也算是拉足了仇恨。 我现在还不算是太厉害 恰在此时,门外想起了想喊又不太敢喊的声音: “小东家,您看完了吗?” “四太保找您,六太保刚刚给你打电话,许是因为地下室没信号,您没接到,电话就打到上面堂口了” 四太保,六太保? 我脑子里面正在思索的东西一扫而空,顿时警戒起来: “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门外大麻子的声音都透露着慌张与着急: “六太保亲自打的电话,我一个小伙计,哪里敢问?” “您快出来吧,六太保说请您快去结义大堂口,外面的车都准备好了” 又是结义大堂口? 难道先前人皮纸的事情,还没有完? 我顿时皱起了眉,但也没思索太久,看了墙上那装裱的人皮脸最后一眼,终于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是为了对付慈青女,我什么都愿意试试。 但若是为了对付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为爱疯癫的女人,我不会拿她爱人的任何东西做要挟。 不是我明白爱是什么,而是慈青女真的会发疯! 若是带走人皮脸,下一次我就不是住院一个月那么简单,可能会直接命丧黄泉! 我迈步走出慈青女的小房间,随即将锁重新挂好,大麻子见我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一贯的阿谀奉承: “小东家,您刚刚怎么也不早说您知道密码.”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着您要是早说那我就安安心心给您守门,不浪费时间和您多嘴” 大麻子懂眼色,做事儿也还好,就是这絮叨着实有些让人吃不消,我抿唇道: “走。” 大麻子一溜烟的重新带我上了楼,原路撤出棋牌室,又开车送我重新来到结义大堂口。 时隔几天,我再一次来到这里,门口的看门活计都对我恭敬不少,虽没开口称呼我,但整齐划一的保拳行了个礼。 我跨过门槛,沿着上一次的老路重新走进堂屋之中。 堂屋中已经有几个人稳坐泰山,见我一来,纷纷将目光投来。 这回不用他人开口,我便学着那些道上人的模样抱了下拳,开口道: “四叔,六叔,黄教授。” 这回其他太保都不在,场中除了三位年纪最大的老者,就只有黄教授的徒弟,以及昨晚不知道干啥去,正在打瞌睡的阿捡。 但这些人都是我的平辈,称呼上也不太知道名字,于是便只拱手,并不称呼。 没有人对我这礼节提出什么置疑,只轻微颔首作答。 倒是黄教授看到我,便十分兴奋的朝我招手,让我过去: “小姑娘快来,就等你来了我开讲呢!我们这回有大收获,指定能有大宝藏!” “我一个人可没本事去找,还得靠你们帮忙!” 如此快,已经破解出东西? 难怪其他太保都没来,八九太保是家财万贯,早已不在意金钱,十一太保是隐退状态,阿捡来掺和一脚倒算是正常,而十五太保慈青女脾气古怪,这几日又不知道去哪里 而现在在场这几人中,又有四太保因为黄教授关系出面,显然是不会寻宝的人。 这人头一合计,力量就薄弱了许多,再加上黄教授对我又极有好感,这应该就是这回会叫上我的原因。 眼见没人说话,我便只能硬着头皮捧哏: “黄教授有什么发现?” 黄教授神秘一笑,他左右两位学生,立马就和左右护法一样,一人摊开人皮图,一人摊开一张常州地区的地图。 而黄教授本人,则是拿着一只油彩笔,又取出一大张人皮纸的拓印件,开始圈圈写写: “这回古越文字破解的难度很小,但我还是很快有了收获。” “而破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字。大家请看,此字像不像现在已经破译出来的古越字‘东’,‘人’,‘日’的叠加体?” “所以据我推测,宝藏绝对就在东边日出的地方,至于人,就是暗示人要往东边去!”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留言,也没有票票(眼神空洞.jpg) 你们这群坏人,我要喂你们吃刀子,狠狠吃刀子. 第185章 孰对孰错 闻言,场上有不少人都看向了人皮纸上拓印下来的那个字,黄教授再次掏出已经经历破译的三个字,这回倒是有人点了点头。 陈情义品了一口茶,答道: “确实像。” “不,看着就是字叠在一起了。” 黄教授挺了挺胸膛,再次提起笔,划出了一个文字: “至于这个字,以我的判断,它其实代表的是象形字。” “大家看到这个字的 阿捡打着盹,被这么一点,像是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学生,罕见有几分慌张: “我吗?” “我看不太出来,这一个字怎么看着有点像小黑方块.?” 黄教授颔首,用一种‘同学你真棒’的赞赏眼神看了一眼阿捡: “没错,却是看着有点像是小黑方块。” “虽然有些名作也有错字后的涂笔,但这个显然不是。” “陶朱公历史上可不是傻子,没道理在自己流传下来的藏宝图上,随便写东西,既然写,就肯定会誊抄好几份,随后挨个刺字到这张皮纸之上。” “而且这个小黑方块的下方被遮盖的严严实实,上方则发散了好几根的笔画” “下方既然如此严实,为何上方没有遮盖呢?” 黄教授抬了抬眼镜: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其实,代表的是一棵树!” “下面的竖笔,表示的是树干部分,上面的代表的是枝干。” “藏宝之地,其实是在树木繁盛之处!” 四六太保对视一眼,陈情义思索道: “东边,又在树木繁盛之处,基本也就在东离区,也就是发现皮纸那块的地方吧?” 黄教授眼睛一亮: “你们知道大致方位吗?” “如果知道大致方位,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如果人手不够,我现在就申调人手.” 我在末席上听得头皮发麻,终于在黄教授一通话说完之后,掐着时间点问道: “黄教授,冒昧问一句,您这几天是只破解出来这两个字吗?” 黄教授挠了挠头,噎了几秒: “这倒也不是,只是其他字都没有那么强的指向性。” “而且我破译的文字,分别在那些从未出现过的奇怪文字中排 “后面虽然还有很多文字,但是较前的文字,肯定是破译价值很高的,一定能直接指向方位!” 我张了张口,忍着头皮发麻道: “我有些意见,您想听吗?” 众人的目光瞬间向我投来,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觉得 “古时的‘贝’象征金钱,陶朱公既然是天下巨富之家,那以当时世面上的通币作暗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 “怎么不能是暗示人,拿起 “越国用的是什么钱币,钱币东边的方位,就不能是陶朱公暗示的 “还有您说的这棵树,不单单像是树,也像是井,上面胡乱的条纹,怎么就没有可能是往井水里面投物,或是寻觅边缘有数道绳子的古井,从古井中找线索呢?” 黄教授越听我说话,眼睛越发明亮,我结束说话的半晌时间之后,这才猛地一拍大腿: “对哦!” “小姑娘说的也没有错!我觉得比我的都靠谱!” “我就说找她来,绝对能有大进展嘛!” “这样,那我现在开始调取陶朱公当时年代的钱币照片.” 没错个屁! 我完全是信口胡诌的! 我就是想改变一下这位黄教授的想法,告诉他想法是错的,不能这样破解,怎么就变成我没错,他倒是改变主意,直接要开始调资料了?! 我几乎目瞪口呆,眼见对方似乎要拿起电话,开始拨号,我连忙道: “黄教授,冷静,冷静!” “不是这样的,我刚刚说错了.” 黄教授激动的神情还没褪去,听了我的话,顿时一蒙: “怎么了?又有什么想法,或者要补充的吗?” “一次性说,我好打电话调集资源哦!” 这位黄教授的脑子为何总是忽上忽下!? 他的科研水平如何我是没搞懂,但我真的看出来了他后台委实过硬! 我张了张口,在好几道目光的审视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瞎说的。” “我是想告诉您,以您这样的连蒙带猜的推断方式,我也会而且给我五分钟,我能给你出十个版本。” 陈情义原本捧着茶水正在润口,听了我的话,呛了半口,握拳到唇前咳嗽连连。 四太保看我的眼神也略带古怪,但我没敢长久对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不该这样破译。” “不如这样,从这张皮本身,还有从陶朱公家世上开始调查吧。” “这张人皮纸胸前的部分有些盈余,男人胸前的皮肯定没有那么多,说明这个被剥皮的人肯定是个女人。” “女人是谁可能有些难查,不如就查一下当时有没有制皮流传的习惯,陶朱公为何没有选择用其他的载体,而用了明显更为不详的人皮纸。” “还有,历史上记载陶朱公有一子一女,儿子早死,还有一个女儿,女儿又去了何处,嫁给了谁人?” “陶朱公说的‘以期来日’,究竟是将人皮纸给了谁?” “我们直接从谜面上分析,起点就和当时的人一样。” “但我们有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我们已经知道各个人的结局。” “毕竟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笔宝藏已经被人取走,现在只作为‘传家宝’流传。” “我们这样反推,寻一下陶朱公后人有没有突然发家之类的遭遇,经年盘桓的地方以及他们探查的方向,抄.不,看一下别人的答案。” 在场之人大半都听得目瞪口呆,黄教授额头冒汗,脸上尴尬异常,我以为他不想听小辈指手画脚,停下了说话。 但下一秒,黄教授手拿纸笔,带着两个同样汗颜的学生走了上来: “小姑娘要不再说一遍吧,我们有些记不住” 第186章 杜叔旧事 被黄教授拉着询问了半天,我着实有些身心俱疲,走出结义大堂口的时候,脑子里甚至在想一个十分荒诞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教授? 不然,怎么需要我给黄教授一行人讲题? 我胡思乱想着,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屠姑娘,我干爹这几天自己学卤肉,要去殡仪馆坐坐吗?” 是阿捡。 先前救了阿捡阿拾,殡仪馆等人对我的好感挺高,现在殡仪馆的十一太保是我名义上的十一叔,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去坐坐 但—— “不了。” 我斟酌了一下: “现在阴差阳错,全常州都知道了我被慈青女认作继承人,那么多的眼神盯着我,我到处乱跑,不合适。” 老一辈的争斗不知是否还在继续,现在贸然结交站队,显然是很差劲的选择。 阿捡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阿捡给我的印象,是打探情报的好手,但却不是明显有自我意识的人。 他今日来邀请我去殡仪馆,后面必定有人教他如此说。 我想了想,再次道: “阿捡,去殡仪馆里吃肉的借口真的很差,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 阿捡一怔,随即立马开口道: “我干爹和杜叔在等你这些天外面传言很多,他们应该是怕你真的被慈青女给的利益迷惑。” “他们应该是想要私下交代你几句,若是不去的话,他们估计.” 我明白阿捡在说什么,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怀疑。 我最近打着慈青女的名号行事,又在结义大堂口坦然的喊出‘师父’等称呼,而慈青女心安理得的接受,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慈青女年少成名,盘踞在常州近五十年之久,自然不会只有少数几个仇家。 这些年喊打喊杀要杀慈青女的人不少,但不说是成功的,就连动手的都没几个。 为什么呢? 归根结底,利益作祟罢了。 我亲眼看过慈青女的堂口,那色彩缤纷,象征野心的筹码,扯开了人性的最后一丝遮羞布。 而这些动辄万计的金钱作响之时,连真理都得沉默。 在很多人的眼中,哪怕和慈青女有仇,还能和钱有仇吗? 既然慈青女已经选出继承人,那么再忍忍,再咬牙忍几年,所有的东西不就是我这个小东家的吗? 可,真是如此吗? 我定了定神,道: “阿捡,其实你们不用来试探我。” “这天底下富贵荣华,朝不保夕,你我寿命也如蜉蝣寿短,朝不保夕,难道我这颗心还能朝不保夕吗?” 阿捡呆愣了许久,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我晚点回去就和他们说。” “那什么.” 阿捡飞快看了我一眼: “你今天就当我没来过,行吗?” 不然,有些怪尴尬的。 我看出了他脸上的意思,顿时哑然失笑: “那可不行,我还想问问你,你干爹和杜叔,为什么和慈青女是仇人呢?” 阿捡听我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警惕的左右看了看: “.我晚点写封信送给你。” 不远处就是那几个不知是谁手下的道上人士,我也没多嘴,点了点头,随即和阿捡分别,各回各家。 没两天,果然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我打开纸马香铺的大门,便瞧见地上有两封鼓鼓囊囊的信件。 门外没有人,不知是何时放的,小四十日夜守着,问它竟也没有察觉。 阿捡这情报商干的,着实越来越有模有样。 我按照惯例开了门,擦了擦座椅,然后便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安心打开头一封信封看起查看。 老一辈的陈年旧闻,被阿捡写出来倒像是另类八卦,甚至还非常吸引人: 【杜叔旧事(阿捡整理版本) 杜叔年少时妻死,三十二年前一路漂泊到常州,分无分文,居无定所,加上脚有残疾,几乎在死在常州。 当时杜叔被一位赤脚医生施以援手,这才活了过来。 杜叔本来因妻子身死,有向死之意,只等自己走不动,便随便咽下气,去寻妻子,于是对那赤脚医生的救助便也没有多感激涕零。 那赤脚医生心善,一时之间也不肯放弃救治,将杜叔收养在自己小诊所里。 两人就这么耗着,结果赤脚医生家的姑娘看不下去,有一天冲到小诊所里面,给了杜叔十几个大嘴巴子,说: ‘你要是想死,就先把这几个月的药钱结掉。’ ‘总不能我们好心一场要救你,你既要我们钱治病,又想死在我们家里给人添晦气!’ 这话不好听,但那医女就是看准了杜叔没钱,想要抓准一个人最后的自尊心,让杜叔重新振作起来。 事情讲到这里,留白是不是以为按照常理,这两人应该结一段姻缘,然后杜叔振作起来? 不,他们都不是常人。 医女不喜欢这样子病恹恹,且已有婚约的杜叔,认为自己既然爱,便要爱一个和自己一样清清白白,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而杜叔,也不是什么正常脑子的人。 杜叔当时说:‘对不住,可我实在没钱,我要不替你杀个人吧?几个也行,反正我想死,你们这样的好人,讨厌的人一定可坏,我多拉坏人陪葬也没啥,总归是要枪毙的。’ 瞧瞧听听,这哪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医女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说帮我们杀人?你杀只鸡都够呛!’ 杜叔就放出了几只蛊虫,蛊虫就在室内转了一圈,医女和赤脚医生便吓了个半死,知道自己救了个能人异士。 父女两人为人心善,在街坊邻居中都是难得的好口碑,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杀什么人。 他们出于尊敬,继续奉养着杜叔,只让杜叔偶尔解决一些来闹事的病患啥的。 杜叔有了事情干,倒也没有从前那么寻死觅活。 也许和苗人自诩为圣民,有能力的蛊师理所应当被他人奉养有关,杜叔也心安理得的接收着照顾。 杜叔曾在酒后不止一次念叨过,他当时想的是: ‘很想死,但是如果有人需要帮忙,勉强活几天也行。’ 有他在,必能帮这对心善的父女挡掉灾祸。 但现实,总不会如人所想。 因为没过多久,风流成性的六太保,便看上了医女】 每次写到这个角色,就有点莫名的心虚. 希望杜声宝子也看开一些(目移.jpg) 第187章 十一往事 我看到这里手不可控制的一抖,手中的茶杯一歪,杯中茶水险些弄湿信纸,反应过来后,随即好几声暗骂——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六太保陈情义?! 这个男人难道是脑子生在裤裆里,一条直肠通大脑的角色吗? 既然这样,后续恐怕还有大事发生! 我定了定神,憋着火继续往下看去: 【六太保的人品和行事方法,想必你最近也是略有耳闻。 他原先其实就是个靠脚程跑码头的伙计,由于天赋异禀被贵人看上,后来娶了自己恩师的女儿为妻,但其实就是个浪荡子。 和陡然暴富的穷人,想要疯狂暴富消费一般,就喜欢流连在各种女人之间。 而且由于见过的女人多,口味也越来越怪,对他越不理睬,他便越喜欢。 而小辣椒一样的医女,赶巧那段时间就被看上了眼。 六太保有心得到医女,但杜叔当时知道这事儿,每日就守着小诊所,不让医女外出,不让六太保下手。 但这样,六太保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抓心挠肝。 后来的某一日,赤脚医生到外面出诊,没多久,就有人来传信说赤脚医生绊倒磕到石头摔死了,医女和杜叔立马去寻 结果,就是个假信。 杜叔放虫找人,一眨眼的功夫,六太保就扛着医女跑了。 六太保也知道祸水东引,没回自家堂口,去了结义总堂。 杜叔去追,有心想把人带出来,可坏就坏在当时堂口里的—— 是十五太保慈青女。 一照面,就被差点打死。】 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我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去,就见阿捡继续写道: 【这件事真正的源头在六太保,事情至此,只能算是杜叔和慈青女的一个小仇。 毕竟虽然被打,但是江湖儿女道上之人,哪里有不受伤的? 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六太保将医女强行压在总堂口,足足有月余。 杜叔奄奄一息,赤脚医生辗转去京都奏鼓,鼓前自杀,留了信件,让上面重视这件事。 然后某一日,总堂门开,有人将医女赤身裸体,浑身伤痕的扔到了总堂门前的马路之上。】 真该死! 医女无辜,可世间人言可畏! 这样不就是因上头查看,所以要逼死医女吗?! 我心头怒火中烧,继续向下看去。 只是阿捡却没有我想象的怒火,而用一种类似于呓语的口吻,继续写道: 【秦辉,也就是秦三手,就是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他解下了自己的衣服,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给医女披上,然后郑重承诺说: 他要娶医女姑娘为妻。 有畜生嘲笑他,说医女残败柳,如何如何. 秦三手只是对大伙儿说,他娶妻不看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不会因此瞧不起谁。 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女人一生也未必不会遇见几个禽兽。 秦三手是真男人。 他真与医女成婚,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他还帮杜叔走出困局,后来两人与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结拜,在常州闯荡出了些名声,隐隐约约能与常州十三太保并肩。 一直到医女被慈青女所杀,他们婚配九载,共同孕育一女一子。】 医女,原来就是秦三手那位老婆? 是极是极。 不然,杜叔这仇怨,肯定还在六太保身上,不会想杀慈青女。 医女算是杜叔的救命恩人,秦三手算是结义兄弟。 这仇归根到底,已经不在六太保身上,而是转化到了慈青女身上。 而慈青女,秦三手娶医女,堂口前大闹. 各种线索拼凑在一起,我心中猛地伸出一个念头—— 秦三手在结义堂口前那么说,慈青女是不是听到了? 秦三手说的话,对于一直在追求男女位置互换的慈青女来说,绝对是非常有印象的。 慈青女当时的匆匆一撇,多年后的再见,慈青女一下子认出来当年的男人,于是给秦三手带来了灭家之祸 难怪.难怪! 如此,一切都解释得通! 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一见钟情,而是真男人走到哪里都会受欢迎。 秦三手当年不仅救下了医女,还俘获了另外一位女人的芳心 我心中感慨,继续翻动这手上最后一张信纸,继续看下去: 【至此,所有一些的恩怨都有眉目。 若我消息来源没有错,当年秦三手结义的一群兄弟之中,也有一位屠姓兄弟,应该是你的二叔。 当年秦三手为了蛰伏和保全兄弟,不惜和所有的兄弟都断绝关系。 杜叔也被骗了过去,只是他四处云游,偶尔会回来看看,秦三手死后,他算是兄弟们中 他但想报仇,却斗不过慈青女,随后便留在了常州,寻觅慈青女的破绽。】 二叔的兄弟,都是实打实的真男人。 无论是秦三手的闹市娶妻,还是杜叔这样早就想死,但却趁着一口气,就为了给恩人兄弟复仇的人. 都是实打实的让人感慨。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良久才合上信封,按照老惯例投入火盆之中。 另一封信是关于十一太保和慈青女的旧怨,只是看信纸的厚度,却是出乎预料的薄,我撕开封口,只见空白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干爹毕生所爱是医女。 但殓尸人阴煞极重,多孤寡一人,非要娶妻,便会祸及家人。 所以只敢远远观望,并不作举动。 几十年前,常州十三太保在常州如日中天,内部虽不太合,但对外同气连枝,且上头也需要他们做红手套。 赤脚医生上京的事被按下,并没有结果。 干爹多方运作,利用六太保之妻刘阿娇的善妒,诱使她将医女扔出. 干爹平生唯念此事,每每梦醒,痛哭不止,言及医女,甚喜,甚憾。】 望着最后四个字,我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一直等着小四十咕叽咕叽在我脚边转了几圈,我才勉强把最后几行字看完,把那张仅有寥寥几行字的信封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舌很快的舔舐信纸,将最后几句话吞噬殆尽: 【干爹让我附言两则提醒你—— 一:十五位太保的内部争斗其实一直都有,只是这些年死了不少,堂口利益都被分的差不多,所以矛盾才慢慢变少。 二:四太保磊落,早年由黑转白,背景深厚,与其他太保不太一样。 你对十三太保内部人动手,四太保若是发现,不会坐视不管。 他若是对你有好印象,你有难后去四太保门前恳求,应能得到好的回应。】 老一辈的故事可真精彩(捧读.jpg) 第188章 教授上课 四太保若是发现,不会坐视不管? 那不就是在提醒我,别被发现吗? 我坐在藤椅上若有所思了一会,直到纸马香铺门口被一块阴影覆盖,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大麻子谄媚的搓着手: “小东家,烤火呢?” “那啥,六太保又给您打电话了” 又来?! 我登时头痛欲裂: “又是四太保找我,六太保打的电话?” 大麻子连连点头,整张脸上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是是是,电话又是打到堂口去” “小东家要不搬到堂口里面去吧?那周边一圈楼其实都是我们的,指定给您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样的话,下次太保们有事情的话,我们堂口的活计便能直接送您过去,还更快” 我站起身,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答,而是直接道: “走吧。” 大麻子见我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顿时知道惹我不快,立马像只鹌鹑一样垂着头在前引路开车。 一个月,来了三次结义总堂口,我这回算是轻车熟路,直接径直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人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这回不等我装模作样的做个面子工程,兴奋的黄教授就立马示意我坐下,等他几分钟,就可以安心观看—— ppt?! 见我一脸震惊,我身边的阿捡眼下都是青黑,气若游丝般说道: “他们真的把你当救星啦,这群人还特地挂了白布,和安装了投影仪。” “我来的最早,硬生生看黄教授那两个学生调试了一个多小时的系统.” 所以,早说就别那么拘泥于汇报啊喂! 而且阿捡这副要死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青黑的部分,比上次还要多了! 我简直一言难尽,只能小声问道: “你看上去好像快死了没睡好吗?难道是殡仪馆转型的路上生意太好,然后夜以继日的干活?” “那也得注意身体吧?你眼眶黑的都要成大熊猫了。” 阿捡一愣,也小声回道: “确实是,生意很好。” “自从我放弃变成一位无情杀手,转而用切尸线来听消息之后,消息那是滚滚来,来得多了,买的也多.” 切尸的线,用来听消息? 我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阿捡打探消息那么厉害,原来是这样。 小时候的科学频道上,还有做过一种,中间一根细线,两头别着纸杯的传声工具。 可这种传声工具不能总是成功,区别就在于,传声线的选择。 据说越是紧绷,结实的线,能传音的效果越好。 而普通的线,越是绵软,弹性大,对震动时的衰减越大。 有什么线能比甚至能切骨头的线更坚硬呢? 应当是没有了! 试想,阿捡这种从小练惯杀手技能的人,偷偷潜入某些地方布置丝线,自己就在不远的地方握着线头 好家伙,墙角都被他听完了。 我越想越是觉得阿捡这回的转型靠谱。 阿捡就在我旁边,自然是看到了我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 “不过,我没睡好不是因为生意的问题。” “我没睡好是因为阿拾那个讨厌鬼,他最近一直和我抢被子” 哦?! 哦. 我满目复杂的看了阿捡一眼,正要开口,就听黄教授清了清嗓子: “大家集中注意力,我们准备要开始了!” 这讲课的范太浓,我直接一震,立马老老实实的靠在座椅上准备听课。 黄教授其实注意力一直都在我的身上,见我端正,立马也不管旁人,立马掏出不知从哪里开的竹条,指着白布上的投映,说道: “上次我们开会时候,留下了几个问题,这回我们来挨个解析。” “ “据我们这次查询到的资料来看,古越国其实已经远离茹毛饮血的时代,尊崇礼乐,同时期,基本已经没有人皮纸的出产。” “而且像陶朱公这样身份的人,应当会更加注意自身的品行,不会给自己增添一笔污名。” “所以选材问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基于人皮纸本身的质地问题。 人皮纸一旦制成,方便保存,不腐不坏,刺字也比现代这些闹着玩的刺青不同,而是直接深入皮肉,能留存极久。 它不是传统的纸张,不像丝绸锦帛一样百年后容易磨损,也不像是竹片一样一段时间不疼晒就会生虫 还有,竹片上能记载的文字太少,这里字虽不多,但也有百字,做成竹片也不方便。” 黄教授一口气说完,抬了抬眼镜,竟是看向我,停住不再开口了。 场中的眼光不知为何,又刷刷刷的朝我望来,我张了张口,试探说道: “.很棒,继续?” 黄教授大喜,身边一个负责会议纪要的学生打字如起飞,而另一个正在操控ppt的学生立马切换到下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本厚厚的书册,上面写满了古字。 图片的右下角还有电子编号,显然是留档存储所留下的印迹。 我不太明白这本书是什么,但这制式的登记方式,倒是十分眼熟。 隔两列的 我当下便道: “名册登录.族册?” 两个学生对视一眼,眼中具有震惊,黄教授笑容一点点扩大: “是族册。”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黄教授就似是受到鼓舞,继续说道: “那就到下一个问题,陶朱公的女儿去了哪里?” “这是我们在常州周边一个小县城,考古出土的王氏族册。” “考虑到古常州,也就是延陵,地区划分范围不太一样,所以这本册其实是相当有价值的。” “这一行,记录了王氏中,一个名为王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族册中只有寥寥数字,记录了他的生平事迹,大致就是在王家哪一个支脉,娶妻谁人,孩子有几个,还有活了多久。” “这些都不特别,但请大家看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的直接翻译,就是—— ‘王生,纳陶女小薇为妾!’” 第189章 贵女为妾 陶女,小薇,为妾?! 既然说到正在谈到陶朱公的女儿,那翻找出来的资料就不会与别人有关。 这个小薇,不会就是陶朱公的女儿吧? 我瞳孔一缩,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问道: “有排除重名的概率吗?” “陶朱公的女儿,应当也是身份显贵之人,怎么会给人做小妾呢?” 黄教授没想到我立马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还提了好多问题,连连擦汗,立马朝着自家学生连连示意。 学生立马翻找出另一张照片,黄教授明显松了一口气,继续讲道: “这张是陶朱公的族册记录,这样伟人的生平,要比寻常百姓家中要记录的更加详细一些,陶朱公的一子早死,这也是被记录下来的。” “而女儿,只有出生,并没有记录婚配,后期大家像是默认忘记了这个人。” “根据族册上仅有的记录来看,不单单是名字,她出生的年份,也‘恰巧’和王生纳的妾年纪一样。 同名同姓,一个年纪,又是同一个地方,同一时期,这样小的概率,很难不怀疑是同一个人。” “可做妾这件事,其实很有争议,以陶朱公的身份,若想要嫁女儿给王氏,那么别说王生得感恩,连王氏族长都得对陶薇毕恭毕敬.” “毕竟王氏并不算是大族,家中也多是商贾。” “但她就是做了妾,且被家族遗忘。” “这样一整合下来,很大概率是——” 黄教授犹豫着,我和他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被家族除名!” “私奔者,必定不为正妻,只能为妾。” 黄教授连连点头,激动道: “是这样的!” “最关键的是,按照大量的数据来看,其实纳妾这件事,是不应该上族册的.” 我冷笑一声: “而记录下来的原因,多半是想‘炫耀’陶朱公的女儿,给王生为妾。” 黄教授唉了一声: “现在看来,很大概率是如此的。” “陶朱公一世英名,怎么就儿子早死,女儿奔逃为妾了呢?” “难怪会想着给后人写人皮纸,保存家财” 我思索片刻,沉了沉气道: “不太对,这里有个疑点。” “给奔逃为妾的女儿留存家业,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并不是召婿,这样奔逃,先不说是外姓的子孙,就单单说小薇是妾室,她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是她自己的,只能被归于正室的孩子!” “这样的话,人皮纸前面写的‘以期来日’,你们不觉得很矛盾吗?” “一子一女没得指望,孙辈也和陶朱公没什么关系,留财干什么?还不如一把散了干净。” “留什么人皮纸?压根就没有人可以托付!” 黄教授张了张嘴,哑炮一样没能吱声,他两个学生头低的几乎与胸口呈九十度的角。 场中没有人开口,我脑海之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但是又无法抓住,心里烦躁的要命,稍稍侧头,想要拿茶桌上的茶杯,身侧和我对上视线的阿捡和六太保,也连忙扭过了头。 我不用看都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个问号。 我再去看主座之上的四太保,四太保原本安静的喝茶,看到我也是默默垂下了眼。 我刚刚很凶吗? 我思考一瞬,索性将一切抛之脑后,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盘逻辑: “算了,这一点想不通,就从别的地方开始。先从每个人的生平开始捋吧。” “陶朱公更为详尽的生平你们有吗?” “有没有可能私生子什么的?总之就是关系极近,甚至是没有过继给他的晚辈?” 一个学生噼里啪啦打字,很快举手示意: “陶朱公早年随国君从征,中年开始醉心商道,行商四处奔波,对后宅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所以哪怕一辈子姬妾众多,但确实只有 “哦,这里还有个世人流传的小故事,不知道真假—— 说是陶朱公娶 这位大夫人生下一子一女之后,没过几年好日子便驾鹤西去,陶朱公便娶了 这位二夫人是个毒妇,陶朱公长年在外为国君奔波,留她在家,她见不到丈夫,也没有孩子,便想着办法折磨两个原配留下来的孩子。 经常让两个小孩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学猪叫,若是学的好,然后便施舍一顿饭” 学生越说越小声,手指撬动键盘,按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席绢考古照片: “这是记录在同时期流传的优伶排戏上的说法,优伶排戏最早的戏剧雏形,这一张席绢是现阶段能发现最早的‘戏谱’.” “记录的就是继夫人虐待原配孩子这件事情,当然戏剧没有明白的说这是陶朱公的家事,但席绢上非常直白写了这出戏名为‘范姓家事’,而陶朱公未举家搬迁南地,被国君赐姓之前,就是姓范。” 这几乎是只差摊开摆明说这是陶朱公的家事。 当时的人,约摸是既想吃瓜,又不敢得罪官家,所以才这样遮遮掩掩。 学生略一停顿,见场中没有人有什么意见,振奋些许,继续说道: “戏剧中唱词是‘亥之亥之,摇尾祈之。生本为人,何以畜之。’” “‘亥’就是小猪的意思,想必大家都听过另一位名为胡亥的名人,他母妃是外邦人,胡是外邦的意思,那位名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外邦的小猪。” “而这句唱词翻译过来的直接意思,就是—— 两只小猪在摇尾乞食,小猪本来是人,为什么有人把他们当做是猪。” 在场之人听到这里,哪怕是无儿无女的人,也纷纷皱起了眉。 黄教授抬了抬眼镜,似是有些不忍: “这样的做法,当真是折辱人!” “这千百年后都能找到这件事的记录,估计当时的动静就不小!而且明面上就敢这么做,私底下指不定怎么苛刻小孩!” “难怪小薇会选择私奔,有这样的继母,父亲在外经商又没在家,继母不会对她好,王生若想带她走,可不就是得私奔” 黄教授这话倒是说的不算错,但我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生若想带小薇走,当真只有一个私奔的路子? 王生是商贾之家,官商有别,他若是真心上门求娶,二夫人出于贬低折辱小薇的意图,也会以继室的名头将继女打发出门。 又怎么会落得私奔的下场? 我思考片刻,开口道: “这件事后续如何?” 先发后改,不过应该没有特别大的逻辑问题 第190章 揭露谜底 落针可闻的堂屋之内,又想起了噼里啪啦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学生挠了挠头,看着电脑中查找到的资料,看着自家老师,一时间有些犹豫。 黄教授原本还在气头上,眼瞧着学生看自己,登时一瞪眼: “看我干嘛?说啊!” 学生硬着头皮说道: “老师,小薇好像不是在这位继室夫人的手底下,选择与王生私奔的。” “陶朱公一生有记录的正妻有三位,那位只是 “我现在查找到可靠资料,那位狠辣的继室,只待了两年,后面应当是陶朱公发现了这件事,便将这毒妇休弃了。” “后续娶了 “小薇似乎是在 什么? 有些没道理. 从前苦日子讨生活都过来了,现在苦尽甘来,反倒想去做妾? 难道这小薇真的是千百前年的恋爱脑先祖? 我被这消息整的一懵,本想去看那些比我还年长的学生掏出来的资料,但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那张被摊开的人皮纸之上。 霎那间,有一个荒诞惊悚的念头在我的脑海升起。 我好半晌才收回视线,定了定神,问道: “再说说现阶段能查到的,所有关于小薇和王生的资料。” 另一个学生弱弱的举起了手: “我们为赶时间,分开整理资料。小薇这部分是我负责的,其实并没有特别多的东西可以讲。” “年代太久远,而且对女人不够重视,很少有只言片语能留存她们的生平。” “现阶段整合的所有小薇资料就是—— 小薇生母早亡,继室进门并未好好善待他们兄妹,后来陶朱公休妻,带走了儿子自己教养,小薇还是留在祖宅家中被三夫人抚养。 然后没几年,小薇选择和王生私奔。” 这位学生的声音很轻,夹杂着惋惜: “可小薇在和王生走后,也没有幸福。” “据我估算,小薇约摸死在二十岁到三十岁的时间段。因为王生后来买官,家中常有聚会,每每聚会,便让小薇出来撑场,这样的夜宴记录一直持续了六七年,然后再没有提起小薇了。” “我还查到,同时代一位画家也曾经在手稿上说过这件事!” “同时代画家说,说他还画过王氏夜宴图。” 夜宴图,若有女子出场,那作为陪客的女人是何角色,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遑论,那时候的姬妾,大部分都算是商品。 王生虽然不太可能随意让小薇让人亵玩,但对名门闺秀的小薇来说,那种场合绝对也算是折辱。 所以,这位学生说的其实没错。 小薇选择的这个男人,其实并非良配。 他拉出小薇作陪,本质上其实就是想让小薇做席面上抬高自己的工具,就比如—— ‘瞧,我多有本事,让xx大官的女儿心甘情愿给我当小三。’ 黄教授见我没有说话似在沉思,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 “还有最后一个人,王生。” “王生就是一个出生商贾之家的普通男人。 没因帅气而被记载,想必长得一般。 早早和另一位商贾女成亲,家中也有几个小孩。 不知道用了什么言巧语骗到了小薇,但还没有珍惜她。 家里给他买了个亭长这样的芝麻小官,勉强脱离商籍。 中年说是喜欢耕种,连官都不当,变卖家财在延陵周围买了大批的农田,重新当起了富家翁。 也许是祸害遗千年,这男人活的倒是挺久,八十八岁, 其他的,查不到资料,想来应该是不值一提。” 黄教授咳嗽了几声,脸上有些感慨,但很快调整过来 “我不赞同我学生对小薇死亡年纪的评估。因为我刚刚调查到资料,小薇不参加夜宴,没有记录的时间点,恰好是陶朱公死亡的时间点。” “我的意见是,陶朱公最终还是舍不得女儿,然后将自己的家财都藏了起来,秘密给了女儿。 小薇和王生分享了藏宝图,王生便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举办夜宴,会请好友。 王生后面可能看在财宝的份上,然后对小薇好了起来,后宅之中的女人没什么记录是正常的。” 黄教授震声说完这一通话,场中思考的人不少,有认真听得人,三三俩俩说着话,大概都是赞同黄教授的意见。 黄教授听着身边两位学生的恭维,原本正在高兴,眼角一撇,见我面无血色,顿时又有些坐立难安,小心道: “小姑娘,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上次你不是说要我们调查这些资料吗?怎么了?” “唉,我明白了.现在咱们分析的挺好,调查来调查去,藏宝图的事情还是没着落。” 我几度欲要张口,都没能成功,好半晌才从牙缝中一点点将话磨出来: “不不不,很有用。”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等等,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小薇与王生私奔的时间点,她的阿兄是不是死了?” 立马有人着手去查,这回倒是过的不久,猜测小薇死于三十岁之前的那位学生便找到了答案: “根据时间推断,应该差不多,小薇阿兄死后绝对不出半年,小薇就与王生私奔。” 一瞬间,我脑中念想全空,在众人古怪的注视中,将手边茶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这才沉声道: “藏宝图是假的。” “我们被骗了,不对,所有人都被骗了。” 此言一出,堂屋中所有人脸色皆是一肃,连主座之上,一直沉稳喝着茶水的唐装老者,都抬头看了我一眼。 黄教授更是大惊,连连挥手: “小姑娘,这话可不兴说啊!” “这人皮纸的年份我可是做过检测的,就是大概陶朱公时期的物件! 虽然后面的古怪字体咱们破译不出来,但是前面那些可破译的古越字,却是实打实的,甚至有几个字是刚刚才破译出来,还没上报的! 藏宝图不可能是假的,没有人能仿造的这么好!” 我原本还想忍耐,但听闻这话,却是没撑住冷笑了一声: “这张人皮纸不假,那些古越字不假,但‘藏宝’这个事实,就是假的!”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难破译,怎么会有人找得到并不存在的宝藏呢?” “这就是来自千年前的谎言!” 第191章 弄虚作假 我的话在整个堂屋之中盘旋,掷地有声。 只要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就没有脸色不变的。 堂屋中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一直以来没发话的四太保看了一眼胸膛剧烈起伏,下一秒就像是要心脏病复发的黄教授,终还是发了话: “留白,你看出了什么就说吧。” “黄教授年纪大,经不起这样一惊一乍的刺激。” 我应了一声,短暂闭眼将一切线索从脑中过了一遍,这才一字一顿吐出一个震惊众人的事实: “这张人皮,是小薇。” 黄教授这回是真的撑不住了,被学生扶着缓缓坐下,甚至都来不及喝一口水,只等呼吸稍稍平复,立马便看向了我。 我看向那张美人皮后那扭曲难看的文字: “我原本就在想,为什么那些字中,很多字都是叠加体,更有甚者,就压根是个黑块。真相其实就是—— 古越字后面那一段字,压根不是什么正经的文字,而是出于羞辱目的而扎在背后的刺字。” 黄教授张口欲言,我这回没给他机会,开口将他的话噎了回去: “先听我分析。” “虽然这间隔段落很像是故意留下来的,但我们都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张皮上前面古越字很小,靠近肩头位置,像是被刻意挤到了角落里面。” “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是刻意留存有用的东西,必定会规划写好模板后再动手刺字,不会有如此大的偏差。” “所以,并不是刻意,而是后面的‘字’写完后,才被人补刺了前面的文字。” 我一口气说完,下了结论: “而前面补刺的内容,则是有宝藏之类云云。”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后面的字都已写完,到最后才想着告诉大家,这是谜面?而不是先想谜面,最后才有谜底?” “与其相信是刺字的时候忘记,不如说是,写前面古越字的人,想要引导大家认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字,是谜面。” “所以人皮纸上的信息,就是有错误的。” “再继续说,小薇的家事,陶家 “前车之列摆在那里,所以无论这个三夫人本性究竟如何,她一定会有‘贤惠’的名声传出来,可事实就是—— 若她真的贤惠,小薇会在她手下奔逃为妾吗?” “莫说什么恋爱脑,那时候的贵女,名声可比性命重要,能让小薇抛下一切,也要奔逃,显然这位三夫人的手段,比起二夫人来,只会更加残忍。” “残忍的内容” 我稍稍一停顿,闭上了眼: “自然也包括在继女的背后刺些奇怪的字,来折辱继女。” “不,有可能一开始就是折辱的话,只是后续补刺古越字的时候,又将那些文字给毁去了。” “这样就对上了为何那些丑陋文字有大批量的涂改,女子皮薄,而且古时候的刺字技术并不成熟,一次性搞那样复杂的文字,必定是极难的。” “所以只能,多次,少量。” “背后的刺字,自然没有办法同外人言说,有些人甚至会难以启齿和自家父亲告状。” “这应该才是这些古怪文字的由来。” “小薇既然是贵女,私奔可以说是最差的路。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哪怕想脱离苦海,病急乱投医,也必定会让王生提亲或是走正路娶她。 以现在查找到的资料来看,王生其实压根不是什么好角色,若是真能攀龙附凤,他又哪里有不开心的呢? 那他既然来提亲,三夫人自然会想到自己写在小薇背后的刺字,那时候差不多小薇兄长已死,她后续毁皮,补刺,伪造藏宝,不足为奇。 如此一来,哪怕是王生娶到小薇,行夫妻之事看到她背后的文字,也只会觉得那是陶朱公的暗示。” “可那字在背后.小薇看不到字,她以为那是新一轮的折磨,随后连夜奔逃。” “王生得到了小薇,而夜宴则有另一个解释,王生自己身份并不高,宴会也不如达官显贵的讲究多,来往的人必定也不是多有身份,也许就是带着妻子出场,装个上流名士的样子。 毕竟若真让小薇陪客,那小薇但凡有些自尊,也许,早早就是死了。 而对王生来说,小薇既能长脸,王生自己觉得又能向岳父表忠心” 但此举,许是恰恰好激怒陶朱公,导致陶朱公死前,都对女儿不闻不问的原因。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去拿空杯,伸出去脑中才意识道茶水已经喝完,但下一秒,我便看到杯中茶水已然八分满。 我抬起头,黄教授的一个学生不知何时提着茶壶上前来给我斟茶。 这,果然都是开会的好材料. 我心中不住的感慨,众人见我听了,都是下意识的盘点信息,其中又以黄教授反应最快,最为着急: “然后呢?” “小姑娘,你说的这些非常有可能,但是都是基于这张皮真的是小薇的前提下,你又怎么知道这张人皮是小薇呢?” 人皮为什么是小薇? 这答案再简单不过! 我冷笑道: “因为,若这张人皮不是小薇,又怎么能使人相信这是张关于陶朱公的藏宝图呢?” “若是普通人家的皮肉,甚至连陶朱公的家门都没有进过,传出来她身上刺着陶朱公家的家财,谁人会信?” “不要小瞧古人的脑子,他们既然将人皮纸留到现在,且苦苦查找,定然是极为相信这张人皮纸的由来。” “王生后来,又何苦变卖家财,在古常州附近买地耕种呢?” “你们不会真的是觉得王生会耕种吧?” 耕种? 倒不是说是王生自己觉得‘藏宝地点’在那片地方,开始埋头苦寻找了吧! 也许是我脸上的冷笑太讽刺,四太保当即咳嗽一声,拿着拐杖点了点地面: “别学你师父目无长辈,好好说话。” 这位大佬的话还是得听。 我当即收敛了脸上的嘲讽之意: “对不住各位。” “我是看不惯王生,并非是故意的。” 第192章 采薇采薇 黄教授连连摇头,示意学生再沏一杯茶: “什么不好好说话,不存在的!” “我就喜欢小姑娘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她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一点毛病都没有!” “哪怕是现在要踩在我头顶讲,我都嫌弃我头不够大,不够踩!” 四太保斜眼看了黄教授一眼,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这黄教授,当真是个有趣的小老头。 我原先因小薇生平而压抑的情绪,稍稍被冲淡了一些,想了想,整合现在所有的线索,原原本本将这个故事重新过了一遍,末了才重复道: “所以,这个藏宝图是假非真,所有人都被骗了。” “三夫人包藏祸心,小薇从小在内宅中吃尽苦头,草草私奔嫁给王生之后仍然没有获得幸福,王生对岳父的敬畏更甚于对小薇的喜欢。 发现小薇身上的秘密后,根据三夫人的误导,认定陶朱公在儿子死后,便提前藏起了秘宝,藏宝图就在小薇身上。 最开始的几年,王生尚且能保持住样子,但陶朱公死后—— 也就是夜宴不再举办之后,小薇大概率就被剥皮制皮纸了。” 我听着耳边的吸气声,解释道: “中年的王生已经变卖家产,买地‘耕种’,他必然是对财宝痴迷入骨。 这皮上的文字,你们也看到了,乱七八糟,哪怕是仿也仿不出个十成十的像。 他既然想找宝藏,就不能日日趴在小薇的背后看,而且在外寻宝,又怎么能带个女人,随时脱衣服查看呢?” 比起脱衣服查看,不是带张人皮纸更加省事吗? 而且陶朱公已死,谁又能管得到他呢? 在场之人听了我的解释,或是叹息,或是暗暗点头。 我终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是千年前就捏造的谎言,所有人都被骗了。” “我们只是刚好是后来者,能碰巧知道所有人的生平,所以才有缘得见这个故事。” “每个拿到人皮纸的人,估计只在意财宝的本身,甚至没有人去核对源头,这才让这个谎言代代流传下来。”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静默,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良久,六太保率先轻咳一声: “那既然没有钱,四哥,我就先走了?” “您和您亲家再好好说会话?” 亲家? 我抬眼看了一眼黄教授,没从脸色泛白的黄教授脸上看出些什么,倒是见到四太保点了点头: “去吧。” “还有谁要走,也都走了吧。” 阿捡踌躇几秒,我看出他的犹豫,冲着他点了点头。 阿捡起身抱拳一气呵成: “四叔,那我也先走了?” “我弟弟昨天晚上睡觉抢被感冒了,我去照顾他。” 四太保亦是点点头,两堂口的人一走,屋内顿时就只剩下四太保,我,以及黄教授师生三人。 四太保放下茶盏,难得温声道: “留白还有事情?” “难道是还有什么想说?” 边上就是黄教授那求知若渴的眼神,我不敢与他对视,只能朝着四太保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我说的话?” 四太保张了张口,愣是没出声,黄教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小姑娘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你真的很厉害!这么说吧,你厉害到只要你跟我走,我让你当我教授!晚两年我死了,你就继承我的遗产.” “死不死的,也不避谶!” 四太保呵斥一声,拐杖重重点地: “你也好好说话,你又不是七八岁,你都要七八十了!” 黄教授被呵斥一声,也不气恼,立马笑呵呵的说道: “行了行了,别吓坏孩子。” “总之就是这样,小姑娘你不用妄自菲薄,不是他们轻易相信了你的话,而是你的逻辑无懈可击。” “既然觉得你说的是对的,那他们见没有财宝,肯定就走了,对不对?” 我思考几秒: “还是得验证一下,这世间最忌讳的就是空口无凭。” “陶朱公跟在历史上算是顶顶的名人,黄教授能够找到一些关于他的考古物件吗?” “我不太关注考古,您若是能找来一些陶朱公生前随身亲近佩戴之物吗?我想验证一下答案。” 许久没用纸人寻亲之法,我都险些忘记了有这招。 现在这种情况,刚好可以用来验证陶朱公和人皮纸的血缘关系。 但我此言一出,黄教授立马抬头震惊的看了我一眼,显然对于这种要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好半晌才掏出随身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陶朱公的墓葬早在几年前就因修地铁而被发现,生前亲近之物倒是很多,以我的权限,应该也好调取.但,那些都是登记在册的。” “你得先告诉我你要用到什么程度,我再决定调取何种东西。” 已经找到墓葬了?! 那不是更好解决了吗! 我当即便道: “抱歉,我不太关注考古界的动向。” “我原先想着能利用物品和人皮纸的碎屑,来验证陶朱公和人皮纸的血缘关系,但现在既然墓葬已经出土,直接做鉴定就可以。” 黄教授又是大吃一惊: “哪怕这里有人皮组织,但你刚刚说只要物品,难道还能有办法验证这俩是父女?” 黄教授一看就是一生顺风顺水的学者,永远都在一惊一乍的路上。 我有些无奈,含糊说道: “我自己有些能验亲的手段,物品的效果其实不太好,尸骨和头发绝佳,但我刚刚不知道已经发现墓葬,所以便退而求其次了。” “现在既然不需要,我就不搬出来丢人现眼了。” 黄教授双掌一合,发出一声响亮的鼓掌声: “不行!” “那都已经让我知道了,我难道还能不看看你的这个堪比检验机构的手段吗?” “我现在就去调东西!” 黄教授一边吩咐学生打申请调取尸骨,和人皮纸进行检验,一边举着电话问我道: “反正都要取尸骨检验,我也不真拿那些随身物品为难你,我就给你留一小块尸骨爸。” “小姑娘,到时候你拿了尸骨,就当面给我演示一遍你如何检测,看看结果可和专业机构对得上,可好?” 嘿嘿嘿最近应该都很轻松没有刀子,请放心追! 第193章 似问实答 黄教授兴致勃勃的说完,便眼神殷切的看向我,我一愣,下意识看向四太保。 倒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黄教授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研究人员,在他面前使阴门行当的手段,这不得颠覆对方三观? 看黄教授时常一惊一乍,且心脏不太好的样子,当真没问题? 四太保既是黄教授的亲家,应该会想到这一点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哪成想四太保却是点了点头: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黄教授既然想看,只要你不介意,看看也无妨。” 黄教授抚掌大笑: “对嘛!” “和你家结为姻亲好些年,但我不常来常州,虽然知道一点儿你们家的事儿,但还没见过怪力乱神的事儿呢!” “不是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我这回可必须得见见!”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我当即便答应下来,黄教授心情十分舒畅的带着两个学生离开,我本想也告辞,但却被四太保招手拦了下来。 我原本退后的动作一顿,调转方向靠近四太保,心中百转千回,思虑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四太保是否要说些什么重要事情,或是有为难我的嫌疑。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四太保只是淡然的品了口茶水,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你知道黄教授的儿子姓什么吗?” 黄教授的儿子,姓什么? 不应该是姓黄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我一头雾水,下意识的开口回答: “按照常理来说,应当是姓黄吧?” “不过也有可能随黄教授的妻子姓,但我只见过黄教授几面,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关注。” 四太保静默了几秒,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青瓷茶盏磕破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这位老年人的话语,让我心态都漏了一拍: “姓鲁。” 鲁? 我下意识联想到我唯一认识的两个姓鲁的人。 四太保旁若无人般继续说道: “我早些年探墓点穴,一生子嗣缘亏空,快五十才得了一个女儿。” “她和我们这些泥点子般的江湖人不一样,她读书好,还留过学,学校里认识了黄教授的儿子,鲁亦文。” “两个年轻人结了婚,搬去了云梦,极少回来,成婚多年共同孕育了一个女儿,名为鲁娜。” 时隔好几个月,我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脑子仍然瞬间一空,刚刚在场中大杀四方,巧舌如簧的模样,半点都没能拿出来。 四太保终于抬起眼来,用那双如刀如鹰般的眼睛盯住了我: “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 何止是听过呢? 差一点,只差一点,云梦的雪,就能落到我的肩头。 四太保的眼神刮过我的脸,我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话。 四太保对我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握拳于唇边咳嗽了好几声,这絮叨着说道: “前段时间我去云梦探望孙女,碰巧听到你的名字。” “没想到回来常州,又有很多人和我提起你的名字,原本先前就想问是不是你,但都没有机会。” “我孙女说你很特别,今日看你当着那么多人面都能侃侃而谈,现在还这副反应果然是你吧。” 探望吗? 那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情况下呢? 我垂首立于原地,做出一副恭敬听话的模样,无论四太保说什么,都点头称是,不答话。 四太保勉强说了几句,见我始终没反应,重重用拐杖点了一下地面: “走吧。” 我快速抱拳转身,都已经走到门口,四太保才抬高音量说了一句: “虽然娜娜在病床上一遍遍喊你名字,但年轻人恢复的快。她父亲家里有人从政,我也有点儿家底,她到时候召婿或是联姻,对方都能把她当口中玉,掌中宝。” “你们过去的事儿并不光彩,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你是个聪明人,若是想继续待在常州,你知道该怎么办。” 我原本离去的脚步一顿,转身时脸上已经带着制式的笑,恭敬抱拳道: “四太保误会了,我刚刚就想回您,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和鲁小姐素不相识,能有什么过去呢?” 似问,实答。 说完,我没去看四太保的脸色,转身直接离开。 阿捡的干爹让我尽可能给四太保留下好印象,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我这段时间听了这建议,行为也相当收敛,但我压根没有想到四太保居然是鲁娜的外祖父! 此人早早听过我的名字,对我这含锋带刺的语气,明显是带着敌意来的! 我尽可能稳健的走出大堂口,出门被风一吹,这才发现手心全部都是汗。 四太保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狠绝,威迫感更强,和 但,似乎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若真的是个仁善慈悲的老爷子,又怎么能在十三太保的内斗中留存到最后呢? 又怎么能在常州有如此高的威望呢? 要知道常州龙蛇混杂,绝对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有些浑浑噩噩的回了纸马香铺,关上店门,才稍稍有了些实感,过门槛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无论是谁,或过去多久,再次听闻故人的消息,应该都会难以反应。 我沉默许久,打开手机,敲敲打打的发了条信息给阿捡,阿捡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为什么突然问得罪四太保会怎么样? 你最近的表现很好,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得人青眼才对。】 我刚刚才答应了四太保不会提这件事,听到阿捡问,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只能随口一答: 【也是今天才知道,老一辈有些仇怨。 今日四太保把我留下来说了几句这些事,虽然没有额外说什么,但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从前有人的罪过四太保吗?有的话,可以同我说说,加钱。】 总归二叔现在不在,有什么污水,先往他身上倒吧。 也算是为我找了个借口。 我等了许久,直到吃完晚饭,阿捡那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倒也不是没有先例。 你可知道四太保靠什么本事跻身十三太保之列,而且还高局四太保之位? 他的当家本事,就是那一只天生的阴阳眼.】 咳咳,小刀不是刀_(:3」∠)_ 晚点还有两章 第194章 一只阴阳眼 阴阳眼? 几乎是瞬间,我便想起了四太保脸上架着的那副单片眼镜。 其实之前也曾好奇过这件事。 按道理来说,现在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做眼部的手术,或是更换正常的眼镜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但,四太保没有。 他带着不仅是一片单片眼镜,而且款式模样都很老旧,我今日凑近他时,曾经观察过,那镜片几乎可以说是‘伤痕累累’,全部都是刮痕,难以视物。 如此老旧的眼镜,不更换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排除恋旧等原因,还有一个很有概率的可能性—— 那眼镜有别的功效。 比如能让眼镜底下的眼睛看不到鬼。 二叔的书中同我提过,与后天用各种各样方法才能见鬼的人不同,天生的阴阳眼很特殊。 由于天生就能见到鬼,所以可以同时看到人和鬼,只要不是那种血淋淋,拖着血肉肠子的鬼,很多时候,天生阴阳眼的人分不清楚两者的区别。 试想一下,你是天生有阴阳眼的人,有一天回家,看到有个人在你家门口站着,似乎想敲门,你以为是个客人,然后上前打招呼说: ‘您好,请问是干什么的?’ 然后那个客人一转过头.头掉了。 你激动的要命,客人也对你看得见它的事情激动的要命,从此之后,它开始对你的紧追不舍,希望你帮它完成心愿 这事儿也不算是没有,而且可以说是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 杀红眼的厉鬼少之又少,撑着执念,想要完成心愿的普通鬼才多。 而普通鬼,有阴气,但若不是在特定的环境或是时辰,难以显形,自己也很弱小,所以发现有人能看得到它们,就会如附骨之疽一样缠着天生阴阳眼的人。 可以说,阴阳眼即是绝佳的好物,又是一个摆不脱的累赘。 所以天生阴阳眼的人,大多数都会因为被鬼物纠缠而早亡,少部分则会从事阴门行当,用来保命。 而哪怕从事阴门行当,也不会有人喜欢看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鬼物天天在面前晃来晃去。 阿捡说的是‘一只’,那么四太保的阴阳眼,必定就是单片眼镜下的那一只眼睛。 我心中下了决断,往下继续看阿捡发来的长长短信: 【阴阳眼对于阴门行当来说,算是无往不胜的利器。 而四太保,他将阴阳眼,玩出了新样。 要知道阴阳眼不但能视鬼,还能瞧出阴气汇聚之地。 巧的是,这风水点穴,瞧的就是这门功夫。 从前的老门路是拿着罗盘,一路又掐又算,但四太保的那只眼睛,能直接透过现象看本质。 六七十年前,老式直升机一坐,天上那么一飞,四太保在天上就能看到地下哪里阴气浓郁,下洛阳铲一铲一个准。 靠着这门本事,四太保带着另外几位太保,可谓是无往不利,快速为他们十三太保打出了名声,也累计了大量的钱财。 你今天既然得罪四太保的下场,那就不得不提到他们盗墓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儿. 前头说了四太保带着兄弟们找墓下墓,取了东西分钱财,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 但就是架不住有些人心里会想—— ‘我们辛辛苦苦下去探墓搬财,凭什么你老四在上面不下去,就说了个地方,咱们就得分你一成?’ 先提出这点的是十太保,其他几位现在已经都不在的太保,先是拉架,然后劝合。 只是劝合的内容也不太听,无非也就是: ‘既然是兄弟,又何必伤了和气?’ ‘不用吵,小十不懂事,要不各退半步,分的时候,老四从总数那里支取半成,然后我分半成给老四?’ 这话说的,无非就是把四太保架在火上烤。 说什么总数半成,其他地方搞半成,其实本意就是只分给四太保半成。 若是四太保拿了其他兄弟的半成,那不就是自己贪心,得罪其他了力气的太保吗? 四太保见到其他大多数太保都对他拿钱有意见,面上倒是没有说什么,同意了自己从今往后只拿半成。 但,哪里有什么往后呢? 四太保 太保们下了墓穴,发现既然是罕见的流沙墓,墓中甚至还有一只极凶的飞僵,一群人为了逃命自然是各显神通,谁有本事,谁就能逃。 更有甚者,为了逃命,甚至想要让昔日的兄弟退出去垫底,好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太保们之间险些结下血仇。 四太保当时在外面接应,‘恰巧’在十太保死在墓穴里之后,将一群人救了出来。】 ‘恰巧’? 我望着那特地被标明的两个字,一时间有些面色古怪。 怎么会是恰巧呢? 恐怕是让自己的兄弟们取舍,到底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舍弃掉某一个兄弟的命吧?! 如此一来,杀人者不是四太保,但在墓穴之中的每个人,都会对四太保产生敬畏,对十太保的死亡缄口不言。 毕竟是他们才是实打实的杀人者。 好一出借刀杀人! 不愧是能留到最后的几位太保之一! 四太保我见过,看着是一位平平无奇的老头,但实际上给人的威压感极强,枭雄一般的人物,他这样子行动,就为了那次的半成利吗? 不,绝对不是。 是为了‘永远’的半成利,也就是自己在常州十三太保中的地位! 试想一下,若没有四太保的点穴,其他人能找到墓穴吗? 不行。 但有人对这件事上心吗? 没有。 这次是半成利,也许下次就是一成,再下次,就是侵吞家产。 哪怕是为了自己不被觊觎,也得做出点儿事情来震慑众人。 不爱亲自动手,借刀杀人,极有气魄和决断力 我心中给四太保的行事方式下了决断,阿捡最后发过来一条消息: 【上一个得罪四太保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不过大多数时候,四太保都是极为宽和的,前些年太保们最后争权的时候,闹得动静很大,只有他是没参与争权的。 你长辈如果得罪他,他应该会记仇。 但肯定不会报复在你身上,这是老规矩。】 点蜡.jpg 第195章 展示法门 可关键是,我根本没有得罪过四太保的长辈。 那个开罪四太保的人,是我. 我笑容有些苦涩,随手给阿捡发了个红包,熄灭了手机屏幕,越发觉得不妙。 四太保只有一个孙女,必定是含在嘴里怕化掉的至宝。 听四太保今日的描述,他显然对我的敌意还不小。 委实有些苦手,只希望我的那些话,能被四太保听进去。 四太保所规划的一切,也能如愿进行,能给鲁娜一个全新的人生 我抛开脑中的想法,接着上次没完成的部分,继续制作竹条。 到了常州还没多久,就四面树敌,这危机感简直令我有些喘不过气,上次从李氏废楼保险箱中的皮纸,我也不准备留着,打算能做多少替身纸人,就做多少替身纸人。 虽然伴随着陶阿四姑娘的死亡,皮纸技艺有极大概率断传,那两张皮纸应当是极有价值的两张杰出皮纸,不该轻易被使用。 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呢? 藏着皮纸,给我烧纸钱吗? 不管损耗如何,必须得用了! 我下了决心,耗了半天时间做了两三个模样大小相似的竹骨,再耗了半天时间,用纸张代替皮纸大小,做了简单的模拟规划,尝试了一遍流程。 又了半天用极易容易擦去的木炭块,在一张皮纸之上做了裁剪分区,小心意义裁剪而下。 只差最后一步糊纸的时候,原本我想着沐浴焚香,试试能不能加大成功概率,就见纸马香铺的门口,又有了动静。 不出意外,又是大麻子。 大麻子这些天跑纸马香铺可谓是跑得比回家都勤快,这回过来,也不再是急急忙忙,而是一边搬了些瓜果放下,一边谄媚道: “小东家——” 我手脚麻利的将桌面上的皮纸都放进柜子中放好: “四太保又叫我去大堂口?” 大麻子搓着手,点头哈腰: “对对对,小东家料事如神!” “六太保这回没打电话,是一个年轻人打的电话,估摸着是伙计,请您去大堂口一趟。” 年轻人,而是黄教授的学生吧。 今天应该是已经调取到了陶朱公的尸体,想要让我表演一下纸人寻亲吧。 我心中有了猜测,也有几分疑惑: “为什么他们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大麻子一愣,随即苦笑连连: “咱们堂口的电话是每个堂口都互通的内线电话。”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您的电话,而且—— 您电话欠话费了。 我出门前也打过您电话,根本打不通,刚刚才给您冲了一千块钱话费。” 电话欠费? 可是我前两天看短信余额还有两位数 等等,短信。 该不会是上次和阿捡互发信息,扣的钱吧。 很合理,没记错的话,运营商的短信收费似乎不便宜. 我嘬了嘬牙,背上必须的小背包,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大堂口,几步进堂屋,屋中只有两人,分别是老顽童一样的黄教授,以及不动如山的四太保。 至于那两个一直跟着黄教授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被支走,显然是黄教授不想让从小生长在东风红日下的学生颠覆三观。 有了昨天四太保的警告,我下意识观察黄教授对我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黄教授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见我过来,只是乐呵呵的将手边封好的物件袋递给我,热络的和我打招呼: “来啦?” 难道是黄教授在外奔波还没有去云梦看孙女? 我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个想法,面上不动声色的打着招呼,接过物品袋仔细观察。 袋子中是两个被封好口的透明塑料袋,一个塑料袋中是半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皮质组织,另一个塑料袋中,是几缕的灰白的发丝。 黄教授见我打开,在旁边给我解释道: “ “其实原先是想着给你带一小块骨骼,但我调取的那块骨骼组织,被我的学生拿去专业机构检验,骨骼这东西没有专业东西很难切削分割,我又想起你说头发也行,于是又拿了些头发。” 其实我原本已经说明头发骨骼都可以,黄教授可以不用解释,直接安排我开始,但他还是如此做了。 黄教授此人确实宽以待人,实诚可靠。 我露出一个微笑,而后当场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掏出自己带来的工具包,开始扎缩小版的纸人,扎好两个差不多相同的纸人,我按照惯例,将两个透明袋中的东西取出,随后塞进两个纸人的内部。 随着我的一声口诀落地,两个丑陋的小纸人在黄教授震惊的眼神中,歪歪扭扭的站起了身。 黄教授是全程看着我忙活,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我手上动作的人,但此刻看到纸人站起身,仍然是吓得目眦欲裂,瘫软在椅子之上,指着那两个缓慢开始行动的纸人,手上抖个不停: “这,这xxxx!” 黄教授当了一辈子文化人,没想到自己临老还会当着小辈的面爆粗口。 但,亲眼见着原本普通的竹条搭建出一个纸人的雏形,随后简单在外表上糊了一层纸,连眼睛鼻子都歪着,看起来十成十的糊弄东西,居然能动! 这换谁能忍得粗口! 黄教授骇的不轻,额头上全是冷汗,四太保咳嗽几声,黄教授这才惊觉自己原来还在堂屋之中,纸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我见黄教授冷静下来,这才松开两个被我隔开些许距离的纸人头顶。 我的手一收回,两个丑陋的纸人便摇摇晃晃的朝着对方走了过去,随后—— “咔!” 两个纸人撞到了一起,身上的竹骨发出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有个纸人的手艺稍差一些,被撞得摔了个跟头,但下一秒,原本站立的纸人就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摔倒的纸人也很快站了起来,靠近了对方。 两只纸人靠的极近,站定后便彻底不动了。 原来真的是亲属关系。 侧面验证我上一次的猜测,其实一点都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颇有些幸不辱命的感觉: “人皮纸和陶朱公确实是亲属。” 黄教授虽然不明白我从哪里下的判断,但看着死死依靠着彼此的纸人,激动的连声喊道: “好好好!” “难怪小姑娘上次敢说自己是顶梁柱,果然是有点门道!” 我听着黄教授的夸奖,正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便停黄教授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黄教授夸我夸的起兴,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了电话。 堂屋虽大,但却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 “黄教授,dna检验结果出来了,您送来对比的人皮纸和骨骼并不存在亲属关系。” 晚了一点点点,不过没人看,应该是不要紧的 第196章 孰对孰错 听清电话中声音想表述的内容后,我脑子一声轰鸣,连带着一直在旁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四太保,此时脸上也有了些诧异。 黄教授先是一懵,随后立马向对面要了检验对比结果,扶着眼镜细看了半晌,这才面上有些尴尬道: “研究所的报告,好像没什么问题。” “上面的对比结果,不但不支持他们是父女,甚至没有通过亲缘关系鉴定。” 等等,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可我拿人皮纸和头发做测试,两个纸人‘寻亲’的时候,分明只能看到彼此! 这也是我新想出来的妙招,纸人寻亲有个弊端,那就是无法寻到尸骨,但若是两个纸人分别散发活人的气息,如果死去的年代已久,没有更亲近的血缘,就必定只能找到彼此。 按道理来说,两个纸人已经靠近了彼此,怎么还能不是亲属呢?! 我心中对自己的怀疑只持续了一瞬,想到一个关键点,脸色顿时黑透,咬牙道: “.不好!” 黄教授还以为我是在说纸人的结果和鉴定结果并不匹配这件事,当下便操着老父亲的心,声声劝慰道: “别难过,不就是鉴定结果出错了吗?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还年轻,换行业就得趁早,既然这行当不了顶梁柱,不如来换我这行吧!” 眼见黄教授又开始表述行业福利,拉我搞科研,我只得苦笑着开口道: “我的‘寻亲’法门不会出错,现在的结果就是—— 人皮纸和头发的主人是亲属关系,但人皮纸和尸骨的主人不是亲属关系。” 堂屋中一人莫名其妙,一人神情严肃。 而我,艰难的说出了答案: “这说明什么,说明陶朱公墓中的尸体,仅有头颅是陶朱公的头,身体却不是陶朱公的身体。” “黄教授,你们又有事情干了。” “你们研究古越国文化,起码得查查,为什么陶朱公这个古越国的历史名人墓中,只有一个头是他自己的吧?” 黄教授原本还沉浸在很可能找到一个关门弟子的喜悦之中,听我这么一说,再联想到送给鉴定机构的物品,并不是头发而是骨骼这件事,顿时明白了严重性,不由得咋舌道: “这,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思考几秒,问道: “黄教授,考古之后挖出墓主人尸骨,通常都是如何处理的?” “陶朱公墓葬考古的时候,可有发现盗墓的痕迹?” 黄教授一时间脑子一片混沌,但作为一位老师,一位学者,听见有人提问,下意识口比脑子快,回答道: “我年轻时候也下过现场,小墓葬通常都是标记好墓葬编号,拍照留影,随后在墓葬边挖坑组织人手焚烧。 大墓葬的话,墓葬主人通常很显赫,待遇也和小墓葬不同,通常都是标记好墓葬编号,清理提取,带回院中清洗整理,再进行研究。 通常会进行测量骨骼数据,性别检测,同位素检测,体质人类学分析.” “至于盗墓痕迹,没有。陶朱公墓是罕见的没有经过盗墓的贵族墓葬。” 听起来非常专业,而且做过基本检测,没有盗墓痕迹,完全可以排除掉后来人调换尸骨的可能性。 毕竟有没有人真的这样干另说,墓葬情况就会在前期考古时候被发现,尸骨年龄问题还会在后续检测中暴露。 所以,这头颅和身体必定是同时期下葬。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就是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检验的时候,不会对头颅和身体进行dna检验吧?” 我的问题令黄教授连连摇头: “又不是吃饱了撑得,谁会干这事情?” “大多数确实会提取古dna对死者生前的基因进行保留研究,但也仅此而已。” 大部分研究人员哪怕取骨检测,也只会在单个骨骼上破坏,同一个棺椁里面开出来的尸体,也没有盗墓痕迹,并且完完整整,谁会发现头颅和身体竟然不是同一个主人? 听着不就是很扯淡吗?! 黄教授说完,左思右想半天,一拍掌: “反正陶朱公的尸体出土在常州,也保存在本地博物馆。” “我现在喊学生带一块骨骼来这里,看一下结果如何!” 我有心证明一下自己,连忙道: “记得拿头发,或是部分头骨和人皮纸去鉴定,交换一下鉴定,更放心一些。” 黄教授一愣,当即重重点头。 后面的事情和我没啥关系,我就安安心心坐在座位上,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听着黄教授的碎碎念,全部都是: “不应该不可能吧?那样身份的名人,下葬的时候,难道没有人管管吗?” “那可是陶朱公,陶朱公啊!!” “尸骨呢,尸骨那里去了,陶朱公的尸体都不完整,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听着黄教授碎碎念了许久,愣是被吵的一把游戏都没赢。 约摸两小时后,终于有一个眼熟的黄教授学生匆匆赶来,重新将一个制式的档案袋带了过来。 我不用人喊,直接熄灭手机,重新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在最后施口诀的时候,难得心跳漏了几拍,但在我故技重施松手之后,果然一切都如我所想。 两个纸人在原地转了一圈,但是并没有靠近,而是默默的立在了原地。 黄教授一直在旁翘首以盼,见到完全一模一样的流程,两个纸人却思考不靠近,当下便明白了过来,率先替我道出了答案: “尸骨和头颅,果然不一样!” 黄教授掩面叹息,不由的悲从中来,掩面叹息了几声,几声之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转向我,叠声问道: “小姑娘,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你先前能说出人皮纸和陶朱公的关系,现在定然能知道陶朱公的身体尸骨在哪里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我怎么知道陶朱公身体在哪里? 陶朱公下葬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旁边看着! 我哪里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太难为人了! 第197章 换头秘法 我内心一阵憋屈,但看着黄教授这么个老年人,盯着我老泪纵横的模样,我一时间亦有些被他对古越国文化的执着所感动: “您节哀。” 我想了又想,说道: “既然棺椁没有被盗,大概率就是同一时期下葬的,您要不再查找查找资料,看看当时有资格给陶朱公办葬礼的都有谁.” 这样有身份的人要下葬,肯定是极有排场的事情,哪怕没有后人,也会有宗亲前来操办,不会失了礼数。 但尸骨这种作为整个葬礼仪式最重要的东西,必定是有专人看护守灵的。 可不是有一两个贼子,悄悄潜入,悄悄调换肉身能够做到的。 而且陶朱公既死,必定会有君王,勋贵,宗亲前来吊唁,不触碰尸体还好,要是有些关系近的,一碰,若是滚着一个头,和身体不匹配,或是看到头和身体缝合不匹配,一旦被发现,肯定会出事。 所以调换身体入葬的事情,必定瞒不住某些人。 从这点查起,肯定是没有错的。 但我却在疑惑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要调换陶朱公头下的身体部分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我亦不能。 黄教授连连叹气,表示自己会去查找相关资料,可能要费点时间。 这些当然不是半天一天能搞定的东西,不然也不会需要学者分析整理。 我知道自己起身告辞的时间到了,抱拳离开。 只是本已经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给黄教授留下了电话号码,并且提供思路: “操办陶朱公葬礼之人,若非宗亲,那必定就是陶朱公的妻子,那位‘三夫人’。” “若是寻找资料,那位三夫人的资料,还有墓葬考古整理的资料,墓葬随葬品如何,以及有没有与谁共葬等等,这些请务必一定调取。” 黄教授此时看我的眼神说句不好听的,着实有些神仙妖魔化。 他连连点头,要不是在旁的四太保拦着,都险些要送我出门。 我赶忙溜之大吉,走出门口,照着阳光,这才有了些实感。 原本以为今日来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还能牵扯出人皮纸的后续,陶朱公的死亡疑云,着实让人感慨。 我熟门熟路回到纸马香铺,继续研究替身之人,但很快就尝到了自己铸成的恶果。 倒也并非是我手上纸人的事情,而是,给黄教授留了电话的事情。 黄教授此人,说的好听一点,叫跳脱,说的不好听一点,叫啰嗦。 我回到纸马香铺之后一天半的功夫,他给我打了数十个电话,分别是: “吃了吗?我和我亲家刚刚吃了很好吃的常州特产哦不不不,没啥事,就是问候,想试试电话能不能打通。” “屠姑娘,你真厉害!检验的结果出来了,人皮纸和头颅组织的检验是通过的,头颅组织和身体组织的对比结果又是不通过的!” “屠姑娘,我们今天调取到了墓葬信息,果然如你所说,陶朱公葬礼前期就是由其 我本想静下心来搞替身纸人,被这些一惊一乍的电话搞的进度缓慢,着实有些无可奈何,听到最后一个电话,立马意识到调查有了进展,当即一边拿起东西准备出门,一边随口问道: “特别的点?” 黄教授的声音有些犹豫: “只不过应该不是三夫人做的,因为我们刚刚发现,根据墓碑记事,这位三夫人也在墓葬的耳室之中,入葬的时间差不多是同时期。” 三夫人也在墓葬之中? 操办葬礼者,难道还能和死者一起下葬? 我心头划过一抹疑惑,简单说了几句,立马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大堂口。 大堂口里,黄教授以及两个学生已经熬的眼下青黑,连带着一直作陪的四太保,精神头也稍稍有了些萎靡。 可黄教授见到我的瞬间,还是立马热切的打着招呼: “来了?” “我心里总为陶朱公不能全须全尾下葬的事情难受,一刻也不想等,所以这回没有等学生做展示文稿,资料都在这里,你随便看吧!” 原本堂屋之中经久不散的茶香,已经变成了咖啡冲泡后飘散的略微苦味,加上面前这几人眼下的青黑,显然是不止熬了一个大夜。 我对此表示很能理解,当即便翻开起了资料,由于心中所念,我最先开始查看的,就是有关墓葬的资料。 妥善整理的文件上写着整合过后的资料,以及些许考古时期留存的图片。 我简单翻阅一遍,很容易就获得了部分信息—— 1.陶朱公死后与 2.墓葬的随葬品很丰厚,墓穴甬道上出土了很多有研究价值的随葬器皿,陶朱公棺椁之中,陪葬着墓主人身前喜爱的玉石配饰,以及印章等物。 三夫人的棺椁之中,则是大量样繁复的银制品,仅仅只有银制品。 这就是全部的考古信息。 随后是一些从记录墓主人生平的墓碑之上拓印的信息,以及各方搜罗的信息。 关于三夫人的资料上写着: 1.三夫人十分仁善爱夫,在普遍国君都只停灵三个月的情况下,将丈夫的棺椁愣是停了近三个月,这才将尸骨入葬。 2.三夫人出生番禺,唯爱银饰,不爱珠宝玉器。 3.三夫人在丈夫入葬之后,悲痛欲绝,在丈夫合棺入葬之时自戕,随夫而去,留下遗言想与夫同葬。 当时参加葬礼的宗亲一半觉得她刚烈爱夫,一半不认同她的做法,所以各退一步,将人收敛后只随夫葬入耳室之中,并不停灵。 我看到这里停顿片刻,若有所思的抬起头,便看到了黄教授一脸希冀的看向我: “如何,有结果了吗?” 我苦笑摇头: “没有,我也不是神仙,哪里能看资料就知道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在疑惑一点,这三夫人‘刚烈殉夫’这一点,是不是和我们先前推测的她,有些冲突。” 呼,晚些还有一章,先休息一会~温州下雪啦宝子们,俺去玩一会雪~ 第198章 换头秘法 有冲突? 黄教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当场愣住。 “先前我们判断三夫人虐待小薇,刺字羞辱继女,足以见此女蛇蝎心肠。但今日的资料来看,字字句句都在讲她和善仁德,随夫殉葬。” “这样刚烈的女人,真的会虐待小薇吗?” 我自言自语着翻动手上的资料,一边查看,一边继续开口道: “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大部分人的思维肯定就是爱屋及乌,但也有少部分人,思维与常人不同,她们的爱是真的,但是做法也是十分极端的。” 就比如我认识的慈青女。 三夫人爱自己的丈夫,所以殉夫。 但又因爱自己的丈夫,导致对丈夫前妻们留下来的孩子心生恨意,怎么不可能呢? 至于和善仁德之名,并不是历史上的三夫人,一定是一个和善仁德的人。 而是陶朱公的二夫人,已经是善妒的人尽皆知,所以他需要一个好妻子。 既然他需要一个好名声的妻子,那么她就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想通了关键,我快速翻动着手里的资料,一边问道: “这位三夫人出身番禺,千百前年的番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蛇蚁瘴气之地?” 黄教授见我将资料翻的哗哗作响,似乎有所发现,立马道: “对,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流放之地。” “只有带舶来品意味的事物,才会被称作‘番’。那地界是古越国遗址再往南不少,估摸着是古越国强盛时期打下来的小附属国。” “史书中并没有太多的笔墨记载过这些番邦小国,想来应该只是小部族一样的聚落,当时那个年代,战败之后进献美人应当是常有的事情。” “哦!可能是经历了二夫人的事情,然后陶朱公觉得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妻子,便可以让女儿更有底气?” “这样也能说明为什么后来宗亲不愿意将两人共葬,只让三夫人的棺椁进入小耳室之中,因为这两人的身份地位就是不对等的!” 黄教授显然想通了关键,激动地脸色涨红: “一定是这样。根据共葬制度,应当只有门当户对的妻子,才能一起合葬。” 黄教授难得清醒了一会,我也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仔细看去,一时之间有些头皮发麻。 登档造册的随葬品照片里,造型各异的银制品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或大或小,都刻有统一模样的‘人脸’或者说‘面具’。 黄教授见我呆滞,接过我手中的资料细看,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此时看到照片,竟然难得的显露出一些真正的学者态度: “这些银制品的照片我之前看过,大概率是部族文化的图腾崇拜,这个其实并不算是太奇怪。” “我也曾见过崇拜牙齿,树枝,火焰,或是单足鸟的部族,这些其实都是正常的,只是受限于当时的制作技艺,所以做的格外丑,格外吓人。” “至于为什么是银制品,应当和很多东西有关,首先银可以用来测最基本的毒素,其次就和在苗疆人眼中,银是驱邪保平安的圣物一样,很多部族也有类似的崇拜。” 黄教授给我解释完这些并不算太稀奇,随后将资料重新递给我。 我当然知道这些学者的眼中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应当都有合理的科学解释,但我还是没忍住苦笑出声: “黄教授,就按你的例子,用苗疆举例,银制品能测出基本的毒素,所以被苗人喜爱” “但这些的前提是,苗人有蛊。” 我见黄教授一脸莫名,似乎还不懂,只得无奈明示道: “若没有蛊,没有毒,便用不上银制品。” “别忘记,苗疆有蛊,南禺可有巫术!” 我指着资料上的照片,展示给对方看: “您再看看这些人脸,再想想陶朱公被砍头换身的事件,你还觉得这是正常的人脸饰品吗?” “这分明是,人头!” 黄教授一震,脱口而出道: “那你的意思是,是三夫人将陶朱公砍头换身?!” “为什么,她不是陶朱公的妻子吗?为什么要对陶朱公使巫术?” “难道是因为部落战败,所以暗中加害陶家人,连陶朱公死后也要将他尸骨拆走,让他不得安生,后大仇得报,所以撞死在棺椁之上?” 确实是很有可能。 只不过听着还是有哪里不是特别对的牢 我思虑良久,正想将所有的东西重新过一遍,余光却瞧见了高居主位的四太保脸上似乎也有思虑之意。 我脑海中瞬间涌出了一个问题,张口问道: “四叔,您在南方多年,见多识广,可有听过有什么关于砍头换身的巫术法门?” “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说法门道?” 经过上次我们俩的短暂交谈,其实这回一进门,四太保就没给我半个眼神,我此时发问,他亦是不答。 直到黄教授似乎看出了些端倪,重新替我问了一遍,四太保的脸色才稍霁: “砍头换身的法门没有听过,换头秘法倒是知道一个。” 换头? 我和黄教授的精神具是一震,想到刚刚四太保沉思的表情,显然就是这个巫术! 四太保品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在常州成名尚早,听过的东西也多,其中就有这么一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不过要讲这件事情,我得先问一个问题。” “你们可有听过一出流传已久的折戏,名为《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 我似乎对这出戏有些印象,见黄教授有些疑惑,便讲戏的内容娓娓道来—— 【一个书生,因大雨在破庙中栖身,处于礼节,顺手给庙中的供奉尊位上了一炷香。 但他没有想到,那破庙中不是什么神佛,而是成了气候的一方阴神。 所谓阴神,说的好听是神,说不好听就是不知从哪里出来占据破庙,伪装神佛的东西。 妖魔鬼怪,都有可能,手段神通自然也五八门,不甚见光。 阴神见到居然有人给自己供奉香火,惊讶之余也有些惊喜,于是当即现身,问书生可有所求。 书生以为是遇见了真的神仙现身,当即大大磕头见礼,听到最后的时候,嗫嚅的了一会,竟是说: “此番是被家中糟糠之妻逼着去京城考试,家中妻子貌丑,又无财,不如自己恩师的女儿貌美端庄,贤惠可人,只是那样的人,怕是瞧不起身无分文,又没有功名的他。”】 好困———————————— 第199章 阴差阳错 黄教授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面之上,怒道: “狼心狗肺的东西!” “妻子貌丑是她的过错吗?既然貌丑当初又为何选择取她呢?!要我看,那妻子劝他用功读书,又给他操持家里好的不得了!” “现在说这话,无非就是想要得到恩师的女儿,还想要金银财宝!” “那阴神呢?没同意吧?最好是把这书生打死算了!” 眼见黄教授义愤填膺,我只得继续讲道: 【戏中的阴神,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也没有很多心眼。 它听了一遍书生的话,甚至没有听懂书生的意思,又操持着尖尖细细的声音问道: “那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书生原本是想求财求名利,最好还能抛弃糟糠之妻,迎娶恩师的女儿,但听阴神这么问,以为是自己所求过多,惹得神明不快。 书生想了想,痛下决心,说道: “我妻子虽然有一颗爱我的心,为我着想,但我想了想她还是貌丑无才,不配作我的妻子。” “那就求阴神,将恩师的女儿赐给我作妻子。” 书生也许是怕阴神搞混,想了想,还特地补充道: “一定要是最受宠爱,正室嫡出,最貌美的那个!” 书生想的很好,恩师毕竟是一方大儒,自己在他的门下并不显眼,但只要能娶到对方的女儿,便可以平步青云,到时候要财要名利,还不就是捏手就来吗? 阴神终于明白书生所求为何,立马慷慨道: “好!这也不是难事。那我这里刚好有一篇换头秘术可以赐给你,你拿回家好好研究,想办法砍下你现在妻子的头,还有那位漂亮小姐的头,然后交换,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书生一听,当即摔了个大屁股墩,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不管不顾的大喊道: “神仙,难道不是直接把恩师的女儿直接赏赐给我作妻子吗?什么砍头,这不是邪” 书生气急,倒也没有昏头,一听这方法,便知道大事不妙。 再一细想,深山老林里面的破落庙宇,哪里会有什么真神仙呢!? 书生生气归生气,后面骂的话终归还是没能说出来。 阴神也颇为奇怪道: “你自己说的爱慕那年轻小姐貌美,那不是就是一张脸,一个人头吗?” “你既然眷恋你妻子爱你,那么到时候用着年轻小姐的头,又用着一颗爱你的心,这不是很好吗?” “你说求的我都赐给你,你为何又不满意了?” 书生急的要命,但又不敢触怒阴神,只敢讷讷而去。 书生本意是想着绝对不会用这山间野怪的什么老舍子秘法,借口受了惊吓回了家,躺了好几天,却又在自己的书篓里面发现了那张所谓的秘法。 这回,便没得安宁了。 他是日也思,夜也思,看着自家婆娘那丑陋的脸,又想着那大儒家中积累的名望人脉,越想越是睡不着觉。 又想着反正只要这事儿做的隐秘一些,只要到时候事成,就扔掉妻子的头颅和恩师女儿的尸体,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终于有一天,书生狠下决心,终于准备用自己大儒学生的名义,去趟大儒家中,想个法子把恩师女儿骗出来。 但他去了大儒家中一瞧,一片缟素,恩师女儿竟然得病死了! 书生难以接受自己的图谋落空,浑浑噩噩之下,竟然有一天晚上,又想办法找到了那间破庙宇,又上香把阴神请了出来。 阴神见是他,热络的询问近况。 书生只急得团团转,说道: “我还没换头,我恩师的女儿就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阴神又一头雾水道: “换头不就好了?” “若是死去的人还不久,将头换到新的身体上,还是能活。” “你这人可真奇怪!”】 话到此处,我已经有了些许明悟,情不自禁停顿了一下,黄教授在旁感慨道: “没想到这位阴神还.还挺实诚?” “这是我的幻觉吗?” 我摇摇头,回答道: “并不是幻觉,这个故事之所以被称为《阴差阳错》,是有理由的。” “这位阴神从头到尾,比正神都要有求必应,只是方法手段,着实有些出乎预料。” “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被称作阴神,而没有直接称呼一句邪神的缘故。” 黄教授颔首,我继续说道: 【而后,才是整个故事里面最大的灾难。 书生得到变通的方法,安心回了家,但那时候灵堂换人头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换头,作为一个外人,哪怕是靠近棺材都会被人冷眼。 于是书生那个‘聪明’脑袋,便想出了一个另外的方法,那就是在恩师家小姐停灵下葬之后,去挖坟砍头。】 我稍有停顿,语言不忍道: 【古时候的停灵时间,很长。 那小姐下葬的时候,又在夏季,所以有了些腐臭,书生开棺之后记挂着阴神的说法,说还能活,便也没有当回事,兴高采烈的将头颅带回了家. 那可怜的书生妻子备好晚饭,在门口苦苦等着丈夫回来,一直等到天黑,才见到有一个人影匆匆回来。 妻子迎上前去,等待她的却不是丈夫的体贴,而是丈夫手中的斧头。 书生妻子当场毙命,书生欢天喜地的开始换头行动,将那颗腐烂的头颅放在妻子鲜活的肉身之上。 书生记得阴神说过的话,说能活。 但是他忘记了这句话的大前提,那就是——‘死去不久,能活’。 所以,那活过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活人! 而是,一个顶着腐臭头颅的活死人!】 黄教授大骇,我继续说道: 【而后的事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罪有应得! 活死人有一颗爱丈夫的心,所以日日不离丈夫,体贴入微的照顾着丈夫。 但——她顶着一颗腐臭的头颅! 书生逃离了几次发现逃离不开,随后硬是被活活下死,而那活死人,也不知所踪。】 故事告一段落,我沉了沉气: “阴差阳错,不单单指的是阴神阳神的错位。” “更讽刺的是这书生毕生求名利,偏偏无名利,所求美人,偏偏最后只有一具活死人陪在身边!” 第200章 一线生机 黄教授听完这个故事,连连抚掌叹息,好半晌,才想起来关键: “那这个换头的故事,陶朱公被换头,有什么关系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主座的四太保,问道: “四太保,您说要想知道你说的那个故事,就得先知道《阴差阳错》这个故事,那么现在,您想告诉我们什么事?” 黄教授的目光应声而来,四太保不疾不徐道: “和这个当然有关系,《阴差阳错》就是流传于番禺之地的戏曲曲目,虽然这出戏的时间,要晚于古越国的年代,但流传承接的就是有关于‘人头崇尚’的巫术文化。” “那时候的戏剧凭空捏造的少,有缘由的改编多。” “所谓的阴神,保不齐是什么部落族中‘大巫’,而那赐下的秘法,就是关于换头的秘法。” “恰巧,我自己也经历过一件事,算是和这种巫术打过一些交道,所以要你们先知道《阴差阳错》的故事。” “那是在数十年之前.” 随着四太保的缓声叙述,有一个故事浮现我与黄教授眼前—— 【那约摸实在六七十年前,四太保刚刚成为四太保不久,突然接到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好友消息,恳请他帮忙搞几具尸体。 虽然这种事儿着实少见,但在鱼龙混杂的常州,有人炼尸,有人赶尸,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若是不帮,免不了被昔日好友念叨当上太保,便忘了好友。 于是当即就从十一太保的堂口,拉了四五具的尸体,开着车,就到了好友家中。 好友喜静,家也偏僻,在常州的某座山的村庄边开了一家小诊所,赶过去了不少时间。 一见到好友,四太保本想寒暄,结果好友却直冲车后的尸体而去,急不可耐的背起一具尸体,便进了诊所。 四太保当时年轻,不像现在沉稳,也有些好奇,于是当即也背上一具尸体,进了小诊所。 等四太保进了小诊所一瞧,哪里是什么昔日救死扶伤的小诊所,压根和屠宰场差不多! 小诊所里面遍地都是污渍血迹,他跟着好友一路进了内间,这才发现这里堆积这大量的猫狗猪尸体。 而最让他震惊的,则是内间建议手术台上的那只.狗人! 一只健壮的黑皮大狗已经被砍去了头颅—— 那原本狗头的位置,放着的,竟然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男孩的头颅! 而最关键的是,狗身和人头,虽然看着有些虚弱,但都还在呼吸! 男孩侧身躺在手术台上,无助而又痛苦的喊着: “爹,老爹,我好疼啊!” 四太保立马认出那个男孩是好友的儿子,而他现在的身体被丢弃在一边,手脚躯干都有被碾过的痕迹,显然是造了车祸。 好友听了儿子的喊话,立马将带来的尸体放下,用刀狠狠地切下尸体的头颅,随后又将男孩的头颅狗身分开,进行简单的缝合。 四太保在旁惊异不已,但也简单推测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友儿子在家旁玩耍,碰巧遇见了几个进山的偷猎人。 那时候的偷猎人都是老一辈不再杀人的山匪转成偷猎,就在大山里混,打狼杀熊,剥皮子混饭吃。 虽然不杀人,但骨头里凶性还在,见到小男孩跑,以为是要告密,所以开车碾向小男孩。 等到好友赶到,小男孩已经身体脏器大部分都被碾压,奄奄一息。 好友虽恨,但是救人要紧,于是将儿子带回了自家小诊所救治。 但如此重的伤势,好友自己就是医生,自然知道儿子已经没救。 绝境之下,他有想到了祖上传下来的秘法,也算是病急投医,将家里的大狼狗砍头,又将儿子砍头,缝到了一起。 没想到这从来没有试过的秘法,却给了儿子一线生机。 换头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儿子从原本奄奄一息的状态,开始变得能吐字说话,虽然还很虚弱,但却给了医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找身体,再换! 只是他从周边找了许多猪狗猫,尝试更换,要么脖子处不合适,要么就是儿子喊疼。 就是在这时候,好友接着多年前救治四太保的人情,求着四太保带来了几具尸体。】 说道此处,四太保不复以往的沉稳,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继续完述故事—— 【但,那一线生机,终也仅仅是.一线生机。 也许就如《阴差阳错》故事中所言,是不能将存放过了时间的尸体进行换头。 也许是 小男孩死了。 死在自己父亲的刀下,任由自己父亲一遍遍的施法默念口诀,都再没有奇迹发生。 他就躺在哪里,默默流逝完了生机。】 四太保再叹一口气: “从那之后,我的好友就疯了,到处和人说自己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一看,果然如此,于是就进了局子。” “我其实并没有看到换头成功,也对那晦涩的秘法并没有什么了解。因为我的好友入狱后就用裤腰带上吊自杀了。” “但我对那接着狗身的小娃娃,印象倒是很深,所以今日说到换头,难免会想起他。” 黄教授被惊的不轻,四太保略有沉吟,转向我,掀了掀眼皮,语气颇有些僵硬: “你这么聪明,听完两个故事,可知道了我想说什么?” 这话说的,不说九成九,起码也得是十成十的讽刺。 我无视四太保眼中的不善,沉默片刻,缓缓道: “头颅,头颅是关键,或者说,主体。” “虽然尸体和头颅缺一不可,但两个故事中施换头之法的人,都是想要保留头颅。” “既然这样,那么不妨大胆推测,陶朱公之所以被换身体,是因为三夫人—— 想要丈夫活着!” “什么?!” 黄教授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惯性带的翻了过去,重重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震耳的响动: “可古往今来,毁尸不都是大不韪吗?!” 大不韪:意思是公认的不是或过错。 以后的小故事要这样写吗宝子们,这文里面有不少人,有不少自己的故事,先前讲故事一直用第一人称的双引号,好像看着怪累的(挠头.jpg)在线征集答案哈。 第201章 殉情殉葬 “毁尸确实是大不韪,但得就事论事。” 我尽可能心平气和的同黄教授讲述道理: “首先,三夫人出生番禺部族,看着这些留存下来的器皿以及手势,她本人不可能不通巫术。” “其次,在部族里面,血肉崇拜是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她们的图腾既然只有人头,那么身体于她们而言,必定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不然的话,为何留在墓中的,为何不是陶朱公的身体加别人的头颅,或者是全须全尾的陶朱公呢?” “只有一个可能,三夫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合适的尸体,给陶朱公进行换头,但是却并没有成功。” “记载的停灵时间很长,足足有三个月,那甚至是冬天时候所能保存人头不腐的最长时间,再长就真的不行了,醒来的也绝对不会是陶朱公。” “她一直阻碍停灵,又在近三个月时间过完后选择撞棺椁而死,她一定是彻底死了心,进行过一次次的尝试,都没能成功,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手指轻抚着资料上哪些宛如一张张人脸的银制品照片,轻声说道: “黄教授,你先前的判断有些误差。” “三夫人并非是报复,相反,她很爱这位丈夫。” “小部族依靠大国并不罕见,而陶朱公之名,可以说是四海远扬。” “她也许毕生都在庆幸,自己作为一个藩属部落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位如此威名赫赫的郎君。” “所以丈夫要什么样子的妻子,她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妻子。” “而且在丈夫死后,还会想尽办法给丈夫换头,因为无论哪一版本的故事里面,换头还有一个直接的效果,那就是在短期死亡后,进行换头能够活过来。” 我手指一顿,又有了一个全新的猜测: “三夫人未成功,可能还有个原因—— 陶朱公是寿元自然耗尽死亡的。 但无论是新鲜砍头才有效,还是换头秘法不能给自然死亡的人用,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没有成功,她最后也疯了,一头撞死,随着陶朱公一起入葬。” 我合上资料,放在一遍: “如此狠辣砍别人的身体,给丈夫换头的女子,才对得上我们给人皮纸的推测——三夫人确实不是个好人。” “因为三夫人爱丈夫,或者说过度盲目崇拜丈夫,于是便有了对继女的迫害。” “对这种人来说,不会有什么爱屋及乌的观念,只会有一种‘杀了你,他最爱的就会是我’,或者‘你凭什么获得他的关心’这种想法。” “这样也能对得上部落族群的教育观念,虽然不是茹毛饮血,但想要的,必定都是自己争取的。” 我缓缓站起身: “三合,都对得上。” 黄教授听得一阵呆滞,我躬了躬身,留下黄教授自我消化,自己则是退出了大堂屋。 整理推测完三夫人的故事,我却并没有多开心,相反,心情有些沉重,因为不知怎的,我想到了慈青女。 两个故事虽然发生相隔了千余年,而且各自施展的秘法也不尽相同,但我就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慈青女就是千载以后的陶三夫人。 而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就是那一份痴缠的执念。 我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一种十分不可控的念头—— 陶三夫人在丈夫死后愿意自杀殉葬,那为何慈青女没有死呢? 这个念头一出,我便不可抑制的想到慈青女在安兴带走白北望时,对我说的话—— 杀我,我希望你杀掉我。 我下意识就想到她那过人的脚上功夫,以及在‘逢赌必赢’堂口地下室里看到的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的末尾写着‘吾夫已死,天道无辉’,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有向死之志。 但为什么没死呢? 我眉心一跳,立马就想起同本笔记本之中,描写鬼物的篇章里面,也有不少关于‘激发,不可解除’的字眼。 慈青女究竟是不愿意死,还是.不能死呢?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划过,吓了我自己一跳,但随即就转化为释然—— 慈青女创造出那些鬼物,如此厉害,怎么可能连寻死都做不到呢? 无非是我现在的空想罢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反身回到纸马香铺,结结实实在自己店铺之中‘闭关’了几天,将两张皮纸制成了两个替身纸人。 也许和我这几日的苦练有关,我扎纸人的技艺手法着实提升了一个档次,若是二叔回来,或者再有黄教授让我临场表演的时刻,肯定是不会再拿出那么潦草丑陋的纸人。 只是这里又有一个关键点就是—— 皮纸的韧性和我用来练手的普通纸不一样。 我扎纸人扎顺手,可真到了用皮纸的时候,又有些露怯,所以做出的两个替身大纸人,一个还是稍稍丑陋了一些,虽然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都没歪,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惊悚感。 另一个是 想了半天,一直等到小四十在我旁边拿着手机开始看电视剧,我这才想起来这纸人像谁,这不是就是八十年代,我二叔极为喜欢的老牌歌手,丽君姐姐吗!? 我怎么下意识的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还好没有扎成活人的模样,要不然的话,就变成纸人诅咒了! 我被惊出一声冷汗,随即反应过来之后,更加难受—— 替身纸人和平常扎纸人不一样, 身形容貌的略微偏差,都很可能是成败的关键。 试想一下,若有强敌来犯,我难以打过对方,想要祭出两个替身之人混淆视听,好趁机跑路,结果另外两个替身刚刚出现,那个强敌一刀就砍向了我。 我问一句他怎么辨认出来是我,结果强敌恶狠狠说道: ‘那两个长得都和你不一样,我又不是瞎子!’ 这情况,和闹着玩一样! 末尾有点好笑2333 第202章 再访殡仪馆 这么一想,心头着实难受,索性样貌已经不太相像,我只得立马驱动口诀开始检验成效。 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替身纸人虽然和我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但使用起来却是十分得力! 替身纸人的妙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主人每当遇见致命的危险,替身纸人就能主动承受致命攻击。 在提升纸人完全损毁之前,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与附身于巴掌大小的薄片小纸人相似,但又不同。 一旦催动口诀开始驱动替身纸人,将视野切换到替身纸人身上,纸人自己就会按照原先‘扎纸捏脸’的模样,开始丰满自身血肉,不但能走能动,还能言语,乍一看,和普通人一点差别也没有。 而 甚至不用纸人替他负伤,直接用纸人办事,美滋滋。 我大喜之下,立马想到了其实可以不用执着于纸人样貌,虽然纸人样貌和本体不同是会有弊端,但也有好处。 我若是只用 我在店铺之中习惯了片刻‘新身体’,差不多估算出来替身纸人的‘能耗’,也大概对替身之人的承重与力量有了一个大致的估算。 心中念头一转,突然有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我从衣柜里翻出了些不常穿的衣服,套在了纸身体之上,随后带好兜帽手套,只漏出小半张脸。 随后,艰难地关了店门,走小道,直扑十一太保的殡仪馆而去。 我大概有约摸十六七个小时的事件,刚好能找熟人练练手,只要今日在熟悉的人面前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这绝对算是大进展! 我打了辆车去了殡仪馆,这回自然是没有杜叔的车送到内部,不过还是找了个黄牛票,插队过了安检。 殡仪馆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漫天飘散的白色粉末一如往常,甚至连庭院中提着袋子叫卖雨伞的阿拾都还站在那里,神出鬼没的跟着人,时不时的叫卖一声,被拒绝的多,成功的极少。 许是因为少年人长身体快的原因,小一月不见,阿拾整个人都抽芽了不少,脸颊上也稍稍有了一些肉,不像上次干瘪。 这殡仪馆的生意,想来有了一个大进展,不然可能还不舍得多吃东西多长肉呢! 我暗暗觉得有些好笑,想起本次来的目的,老远就朝阿拾招了招手。 阿拾看到了我,远远便堆笑跑来: “老奶奶!您要雨伞吗?” “我们这里有雨伞,雨衣,矿泉水,还有配钥匙,一把只要五十块,您配几把?” 我在听到阿拾对我的称呼之后便开始沉默,听到阿拾这震撼人心的广告语后,更加无语。 我确实是害怕美一些的纸人造成轰动,所以特地用了丑一些的纸人,但张口就是奶奶 难道真的恐怖如斯? 我嘬了几下牙: “雨伞,一把。” 这话一出口,不但是阿拾多看了我一眼,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沙哑了! 真的像个常年不开口说话的恶毒老巫婆! 阿拾手脚麻利的掏出一把雨伞,许是考虑到我现在是‘老年人’,于是贴心的撑开之后递给我: “谢谢惠顾,两百五十元,给您老人家抹个零,两百元吧。” 做惯生意的阿拾居然还有自己主动打折的一天? 我瞥了他一眼,掏出两百元放在口袋中的现金,接过雨伞,吐字道: “你们,堂口,现在,谁在?” 这话听着有些像踢馆,但其实我倒也不是故作玄虚,用这种吓人的方式说话。 主要是我现在确实也难以吐字,一开口甚至能感觉到冷风刮过,从口而下,冷到脚底板的感觉。 阿拾一顿,抬头看了我一眼,这回脸上的表情,带了些皮笑肉不笑: “都在,您老人家想找谁?” 我咳嗽两声,尽可能用连贯的语调说话: “听说你们现在堂口换人主事了,谁?” 阿拾挺了挺腰背,神色不变: “我。” 我故意道: “你是阿捡?” 阿拾重重点头,我心中暗暗觉得好笑,想了想便道: “那刚好,我有生意要和你们做,你要是能拿主意,最好。” 阿拾没有立即应承,只是沉吟几息后便道: “干爹最近确实在教我主事,但我年纪轻没经验,很多事情都要问过干爹,前辈若是有什么生意,自然有干爹过目。”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完美的将矛盾转移,拎出大概率和‘我’平辈的十一太保打机锋。 难怪从前杜叔也曾说过,大家更看好阿拾,他是个天才,能完美继承十一太保从前的生意行当。 能被留存下来的太保挑选出来继承堂口,想来不说是人中龙凤,定然也是各有千秋。 只是阿捡现在逐步改变生意方向,阿拾存在的兴致,就由原本的中流砥柱,变成了暗中保护殡仪馆的一把刀。 之所以现在还站在门口,想来也是在发挥哨兵的作用. 阿捡阿拾这两人,果然是天生的兄弟。 我心中有些感慨,一时间没有说话,阿拾也纹丝不动,我许久开口道: “没事,那就去见老十一,我亲自和他说。” 阿拾点点头,将手中的袋子收回,带着我缓步往前走。 这回带的路我只认识半途,走到半途的时候,就突然听见前方某扇屋子里,突然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我一听,正是阿捡的声音,在吼道: “这个人为什么天天在问另一个吃不吃芒果?他都说了不吃芒果!” “那两个人为什么天天在那边你好,你也好?” “我不活了!一天天这些人正事不干,天天都在废话!和我想象的吃瓜完全不一样,我赚很多钱有什么用,我头疼,神仙来了我今天也要休息!!!” 这显然是在监控其他人的时候,收到反馈的信息难以接受,所以发疯了! 所以说兴趣变成职业的时候,换谁谁都得疯啊! 我简直叹为观止,走在我身侧的阿拾黑着一张脸,抬脚踹进了一间屋子。 那嚎叫声立马就停了,开始自我催眠: “我是个成熟稳重的哥哥,我要工作养家,我可以的。” 第203章 误入歧途 阿拾的脸黑的要命,抬脚进了屋子,我偷偷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阿拾进门之后,抬手就给了阿捡好几个脑瓜崩。 随后阿拾似乎是低声说了什么,阿捡简单作答后,两人才一起抬头向门口看来。 见我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并肩朝我走来。 阿捡仍然是那一副要死的熊猫形态,只是开口时候,却沉稳了许多: “客人是有生意要谈?” 多说多错,我倒是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只颔首不作答。 阿捡沉默几秒,说道: “客人来的不巧,我干爹和总之刚刚出门,只怕得等晚一些才能回来,不如您下次再来?” 我将头稍偏,看向阿捡身旁的阿拾,但阿拾很快被阿捡的臂膀拦住。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怪笑了几声: “.你们到底谁是阿捡和阿拾?” “莫不是在框我不成?” 眼见对面两人明显有一些紧张,我见火候拿捏的差不多,这才松了口风: “算了没事,不和你们这些小娃娃计较。” “既然不在,我就等着,等十一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说几句话再走。” 我本意是想着等十一叔和杜叔回来,然后看一下我这副更像是身外化身的替身纸人做的如何。 没想到阿捡和阿拾再次对视一眼,阿拾竟然率先开口道: “要不,客人想要什么,先同我们说说,总归到时候见了干爹,我们也得为干爹办事。” “如果事情不大,我们就先办,何必等干爹回来呢?” 我这替身之人,真有这么恐怖吗? 要使出这样送瘟神一样的态度? 我心中苦笑一声,本想开口点破自己身份,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竟然变成了: “皮,想要皮。” 想着这皮质做的替身纸人,竟然连阿捡和阿拾都辨认不出来,我心头一时间就有些发烫,一顿顿的咬字道: “我想要皮。” 来殡仪馆里面要皮,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皮。 阿捡和阿拾几乎是瞬间,脸色就变得铁青。 我捏着手,努力劝服着自己—— 那些人都已经自然死去,所以才送到殡仪馆,等一把火烧了肉身,一身的皮肤必定也是成为一滩粉尘。 而替身之人.却还能更上一层楼! 一时之间,无名之火由心头而起,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这条路应当是能走的通的。 我能从不会做替身之人练到会做纸人,自然也能提升技法,用更强的纸人去杀掉白北望和慈青女。 也许就在眼前,杀掉他们两人的契机或许就在眼前。 一时之间,我脑海中想法疯狂涌现。 隐隐约约,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看见前面有一大片绿洲,不管前面是不是海市蜃楼,都得试一试能不能找到水源。 我下了决断,再一次抬起头来看阿捡阿拾。 阿捡阿拾两人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很快还是说道: “请前辈随我们来。”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围着我,我迈步缓行过回廊,看着阿捡阿拾撩起帘子,带我走进那件停尸间,而后缓缓打开停尸柜. 我没有想过,原来这个停尸柜中是一具小男孩的尸体。 小男孩很小,约摸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躺入柜中的时间似乎很短,因为还尸斑还没有大规模的扩散。 他的头顶有一个很大的豁口,就在头顶正中央的地方,里面的黑血与脑清晰可见。 看上去.像是高空抛物,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脑袋,导致这条年轻的生命离世。 我的观察力一向卓绝,加上这具尸体刚刚摆放进停尸间不久,还没有开始遗容整理,我下意识就开始推测他的生平。 小男孩今日穿了合体的小衬衫,以及帅气的小西裤,甚至打了领结。 说明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现在还不是上课的时间点,所以必定不是什么学校中的汇演,他的手上也并没有什么学习乐器或美术留下的老茧。 那么大概率,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个生日的小男孩,欢天喜地的换了衣服,也许是和父母长辈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的走向餐厅,准备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但,恰巧碰见了高空抛物的人. 小男孩的衣领凌乱,小衬衫有些褶皱,肩膀也有泥泞,想来是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面,被平放在地上抢救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肯定很多人想要救他,导致他身上不但泥泞,还有各种化妆用品的剐蹭痕迹。 母亲,也许是母亲,曾经贴着他胸口的那块地方,一遍遍的听他的心跳,绝望痛哭,所以才会留下如此多的印迹。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会让小男孩躺在这里,没有亲眼看着他入焚烧炉? 也许自己也接受不了事实倒下了? 他们一定会回来吧,届时如果看到自己的小男孩失去了皮 我心中的推测走到这里,猛然清醒过来—— 小男孩的家人会认不出他! 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也曾是别人的至宝! 不,应该说永远都是! 我现在在干什么? 挖人的皮囊!!! 虽然大部分的鬼都会维持身前的模样,虽然这个小男孩很可能死得太快,都没有怨气能凝结成鬼. 但这是我该做的吗?! 不是! 我曾信誓旦旦的和阿捡说过我的答案,我说—— ‘我的心不会朝不保夕。’ 而我现在干的事情,和那抓人来制鬼的慈青女有区别吗? 虽然程度不同,但本质上就是同一件事! 我今日因为一念之差,要是做出剥开着小男孩的皮,来做替身纸人的事情。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许会像嫌弃动物皮一样,开始嫌弃死人皮,然后. 这可能性着实太恐怖,我脑海猛然一凌,原先心中那股无名邪火彻底消失殆尽。 我当着阿捡阿拾的面,动作极快的伸出手去,猛地将停尸柜狠狠一推! 停尸柜合拢时候发出巨大的“碰”声,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还有我手臂竹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听着明显的“咔”声,阿捡阿拾莫名其妙的转头来看我。 我神色不变,晃着明显是断了的小臂: “不要紧,皮没破,我回去修竹骨就行。” “是我,屠留白。” 静谧,黑暗的停尸间中落针可闻,接着阿捡手中手电筒的光亮,我捡到阿拾的脸色猛然变换几下: “我靠,怎么是你!!!” 啵啵唧啵啵唧~爱每个看到这里的宝子们~ 第204章 北脚南眼 阿捡艰难的咬着手电筒,两只手从阿拾身后抱住他,努力让阿拾不朝我冲过来。 阿拾上半身被束缚,下半身却还不死心胡乱比划,朝我踢来: “我说是哪个变态要人皮,原来是你过来耍我们玩!!!” “还有天理吗!” “亏我刚刚那把雨伞还给了你五十块钱的优惠,现在少一毛都不行,两百五你全部都得给我!” “难怪说越漂亮越会骗人,哼哼哼!!!” 阿捡艰难的扯着阿拾,我苦笑一声: “给你补上,不但给你补上还多给你们.” 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异口同声道: “给多少?” 我原本还在为自己想法而产生的心悸感被这两人搞的消散大半,听到要钱,顿时面无表情: “一千。” “切!” “唔!” 两人齐齐发出一声音调,阿拾看了看哥哥,示意对方不用抱着自己,这才说道: “一千可不够,先不说你模样的事情,就说你今天做的事情可就太吓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要人皮的时候,我都已经搞小动作发消息,把干爹和杜叔叫回来了?” “我们这里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我们堂口里面的首条规矩就是,如果有人要和我们合作有关于‘人体’的生意,咱们不能干。” “毕竟殓尸人该做的就是让人全须全尾的进入棺材里面,虽然怎么死的咱们不管,但这就是我们的死线。” 连阿捡阿拾都明白的道理,我却差一点点就要误入歧途了 我心有感慨,正要开口,就听门口一声响动,两条人影掀帘而起,一人浑厚的嗓音响起,震声道: “让我看看是谁敢来我的堂口撒野!” “要什么皮!哪怕认识我又怎么样?我难道还能给她破戒?” “不做你的生意!” “还好我赶回来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嗯?你俩小崽子咋这个表情?” 十一太保看着挤眉弄眼的阿捡和阿拾,原本骂到一半的话堵在喉咙里面,没能说完。 我叹了口气,正要开口,一直在上下打量我的杜叔却是不确定的开口道: “留白?” 我点点头: “杜叔,是我。” “我终于做出了替身纸人,原本是想着来逗逗你们.” 我深吸一口气,承认了错误: “但我见阿捡和阿拾都没能认出我来,心头一时起了邪念,竟然想着能不能用人皮来做替身纸人。” “这事情我认,你们是我的长辈,该骂就骂,该罚就罚,无论如何,我都会承担。” 听到我的话,十一太保和杜叔脸色都不太好看。 阿捡似乎想说些什么,出声才发现手电筒还在嘴里,等他取下来,阿拾已经快一步说了答案: “屠姐应该是捉弄我们,不作数的干爹。” “您可以问阿捡,或者调监控,刚刚明明是我们拉开停尸柜,然后屠姐合上的停尸柜,她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肯定是不想要的!” 阿拾急着为我辩白,阿捡也碎碎念道: “知错能改嘛,是好事情!” 阿拾狠狠给了哥哥一记肘击: “我在说没错,你在说知错能改,这不是冲突吗?!” “不会说话你不要说话,烦人!” 这两兄弟明显比以前更加亲昵,我只瞧了一眼,当着长辈的面,立马低下头去安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惩罚。 只是我等了许久,两位长辈都没有做出什么指令, 良久之后,有一道人影上前,将手搭在我的肩头: “留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莫要想太多,就如阿拾说的,知错能改,更何况你还没犯错之前就意识到了” 这位长辈和善的声音传来,我原本正在忐忑的心一松,后知后觉有些羞愧。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停尸房,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面对众人,下意识就想告辞。 没想到下一秒,竟然是平时和我交际最少的十一太保出声喊住了我: “留白,你最近是不是心中彷徨,时有迷惑?” “所以才” 彷徨?迷惑? 确实有。 而且与其说是最近,不如说是一直都有。 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从接到二叔那条信息,让我回到碗窑村落的时候,就已经天翻地覆。 自从二叔离家,我后面又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甚至找不到人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凭着自己的一颗心行走世间 能不彷徨和迷惑吗? 许是我沉默的太久,已经给出了答案,十一太保沉吟数息,便道: “我有一个朋友,不说在常州城内,就说在整个南方,算命也算是一绝。” “他和另外一位北方的坡脚道士,被并称为北跛脚,南半眼。” “如果有疑惑,去找他,他一定能够说出答案。” “你若是有时间,不如去见见他吧。” 北跛脚,南半眼? 这‘半眼’不会就是,在李氏废楼行动中,为我们算出准确的环境时间,以及在后续黄教授来常州过程中,指出对方应该联系谁的那位‘半只眼’高人吧!? 此人多传于别人的口中,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我也知道能被这么多大佬记挂的名字,必定也是一个大佬。 此时听十一太保说起,我当即精神一振: “十一叔能为我引荐吗?” 十一太保见我愿意,似乎是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 “这有什么难的,总归是朋友.哪怕那老东西不把我当朋友,但我也想开了,不再那么抠门了,咱们大不了钱也能见他嘛!” 没想到阿捡阿拾上次遇险的事情,竟然给了十一太保这么大的触动,以抠门敛财为名的殡仪馆居然也会有说出‘钱’的一天! 我心中震惊,反应过来后,面上扬起了真心的笑意,没成想我这一笑,立马别人就不笑了。 连带着原本慈祥看着我的杜叔,也别开了眼。 我摸了摸面皮,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十一太保见多识广,调整好心态,像是想起什么,嘱咐道: “见面是真的小事情。” “只是我那朋友和我从前的贪财所差无几,什么问题都要收钱,你可得小心别被他绕进去。” “还有.哪怕了钱,以他的古怪性子,也不一定会告诉你答案,这也得注意。” 晚点还有一更~ 第205章 十有八九 了钱,还不一定给答案,那我去干啥? 这不是浪费钱闹着玩吗? 我心念急转,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半只眼前辈既然能有如此高的风评,定然是有本事的,哪怕不知道答案去拜访一下前辈,应当也是好的。” 十一太保见我如此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给你地址,再给他打个电话,你改天去找他就是了。” “你今天这事儿,想来是有些急于求成,所以.去找他刚刚好。” “还有,不用那么拘谨叫他前辈,他是没个正形的老顽童,不让人问他年纪,但撑死只有三四十岁。你这样拘谨的张口闭口前辈,不合他眼缘,没准一进门就把你轰出来了。” 三四十岁? 如此年轻,这倒是着实让人惊讶! 我将十一太保的话一一记下,操控着替身纸人与众人道别,随后便施施然回到了纸马香铺。 这回替身纸人的效果远超我的预期,别说阿捡阿拾没能认出我,连十一太保 最后还是对扎纸有过接触的杜叔,开口叫破了我的名字。 但纸人的预期到了,心态的预期差的却是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思索无果,我换掉年迈丑陋的纸人身体,简单休息一晚上。 十一太保给我的地址很笼统,只写了个‘xx电器城对面’,等我赶到地址一看,才发现着所谓的电器城对面,正是古玩一条街。 九,十点日头偏中的时间点,古玩街内人流不多。 但路边已经有一些没有门面的古玩商贩,草草卷了席子和物件,就这么在街边摆摊。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陶瓷,玉器,铜器地面的小摊贩上应有尽有。 街角似乎还有一大尊齐人高的兵马俑,有人问那东西正不正,商贩立马回应道: “绝对正,商周的兵马俑,您放心,绝对不假。” 商周的,兵马俑? 我着实听着一愣,猛地转过头去,张口欲言,立马收获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些人的路子,真的好野。 我加快步伐路过那些沿街口摆摊的商贩,等进了主街,着实耳目一新。 古玩街中大部分的沿街店铺都已经开门,整条街的装修都十分古色古香,雅致古朴。 和外面那些嘈杂招揽顾客的摆摊商贩不同,古玩街中的店主们并不主动招揽生意,甚至十分悠闲。 顾客进店也不起身,只道一声随便看,然后便安静的在座位上喝茶。 这街内街外的差别太大,着实让我有些吃惊。 我从前倒也听过有个说法,叫做‘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说的就是古玩行当里面的事儿。 这行里,大部分手里有真货的卖家,往往是看不上散客的。 大部分市面上的散客,没有眼力,不识得好货色,也拿不出对应的钱。 往往浪费了半天的口舌,描述手里东西的好,人家到头来一句‘我再看看’,便没了踪影。 所以到最后,人人都不想耗费力气接待散客,就等着有认识货的大主顾,或是不长眼的大肥羊,只做大生意。 而散客要是想买好东西,就得瞅准了一个卖家,缠得紧些,先从对方手上高价盘下几件别人看不上眼的东西。 让卖家知道你这个人有些财力,愿意交朋友,然后才会掏出些好东西给你,问你要不要收。 你要是说,那我不买卖家掏出来的几件东西,就天天喝喝茶,刷个好感度,只买最后那个好东西,不行吗? 不好意思,还真不行。 谁都不是大傻子,成年人的事儿,都是利益至上,没钱谈什么? 不如回家洗洗睡觉喽。 要是还有人争辩说,我不信大把的钱撒出去,别人不会卖我东西。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真不一定。 买家要是有钱无眼力,到手的还真不一定是真货。 因为你分辨不出来,能把假货当个宝,那商家又为何不选择一鱼双吃,吃你一份真货的钱,再把真货卖给他人呢? 毕竟这行的规矩,就是出了档口的东西,不管是真货假卖,还是买家‘打眼’假货真买,双方都得认栽。 要是非要闹.能做古玩行当的人,必定是黑白两道都有些路子的人,哪有那么轻易呢? 这半只眼,算卦吃一份钱,还在古玩街里面开店,吃卖古玩的钱? 还真如十一太保所言,确实贪财. 贪财是贪财,这事儿几乎是明摆着,但现在的关键是,半只眼人在哪里呢? 我望着一整条街的古玩店,顿时头痛不已。 十一太保既然只给出这个模糊的地址,就让我来找,那么他心里肯定是觉得半只眼肯定是好找的 难道整条街上都知道半只眼,找个人问一问? 我心中这么想着,正要抓个路人开口问问,走了几步,眼神一撇,便在二层沿街店铺的瓦头屋檐上,看到了一小面旗帜。 小旗帜约摸一米多长,半米多宽,斜斜插在屋檐之上。 而旗帜上面的标记仅有半只眼。 两笔草草的勾勒,瞳孔只有半个。 而另外一半眼睛就像是被突然斩去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任何关于算命的文字,但我知道,这绝对就是我要找的‘半只眼’。 难怪只有一个潦草的地址,原来是这位‘半只眼’对自己这么自信,连自家算命的堂口,都只支了一个小旗帜。 竟然颇有一种‘能找到我就算,找不到我就算了’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估摸了一下旗帜的点位,抬脚进了旗帜下的店铺里。 店铺进门就能闻到好闻的熏香味,我没有很多品香的天赋,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约莫是檀香,或是沉香。 整个店铺内没有刻意展示古玩,也没有任何玻璃橱窗之类的东西,只是装修成了老中式客厅的模样,寥寥几件瓶瓷器,点缀以精良的楠木家具。 尊贵,庄重,难以言表的贵气。 侧间没有门,只有一扇两米多长的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内里喝茶。 我轻咳一声示意外头有人,随后抬高音量喊道: “半叔在吗?” 打眼:走眼,买家用较高的价钱买了不值此价的藏品,或买了假货。 没有掺水!!!!!!不许冤枉我!俺从来不写多余的东西! 第206章 左右伙伴 声音回荡在店铺之内,打散了袅袅的沉香烟气。 屏风内突然响起了一声茶杯磕碰的声音,随后一道男声响起: “你多大,叫我集贸叔啊。” 这声音. 我一愣,着实有些太年轻了一些。 我张口恳切的再喊一遍: “集贸叔。” 屏风内里突然不做声了。 我心头一突,后知后觉—— 刚刚好像是句脏话?! 屏风内里那人似乎站起了身,挎着大长腿几步来到了屏风边探身而出,这回我算是瞧清了他的模样—— 来人是约摸三十岁模样上下的黑衣青年。 身量极高,宽肩窄腰。 鼻梁英挺,面容俊秀,眉眼颧骨处能看出来是十成十的南方人。 只是此时这张脸上,左眼处有一块黑色的眼罩蒙眼,硬生生削减了些俊气。 这男人出来时似乎憋了一口气,但瞧见是我,右边那只独眼里面,似乎有一抹亮光闪过,再开口时候,声音已经轻了不少: “我的意思是我还年轻,别叫我叔。” 难怪十一太保会说半只眼模样年轻,而且不喜欢别人把他当长辈 合着原来是年龄老心不老的人。 我乖巧点了点头: “半哥。” 半只眼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侧身引我进茶室: “对了,对了。” “我还没那么老,听着怪难受的。” 我将路上带来的茶叶放在茶桌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接受算命。 半只眼看着倒是不太着急的模样,看了一眼我的茶叶包,说道: “我这里有茶,不用带东西。” 我张口就道: “不碍事,上门不带东西有点奇怪,而且街角十块钱三斤,便宜的很。” 此话落地,偌大的室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和半只眼大眼瞪小眼数秒,我轻咳几声,想把茶叶包从价格不菲的楠木桌上取下。 结果半只眼咬牙道: “别,给我,泡你的。” “要死一起死,不能我一个人喝。” 他手脚极快,一把将原本茶壶这种那些白毫银针茶叶倒在茶盂之中,然后将我带来的茶包拆开,一边泡茶,一边感慨道: “这辈子没喝过十元三斤的茶,也算是.别有风味。” 我一时间没敢搭话,只等着半只眼泡好茶水,随手拿了一个杯子,还没喝,便见对方又愣住了。 我举着杯子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怎么了半哥?” 青年摇摇头,将杯子翻过去: “没事。” 算卦者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倒也不是想着用便宜茶叶糊弄人,主要是十一太保和我说,这位半只眼很贪财,我今日起了个大早,取了些现金,又将这么许久以来攒的钱都整理了一下。 想到不知道得在这里多少钱,来的路上便想着节省一些,随便买了些东西。 来找半只眼的人肯定不少,没道理会喝包装粗糙的茶叶,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还真的喝上了。 那就 我从背包里面一捆捆的掏钱: “半哥,我十一叔说您这儿挺贵的,我取了些现金,您看” 男人的一只眼睛瞧着我,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苦着脸开始吐茶叶和沙子: “不着急,晚点再说有人还没来。” 谁? 没听十一太保说过半只眼这里还有别人啊? 难道是为了赚钱,两个单子一起接,两个人一起算? 有些离谱。 我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喝茶等候,等一盏茶喝毕,半只眼的脸色已经满带苦色,将茶盏放到一边,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泡茶。 那个人还没来 我有心打破安静的氛围,开口道: “半哥在等谁?” “你要买些什么?” 两道声音前后只差瞬息。 我们俩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算卦还要买东西? 不买就不给算? 难不成这店铺里面这么贵气,都是用‘买东西赠卦’这种捆绑方式攒到的钱? 我的眼神在室内打量了一圈,大的东西根本不敢看,最后值得落在自己手中的小杯子上: “要不就这个杯子吧。” 半只眼一听我的话,便笑了: “那你可得两只杯子一起带走了” “我的杯子愿意卖给你,但这个杯子不是我的,我说了不算,你等火哥回来,同他说吧。” 火哥? 又是谁? 半只眼一直等的人? 这两人一个半哥一个火哥,还蛮有意思,不知道的连起来读还以为是‘伙伴’二字。 成双成对的寓意,两个杯子都要一起卖,还得问过对方. 等等! 我一愣,定睛去看半只眼手中的杯子,再看我手中喝过几口茶的杯子,竟然是一对。 不单单杯子是一对,连带着这茶室之中的主人位,也是并排着的两个座位。 两张主人位,两只相同的杯子,几乎以中线垂直切割,左右两边对称的所有瓶,装饰,摆件. 我心中一突,张口询问道: “半哥.您眼睛没事吧?” 黑衣青年没想到我会突然岔开话题,虽然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没事,本来也没什么事情.” “虽然没有麦粒肿,但火哥遮着眼睛,我也不能落下。” 完蛋! 这人根本不是半只眼! ‘伙’‘伴’两个极有陪伴寓意的字,再加上这分的极为均等的室内各物. 这黑衣青年,和那个未出面的‘火哥’是兄弟! 我是来找半只眼没错,可从来没听过半只眼是两个人! 而且,‘麦粒肿’是短期的。 这两人怎么可能是成名许久的半只眼!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诚恳道: “不好意思,半哥。” “误会了,我现在才发现,我好像找错人了.” 我话未说完,屏风上人影闪动,又有一个和黑衣青年一模一样的人进了茶室。 他一出现,我眼前的‘半哥’立马挥了挥手: “火哥。” 被称作火哥的青年一愣,抬起眼,便看到了我.以及我面前还未被收回的杯子。 他的眼睛在我面前茶杯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我身上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直到‘半哥’起身,将那只茶杯从我面前取走,随后示意兄弟坐到他的位置: “来,喝茶。” 第207章 两只茶杯 喝茶? 我都要起身告辞了还喝什么茶? 我头皮一时间有些发麻,想继续接着我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但面前这位火哥手上动作不停,神色淡淡的出声打断道: “我们都听到了。” “但是你今天喝了他的茶,不喝我的茶,不行。” 我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一顿,重新靠回了椅背之上。 火哥泡着茶,侧头看向兄弟,半哥掰着指头细数道: “一声半叔,一声集贸叔,六声半哥。” “茶叶拆的是包装的右上角,取了指甲盖大小。” “我给她倒了三杯,自己喝了三杯,全部都喝完了。” “注意,她喝错了杯子,喝了你的杯子,那这回要用我的杯子给她。” 火哥点点头,我头皮发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眉心直跳: “.您二位还挺幽默。” 火哥将茶杯洗净沏茶,然后放到我的面前,声音很轻,但却毋庸置疑: “按照刚刚的对话,也要这样喊。” 茶水热气氲氤,对面两人的神情不变,似乎理应如此,我拿起茶桌上的茶水吹散杯中的热气: “火叔。” “你多大,叫我集贸叔啊。” “集贸叔。” 但 我勉强对完对话,火哥收回茶杯,两人才异口同声开口问道: “你想要这两只茶杯对吗?” 两人的频率很齐,我应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记忆力检索片刻,立马想起不久之前,我 像,真的像。 我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这个堂口里,这两兄弟的财力,略为眼熟的容貌,这两人明显就是,传闻中八九太保家在找共妻的那对兄弟! 我心头一凌,本着早解释清楚早解脱的想法,又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今天是来找半只眼前辈,看着那旗帜进的门,所以进门来的时候,开口喊得就是‘半叔’,加上您眼睛又蒙了起来” 我见到的 “原来如此,但其实,半只眼前辈的店铺在二楼,需要穿过小巷子里,过后门的楼梯才能上去。” “还有,他/我叫霍伙,他/我叫霍伴。”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够心灵想通到这个份上,不但连说话的内容一样,连说话的咬字重点一模一样。 “现在知道了。” 我有点气短: “所以杯子不是重点,我还以为半只眼前辈是捆绑销售,想要卖东西,才算卦,因为古玩街里的规矩,似乎就是” 我又想起一进街口时候,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容—— 终于还是先入为主了! 两人对我说话的内容惊讶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再度道: “不碍事,杯子可以送你。” 送我? 这杯子可是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的好东西啊! 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杯底可是有‘成化’二字,以这两兄弟的背景,应当不会用假货,那么就是十足十的老物件. 我眼睛一亮,就在霍家兄弟二人要将杯子装入盒中的时候,这才狠下心拒绝: “不用。” 霍伴显然难以置信,都没继续等哥哥开口,就率先道: “你骗人,你刚刚眼睛都冒绿光了!” “而且你都喝十块钱三斤的茶,你真的不想要两只成化斗彩鸡缸杯吗?” 这两人里面,显然是弟弟要更加外向一些,但哥哥显然也是一样的表情。 我沉吟数秒: “想要,但不敢要。”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怕你们爱上我。” 我没记错的话,霍家这两兄弟找共妻应该挺久了。 入常州的时候,阿捡就提醒过我小心。 怕什么来什么,不如直接挑明白说对吧? 虽然这话可能太过直白,但总比这件事事后被人翻出来找茬好。 此话落地,整个室内又陷入寂静之中。 霍家两兄弟抬起头幽幽的看着我,我神态自若道: “无功不受禄。” “如果别人图我大美女,我图别人条件好,收了这礼物。那过了几年,我还是大美女,别人的条件还能好吗?” “所以,钱不能衡量我的美貌,我要保持这份美貌直到天荒地老。” 霍家两兄弟像被我下了定身咒一样,呆滞在原地。 良久,霍伴才猛地发出一声爆笑: “哥!她真的好自恋!!!” “你刚刚不在好可惜!她说话可逗了!” 霍伙略为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些许笑意: “那就不送了” 哦,那可能是真没什么意思。 是我自己误会了. 有点尴尬,但比事后找麻烦要好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霍伙张口说出了下半句: “以后还有机会的。” 这话一出口,不但激的我原本放松的背脊,一阵毛骨悚然。 我已经用开玩笑的方式,看似拒绝了杯子,实则拒绝了‘好意’。 但对方还说以后有机会,对方想干什么? 霍伙身边原本爆笑不止的霍伴唇边笑意停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伙哥,难道是那非要只找你算命的半只眼和你说了什么?” 半只眼只找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给他算命? 难怪这所有东西都渭泾分明,本应形影不离的兄弟俩,今日会只有一个留守在堂口里。 原来另一个,是被这样叫走了! 霍伙没有看我,只是盯着面前的两只茶杯,说道: “今天,今天会遇见。如果晚些没有人来,那么” 那么是什么? 我头皮发麻。 这两人的对话,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听得云里雾里。 但在我的耳中,立马构建起一种可能性—— 霍家人寻找妻子已久,问的无非也就是妻子在哪里的问题。 半只眼叫走霍家两人中的哥哥算命,然后告诉他今日会遇见,我今日恰巧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别人,可不就是我了吗?! 我心中一沉,再看对面两人对上眼神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头大: “如果你们还想送东西,那么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懂我的意思吧?” 第208章 密谋失败 面对两人霎时惊恐的眼神,我心满意足的松开拳头出了店铺。 我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又反身去取: “不好意思,茶叶别浪费。” 霍家两兄弟坐在两主位之上,欲言又止: “要不我们给你拿些好茶叶吧。” 我按了按手指关节: “你们说什么?” 霍家两兄弟沉默了。 我收拾完茶叶出门了。 出门前的狠话也放了: “别让我听到你们俩脑子失智的发言,不然晚上睡觉左眼站岗,右眼放哨—— 现在麦粒肿的话,另一只眼睛也别想好。” 霍家两兄弟倒是沉默乖巧,但我走出门越想越不放心,转身来到他们说的小巷子里,摸出手机掏出一直没联系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起电话,大麻子激动的声音隔着电话筒传来: “小东家,您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砸吧砸吧嘴,一连串的回复问题: “别说这么多,江湖救急,我现在严重怀疑别人图你小东家的肉体.” “没开玩笑!” “也不是被挑事,不用带家伙事过来” “真的是江湖救急。这样,听我指挥,你送两个前凸后翘,肤白貌美,一看就很有故事的美女到我这里来,不,四个,算了八个吧,比较保险。” “没开玩笑找不到也想办法凑一凑,下季度我给你加钱,真的!” “什么?送到哪里?” “额” 我站在巷子里左看右看,头顶一道声音报出了答案: “说古玩街八号店面旁边的小巷子里就行。”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这人的话继续往下说道: “古玩街八号店面的.不用小巷子里,送到八号店面里面,让那些前凸后翘肤白貌美的美女姐姐找一对左眼带着眼罩的兄弟,当面热辣舞蹈等等。” 我举着手机,抬头小巷上方看去—— 狭小的小巷道上方,有一扇半开的窗户,笑眯眯的消瘦中年男人正在朝下张望。 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半扇窗中的天板。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天板之上赫然正是一个八卦图的形状。 那个男人显然是个道士,加上他就在二楼,也许他就是我要找的半只眼。 但为什么我不确定,要说也许呢? 因为这个中年男人的双眼完好无缺,丝毫和瞎眼算命道士搭不上边。 我愣神的功夫,大麻子喂了好几声,似乎是查到了什么东西,苦哈哈的连声追问是不是真的要找人去八九太保的堂口闹事。 那个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趴在窗口竖起一只手指,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耳朵。 我正在好奇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中年男人高声道: “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笨呼呼的!” “我能听见小巷子里的动静,我隔壁的楼下就是霍家堂口,霍家两兄弟当然能听见!” “你这是当面密谋啊!” “是吧霍家两兄弟!” 回应他的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咳嗽声。 咳嗽声不大,但就是因为如此,在我的耳朵里却才异常的惊悚。 声音不大都能听见,那么我刚刚说的话肯定. 气氛霎时间沉默下来,大麻子还在追问个不停,我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这才编辑‘计划取消’的信息发送。 我硬着头皮穿过小巷子,按着先前霍家两兄弟说的地址爬上小二楼。 小二楼房间的门开着,原先站在侧窗处看热闹的中年男人已经做到了沙发上正在泡茶,我顺手将茶叶放进垃圾桶里,正色道: “见过.半叔。”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从光洁如新的垃圾桶里掏出了那已经拆开又重新包装好的茶叶: “不用见外哈哈哈哈” “这是刚刚送错地方的茶叶对吧?哦,老黄家买的!哎呀,我就爱喝十块钱三斤的茶叶,给我刚刚好哈哈哈哈” 这人平均说一句话就要笑个好几声,着实有些吵到我的眼睛,我愣是等着对方笑完,这才开口: “您连我们刚刚说什么都听见了?” 中年男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又开始笑: “没有,我当道士的,来来往往的人多,天机不可泄露,这里做着隔音呢!” “我就是会算觉得你今天这事儿办的,真好玩哈哈哈哈哈哈” “威胁别人别爱你,找人当面热辣舞蹈,噗嗤,我年轻都不敢做这事儿哈哈哈哈” “我和你说,他们俩兄弟可不爱什么热辣美女哈哈哈” 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内心罕见生起了一种今日是不是不宜出门的感觉。 中年男人平均喝一口笑两声,愣是没喝多少,我多看了几眼这位‘正牌半只眼’,中年男人便放下了茶杯: “哎呀不行,笑个不停,实在没有办法喝。” “小姑娘,是不是看我眼睛好好的,开始怀疑我也不是半只眼了呀?” 我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能看出我的心思,也不多扭捏,当即便点了点头: “是在好奇,您如果走在大马路上,街上谁喊一声‘半只眼’,我绝对不会想到是您。” 中年男人‘啪’的一拍大腿: “对嘛!是这样的喽!” “谁说只有瞎眼才能成为算卦厉害,我这不瞎眼,不也算的很牛x吗?” “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我为什么被称作半只眼。” 中年男人猛地凑近,着实吓了我一跳,但对方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动作,只是指着自己的左眼,然后两只眼睛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我亲眼瞧见那双尚且算作明亮的眼神之中,黑色往单侧去,白色越来越多,而后—— 左眼的黑色瞳孔之下,竟然还有一枚的瞳孔! 这竟然是重瞳!? 见我震惊,中年男人满意的坐了回去: “重瞳本是无敌路,何需他人至尊骨.” “不好意思,串台了,我最近闲的时候在看玄幻小说,所以经常会咳咳咳.” “那啥,总之,重瞳都是圣人才有的征兆,你找我算命就对了!” “有我这个重瞳做担保,你可以绝对相信我的算卦技术,那是绝对的顶呱呱哇顶呱呱。” 怎么就.没人呢. 第209章 自作聪明 “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人挑了挑眉,看向我的表情似乎带着谴责。 我思考几秒,竖起大拇指: “.这样?” 回应我的是中年男人的一声爆笑,这回笑的简直是惊天动地,咳嗽连连,好半晌才稍稍停歇: “老十一说你性子循规蹈矩,极不善言现在看来,全部都是放屁哈哈哈哈!” 我听着对方又笑了几声,心有疑惑,于是张口问道: “您一见面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中年男人含笑道: “当然,当然,我的重瞳什么都能看见。” “我不但知道你外表看着循规蹈矩,实则性格乖张固执,巧舌如簧.” “我还知道,你这个人咳咳,有没有说过你自作聪明?” 自作聪明? 这个词在我活的这二十年生平里面,可不经常听到,读书时候经常有人夸赞我的课业好,脑子聪明。 成为扎纸匠之后,虽然没有实实在在的师傅教导,导致扎纸技法并没有多突出,但倚靠着比常人稍好一些的逻辑推理能力,也有不少人曾说过我聪明。 我认识的人里面,杜叔,十一太保,阿捡阿拾,甚至于四太保黄教授等人,曾经也或多或少夸赞过我。 自作聪明这个词,似乎真的没.不对,是有人说过的。 此人给我的印象还很深,因为对方真是我来常州的目的之一,慈青女。 安然死后,我追杀白北望到了一个老旧的车站,慈青女要保护白北望,我没能打过,但直觉和推测对方应该是想要收我为徒,于是开始谈条件。 慈青女当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即说我自作聪明,还重复了好多遍。 只是那又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答了答案,半只眼又笑了两声,只是这回不是开怀的笑意,看我的眼神中也略带惋惜: “你一定会好奇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根据你的面相反推你的八字,我给你的判词也是这四个字‘自作聪明’。” 我神色不变,若有所思道: “愿听前辈细说,我这回带够了钱。” 半只眼看着我,稍稍往背椅处靠了靠: “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就是证明。” “普通人听我用这种带有贬低意味的判词,要么面色不虞,要么立马追问答案,你倒好,说了前半句,还要加上后半句抬高自己的砝码。” “不,与其说是抬高砝码,不是说是在暗自揣测试探别人。” “这就是你自作聪明的表现。” 我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半只眼眯起了眼睛: “我不轻易给人算卦,算卦的内容也不让人挑,只会按照求卦者现在的困境,给出最适合破局的一卦.” “这些你都知道吧?” 我刚刚开口被批,这回索性只点头不说话,可半只眼看到我的动作,又笑了一声。 我心中一惊,旋即明白自己又做错了。 刚刚对方说我话多,但我现在又不言说我暗自揣测试探他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这算是什么道理? 每个人应当都有这种小礼节吧? 为何说只我自作聪明?还是别人也会在半只眼这里得到这个评价? 半只眼闭目,一只手举起茶杯似在细品,一只手覆手在茶桌上敲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道: “你去嫁给霍家两兄弟吧。” 这突入起来的展开,着实骇人。 我脑中纷乱的念头还没理出个头绪,便被半只眼的话惊的消散殆尽。 我一字一顿道: “不可能。” 先不提我和霍家那两个兄弟有没有感情,能不能产生感情,单说兄弟共妻压根不是正常的婚姻观念这一点,都足够让人避之不及。 半只眼却好像很执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但这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霍家两兄弟被共妻的思想束缚,年近三十也没有谈过恋爱,他们俩家中又是常州首富,家中有数不清的钱.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俩死的还早。” “依他们俩的面相,在四十二岁的时候必有大坎,大概率是熬不过去,你若是嫁给他们,只要熬上十二年,便能苦尽甘来。” “到时候你拿了钱,八九太保大概率也不在人世,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到时候便能活的逍遥自在。” 我再次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不可能。” “我不嫁给他们,活的能更逍遥自在。” 只要我晚些时候手刃白北望和慈青女,我照样逍遥自在。 或许,我还能去云梦住上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 钱财固然很好,十二年也未必难熬,但不该是这种活法。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半只眼就是霍家人派来的说客. 我垂着烟沉思,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半只眼放下茶盏: “不,你不能。你快要失去所有机会了。” “知道我为什么在你进门的时候,会说你自作聪明吗?” “因为你真的太过自作聪明了.” 半只眼眯眼看向我,我能看到对方眯眼时候,一只眼缝里面赫然只有眼白,所以另一只眼睛里的,应该正是那枚重瞳。 我隐约预感半只眼要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来,果然下一秒,半只眼开口道: “哪怕你今天走错,到了霍家堂口,发现之后退出来,也不会给人留下印象。” “但你偏偏记挂着从其他地方听来的选妻传闻,生怕和那两个兄弟惹上关系.” “小姑娘,你看起来读过不少书,一定知道‘过犹不及’吧?” 我心中一震,未等我开口,半只眼便继续喃喃道: “你瞧瞧你做的这桩桩件件,哪一点能不给人留下印象呢?” “如果我这把老骨头再年轻二十岁,不,年轻一岁吧让我干净家财娶你,我也是愿意的。” 说再年轻二十岁是脑海中构建的幻影,说再年轻一岁,是明知不可为,却仍然在惋惜。 面前的小姑娘身影和从前那位曼妙昳丽的声音逐渐重合,半只眼垂下眼,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 “放心,我敢说,肯定是玩笑。” “但那对兄弟,却是记住你了。” “不如就直接嫁给他们,免去之后的诸多事端吧。” 第210章 另一可能 “我也有堂口。” 我心中念头转动,立马找出一个拒绝的理由,神态也稍稍松弛下来: “十五太保堂口的变动,半叔最近知道吗?” “我能继承十五堂口,我自己也有钱有人,完全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哪怕那对兄弟,或者八九太保闹出些事端来,到了四太保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伤人,但现阶段来看,我在常州最大的仇人,现阶段还是我一张很强大的护身符。 慈青女很厉害,威名在常州经年累加,以她上次将我击退的身手来看,身子骨康健,还能活很久。 也能让我狐假虎威很久。 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俩不死不休,但其他人有这么能. “慈青女不是你的仇人吗?” 半只眼又烧了一壶茶,完全不顾我陡然裂开的脸色,给我又斟了一杯茶: “她当真能够护住你?” 室内陷入寂静之中,许是我看半只眼的眼神太过直白,半只眼啜了一口茶水: “是不是又要问我怎么知道?” “我再说一遍,我会算命放心,这事情出了这扇门,没有人能够知道。” 半只眼指着杯子: “守口如杯。” 我缓缓挪开了目光,良久才道: “那也不是只有一个办法。” “我不是必须待在常州,我可以去很多地方,也可以四海为家,甚至可以选择报警。” “我不信这年代,还有人能蔑视法律,强抢民女。” 半只眼欲言又止,急的抓耳挠腮: “不是说你怎么逃,我是在说,你若是同意,后续定然没有那么多的.唉,算了。” “早看出来你固执,没想到固执成这样,难怪会错过那么多的选择。” 错过,选择? 我抬眼看向半只眼,半只眼幽幽道: “这是你最后一个选择机会了。” “从前那些.其实你挺糊涂的。” “我问你,你从前是不是有救过人?” 救过人? 我救过的人很多,光是最开始在石壁村山洞里面,就救过十几位被拐妇女,还不包括解救被小四十纠缠的它亲妈,还有被蛇妖困在地下室的阿捡阿拾. 零零总总加起来,指定是不少的。 半只眼见我沉默不语,加重指向性道: “被你救的人中,有人因为被你救而爱上你吗?” “你命中桃不少,却无正缘,一朵朵的桃不要钱的往你身上飘,你就和真瞎了一样啥都看不见我说的那个人,算是你一朵很特别的桃。” “那人很爱你,肯定有说过想和你一起白头之类的话,如果你当时同意,也就没有你先前的那么祸事了。” 什么叫做如果同意,就没有祸事?! 我猛地抬起眼睛看向半只眼,半只眼判若无人的继续道: “为什么说那人不是你的正缘呢?” “因为那缘分很怪,阴气太重,而且没有子嗣,所以肯定不是正缘。” “但那人对你痴心不悔,也很听你的话。我这重瞳‘看’到的结果就是—— 如果你当时救了对方,马上同对方离开,那么你后面也不会结仇结怨,身负血亲之仇。” “话说你这身上沾染的血亲之仇也是奇怪,我等好好看看” 后面半只眼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刺耳的嗡鸣声在我的脑海之上拉线,半只眼的话,给了我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怕可能性—— 如果我如此选择,安然本应该是不会死的。 因为半只眼说的这个人显然是鲁娜! 我 二叔没有离开,鲁娜的福利机构没有创办,我也没有见到安然,还有白家人。 而后来,鲁父请我宽慰鲁娜。 我让鲁娜做一抹光,于是鲁娜真的留了下来,做了一抹光,想要照耀众人。 而如果我当时救走鲁娜,脸皮厚一些,挟恩图报,那应当也是鲁娜求之不得的结果。 当时我们还不一定去云梦,因为以鲁娜的身体,一定会转到大城市疗养。 我当时有一些积蓄,我能带着二叔及后山的青姨一起离开,去看看山水,吃很久的老本。 如此一来,应当是错开了公输氏父子寻仇的时间点,二叔也不会无影无踪。 至于其他人. 鲁娜不会创办福利机构,自然不会耗心耗力,伤上加伤。 没有那家福利机构,虽然安然暂时没能逃脱白家的压迫,但以白耀祖的败家能力,很快就会在赌场里面再遇慈青女。 慈青女很快就会再次遇见白北望,出于‘集邮’心态的慈青女会继续纠缠白北望,白北望这回卖掉的人,也许就变成了妻子和女儿。 而那辆载满妇女的车在千里之外被警察查获,所有的人都会被解救。 也许会有真正的慈善福利机构,远比我们力量要大的机构,接手这些被拐妇女。 而我的安然. 那么聪明,坚韧,勇敢的安然,她一定会说出所有事情,从而脱离原生家庭的困扰,真正拥有一个崭新的美好人生。 纵使她读书没有那么优秀,但也绝对会比在我印象中,那躺在阴暗小巷子中冰冷尸体的模样,要好上千倍万倍。 命运的每次转动错身,往往带着可怕的回响。 我不敢往下细想,强行从回忆中抽身离开,这才发现半只眼给我递了包纸,而我自己,已经满头冷汗,浑身湿透。 我接过纸张道了一声谢,半只眼轻声叹道: “想起来了?” “莫要困于前程往事,所谓的‘错过’,这两字里面,重要的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依我给你的解法就很好,那两兄弟短命又重情,只要你能兼顾” 我将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那既然左右都是舍身,我还不如去找那个人,她的家庭富裕又有官身,为何不能是回去找她?” 半只眼听我这么说,神情顿时古怪起来,好半晌才喃喃道: “可是.太迟了,太迟了。” “我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好接受,但” “罢了,总归我每次和人说过的话,也不是人人都听,如何选择,还是得靠你自己,我便不再多言。” 半只眼掏出口袋里面的二维码: “承惠,八十万。” 第211章 茶叶风波 多少,八十,万? 我瞳孔巨震,刚刚脑中各种的想法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能,打折吗?” 半只眼笑而露齿: “不能,每个想要打折的人,都会被打骨折。” “没有被打骨折,那就下次等着被我大宰一刀。” 这应当就是杜叔在阿捡阿拾落难时,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艰难的打开手机扫码,忍痛按下一个个的零,都已经到付款密码,我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半叔,我这回来,其实想听的原本不是这些。” “我一直感觉我心境很稳定,但最近,当着我另外两个朋友的面,都险些犯错.” 为何会萌生挖人皮的念头,我到现在也没能想通。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必定会难受羞愧,心中如蚂蚁啃食一般难受,不敢细想。 半只眼神色非常从容: “狼和虎。” 我一愣,脱口而出道: “什么?” 半只眼重复了一遍: “我能看到你身边隐隐约约有这两种动物的痕迹,重瞳里,你的左边胳膊,还有细不可查的齿痕。” “你最近杀过狼和虎吗?” “这都是一等一的凶兽,死后也没那么容易安生,如果你是以折磨的方法让它们死去,那么它们会一直跟着你,凶煞入体,渐生野性,导致你自己思维停滞,做出一些与往常不同的举动。” 怎么可能杀过狼和虎,我有不疯为何会惹那种东西. 等等,左边的胳膊? 我反驳的话还未出口,下意识将右手放在左手之上,恍惚间这才想起,这似乎是上次用替身纸人的时候,不小心折断的手臂。 纸人,是纸人。 原来那两张皮纸的来源,原来是狼和虎! 原来如此。 连我这个用了皮纸的人都不知道皮纸的动物来源,但半只眼却可以直接看出来是什么动物,而且看出我有异常的地方,可见他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连狼和虎尚且如此,还好没有做出像取特殊皮之类的不可挽回事情来。 会影响心智,看来替身纸人也不能长期用 我心中微凉,反应过来,再不多言,将钱扫了过去。 半只眼听着手机到账的声音响起,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我站起身准备告辞,本已经都开了半扇门,半只眼的声音才从我的身后幽幽响起: “和你有缘分,最后的问题算是附赠,可别把那句当成今天的唯一收获。” 我转头看去,半只眼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笑容不达眼底,似乎已经在替我提前惋惜。 半只眼看起来还是希望我能听他的建议. 我想了想,走过去,当着他突然震惊的神情,将我带来的茶叶重新包起,然后扎好纸袋,提着离开了屋子: “老登,休想喝我的茶。” 我说不上来我现在什么心态,也不是舍不得茶,就是不想看半只眼那副尽在掌握之中,替我提前惋惜的模样, 半只眼确实算命奇准,那半只重瞳也确实很是奇特。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想之后发生的事情。 现在情况已经这样,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左思右想,会不会得罪半只眼另说,现在畅快要紧。 直到我走下楼梯,又回到了小巷子之中,楼上才传来一声声怒吼: “有没有搞错啊瓜娃子!” “我给你算了这么久,你不说加钱,你还把茶叶都拿走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你今天不把茶叶送回来,你从今往后都不准再来!”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嗓音,我心中积攒的郁气消了一半,昂首挺胸迈步出了小巷—— 结果,立马就撞见了带着八个清凉妹子苦哈哈蹲在巷口的大麻子。 我脚下一顿,立马转身折返,但是却被眼尖的大麻子敲了个正着,立马跑到了我身边: “小东家,您果然在这里!” “您刚刚没说清楚就挂了电话,我给您回拨了几十个电话您都没接,我担心你出事情,于是带了人来看看” 我眼睛越过大麻子竹竿似的身体,往后面的妹子们看去,果然就如我所言,肤白貌美,极为风情。 大麻子挠了挠头: “咱们真的得进八九太保的堂口吗?” “我们和八九堂口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总感觉这事儿平不了啊。” “而且没听说八九太保喜欢这款的美人,这两位太保不是一直都安心守着自家媳妇过日子嘛?” “难道是老当益壮,枯木逢春?” “.没有这种事情!” 一墙之隔有两道男声响起,大麻子望着青砖墙壁一脸惊讶,我只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随即转身指向不远处的楼梯口道: “看到这里了吗?” “让妹子们现在上去找这个骂我的人跳舞,我多付一份钱。” 窗口的骂声顿消,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大麻子一见不是去八九太保的堂口闹事,没什么犹豫就组织人手开始行动。 我特地在小巷子口站了一两分钟,小二楼的窗口里很快传来杀猪一样的吼声: “卧槽!别扯我衣服!” “别别别,我错了,你们别脱!” “救命!救命!!!” “屠留白呢?!我错了,你让她们快走啊啊啊!” 那天我溜的早,但据说那阵杀猪般的响动嚎了许久。 隔天,全常州的人都知道,算卦奇准的半只眼门前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屠留白和狗不得入内!】 有好事的人刻意询问为何多了一张纸条,和半只眼是否有什么过节。 无论对面是谁,只要问到这个问题,半只眼就会恨恨道: “长得漂亮,但心肝黑透的小姑娘。” 这令我后几天又在常州小有名气了一把。 我倒也不是特别关注这件事情,但架不住大麻子天天念叨,倒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幻想着半只眼窘迫的模样,着实笑了一场,但笑完没多久,大麻子便匆匆忙忙跑来又同我说了一件事: “小东家四太保,又有请.” 伸手要票票.jpg 辛苦大家动动发财的小手啦给大伙儿磕个头orz 第212章 不虞之变 大麻子少见有如此犹豫踌躇的模样,我手中在修补替身纸人的动作一停,抬眼问道: “又怎么了?” 原先阿捡同我说过,四太保现在基本不见人,只有大事情才愿意决策一二。 想来上次黄教授能请动四太保,应当也和是亲家有关。 但黄教授现在应该在收尾陶朱公墓葬的事情,应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 难道是. 大麻子面皮抖动半晌,一双干瘪的手几乎扭成麻,这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回小东家的话,我在总堂口里面也有个关系好的朋友,他同我悄悄说了件事儿—— 今天,各位太保似乎有意要撤掉十五堂口。” 撤掉,十五堂口?! 这属实是我如何都没料到的事情! 不是都说常州十三太保的内斗已经结束,为什么突然要撤堂口!? 我心中一沉,张口便问道: “慈师父,还没回来?” 大麻子连连摇头,脸上的苦色浓稠无比,我沉吟半晌,站起身: “我去趟大堂口打听。” 大麻子立马接道: “那咱们底下人继续联系东家。” 我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大步迈出纸马香铺。 一切的变故来得太快,我都要走到总堂口时,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其实,常州十三太保里面活着的剩下几位,我都见过。 除了四太保,还真没有谁能给我像面临慈青女一样的压迫感,所以整体实力定然是输给慈青女的。 按道理来说,经过几十年争斗,留下来的太保,不说什么兄弟真情,那起码面子功夫也是要过得去的。 现在这些人在慈青女出门的时候,竟然趁此机会要撤堂口,这不是直接等同于正面开战吗? 除非这群人知道,此时就是撤堂口的最佳时机,而且不会引来慈青女的报复 慈青女这回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腹诽,迈步走进总堂口的堂屋之中,堂屋内里已经聚了不少熟人。 可以这么说,我在常州期间认识有关常州十三太保的人,几乎都在这里。 各位熟稔的不熟稔的太保,以及交集最多的阿捡阿拾,还有前两日刚刚见过的的霍家兄弟,甚至连初到常州时候有过一两面之缘的六太保媳妇,刘阿娇也在堂屋之中,占据一个偏位。 如此多的人都在,但每个人都垂首低眼,愣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响,整个堂屋之中落针可闻。 这份寂静一直等到我在堂屋中站定,又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站到场中唯一一把空位的椅子后,才被打破。 我低首垂目接受着众人的打量,落在我身上的那些目光中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不忍 我心中本能给今日这件事的危机程度又往上抬了抬。 看来不但是十五堂口,慈青女也确实是出事了。 我来之前当然也想过,这事儿归根结底是慈青女的事情,我完全可以不来。 但我最近在常州的风头不小,和各位太保也有或多或少的交集,开大会不来,说不说的过去另说,若是真的不来,少不得事后被针对。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我确实想要知道慈青女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不能我立誓杀慈青女和白北望,千里奔波追到常州,结果慈青女在外头惹是生非,拍拍手直接死了吧? 我暗自腹诽着,下一秒,就听四太保咳嗽一声,抬高声音说道: “诸位,可都知道云梦望城出的事情了?” 堂下点头的人居多,少有几个没有点头的人,就是霍家兄弟和我。 云梦望城? 听到这个久违熟悉的名字,我的心头一动,还没等我进行猜想,便听四太保声如洪钟,直接说出了答案: “昨日十五妹擅闯望城公输氏的机关阵,被当场格杀诸位有什么想说的?” 堂中有几位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忍之色,但厅堂中还是没有人作声。 四太保等了几个呼吸,重重将茶杯放在茶桌之上,沉声道: “说话!” “刚刚一个两个不是都点头来着吗?现在涉及到望城公输氏,便都作声了?!” “都说,都得说,你们是自己说,还是要我点人说?” 堂中顿时各种眼神交织不断,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八九太保,这两位与霍伙霍伴极像的两人,此时异口同声说道: “四哥,你是知道我们的。” “我们三十多年前就开始本本分分做生意,不必要的话,连堂口都不来。” “我们和十五妹交往不多,现在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们可以出钱打探消息,若有可能的话,就将十五妹带回来安葬。” 两位向来中庸的太保如此发言,任谁都挑不出错处,四太保脸色稍暖,点了点头。 虽然这话圆滑,但是有了一个好开口,自然也有人继续往下说。 但令我意外的是,下一个开口的,居然是阿捡阿拾的干爹,十一太保。 十一太保说的话也很让人震惊,他说的竟然是: “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记得当年十五妹杀秦三手媳妇的事情。” “我等了这么多年,也因为我们当初歃血为盟的誓言忍了这么多年,现在十五妹死,我晚上没有多吃一碗饭,就已经是记挂着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我没啥想说的。” 这话说得难听,场面上不少人都变了变脸色,唯独六太保陈情义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笑眯眯道: “行啊老十一,往常这种时候你都是不说话的,现在在结义牌匾之下,居然连装都不装了,还敢说这话,真有种!” “不过话说回来,六哥我真没想到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那个女人。” “你说你当初怎么不早说呢?早说的话,六哥肯定是先紧着你尝尝味” 此话一出口,我便想起来当初十一太保的初恋,也就是秦三手的媳妇,原来被六太保强抢过的事件,心中暗道不好。 再次定睛看去,果然十一太保已经变了脸色,不咸不淡的吐字道: “六哥放心,我也在等你的消息。” “现在不吃,等你死了,我并着两碗一起吃。” 打起来打起来(拍手.jpg) 第213章 恨之久矣 十一太保此话一落地,六太保霎时脸色一沉,站起身来似要发火,还未出声,就被身边的刘阿娇按了回去: “十一叔说的好,我就敬佩敢说真话的人。” “大家装了这么多年,临老能听句真话也不错。” 六太保被看似柔弱的刘阿娇按回座位之上,脸色不虞,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没有人再出声说话,四太保位居主位,冷眼瞧着下面的小插曲,许久才轻咳一声: “弟妹,喊错了。” “你已经嫁给老六几十年了,得跟着老六的辈分喊人,不能跟着你爹的辈分喊人。” 四太保此言算作提醒,但刘阿娇却没接收好意,微抬那包养极佳的天鹅颈,开口道: “四叔,我就是故意的。” “既然十一叔现在都愿意说句真话,那我临老也不想继续装了。” “我晚些会和陈情义离婚,我先跟着我父亲喊,没有一点问题。” “诸位有意见吗?还是想着我父亲这个三太保死了已久,已经不认他了?” 六太保的双眼原本还在盯着激怒他的十一太保,此时听了刘阿娇的话,脸上的薄怒顿时转化为震惊,压低声音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离婚,什么跟着你爹喊辈分?” “你爹都他娘的死了快五十年了!” 被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六太保面上挂不住,低吼了几句,随后—— “啪!” 一道清晰的巴掌声在堂屋内响起,陈情义难以置信的偏着头,而始作俑者刘阿娇甩了甩手: “原来你也知道,我爹把我托付给你快要五十年了。” “我今天说懒得装,不是对别人说的,就是对你!” “你这上不了台面的烂裤裆玩意儿,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是在你和我爹的结义堂口!” “我这些年一直忍你,不是让你在我父亲忌日的时候,当着结义牌匾,当着各位兄弟们的面,提什么女人,当场给我没脸!” 刘阿娇面上平静无波,但胸口的起伏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六太保脸上的怒火似有停滞的痕迹,侧头看了一眼老式的座钟,似在确定日期时间,他很明显想要说点什么,但又话还没出口,又一个巴掌狠狠落到了他的脸上。 这回,六太保算是彻底被打蒙了。 堂下之人全程听到了响动,除了我,却没人敢多看。 四太保见场面实在难堪,不得已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弟妹,今日是讨论十五妹的事情,你若是要处理家事,等回去再处理吧。” 若是换做平时还好,但今日太保们带着小辈都在,着实不能被看了热闹。 一群人原本好好的在讨论十五太保的死讯,结果突然发生这场闹剧,四太保为兄弟脸面,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可万万没想到,不劝还好,这一劝,倒是劝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刘阿娇神色淡淡的站起身,从随身的女式包中掏出一封拆过的信件,扬声道: “四叔,这也不算是家事。” “我今天非要把这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也和慈青女有关。” “前段时间,慈青女给我邮了封信,讲述了一件事,我才知道我被陈情义害苦了!” 陈情义从来没有被女人扇过巴掌,今日吃的还是往日里无论如何,对他都宽容以待的老妻的巴掌,神色不免有些怔愣。 只是陈情义这份怔愣,却在刘阿娇说出这番话后,顿时消失,脸上的表情霎时惊疑不定。 四太保看着信,刘阿娇也不甘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扭头转向陈情义,冷声说道: “陈情义,你想知道慈青女和我说了什么吗?” 陈情义的表情青红变换,没有回答,刘阿娇冷笑一声,扬声喊道: “诸位想要知道吗?” 堂中没有人敢贸然接下这个话茬,我轻声说道: “想。” 我是真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位一直以来极爱陈情义,甚至妒心四起,到处杀小三小四的女人,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但我这话一说出口,霎时便收获了四道目光,两两成对,分别来自两对兄弟。 阿捡阿拾的目光中皆是痛苦,两双暗示的眼睛左右滑动,恨不得在空中就打一个结。 他们俩的眼神,说的应该是: ‘你可闭嘴吧屠姐,我的亲姐,你还嫌不够乱吗?’ 而另外一对来自霍家亲兄弟的眼神则是: ‘好,今天也说胡话了,不愧是你。’ 我收敛神态,垂下眼去。 从未想过能听到回复的刘阿娇显然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笑道: “慈青女和我说,几十年前,曾经有个人,求她找过痴情鬼。” 找? 我霎时便想到慈青女地下室的那些瓶瓶罐罐,以及,陡然一惊,抬起眼来,却看到刘阿娇环着陈情义的椅子缓步走着。 陈情义脸色阴暗,张了张口,但没能说出什么。 可在他旁边的刘阿娇,却没想给他留任何的面子: “诸位都知道,我刘阿娇从来都不是个良善的性子。” “我当年不服我爹要把所有家当都给我那两个废物弟弟,所以我愣是联着陈情义的手,把我拿两个弟弟弄死,再提出召婿,分走了我爹的财产。” “我想要的也简单,因为我爹已经告诉了我最明白的一个道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我其实就要权,要么就得要钱。” “我教陈情义如何获得地位,又同他分了家财,只为了说好的两不亏欠,做表面夫妻—— 但是,架不住有人想要作践我,让我爱上他!” 陈情义忍了又忍,实在没有忍住,脸色奇黑无比,身体前倾,似要起身,但又被刘阿娇再扇了一巴掌: “坐下来,陈情义。” “你还不明白吗?” “得罪我刘阿娇,我会和你不死不休!” “无论你听不听完我说话,我今日非要来堂上才把这话说出来,我就没准备活着走出去,我也没准备让你活过三天!” 续上了前面为什么女强人会爱上浪荡子的原因~没有无缘由的爱恨~ 第214章 分堂而食 刘阿娇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震怒,那脸上有仇怨,憎恶,和痛恨,唯独没有对相伴几十年伴侣的爱意。 刘阿娇轻轻甩着手,一字一顿道: “陈情义,就喜欢看不上他的女人。” “所以,他恳求慈青女帮他找了痴情鬼,附身在了我的身上。” “让我爱上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玩弄我,玩弄我的感情,在我怀孕的时候,有意让那些女人上门,令我怒极落胎,接我手又替他铲平那些玩腻的女人们.” 刘阿娇把手按在陈情义的肩头,任由自己的指甲扎进对方的血肉。 陈情义的脸色一阵青红交加,刘阿娇俯下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 “如果按我说的话—— 陈情义,你真是天底下最废物的玩意儿。” “我们做下交易,你非得因为想证明自己,调转枪口来对付我,还杀了我的孩子,让我这辈子都没能有孕” “但,你以为我刘阿娇是什么好货色吗?” “我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又破除掉痴情鬼缠身的事儿,那么下一步—— 我,就,要,你,死!” 许是因为指甲嵌入的力道太大,也许是因为刘阿娇附身的距离太近,陈情义终于忍无可忍,挥手甩开了刘阿娇,站起身大步就往外走去。 伴随着脚步声,我的前面不远处还有东西轻微落地的声音响起,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三片染血的女人指甲。 刘阿娇的手正在颤抖,有好几个手指的位置正在滴血。 显然,地上掉落的正是刘阿娇的指甲。 或者说,更像是泣血的决心。 四太保终于看完了信件,揉着眉心看着眼前的闹剧,出声喊道: “我看完了。” “这事儿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刘阿娇惨笑几声: “回旋的余地?” “我这几十年,做的甚至都不是我自己,出门问问,谁不知道我刘阿娇像条狗一样,陈情义睡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若有回旋的余地,对得起我自己,还是对得起我的孩子?” “他陈情义薄情寡义的时候,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话没有人能够回答的上来,四太保罕见的有些沉默。 刘阿娇握紧了掉了三片指甲的手: “四叔,你要问我们对慈青女死讯的看法。” “虽然我谢她在我临死前告诉我真相,但我也恨她替陈情义为虎作伥!” “要我说,慈青女会死,那是死的真好,死的真妙。” 刘阿娇愤声说完这些话,又将目光对准了我。 我能看到她眼中遍布的血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同刘阿娇的时候,她仍是一位精明能干的老妇人。 她似乎在谋算着其他太保的资产,又在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想方设法除掉那些丈夫惹来的草草。 可以说是谋划东西谋划到了最后,野心摆在明面之上,无论如何也不肯服输的一个人。 但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成了一位疯老妇。 目光所及之处,似乎任何有关她不堪过往的人,都会被焚烧殆尽。 我与她的目光直直对上,等待着她说出与我为敌的某些话。 可就在这时候,四太保轻轻叹了一声: “弟算了,刘阿娇,你既然看了信,应该也看到了慈青女最后和你交代的那句话吧?” 刘阿娇脸色一变,一滴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上滑落,她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别开,缓步而又决绝的朝堂屋之外走去。 这场变故闹得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有些心头震动。 四太保沉吟良久: “只有老八老九愿意取回十五妹的尸体,而其他人都积怨已深啊” 在场没有人敢贸然回答四太保的话,良久,四太保才继续喃喃道: “不过也是,十五妹行事太无章法,得罪人才是应该的。” “看来这事情,没法管啦.” 八九太保各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四哥,我们倒也不是不愿意出力,只是昨晚的消息太急,我们只知道望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擅闯公输氏千年前就成名的千机阵被杀,具体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呢。” “究竟是” 四太保抬眼看了一眼堂下: “谁知道究竟如何,但以十五妹的性子做出什么事情不都很正常吗?” “她又不会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以她的嘴,莫说听到半句真心话,就连翻几句能听的话都没有。” 八九太保各自若有所思的点头,四太保沉吟片刻,似有感慨道: “难为你们费心想要带回十五妹的尸体,不过据我所知,此番十五妹是触发千机阵被绞杀” “千机阵的名头想必你们都听过,十死无生,一旦被卷入阵中,连完整的骸骨都留不下,公输氏的人进去,也只找到十五妹两臂一腿.” “这收敛尸骨的活计,你们不干,也不会有人说你们闲话。” 八九太保对视一眼: “那我们使些银钱,问问公输氏愿不愿意将尸骨归还,也好入土为安。” 这回,连四太保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那来聊聊堂主死后,撤堂口的事情,还是按以前的路子?还是谁有别样的想法?” 堂口里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窒息气氛,没有人想开这个口,我的心思却逐渐平复下来。 原来如此 慈青女,机关阵,被杀,两臂一腿. 听完这些人对话,我好半晌,才稍稍对慈青女的死,有了些实质感。 刚刚这些人说慈青女已死,我整个人始终如在梦中,满脑子都是—— ‘慈青女那种祸害,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会不会有诈?’ 但现在听到这些人知道尸骨还残存的细节部分,这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一切又不似作假,我的心才稍稍落到实处。 没有人能断两臂一腿后还活着,这些太保们也不是傻子,既然要撤堂口,定然是有证据,而且不久之后,尸骨大概率还会被送回。 死了就是死了。 慈青女此人阴晴不定,无论是为什么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既然确定死亡,那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病,只是后续要怎么找白北望现在的下落. 我正在沉思,就听堂屋中有人说道: “若是按照老规矩,那肯定是撤堂,分原先的堂口,其他兄弟各占一份。” “但那些都是没有后人传法的堂口,现在十五妹既然有徒弟,不如做个善事,将堂口传下去?” 第215章 循序渐进 向来都是分堂食肉,现在居然有这种把东西往外推的好人? 十一太保这是打算让我将错就错,继承慈青女的东西?! 但我没有守成的实力,这不就是人肉靶子吗! 我就是来探探慈青女是不是真的死了,然后顺便看个热闹,可没想把自己当成热闹。 我抬起头来正要给十一太保打眼色拒绝这件事,没想到十一太保面色沉着,嘴巴甚至没有动的痕迹。 不是十一太保说的?! 我将视线转到另一侧的八九太保身上,八九太保含着笑,继续说道: “四哥和老十一觉得呢?” 八九太保想要让我继承慈青女的堂口?! 我和他们二人甚至没有接触过,这算是什么道理? 四太保没有说话,十一太保瞧了我一眼: “怕是不妥当,我虽没和这小辈有什么交往,但一个小女娃娃,可守不住堂口。” “刚刚六嫂的模样你们也看到了,六哥一死,八哥九哥分钱的时候,向来只算一个人。” “那我们分十五堂口,我可是能分到三分之一的钱,没道理现在让这小辈继承走十五堂口,到时候被底下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这财烫手,交还给太保们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与我颇有交情的十一太保此时装出不认识我,且贪财至极的模样,显然是明智的选择。 八九太保沉吟半晌: “老十一既然都这么说,那” 我心中还没来得及松懈,便听他们二人继续说道: “那这几日,你可尽情派人盘算十五堂口里面的资产,无论算出来有多少,我们二人都分文不取,你和四哥各分一半。” “而且这些钱,全部都由我们来出。” “我们只有一个小要求,那就是十五堂口里的东西,还是保留给留白,好让她有个容身之所。” 这是什么意思? 分文不取,又替我出钱,让十五堂口的东西都归我?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脑袋懵了一瞬,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立马抬眼看向八九太保身后的霍家两兄弟。 霍家两兄弟见我看向他们,整齐划一的挑了挑眉,脸上表情含笑。 果然,下一秒,八九太保继续说道: “还有留白,我们替你留了堂口,往后那些黑水生意便不要做了,安安心心开个棋牌室也极好。” “若是堂口的活计们不愿意留下,那往后就来我们的堂口请人帮衬也行” 八九太保分别朝四太保和十一太保拱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这样,还请四哥和十一弟准了这件事。” 场中鸦雀无声,终于,还是四太保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老八老九,你们这总不能是钱多了烧得慌吧?” “又是送钱,又是要替别人的堂口洗白甚至刚刚想象着带慈青女的尸骨回来,都由原因吧?” “不然你们从前,可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情。” 八九太保轻咳几声: “事情倒也不复杂.只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也说不好。” 在场之人这回不光是沉默不语,面色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我的脑子由原先的混沌中,理出了一片思路—— 原来八九太保要带回慈青女的尸骨,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也并非我想象的‘中庸’。 在他们的视野里,要回慈青女的尸骨,自掏腰包阻止他人瓜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堂口,后续还愿意帮忙洗白和经营堂口. 这些,都是一种极强的示好信号。 如果霍家两个兄弟,同自己的父亲们说过和我的初遇,或是稍稍表述出些对我的意思,这几乎是必做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面对想要的东西,都会采取强势的手段。 他们也是一样。 面对一个即将被撤的堂口继承人,怀柔显然也比强势手段要好。 如果计划顺利,那么被保留堂口的‘我’,就会因此感念他们。 后续我一个人支撑堂口,洗白肯定是必走的过程。 而如果再碰巧一些,我的能力没有那么强,没有办法支撑起堂口,或是洗白过程中发生一些难题. 在其他人(十一太保)确切表露过对我不熟,且强势要瓜分堂口钱财的情况下,八九太保们又成了我最好的投奔选择。 不必非要把一切说开,时间还很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在我真的是十五堂口继承人,且对慈青女感情很深的情况下。 但我是嘛? 我不是! 今日来到堂口之前,我还在修补替身纸人,想着如何造一个‘秦三手’的纸人,然后给予慈青女致命一击。 我听到慈青女死掉的消息,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留什么堂口,守什么棋牌室,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心中诸多草泥马飞奔而过,四太保敲了敲拐杖,转向我问道: “留白,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将心中刚刚那些不着调的念头一扫而空,张口就道: “不要堂口。” 堂屋中几人欢喜几人愁,八九太保又对了一个眼神: “不用担心守不住堂口的事情.” 怎么还在纠结堂口呢? 我难得抢了长辈的话头,直言道: “守不守的住堂口另说,有其他原因” 怎么说,直接说我和慈青女其实有仇? 还是说我绝对不会接受他们的好意,不会嫁给霍家两兄弟? 要不说我心有所属? 但我别说在常州不认识几个人,从小到大,一心学习的我,也不认识多少人. 我停顿的时间稍稍有些长,导致不少视线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感觉就像是非要听我说出个子丑丁卯来。 我把心一横,张口就道: “其实,我不喜欢男人不,我不喜欢人。” “我本来在深山老林里面守着自己的日子,过的好好地,也不和人接触,慈青女非得把我从山里带出来做徒弟,我心里一直在难受这件事。” “现在慈青女已死,我当然是准备离开常州,回去继续过我自己的日子,别说留下来看什么堂口,若不是东西还未收拾,我恨不得现在就走。” 我张口胡说了一段,勉强算是从众位太保的视角出发,说出了一个符合慈青女性格,且合理的理由。 哪成想话音落地,就见原本正在侧耳倾听的霍家兄弟身体一抖,眼神顿时惊异起来。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两兄弟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 ‘你也不喜欢男人?’ 票票票票~都给俺都给俺,球球啦orz 第216章 霍家兄弟 奇怪,为什么说是‘也’? 我心中正在对霍家兄弟的眼神进行拆解分析,就听上首的四太保突然出声道: “好了,既然年轻人自己作出决定,那便撤堂口吧。” 八九太保唇边的笑意淡去,这回倒也没有在反对,而是面无表情说道: “也好。” 四位太保简单商议了几句,还是辈分最高的四太保下了决断: “虽然老六不在这里,但他活着一天,还是得分他一份,分十五堂口为四股,各占其一。”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反对,四太保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既然你不要承老八老九这个情,这几日诸家会派人收堂口,你今日出了这个门,十五堂口便算是断了传承,今后也不准许用常州十三太保的名号行事。” “不过你既曾经称呼我们一声长辈,那我们还是愿意行个方便。” “你若还挂怀着十五堂口里面的什么东西,尽管可取走,算作你和十五妹师徒一场的念想。” 念想? 我和慈青女能有什么念想? 十五堂口里面的钱,肯定是被这些分堂口的人分的干净。 现在四太保这么问,肯定是问我要不要带一些慈青女的遗物走,但我去过慈青女的地下室,哪里都是一些邪门玩意,我留着干嘛? 我想了想,开口拒绝道: “我是被十五太保逼迫认师,未被认真教习过一天。先不说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单说哪怕拿了好东西,我不会用,也是牛嚼牡丹” “感谢四太保的好意,只是那些东西,就作十五太保的衣冠冢,随着十五太保入葬吧。” 谁知道慈青女的遗物中会不会有什么别人想要的东西,我说这段话,自然是想着不再沾惹什么关系。 但没想到四太保听到我的话,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这话可不是在试探你,而是在替你做主!” “你师父既然临死前最后一封写给刘阿娇的信尾都记挂着你,想必应该也是希望你能拿一两件她的遗物,设个灵堂,好替她日后上个香” “你现在又何必着急忙慌的往外推?” 写给刘阿娇的信,信尾提到了我? 我心有疑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那先谢过四太保与诸位太保。” 没有人再理会我,堂屋中的人见已经无事,纷纷起身离开。 霎时间,堂屋中几乎空无一人。 四太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的时候没有带走那份慈青女写给刘阿娇的信件。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信件的末尾。 末尾确实提到了我的名字,但其实就只有寥寥数字: 【屠留白不能死。】 短短六个字,却让我的心头多了一份疑惑。 我放下信件,径自出了堂口,这才发现霍家两兄弟还没有走,安静站着似乎在等人。 而我,恰恰好是最后出来的人。 我没打算搭话,正想绕边走躲开这两兄弟,没想到立马被眼尖的霍伴瞧见,两人对了一个眼神,朝我径直走来: “出来了?” 这两人一来就一左一右的将我前进的方向堵了个水泄不通,我没好气道: “伴叔,有什么事情?” 霍家两兄弟的年纪其实远不到该叫叔的年纪。 我特地这么喊,就是这两兄弟先来恶心,而我又想到上次误打误撞喊了这个称呼,发现这两人似乎很反感被叫叔的事情,专门来恶心这两兄弟。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么一喊,这俩兄弟不但没有被恶心到,反而是愣了一秒,脸上扯出些许笑意来: “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抬眼看了一眼整体相同,细节处略微有些差异的兄弟俩,没好气道: “那眼睛看的,有事说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道: “你之前非要找人过来闹事,现在看到我们又要绕墙走,一点不想和我们有什么牵扯的样子” “你是知道我们兄弟在找妻子,对吗?” 我没有否认,霍家两兄弟也没有贸然开口,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许久,这两人才似有所感一般,两人齐齐开口感慨道: “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分出我们两个人。” 这两人没有说逾越的话,我原本糟糕的心情便平复了不少: “只要观察力好一些,就能知道你们俩兄弟,哥哥喜静,弟弟稍稍好动一些。” “你们按照这个标准再找找,肯定有的。” 霍家两兄弟既没有同意我的话,也没有否认,沉吟数秒,这才说道: “不找了。” “其实我们俩兄弟很早以前,本就想着让这个找共妻的陋习在我们这辈断绝的,前两天遇见了你,也有心动,也有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过既然你不愿,那也没什么好纠缠的,不用害怕。” 这话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本以为需要浪费一番口舌,才能让这两兄弟念想,现在一看,竟然是我想多了。 我原本崩紧的神情有些放松下来: “抱歉,我只是.” “不用解释。” 霍家两兄弟倒是豁达的人,见我要开口解释,两人倒是先一步替我解了围: “我们俩也明白,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应该同意这件事情的。” 霍伴的脸上似乎有些畅然的笑意: “我们两人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为什么自己有两个父亲,后来才知道,这不该是正常的家庭” “毕竟那有母亲是以年为单位,换着家生活的呢?” “别说是你,我们俩人现在回想起父亲们抢母亲的模样,也还是有些害怕的。” 霍伙没有像自己弟弟一样说细节,但也是一个意思: “本来有些心存幻想,还想探探你口风,所以同父亲提了这件事,现在知道结果,父亲那边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不管你会不会离开常州,我们都不会多作纠缠,你可以放心。” 都是三观很正,且知错认错的人。 这两人不说还好,越说我就越是愧疚,挠了挠头,半晌只能重复道: “抱歉。” 再多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哪成想兄弟两人听了这话,又是笑: “不说这些了,我们留在门口,其实是想问你,你刚刚说的那句不喜欢男人是不是真话。” 第217章 旧事与狗 这问题问的太冒昧,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霍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霍伙这才说道: “没有探听什么的意思。” “其实那天你走后,我们俩冥冥之中觉得你很像谁,但苦思冥想也没结果,今天你说这事情,突然就想起来你虽然长得不像我们的母亲,秉性脾气,还有其他东西却很像。” 这话无异于贴脸开大,贴的还是霍家自己的脸。 我心中一动,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果然听到霍伙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我们的父亲曾经是‘刀客’,刀尖上舔血那种。” “大西北地广人稀,曾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去抢亲,谁抢到,就是谁的。” “父亲二人曾经抢过一个采芪女并不是我们的母亲,这是要先说的。” “采芪女百般不情愿,但那时候的女人就如物品一般,没有发声的地方。” “采芪女在痛苦中呆了多久,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只能通过各种转述,知道突然有一天,我们的母亲就气势汹汹的在父亲们的视野里面出现了。” “和那些被抢,被强迫的女人不一样,我们的母亲.很艳丽,很大胆。” “母亲主动朝父亲们示好,迫使父亲们抛弃采芪女” 霍伙又苦笑了一声,他身边的霍伴艰难开口道: “然后母亲带着采芪女.逃走了。” “也是那时候,父亲们才知道他们被骗了,母亲一直就是为采芪女来的。” 我心脏一跳,顿时明白过来霍家两兄弟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经过晚辈的润色,但都没有逃脱本质—— 一对原先极好的恋人被拆散,一个被抢,一个通过自己的方式救人。 但故事的结尾究竟如何,其实早早已经在谜面上了。 ‘母亲’‘父亲们’。 这场名为逃跑,实为私奔的事件没有能成功。 霍伙叹息一声: “大概就是这么件事情。” “所以我在堂屋中的时候听到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我们留下来同你说几句话,说出这个故事,其实也是为了证明,已经有前车之例,我们真的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话说的赤诚,我沉吟许久,这才叹道: “其实不说这件长辈的故事,你们刚刚的态度,我也知道先前是我误会了。” 霍家两兄弟倒是没觉得多余,霍伴有些满不在意: “你这人是属刺猬的,浑身都带刺,戒备的很,如果我们不说往事,你八成会东想西想。” “索性痛痛快快说个清楚,也算是了却一桩大家心头上的事情,大家以后没准还能当个朋友。” 东想西想也算是传统技能了,我面上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便听一声沉闷的喇叭声响起。 抬眼望去,不远处坐在车中的八九太保似是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 当然喊的不会是我,而是霍家两个兄弟。 霍伙霍伴没有再多说什么,告别道: “父亲在等,我们得先走了。” “虽然你说要离开常州,不过以后若是有空回来,我们一定做东招待。” 我也挥手朝霍家两兄弟告别,心中算是松了大大一口气。 得亏大家都是明事理的正常人,原先想的情况没有出现,也算是少了一件烦心事。 我一边迈步回纸马香铺,一边在脑内盘算着今日的各种信息收获。 好半晌,这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四太保让我去十五堂口取些东西,我倒是想起来取什么了。 慈青女的地下室中,还挂着一张秦三手的面皮。 这位刚正不阿的长辈给我的印象很深,加上他曾经又和二叔结拜过. 若不是因为上次去地下室的时候太匆忙,而且担心慈青女后续报复,上次我就想要带走那片脸皮。 现在慈青女既然死了,我还是得去一趟,将长辈下葬。 我调转方向往‘逢赌必赢’棋牌室的方向走去,路上顺便给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十五堂口的活计‘大麻子’打了电话,想告知今日太保们的结果,好让对方早做打算。 可出乎我的预料,往昔从来不会错过任何指示的大麻子,却没有接电话。 难道是树倒猢狲散,这就走了? 我摇了摇头,放弃了提醒对方的打算,我没有打车,而是按着记忆中的方向缓步来到十五堂口所在的小区内。 这回隔着大老远,我就听见吵嚷哄闹声从棋牌室内传来,不少人围在外面看热闹,不少人还举着手机拍照。 我一过去,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一群人你推我挤,勉强算是给我腾了条路出来。 我倒是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些眼神,而是被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棋牌室内混乱不堪,金钱筹码散落一地,被沾满泥泞的鞋底印踩踏得难以辨认原本的面貌。 声音的主人挥舞着半条椅子腿,站在牌桌之上,声嘶力竭的喊着: “你们这群畜生!” “东家在的时候,也没有亏待过你们吧!” “现在东家走了,太保们都还没有个决断,你们就跑来抢东西,还算是个人吗?” 大麻子喊得满脸青筋暴起,唾沫横飞,显然是极为恼怒的模样。 但围观的人,没有人在意他生不生气,人群中传来一声哄笑,有个好事者躲在人群之中起哄道: “大麻子,你当狗当惯了,还没反应过来你脖子上没绳了?” “我怎么记得你当初因为偷窃被抓进去过,现在装什么好货色呢?” “没听过树倒猢狲散吗?你别装了,赶紧趁着各位太保们还没来盘钱财,多拿一点儿算一点儿吧!” “别说什么这里有小东家,这个堂口可能不会散的话了,这东家都没了,小东家顶什么用啊!” 这话说的大麻子整个人都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四处搜索刚刚发声之人的踪迹,眼中满是血丝: “躲着说话算什么本事?” “你出来,你爷爷没教你说话,你麻子爷爷教你!” 没有人理会大麻子的话,又是一阵哄闹。 大麻子四处扫描的时候,突然目光一定,颤声道: “小东家,你回来了.” “结果怎么样,堂口真要撤吗?” 我一个‘慈青女归’的标题,换了三四章都没能用上(痛苦闭眼.jpg)下一章一定是这个标题,我发誓! 第218章 慈青女归 这不是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但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那精瘦的中年男人,我却有些难以开口。 大麻子从我的沉默中似乎感受出来些许东西,手一松,险些拿不住椅子腿。 我揉了揉眉心,终于还是说出了答案: “晚些太保们会来收堂口。” 大麻子仿佛受了痛苦的一击,彻底红了眼睛,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狼狈的擦了擦脸,,好半晌才道: “那我也得等着太保们来收堂口再走,给这些畜生拿了钱,我心里难受。” “今天只要不是收堂口的人来,谁敢拿东西,我和谁拼命!” 我从未在这个谄媚的中年男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完全颠覆了我对他的影响。 许久,我才出声道: “好,但我得了太保们同意,想带样东西走。” 大麻子一震,抬高音量道: “小东家,您可是主人家!” “同我说什么拿东西?这里本来就应该是您的!” “您随便拿,我就在这里守着,谁要是敢越过你去拿东西,我就和他拼了性命!” 我 “上次那里的钥匙” 大麻子快速把腰间一串钥匙递给我,也压低声音道: “快去拿吧,小东家。” 大麻子的动作极快,但还是被有些角度的人瞧了个仔细,顿时开始嚷嚷起来,大麻子挥舞着椅子腿,骂声震天,我握紧钥匙去了里间。 我就来了两次棋牌室,两次的氛围截然不同,一次人声鼎沸,一次是繁华如鸟兽散。 看上去谄媚逢迎的人守着最后一点儿的体面,而上次看起来正直可结交的人,反倒张凯乐血盆大口。 我握着手里还在散发余温的钥匙,心头震动,顺着记忆朝上次去过的地下室内走去。 通向地下室的路还是这么复杂,不过我的记忆一向不错,所以很快就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顺利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之中。 地下室内铺面而来的寒意一如先前,但这次仅仅是呼吸了一瞬,却让我汗毛直立—— 这寒气之中,分明夹杂了一丝血腥之气! 我记得来的时候,空中还没有血腥味,而且那些人彘瓶又被蜂蜡封死,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这地下室里面,是谁来过!? 我心中顿时想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屏住呼吸,一寸寸的摸下了地下室。 我不敢开灯,脚步也放的极轻,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但地下室黑暗的湿冷之气中,却还是传来了些许声响—— “咔,咔,咔咔,咔” 没有规律,但是这声音我应该在哪里听过 我脑中检索着记忆,顿时想到了与之匹配的东西—— 门锁。 地下室中还有个独属于慈青女的小房间,小房间的门前挂着一把老式的密码锁,密码锁需要到合适的位置才能打开。 而转动密码的时候,正好是这个咔咔声! 我一愣,不规律的转动声,再联想血腥味的源头,立马摸索着开了灯。 开灯的一瞬间,眼前先是一瞬刺眼的白,而后地下室的情况,尽入我的眼中。 地下室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上次的模样,勉强还能算作在呼吸的瓶瓶罐罐,那套座椅. 但不同的地方,却更加明显。 之前暗示密码的药柜已经倒塌,有些还没收起的中药材散落了一地,露出药柜背后一个齐人高的大洞来。 那明显是一条暗道,暗道中有一连串的血迹,以及匍匐前进的挣扎痕迹,一直延伸到地下室的小门前,也就是.慈青女的脚下。 而我一直以来惧怕的慈青女,此时浑身血污的瘫在地上,艰难的撑起身体,用舌头舔舐着密码锁的转动。 为什么用舌头呢? 因为,慈青女没有手了。 两只手的地方,一只从大臂没撕裂,一只从肩头处被撕裂,断口处血肉模糊。 不单单是手,连一只腿也从膝盖的地方为始消失不见。 慈青女回来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她靠着单脚是怎么回来的。 我心头震动,连自己什么时候走到慈青女的身边都没发现,慈青女应该是看到了我,但她没有说话,顶着头上豁大的血洞,执着的舔着正确答案。 舌头的很大,而且不灵敏,想要用舌头来精准舔舐转动密码锁简直难如登天,几乎两三下,舌头就会不小心勾到已经转动正确的密码,然后. 重新开始。 原来我听到的不规律声音,竟然是这样发出来的。 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有些重,终于,再又过了一分钟之后,我抬手从她的口中拿过了密码锁,转动到了正确的密码。 我不信慈青女能杀掉我,我也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想要进门。 “砰!” 在我取走密码锁的瞬间,慈青女迫不及待的撞击门板,跌进了小房间之中。 她的动作极大,门板带过的风刮起了不少她曾彻夜描绘的手稿。 但慈青女连看都没有看这些东西,挣扎着单脚直起身,极强的弹跳力,跳到了书桌之上,将脸贴到了那个被装裱起来的人脸皮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室内就此安静下来,好半晌的时间里,我看到慈青女浑身的鲜血仿佛已经流尽,断口处都没有再流出鲜血。 我在她的鞋底发现很多很多的已经结块的泥土,再看刚刚的弹跳力,显然,慈青女是跳着回到常州的。 慈青女没有去任何地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没有求医问药,而是执着的想要回到自己丈夫的身边,咽下最后一口气。 虽然已经知道慈青女对秦三手的执念,但亲眼见到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颤动不停。 等我稍稍平复心情,这才开口问道: “慈青女,看我给你开了门锁的份上,你在死前,能不能告诉我白北望在哪里?” 我始终没有忘记杀掉安然的白北望,若慈青女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么我就能省很多的功夫找人。 我心中盘算着,就听慈青女侧脸咳了两声,呕出了些血块来。 那些血块从慈青女的口中涌出,连带着她头上的伤口,衬的她整个人宛如厉鬼,但哪怕是到了这样,她还是在怪笑着: “死了,早死了。” 时间线收束! 第219章 寸心如割 死了?! 怎么会死了! 慈青女明明说过,等着我来常州取走她和白北望的的性命。 我朝着这个目标进发,撑着一口气来到常州,结果都没有再次看到白北望一眼,怎么就死了? 我瞳孔震颤,俯身询问道: “怎么死的?” 慈青女将自己沟壑弥补的脸紧紧贴在墙上的人脸刮画上,口中在回答,双眼却不曾脱离半分: “年前那天和你分开后,还没到常州,我就把白北望杀了。” 我心中只觉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但还是尽可能压着火气: “你明明说.” 明明说等我强大之后,尽管来报仇的! 许是因为呕血的缘故,慈青女的声音已经少了很多尖利的意味,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和你说了才能做吗?” “世上变化这么多,谁会一直等你?” “而且他不是,不是我的阿辉。” 慈青女放缓了声音: “他被你的蔑刀上了眼睛之后,便开始鬼哭狼嚎的。” “他越是哭,我越是难受。” “我的阿辉,他哪怕是被砍了头,都没有说一句话。” “明明,明明我和其他太保们都说了留手,只要阿辉愿意认错,就还能活着” 慈青女浑浊的目光盯着某处,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怀念的事物一般,眼中闪过流星后又很快坠落: “我突然不想保他,当然是把他就地杀了,埋在了一个丘陵之上.” 慈青女怪笑了两声: “我知道你想要杀他,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不过我也没给他死的太舒服.” “我记得我手机里面有照片,还有定位,你想找白北望,就去找他的尸骨,虐骨吧哈哈哈哈哈.” 我原本听到白北望已死的消息,有些头痛欲裂,可听到慈青女的最后几句话,又是有些释然—— 慈青女这个脾气,想要杀人,必定是虐,杀。 白北望未必比死在我的手上舒服多少,我这趟常州之行,虽然有些偏差,但其他地方,都是如我愿的。 白北望已死,慈青女得罪仇人,一身伤痛,众叛亲离也快死了。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安然回不来以外. 我没了言语,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正要离开等慈青女死后再来取东西,旋即又想起来一些事情: “现在外面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你闯机关阵被杀,只找得到手脚。” “刚刚太保们已经拿了主意,准备撤掉十五堂口,你那个名为大麻子的手下很忠心,还在楼上守着” “不说这些。” 慈青女突然震声说了一句,神色逐渐开始亢奋起来: “屠留白,既然谈到机关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闯机关阵吗?” 我哪里知道慈青女又发什么疯,当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但慈青女的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那就肯定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的神色执拗狰狞,看向我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古怪: “你二叔死了。” 小房间内的声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慈青女盯着我,唇角似乎含笑: “屠留白,你的二叔死了。” 短短五个字,就让我的脑袋轰然作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尽力平复着脑内的纷乱念头,沉声道: “不可能,你在撒谎。” 这必定是谎言。 我的二叔只是带着青姨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不可能死的。 我这辈子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只有二叔,二叔就是我的父亲,他怎么可能死呢? 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平静,没有取悦慈青女,慈青女露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一声声的怪笑道: “没有,没有撒谎,你的二叔屠芳城,死了。” 我懒得和她再过多争辩,整个人头晕的要命,转身就想逃离,但就在我的手刚刚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慈青女的声音再次从我的背后传来: “早就死了,早在碗窑村的时候。” 我的身形顿时定住,慈青女的声音缓缓,附着在我的背上,仿佛一头恶鬼正在冲我吹气: “碗窑后山的地龙翻身你总知道吧?” “地龙翻身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后山地下的阴气就在四处扩散。” “当时已经有人在四周观测,消息只在少数人的手里传播。” “地动之前,我就早早就去了后山,但我不认识路,七拐八拐一阵,在另外一座山上碰巧听到四个人在争论.” “那四个人,分别是公输氏的父子,以及你二叔,还有一个女人。” 慈青女呕了几声,闷声笑了几声,似乎觉得不痛快,又换回了那种怪笑: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那个女人居然是公输仇的妻子,是跟着你二叔私奔出来的哈哈哈哈哈!” “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笑话了!” 我的血液寸寸结冰,眼前一黑,险些直接砸在墙壁上,手抖了半天,终还是没能打开离开的那扇门, 没有人,能说的这么仔细。 公输氏父子不会家丑外扬,二叔甚至连对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青姨大概率没有主见. 这些人都不会说出公输仇妻子跟随二叔私奔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除非确实如慈青女所言,她是事件的亲历者。 我艰难的转过身,重新对上慈青女的目光,慈青女眼中总算有了一丝神采,玩味道: “还想知道吗?” 我操控着早就麻木的头颅,艰难的点了点头。 慈青女突然脸上的怪笑一收,肃声道: “那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噗通!” 我双膝一弯,直挺挺的便跪在了慈青女的脚边,我的脑子和身体已经完全割裂,额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之上,浑身的血液似乎汇聚到了头顶。 我只能木然的作着举动,双掌着地,额头着地,再发出一声磕头声音后,再继续上一轮的动作。 我不知道我磕了几个,甚至察觉不到疼痛,直到有一只脚拨了拨我,这才堪堪停下几乎能算作自虐的举动。 慈青女似乎很是畅快,声音也不复之前那样尖细: “好,我同你说。” “那夜的森林之中,你二叔牵着女人的手” 第220章 如雷炸响 慈青女眼中似有回忆的神采: “你二叔身上背了个背包,而那女人穿着一席白裙子,身上什么东西都没背,甚至还穿着高底的鞋子。” “他们似乎是刚从碗窑村出来不久,就被公输氏父子追赶上了。” “你二叔拉着女人似乎是要跑,但跑不了几步,就被围堵的动弹不得。” “一开始他们还能好好说话,夹枪带棒的彼此试探了几句为什么这个点还在这里什么的” “直到女人痛哭,说是她自愿要和爱人走,场面一下子控制不住,公输仇和你二叔直接开始过招。” “你二叔身手不错,但公输仇存了取死之心,两人一番比划,你二叔输掉只是时间问题。” “女人一直哭,哭的人心烦,公输父子里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公输忌?他跪了下来,朝女人说了些什么: ‘私奔不是正道,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现在先回去,解决掉身上佩戴的守正锁,坐下来慢慢聊,不然很有可能两败俱伤’” 慈青女咳嗽几声,勉强吐出几口已经凝结成块的污血来。 我听得惊心动魄,本能伸出手去拂去她唇边的血痂,慈青女看了我一眼,似是嗤笑了一声,继续道: “那公输忌,当儿子当的都快成孙子了。” “但他勉强算是场中唯一一个正常人。” “若我没听错的话,所谓的‘守正锁’其实就是古代怕女人出轨给女人带的某种枷具,实际上叫做‘守贞锁’,只能由佩戴者解开。” “如果一段时间内没有解开,便会有什么机关刺入肉中,活活痛苦致死。” “公输忌这话明显是在暗示母亲解开枷锁再作打算,哪怕是再跑,也先解枷锁” “但那女人从头到尾哭哭哭,恶心的要命,带着守贞锁还敢与人私奔,听到儿子这么说,也没什么反应,又哭哭啼啼说儿子不向着自己,如果有心,应当快把他父亲带走.” 慈青女又一声嗤笑: “总之,是我最最不喜欢的女人。” “就和那个死在我手里的阿辉原配一样.这种女人除了卖弄柔弱,博取同情,什么都做不了。” “但,很奇怪,男人们就是爱这样的。” “明明是我赢了,我都已经杀了那个女人,我本应该可以获得阿辉的心,我们应该相爱,再生两个孩子可他就是记挂着那个女人。” 慈青女的这些话带入了些许个人的感情色彩,我按捺着浑身的颤抖,艰难的从嘴巴里挤着字: “那其他人.” 慈青女瞥了我一眼,又咳了几口血块,好半晌才平下了呼吸: “都是蠢货。” “两个人里面,一个公输仇,有媳妇还看不住,还让媳妇和人私奔。” “一个你二叔,更蠢,被一个带着守贞锁的女人哄的团团转,一哭就没了神智,很快落败下来。” “两人打的两败俱伤,女人一直跌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她哭,所有人都和她一起哭。” “女人哭:‘命苦,遇见从前所爱,自愿与人私奔。’ 你二叔哭:‘终是没能相守。’ 公输仇哭:‘可往日温情作假?’ 公输忌哭:‘阿妈,你那日早上还说一家人晚上喝粥,为何中午就走了?’” 慈青女靠着墙壁喘息: “一群人哭的我头疼。” “后面,就是公输仇和你二叔存了死志要斗,那女人又在公输仇靠近你二叔的时候,跳出来被墨斗缠了个严实,割了气管,没了气。” “你二叔见女人死了,大怒之下,拿着蔑刀在自己浑身上下到处取血,很多纸人从他的背包里出来,似乎是用自己性命为引,要公输仇偿命。” “要不怎么说你二叔蠢,公输家那边两个人呢。” “公输忌能看着你二叔杀亲爹吗?” “公输忌一过来按住你二叔,你二叔看到他的脸,突然就不挣扎了。” “随后,公输仇过来取了你二叔的性命。” 我听到此处,已经是泪流满面,慈青女盯着我看了半晌,吐字似乎逐渐开始艰难道: “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吧?” “没多久就开始后山地动.” 慈青女咳嗽着,我的脑中一片混沌,但还是想起了些许东西—— 我 但后面在后山中,见到被胡老大等人追回的老木匠的时候,他浑身的气息就已经萎靡不振,且咳嗽连连,显然一副身体虚弱的模样。 这说明什么? 说明慈青女大概率是对的。 我等的二叔其实一直没有逃远,在后山地动之前,公输仇和我二叔绝对有一战,不然不会虚弱至此。 地动之前,我还没有搬离碗窑村。 二叔就死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几乎是公输氏父子一来,也许就在公输忌给我做骨灰盒的时间点,二叔就已经死了。 甚至,连个墓碑也没有。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眼眶里有什么东西不要命似的往外涌,我胡乱伸手去抹,结果和我额头破损的血混在一起,愈发狼狈。 我努力想平复周身的颤抖,但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没能如愿,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问道: “二叔,埋在哪里?” 慈青女的胸膛起伏的幅度不似之前大,口鼻旁边也全是血污,听到我的问题,强撑着精神,开口道: “这就是我开头要和你说的事情” 慈青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吐出的黑色血污块却越来越大: “我这回出门,就是回去找这些线索,毕竟谁看这种闹剧看到最后.” “我调查的结果是你二叔的尸体,还有那女人的尸体,都被带回云梦望城了。” 此话犹如一道炸雷在我内心作响。 我猛地抬头看向慈青女,慈青女又吐掉一口血水,眼神里的清明也逐渐减少,但她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你不是在堂口里喊了我师父了吗?” “今天还把拜师的三磕头都补上了.” “我身为你的师父,替你走一趟云梦望城,带回你亲人的尸骨,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吧?” 第221章 慈青之死 慈青女的声音是难得的平静,也许是因为死期将至,也许是因为这才是她原本的音调: “只可惜,人家的主场,我压根没能进门。” 我听这话听得心头震颤不已,脚下一软,直接又跪了下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慈青女去望城,搞出这么大动静,连命都搭了上去,既然是为了我! “你为什么一副很意外的模样?” 慈青女此时终于有些不解,但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只能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老早就猜到我想收你做徒弟了吗?” “虽然白北望做事难看,但可以激你的血性,让你来常州找我,又给你发通缉令,在总堂口上还应了你的称呼.” “我们就差一个拜师礼,今天也补上了。” “你若是还记挂着安兴县城里的那条命.你来取就是了,总归一命填一命,我老早就觉得活着难受,但是困于鬼物缠身,想死又死不掉” “现在,正是时候。” 我回答不上来既定事实的答案。 或者说,我自诩聪明,其实从未真正明白过世间的一切。 慈青女口中吐出的污血很快便将我的衣服打湿,我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剥离。 不用拿出瞑纸,我也知道那是什么。 是鬼。 鬼都已经离开了慈青女的身体。 我缓慢而又艰难的摇着头: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围棋黑白分明,二叔也同我说过世上善恶有报,有清浊之分。 爱一个人,或许走不到最后。 但是恨总可以吧? 为什么连恨都不行? 为什么没有人同我说过,那些在世人眼中一等一的恶人,也会是在徒弟眼中伟岸的师父? 为什么会有人为了总堂口上一句假情假意的‘师父’,然后便为寻尸骨闯了千机阵? 我麻木的摇着头,慈青女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暗,但她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开口道: “.别再哭了,再哭,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你,应该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模样更好.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如果我二十多年前和阿辉的那个孩子能够活着,应该也是你这个模样好看” “但哪怕是活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我又不会爱人” “我留不住阿辉,留不住孩子,留住了也只会教孩子怎么杀人,怎么作恶” “我也.教不了别的.” 慈青女口边的血污越来越多,我拖着膝上前拦住她不断呕血的身体。 慈青女刻薄丑陋的脸已经彻底遍布血污,我一遍遍的拖着袖子和衣角给她擦着脸上的血。 但是无论我怎么擦拭,那滔天的血色,我如何擦都擦不干净。 血光侵染进慈青女的眼睛,她似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似乎还有话想要对我说: “我这种人.也不会别的.我活着就是靠这些.只会这些” “我想教你.只会打你” “疼,车站,疼.不.” 我再也难以抑制眼中的泪水: “疼,不过谢师父教我一场。” 黑白善恶,哪里能断言呢? 哪里能断言呢?! 慈青女原本还想呕血的动作一滞,突然咧嘴清晰的‘欸’了一声,尽可能的抬高了头,凑到我的耳边似乎想要说话。 我将耳朵凑近慈青女,尽可能的从她已经凌乱破碎的声音中检索到她想要同我说的最后一句。 我听不清她想说的话,但我尽可能的揣摩着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 我抖着唇: “是想和秦三手前辈合葬对吗?” “放心,您放心,我一定.不是,怎么不是呢?” “那,那是不甘心堂口被撤对不对?” “这事情也有办法,也有,他们之前问我要不要堂口的,我现在回去给那些太保下跪。” “八九太保的儿子们对我有意思,只要我嫁给他们.” 慈青女脖子处青筋暴起,她口中发出可怖的‘嗬嗬’风声。 不是这些答案,不是,都不是。 我疯狂调动着脑内已经所剩不多的思维: “还记挂着某些手稿吗?”“您有想葬的地方?”“是那些人彘该怎么处理吗?”“其中有强大的鬼物?” 我揽着慈青女,慈青女的脸愈发狰狞恐怖,死气从她的眼瞳蔓延至全身,但她仍然没能吐出最后一句话。 绝境之下,我竟想出了一个从未尝试过的办法,我无视血污,奋力贴近慈青女的脖颈,将自己的耳朵贴近慈青女发声的声带。 终于,我听清了慈青女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你,衣服,薄.往后,多穿,些” 一道震天的雷声炸响于我的耳畔。 回过神来的时候,慈青女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止。 我难以抑制自己的声音,一如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 从前对慈青女的恨意,变成一道黑烟,直扑我的胸膛。 可穿心而过之后,却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疼,好疼。 比被打断肋骨的感觉都要疼,而且无数不在,直接沁入肺腑。 我身后不知何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从背后奋力将我扯离慈青女的尸体。 我紧紧抱着慈青女不撒手,那人就愈发慌乱。 男人的声音似乎吼了很多很多话,好半晌我才意识回笼,意识到对方是谁,发声了什么事情。 是大麻子。 我的声音太大,太尖,太利,导致原本在楼上守堂口的大麻子都跑了下来。 大麻子的声音再度在我的耳边响起: “.小东家,小东家节哀!” “东家.东家已经死了。” 死了,对了,慈青女死了。 我呆呆的转头看向大麻子,大麻子的双眼已经红透,声音也因为刚才喊我的时候彻底沙哑: “没,没事.总得有一死的” “咱们这些人入江湖,拜堂口的那一天,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的” “东家能回来,死在小东家的怀里,她肯定,肯定是高兴的呢!” 大麻子的声音都在颤抖,但还是尽力的安抚着我。 见我呆呆的没有出声,这才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小东家,听我一句劝吧。” “您醒醒,您这样子太吓人了。” 第222章 两指薄肉 大麻子略带哭腔的哀求总算让我找回了些许神智。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卸了力气,将原本紧紧抱住的慈青女平放在了地上。 大麻子拖行着膝盖,立马过来接住了慈青女。 我呆呆的看着大麻子抖着手,将慈青女脸上的血污擦净,打了个电话,又带回来一件干净,素雅的寿衣,恳求我给慈青女换上。 再然后,便是有几个曾经出现在四太保和十一太保身边的活计,合力抬来一副棺材,利索的将慈青女放入棺材之中。 慈青女不高,没了手脚,甚至塞不满半副棺材。 我全程追随着那副棺材,直到全部的喧嚣散尽。 所幸,慈青女在云梦望城的时候,应当没有同公输氏多说什么。 所以公输氏的人,也并没有强行留下慈青女的断肢。 我在十五堂口被彻底查封之前,取了好些钱,钱财开道,顺利取回了慈青女的尸骨。 我寻了阿捡阿拾,也 很好,很好。 他们俩甚至能通过皮下塞物,整合肉身的方法,让一具尸体重新容光焕发。 慈青女被推入焚烧炉的时候,因为脸上的皮肉被缝起,所以没有了许多的褶皱,甚至倒是更加贴近年轻时候的秀丽模样。 只是那张脸无论多美,都没能留住心上人。 那具堪称恐怖的肉身,再强,也没能与天道争辉。 甚至难窥辉光的一丝一毫。 我用我手头剩余不多的钱,给慈青女买了个不大的小墓地,在坟前站了许久,又上了三炷香,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等待许久的大麻子: “师父死了,堂口没了,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我这里还有些钱财,你拿去,咱们各散天涯吧。” 大麻子闻言跪在地上,给我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小东家,我这些天一直在跟着您忙活,为的不是钱财。” “若是我要钱财,何必要等到今天呢?” 我当然知道大麻子不是想要钱财,我也将他这几天的不眠不休看在眼里。 但,我不知道他要什么。 或者说,我看不懂人心,不知道所有人想要的,到底都是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力去办。” 大麻子红着眼睛,用力的摇晃着脑袋: “啥都不要,我这下半辈子,就留下来给东家守灵。” “我知道小东家要走,咱也留不住您,也不敢拖累您。” “我就一直在这儿,要是您以后回来,我还活着,只要您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小东家只管开口。” 好半晌,我才缓缓吐出胸口的那口浊气: “.师父从前与你有恩?” 大麻子重重的点了头,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往日的谄媚笑意来: “小东家会不会觉得我刚刚的话很可笑?” 我没有开口,大麻子便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着: “小东家那天在堂口外听到的话没错” “其实我就是一条狗,十五堂口养的一条狗,被东家拴在十五堂口里面,虽然看着有点儿小威风,但谁要是给根骨头,我就能冲谁摇尾巴。” “不但冲人摇尾巴,只要钱到位,啥事儿我都接,我都能干。” “我其实就是溅在墙面之上的泥点子,替人跑腿的狗腿子.其实哪里能有几分真心?” “我不过是,撑着心头这一口气呢。” 大麻子指了指胸口的方向,而后用袖口重重擦了几下眼睛: “我原本住在常州城外的一个山疙瘩里面,五岁那年,老爹爷奶外祖家全都死在一次山崩里。” “不但人死了,家宅房子被冲没,田地也全部被埋了,只留一些碎石淤泥,连重建都没法子。” “大伙儿当时都劝我老娘,趁着我还小,早早嫁人,别被拖累,但我那贼虎的老娘,愣是没有听旁人的话,啥都没带,就两手空空带着我来到常州城里讨生活。” “我老娘生的不算好看,骨架大,天生瞎了一只眼睛,而且山崩里的时候,还伤了手,一提重物就手抖,找好工作没啥戏。” “但最开始的时候,常州还有船运,所以码头缺人的地方多,于是我老娘想了一个法子,剪了头发,学一群男人扛袋子,抢口饭吃。” “我老娘的手不能用力,我就负责当手,将袋子顶起来放在她的肩头,等到了地方,只要背一挺,袋子落地,这样就能算跑一趟。” “只是,女人和小孩的体力终归比不上男人。” “我和老娘从天不亮就开始去码头挑担扛包,一直到晚上天黑很久之后才回到咱们租的小棚屋,一天要干十几个钟,都只能勉强赚到我们俩的口粮钱。” “至于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一样上学读书,我是断断不敢提,断断不敢想的。” “只是哪怕这样,能勉强吃饱饭的生机,还是断了” 大麻子头愈发低垂,就好像是有人用力的按着他的头颅,把他奋力的往地上按去一般,导致他消瘦的脊椎骨暴露在空气中,突的十分可怖: “船运,停了。” “我不知道船运为啥停,只是听别人说,应该是那些有钱的老板不再需要我们这些烂人,于是就把咱们踢开了。” “我和老娘没了生计,当时的常州城内又都是南来北往寻机遇的人,人多,工作少,我俩勒着裤腰带硬挺了几天,但压根就没啥菩萨神仙来听咱们说了啥” “咱们快要饿死了。” 大麻子整个人都在发抖,重复了好几遍的饿死,好半晌才继续颤声道: “.我,我不能看着我老娘饿死啊.” “所以,我去偷东西了” “我偷了两指宽的肉,就两指宽,肉铺老板平常塞牙缝的肉。” “我用了力气跑,但我跑不快,我到了家,那肉铺老板也跟回了家.” “我老娘饿了两天,见到肉铺老板拎着我,问着干啥” 大麻子捂着脸,声音扭曲变形,整个人趴伏在地上,背脊上的最后一点突骨,终于彻底被压垮: “那肉铺老板说—— 偷肉,就得人还.” “他,我老娘我老娘这辈子哪里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啊!!!” 大麻子抑制不住声音,嚎啕大哭: “两指宽,就两指宽!” “我老娘撑了大半辈子的脸面和清白,连街坊邻里的取笑刁难都没在意,却被我这偷的这两指宽的薄肉搞没了!!!” 第223章 各有活法 我的心里狠狠一纠,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痛苦嚎哭的声音回荡在坟地之中,凄厉的如同白日作乱的恶鬼一般。 大麻子又悔又急的巴掌,往自己脸上不住的抽着,连脸颊高肿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我老娘在那破棚区呆了三年,三年,也有些嘴上没有把门,没见过女人的烂货出言调戏过她。” “她从来都是站得直,坐的正,可那天过后,她的腰板再也没有直起来过啊!!!” “我恨,我恨呐!!!” 我几步上前抓住大麻子的手,阻止了对方发疯自残的举动,出声挽回他的甚至: “师父呢?” “师父帮你做了什么?” 大麻子两侧脸颊肿的老高,血色已然滴落,但他在听清我对慈青女的称呼时候,还是眼睛一亮: “东家.是个大善人。” “在又一次,我老娘被那些人抓着不放的时候.东家,把那群烂货都杀了。” 大麻子找回了些许神智,激动的抬眼看我,他眼里有些浑浊,也有些明亮,声音极轻,却又刚好被我收入耳中: “小东家,对我这种活法的人来说,东家是个天大的善人。” 我手不知为何,突然被静电灼了一下,猛地收了回来。 大麻子没有在意,而是愣愣的跪在地上说道: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 “有人干好事儿,就得有人干坏事,对吧?” “不然的话,那些抬着头等人夸赞的大英雄,杀谁呢?” 我张了张口,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大麻子沉默许久,伸手挠了挠头,似乎自己也有疑惑,但始终没能追求到答案: “我当然,也想过当真正的大英雄.” “麻子我虽然没读过啥书,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年轻时候,我也等过有啥英雄高人救自己于水火,收我为徒,传我功法,一路杀到大恶人的寨子里,最后万人敬仰.” 大麻子放下了挠头的手,最终将目光落在我刚刚为慈青女立的碑上。 他脸上的血迹划过高高肿起的脸颊,大麻子又擦了擦眼睛,只是这回似乎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里面。 只是一瞬,大麻子的眼泪浸透过手缝,便又流了下来: “那,那这不是咱们遇见的英雄刚好就是别人眼里的大恶人吗?” “那些现在对咱喊打喊杀的大好人们,当初,也没来啊.” 我抚掉脸上的湿气,本能想逃,可脚上一软,竟是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直接跌草坪里。 下坠的过程中,我抓到了身边的墓碑,冰冷的墓碑此时倒像是特地扶了我一把般,帮我稳定了身形。 我侧脸看去,墓碑上嵌有慈青女照片崭新无比,只是对方的脸却在我的眼中逐渐模糊。 我尽力的平复心中的震动,许久才开口道: “.终归是,各有活法。” 大麻子一愣,原本在哭泣的动作停了半拍,附和道: “小东家您说得对,各有各的活法。” “要是大路通畅,人人往好的地方去,也未必有咱现在的模样呢.” 大麻子比我要豁达的多。 这世上我得学的东西,也都之又多。 我郑重颔首以答,看着空旷的墓地许久,又想起来一件事情,随即问道: “你有钱吗?” 大麻子再度愣住,双手撑着手臂,将早已跪麻的身体托起,叠声应道: “有有,这些年东家对我不薄,我拿的钱其实不少。” “只是堂口被撤掉的时候,我了些钱去打探东家的消息,又了些钱从哪些抄家的伙计们手上留了几件有念想的东西,所以所剩不多.” 大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钱包开始翻找,我站的不远,清晰在钱包是皮质的,边缘早已蜕皮卷边。 那钱包的内夹上看到了一张黑地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白发苍苍的老者瞎了一只眼睛,收拾的整齐爽利,正在冲着镜头露出局促不安的笑。 很明显,这是一张遗照。 大麻子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一瘸一拐朝我走来,双手将手里的卡递给我: “.现在大概还剩下十八万多,您要是急着用钱,您先拿去,不够的话,我也有些朋友,再,再想想办法。” 我的视线在那张卡上一扫而过,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是在向你要钱。” “我可能马上回离开常州,师父从前的仇家不少,也不少人认得你,你日后要是想找工作怕是很难” 我也在身上检索,掏出三四张卡来: “更何况你还说要待在这里守墓,日后日子一定比我要艰难。” “我来到常州的时候,只带了一百三十多万,除却去找半只眼算命了八十万的大头,一些日常嚼用,还有给师父买墓地的钱” “这里还有差不多十二万块钱,我当时想着狡兔三窟,便分着存.” “本也没有什么,只是往后你要是取的话,得麻烦点儿。” 大麻子猛地抬起头看向我,我一股脑将钱递给大麻子,将密码告诉他: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能回来,往后师父的坟就劳你费心。” 大麻子呆愣了数秒,立马将手背在身后不来接钱: “不不不,我不能” “小东家要走,我怎么还能” “我要是没有东家,我早饿死了,这是我该做的,我早该把这条贱命还给东家了.” 大麻子拼命摇头,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这回我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将钱直接塞进了他的衣兜里,转身离开。 我的脚步很快,身后的大麻子似乎是瘸着腿追了几步,随后一声‘噗通’的跪地声,伴随着他含泪的声音遥遥传来: “小东家——” “祝您,一路好走,武运昌隆。” “麻子跟不上您的脚步,就,不送您了.” 我脚下重重一顿,跌跌撞撞出了墓园,大麻子如他所言,真的留在了墓地里,没有再追上来跟着我。 我站在墓园门口大口的喘气,好半晌才依稀记起来—— 逢赌必赢,武运昌隆。 似乎,正是师父堂口里的对联。 第224章 天色将晚 这两个词,几乎可以涵盖慈青女的一生。 逢赌必赢的赌,未必是赌桌,慈青女当年杀人妻子,强迫对方爱上自己,何尝不是一种豪赌。 她渴求赢,结局却满盘皆输。 江湖人都爱听武运昌隆,她也没有例外。 这么多年的修习苦练,结局却是被一个甚至没有正式收徒的徒弟搞的命丧黄泉。 甚至 那个徒弟,从头到尾,就只叫了她三声师父。 一句是包含不愿,细如蚊蝇的试探。 一句是惺惺作态,狐假虎威的称呼。 直到临时前的最后一句,才算是真的有了些情谊。 只是,终归晚了。 慈青女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说出的话,那徒弟还自作聪明的反复揣测心意,连最后一句‘天冷添衣’的关心,都没能猜出来。 当真是,蠢笨透顶了。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多久,才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拢了拢身上的薄衣,一步一脚印的回到了纸马香铺之中。 立身之地中,所有的一切仍然照旧,只有灯打不开。 我原以为是灯泡坏掉,随手又开了几盏灯,这才发现所有的灯都是打不开的。 小四十吭哧吭哧从地上爬过,叼起几张粉红色的纸张递给我,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张催缴水电费的通知单。 我捏着纸张,在逐渐昏暗的纸马香铺内坐了一会,这才惊觉—— 天色将晚,却没有光亮,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掏出手机,忍着刺眼的光亮,开始翻找电话簿,淘汰多种可能性之后,终于还是呼出去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动了三秒,很快被接起,阿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我在脑内构建着措辞,稍稍晚了几秒钟,那头的声音便又换了一个人。 阿拾的少年音还是那样有朝气: “怎么了屠姐,吃饭了吗?” “.还没。” 我捂住听筒,轻咳了几声,这才松手: “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活计单子,是我可以干的。” “这几日想离开常州,但是有些缺钱。” 这是实话,不然也不至于没有选择 之所以选择打阿捡的电话,就是因为殡仪馆从前是黑堂口,虽然现在干的事情不似从前,但应当还是有一些对接的路子。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说出这话的下一秒,阿拾就小声惊呼起来: “.还接什么单子!” “缺钱的话,我们俩给你一些,你快走吧!” “你还不知道你在常州黑市里面被挂着单子吗?我们俩原以为上次见完你,你就已经走了!” 阿拾这话瞬间就让我眉头紧蹙起来,原本还在发痒的喉咙都没了咳嗽的意思: “.什么单子?” 阿拾张口欲言,阿捡现如今倒是沉稳不少,开口截了话头: “来趟殡仪馆吧,纸马香铺就别呆了。” “虽然这回针对你的事情离谱,但肯定还是有一些人盯着你的” 我也没有犹豫,站起身就收拾了一些东西,换上一身不常穿的衣服,沿着后门小道就出了门。 我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多,门口排队的人没了,阿捡阿拾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欲问刚刚的事情,阿捡却道: “.边走边说。” 我微微颔首,阿拾也没有闲着: “.常州的地下黑市里面,最近出了个价值上亿的悬赏,说是只要有办法抓到全须全尾的你,就能拿到这笔钱。” “虽然黑市上雇主的身份基本都会保密,但这么大一笔钱,再加上贴悬赏的人是八九太保堂口的活计.” “这雇主是谁,大家基本都看在眼里。” 八九堂口的伙计? 抓我? 上次不是都已经和霍家兄弟们把话说开了,怎么这事儿还没过去? 我蹙眉沉声道: “还是上次那件.找妻的事儿吗?” 阿拾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连连点头: “没错,应当是的!不然也没必要加个‘全须全尾’吧?” “屠姐,我和你说,现在大家都在私底下叫你一亿小娇妻,还有人在网上传你的照片,要不是咱们俩认识,这价钱我都想干一票.哎哟!” 阿捡重重拍了阿拾的头,沉声道: “不要向女孩子开这种玩笑!” 平常都是阿拾压阿捡一头,但一涉及正经事情,阿捡说话,远远要比阿拾管用: “其实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只是依咱们的判断,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妥当。” “这悬赏的金额最开始没有这么高,但这悬赏挂上去之后,又有八九堂口的伙计们来撤,没多久又是他们来贴,又是撤.” “每次再挂的时候,金额都会涨一些。” 阿捡挠着头: “霍家内部应当是心不齐,在内里较劲,所以才闹了个这样的事儿出来。”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我知道。” “那我会离开尽量快一些离开常州。” 阿拾在旁小声插嘴道: “别尽量了,搞快吧.缺钱的话朝我们拿,不好意思的话,就算借,收你一厘的利息就是啦。” 阿捡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之前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现在穷的离不开常州了?而且外面现在都说” 阿捡的话没有继续,阿拾倒是大大咧咧没那么多讲究: “最近外面都说你给慈青女守灵当大孝女,肯定私底下拿了不少好东西。” “我本来还想着和屠姐说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哪成想,你突然说你穷了。” 我的脚步因为阿拾的话停顿半秒,若无其事的继续踩下去: “.散堂口的时候,各家太保的伙计都来看着,我能拿多少” “况且堂口散伙,原本十五堂口的其他人没点钱,哪里有那么容易走?” “虽然慈青女坏事做尽,手底下那些赚钱养家的人,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没有人知道慈青女的生平。 不过我的话,却很容易让人相信。 阿捡阿拾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阿拾有些不好意思: “屠姐还是心善,我都忘记这茬了。” “我们俩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着” “留白!” 一道高昂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阿拾的话。 杜叔脚步匆匆而来,神色激动: “留白,太好了,慈青女总算死了!” “我听过她是单脚跳回常州,死在自家堂口里”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是你杀的,对不对!?” 给我三小时,晚上还有两章(撸袖子.jpg) 第225章 此夜无光 这声音在黑暗中极为刺耳,传出去老远。 杜叔似乎是压抑着脚上的不适,强行迈动着机械义肢朝我快步走来,脸上的神情是一等一的期盼,似乎只要我说出那个答案,他便可以痛快大笑。 我张了张口,终于在数道目光中缓缓开口: “.不是。” “慈青女确实是因为公输氏的机关阵死的。” 杜叔脸上的神色顿时满是失望,叹了一口气,勉强安慰道: “没事,那也挺痛快的。” “你这几日没有联系我们,我们还在猜肯定是你杀了慈青女,没杀过人心里软,所以才装样子守灵办后事儿呢” 杜叔后面说什么,我其实有些神飞天外,没有听清。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想法——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我在伪装。 更可怕的是,这似乎是事实。 因为我现在左右逢源,逐渐变得对所有人都没有真话. “算了,不说这些。” 杜叔长长出了一口气: “总之慈青女死了,我这心里算是石头落地了。” “哪怕是现在就死,我对老秦他们也算是有个交代.” 我闻言回神,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来,我将背包里那个封存着秦三手面皮的相框递给杜叔。 杜叔看到之后,大骇之下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这” 我轻声道: “是秦叔的脸。” “慈青女在秦叔死后,将脸剥了下来。” “我不知道秦叔葬在哪里,他的妻子儿女葬在哪里,不过想来,他应当是愿意和妻女同葬的,就麻烦杜叔了。” 杜叔颤抖着手接过相框,却是突然暴怒起来: “慈青女,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害了老秦一家还不够,连死后都不让他安生!” “她要爱谁爱谁,关老秦什么事情!多少人一辈子都被她毁了!” 杜叔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整个人青筋暴起,抱着相框,怒声狂吼着,阿捡阿拾连忙上前安抚,一同怒骂慈青女。 我听着杜叔的怒骂,站在原地好半晌,才轻声附和道: “.也是。” 杜叔发完一通火,肩背这才颓废下来: “唉,都说人死仇消,可要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不痛快。” 我轻声道: “.也是。” 阿捡阿拾扶着因剧烈动作喘息不已的杜叔,阿拾回头看向我: “屠姐,要不这样,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再收拾个空屋子给你,等明天天亮,再把你送离常州” “对了,你想要去哪里?我现在给你买票。” 我轻声道: “.也是。” 阿拾面色古怪,伸出手轻轻推了我一把: “屠姐?” “你发什么愣,我问你想要去哪里呢!” 我被这么一推,猛然回了神智: “.云梦吧。” 二叔死在公输仇手中,尸骨还在云梦,师父也死在云梦,鲁娜离开前心心念想要带我去云梦. 这趟云梦,总归是要去的。 或许,就是我的终点也不一定。 阿拾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准备买票。 杜叔紧紧抱着相框,似乎有些疑惑: “你在云梦有亲朋吗?” “我怎么记得你二叔曾经说过,自己不喜欢云梦,而且在里面还有仇人?” “你二叔要是回来的话,难道还能去云梦找你?” 可二叔,回不来了。 我心中一刺,抬眼看向对面的杜叔。 有二叔的笔记,我当然知道杜叔的年纪似乎同我二叔差不多大。 但是杜叔这些年应当是病痛缠身的缘故,看上去比我二叔要年长许多,头发也已经白。 他为秦三手一家的死痛苦多年,看阿捡阿拾的模样,一定是将他视作真正的长辈,往后他待在常州一定能得到赡养。 二叔已死的消息.不能告诉别人,起码不能告诉他。 我抿了抿唇: “我在那边有一个熟人,我去投奔她。” “二叔若是,若是回来,一定会给我递消息,我到时候就离开,不是大事。” 半只眼也同我说过,我当初应当同她走,或许现在也不晚。 杜叔点点头,阿拾一通操作,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 “票已经定好。” “杜叔最近腿脚不好,明天我让阿捡开车送你。” “钱的话” 阿拾一时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阿捡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我倒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心疼钱,毕竟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这钱难给的原因是,少了他们心里过不去,可多了我不会收。 我想了想,从背包里掏了掏,掏出来一枚曾经在李氏废楼的旧保险箱里面翻找到的金戒指: “不用借,毕竟我下次回常州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我这里有个金戒指,你们若是有心,折成钱给我就行。” 阿拾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接过金戒指,想都没想就给我扫了两万块钱。 这当然是多了,但这好意,我确实得收下。 我同殡仪馆一群人一起吃了饭,又休息了一晚,隔天阿捡果然卡着车票的时间点来敲门: “屠” 我早早等着阿捡,听到声音的 “早。” 阿捡挂着两个熊猫眼,惊诧道: “没休息好?” 我摇摇头,又咳嗽了两声: “前两天奔忙,又有些风寒,睡不太踏实而已。” 阿捡点点头,简单关心了几句,便带着我往殡仪馆门前去。 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人,扯了一下阿捡: “那是刘阿娇?” 阿捡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是的,六太保陈情义果然被刘阿娇杀了。” “只是我听说不是底下人动的手,而是被刘阿娇捅了气管,流血死的。” 我轻声问道: “没反抗?” 当初陈情义与我初见的那一次,他什么身体素质我当然知道,刘阿娇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相比。 流血而死,那刘阿娇又没有伤,想来是没有反抗。 阿捡摇头: “听说是没有反抗,八成是陈情义自己知道自己这辈子遭罪,还了自己师父和刘阿娇这条命。” 我猜想也是这个理由,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与我无关。 阿捡开着车将我送离市区,正堵在环城国道上的时候,阿捡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阿捡看了一眼,开始啧啧称奇: “没想到还能有人上赶着要嫁给霍家两兄弟” “四太保这小外孙女,还挺厉害。” 再给我一个小时(目移) 第226章 魂不守舍 四太保的小外孙女鲁娜?! 我原以为过了这么多事情,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值得震惊。 但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头还是一震,整个人如坠冰窟。 我颤声问道: “什么消息?” “谁非要嫁给霍家两兄弟?” 阿捡奇怪的侧头看了我一眼,老老实实回答道: “刚刚传到我手里的消息.” “说是四太保家的那个小外孙女,非要嫁给霍家两兄弟,现在正在闹呢.” “哦,那个小外孙女,就是四太保嫁去云梦的独女生下的独生女,好像姓鲁。” 阿捡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拼接在一起的时候,便成了一个我难以接受的消息: “.怎么可能呢!” 这消息太过离谱了! 我将手握拳用力咳嗽,直到阿捡面色大变给我递了纸,我才从后视镜中看到我的面色如纸,十分不好看。 索性在堵车,阿捡干脆熄了火,专心给我递纸: “怎么了?” “你是认识四太保家的小外孙女?” “还是身体实在不好.可修习之人身体怎么会因为风寒突然垮掉呢?” “总不能是因为之前给慈青女守了三天灵?你不会真的实打实不眠不休的守” 我没有理会阿捡一连串的问题,勉强擦了擦嘴角,抓住了他的手臂: “.回去。” 阿捡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我沉声道: “调转方向,回去吧。” “我要去云梦投奔的人就是鲁娜。她现在既然闹着要嫁给霍家两兄弟,她一定在常州” “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捡犹豫了一秒,随即松开眉头: “也行,反正现在既然有人要嫁给霍家兄弟,那霍家肯定不为难你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厚衣服,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 “.这件事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阿捡单手开车,准备调转方向,单手在手机上勉强操作几下,见实在双线操作不了,便把手机递给了我: “要不你来看吧,我专心开车,不然有点危险,阿拾还等着我回去.” 我抖着手指接过手机,阿捡还是那样喜欢碎碎念: “你和四太保的小外孙女居然认识吗?” “那你们俩性格也差的太多了吧!” “你因为霍家兄弟找共妻的事情要跑,她居然还上赶着要找两个丈夫” 我没有理会阿捡的话,稳了好几秒的心神,这才成功找回自己认字的能力,看向手机屏幕之上,一个名为‘二宝’的账号发来的消息: 【早间信息整合: 昨日四太保的小外孙女来找常州,没有在其他地方逗留,选择直接去了八九太保的堂口,要求霍伙霍伴两兄弟娶她为妻。 后续四太保赶来,强行带走小外孙女。 今早这位小外孙女爬上楼顶,以跳楼为要挟,求外祖父保媒,四太保无法,再开结义总堂口,商议结亲事宜。】 我怔怔的看着消息,连屏幕什么时候熄灭都没察觉。 直到漆黑的手机屏幕又再度亮起,嗡嗡响了几条新信息,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呆愣许久。 我扫了一眼,传递消息的人应当是阿拾,现在已经在问阿捡是否送到,有没有安全回家。 我将手机递给阿捡,阿捡扫了一眼: “帮我回个消息吧,回个等会,不然阿拾又要闹脾气。” 阿捡重复了两遍,于是我又缩回手开始拼拼音,两个简单的字符拼音,我拼了数十次都没能对,终于将脸俯在膝盖上开始苟延残喘。 阿捡终于发现我的不对,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 我尽可能抬起手,挥了挥: “我,没事.去总堂口。” 阿捡一脸疑惑,但仍然听了我的话,一路紧赶慢赶的带我去了总堂口。 这回总堂口的氛围显然不太对,远远就能听到内里隐约传来声响,而且莫说是我,连阿捡都被守门活计拦在了门外。 五大三粗的汉子瓮声瓮气道: “对不住,两位。” “总堂口今天只许四太保家,还有八九太保家的人进——” 我压根没有理会对方的话,险之又险的躲过这男人欲要抓我的手,抬脚就往堂口的门内进。 守门的两个人我也认识,前几次来也都是他们守门,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子,顿时蒙住,好几秒后才想起来喊: “站住!没听见我说话吗?” 这音量不小,内里好几个站在廊下的汉子顿时站起身看向门口。 阿捡也蒙,但还是勉强替我挡下一个守门汉子伸来的手,问道: “闯堂口不是小事情!” “你到底怎么了?” 我压着声道: “.我要去救鲁娜。” 面前众人的表情各有异色,阿捡也压低声音说道: “鲁娜是四太保的小外孙女,这些都是四太保家里的伙计,这说是她家都不为过,说什么救不救的?” “你路上魂不守舍就是为了这个?”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那些四太保的伙计: “你们是四太保家的伙计,肯定也知道四太保不愿意自己的小外孙女与霍家两兄弟结亲。” “放我进去捣乱,破坏了这婚事,四太保最多罚到我的身上,不会怪你们。” “而且说不定一高兴,赏钱也大大的有。” 四太保的伙计们面面相觑,最终都纷纷看向地面。 最早开口的糙汉子瓮声道: “.我们就当没瞧见你,但他不能进去。” 阿捡有些着急,用力拉了拉我的袖口,我轻声道: “.马上出来。” 阿捡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我迈步顺着上次的记忆朝里走。 我的步伐很缓,但每步都踏在实处,未靠近堂屋,就能听见内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八九太保的声音率先传来: “四哥怎么说?” 四太保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从前声如洪钟的样子,他没有应声,而是问道: “.娜娜,你到底在闹什么?” 一道抽抽噎噎的女人声音响起: “娜娜,回家吧,等你回家,妈妈给你找爱你的人,好不好?” “你刚刚不是也听过霍家两兄弟的意思了吗?你还不死心吗?” 还有几句七嘴八舌的劝慰。 似乎是为了验证鲁娜母亲的话。 霍家两兄弟有些心力交瘁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的,鲁小姐,这亲事真的不成,我们俩心有所属。” 话题中心的鲁娜全程都没有应声,直到听到霍家两兄弟的话,这才一字一顿道: “心有所属.我才要嫁给你们。” 今日完毕~存稿去喽! 第227章 撒诈捣虚 我的脚下重重一顿,鲁娜的母亲又发出一声哀哀的哭声。 堂屋内似乎有人将茶盏拂到了地上,瓷裂声清晰的传来,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敢说话。 我站在堂屋外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一整个堂屋都是熟悉的面孔,两方人马泾渭分明,隐隐有对峙之感。 一边是八九太保,和霍伙霍伴两兄弟。 一边是四太保,许久未见的鲁父鲁母.以及,鲁娜。 我这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我无视掉所有的视线,走到那道最熟悉的视线前站定,只说一字: “走。” 鲁娜周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但消瘦的要命,原本靓丽的脸颊上,皮肉贴着脸骨,眼眶深陷,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 她当然看到了我,也听到了我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她的眼角便模糊红肿起来,泪滴顺着她的脸低落在地上,难以停止: “我不走,我要嫁给霍家的两兄弟。” 鲁娜很少如此清晰的反驳我的话,她在我的印象中,永远笑意盈盈,温柔小意。 但她今天不但这么做了,还如此坚定,这才让我难受非常。 我站了数息,哑声道: “娜娜,回云梦吧。” 鲁娜一僵,用力的摇了摇头,麻木的重复道: “我要嫁给霍家的两兄弟。” 一旁的鲁父看上去就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娜娜,你先前不是老闹着要见她吗?” “你有什么事情,现在就可以说” “算是老爸求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以吗?”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一群人无论怎么问,鲁娜只是死死的咬着嘴唇,剩下了一句话—— ‘我要嫁给霍家两兄弟。’ 众人毫无办法,我深吸一口气,哑声问道: “鲁娜,我本来就要离开常州,去云梦找你。” “你当初说要带我看雪是真的吗?” “可你现在嫁给他们两个人,我怎么办?” 我这话说的直白,堂屋中不少人直接就变了脸色。 其中,又以霍家人的脸上最为精彩。 霍伙霍伴两兄弟脸上只是惊诧,八九太保的脸色却是直接黑了下来,直言不讳的震声道: “我说怎么会突然要嫁给伙伴” “原来是旧事重演,四哥家的好外孙女想要替掉屠留白啊?!” 能赚到万贯家财,定然不是蠢人。 八九太保从前经历过这种事情,再联系鲁娜事件的突然性,以及今日众人的态度,顿时就发现不对。 他们的猜测和我的猜测一模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鲁娜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但我在今日见到鲁娜的 她看我的眼神还是如旧。 她还是那个想要带我看雪的女孩。 八九太保余怒未消: “四哥,你就这样对我们?” “你在常州多年,我们几乎是一来常州你就认得我们,你知道我们家从前的事情,应当也知道我们最忌讳什么.” “你今日这小外孙女非要嫁给我两个儿子这要是真的成了事儿,这可不是结亲,是结仇。” 堂中之人一下子看不出来变故,连四太保都沉默了片刻,这才想通了关键,拐杖重重点地,勉强站起身来,抱拳道: “对不住八弟九弟,这事儿是我没搞清楚,让大家伙看了笑话。” “这事儿我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晚些时候再赔礼道歉。” 八九太保冷冷哼了声,站起身转身便走,霍伙霍伴跟在父亲们的身后,朝我做了个‘没事’的口型,也迈步离开。 堂屋中没了四个人,一下子就空了大半。 鲁母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模糊的感知到自己的孩子不用嫁给两个人,激动的抱着鲁娜哭泣。 四太保面沉似水,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神死死的勾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 对方在怨怼我当初明明已经答应好不认识鲁娜,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不过这种眼神,我不害怕。 有什么报复可以冲我来。 我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松了一半,便听四太保沉声说道: “你觉得娜娜嫁给霍家两小兄弟,和你纠缠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这话刺耳,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接割开我的心脏,让我呆立在原地。 我勉强侧头望去,却见鲁父侧身挡住了我看向鲁娜的视线。 鲁父像是终于忍无可忍的模样,抓住了我的胳膊,开始连声的质问: “你现在能说出这话,说明你早知道娜娜的心意,对不对?”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见娜娜?” “你知道她为你自杀了多少次吗?” “你知道她这段时间从来没有离开过病房吗?” “你当初既然拒绝了她,那现在又跳出来干什么?” “你现在这么说,外面会怎么传?” “你能发誓,做到娜娜为你做到的一半吗?” 鲁父的双目赤红,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臂晃动,整个人狂躁的要命: “而且我岳父都和我说了你在常州干的事情” “你下次又走怎么办?你死了怎么办?让娜娜也等死?” 鲁父拉着我一通吼叫,鲁母终于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不对,朝我看来。 数道目光朝我盯来,我被鲁父的力道晃的一时间有些头晕。 胸膛中也隐隐约约有口郁气上涌,我张口欲言,却是如鲁父所料的‘早死’一般,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鲁娜原本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参与众人打的唇角机锋,听起来就像是没有明白任何人的话,在我咳血之后,却是猛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扶我,也没有看我,反倒是像终于找了魂魄一样,轻声说道: “你们都说错了,没有那些事情。” “我从前糊涂,现在却不糊涂。” “我这回是在网上看到了常州首富霍家的采访,看到霍家两兄弟长得不错,所以才想要嫁给他们。” “我自己有查他们的消息,我知道他们有很多钱,而且虽然家里习俗有些奇怪,但全常州没有说霍家两位当家人有找过别的人” “所以,我才想着嫁给他们,屠留白今天来闹” 鲁娜抬起那张枯瘦的脸,轻轻从嘴巴里吐着字: “她,是,自作多情。” 堂屋中一片寂静,许久之后,四太保说道: “那爷爷给你找更好的。” 她还是没有看我,却朝着面前的空气微微勾动了些唇角,就像当初一般。 她说: “好。” 第228章 活口绳结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的总堂口。 只是耳边出了嗡鸣,依稀还有总堂口的伙计们的欢呼声: “.果然有赏钱!” 阿捡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立马将我送到了车上,等车窗关严实,这才问道: “到底怎么了?” 我用力咳嗽了几声,好半晌才想起来回话: “我原本以为鲁娜,她是为了替我,所以强硬的要嫁给霍家两兄弟” 阿捡从后视镜里面瞧了我一眼: “所以,不是吗?” 我背靠在座椅上,有些力竭: “.是。” 最可怕的事是,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阿捡好奇的目光扫来,我哑声道: “但是,我带不走她了。” 半只眼说的果然没错,我已经错过最好的选择了。 刚刚在堂屋中,不是鲁娜出声解围,我可能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其实在堂屋之中,每个人都清楚—— 若不是为我,没道理她非要无视所有人,嫁给霍家两兄弟。 却又在见到家里人为难我的时候,开口替我解释,同意婚配。 鲁娜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要紧,四太保他们只要看到她愿意服软. 这事情,其实就可以完结了。 在四太保眼中,鲁娜没有选择我与霍家两兄弟的任何一方,而且愿意婚配。 在鲁父鲁母眼中,女儿摆脱了一个一直以来‘折磨’她的人。 当事人的想法从来都不要紧。 或许,所有人都在等着软化后的鲁娜婚后日久生情 总之,故事的结尾,不会是我。 我已经,错过云梦的雪了。 我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之上,有些力竭。 阿捡沉默着发了几条消息,问我道: “那你现在还离开常州吗?” “已经错过车票.不过可以改签,只有一次机会。” 我张了张口,突然觉得这只有一次机会的话,意有所指: “你可以送我去找半只眼吗?” 阿捡知道我状态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一脚油门把我送到了古玩城。 他走在我的前面带路,且有意无意的帮我挡住众人的视线。 我在进入小巷口的时候扫了一眼,八九太保的堂口是关闭的,看来这件事不常发生,所以路过的人都会多瞧一眼。 我低着头朝前走,阿捡的铃声又急又密的响了三四声,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唇角微微抿起,很快熄灭屏幕。 我朝他伸出了手,阿捡吓了一跳: “怎么了?” 我轻声问道: “什么消息?” “和我有关?不然为什么看我一眼?” 阿捡张了张口,唇角抿的更加厉害: “.上去找半只眼吧,留白。” 阿捡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似有所感一般,我的手没有收回,执拗道: “让我知道什么消息,我去问半只眼的时候,也好知道发生什么,问什么。” 阿捡捏着手机,我伸着手,我们两人僵持许久,阿捡才像是落下阵来一样,温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们来古玩城的这一小时里面,四太保的小外孙女自杀了。” 阿捡抬头飞快看了我一眼: “说是四太保出了堂口,车开到新江大桥的时候,车上的人跳了车,然后从大桥上跳了下去”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因为我的耳边响起道道熟悉的嗡鸣声,阻碍了我对世界的感知。 良久,我收回手: “我去找半只眼。” 阿捡点点头,我按照上一次的路上楼,老远就看见半只眼的门上果然贴着‘屠留白和狗不得入内’的文字。 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立马有动静传来: “谁啊!” 内里的脚步声很快到达门口,有一个正在絮絮叨叨的人开了门: “我记得今天没有约我算命的.是你啊!” 半只眼顿时就不太乐意,嘴角抽了抽立马要关门,我伸手将手腕卡在门缝当中,阻挡那扇门的开合: “我之前没有听您的,半叔。” 半只眼满脸的不情愿,手还是没松: “我知道,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白着脸来找我!” “你上次来连茶叶都要带走就算了,还找人来我这清净之地跳舞,我可生气了,你别缠着我。” 我死死的扒着门缝: “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您。” “这回无论如何都不会了.” “请您务必再帮我算一卦。” 半只眼整张脸都苦了下来,他也死死的抓着门把手: “你别为难我啊!” “拉拉扯扯的,如果让别人看到,我半只眼还混不混了?!” “姑奶奶,你撒手吧,求你了.算了你也不会信,那你不信命,你算什么命?!” “而且我算命耗费的是我自己的命,别人都是拿头脑算,我是真的拿头算啊!” 我郑重允诺道: “这回一定相信您。” “最后一次,求求您再帮我算一次。只要您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这一次一定按照您说的办.” “如果我没有做到,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许是我的声音太大,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骇人,半只眼一愣,手中一松,倒真让我推开了他的门。 半只眼又眯起了他的眼睛,我站在原地许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门已开,进来吧。” 我松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屋内。 半只眼又坐在原本的位置沏茶倒茶,我也坐在上次的位置品茶,这两次算命的时间间隔不算久,却令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喃喃道: “.要是上次听了您的就好了。” 如果没有可悲的自尊心,只要我当初愿意嫁给霍家两兄弟,我要婚配,慈青女自然也会回来,不会去闯阵。 白北望死,慈青女归,二叔的骸骨以及血仇,或许我也有别的方法可以找补回来。 有钱能使磨推鬼,等个几年,十几年,我继承所有的钱,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图谋来日。 八九太保也不会在黑市里面搞诸多动静,说不准也不会有人眼馋一个亿,将消息传播出去,让让鲁娜知道有人在为难我,来到常州,却又死在冬天的江水之中。 或许还有很多事情 但那日算命后的桩桩件件,似乎永远不能深究。 一旦深究,就如一个活口的绳索一般,越挣扎,勒的越紧,让人难以喘息。 第229章 临别赠言 氤氲蒸汽之中,汩汩茶水再次将茶杯填的八分满。 半只眼给我满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什么吗?” “错过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重复想着往事,对你没有半点儿好处,且看来日吧。” 我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勉强找到半点神智: “请半叔帮我算算,我究竟该怎么做。” 我从前只想着自己,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便会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能再有人因为我的选择而承担代价了。 半只眼吹了吹茶气,瞧着我盯着他看,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原来,你没有钱。” 我心头一紧,正想开口说话,便听半只眼将重瞳调转出来,直勾勾的盯了我半晌,突然改变了主意: “算了,没钱有没钱的算法。” “不用哭闹下跪,我瞧着也烦。” “你马上就要有走动,不回家乡,还要南下.对吗?” 我郑重点头,半只眼沉吟数秒: “那你去找我的一个长辈吧。” “我这长辈在云梦舒城,你给我这个长辈做半年的工,就算是抵了这一卦的卦金,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没记错的话,望城和舒城都归于云梦,分隔南北,遥遥对望。 而我南下的目的就是云梦! 半只眼的卦金一卦八十万,什么工作能够一年赚八十万块钱? 况且对方又是半只眼的长辈,若是也有这玄门的手段.无论如何也是不亏的! 见我连连点头,半只眼笑了: “那就行,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我师娘吧。” “到时候去了舒城,你给她看我的信,她便知道是我推荐你过去,你帮她做事半年,这卦金就当收回了。” 半只眼起身取了张信纸,草草写下几句话,而后将信封封口,郑重其事的递给我: “去吧。” 我收下信封,待在原地等着半只眼接下来的话。 半只眼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 “怎么还不走?” 我只觉古怪: “卦金是送信,还有工作半年.” “这些都已经结清,您倒是替我算命啊?!” 半只眼啊了一声,猛的拍了一下大腿: “我说呢感觉有什么事情没有说的样子!” 我等着半只眼的下文,却没想到半只眼的下文却是: “都是一件事情。” “让你去找我师娘,就是你现在最好的一条路。” 这回,我是真的想要提出疑问: “.您,是不是还没忘记上一次的事情?” 半只眼一瞪眼: “你是想说,我是不是公报私仇对吧?” “我半只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么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呢!” “绝无可能!” 半只眼梗着脖子说了两句,见我一直盯着他,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目光: “不相信我的为人,你也得相信我的算命能力对吧?” “我先前同你说的,桩桩件件,哪里有错?” “你错过了这条路,得后悔很久呢!” 我捏了捏手上的信封,终于还是将信封妥善收好: “多谢半叔,那我先走了。” 半只眼点点头,见我真的干脆利落的转身要走,又喊了我一声: “还有一句交代.” 我只能又扭头看他,半只眼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表情: “.别杀人。” “此去云梦,无论如何,都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 我心头一震,立马想到了杀害二叔的公输仇。 半只眼的意思,是不让我杀掉杀父仇人? 我沉了沉气,登时便想出了别的可能性: “如果,我找其他人动手呢?” 半只眼用那一只重瞳死死的盯着我,许久,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重复道: “别杀人。” 我心下微沉,手上的指甲嵌进肉里,好半晌才明白了半只眼的交代: “.多谢半叔。” 我不知道半只眼究竟用重瞳瞧到了什么,不过本能告诉我,以半只眼这个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此去云梦,若是杀人,事情估计真的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或许,半只眼的意思,是想交代我—— 在云梦舒城蛰伏一阵,想办法取得二叔的尸骨,不要想着报仇? 我尽力揣测着半只眼话中的深意,迈步走下二楼的台阶,阿捡仍然蹲在分别的地方等我,似乎有些愣神。 我走了过去,阿捡站起身,沉声道: “留白,四太保他们在找你” 我一愣,阿捡语速飞快的说道: “.抢救无效,死了。” “四太保发话了,说是要你偿命,快走吧,快!快!快!” 阿捡连用了好多个快字。 他也没有说是谁死了,但我就是知道说的是谁。 是那个眼眸永远璀璨的女孩子。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摸到了那份薄薄的信封。 我没有沉默太久,也没有让阿捡为难: “走吧。” 阿捡没有说情况有多危急,但从他把油门直接是踩到底的情况来看,应当确实是很危险。 许多我认识,且有过联系方式的人,都纷纷给我留言,问我有没有离开常州。 我勉强回了几个,便精神不济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原先需要两小时的车程,阿捡愣是四十分钟就把我送到了车站,我在车辆鸣笛的最后一秒,透过车窗看到阿捡朝我招手。 阿捡比了个口型,似乎是‘再见’。 我也撑起精神,对他说,‘再也不见’。 慈青女说的也许是对的,和三阴命女扯上关系的人,注定是没有好下场。 所以与其再见,倒不如相忘江湖,再也不见。 我背着瓶瓶罐罐来到常州,又背着来时的东西离开常州,什么都没有带走和留下。 火车到达云梦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上午,我没有犹豫和徘徊,直接顺着半只眼给我的地址去找人。 出乎我预料的是,半只眼师娘居住的地方,是舒城上等城区的独栋别墅。 环境清幽,门卫森严,我在别墅区前逛了许久,连门都没能进去。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怀疑半只眼的这位‘师娘’,到底需不需要我为她工作。 我思考一阵,终于还是敲响了门卫的玻璃: “您好,请问金婆婆是住在这里的66幢吗?” 第230章 毋头村外 别墅区的门卫们其实相当认真敬业,我刚刚在外盘旋的老半天,其实就已经被他们看在眼里。 现在保安们听见我询问,一个为首的中年男人立马站了起来: “什么金婆婆?” “小姑娘,你别在这里捣乱,我们这边不能透露业主信息,如果你是认识里面的业主,你给业主打个电话,让他们给门卫专线打电话,要求放行,你才能进去。” 我当然知道流程,也不想为难别人,不然也不至于在门口转了半天找小路。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确实不知道金婆婆的联系方式,甚至我连对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投奔都不知道,着实有些尴尬。 我硬着头皮开口道: “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保安们当然不会做这种贸然打扰业主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们的视野里,现在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孩子来找人,却连业主的电话都不愿意打. 不愿意打还是没有,这问题可是很重要的。 眼见保安们面面相觑,却没有回答,我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份信封: “那你们这里可以存放东西吗?” “我这里有一封信,如果可以的话,想拜托你们转交给66号别墅的业主。” 保安松了一口气,示意我将信件留在以及放了很多包裹的桌子上: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我们这里会攒一两天的快递,然后给业主送去放在这里吧。” 我顺手将信件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然后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别墅区。 虽然没有见到半只眼的师娘金婆婆,但日子还要继续,由于我眼下的钱并不多,于是随便找了个价格便宜的小旅店安身。 由于太追求便宜,我找的旅店有些太远离市区,说是旅店,倒不如说是民宿。 周边建筑物三三俩俩,拐过一个街口外头便是大批的农田和山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街边既没有撸串的小摊位,也没有行人。 旅店的老板是一对二十多岁的小夫妻,很热络,也很健谈。 年轻漂亮的老板娘一瞧见我背着大包,一边给我登记信息,一边和我开玩笑: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能背动这么大的背包.” “我记得上次见到这种大背包,还是在法治栏目上有人拿这么大的背包抛尸哈哈哈哈.” 笑了两声,老板娘终于意识到说的话好像不太对,一下子愣住了。 这话我也着实没办法接,于是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之中。 在一旁的小老板,痛苦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姑奶奶,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的生意本来就不好,你这张小嘴就和涂了蜜一样,咱们就更留不到客人了!” 老板娘讪讪的笑了两声,连连道歉,将房卡递给我。 我今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无所事事,索性也不着急上去找房间休息,在大厅寻了个位置放包,随口攀谈起来: “生意不好?” 老板娘连连点头,一对小夫妻就坐在我边上的沙发上,给我递了瓜子和果干,一边打开一楼大厅的电视开始挑选节目,一边应和道: “可不是嘛!” “咱们俩听说这边上要开发景区,于是卖掉了市中心的婚房过来开旅店。” “结果三年过去了,市中心的房子都涨了将近一半,这里的景区开发还没影子,头疼!” 我不爱嗑瓜子,于是只吃果干: “.传言不太可信。” 小老板细心给媳妇扒着瓜子壳: “可不是嘛!” “要不是平常还有三三俩俩的游客过来支持一下生意,我们这旅店都要倒闭了!” 我又吃了一个果干,察觉不对: “既然景区都还没开发,哪里来的游客?” 这对小夫妻一愣,老板娘道: “这我倒是不知道.” “不过你不是也来旅游的嘛?我看先前的游客们也都是像你一样大包小包,都说要去那个什么.什么无头村的。” “那个村子说是有些历史,我们先前听说要改建成景区的地方就是哪里,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改建景区。” 无头村? 我心里一惊,抬眼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自己还没察觉出来什么,小老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奶奶,我求你了姑奶奶,不行咱们就别说话了好吗?” “那村子是叫无头村吗?听起来多吓人啊!” “那村子名字叫做毋头村,毋,毋庸置疑的毋!” 小老板捂着胸口直喘气: “败家小娘们,我真的是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老板娘狠狠拧了自家老公一把,愣是把装难受的男人给拧好了: “你嫌弃我?!” 小老板连连讨饶,两人有说有笑,我却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 无论是无头,还是毋头,可都不是什么该被当做村名的名称。 毋字,表示禁止或劝阻,相当于“不要”。 什么村子的人,会给自己的村子取一个‘不要头’的名字呢? 而且这个村子还能经常有大包小包的游客进村? 我又吃了几个果脯,等这对小夫妻歇了打闹,这才问道: “毋头村里有什么好玩的吗?这么多游客去?” “我是个背包客,旅游到这里,正想找个地方欣赏一下美景。” 小老板大手一挥,阻挡了自己媳妇开口的举动,自己回复道: “我们倒是没有去过毋头村,只是听别人说那里的烟火祭典挺漂亮的,说是流传许久了。” “我记得我们旅馆现在除了你还有三个旅客,他们也是去毋头村的,现在还在外面吃饭,等他们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你们若是聊得来,应该能一起进村旅游。” 我点点头,谢过了他们的好意,重新背上背包,上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俩小夫妻虽然年轻,但是装修品味以及对客人的态度却不含糊。 一进房间门,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薰味。 我将包裹卸在玄关处,将小四十的骨灰坛掏出来,正想按照惯例上三炷香,结果小四十闻着味道就爬出了莲瓷坛。 小四十向来不会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出来,今日倒是十分稀奇。 我看着它在屋内爬了一圈,最终像是终于锁定目标一样,将脸朝向了—— 床底下?! 第231章 床下藏尸 小四十这段时间已经被我日日香火供养的膘肥体壮,但脾气却还如从前一般温顺亲人,从来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来。 况且如今小四十的状态显然不对,浑身紫黑的阴气几乎要凝为实质,趴在地上冲着床底下龇牙咧嘴的表现 床底下,定然是有东西! 我蹙眉快走几步,从房间的玄关来到床边,掀起床铺查看床下到底有什么。 床铺底下没有丝毫空隙,看不见下面到底有什么。 将床单,被褥,床垫等物通通都掀掉之后,也只能看到成排的木板。 只是那些木板的装订却很有意思,一半是用规整的制式钉枪方形钉封订床板。 而另一边,则是歪七扭八,没有并排对准的圆头小钉子封订床板。 圆头小钉子这侧的边缘,甚至还有用羊角锤撬过床板的痕迹。 破损的床板孔洞只有约摸半个指甲盖大小,内里一片黑暗,人在外侧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一股被熏香掩盖的臭味。 那臭味难以言喻,直冲人的大脑,精神稍稍不坚定一些的人,很容易就会当场反胃吐出来。 很熟悉的味道。 是,尸臭。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瞑纸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看到任何鬼物之后,拍了拍小四十的小脑袋瓜,神色不变: “回坛子里,我要报警了。” 小四十见我已经接受它的预警,当下乖乖的爬回了莲瓷坛中,我掏出手机打电话,打完又将门窗打开,趴在窗口等待着来人。 约摸二十分钟之后,楼下果然响起警笛声。 我拍了拍脸,对着镜子做了好几遍惊慌失措的表情,几遍都惨不忍睹,索性瞪大眼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魂不附体的模样,等着来人上门。 走廊很快传来响声,一行人稀稀拉拉的来到我的房间门口,稍微年长一些的警察见我跌坐在地上,连忙吩咐另一位女警察将我扶起: “是你报警说床下有尸体吗?” 一旁带路的老板小夫妻原本以为只是例行检查,正在好奇为何一进门就直奔这里而来,一听这话,顿时蒙了: “什么尸体?” “不是吧警察叔叔,我们这旅店小本生意,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经营的,怎么会有尸体?!” “有尸体不就得有命案了吗?” 我适时抖着手,指向不远处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床板: “哪里,在哪里。” 我做出惊魂不定的模样,碎碎念道: “我鼻子很灵,一进门就闻到有些味道,闻了半天,结果在床底下.” “我原先还以为是死老鼠什么的,正想看一眼.然后拿手电筒往洞内一照,里面好像是个人.” 老板娘听了我的话,顿时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臭味,床底下.” “我这两天也闻到味道了,死活找不到源头,还喷了大半罐的香水,又熏了熏香.” “结果,居然是尸体?!” 老板娘朝后退了几步,险些要昏死过去。 小老板连忙抱住了自家媳妇,他的承受力明显比媳妇要好一些,但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的天呐,这都什么事儿!” “警官,我媳妇要昏过去了!怎么办呐?您看看那床底下是不是真的有尸体行吗?” 年长的警察也不含糊,和另外两名警察一起手脚麻利的拆除床板。 床板被拆除的那一刻,扑鼻的臭味席卷屋内,连那原本可以掩盖的熏香味都失去了作用。 不多时,一具无头的尸体显现在众人眼前。 那显然是一具已经成年的男性尸体。 穿着一身休闲装扮,哪怕失去头颅,从头到肩的长度都有一米七左右。 尸体已经腐烂,看上去已经在床板下呆了有些时间,由于头部被切除,脖子处密密麻麻都是蠕动的蛆虫。 这显然是个大案。 年长的警察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依靠多年办案的经验,本能排除掉身量最小且发现尸体的房客,转头朝老板这对小夫妻道: “尸体腐烂这么严重,且床板下都是蛆虫,你们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发现?” “既然都已经闻到臭味,你们 这话显然是有几分怀疑经营旅馆的小夫妻二人,这也是我最开始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房间里等待着警察过来,而不下去求助夫妻二人的帮忙。 但显然,我的这个想法有些多余。 小夫妻二人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傻了。 老板娘吓得又哭又吐,整张脸狼狈的要命,好半晌平复过来后听到年长警察的问话,又是十分的激动: “我不知道啊!” “我们开旅店的,经常会有客人在客房里面抽烟喝酒,臭袜子臭鞋子乱丢,有些人喝醉了还会在床上撒尿啥事情都有,啥臭味都有!” “我那能知道这床底下能有尸体有臭味遮掩一下不也正常吗?” “现在不会怀疑是我们杀的人吧?” “我们又不是白痴,哪里能杀了人藏到床板底下?这外面都是农田,又没什么人,我们藏外面难道不比藏在这里好吗!” 小老板痛苦的捂住了脸: “媳妇,你可别说了,你知道越描越黑是啥意思吗?”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让办案多年的警察同志们都看乐了。 小老板勉强擦了擦唇边刚刚吐过的残留物,解释道: “警官,真不关我们的事情。” “我们这里所有手续都合规,登记合法,而且还有监控,监控也都留了三十天。”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下去给您调!” 这副行的直站的正的做法,倒真真正正是配合办案的态度。 年长的警察顿时留了几个人继续勘察现场,往楼下去查看入住记录,我作出不想待在房间里的样子,背着包跟着他们下了楼。 老板夫妻二人在大厅前台配合着调取监控以及翻阅入住人员登记,眼看短期内没有结果,我便又坐到了会客区吃果脯。 外面的天色已黑,乡下也没有什么光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月亮高悬,如雾的月色中,我透过旅店宽大的落地窗,竟隐约看到三个人影朝旅店方向迈步走来。 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走来的那三人中,竟然有两张是熟悉的面孔。 分别是,胡老大,胡小五。 碗窑后山的探墓行动中,我曾遇见的两位东北出马弟子。 第232章 故人重逢 上一次见到这两位的时候,胡老大为爱妻寻找长寿陶瓮,不惜舍弃重金求人,又调来大量的设备,探查后山的古墓。 胡小五为大哥大嫂义不容辞的下墓犯险,是个嘴上浪荡轻佻,实则从小练童子功,对待身边人都十分有情有义的人。 我原以为上次从后山分别后,便是永远。 而且之前也通过电话,得到了后续那位大嫂身体逐渐康复的喜讯. 只不过,他们现在怎么来到了云梦? 我将果脯一丢,站起身,正巧看清了胡老大胡小五两人身后的那一张面孔,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门口进来的胡小五发现了我: “诶?屠姑娘!” “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胡小五的声音着实不小,发声的瞬间便吸引到了堂屋中的不少目光。 站在他们身后的中年女人也抬起眼朝我看来,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这女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拢在宽大的羽绒服内,十分的消瘦,头上还带着一个针织帽子。 仅从对方耳边的情况来看,女人没有头发。 胡老大拍了自家弟弟一下,胡小五向正在登记处办案众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警官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登记,嘱咐他们展示不要离开,这才重新反身回去侦查。 胡家三人也没有想过要离开,索性就朝我走来,坐到了我身边的会客厅沙发上。 胡小五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对他们的观感不错,于是将我进入旅店后的情况一一说了,这才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 “刚刚旅店老板说的要去毋头村的三个人就是你们?” 胡老大给刚进室内的女人暖手暖脚,一时没有回答,胡小虎轻声道: “是我们。” “对了还没介绍,这位是我的嫂嫂,你可以叫她一声马姐或是马大嫂。” “我们上次带着长寿陶瓮回到东北之后,陶瓮确实起到了作用,我嫂嫂喝了长寿水,果然好了一些。” “但,但不知为什么,那长寿水的作用却是越来越弱,到最后,化疗也做,长寿水也喝,但都不能阻止我嫂嫂体内的癌细胞异变” “我们这半年来,又找了很多地方寻医问药,这回又在别处听说毋头村的传闻,所以才想着来碰碰运气。” “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或是找到另外一种‘长寿’东西,陶瓮也好,碗也好,只要能治好我的嫂嫂,就都是好东西。” 我听着胡小五的话,便是一愣。 那位消瘦却不失大气的马姐竟真如我所料,是胡老大的媳妇。 而先前那只长寿陶瓮之所以能治病的缘由,他们不知道,我却是推论出来过的。 我记得那长寿陶瓮是个捣药罐,并非什么圣物,效用也应当是微乎其微。 先前我推论出这一点后,也曾想过告知他们,但在听到胡小五说陶瓮确实有用之后,我又怕他们失了信心,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没想到,不,应该说是,果然。 果然,没有奇迹。 我神游天外了片刻,胡小五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在我的眼前招了招手: “走什么神?” “话说你也太倒霉了,住店还能遇见尸体” “你这大包小包也是准备去毋头村吗?我们可以一起,上次你那一手着实吓人,有你在,估摸着我们能很快有收获。” 我倒也不是想去毋头村,但是刚好遇见这件事,而且又有熟人,熟人还等着去毋头村里,想办法救人,那去去倒也无妨。 我轻声道: “也行。” “那你们得先说说你们知道的传闻是什么,毋头村的传闻又是否和今天这个无头尸体有关。” 胡小五显然精神一振,朝自家大哥看了一眼,得到首肯之后,便要开始讲述: “尸体我们倒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毋头村的传闻是这样的——” 【相传多年前的毋头村并不叫毋头村,而是普普通通的陈家村。 何时改的名字呢? 约莫是几十年前。 当时有一个浑身破烂,疯疯癫癫的男人来到了陈家村,他平常也不做其他的事情,就蹲在村口懒洋洋的晒太阳。 但只要是到了饭点,谁家里有他喜欢的饭菜香味,他便冲到别人的家中去,一顿胡吃海塞。 大家视他如匪寇,打了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曾经推着车,将他送到很远的地方丢掉。 但那男人总会寻回来,继续待在村口晒太阳,然后到了饭点,继续上别人的家里吃饭喝酒。 有一日,那男人又吃了一户人家过年才能吃的腊肉,本想着无非也就是老一套打骂送走,再回来。 结果那户人家却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一家子愁云惨淡,不住的唉声叹气。 男人好奇,追问那户人家的女儿。 女儿却哭着说,这不是年关,不会炖肉,是家里父亲摔伤了脚不能走动,母亲瞎眼,爷爷奶奶病重,就想着吃完肉,一家子好上路,结果却被你吃了。 男人不知怎么回事,被这么一哭,顿时趴在墙边哇哇大吐起来。 等吐完,男人问那个女儿家,想不想治好自家父亲的脚,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每次无论被送走多远,都能回来? 那家的小女儿当然好奇,但又不信这到处蹭吃蹭喝的男人真能治好父亲,于是便赌气说这男人是想要骗钱。 男人当着那家人的面,笑嘻嘻的说他是神医,当然能治好,而且先治病,也不用任何钱,只要治好之后,把女儿嫁给他,就行。 那家人虽然不信,也不愿意嫁女儿,但是秉承着‘来都来了’‘试一试就试一试’的原则。 还是让那男人动手了.】 胡小五说道此处有些踌躇,我又吃了一个果脯: “没治好的话,估计不会有这个传言流传下来” “但治好了的话,为何又用‘动手’这个词?” 医者治病,从来也没听过用‘动手’这个词。 听起来反倒有些像是. 我内心猜了几种可能性,胡小五一闭眼,一咬牙,说出了答案: “那男人,他挖掉了那家人里父亲的膝盖骨。” 第233章 科学治病 “挖掉了膝盖骨?” 我 “不是治病吗?” 难怪用上了‘动手’这个词,动手挖掉膝盖和治疗腿疾这两件事,无论如何看上去也不像是能一起发生的样子。 但,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胡小五郑重的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疑问,继续讲述道: 【男人治好了那家人中的父亲。 原先躺在床上叫苦连天的父亲,被挖掉髌骨之后,腿部便不再疼痛。 不但如此,甚至当场便能跑能跳,除了膝盖骨不能弯曲,走路有些奇怪之外,一口气行走数十里地,都不觉得疲惫。 一家人只觉得真的遇见了神医,高兴的要命。 但男人却立马要求那家人应许承诺,将女儿嫁给他,不然的话,不仅要把他治好的脚重新搞垮,还要那户人家用命来偿】 我略有疑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见对面停下,这才问道: “你可曾听过什么秘法是挖掉髌骨还能走路,且日行数十里地都不带喘的吗?” “而且这男人的行事方法,未免也太诡谲了一些.” 虽然玄门中人,也不乏脾气古怪的人,但是大多都本性。 如此天天吃人饭菜,挖骨治病,强行要求对方嫁女,不然的话便用命血偿. 这无论如何看上去也不像是正派人士啊! 胡小五对我提出的疑问丝毫不觉得奇怪,自己也叹了一口气: “听过,但是没有见过。” 胡小五想了想,倒是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湘西三绝,指的是什么吗?” 这我倒是从二叔的笔记中看到过,我想了想,回答道: “起尸术,巫蛊术以及,驱鬼术。” 胡小五连连点头: “没错,这三门术法都位于湘西地带,前些年战乱,道统也有混杂,互相有保留一些对方的东西这些我们暂时不谈。” “今日就说一个话题,你知道这三家的秘法中其实是有禁术的嘛?” “而且有些禁术,还相当阴间。” 我沉默半晌: “实不相瞒,我其实一直觉得,驱鬼起尸这些术法,光是听着其实就很阴间了.” 阴间术法中的禁术,那岂不是阴间中的阴间?! 胡小五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 “咳咳,总之,就是有一些实在不能学的东西,学了没有啥好处,全是坏处那种。” “我也曾知道某种禁术,竭泽而渔,施法下去,当即看着人就像是康复了,但实则是回光返照,死的会更快。” “传闻中倒是没有细说那男人的来历,不过根据只言片语,我估摸着也是湘西三大术中,偏向驱鬼术,起尸术传承下的支脉?” “道统混杂,谁也不好说。” “我猜应该是谁家偷学禁术,被赶出湘西的子弟吧。” “后续治病的内容像是驱鬼术,但挖骨掏肝等事情,又像是起尸术中,造跳尸的某一步.” “只是那些起尸正脉的弟子,是用死人,这个男人是用活人。” 我这回着实吃了一惊: “后续还有‘治病’?” 居然还挖骨掏肝,这还能活? 这男人还干了什么? 我想了几种可能性,再次提问: “那家人难道没有将女儿嫁给他,然后男人‘治病’把人都治死了?” 胡小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不是的,那家人倒是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只不过” 【只不过人都是有贪念的。 那户人家的父亲身体好了之后,想自己妻子眼瞎,老娘老爹又躺在病床之上,无力再要一个孩子,这辈子也许就只能有一个女儿。 于是那位父亲就同男人说,‘我就一个女儿,你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饭点还要去别人家里吃饭,跟了你可要吃苦’。 男人以为那个父亲要反悔,于是当场便要拂袖而去。 女儿倒是重情义,抓住了男人的手说不管有没有钱,都愿意兑现诺言。 老父亲也赶忙解释,说道,‘不是不兑现诺言,是着实不能瞧着女儿吃苦,神医既然有这个本事,不如支个牌子,告诉大家自己能治病,赚些银钱,也好养家。’ 眼瞧着女儿泪眼汪汪,男人想了想,还是同意那个父亲的请求。 于是从那天后,陈家村里面,就多了一个‘神医’。 神医治病不用药,不用针,不用麻药不用酒精,只要少许的钱,便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烦恼。 有人干农活砸伤了脚,足痛非常,神医抬手便切掉对方的大半足弓。 诶,再也不疼了! 有人切菜不小心切掉了自己的大拇指,大拇指又落进了火灶里难以寻觅,男人又切掉这个人的其他某只手指,换到大拇指上。 倒也没有多一根手指。不过,诶,就是方便行事。 这种事情多如牛毛,渐渐地神医之名十里八乡开始传遍,大家都知道只要是肢体肉体上的伤残,去找这个男人准没有错。 先别管那些人后续如何,总之当下村中人愚昧,都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还在暗自庆幸这个神医治病便宜,不用多余的开销。 于是神医在妻子家给人治病,倒也真的赚了不少的钱,日子也逐渐好过起来。 可怀就坏在某一天,老岳父吃了些酒,开始说教神医,‘你怎么天天给旁人治病,也不管自家人呢?’ 神医说,‘我怎么不管家里人了?我就吃了你一条火腿腊肉,我又不是犯了天条。我既看中你的女儿,让我赚钱我赚钱,让我治病我治病,我都已经听你们的了。’ 岳父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说,‘我是想问问,你怎么不给咱家长辈,我还在床上的老爹老娘治治病。’ 神医回,‘好吧,居然是这件事,我先前看过,这事儿不容易的。阿爷是年轻喝多了酒需要换肝,阿奶是积劳成疾,肠胃有伤,我找不到对应的内脏,自然没有办法救他们’ ‘或者,再等等,再等等应该就行,到时候我有办法.’ 岳父虽然觉得神医有些神神叨叨,但前面神医救人换手指啥的也十分麻利,倒也真信了这话,等着自家神医女婿想办法,给自家老爹老娘治治病。 只是岳父还没等到女婿给自己的爹娘治病,便先一步等来了自家老娘因病死掉的消息.】 有点担心写流传甚广的东西被骂简单暗示一下? 第234章 长生秘法? 胡小五尾音拖长的极为明显,我心头一动,结合前面胡小五的所言,立马猜到所谓的治病方法是什么: “村中能有什么卫生条件,哪怕可以退一步称那群村民愚昧,觉得这真的是‘神医’手脚麻利,救死扶伤但都已经说到要换肝脏,哪里来的肝脏供给?” “怕不是那个‘神医’,养蛊一样,等着两人先死一个,然后将死者的器官,换到了生者的身上” 难怪先前会说是‘掏肝’。 为何是肝? 因为患者需要肝。 若是肠胃有伤的另外一位活了下来,就变成了‘掏肠掏胃’。 胡小五连连点头,甚至还打了个响指: “对,没错!” 【那家人的阿奶死后,全家人都悲痛欲绝,只有神医瞧着还挺开心的模样,说道,另外一位可以活了。 当时很多人都在悲伤之中,没有理会神医的话。 但当神医在灵堂之上将死者的身体剖开,取出肝,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需要肝的阿爷剖肚挖肝,换肝缝肚 这村庄里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先前小病小痛,神医拿把刀切掉病灶,简单缝合,还能勉强解释为村民没有文化,不知道感染这一说,只觉得神医治病流程简单,不做多余的事儿,不赚父老乡亲们的钱 但将一个死人的肝脏换到活人的肉体内,且压根就是挖开肚子,肠子脓血流一地,放进去,这哪里能算是医生? 哪怕是兽医,也没有这个治病方法! 更何况,就这样还能活! 这已经远远不是神医范畴能解释的事儿了! 村民当场一哄而散,原本要来吊唁帮忙的人吓得够呛,一个也都没来。 等到一家子撑着面子把自家老母亲下葬,又等了几天,发现老父亲确实好起来了之后. 一切,便更往不可控的地方去了。 村民们开始有意无意的打探神医的生平,但除了神医妻子的问题,神医都不怎么回答。 神医说他来自湘西,从小爹不疼娘不爱,跟着师父师叔混口饭吃,但嫌弃他吃得多,又把他丢了出来 总之都是一些废话。 不过神医的妻子蕙质兰心,听神医这么说,倒是真的整理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那就是,这位神医似乎得了什么大造化,有了真本领,莫说是活人,连死人都能医治。 于是整个落后的小山村里逐渐把‘神医’称作‘小神仙’,又一次的酒醉之后,一群人又乘着酒劲问男人: ‘既然能挖掉髌骨,使人日行数十里,又能把死人的脏器,替换给活人,让活人延寿数十载那想必那些神仙秘法也是真的。’ ‘不知道小神仙有没有办法,能让大家伙都长生?’】 “长生?” 我口中描摹这这个词,看了一眼胡老大的媳妇马姐,心中突然对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了猜测: “所以你们来此地就是因为此地有长生?” 可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长生呢? 若是说先前说的换脏器能治好马大姐的癌症,我也许还会相信,但要说长生,未免也太离谱了。 我看过经史典籍中关于各宗教组成部分的解析,神仙尚有天人五衰,需要靠长寿的诀窍功法,或是蟠桃等圣物延续寿命。 凡俗之人追求的‘长生’,则更加虚无缥缈。 陈家村中的这些村民,想的未免也太多。 而且如果胡家兄弟三人是为了‘长生’而来,那么注定要无功而返 “不是的。” 胡小五郑重其事道: “哪能追求什么长生,那不是净胡扯蛋吗?” “我们就是想给我大嫂换掉病变的器官,所以才来这里找机会。” “我们甚至也想过去湘西直接找这门秘法的源头求帮助,但后来想了想,起尸一脉都将功法用于死人,一直将活人视为禁忌,我们贸然上门要人家使用禁术,无异于突然去别人家的床上打滚.咳咳。” “总之,我们只是谈起这个故事说到‘长生’,并不是真真正正想要长生。” “毕竟村中众人要是真的追求到‘长生’,还能改名叫毋头村吗?” “再说了” 胡小五一顿,眼神在不远处的大哥大嫂相互依偎的身影上凝聚了片刻,旋即轻声道: “哪怕有长生又能怎么样呢?” “我大哥大嫂彼此遇见对的人,所以三十年来情比金坚,相濡以沫。若是没有遇见对的人,哪怕再活一千年,一万年,活着也没意思,太孤单了。” 我倒是没想到胡小五还是个恋爱脑,出声道: “对不住,是我多嘴了。” “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被赶出师门的‘神医’难道真的在酒后告诉了大伙儿‘长生’的法子?” “而且,那,能是‘长生’?” 胡小五听到我如此问,当即正襟危坐,脸色也郑重了起来,说道: “那后面可太离谱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神医听了他们的请求后,说.” 【神医说,有长生的办法,但是不能要头,得砍掉。 这话在酒桌上说出来的那一刻,半数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剩下的人一半清醒一半酒醉,以为神医在开玩笑,于是便大笑说: ‘那我愿意砍掉头,你让我长生吧!’ 神医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其事的问剩下的人: ‘你们也想要长生吗?大家一起长生,效果更好。’ 神医问的极为认真,每个被他问道的人,都是一个激灵,原先的酒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旁有人反应过来,大着胆子问道: ‘小神仙你是真能帮我们长生吗?’ ‘可人没了头,又怎么能活呢?’ 神医边挨个记下名字,一边回答: ‘真能,真能先前隔壁婶子右手伤了接了只羊蹄,手不是照样能动吗?死人的肾脏换到活人身上不是照样能跳动吗?我爹的膝盖没有髌骨不是照样走路,走的还更快吗?’ ‘取下脑袋,说不定脖子还松口气呢’ ‘唉,谁让我嘴馋吃了块腊肉.谁让我媳妇老是让我帮衬你们呢?’ ‘你们想要什么,我就尽力帮你们弄呗。’ 村民们听了都十分的高兴。 于是,他们约定好要举办一场烟火祭典。 那日的白天,让神医给大伙儿挨个‘做手术’,晚上就举办烟火祭典作‘庆祝’.】 神医,真神医啊(抑扬顿挫.jpg) 今天出门吃饭晚了一点点点,晚上还有一章应该七八点左右~ 第235章 陶瓮后闻 原来如此。 难怪旅馆小夫妻二人会说‘烟火祭典’十分有名。 可以说,陈家村改名毋头村,最重要的场合,就是这个‘烟火祭典’。 那可不就是非常有名吗? “而后呢?” 我问道: “烟火祭典如期举办了吗?神医当真砍下了村民们的头?长生又是怎么回事?” 我可一点都不相信,真的会有长生。 但世间法门秘术众多,山海经中亦有无头国,贯心国等奇闻。 我的纸人尚且能行动自如,杜叔能控虫控蛊,阿捡阿拾能靠着一根细丝切人骸骨. 说不定也真有砍头掉头颅,就能‘相对长生’的秘法?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长生’,这就有待商榷了. 也许是见我沉思,胡小五赶忙说道: “有的,说是如期举办了。” “大家听神医的话,乖乖被砍了头,果然能走能动,一切如常。” “人都会自然老去,但那被砍头的人,连老都不会老,大家一瞧确实不错,所以后来索性连村名都改了。” “往后的日子里,烟火祭典变成三年举办一次,从来都没有断过。” “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烟火祭典举办到今年,应当刚好是六十年,过几天,就是 能走能动,一切如常,还不会老? 难怪会叫毋头村,乍一听接受砍头的长生人都十分不错,既然能获得长生,那么不要头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这咋一听如此,后续越想却越奇怪。 那个行事毫无章法,来历成诡,切人肢体如砍瓜切菜的‘神医’,居然还真就有长生法子?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长生,先不说为什么不大规模推广. 单单说真能长生这一点,那也不至于沦为禁术! 总之,整个故事听下来,充斥着一股子的吊诡之感。 我沉了沉气,在脑中过了一遍故事,问道: “所以,你们是打算乘着这次烟火祭典的时候进村?平常时间就不行吗?” “实不相瞒,我心中总觉得烟火祭典,砍头长生,还有今日发生的无头男尸有古怪,不如暂缓几天,等着烟火祭典的世间过去,再做打算。” 胡小虎点点头: “我们确实是想债烟火祭典的时候进村.” “倒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但我大嫂多等一天,就少活一天。” “我们想的是,六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烟火祭典既然还在举办,那么神医肯定还在村子里。” “我们想要的不是去要用砍头换长生,而是去神医那边求他给我的大嫂把病灶换掉,所以必须要找到神医。” “这毋头村这些年极度排外,和铁桶一般,zf开出的补贴征地条件极好,但是村里人都没有搬走,平常时间点进去,还真未必能找到神医。” “而烟火祭典的时候,神医一定会是最显眼的。” 胡小五压低声音一声叹气: “这么多年狼窝虎穴都闯过了,难道还能怕一个毋头村吗?” “我爹娘去得早,哥嫂就是我爹娘,现在都已经是这个情况了,啥方法都得试试!” 我其实早早已经看到了马姐那副奄奄一息的病弱样子,见胡小五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劝,只是说道: “那一切小心为上。” “我到时候.会想办法给你们搭把手。” 我没有说的太细,因为我又想到一件事: “话说上次你大哥前呼后拥的,带了那么多的人去碗窑后山探墓穴,怎么这回,就你们三个?” 胡小五愣了一下,看着对面沙发,自家大哥正在给嫂子揉手揉脚活络筋骨,并没有关注这边,这才小声说道: “我大奶不同意再弄着些事情了。” “我们家族里我大奶奶说一不二,都是她掌家。她是我和我哥的亲大奶,看着我们俩长大,看着我哥娶妻,十几年前我嫂嫂患病,我大奶也二话不说的掏钱给她治病,大哥大嫂年近五十没有孩子,她从前也从来不多说一句.” “但这病,说句实在话,靠着咱们现阶段的科学手段,治不了的。” “这病越治,所有人的心越凉。” “我哥上次带回去长寿陶瓮,我大嫂真的好了一段时间,我大奶也高兴,喝了三大碗的白酒,还落了泪,让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要是孩子不好生,她做主从我这里过继啥的.扯远了。” “但,长寿陶瓮.” 胡小五停顿一下,脸上隐隐有些挣扎的痛苦神色: “不知是长寿陶瓮放了多年,还是我大嫂的病实在凶猛的缘故.病情又开始恶化了。” “这回所有人都感觉大事不好,我大奶也算是彻底死心,她年纪已经很大,生死也看的淡,于是和我哥说,不给我大嫂治了,这么多年大嫂化疗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让大嫂和她一起走,也算是路上有个照应” 胡小五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些不怪我大奶,真的。” “这么多年,大奶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要换做别人家,估计早早就闹开了。” “可我大奶要钱给钱,要调啥资源给啥资源,年年找本家仙家问事儿的时候,都会帮我大嫂问问还有没有救.” “已经够可以了。” “她前些日子说的在下面也能照顾我大嫂,也不是空话,大奶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但我大哥不肯,他们俩想法不一样,我大哥无论啥方法都想给我大嫂试试,我大奶是经历了长寿陶瓮的事情,不希望有了失望又失望,希望我大哥往后好好过日子。” “这两人闹别扭,我大哥赌气,没带任何东西,就带着我大嫂离家,说是死也要死一起.” “我也是后来追上来,跟着他们找路子救人的。” 我沉吟数秒: “得了你大奶的信儿,所以跟过来的?” 胡小五连连点头,对我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正想说话,就见正在旅馆登记处办案的民警们似乎终于完成了 年长的警察似乎已经了解到了不少东西,一过来就单刀直入: “你们都是什么时间点来到这里的?” “有可以证明时间信息的证据吗?” 八点四十,也算是七八点(目移) 最近都没有刀子,都没有,放心看! 第236章 四进三出 这是在.排除旅店租客的犯罪可能性? 我想了想,拿出上午刚到舒城的车票: “上午到的舒城,傍晚入住的旅店,刚刚就是我报的警。” 警察同志点了点头,简单登记了信息,转头看向另外三人: “你们呢?” 胡老大放下妻子的脚,掏了掏口袋,胡小五连忙把电子车票的信息送到警察同志的眼前: “这是我们的车票,我们是三天,不,两天半之前来的舒城,中午入住的酒店。” 警察同志再次简单登记,这回倒是多问了一些问题: “我看你们的信息,你们是中午一点多到的舒城高铁站,三点的时候几乎是马不停蹄,入住了这家酒馆,然后就在这里呆了三天,这里荒郊野岭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胡小五张口欲答,胡老大抢了先机: “算是穷游背包客。” “我妻子在生病,我想陪她看看风景,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但晨间日出和山间落日都不错,真的不算是什么荒郊野岭。” 警察同志再次问道: “有拍什么照片吗?” “你的妻子能够提供相应的病例吗?” 胡老大拿出有些年头的摄影机,给警察同志检查,我在旁扫了一眼,上面风景与温婉纤细的女人交相辉映,确实如胡老大说的一般,风景不俗。 警察同志将摄影机和病例交还: “感谢配合工作,你们能不能起来走两步吗?” 胡小五终于后知后觉自己那边三个人有些被针对,有些忍不住了: “警察同志,那个小姑娘也没有问这么多呀?” “我大嫂身体不太好的,为什么.” 胡老大拍了一下自家兄弟的头,扶着妻子站起来走了几步,年长的警察目光如炬,打量了一圈几人的身体信息,这才点了点头,态度也有明显的缓和,出声解释道: “抱歉,因为要例行公事。” “法医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左右,只是旅馆中有地热,所以才加速了尸体的腐坏。” “你们的时间很靠近死者死亡的时间,而且我刚刚调取了监控,当时住在那个房间里面的人,是一行四个人一起进来的。” “监控拍到画面中,其中三个人是明显的成年男性体型,就像你们俩大男人的体型差不多,一个则是稍微瘦小一些的体型哦,比这位小姑娘稍微高一些,但又比这位女士要矮一些。” 这指向性太明显,胡小五听完警察叔叔的话,明显是愣住了: “警察叔叔,您说什么像我们不是在怀疑我们吧?可我们是大大的良民啊!” 也许是胡小五那声‘大大的良民’喊得太大声,态度太过诚恳,一下子就把边上一个年轻的警察蜀黍逗乐了: “小伙子,不要一惊一乍的。” “我们办案多年,也不是吃干饭的。” “很简单的道理,那一伙人是大晚上进的店,天没亮退店。” “他们来的时候四个人,走的时候三个人,如果真的是你们三个,杀了人,重返故地也就算了,哪里还能留三天不跑?” “而且身份信息,身高体型,咱们都会比对的.” “放心,真的就是例行公事。” 胡小五连连拍着胸膛,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警察记录完所有的东西,这才开口道: “那后续你们自己和店家商量,是要住还是索赔换旅店继续住的话,估摸着有些膈应人。” “要换旅店的话,请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之后有什么事情找你们配合,希望你们保持手机畅通.” 这周边几乎就是农田和村户,我们既然要去毋头村,必定不会换旅店,不过蜀黍开口,我们还是各自留了几个电话号码。 警察的警戒线将床下藏尸的房间封起,又将需要的东西尽数带走,等到深夜,所有的动静才稍稍平息下来。 旅馆的夫妻俩拍着胸口,哭丧着脸来到休息区: “不好意思,各位客人。” “我们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出这件事,千万别上网将这事儿发出去,不然这小旅店就完了.我给你们免单,再给你包个红包行吗?” 我们几人倒也没想占便宜,表达了想继续住店的想法之后,小夫妻两人明显又惊又喜: “出了这种事,你们还要住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小夫妻俩险些激动的跳了起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倒把马姐和胡小五整的挺不好意思。 我不太想喝茶,只中意那风味独特的果脯,于是边吃果脯边问道: “刚刚警察蜀黍应该是因为不能透露太多细节,所以没有讲的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四个人三天前来到这里,就走了三个 且看那几位警察比对身形的模样,明显是监控没有拍到清晰的脸部照片。 不然的话,看脸就可以认出来,何必对比身形还有各种信息呢? 既然如此,其中的许多细节,可就值得推敲了。 小夫妻俩忙前忙后半晌,此时十分放松的瘫倒在自家旅馆休息区的沙发上。 小老板率先开口道: “就是这么件事儿啦!” “四个人大晚上的来到我们的旅馆住店,进门的时候,浑身背包客的装备搞的十分精良,从头包到尾,还有两个还带着兜帽。” “现在大冬天的,搞个避风帽和口罩也很正常吧?”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开店也不是熟手,我的媳妇笨手笨脚,那群人来的太晚,我和我媳妇迷迷糊糊,只想着登记一下信息,想着明天再详细录入人脸,也没专门注意对方长什么样子。” “但 “来退房的人,站在前台喊了几声,等我从内间爬起来,他们已经陆续往外走,四把钥匙都放在前台,我当然是以为四个人都走了。” 小老板唉声叹气: “怎么能就遇见这种事情了呢!?” 我突然觉得果脯无味,索性将手中的东西丢进了果盘里: “退房的时候,没有血迹吗?” 在想着这样往下写会不会太复杂但我相信看到这里的都是聪明宝宝! 第237章 无头无血 我的询问像是一把钥匙,胡家人中,除了胡老大的神色还算是正常,其他人都纷纷向旅馆夫妻二人投来眼神。 小夫妻俩疑惑的对视一眼: “没有,没有血迹。” 小老板挠挠头: “如果有血迹的话,我媳妇肯定要晕过去了。” 老板娘也脱口而出: “我们的房间退房的时候都会收拾的很好,那天我有印象,那四个人的房间都挺干净的。” “血迹什么的,就更没有啦!” “不对.那没有头的尸体,经历过砍头,肯定会有血吧?” 老板娘皱眉片刻: “不管了,哪怕有我没有发现的血迹,不是还有警察蜀黍吗?也许是我没有发现吧。” 我与胡家兄弟对视一眼,纷纷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想法。 在普通人的眼中,四个在监控中出现过的‘人’势必是活人,所以 他们探查的方向会开始纠结于找人,找 但对我们而言,这一点其实很好解释—— 没有血迹,因为这压根不是 再联系毋头村中的‘砍头长生’的传闻,人被砍头后还能走能动。 也许,那来的四个人里面,三个就是正常的活人,而身形较矮小的‘人’,则是毋头村里被砍头的‘长生人’?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为何体型是三大一小,而且没有血迹。 因为那一个被钉在床底的‘长生人’,本来就没有头。 可若是这种情况,为何三日前会有三个人带着一个‘长生人’出现呢? ‘长生人’不同于别人,这应当也是他们排外的原因,又怎么会跟着他们出来? 而且那‘长生人’又为何突然失去了长生? 那三个人,又为何选择把那个‘长生人’封在了旅馆的床下呢? 我脑中转过几个念头,又转瞬消散,开口道: “马姐,我今天见了尸体有些害怕,我晚上能和你睡吗?” 我这问题问的突兀,不但是和我不相熟的马姐愣住,连带着胡老大和胡小五都愣住了。 胡小五嚯了一声: “姑奶奶,你开玩笑呢?” “你会害怕的话,我当着大伙的面,表演倒立洗头” “好。” 马姐展开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意: “没事儿,小姑娘和我睡刚刚好。” “你们两个臭男人挤一挤。” 胡老大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胡小五的反应更大: “不行吧?” “大嫂隔几个小时就得活络手脚,我哥要是和我睡觉,大嫂没人活络手脚咋办?” “不行不行,还是得大哥大嫂一起休息,至于你,你要是害怕,你就和我” 胡小五话未说完,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住,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刚刚被鬼附身了。” “屠姑娘高抬贵手,就把我当个屁,把我放了就行。” 胡小五的动作之快,堪称行云流水,一时间把周遭众人都给看愣了。 我一时之间也有些怀疑我到底给胡小五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导致对方需要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休息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之中,最后还是旅馆的老板夫妻实在受不了尴尬,弱弱抬手道: “你们是认识的吗?还是这段时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管是哪一种,其实我们装修旅店的时候,不自量力的搞了超大的五人电竞房,要不你们睡那边去?这样你们都不用害怕了。” 这点倒是合了我的心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向旅店顶楼的特大房间,一开门,两张上下床铺,四个床位。 胡小五又愣了: “不是说超大,五人,电竞房吗?” “这房间的大小也没有比单人间大多少,就四个床铺,而且只有桌子,没有电脑啊?” 老板娘掰着手指头,义正言辞: “电脑由于旅馆经营不善,都卖掉了。你们年纪相差挺大,玩电脑应该玩不到一起去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五人电竞,辅助和射手睡,非常合理!” 小老板再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轻车熟路的自我消化后开始找补道: “别理我媳妇,她出了名的缺心眼。” “这里其实还不错,卫生都会定期打扫,而且四个人你们刚刚好够。”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送走小夫妻两人之后,便顺手关上了房门。 胡老大沉声开口道: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然的话,这个从前要威逼利诱才肯帮忙的小姑娘,没道理今天突然会开口和他们扯上关系。 而且他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总觉得分别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原本稚嫩聪明的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一下子谁也不好下定论。 我轻轻颔首,随意挑选了一个床铺,将身后背着全部家当的背包,随手放在床铺前的地上。 我缓缓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室内陷入漫长的安静之中,等我收拾完,一转头,便看到好几道目光正在看我。 除去马姐略带好奇的目光,其余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的一言难尽。 我道: “怎么了?” 胡小五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胡老大倒是收回了目光: “屠姑娘有些不一样了,从前你若是有发现什么,便会一惊一乍.” “也不算是一惊一乍吧,但会急于教训他人,表露自己。” “现在,内敛多了。” “你是刚刚来云梦?分别的这小半年里,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机遇,或是学到什么东西了吧。” 我真是 也是 内敛吗? 与其说是内敛,不如说是这小半年来,张扬的代价着实让我吃了不小苦头吧。 “没什么特别的。” 我张口回答了胡老大的话: “东西是学不完,学不尽的,我要学的还多得很。” “若非要说学到什么东西的话.” 我抬眼看向他们,轻声说道: “大概是,自己要做的事情,连神仙都不要告诉吧。” 要票票(伸手)(伸手被打)(默默哭泣)(黯然退场)qaq 第238章 进村难题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好半晌,胡老大的目光沉稳而又略带试探: “确实是学到了好东西。” “只是我们现在就在毋头村外,旅店里发现的那个无头尸体,明显就和毋头村‘砍头长生’的奇闻有关” “屠姑娘现在若是发现了什么,又暗自瞒下了,到时候我们去探查毋头村的烟火祭典,就会有个信息差” “放心。” 我盘膝坐下: “‘我’会和你们同行。” “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想让我为你们送命,那是没有的。” “还有.不必执着于我刚刚那句话里的意思,我也并非是想要独善其身。” “我是在想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贸然按照自己的想法武断猜测,这其实是一件相当不负责任的事情。” “虽然我对多错少,但” 但每次错的代价,太沉痛了。 太沉痛了。 更何况哪怕推测对,结果不也是只收获到‘急于表现’的评价吗? 或许,我其实早该将那两三两的小聪明卖掉,囫囵果腹 胡老大听了我的话,沉吟半晌,突然躬身朝我行了个江湖中人的抱拳礼: “屠姑娘能帮忙这件事,那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我现在带着媳妇四处奔走,又不好调动自家的资产,可否,可否少” 胡老大似乎很少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结巴。 他们几个现在经济状况不是很好,这是我在见面的时候就看出来的事情。 今非昔比。 若再向我支付如同上次的金钱,那必定是为难人。 更何况他们虽然在寻求玄学的路子,但还没有断掉科学化疗等救治方法,胡小五本来带出来的钱就不算多,桩桩件件需要钱的事儿加在一起,更是拿不出许多钱来。 但他们上次见识过我的能力,也知道此行现阶段接收到的消息有些古怪,自然想邀我同行。 所以,胡老大的为难不假,胡小五的面色也有些挣扎犹豫。 马姐原本一直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我们说话,现在看见丈夫为难,想了想,朝我走了几步,从羽绒服的内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兜,一层层翻开后,竟是露出几枚亮闪闪的金色首饰来。 马姐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小姑娘,老大既然想要你和咱们一起,那你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姐姐嫁过来的这些年一直在拖累人,不过还算是攒了几件勉强能看的黄金首饰,你若是不嫌弃,就都拿去,虽然没啥款式,但融了重新打首饰,也不是错的。” 那几枚金色的首饰显然是马姐给自己预留下的过河钱。 这小小的金首饰看着不大,但显然每个都是古法熔炼的金器,模样古朴,分量十足。 胡老大和胡小五显然也不知道这笔过河钱的存在,当即双双愣住,而后齐齐摇头: “不行,拿女人的钱怎么能行。” “但凡有些本事的男人,都不应该.” 马姐轻咳几声,将自己针织帽的帽檐重新整理一圈,将因自己动作而暴露出来的大片秃头皮掩盖回去: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哥俩都很有本事。” “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真能穿金戴银吗?” 胡老大正想反驳,就听马姐再次说道: “没事的,我知道你们俩的心意。咱们要是这回能好,无论多少东西你以后都会添给我的。” “要是不好.多少金银财宝,那也空话不是?” 胡家兄弟胸口起伏几下,不再多言。 而对我来说,比起那堆金首饰,最吸引我目光的,其实是马姐这个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虚弱,身体消瘦,脸色苍白,脸颊凹陷。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时不时就会下意识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帽檐,将所剩无多的头发悉数整理进针织帽里。 显然,马姐从前是个体面,爱美的漂亮女人。 现在当然也是。 只是病魔将她原本的面容夺走,只余下一双坚定,温柔的双眼。 我将目光别开,伸出手在那几个金器里面挑选了一个模样最简单的小戒指: “就这个吧。” 对面三人投来震惊的目光,我淡定道: “当定金。” “等找到神医医治嫂子,这些可都得给我。” 对面三人顿时一阵轻松,胡小五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借屠姑娘吉言!” 谈判成功,再无多话。 夜晚四个人和衣而眠。 由于烟火祭典还有些时间,我们几人在两天中也时间结伴去毋头村周边观望了一圈,但收获委实不多,而且算是刷新了我对‘排外’这一词的认知。 我们就近爬山,从远处拿望远镜看毋头村,整个村庄死寂一片,没有丝毫生气。 细看还能看到村庄除了村口,四周都围了一圈的铁丝网,网上并有倒刺。 几乎隔上几百米,就会有一个变压箱立在铁丝网边,显然整片铁丝网都是通电的。 虽然装模作样的挂上了“为防止野生动物误入,设立高压电网”的横幅。 但实际上,只要是来者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村民们想说的一句话—— ‘想死就来’。 所以贸然翻越闯入,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我也曾装作迷路的大学生,想要进村打探消息,但只要一靠近村口,就会有三两个膘肥体壮的男人靠近,不让人进入其中。 “明日就是烟火祭典日” 深夜的灯下,胡老大全副武装,许是想到了什么,先一步分享了自己的情报: “我这边请仙家去打探,发现整个村中,除了戒备森严些,其他村民们该吃吃该喝喝,基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都有头。” 这也和我派附魂纸人探查的结果一致。 我附魂之时,飘到空中,细数了毋头村中有约四十多户的住宅,大致有三百人左右,每个人的行动轨迹都挺正常,也没有见到任何的‘长生人’。 “藏起来了?” 胡小五挠挠头,继续说道: “没道理啊,这是多好的活招牌,拉出来溜溜的话,明天这个村就能火爆全球。” “这过了零点,就是烟火祭典日,瞧不见神医也就算了,到这个时间点,不把长生人放出来,还要藏着掖着干啥?” 第239章 血肉法师 “可又能藏哪里?” 胡老大皱眉思索: “经历前十九次的烟火祭典,应当会有不少长生人才对” “两三百人的村落,哪怕地底下全部挖通,又能藏住多少人?” “吃饭排泄.难道长生人都不用吗?” “哪怕都不用,那都不用人看护吗?” 室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我开口道: “也许,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 “那就是,长生人的人数,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多。” 我启唇的一瞬间,数道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继续道: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长生人,所以并不需要那么多人看护,影响正常人的日常生活。” “因为太珍贵,所以平常不能将他们放出来。” “其实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长生的人数少,起码有两种可能性。” “可能性一:这个长生的秘法,很有问题。 我怀疑.并不是所有经历过烟火祭典的普通人都能变成长生人,而是有一种选淘机制。 比如说砍十个头,才能长生一个,百个头,才能长生一个。” “如此一来,物以稀为贵,有‘长生’的例子在前,虽然存活率非常有问题,但依旧能激发村民源源不断的送死,维持毋头村的传说.” 其他人面容严肃沉静,见我久久沉默不语,胡小五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 我转头看向胡老大,幽幽说道: “胡老大觉得 胡老大被我问的眉心一跳,下意识的问道: “我如何知道” 他这话就只说到一半,便卡住了。 胡老大很明显察觉到了我想说的另一种可能性,他的脸沉了沉: “绝无可能,烟火祭典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我扎纸人的手一顿,口中却没停: “也许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 胡小五和马姐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都是一脸雾水。 胡小五凑到我的面前小声问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居然难得和胡老大有了默契,异口同声道: “小孩子别问太多。” 马姐灿然一笑,胡小五悻悻而归,继续掐着时间点等过零点准备行动。 我与面容僵硬的胡老大对视一眼,继续拼接手中的替身纸人。 和聪明人相处,其实有很舒心的一点。 那就是有些事情不用讲明,对方也能心知肚明。 若是刚刚的 毕竟,那种可能性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那就是—— 十九次的烟火祭典,并不都是神医操持,举办的。 神医压根没有帮那么多的普通人变成长生人,所以自然也不会留下很多的长生人。 那么就会衍生出更加让人猝郁的多种可能性—— 神医为什么不继续帮人长生? 不想? 不在? 或是不能? 但无论是那种,都会对马姐很不利。 胡老大既然不愿意说,那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打击士气。 我拍了拍做好的丑陋纸人,问道: “几点了?” 胡小五一直在盯着时间,听到我问,立马说到: “差五分钟,就零点。” “我们等一下真的带嫂子进毋头村吗?” “不能进去抓了神医出来吗?” 胡老大一脸‘我没有这个弟弟’的表情,并不愿意开口搭话。 我只能回话道: “纠正一下,是你们硬闯,我进去逛一圈烟火祭典就出来的难度一点也不大。” “对于你的想法,我只能说—— 小五,多动动脑子。” “先不说我们俩加在一起都没有那位‘神医’的年纪大,能不能打过对方。” “就说哪怕能打过对方,你强行带他回来,你不担心以那位神医的脾气,一生气,然后乱七八糟一通‘医治’吗?” 胡小五顿时变了脸色,我叹了一口气: “你可别忘记,那位‘神医’,整个传闻里,可都不是良善人。” “给人接羊足,有人被砸到脚就切掉人大半足弓,挖髌骨治病,灵堂剖尸” “这么多事情,我怀疑他对善恶的观念和正常人有些偏差。” “我其实出发前,甚至都想交代你们一句,若是真的见到了神医,他不肯办事儿,那就求求他在陈家村的那位妻子,从此地下手。” “毕竟传闻中每次这位掌控血肉的亡灵大法师,施法前都有一个前摇,那就是妻子哀求,或者别人从他妻子的角度求他办事儿.” 别说抓人,最后两句甚至是我此行的唯一一个想法。 流程我都想好了—— 进村,找人,求人,办事儿,走。 哪里能想到胡小五张口就是要抓人出来.这又谈何容易呢? 我看向胡小五,胡小五欲言又止: “屠姑娘,你好像把游戏台词说串了?” “我都说不能熬夜打游戏,会脑子有损伤的.” 我深吸一口气,别开了目光,脸上也露出了胡老大同款表情。 马姐温柔的在一旁和稀泥: “这不是又不游戏的事儿吧?” “我觉得屠姑娘说的没错嘛,毕竟是要求人办事,态度总得好一些.” 胡小五讪讪的笑了一声,重新看向手表: “时间,时间到了,我们这个点出门,到村口差不多两点钟,深夜的村庄守卫应当也会松懈一些,我们把他们打晕,然后潜伏进村” “然后呢?” 胡小五砖头看向自家大哥,胡老大沉吟几秒: “找神医!” 胡小五连忙道: “然后摸黑开始找神医吗?” “等白天神医出现造长生人的时候,或者晚上烟火祭典正式开始之前,咱们找到对方哭求下跪管用吗?” 我此时只感觉带自家小四十学算术都没有这么累过: “村民多,不一定能让我们中途请动神医,中断他们的长生大业,以及烟火祭典” 我揉揉眉心: “走一步看一步。” “想的太完善,往往会出纰漏。” 这回,没有任何人有不同的意见。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我口中的‘纰漏’,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我们一行四个人趁着夜色出了门,等到了村口,眼见的人立马就能看到,村口的门,居然是大开着的! 第240章 晨间夜事 萧瑟的东风席卷而来,卷的村口前枯草沙沙作响。 胡小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实在没有憋住,说了一句: “我上次看到这样子的场面” “还是诸葛武侯的空城计。” “感觉有诈。” 我也是 我看了一圈地上和门口处的痕迹,怪声道: “.锁圈在内,有人从里面出来,将门打开了。” “铁栅栏上还有半个带干泥土的脚印是昨夜下过的那场小雨,那个开门的人从有泥的地方出来,然后一路来到了门口,开门,踹了一脚门,将门踢开” 我努力拼凑着现阶段知道的消息: “雨还在下,所以地上的泥被冲走,但村口的栅栏有小檐,所以保留了下来。” “这是个小脚印,有可能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或者女人.” 可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小孩或女人从村子里出来呢? 我将信息保留,胡小五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开口道: “屠姑娘,你为什么出门后的声音变得那么奇怪,而且还要把脸和手全部都蒙上?”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胡老大瞪了自家弟弟一眼,胡小五老实了不少,但隔不了多久,就总要将视线若有似无得扫过我。 我满心都是对那个小脚印的疑惑,一时之间也没有顾得上管他,迈步一动,就进了毋头村。 “毋头村内一片死寂,莫说是谁家有人亮灯,甚至连村庄里偶有的狗叫鸡鸣也无。 人行其中,宛如进了一片散发深深寒意的坟地之中” “.” 我实在忍无可忍,扭头看向胡小五。 胡小五嘴张到一半,便见对面三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顿时压低声音道: “.怎么了?” 胡老大脸皮抽动了几下,马姐也小声道: “小五,你刚刚在说什么呀?坟地什么的,怪吓人的。” 胡小五嘿嘿两声: “这是我新学的,这叫烘托背景,是不是还挺带感的?” 胡小五着实有些不着调,但却极大缓和了原本僵硬冰冷的氛围。 我们一行四人边走边探查,脚步一时之间有些慢,几百米的村道走了半个小时。 每一家村户门前我们都蹑手蹑脚的短暂停留几分钟,探查踪迹。 胡家弟子从小请神出马,本就耳朵灵,胡小五一一听过村户房中的声响,最终竟是得出了一个在场之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的结果—— 这些村户,没有一户的家中是有人的。 所以,人呢? 胡老大连着探查了八九个民宅,全部都没有人,眉眼间一时也有些烦躁: “难道都从门口都走了?” 昨日踩点时还有许多的村民正常生活,仅仅是几个小时不见,整个村的村民,上百号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全部都没了? 这听着也着实也太离谱了。 我细细查看离我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的痕迹,良久,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 “毋头村的村民极度排外,况且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如果两三百人夜间大规模出村,动静不会小,我们没道理一点儿声音,和光亮都没有察觉到。” “况且,这户人家的门前房檐下也有几个脚印,几个脚印的鞋尖朝里,有些浅一些的脚印鞋尖朝外。” “脚印上虽然有些踩踏的痕迹,但大小看上去都出自同一人,进去的脚步深,出来的脚步浅,应该是因为下雨后从有泥土的地方一路回家,在家中磨掉了些泥土,又带着另外的脚印主人们出门” 我沉思几秒: “我印象里,几个小时前的那场雨,就下了一个钟头左右,这地的脚印和门口的脚印都沾染了泥土,应当是差不多同一个时间点从有泥土的地方出来的。” “小脚印的主人往门口走,但是有些人却选择了回家,把老婆孩子家眷都叫上,去别的地方.” “他们那个时间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他们没有离开村落,那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 胡老大眉心一跳,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原先出事的地方。” 没错。 在几小时之前,村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很多人急急忙忙回家叫上了老婆孩子,村口的警戒力量也因此撤离,所以才让那个小脚的人开了门出村。 能让这群人如此惊慌的原因,应当也不难猜—— 今日就是烟火祭典日。 发生的事情应当也与烟火祭典,或是长生人有关。 “房屋里应当都没人,我们沿着山边探查吧。” 毋头村在两座山的山谷地带,铁栅栏自然也围起了些许山地,这也是为什么村口只有一条道路的原因。 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我们一行人不再纠结民居,而是沿着铁栅栏的边缘,开始向高处爬去。 只是如此一来,马姐的身体就愈发跟不上,胡老大和胡小五两人轮流背着人,加上不敢打灯,速度自然也降了下来。 也许是天意,我们一行人的运气属实不算好。 我们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沿边行进,走了约摸两三个小时,直到天边朦胧亮起,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 “我们要不.休息一下吧?” 马姐心疼丈夫,缓缓出声道。 早已有些疲态的队伍终止了行进的步伐,马姐露出欣喜的表情,轻轻滑下胡老大的背,给胡老大擦汗。 胡小五撑在树干上补水,我也有些庆幸自己防护做的到位,没有让晨霜夜露沾染到身体。 胡小五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哑声道: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猜错了?” “村子说小不小,但是说大其实也没有那么大,我们从深夜走到天亮,哪怕是脚步慢了些,但终归是两个壮年男人的脚程。” “我们沿着铁栅栏一直走,哪怕没有走完一圈,大半圈总该有了,怎么还没找到——” “嘘!” 我冲着胡小五比了个手势,原本靠着树干休息的胡小五三人顿时警觉起来。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胡小五身后不远处的树正在缓缓倒下。 有人在砍树,准备焰火。 真正的烟火祭典,要开始了。 断章有些不好断(挠头) 下一章晚一点点哈宝子们,过年事情比较多(再次挠头.jpg) 第241章 长生三人 “轰!” 随着不远处传来树木倒地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找到那群人的聚集地了。 胡小五看看不远处接连倒下的树干,又看看我,在寂静无声的氛围中憋了半晌,这才小声碎碎念道: “和神仙说,都没和你说顶用呐姐姐” 我没理会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这才慢慢朝着有动静的那一个方向走去。 归功于层层遮蔽的树木,与尚未大亮的天色,我很快就一马当先摸近了那些砍树的人。 其实,也并没有很多人。 只有三四个中年汉子一边收回斧头与电锯,一边掏出绳索,准备将地上的大树套牢拖走。 他们是实打实的普通人,警觉性也不高。 连马姐都拖动着步伐小心翼翼的摸了过来,这群人却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老黑,你儿子他们都还在外面没回来吗?” “没呢。” “那不行啊,得回来,今天可是烟火祭典!” “知道,我早早给他们俩打了电话,晚些应该会回来了。” “那就行不对,我怎么记得你儿子去年年关回来看你的时候,还不相信有长生,和你吵过架来着?今年怎么就愿意回来参加烟火祭典了?” “嗐,他们读过些书,就认为这天底下就像一口井,有书告诉他们井口多大,他们就相信井口多大,自己从来不想动脑子. 我后来求了村长,带他们看了一次他祖爷爷,他们就啥都相信了。 现在没有回来,估摸着是天色还早,去买点儿香火纸钱啥的,准备晚上的烟火祭典吧。” “那就行,还是你老小子有福气!我的儿子儿媳读了书就在外面不回来了,怎么和他们说咱们毋头村的事儿都不信,也不肯回来,真不懂规矩。” “哈哈哈哪里哪里,都有福气!来,搭把手,把这个拖起来,村长那儿还等着咱们把树木带回去放在火台边上风干,晚上好搞烟火呢。” 几个中年汉子简单砍掉树冠枝叶,将绳子牢牢的绑在树木之上,齐声一发力,树木便在尚且湿润的山地上拖出长长一道尾痕。 胡小五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问自己大哥道: “大哥,咱们现在跟上去吗?” “他们去的地方,应当就是祭典中心,神医应该也在那里。” 胡老大有自己的考量: “祭典中心一定人多,你大嫂林地里走不快,我们背着的话,草木就掩盖不了咱们的身形,容易暴露。地上总归有痕迹,我们远远跟着,小心摸过去吧.屠姑娘,可以吗?” 原本还在思考那几个中年男人话的我被胡老大这么一点名,被打断了思路: “可以的。” “不过.还是小心些。” “请记住,我们潜伏进来,不是为了打草惊蛇的,我们得先看看毋头村里的这群人都做些什么。” “传闻中祭典日是白日砍头,晚上欢庆,刚刚那些人有提到长生人,这么重要的节日,长生人肯定会露脸。” “我们起码得看看长生人是什么状态,白日里的‘砍头长生’成功率有多少,神医究竟是谁,且医术究竟如何,适不适合给马姐医治,看准了再求.明白吗?” 我最后面的那个小问句,完全是看着胡小五说的,胡小五听得起劲,突然被我一问,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 “我吗?” “我哪里有你们的脑子,你们要我前进后退说一声就行,我还需要看啥呀?” 胡小五的态度,主打就是一个‘我脑子不好,但是我肯力气,有啥事情吱声就行’。 胡老大夫妻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秉性,连连摇头,不再多言,他再次小心翼翼背上自家媳妇。 而我则仗着自己身体轻盈,率先走到前头为他们探路。 砍伐树木的地方距离举办烟火祭典的地方并不远,只再走了十分钟左右的脚程,我便远远看见了不远处立起的巨大木堆。 整个木堆呈现一个圆锥的形状,每支‘柴火’都有两三米高,简单的剥了树皮,粗壮的一头伫在土里,被削成尖细的一头围靠在空中。 如数把尖利的匕首,直冲穹顶。 木堆下有个正在燃烧的火盆。 火盆上覆盖着新鲜的树枝,所以火势并不大,只冒出滚滚的浓烟,煨烤着这些新鲜树木的汁水,将那些原本白嫩的剥皮树熏的黢黑。 错了,这不是火堆。 这是个简易的‘祭坛’。 祭坛外,一圈圈的围坐着毋头村的村民。 村民有老有少,但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 全部都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灼灼的看向祭坛的方向,且不发一语。 我目光所及之处,连五六岁,正值捣蛋时期的孩童都不曾玩闹,低着头坐在母亲的怀里,小手颤抖的捧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我其实明白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为什么与众不同,要低头颤抖。 我明白。 毕竟,祭坛边的大铁笼内,有三个长生人。 无头,且伸着手,正在到处摸索走动的,长生人。 那三个长生人的皮肤上遍布褶皱,但却还远没到‘干枯’的程度,甚至还有些隐隐的红润之色。 他们小心翼翼探查着铁笼的边界,由于没有头和眼睛,有些时候会相撞,手指碰撞间彼此的肌肤回弹也十分趋近正常人。 这能说明很重要的一点—— 他们并不是在成为长生人后老化之后成这样的,而是之前就如此。 ‘神医’当真无限保留了这些人的姿容不对,身体。 而且,明显这些长生人不间断摩挲铁笼想要找到出口的目的来看,这些人其实应该都有基本的自我意识。 我看了一眼身后明显神色振奋的胡老大: “虽然穿着衣服,而且断头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但这些还是很明显的‘断头长生人’。” “情况比我们原先预想的长生人模样还要好一些,我原以为” 我原以为按照神医在传闻中的手段,一定会将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说不像人,但起码也得是狼狈非常. 但现在明显不是打击别人的时候,我立马咽回了后半句话: “有意识,肌肉皮肤回弹正常,看伤口的大规模结痂情况,肯定成为长生人有些年头,状态也还不错.这对神医的技法无疑是一种肯定。” “除了,长生人的数量太少这一点以外.” 胡家兄弟二人明显已经目光灼灼,神色激动,再也听不进去其他东西。 我坚持说完最后一句话: “还有一个不应该忽视的点—— 长生人们都被关起来了。” 你们这群坏蛋qaq虐又要说虐,不虐又不出现,作者现在立马提刀提笔! 第242章 隐秘缺陷 长生人被关在铁笼子之中,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细节。 往小处说,这些村民可能并不太尊重这些长生人。 而往大了说,这些长生人可能还有我们暂时未曾看见的问题。 如果长生人们真的拥有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模式,逻辑判断都在一个阈值区间之内,那么对肉身会老朽腐坏的普通人来说,长生人就是‘神迹’。 虽然这个神迹并没有头,样子有些骇人,但他若是还能继续享受作为人的生活。 这无疑是值得羡慕的。 如此一来,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信徒,将数量本就稀少的长生人们奉上高位 虽然可能也会有其他心思,但起码不会将长生人们丢入铁笼之中。 所以,事实很有可能是,那些长生人只是有本能意识,而思维逻辑能力一定很弱,或者压根就没有。 而且,无头人们会被村民们长期的藏匿囚禁,说明‘长生’这件事并没有能提升身体机能。 看起来更像是将肉体状态‘停留’在了某个时间点。 这是长生吗? 也许。 毕竟,当年村民们也没有同神医说要什么样的长生。 我皱眉分析着现在的情况,胡小五凑到我的身边,小声问道: “被关起来又怎么了?这事儿应该不重要吧?” “我们现在亲眼看到了长生人,知道神医确实有一手,这就可以了.” 我认真回答着胡小五的话: “重要。” “传闻中那些被神医医治过的人,后续全部都没有记录,长生人看外表虽好,但很可能是有意识,没有思维,或许还有别的一眼看不出来的缺陷,所以才被关起来。” “所以,这个神医的医术很可能大有问题。” 胡小五连连点头,继续一动不动的观察着祭坛中的场景。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满不在意,心中不免一叹。 按我的想法来判断,将马姐交给这种神医救治,无疑是很有风险的选项。 若是知道神医的医术究竟有什么问题,在权衡利弊之后,没准利大于弊,还真能将马姐交给神医救治。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虽然我脑中的 毕竟,现阶段的情况在他们眼中—— 一切都很好,神医超神,医术精湛,长生人都能存活多年,换个脏器肯定没有问题。 胡老大揽着自家媳妇,虽然没有出声,但两人眼神交汇,眼中波光闪动,具是激动。 我轻声道: “再等等,再等等” 好在胡家三人虽然激动万分,但尚且还有几分神智。 我们一伙人躲在人群之外的丛林中,一等又是好几个小时。 一切就如同外表平静的海水,波涛只在人瞧不见的地方酝酿。 越等,围观之人越要深陷其中。 胡家兄弟俩的状态也愈加焦躁。 我因出来的时间太久,哪怕做足了准备,精神力还是有些不济,实在不想干着急,索性自己休息。 只是我刚刚闭目养神了十分钟,便听胡小五压抑不住的雀跃声音传来: “来了,神医来了!” 我的耳边瞬间响起两道脚步声。 我睁眼看去,胡老大和马姐两人已经快步走到视野最好的地方,探头看向祭坛中心。 祭坛中心确实如胡小五所言,出现了一个被众人簇拥的老年人。 老人约摸七八十岁,身姿挺拔,步履矫健,一头灰白的头发高高竖起,脸上布满岁月的纹路,但双眼炯炯有神。 原本安静坐在地上的村民们,在看到老人之后,脸上都露出了狂热的表情,纷纷如潮水一般荡开,给白发老人让出了一条专属的道路。 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白发老人在村中身份不凡。 白发老人步履平缓,慢慢走到祭坛前站定。 他面朝民众,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但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张合的唇角,听不清声音。 胡小五抓耳挠腮的想要听清楚,但是没能成功过,顿时着急的要命: “我们走吧?” “在这里也听不见神医说什么,还是得进场,既然神医已经出现,我们过去下跪就完事儿了!” 胡老大稍稍沉了一口气,握紧媳妇的手,我在他必经之路上横伸出了手: “再等等” “我们站在这里都听不见声音,场中两三百人,边缘的人应当也听不清楚,如果要说重要的东西,他们等下肯定会自己想办法。” “我们现在不能过去,祭坛等会应该要砍头造长生人,我们还是得再看看。” 胡老大从前其实相当睿智果断,现阶段这样,也是因妻子重病,实在没有办法。 我能明白胡老大等人关心则乱,心情焦急,但现在不按照原定计划看完砍头长生法,还有夜间的烟火祭典,我们就不了解这位‘神医’的‘医术’究竟如何,真的不是上策。 眼见胡老大等人还有犹豫,我沉声道: “已经等了这么久,难道还差这几个小时吗?”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若是真的有情况,我们追悔都来不及!” 胡老大捏着马姐的手,原本要抬起的脚步终于还是落实到了地面。 胡老五挠头挠的头发乱翘,但见我们没有动作,终于还是没有任何举动。 祭坛之中。 果然白发老人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后,边缘处立马就有听不见的村民们朝着祭坛中心靠近。 有个眼睛极尖,又会办事儿的村民给白发老人递上了一个扩音器,于是伴随着一声‘开机’的声响,下一秒,连在藏身处的我们都听到了白发老人的声音: “喂喂?” “这就可以了是吧?” “好,那我再说一遍,昨晚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吧?” “我们了好大的力气请陈金回来,结果陈金瞧不上我们,不肯帮忙,她昨晚闹了一场,搞的我们还得重新搭建祭坛” “总之,咱们村的人,以后瞧见陈金,谁也不许给她帮忙,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 “好了,就说这么多,反正从前有她没她都一样.现在应当也不差她一个!” “我们就快些请人上台,进入祭典吧!” 第243章 绿色膏体 白发老人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等听清他说话的内容,我心跳着实狠狠漏了一拍。 如果我没有听错和记错的话,‘金’二字,着实有些耳熟。 似乎,正是我应该在舒城中投奔的人。 半只眼的师娘,金婆婆。 所以这两朵‘金’,会是一个人吗? 金婆婆姓不姓陈? 是不是毋头村里的人? 白发老人说请陈金帮忙,又是什么忙? 为何陈金同意回来之后,又闹这么一出,半夜离开? 数个问题在我的脑中飘过,但没给我多久的思考时间,场中的村民没有丝毫犹豫或质疑,立马站出来好几道身影。 我细数了一遍,总数有十三人,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全部都是老年人。 有几位手脚麻利的中年汉子依次拿来医箱,磨刀石,大刀,宽板长凳,又在凳头的地上放了一个大铁盆。 老年人们在长凳边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 为首的老人脸上似有挣扎,但又有解脱之色,很快便顺从的趴在长凳之上,面朝铁盆,双手死死的扣住长凳边缘。 某一肌肉虬结的大汉手持磨的锃亮的大刀,只在呼吸之间,高高举起的大刀落下,锋刃破开老人脖颈处的皮肤,卡在颈椎骨之上,未能更近分毫。 一刀未能成功,老人没有立马死去,而是发出阵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哀嚎声萦绕不绝,惊的几只路过的飞鸟加速远离。 老人原本死死扣住长凳的手因疼痛的本能摸向后脖颈,而持刀大汉反应也快,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在老人的背上,一手捏脖,一手握刀,张口显然呔了一声,快速将刀从原先卡死的脖子处拔起,而后—— 再次,一刀挥下。 鲜血如决堤的江水,从断口处汩汩而出,狰狞痛苦的人头顺势跌落在大铁盆之中。 无头尸体原本还想摸脖子的举动持续了约摸一两息,而后,彻底垂落。 这哪里是追求长生 这是行刑! 藏匿在树林中的几人心头纷纷闪过这个念头,胡小五心里最藏不住事情,立马惊慌的看向自己大嫂。 马姐看着不远处的动静,下意识的摸着脖颈处的肌肤,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惨白无光。 而本该最沉稳的胡老大,早已面色铁青。 我定了定神: “还没完。” 场中那位白发老人打开一个模样古朴的药箱,又从箱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匣,木匣打开,白发老人用手挖了一点儿内里的东西,随后就这么直接伸出手去,将手中的东西涂在无头尸体的断头处。 随着断头处血红色的肌理被涂绿,我也很快明白了白发老人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某种墨绿色的自制膏体。 无头尸体没有任何的回应与响动,白发老人仔仔细细涂抹了几下,随后便草率的放弃了这具无头尸体。 白发老人歪了歪头,似乎说了什么,立马就有人近前将这具尸体搬走,交还给了明显正在哭泣的尸体亲属。 随后, 举刀,砍头,人头落入铁盆之中,草率的涂抹草药,放弃。 这流程,又一次,重复上演。 区别只有偶尔刀能一次顺利砍断脖颈,而有些时候,并不能一次砍断。 两次,三次, 等到那颗头颅终于落在盛满鲜血的铁盆之中,靠近‘行刑场’前排的观众们脸上身上,早就已经溅射了满头满身的鲜血。 而后,又是涂抹那该死的墨绿色膏体。 再然后,就是轻而易举的放弃。 在场之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种事情,除了被宰杀的老人亲属,并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异议。 就像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十三次,足足十三次。 先前有多少站出的老人,这个‘宰杀’的流程就重复了多少次。 这不能被称作医术,绝对不能。 一切都如此的草率,狂野,落后,充斥着一种原始部落举办祭祀时的疯狂感。 甚至,连台下之人眼中的狂热都一模一样。 入目之处,宰杀现场没有消毒手段,没有药品,甚至没有原本应该施展的‘长生秘法’。 有的只有那该死的墨绿色膏体。 这回不光是胡家兄弟三人傻眼,连我也感觉胸中寒意与怒意交织。 胡小五眼看着砍头进入尾声,没有人再上台,一切似乎已经走完所有流程,不可思议的颤声道: “这,这是什么?” “这特娘的,能是神医?” “乡间的赤脚医生都不会这样医治病人啊!” “涂一点儿药膏就算是施法了?” “这明显是框这些村民吧?!” 无论是谁家的手段,想要施法都得有基本的流程。 正规一些的需要起法坛,拜供请神。 最不济也要有口诀,或是使用诸如符箓等承载上天意志的“篆图”,才能催动隐秘于诸世之中的秘法。 而白发老人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在对方涂抹膏体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对方的唇角在动。 一切草率的就如同摇摇欲坠的草班子。 是如胡小五所言,神医不想使用秘法,所以只走了个过场,框这些村民们吗? “不” 我勉强定了定神,想到一种可怕非常的可能性: “不是在框骗” “你们看这些人眼中的狂热,以及那位白发老人涂抹药膏时的仔细动作他们明显是真的觉得这样能够获得‘长生’。” “而他们之所以觉得这种堪称可笑的流程能令被砍头的人获得长生.” “一定是有人在他们面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但他们没有学到那个‘关键’,也就是施法。” “只觉得用这样的流程就能够令普通人变成长生人.” “刚刚.刚刚那个白发老人不是有说过,在场也有经历过‘前几次’烟火祭典的老人存在,所以不需要什么‘陈金’吗?” “为什么特地强调这个前几次我估计,是那位神医只亲自操持了前几次祭典。” “现在场中的所有人,都在‘模仿’从前的一切。” “只不过没有模仿到位,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 “哪一环就是,神医。” “而现在操持祭典的白发老人,他压根就不是‘神医’。” 第244章 英年早逝 “神医,大概率,已经死了。” 我沉声说出最后一句话,面前的胡家兄弟两人脸色愈发沉重,脸上的墨色几乎要凝为实质。 胡小五憋着一口气,脸上有些挣扎,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虽然这个成功率有些很低,但万一是我们没有瞧出来神医的法门呢?” “万一,万一神医会腹语,他施法了,只是我们没有瞧出来呢?” “况且,你之前不也说长生人少,反推到成功率其实是很低的嘛?” “你怎么能推论到神医死了呢.不,神医怎么可能死呢?” “他自己就会长生法,那些长生人不也算是成功嘛?” “他会这么多,难道还留不住自己的性命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虽然有些假设可能性极低,但亦有一些的发问有些在理。 胡老大原本黑沉的脸色,听到弟弟的发问后略有缓和,似乎是自己内心也有偏颇,所以觉得弟弟说的话在理,立马朝我投来希冀的目光。 我知道胡老大希望我吐出与先前不同的答案。 但,真相可能更加残忍。 身体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体内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竹裂之声,但我没有在意,而是缓缓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浊气,尽可能详尽的阐述事实: “死掉的概率,真的很大,九成九。” “你们还记得昨晚连夜离开村子的‘陈金’吗?” “这个白发老人为何会请一个女人在烟火祭典的前夕‘回来帮忙’,他出发点就会是认为陈金对烟火祭典有帮助的。” “而烟火祭典的主体,从来都是神医。” “神医在陈家村娶了妻子,留在了陈家村‘治病救人’,举办烟火祭典,那除了神医以外,村民们还能相信谁对烟火祭典有推动作用?” 我抬起眼看向另外三人,一字一顿道: “还有神医的妻子。” 胡老大的脸色霎时惨白,我继续说道: “胡老大,你懂我想说的道理吗?” “如果神医没有死” 胡老大嘴唇轻颤,抖出一句话来,接上了我的话: “没道理不直接找神医,而选择去找另外的人。” 我点点头,扭头遥遥看向场中的那几个长生人: “是,而且传闻中的神医之所以留在陈家村做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这个妻子,没道理会生者分离.” “还有,那白发老人喇叭喊得字字句句都是陈金没有用,但没有用的话,他又何必去请,又何必让村民们排斥对方呢?” “这老人,明显在生气对方的不肯帮忙。” “所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操持的烟火祭典,成功概率是大有问题的。” “虽然神医不在,但有神医的枕边人在,他才能有底,才会相信顺利的概率更大.” 但事实就是,法门诀窍代代相传,注重的就是传承.简单来说,就是有年龄差。 所以只听过传徒弟,除非万不得已,没有听过传给妻子的情况。 陈金未必知道怎么制造长生人。 世间也不可能再有一个同先前一模一样,偷学禁术,性情古怪,但有求必应的神医。 所以,不会再有新的长生人出现。 而场中的长生人,若是现在存在于世的全部长生人。 那么所谓的‘长生人’,其实亦在‘消亡’。 毕竟,真正的神医如果确实举办了几次烟火祭典,当时自愿砍头的人只会比起现在来只多不少。 哪怕会有失败,但纯用概率来算,也不会只有三个长生人 不然就成抽奖了。 完全是用命堆出来的话,村民哪里有可能会如此虔诚? 就如现在,在经历了十三场的失败之后,村民们眼中的狂热不也有明显的消退,家属们痛哭,亦有悔意。 而且十三个自愿站出来接受砍头的人 年老体弱,脸上明显也有挣扎的神色。 那赴死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一句话—— ‘反正都要死了,试一试,万一能长生呢?’ 他们在渴求当年的‘盛景’,渴望追寻自己未曾触及的长生。 而当年,势必得有更多的长生人,才能令他们有这样的勇气。 但现在只剩下三个长生人. 剩下的呢? 又是怎么消亡的? 我的脑中飞速的思索着,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不远处那些我已经敲过无数遍的长生人,但还是没有能看出任何东西。 场中已经退去了一些抱着尸体痛哭,面露失望的人。 但祭典正要迎来一个全新的高潮。 面露不快的白发老人从铁盆里一个个捞起刚刚砍落的人头,将他们抛进火堆之中,又有几个手脚麻利的中年人再次出现,将一桶桶汽油淋在半干的木材之上。 白发老人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火把,正要点燃火堆,就听场中一片骚乱。 有三个人全副武装的裹脸背包客,手持长刀与电击棍,竟是一路无视村民们的阻拦,闯入了祭典场地之中。 我记得他们,或者说,我们一行四个人,都应该对这些人有印象。 村外的那场无头尸案中,警察曾经给我们简单展示过监控画面,三个高个子带着一个矮个子进入旅馆,所以走掉的三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鉴于没有看到全部的监控,以及我们先一步了解‘毋头村’的传闻。 所以当时我们几人的推论是,那三个人都蒙着脸,高个子们可能是正常人,矮个子是无头的‘长生人’。 三个人正常人带着长生人来到旅馆,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留下了长生人. 但今日见到这三个背包客的 因为来者三人,两高一矮。 旅馆中被留下的,明显是个高个子。 而那三人,虽然全副武装,但走动的细微偏差,以及主动拿器械威胁村民的姿态.明显不可能有长生人。 “有人来了。” 我轻声道: “他们装备比我们都要好,明显也是为了毋头村的长生传闻而来不,他们冲着长生人的铁笼去.” “我们已经找不到神医救命,就让他们先手一步吧。” 第245章 毕生所求 “没有什么先手一步了” 胡老大握紧妻子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既然神医已死,我们就不需要行动了。” “其实.哪怕那白发老人真是神医,按照他那个‘医术’,我也不可能让他医治我媳妇。” “我们.走吧。” 我一愣,明白对方其实和我根本不一样,不想留下看热闹,立马也歇了心思,颔首以对: “那,走” 话音未落,就听祭典场中传来阵阵的惊叫怒吼声。 我们几人原本要抬步的脚一顿,立马看向场中。 场中的情况很明显,那新来的三个全副武装的背包客,一来就稳准狠的抓住了为首的白发老人,不止怎么威胁的,竟然顺利的得到了铁笼的钥匙。 小个子的背包客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铁笼,另一个高个子立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抬手一甩,竟然抓住了铁笼之中的某一个长生人。 一高一矮齐齐发力,将挣扎的长生人拖出铁笼,期间,另一个高个子一直在胁迫村民不许靠近,所以一直背对铁笼口。 但这一背对,成了那个高个子此生最最后悔的举动。 高矮个子只拖走了一只长生人,另外两只长生人其实并没有拘束。 而长生人的双手似乎永远没有停止过摸索,所以他们很快就摸到了门口,以及背对着门口的那个高个子的头。 长生人摸到对方肩膀上头颅的 他们没有头,但是我就是能看出他们‘脸上’的不可置信,像是在说—— ‘头啊,那可是头啊!’ ‘我想要有.头啊!’ 于是,下一秒—— 一只长生人从背后抱住了高个子,狠狠的勒住了他的脖子,将高个子往后拖到地上。 长生人激动的浑身颤抖,但还是不忘用腿从后往前死死盘住高个子的腰,用双手绞住高个子的头,无视对方的挣扎,缠紧,扭动,扭动,然后—— “咔!” 这回,不用喇叭传声,我都感觉自己好似听见了那一声错骨的响动。 长生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扫原先在铁笼中麻木刻板的模样,竟是硬生生将高个子的头颅朝后方一百八十度逆转过去。 但那哪怕是这样,好不容易寻觅到头颅的长生人还是没有松开双手,而是选择了继续扭动. 直到,摘下对方的,整个头颅。 头颅断裂处并不平整,肌肉翻破撕扯,牵扯着头部的很多皮肉都垮塌开裂,涌出的鲜血早已满地。 原先覆面的装备都已经在厮打中不翼而飞,露出一张年轻,狰狞,死不瞑目的脸来。 但长生人不在意这些,他,终于满意了。 他颤抖着将头举过肩膀,而后,两只手颤抖着抓着头颅的耳朵,将头颅,缓缓,缓缓放到了自己原本应该有头的地方 而后,长生人倒下了。 那只长生人,再没了任何的生机。 而场中之所以在尖叫,不止因为瞬息间死了一个人,以及一个长生人。 也是因为, 他也在找头! 整个祭典瞬间大乱,每个人都面露慌乱的朝着长生人指尖的反方向跑去,尽可能的躲避着长生人的摸索。 没有人再关注场内原本绑到 白发老人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但还是举着大喇叭大吼道: “别跑,别跑,他不会抓你们的!” “我是村长,难道还能骗你们吗?!” “那是神仙在惩罚这些擅闯祭典的人!” “神仙们平常都是正常的!信我,神仙们平常都是正常的!” “你们不是想要长生吗?” “这样,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们长生。” “别跑,都别跑,我一定能行,陈银叶做的事情那么简单,凭啥他能行我不行?没道理的!” “大不了大不了下次我还给陈金磕头,一定把她请回来帮忙,你们别——” 并不是白发老人不想继续喊。 而是一双从后而来的手,率先回应了白发老人的喊话。 许是因为皮肤也能感受到声波的震动,那 而后,便是再一次的夺头。 原本已经被村长大喇叭安抚些许情绪的村民们一回头,便看到了自家村长人首分离,面目狰狞的模样。 他们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叫,朝着村中狂奔而去。 原本好好的.不,原本就诡谲可怖的祭典,彻底变成了鲜血淋漓的屠杀现场。 人在自己认知之内的时候,尚且还能保持神智,贪婪的追寻一切。但一旦超出认知以外. 所有的贪婪与狂热,尽数化为尘土。 我朝已经空空如也的祭典中心走了几步,身后的胡小五立马拉住了我胳膊处的衣服。 “别去了,那长生人危险,会不会再次起来还不知道。我们还是快” 胳膊发出一声响动,胡小五原本想要喊住我快走的话说了一半,疑惑道: “你的手是不是在咔咔作响?” 我点了点头,摘掉手上的手套, “不用担心我,其实我还在旅馆。” “我去探探,看看长生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会不会害人你若是有心,等我五分钟,我不动了之后,你带着我回去,把我交给我。” 胡小五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竹骨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暴雨后的染料房,整个人都蒙了,只顾得上: “你,你,你手.” 我没有再多话,很快来到那两具紧紧抱着他人头颅的‘长生人’身边。 刚刚我其实用瞑纸瞧过这些长生人,但没有瞧出任何的阴气。 这就是我为何一直察觉不对,但是没能看出任何东西的原因。 现在看到了这些长生人对头的疯狂. 我又有了全新的推断—— 这些长生人,能断头而‘不死’,其实并非法门,或者阴气凝聚后的产物。 而是,这种造物,本来就叫做,无头尸。 嘿嘿嘿,其实最近在评论区看到了一个kuakua会猜的小可爱读者,但是俺可不会那么容易被猜到,也没有那么俗套哦! 第246章 米婆之米 无头尸,也称寻头尸。 传闻中跳脱五行之外,神仙妖精鬼怪,全部都不屑与之共存并称的某种尸。 虽然和僵尸都有一个尸字,但其实又很大的不同。 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无头尸啥都不会,啥都没有,不似僵尸那般凶戾的性格,也没有尖利的牙齿,沾之即死的毒素,高阶僵尸那般飞天遁地的能力. 连最低等的紫僵都能轻易虐菜。 他们属于‘游尸’的一种,因为死前被斩断头颅,所以有了游荡的执念。 毕生所求,就只有,找头。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二叔给我留下的手稿中,也曾提过他年轻时候遇见过一个鬼才。 鬼才曾经试图将几具游尸聚拢到人力发电装置上,依靠游尸天生不间断的行走能力,将自己的黑发电厂做大做强,成为令人艳羡的万元户。 但故事的结尾,则是那些被制造出来的游尸,由于本来就是捡的尸体,执念不大,又因鬼才自己的能力不太行,所以有了一个致命的缺陷—— 臭。 其实也不单单是臭,就是肉体没有保持的住尸体死前的模样,开始腐烂后的,臭。 腐烂后的肉体,行走的能力和机动性直线下滑,并且,臭气熏天。 黑发电厂很快就因此被周边的邻居举报,然后那鬼才由于解释不了那些尸体从何而来,被指控杀人,锒铛入狱。 这是二叔手稿中鲜少出现的一种另类鬼才。 而之所以那位鬼才没有演示制作游尸,当场脱罪,则是因为—— 他的能力时灵时不灵. 而且,警察蜀黍也没有给他当面破坏尸体的机会。 于是,便成了圈内享极‘圣誉’的一个反面教材。 世人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能去专门搞游尸的人,本质上就不是什么有出息,且有上进心的人 人都尚且如此,更别提游尸的风评如何. 大概就是,差到令人闻之色变的程度。 但这个神医做出的无头尸,又和普通游尸有很大的不同。 此人做的无头尸,竟然历经多年,一点腐坏的痕迹都没有。 无头尸存在的唯一意义是找到自己的头。 但看刚刚毋头村村长模仿神医在祭典上的最后一个举动,是将原本张罗头颅扔进火堆 答案已经很明显,神医将无头尸原本的头颅损毁,只要这群无头尸找不到头,那么就可以一直保持肉身腐坏,留存于世。 这确实,勉强能算是另一种类型的‘长生’。 只是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甚至这些无头尸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头颅,又困于铁笼多年,连别人的头颅都要‘偷窃’带走。 算作完成自己的执念心愿. 传闻中的那位神医,虽然不神,也不是医,但确确实实让人畏惧。 还好死的早,不然以这种求东给西,唯恐天下不乱,又没有底线的性格 恐怕,又得好几场腥风血雨。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收回观察无头尸的目光,想了想,将我备在身侧的那一把糯米掏出,撒在了无头尸的身上。 这是我从慈青女手稿处学到的手法。 慈青女最喜欢用阴米请鬼物给自己干活,但不代表她只会用阴米,她是米婆,自然是什么米都会用。 甚至连原始的‘稻黍稷麦菽’五谷,或多或少都有对应的法门拿来使用。 所以,师父其实相当厉害。 只是误入歧途,又走的太快。 而我,不愿意学那些她手稿中研制的抓人制鬼之法,在她死后,一口气将那些记载剖尸研究的手稿一把火烧尽,通通随她入葬。 只留下了些许关于传统米婆的手稿,只在闲时研究,没能学到很多东西。 不过巧的是,我看过的手稿里,记忆力最深的就是糯米。 此次出行,巧的是也带了糯米,以备不时之需。 而糯米的作用,则是正向的祛阴驱邪,稍有不正的邪祟之物,碰到糯米,便会畏惧消散。 我仔仔细细将糯米撒到无头尸的身上。 果然,在糯米接触到无头尸的那一刻,原本已经蜕化些许红润的无头尸就如同接触到浓硫酸一般,纷纷液化。 顷刻间,便化为一滩臭气熏天的脓水。 我其实闻不到味道,但我确实感觉到了有些熏眼睛,于是撒完两大把随身携带的糯米,眼见差不多,就掉头而回。 胡老大已经背着媳妇走了有十来分钟,现在已经消失不见,胡小五还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等着。 我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道: “那我先自己回去了,麻烦你把我带回旅馆。” 胡小五一时之间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我刚刚就想问.” “啥叫我把你带回去,你现在去哪里——” 我没给他多问的时间,深吸一口气,直接回神转位,将神识抽离替身纸人。 意识离体的最后一秒,我只能看到胡小五手足无措的抓着纸人,一脸懵逼。 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过多的停留。 神识如同进入无边的意识海中,几个波光闪现之间,我又回到了旅馆的厕所之中。 厕所的锁眼还是保持着原先上锁的模样,夹在门缝中的那张纸也没有落地。 我伪装出来的‘想要洗澡,结果脱衣服时候突然滑倒,导致晕厥’的假象也没有人打破。 一切都保持着我离开时候的模样。 那对夫妻,并没有如他们所说那样,准时准点打扫房间。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抬手拨了个电话,然后穿好衣服,揉着僵硬发酸的肌肉走出浴室,下到旅馆一楼的休息区,边吃果脯边等。 果然,先一步回来的,并不是别人。 而是,行色匆匆,满头大汗的店主夫妻。 他们俩似乎没有想到会在一楼的休息区看到我,两人原本正在激动的神色一下子僵住。 我抬手打了个招呼: “小老板,老板娘,回来啦?” “其实我一直就想问来着,你们家的果脯怎么这么好吃,有什么诀窍吗?”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年轻漂亮的老板娘笑道: “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多带一点儿走。” “以后要是还想要,那就加个联系方式,说一声,天南海北,我都给你寄。” 我再次吃下一个晶莹剔透,连表皮细微处都清理到干干净净的果脯: “是吗?” “那老板娘是医学生吧?处理果脯都很有洁癖诶。” 有宝子问起慈青女的传承.别着急,先前不是还没遇见事儿,所以没有特别交代嘛嘿嘿~放心哈,以作者的逻辑能力,不会乱哒~ 果脯都有小细节伏笔呢!(叉腰) 第247章 抵死不认 “是啊。” 小老板碰了一下妻子的手,老板娘立马笑道: “是医学生,怎么了吗?” “难道医学生的洁癖,可以让我在做果脯致富的路上所向披靡吗?” “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啦,感谢你的喜欢哦。” 我捏捏下巴,考虑了一下桌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果脯去留,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以后也吃不到了要不麻烦你帮我把所有的果脯都包起来吧。” “我给钱。” 老板娘笑眼弯弯的去拿盒子,给我装了整整一大盒的果脯,我也给了她五百元钱,但她含着笑只收了两百元: “够了,本来就是不值钱的山货,难得有人喜欢,收个人工费就行。” 我没有推辞,收回了钱,那两人许是见我没有说别的话,明显放松下来。 小老板顺势坐在了休息区另一张沙发上,状若无意般随口问道: “我今早看到你们四个人都出门,大包小包的,应该是去你们惦记了许久的毋头村吧.” “你们是没有看到烟火祭典吗?” 我将整盒的果脯收好,开始吃桌面上那些少量的剩余,所以说话也有些含糊: “看到了,不过只看了半场,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 一边正在听我们对话的老板娘一愣: “看了半场?” “那岂不是看到.” 小老板有力的手指往妻子背后一掐,成功打断了老板娘的后半句话。 小老板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烟火祭典如期举办了吗?好看吗?” “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去过呢。” 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垂下了眼睛: “.没有去过吗?可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们了。” 小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化了颜色,我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这个点回来的人,一定都是看完今日烟火祭典闹剧回来的人呢?” 老板娘捂着嘴笑了几声,面色愈发不自在,看向丈夫的求救之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小老板除却最开始有些变了脸色,再次开口时,竟还是稳如泰山: “真没有去过,客人可能是看错了。” “我们俩夫妻只是随便出门逛了逛。” “听说毋头村遗址不拆迁,又没有通车的大路,要进去只能走路,所以得走好久呢。” “我们年轻人天天熬夜不运动,谁会照这个罪受?还不如在店里打游戏呢。” 小老板捏着妻子的手,老板娘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 “客人在烟火祭典上了什么闹剧,方便说说听个热闹吗?” 我听这里两人一唱一和说完话,才道: “热闹.” “确实是很热闹,先是毋头村村长拉了十三个人砍头,砍得鲜血淋漓的,后来又是有三个人来抢那些无头尸,和劫法场一样.” “后来无头尸开始找人扭头,大家都跑光了,我们也就走了。” 扭头,真‘扭’头。 许是我说话说得委实轻描淡写,夫妻俩人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越发苍白。 老板娘的唇角勾了又勾,可还是没能在脸上保持住往日里那张标准的笑脸: “啊,听着怪吓人的。” “说什么砍头,抢尸体.和电影里面演的一样.” “对了,你和你朋友们都看见了吗?怎么他们还在路上,你这么快回来?” “遇见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报警了?” 我将目光从他们的脚上回收: “都看见了。” “我这么快回来.当然是有近道,你们不也有近道吗?难道就许你们有,不许我也找到近道?” “至于报警.报了,当然报了。” “把你们在旅馆内杀人的事情,还有全副武装在毋头村内抢了一具无头尸藏匿的事儿都说了。” 我看向小老板,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只是原本按在膝盖处的手,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 老板娘两眼无神的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某一个瞬间,眼神突然有了恨意,侧头冲自家丈夫正要开口,却被我截住的话头: “为了感谢你的果脯.我多说几句。” “你们猜,我都回来了,我的朋友们难道真的在路上吗?” “要不再猜猜我报警的时间是几点,你们还来不来得及杀我灭口,处理尸体?” 老板娘眼中的狠意变为了忌惮。 我看向对面两位满头大汗,宛如从水中捞出来的小夫妻: “都已经说到这里,就不必打言语官司了吧?” “你们也知道祭典上的细节,应该也知道没有去过现场的人说不出来现场的情况。” “开诚布公的聊几句吗?不然,恐怕你们恐怕今后也没有这样畅聊的机会了。” “要说的话,不如就先说说,你们 小夫妻两人握紧彼此的手,对视了片刻,彼此眼中都有挣扎的神色。 小老板的心理素质明显过硬,还想尝试逃脱: “小姑娘,探案破案有警察去干,警察都没有抓我们,你现在给我们俩泼脏水,可不行啊!” “旅馆里面的杀人藏尸案,可是三个全副武装的匪徒干的,至于什么毋头村,我们从来没有去过,你哪怕报警,也得有证据。” 到了这个时间点,还咬死不承认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肯定对方找不到自己,而且毋头村起骚乱的事儿,他们当时也全副武装,认定没有人能认出他们。 我小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就想说这件事情来着” “你们的表演,太用力了。” “没有发现尸臭或许是巧合,但巧合多了,谁也不会相信的。” “你们作为旅馆的主人,登记时候因意外没有看清楚人脸,没有进行刷脸登记,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甚至在发现凶杀案的两小时之后,就能和租客开电竞房辅助的玩笑”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心理素质。” “你们这么相信警察会只依靠那一份监控办案吗?” “在他们的视野里,其实你们才是有最大嫌疑的。” “没有血迹就会怀疑这不是 “既然住店记录是假的,他们就会怀疑监控的真实性.” “让我猜猜,你们俩人当时带着另外两个人回来的监控确实是真的,但你们调换了监控的具体日期,对吗?” 宝贝们除夕快乐呀! 第248章 漫宿司辰 旅馆中异常寂静,只有微风掠进厅堂,穿过水晶吊灯摇摆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晃动的灯影映照在旅馆的两位主人脸上,将他们二人的脸勾勒的晦暗不明。 老板娘脸上一阵青红交加,还欲顺着丈夫的话申辩: “没有这种事” 下一秒,她的手被自家丈夫紧紧捏住。 像来作为主心骨的小老板脸色微青,正了正背脊,道: “警察什么时候来?” 我看了一下表: “按照上次的出警时间来看,可能还需要十二三分钟。” 小老板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一些,凑到媳妇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板娘听清话语的那一秒,立马惊叫出声: “不行!那怎么能行!” 小老板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老板娘咬着牙,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朝着一楼的自己卧室走去。 我不担心老板娘会跑,也不担心他们动手,瞥了一眼,便没有出声。 小老板将脊背靠在沙发靠背上,神色没来由有些轻松: “你的那些朋友们也和你们一样吗?” “看到毋头村里死了十几个人,也毫不意外?” 我随口答道: “你不也知道,我朋友们来到这里的 “既然敢去毋头村,身上总得有些胆子吧。” 我答非所问的话,却说中了小老板的心事,他很轻易就接受了我的解释,点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更像是电影中演的赏金猎人,或是探险冒险者对吧?” “你们应该是听过毋头村的传说,所以在旅馆中发现尸体之后,发现我们演技拙劣,却没有选择拆穿我们的小伎俩,而是将尸体无头的情况,和毋头村的传闻结合到了一起,准备先去看一下毋头村?” 在我的眼中,小老板正在以一个正常人的极限,尽力揣摩着整个故事。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旅馆发生凶杀案,两个老板明显有问题,那么在祭典上又再次出现凶杀案中必不可少的那几个全副武装匪徒” “尤其是每次出现的时候,还都会伴随着无头人.” “确实很容易将整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所以,你就看出我们对无头人的渴求了,对吗?” 我随意点点头,一针见血道: “很明显。” “甚至你们俩是毋头村村民这件事,也很明显。” “你们知道传闻,知道无头人的存在,甚至知道威胁村长交出钥匙.” “你们规划很久了。”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你们 “另外一个跟着你们的男人又是谁?” “为什么.” 我稍有停顿,将原本松弛交叠的腿,落地踩实: “为什么你们要砍掉一个普通人的头,把他放到床底下你们也像那个村长一样,觉得自己能做出能动的无头人?” 我的猜测或许鲜有出错,但我的观察力绝对一流。 那具躺在床底下的尸体,就是一个刚死不久的普通人。 这就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案。 同为医学毕业生的夫妻两,对无头人显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执念。 与其说其他微小的可能性,倒不如说,那两人在复刻毋头村村长的路子,他们也想—— “不是觉得自己能做出无头人。” 小老板回答了我,他的脸上无悲无喜,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 “而是,我们真的很靠近真相了。” “我们先前说的关于这个旅馆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骗人。” “我和我媳妇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了之后在同一家单位上班,我们俩个勤工俭学,一分钱摆成两分,在毕业的时候,凑出了一笔首付,在市中心买了房。” “我们俩的家庭其实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们对生活都有热爱和展望,直到,我们去年被我老爹叫回来看了一次.无头人。” 瞬间,我便想到了在毋头村中看到的几位砍树大叔,有一个人似乎也说过,儿子‘他们’不相信毋头村的传说,所以求村长大发慈悲,特例让他们见了一次无头人。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小老板的声音很轻,但却酝酿着风暴: “那是,绝对颠覆常识,颠覆认知,颠覆三观的.无头人。” “没有人能够失去头,却还存活着。” “我这么多年学习的知识,建立的三观,安稳的生活,全部都在那一瞬间被摧毁殆尽。” 小老板猛地抬起头: “我知道为什么,科学的尽头会是玄学了。” “那种直面未知的冲击力,言语甚至不能表达分毫.” “那一刻我甚至想起了从前读过的散文—— 所有的时间空间地域,悲欢离合都是漫宿诸多星系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而漫宿,正是整个宇宙诞生之初,至高且唯一的存在。 各司辰(神)居住于漫宿之中,执掌不同权柄,俯瞰众生。 每一个来到漫宿之外的人,都会发现,那里没有墙,也就是所谓的边界。 只要有心研习隐藏在诸史之中的隐秘存在,任何人都有可能进入漫宿,拜会各位司辰。 既然有赐予人类知识的司辰,那么就有执掌隐秘,在灯灭之后引导信徒前行的司辰。 我从前拜读于某一位司辰之下,但在我看到那四个无头人中的某一个夺走他人的头颅,我还拿到了它的尸体后. 我便知道—— 漫宿虽不是统一的,但是绝对是生长在同一片林地之上的” 如魔音般的低语穿透我的耳朵,我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但还是在开口的那瞬间咽回了所有的话。 对面这位,没疯掉,也快了。 我想了想: “简单来说,就是你从前学医,但在你看到无头人杀人夺头之后,你便开始相信玄学了,对吧.” 而所谓的漫宿生长于同一片林地. 我一颗心重重的往下沉去: “你是想说,殊途同归?” “你在无头人的尸体上,发现了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所以后来才开始杀人.” 话音未落,我自己也愣住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没有打开那个房间的床单被褥之前,床下的区域几乎是彻底封死的。 打开之前,连我自己都没闻到任何味道,最开始也是小四十的体型,我才觉察出不对. 换句话说,那尸体其实并不是随意安放在床底下。 那里更加像是一个—— ‘培养皿’。 第249章 各有所求 对面的小老板,在听我说出那两句话后,原本执拗,狂热的神情,突然一滞,竟然平白多出几分惺惺相惜的神色: “没错,正是这样。” 我心念流转,重新开始思考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个小老板居然在无头人的身上,发现了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小老板斜靠在沙发椅上,看上去有些颓废,亦有些怅然若失: “我们当时去见无头人的事情,其实是村长安排暗中进行的。村长要掌握小村庄的信仰,由于要保持神秘感,所以很少让其他人见到无头人。” “当时只有一个带路的汉子,我,我媳妇,村长,四个人进去地窖看到了无头人。” “我和我媳妇当时有些激动,当时在场之人的站位有些问题,我们跪在笼子前,带路汉子背朝着铁笼训斥我们” “没有人注意到,他,离笼子太近了。” “被笼中的无头人硬生生绞断了脖子。” 小老板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拇指到食指的距离: “当时的铁笼间距就这么大。” “但是那个无头人就是想要头,竟然把头硬生生在铁笼边砸扁后带入铁笼,然后,咽了气。” “后面,村长见事情实在不好,他也不愿意声张,于是就让我们俩把无头尸体处理掉。” “我们就是在那时候,得到了一具无头尸体,解剖化验,又结合从各方面打听到那位入赘陈家村的‘陈银叶’的生平事迹,发现了无头尸体内里的辛秘.” 小老板话音稍顿,老板娘脚步飞快的从卧室里面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封存完好的档案袋。 两人动作飞快的拆开档案袋,小老板掏出几张检验结果,递给我,各种精密冰冷的数据之中,我一目十行,大致搞懂了文件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是某种尚未有发现的真菌类植物。 神医,村长等人涂抹在断口处的墨绿色汁液,应当就是这种真菌的汁液。 他们与我一样,觉得无头人仅有基本意识,无思维判断能力。 但他们的推理结果要更加特殊一些—— 根据老板夫妻二人编写的结果来看,他们相信这种真菌类植物是从伤口破损处‘寄生’于人体之中,就如菟丝一般,与被寄生体共存。 由于植物会再伸长,所以就会牵动原本的肉体做出一些最基本的举动。 我翻阅着成册的资料,对面的夫妻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似乎在渴望得到我的肯定,与赞扬。 见我没有举动,老板娘才时不时看向门口,手指不停搓动,看上去似乎非常紧张的模样。 小老板沉声说道: “时间可能不够了,你以后再看吧。 晚些时候我们会认罪,但绝不会交出这份资料,现在和你说这些,也只是你听得懂我们说话,比别人聪明,应当能够理解我们。 所以,我们想请你看完这些资料后,将资料寄给” 小老板的脸色有些空白,苦笑一声: “算了。” “我们已经努力过一年了,除了我们那个愿意一起探究世界本源真相的小师弟,没有人相信我们。” “我们,还把他害死在了毋头村里.” “这资料应该没人要了,我们走后,你就销毁了吧。” 我快速翻动着小老板说的页码,一边随口问道: “不久前死在无头人手底下的那个年轻人?” “你们查到了这个,于是劝服了对方一起行动,而且还做了杀人砍头的事情?” 小老板胸膛起伏,稍稍正了正身体: “是,那是我们读书时候的小师弟。” “我们先去偷盗了村长的药箱,不,‘陈银叶’的药箱,又诱骗了一个身体没有重大残疾的流浪汉回到旅馆,然后—— 就是‘尝试’。” 小老板缓缓吐出一口气,语速还是飞快: “如你所想,没有什么比监守自盗要更容易。” “我们自己全副武装,剪辑那几日的监控,调换正确的住房记录” “一切都那么顺利。” “只除了,我们并没有让那尸体如无头人一样站起来” 老板娘实在没有忍住,插嘴道: “不一定是当场起来的。” “我们不是隔些时候就会去看吗?那真菌明明都已经长出来了,只是不够多.” “我们现在的设备环境都比六十多年前还要好,未必比不上陈银叶,只是我们缺少了些许机遇,不然的话,我们的研究结果,一定能够震惊世界.” 我沉默了数秒,再次翻过一页纸张: “话说,你们一直在提陈银叶他就是神医?” 这回,老板夫妻二人算是齐齐愣住了。 小老板踌躇几息,犹豫道: “你不会以为陈银叶是真的神医吧?” 我亦是一愣,反应过来: “带引号的而已,我明白。” “我是想顺着你们的话问问,那些被陈银叶‘医治’过的人,都怎么样了?” 这回小老板倒是接受很快,递来另外一张薄薄的纸: “在这里。” “我们本就是毋头村里的人,打探这些消息不在话下。” “陈银叶六十二年前来到陈家村,差不多三十年前死亡,三十多年的时间里,用那种真菌感染了很多人,根据我的估算,大概就有八百多位。” “八百多位里面.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两年。” 我抬起头直视小老板,小老板冲我点了点头: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我老爹今年五十多,也经历过陈银叶的鼎盛时期,他告诉我陈银叶这位‘神医’什么病都能治,我追问他治病后会如何,他却避而不谈。” “我们找了很多人,又开了个被救治过的人的墓葬.” 小老板的脸不易觉察的抽搐一瞬: “尸骨.不,尸体,大部分腐坏殆尽,但被‘医治’的病灶部分,仍然没有腐烂。” “我挖的那个坟墓,据说是陈银叶妻子,陈金她爷爷的坟墓。”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头,脚,手,这些部分皆已经成白骨。” “但传闻中被换过肝脏的部分,还是‘新鲜如初’。” “不但是肝脏,而且整个腹腔,越靠近肝脏的真菌体,就越发不容易腐坏。” 第250章 出师未捷 死后身体不腐? 与其说是身体不腐,还不如说是生前内里被换掉的脏器是死人的物件,所以活人被迫在生前就被内里的脏器带动‘尸化’,从而导致的死亡吧? 如此,一切的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陈银叶的手法如此粗制滥造,因为他从前的‘顾客’可不会提出意见,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陈银叶这位神医,完全就是在用‘起尸’的法门路子,在医治活人。 有人要来治病,那就治,都能治。 你身上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给你换一个就行了。 不管是不是从死人身上得到的脏器,只要经过陈银叶的手,脏器也会沾染上尸气。 而被安装上那些脏器的人,注定要承受从自身内部开始的痛苦尸化。 可他们没有游尸的执念,甚至最后死亡的时候,可能也意识不到问题来自于陈银叶。 只能说,陈银叶确实不是无缘无故被赶出来师门的。 行事准则,以及大脑的回路,确实和正常人很不一样。 我将资料合拢,抬眼对上对面夫妻二人隐含期待的双眼,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你们很厉害。” “前面都不提,单单是到了这个时间点,还想着用拉我下水,发展我成为你们的一员这一点.你们就挺厉害的。” 话音落地的一瞬,夫妻俩的脸色齐齐一变,黑如焦炭。 简单说了他们的破绽,还不足以让这些密谋已久的人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但他们却看到了我的价值,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将我策反,连同报案人将案情糊弄过去,那还真的有可能力挽狂澜。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逻辑思维,以及大量的资料确实能让很多人信服,但不包括我。 因为我占了一个名为侥幸的先手。 我知道,漫宿的林地虽然四通八达,但司辰的权柄并不互通。 换而言之,那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范畴。 最简单的道理,如果是真菌植物寄生,当真能保持原先肢体的血色和活力吗? 答案不言而喻。 我放下那叠厚厚的资料: “你们这些研究,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进展。” 小老板和老板娘二人想也不想就异口同声的拒绝: “不可能,我们已经非常靠近真相!” 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身上也应这件事,背负上了很大一笔债务以及人命。 不可能失败.不可以失败! 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旅馆床下的那个封死的空间,明明都已经培养出了那种真菌,长势也十分喜人,只差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平步青云,扬名立万. “最简单的道理——” 一道声音打破了旅馆小夫妻胸腔中郁结的空气。 我轻声道: “若你们真的是非常靠近真相.” “你们不必如此苦心要弄 小夫妻二人齐齐愣住,原本脸上还未凝成实质的愤怒还冻结在脸上,来不及切换,下一刻,便如坠冰窖。 我提醒他们道: “你们在床底下那句尸体没有能给你们带来多大的推动,所以你们才要找 “但其实,你们早就拥有过一具无头人的尸体了。” 不然没有必要抢 他们也许会狡辩试验结果本就需要多次尝试,要 但, 关键是,也没有 “这是注定失败的道路。” 我将他们一直不愿意相信的结果告知他们: “其实你们当时研究这个,按你们的话说,那就是还不如直接转投其他司辰门下.” 毕竟,神医是真的有路子可以走。 虽然神医死了,但湘西那边的传承应该还没有断. 我脑子里闪过几种并不算光彩的寻师手段,耳边突然响起老板娘惊慌失措的声音: “算了,老公,算了。” “我们搞定不了她,现在外面警察还没来,我们不如就直接走吧。” 老板娘站起身,奋力的拉着小老板的手,试图将一个身高体重远超自己的男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走吧.往东走是码头,南边儿走是大山,不会有人抓得到我们的” “老公,走吧!” 小老板听到了媳妇的话,但是他没有起身,反倒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我对不起你,老婆。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是我和小林动手杀的人” “你会没事儿的,你不用跑。我到时候一认罪,让我该枪毙枪毙,你还能把债往我身上推推,再嫁” 老板娘的声音中夹杂着眼泪,死死的扣着自己老公的手,尖叫道: “你在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这都是咱们一起做的事儿!” “我们当时都同意过,这些都是为了研究,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好多知名的大科学家都有使用过人体实验,我们只是,我们只是.” 老板娘捂着脸泣不成声,旅馆外隐隐传来警笛的声音。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抽了两张纸,递给对方,老板娘反手就打掉了纸巾,两人相拥而泣,直到那位眼熟的警察进了门。 旅馆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喧嚣,良久之后才沉寂下来,而旅馆,则被彻底查封。 我背着背包站在门口,和姗姗而回的胡家三人简单说了几句情况,就见警察扣着老板夫妻二人准备上警车离开。 我想了想,上前几步征得警察同意之后,才走到夫妻二人车旁问道: “所以,为什么要给我安排那件藏尸的房间呢?” 明明,只要不将这个房间出租,而是给客人安排远一些的房间。 哪怕小四十是鬼婴,也不一定能查探到那句尸体。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现在整件事情已经非常清楚明白,甚至毋头村内发生的事情,警察也知晓准备接管。 但仅有这一点,我还是没有能想通。 第251章 离别,重启 夫妻二人手上带着银白的镣铐,浑身的精气神都已消散殆尽,十分狼狈,听到我这样问,愣了几秒。 老板娘突兀的举起双手捂住脸颊,呜呜的哭泣。 而小老板苦笑一声,脸上的神情,我竟然看出了他对身侧之人的无奈与温柔: “这件事,咱们已经后悔过无数次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进店,背了个一人半高的背包吗?比你现在背后背的还大,那时我媳妇还调侃了你.” 小老板话到此处,闭口不谈。 警车踩了一脚油门,我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回忆了一下进店时的情况,一种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老板娘她手抖了。” 还真是,现实远远比电影小说还要更加魔幻。 我摇摇头,转头真对上身后站在夜风中等待着我的几人,又是脚步一顿。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家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毋头村神医的这条路已经堵死,马姐从这里得不到任何的救治了。 但.这又岂是容易让人接受的呢? 门口的几人一阵沉默,最终还是马姐操着一口温柔的嗓音说道: “小姑娘,我们要走啦。” “你以后有时间,请一定来东三省玩,虽然,虽然我到时候可能不再,但是老胡和小五在,他们都能带你到处看看玩玩。” 我沉吟良久,重重的点了头。 胡老大沉默不语,重新背上妻子,胡小五拱了拱手,脸上难得有几分郑重的模样: “朋友重逢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我们现在确实得抓紧时间,看来只能仓促分别” “十分对不住,以后等我大嫂身体好了,你来东北,我们招待你。” 我也拱手以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到胡小五已经扭头几步跟上了大哥大嫂的步伐,冲我挥手。 傍晚的风有沁人心脾的冷,但我却觉得比不上故人分别。 尤其是在故人越来越少的情况下。 二叔曾说过我容易悲秋伤春,现在看来,确实还是二叔了解我。 但二叔的侠气与豁达,又岂是是普通人能学得来的呢? 我垂下手,却在身侧碰到了内里一小块坚硬的东西。 我几步追赶上胡家兄弟三人,趁着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枚金戒指塞入了马姐手中。 马姐拿着金戒指一脸错愕,胡老大和胡小五更是一连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轻声笑了一声: “这回毋头村的事儿,我也没有帮上忙,本不该收的。” “你们要钱的地方还多,今后等马姐好了,你们别小气就是。” 胡小五再次握拳,连背着马姐的胡老大都稍稍低了低头。 我伸手和他们再次道别: “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我瞧着他们几人离开,站在十字路口愣神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掏出手机打一辆车去市区。 只是这手机一开机,还没打车,便平白冒出许多未接电话的记录来。 我这几日忙着毋头村的事情,身边都是人,鲜少玩手机,加上这手机又老旧,电池甚至还是可拆卸的,除了铃声不响,哪里都响—— 接不到电话那是经常的事儿。 大麻子都不止一次的想过给我换手机,但我每次都拒绝。 其实只有一个原因,这手机是我刚上高中那年,二叔奖励给我的手机,我不舍得换。 现在看这来源统一的数十个未接来电这又是错过了大事? 我滑动着早已掉的手机屏幕,回拨了那个电话,只三声,那头便被接起。 话筒中传来一道女声: “喂?是谁呀?” 那声音细细柔柔,听起来有点南方特有的掐着嗓子说话的腔调,但是并不尖利。 我报出了那个准备已久的问题: “您好,是金婆婆吗?” 那头似乎传来餐具磕碰的声响,只一瞬,立马道: “啊,侬是屠留白吧?” “我这几天给侬打了好多电话呀,侬怎么都不接呀?” 对方操持着略带责怪的南方水乡腔调,但这份责怪很快就被欣喜所替代: “侬在哪里呀?” “要不要我派司机去接侬吧?” 我将手机拉远,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我要不打车过去吧,金婆婆。” “您能和门卫说一声放我进去吗?还是我提您的名字手机号就行?” 那边没有多说什么,没几秒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我现在就去门卫接侬,可能要十分钟左右。” “侬要是打车到得早,就和门卫报出66号别墅,杨金的名字,还有我的手机号,我现在就给门卫打电话告诉他们放侬进来。” 我答应一声,看了一眼路线,告知对方自己起码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这才挂断电话。 杨金,杨? 居然不姓陈. 我摇了摇脑袋,将这些零碎的东西清理出脑海,开始打车。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路线预测仅要半小时能够赶到,但由于打车的地方太过偏僻,硬生生费了半小时的时间等车,一个小时左右才赶到别墅区门口。 我以为金婆婆会等我等的不耐烦,下了车便急匆匆关上车门准备百米冲刺。 但还没等我迈开腿,不远处就款款走来一位含笑的貌美妇人,冲我招手,喊我的名字: “留白!” 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觉得满是不可思议。 所谓的金‘婆婆’,年纪最多不超过五十五岁。 而且年龄并没有掩盖她的风韵之美。 一袭红底金旗袍,身姿高挑瑰丽,秀发轻盈如云,双眼深邃明亮。 虽眼角唇边有些不可避免的留下来了岁月的痕迹,但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气质独特。 我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金.婆婆?” 杨金缓步来到我的面前,一双美目含笑看着我,替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侬这个傻姑娘,真觉得我年纪大吗?” “我刚刚就想说来着,我这个年纪,可不爱听人喊我婆婆。” “我辈分大,外面的人才这么喊,侬要是愿意,就喊我一声杨阿姨好哩。” 初二快乐~ 第252章 纸醉金迷 “杨阿姨。” 语气喊一个曼妙女人为婆婆,我还是更愿意称呼对方更加合适的称呼,所以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就喊出了这个称呼。 杨金含笑点了点头,艳丽的脸上荡起些许的笑意,层层的唇纹因她的动作而舒展,放大,但很快就被她按捺下去: “松开背包,让下人背。” 我一愣,就见边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冒出来两位等待已久的佣人,恭顺的将背包接了过去。 我也是 “随我来。” 被柔弱无骨的手捏牢,我只得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乖乖的跟着杨阿姨行进。 身后两个佣人打横扛着齐人高的背包落后于两步之外,我挂念着我满包的零碎物件,多看了几眼,就听杨金笑道: “小囡囡,侬别看啦。” “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那包里能有啥值钱的东西?” “你以后跟着阿姨,只要阿姨有一口饭吃,就分你半口。” 这两天在山里风餐露宿的跑,确实是有些狼狈。 长辈调侃,加上这话不好反驳,我也只得陪笑了几声。 实不相瞒,我一直以为自己来找这位金婆婆,是要当后边扛包人这个角色,现在突然被如此礼待,我现在倒是真的好奇半只眼的信封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我没好奇多久,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杨金一边带着我上了一辆敞篷电车,一边随口问道: “小囡囡,我前夫的那个徒弟,叫半只眼吧,给我写了那封信说他有个远方表亲,漂亮可爱的很,问我能不能收留侬.” 我垂眼似在细听对方说话,其实是为了不露怯—— 这别墅区内里居然还有公交电车! 车辆驶过的地方压根没看到几幢别墅,全部都是绿化和各式或富丽堂皇,或进深雅致的庭院。 偶有驶过一座别墅的门脸,仅看门前一株被三四个佣人簇拥着服侍的兰,就可知这是多么寸土寸金的地方。 都说人需要见世面,但见这种世面,不止为何,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我心中正在心念乱飞,耳边就听杨金沉吟几息之后,突的问出了一个我预先不到的问题来: “.所以,你是他女儿吗?” 听听,这是什么话? 半只眼写的那封信里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好好写清楚吗? 怎么会让杨金误会我是半只眼的女儿? 我摇摇头: “不是的,杨阿姨。我们没什么血缘关系.” “您看我和半叔像吗?” 这话倒像是问住了杨金,她仔仔细细打量着我的脸,突然兀自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手背: “小囡囡别见怪,阿姨是想着如果你是小徒弟的女儿那就好了。” “我前夫搞什么玄学风水,又说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生不了孩子,所以才收徒作儿子什么的” “我这辈子都在遗憾我没有孩子,徒弟既然是儿子,那么儿子的女儿,不就是我的孙女吗?” 没有生过孩子,确实是显年轻。 我也挺想有这样温柔漂亮的长辈,但只可惜—— “可惜真的不是,杨阿姨。” 半只眼虽然信中没有写多余的东西,也方便扯谎,但假的成不了真,若是随口扯谎,享受了长辈的温情,让长辈的心意错付,那就是罪过。 我想了想,添了一句: “我今后可能常住云梦,如果您会孤单,可以随时喊我来陪您。” 杨金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紧紧握住我的手: “好好好,是个乖囡囡,怪不得小徒弟会说我一定会喜欢侬。” 我没有多嘴,任由杨金把我散乱的头发一缕一缕别到耳后,别完,车辆差不多就到了66幢别墅门前。 早已有等在别墅门口的佣人推开正门,正门一开,庭院四周植被丰盈,红绿树,芬芳四溢,庭院门口的石狮、石桌、石凳雕刻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别有一番韵味。 庭院南侧有一口井,井旁立着一座青瓦碧瓦的飞檐小亭。 穿行数十步,走进别墅,中式风格的家具木香扑面而来。 来者入目 客厅中央则是一对红木大椅,一张宽大的原木茶几,木纹清晰盘旋。 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及几个模样浑圆可爱的茶宠 以十分为例,这有十二分的雅致。 而且,和我预料中给杨金当牛做马半年的情况,有很大的偏差。 杨金应当是什么都不缺的人。 杨金热切的拉着我穿行过大厅,带我到二楼安排了一个温馨舒适的房间,吩咐佣人们开始行动,随后,便是马不停蹄,无穷无尽的—— 奇迹暖暖模式。 佣人们将成排的衣服推到房间内,将之提起展示。 而杨金只需要点头,或是挥手,就可以决定一件价值六位数的衣服去留。 而我,洗浴,修剪头发眉毛,绞面,试妆,换衣。 一系列的流程下来,就是六个多小时。 而且这六个多小时,可比翻山越岭要煎熬的多,险些把我累的神志不清。 杨金盯着我,最后挥了一次手,佣人们消失不见。 杨金把我推到镜子前,耐心的将我刚刚修剪到合适程度的头发别在我的耳后,笑道: “小囡囡,你真好看!” 镜中的女孩,好貌淖约,宛如姑射仙子,精致到没有我平常一点儿模样,但杨金却很高兴,再次揽着我的手: “走,我们出门去炫耀炫耀。” 原本还在偷偷松口气的我顿时愣住: “杨阿姨,现在快要十一点了,还出门吗?” 杨金也愣住了: “小囡囡,清朝已经没了,没有人通知侬吗?” “这个点才好,你和我去清吧喝点儿小酒,看看夜景,我还有个会馆的vip,彻夜都有人打麻将和牌九” “侬不会打麻将的话,想开游艇去看江景也行,到时候我叫几个一米八,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男模来陪咱们俩,咱们能用钱来让他们跳舞这不是好的很吗?” 这,这纸醉金迷的生活 听着杨金的话,我顿时一片茫然—— 我一天之前还在为一个金戒指勇闯毋头村,现在就可以天酒地点男模了? 可能是我笑点低,我感觉,好搞笑噗嗤。 第253章 名利场中 见我迷糊,杨金捂唇笑了好几声: “不敢吗?” “没关系,侬以后跟着姨姨,侬就知道姨姨的日常是什么样子的了。” “小囡囡还年轻,不知道金钱才是女人的补品” 杨金放下了捂唇的手,认真道: “而且是,大补。” 我心中一动,想了想,启唇问道: “姨姨有什么想要交代我的吗?” 我没有特别问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也顺着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喊,果不其然,杨金又是笑的瞧不见眼睛: “有什么交代的,不就是那么些事儿吗?” “我年轻的时候过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但好在我长得漂亮,有一张脸,所以嫁给了有钱人,哦,就是我那个前夫。” “他比我大了十八岁,长得更是丑的要命,小眼睛,地包天但他有钱。” “他年轻时候在云梦闯荡出了些名头,不少人都会来找他看风水,连外国人都要专门来找他。” “这一来二去,赚的钱就多了,再加上赶上风口,投资对了东西,攒下了不少钱。” “男人嘛,不就是裤裆子那点子事情喽,钱多了,就想要美人,他和我求婚,我答应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熬死,结果他又立下遗嘱,说如果我再婚,或者是有了孩子,那就把给我的钱财捐出去,可把我气坏了。” 杨金叹了一口气: “我左想右想,我都为钱熬了这么些年,再婚就是和别人分钱,我这把年纪生孩子也够呛,那是不是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把钱完最舒服?”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杨金见我没有反驳,轻笑道: “侬别瞎想,姨姨不是让你学我。那样的日子难熬,而且几十年前饭都吃不饱,也是无奈之举,不适合年轻人。” “姨姨到时候给你找个侬喜欢的,也喜欢侬的。” “不过现在嘛侬还年轻,不着急,在结婚之前,还是想玩就玩,及时行乐!” 这话题,委实也扯得太远了。 我含糊的应了几声。 杨金单手提上精致得体的小香包,一手牵引着我出门: “所以到底是想打牌,还是去海天盛筵?” 这一到云梦,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格外的多。 我想了想: “去打牌吧,姨姨。” “我虽然不会打,但是看着您打,我也开心。” 杨金笑颜如,踩着轻快的步子便一路把我拉上了车: “我猜小囡囡也不会想要男模。” “放心,会馆是有档次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男宾女宾也是分开的.” “哦,虽然基本没什么男宾,这个点出门都是一些死了丈夫的快乐女人,或者丈夫在和别人睡觉的可怜女人。” “午夜太长太难熬,所以出门排解消遣。” 前排的司机应声而动,杨金突然又想到些东西: “从前听过的一个传闻,说是女人因为丈夫征兵未归,空虚寂寞冷,于是每到深夜,便抬手将一大把的红豆撒到卧室的床上,地上。” “然后她就慢慢的捡红豆,等红豆捡完,一个晚上也差不多过去了。” “小囡囡怎么看?” 我沉默了几秒: “可能,还是太闲了。” 大晚上的,睡不着觉也不用这么折腾。 闲得蛋疼,那把家里的活干干呢? 哪怕活都干完,那就织点儿布卖,也是好的 以我的见识,除了太闲二字,着实想不出什么东西。 杨金笑的乐不可支: “对嘛,我也是这么想!” “那些人就是闲的,哪像咱们现在夜生活多姿多彩!” 谈话间,车辆就停在一间富丽堂皇的会馆前。 两位门童打扮的人贴心打开车门,护住贵客的头顶。 西装革履的女经理很明显认识杨金,一路小跑来到我们的面前: “杨女士,今日也是要打牌九吗?” “今日只有程太太,和王太太在会馆,她们两今日也带了两个新入圈的新人来这里打牌” 女经理见杨金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扫视一圈周围,凑到杨金身边轻声说道: “那两位新来的人里面,一位是市长儿子新娶的媳妇,另一位是家里开烟厂,没有背景的纯新人。” “前者刚刚结婚,暂时没有查找到资料,不过修养极好,容貌保养都不错,席间的时候,话语中有提过自己在外国的庄园,仅有一次,并不冒进。” “后者.是短发,稍显浮躁市侩,不懂礼仪,直接向我询问会员制会馆的入门门槛,有些功利,明显想要加入。” 杨金随意的点了点头,女经理退后一步,含笑伸手为我们引路: “那请随我来,还是老地方。” 我也是 杨金看出了我的走神: “小囡囡,怎么啦?” 我看着前方热切引路的女经理,将想法小声同杨金说了几句,杨金立马笑道: “踩高捧低,看人下菜而已。” “下人也有三六九等,有一些看惯了大场面,还真以为自己是碟子菜,殊不知别人之所以多看他一眼,都是主家的面子。” “我是会馆创办人,这女经理在这里的时间久了,看出来谁是个尖儿,自然就会揣摩别人的心意。” “侬以为她今天和咱们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我吗?” 杨金拍了拍我的手: “不是呐,这些我们进去就会知道的,她只是站在我的角度,自己这样判断别人,瞧不上别人而已。” 我从小生长在村中,十九岁出门上学,学业进行到一半便被二叔叫回来传承扎纸匠的技法,还是 现在一听,只觉如雷作响,心有感慨,面上不由得漏出来几分。 杨金许是见我沉吟,立马抱着我,一连串的心肝宝贝叫了起来: “太好看了吧,低头的样子也好看!” “乖囡囡,乖囡囡。” 我被杨金抱了个满怀,软玉温香,奇香扑鼻,顿时有些脸红,正要求饶,鼻尖的肌肉记忆却仿佛在告诉我—— 香味,闻过。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bushi) 第254章 天上来财 并不是很熟悉的香味。 但,确实闻过。 我在脑中检索着记忆,只是还没等出来个结果,回廊前方不远处的门便从内打开,内里涌出三四个貌美的妇人来,热切的朝着杨金打招呼: “杨姐,今天来晚啦!还好我在里面听见你声音啦,不然还不知道呢!” “三缺一呢,快来快来~” “杨姐您好。” 一个年纪约摸只有二十多岁的美貌少妇笑着打了个招呼,明显是这回的新人。 而另一个短发新人,则更加殷切,上前几步就向杨姐伸出了手: “杨姐您好,我是余佳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杨金脸色未变,只有抱着我的姿势稍稍变动一下,变为单手,而后腾出一只手去握了手。 余佳佳的表情显然很兴奋,见到握手成功,立马从随身的小皮包内掏出一张名片来: “我是新人,这是 此话一出,哪怕是我并未见惯这些场合,也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难怪,那位女经理会说这位短发新人十分莽撞功利。 其他人都在忙着拉近距离,哪怕是同为新人的另外一位少妇,都只是含笑招呼,并不冒进。 这当然是有说法的。 想要建立一段健康,良好的关系,首先要自己有仰头挺胸的资本,并不能低声下气,位置一旦摆不对,日后的轨道就会在这条道路上越便越远。 而这位余佳佳,见面的 ‘我有一个小公司,快来投资我。’ 而且这话术. 杨金这种层次的有钱人,又能需要别人什么呢? 余佳佳张口就是‘联系我’,直接将两人拉到了对等的位置. 只能说,余佳佳哪怕是真的耗费各种心力混进了这个圈子,也不会多受待见,只会是站在边角,拍照时随时会被裁剪掉的角色。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余佳佳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正想从包里再掏什么东西。 程太太和王太太对视一眼,立马不留痕迹的挤开了她: “杨姐可从来没有带过人,怎么今天也带人来啦?” “对呀,可得好好和咱们介绍介绍,这位小美人是谁家的媳妇呀?没有见过呢,这么漂亮都留不住男人吗?” 杨金原本还皮笑肉不笑,听到这话,立马抬高了些音量和其中一位太太说话: “去去去,说些什么话呢!” “这是我的小侄女!” “还没嫁人呢,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事儿,污了白白净净女孩儿的名声!” 王太太身形微胖,单眼皮小眼睛,也穿着旗袍,盘着大波浪,手上还有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一听这话,连忙笑着讨饶: “哎哟,杨姐,我错了错了,你也知道我眼神不好,打牌都老打错呢!” 王太太几步上前,牵着我的手,将自己手上那晶莹剔透的手镯脱下,往我手上送: “来,小侄女。” “王姨给你个手镯赔罪。” 我侧头看向杨金,她不说话,我也便没推辞,只是道了声谢。 王太太见我收下,立马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有男朋友吗?结婚了吗?” “我娘家还有个小侄子哩,有房有车有公司有钱,父母双亡,以后还不管你打不打麻将,好得很,要不要阿姨介绍给你呀?” 杨金亦是笑着骂道: “算了罢,谁不知道侬侄子喜欢男人,可别往我家乖囡囡跟前儿送。” “我得给乖囡囡挑个好的哩。” 杨金一笑,气氛顿时欢快起来,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大包厢内,十分自然的坐在了麻将桌前。 四个人,分别是程太太,王太太,杨金,以及那位气质温婉,并不怎么多话的新人。 我被安排在了杨金身边,而那位余佳佳,则成了在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她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丢下,站在原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有些手游无措。 牌桌上原本一方独好的残牌被推倒,全自动化的麻将桌将牌洗乱,重新升起整理过的四条覆柱。 投骰子,摸牌。 和我搭过话的王太太目光盯着自己的牌,随口说道: “佳佳呀,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外面是不是下雨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今天穿的是一双不防水的绢布鞋,碰到水就废哩。” “你要不跑一趟我家里,我让佣人把我要换的鞋子给你,你带回来给我吧?” 余佳佳凑在杨金的另一侧,压根就没有瞧见在场人的脸色,想都不想就开口回答道: “王姐叫个骑手吧,反正也不贵。” 王太太险些被这不会看脸色的余佳佳气笑,重重打出一张幺鸡,麻将牌碰撞到桌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她再开口时,声音就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别吧,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的身份,让别人知道了我家的地址不好。” “你不是去过我家推销吗?” “我觉得你去刚刚好。” 这回,余佳佳再笨也听出来了王太太的话不对: “我不是推销呀,是合作。” “王姐你的老公和我老爹以前还是小学同学” 余佳佳申辩到一半,终于发现了在场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顿时软了下去: “不就是拿鞋子吗?” “小事情,我现在立马就去。” 王太太颔首,再次打出一张牌,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去吧,路上小心。” 包厢的门重新打开,合拢,程太太像是憋了很久的模样,问道: “王姐,你在哪里找的这么个极品?” “脑子不好也就算了,连装哑巴都不会装,这不是耽误咱们打麻将吗?” 王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也听到了,她爸是我老公的小学同学,而且关系不错,我老公想着他爹都没了,多照顾一些是应该的,所以让我带她过来。” “我也好奇着呢,本来她爸开了个烟厂,经济效益也还不错,但是因为消防问题被整改,破了产,跳了楼。” “按道理来说,他们家现在应该一分钱也没有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又有钱,还能求到我老公哪里,又要我带她混圈子.真是头疼。” “咱们这种人,说是打麻将,其实都是消息圈子。我问了一圈也没有人给她家注资,那钱就好像是天上飘来的一样,真奇怪喏!” 第255章 青蛙与蛇 程太太碰了一张牌,随手又摸起一张: “哪里有大风刮来的钱,指不定是暗地里找了谁,夜间灯一关.咳咳。” “话说她是不是榜上你老公吧?” 程太太几声轻咳,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太太一脸不屑: “我倒是想这样猜呢,只是谁能瞧得上她。” “假小子打扮,模样也不出挑,这些都算了。毕竟对有钱男人来说,漂亮女人一抓一大把,很多玩腻了美女,也会想找知心人。” “就比如我老公,他就爱聪明的,但这余佳佳,人是一点儿没脑子。” “不说杨姐来之后的事儿,你们瞧着刚刚只有四个人的时候,她说的话有那一句是能听的嘛?” “她还向小婉打听她老公的喜好,听听听听,这像话吗?” 名为‘小婉’的另一位新人也是笑了笑,神色十分轻松惬意的打出一张牌: “没事儿,就算是能把我老公勾引走,在我们家,别人也只会称呼我作白太太。” 牌桌上的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似乎都默认了白小婉的话。 程太太笑完,小叹了一声: “这么没脑子的人真的少见,王姐,下次可不许带她来了,我打牌时候听着她说话,我头疼。” 王太太露出一个小白眼,话语间还不完又喂了一张牌给杨金: “你怕吵?你和我装什么呢?” 两人相视一笑,王太太手中不停: “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余佳佳这脑子,确实不像是个正常人,要我觉得,她这脑子可能和他爸妈两个人的遗传有关系” “我和你们说件事儿,你们可别往外传。” 通常说着话,都是有大料,我稍稍正了正身体,就听王太太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余佳佳的爸爸,当时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虽然当时烟厂经济效益不好,遇上强制整改,但是人的情,树的面儿,虽然是欠了些外债,但是只要他不倒下,大家看在往日的面子上,都会帮帮他。” “而且又不是多少钱,就是两千来万的事儿,烟厂以前一年的赚头,那于佳佳的爸爸非要寻死觅活的爬上了烟厂的厂房楼顶,别人要把他劝下来,他非不停哦对——” “碰!” 麻将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王太太继续道: “当时还有个余老板的表兄弟,在他的厂子里投资了一两亿,生怕他死掉在底下拿着大喇叭喊,让他不要跳下来,说是这两千多万,他都帮忙还了。” “可这余老板就是疯癫了一样,一副脑子都不清醒,站在房顶上,到处乱挥乱舞,竟然就这么掉下去了。” 众人齐齐发出一阵唏嘘,程太太再碰一张牌: “这就死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后面厂子就被吃干净了?” 王太太嗤笑一声: “对,本来余老板在,场面都算是控制的住,现在人一死,每个投资的人都怕自己吃亏,多以奋力卖东西卖股份,生怕吃亏,可他们越是卖,价格越是低,越是亏。” “一通恶性循环下来,原本有钱的也变没有钱了。” “我老公偶尔有回来,睡觉的时候都会在说梦话,说这余老板怎么就死了呢?原本一点儿死的道理都没有的。” 杨金一碰牌桌,清一色胡牌: “死了就死了呗,和咱们也没有关系,咱们又没有投什么烟厂,那种转瞬即逝的东西,谁会喜欢?” 众人连连称是,重开一轮,程太太等牌的间隙问道: “余佳佳的爸爸有点疯癫要跳楼,那她妈妈呢?” “你不是说他爸妈两个人遗传的问题吗?” 王太太嘴角一撇,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要说余妈妈,那是更疯,我都怀疑余老板跳楼,是不是也有被老婆逼疯的关系。” “那个余妈妈,早年生余佳佳的时候,身体有了损伤,一直不太能走路,都窝在床上,余老板也是个人物,一直就没有找小的。” “按道理来说,日子一天天过,余老板守着老婆,也不嫌弃老婆只剩了一个余佳佳,没有儿子,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婆,疯癫的根本不能见人,我跟着老公去探病过,她在自己的床上,老喊着,自己的身体里面,有青蛙和——” 王太太掐着尖细的嗓音,低声说道: “蛇。” “轰隆!” 窗外闪过一道雷电,震耳的雷声随之而来,雷雨荡开原本未合拢的窗帘,卷起涟漪般的残影。 我抬眼看去,原本洁白的窗帘被雷光映照的惨白无比,影子映照在地上,竟然,像是半个人影。 “哎哟!” 程太太怪叫一声,手指一碰,不小心将一张二饼碰了出去。 坐在程太太边上的白小婉伸出纤细无瑕的手将二饼扶起,程太太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说道: “好好打麻将就打麻将,说什么吓人的怪话!” “人的身体里面怎么可能有青蛙和蛇嘛!” 对啊,人的身体里,正常怎么可能有青蛙和蛇呢? 但如果是,不正常的情况呢? 我思维回笼,脚尖落地,从紧靠着杨金的位置站起身。 杨金对我的离开似乎有些不开心,原本要去摸牌的手顿时停下: “去哪里呀,乖囡囡。” 我指了指门窗: “我去关一下窗户,夜风吹得冷,姨姨感冒了的话,我要心疼。” 杨金顿时笑颜如: “好,还是乖囡囡心疼人,真乖。” 杨金看我的眼神很是满意,我顺从走到窗台前将窗户关紧,就听背后的麻将桌上又有人问道: “话说回来,这余佳佳的妈妈,怎么会疯的这么厉害?” “这哪里是身体不好,是已经连脑子都坏掉了吧!” “啧啧啧,也亏得余老板还肯要这个媳妇,要是我的话,估计早就跑喽。” 王太太正要回答程太太的话,就听一直以来都没有安静打牌的白小婉温声开口询问道: “王姐去探望的时候,是否有问过人有没有做过检查?” “或许是身体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呢?” 有点事情,晚了,对不起 第256章 体中之蛙 “哎哟,我滴小妹妹。” 王太太顿时笑了,冲着白小婉道: “我都说了,余妈妈疯掉的时候,其实余老板还没有破产的。” “余老板对这个媳妇算是很上心的,基本上什么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连我都知道,余老板给他媳妇换了三四个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医生护士,连护工都是请的最好的,怎么可能会不做检查?” “而且现在科学那么发达,检查天天做,还有什么东西能检查不出来?” “要我看不对,大家伙都知道,她身体里面怎么可能会有青蛙和蛇呢?” 程太太连连点头,捧了个场: “是哩,太吓人了。” 白小婉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听众人这么一说,立马也松了口气: “是我想多了。” “我现在想想,确实也是,不说检查这关过不了,单单说是如果真的在人的体内,那余妈妈应该是能感应的到位置的” 白小婉停顿一秒,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然道: “我从前在国外的时候,去爬过一个非常有名的雪山,当时和我.朋友一起的去的,他觉得雪山的风景好,雪融水也干净,所以趴在水边就喝了几口。” “当时还好好的,结果过了几天,就开始浑身瘙痒,他一直抓他胸腹处的肌肤,说是觉得里面有东西在游走,一直抓一直抓” 白小婉的眼中,有恐惧,有恶心,还有一丝的怀念? 我愣了一下,正待细看,就听白小婉继续说道: “然后,就把肚皮抓破了。” “肚皮里面翻出来都是,虫子。” “我把他紧急送到医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检查完之后,说是很多动物都会来喝冰山融水,喝完之后就会就地排便。” “那水看着干净,实则是非常脏的,还会有很多微生物.所以那个水是不能喝的。”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对了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杨金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随手打牌,随口就问: “是前男朋友吗?” “那可真是可惜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想着如果当初有做检查就好了?” 下一秒,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带路的女经理会说白小婉的涵养极好。 因为白小婉被杨金明明白白的戳穿心事,但脸上的神情却一点儿都没变,只是笑了一声,道: “是的,不过都过去了。” “对了王姐,继续说说余佳佳妈妈的事情呗,大家都在等着呢。” 三言两语,话题就被白小婉重新挑了回去。 众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王太太继续说道: “说道哪里.” “哦,疯的厉害,转了很多医院,都没有检查出来有青蛙和蛇” “再然后,就疯的更厉害了。” “余老板苦口婆心的劝,拿各种的检查单给媳妇看,想要让媳妇相信体内真的没有奇怪的东西。” “要我说,这余老板真的算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了,虽然有些年纪,但是浑身肌肉,男人味十足,要是我们家那口子有他一半好,那可真是.哼哼。” 王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哼了几声,脸上有些绯红,见众人都眼神奇怪的看着自己,立马继续道: “接下来嘛,就是余老板劝,余妈妈疯。” “她好不容易相信体内没有青蛙和蛇,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又开始作妖,说有可能是家里进了青蛙和蛇,不然的话,不会老听见那些声音。” “这回,余老板倒是接受的很快,咱们这些人嘛,家里谁还没个别墅庭院啥的,庭院里重要栽点儿树,种点儿东西,养点儿草.” “余老板当时估计是心里想着,确实有可能是外面庭院里的东西带进来,于是风风火火的找了消蛇虫鼠蚁的那啥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操作了半天,余老板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就把媳妇接回了家。” “嗐,你们都猜到啦!” “接回家后,余妈妈竟然又说,有青蛙,有蛇。” “就这样操作了三四次,余老板有一天受不了终于和媳妇吵了架,说啥都没有,为啥这样来回折腾什么的” 王太太等牌的途中吹了吹指甲,露出一个带嘲讽的笑脸: “余妈妈这人嘛,就是半点机会抓不牢。” “余老板其实这样吵架,就是已经到忍无可忍的边缘了,可能再差一步,就会离开她.” “但是余妈妈正吵着架,居然又猛地说—— ‘我又听见声音了!’” 王太太突然作怪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原本胆子就小的程太太顿时推了王太太一把,站起来就作势要走: “你再吓人,我可就走了!” 王太太乐呵呵的拉着程太太坐下: “哎呀,这不是看别人笑话,不嫌事儿大嘛!” “你没觉得这样讲才好嘛?” “这样讲咱们就和在现场一样,美得很哩。” 程太太原本也没有打算真的要走,被这么亲亲热热的一拉,半推半就的就重新坐了下去。 王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继续摸牌打牌: “然后我继续说哈。” “夫妻两个人吵着架呢,余老板又听疯媳妇这么说,自己顿时就气的险些倒下,他气的要命,于是当场把家里但凡能拿的起来的东西都砸了。” “余老板在那边儿砸东西,余妈妈在这头疯狂捂着头,说—— ‘还有还有,就在哪里,差一点儿了。’” “你们倒是说说,摊上这样子的疯媳妇,换谁谁不疯?” “余老板那天动静闹得着实不小,他没有破产前和我在同一个别墅区,大家都知根知底,那天愣是把警察都叫过来了。” “我回家的时候特地去看了个热闹,他们家的别墅里乱七八糟的,室内地上全部都是碎屑,壁纸被剥掉,连墙壁都被啥东西破了一个大洞.” “当时余老板拿着一把铁锹,双眼通红的站在庭院里面,好像疯了一样在挖土,余妈妈蹲在边上,疯了一样捂着耳朵,在喊—— ‘差一点,差一点儿,很近了!!!’” 一小时两千,不愧是我(叉腰) 第257章 体中之蛇 疯癫痴狂的人,恐怖吊诡的话语,穿越时空,伴随着震耳的雷声席卷而来。 惨白的雷影在天穹处浮现,终在某一秒中启迪于世。 苍灰沉寂的夜色之中,有一道娇小的人影撕扯开雨幕,穿行在夜色之中。 而此时,正值只见闪电,不见雷声之际。 “余佳佳回来了。” 我将窗帘挑开一点儿,在窗台上从上而下的俯视那道狼狈的身影: “.她没有带雨伞,人湿了,鞋子也湿了。” 本就是为了鞋子让余佳佳离开 如此一来,鞋子全湿,跑这趟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王太太一听我的这话,修理极好的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她这情况当然不是对我,而是在头疼余佳佳: “什么?” “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人不打伞?” 程太太笑的最大声: “知道她脑子不好,没想到脑子这么不好。” “算了算了,父母俩精神都不太正常,现在下雨能往里面跑就行。” “对了,多问一句,余老板最后在家里找到自己媳妇说的蛇虫鼠蚁了吗?” 王太太连连摇头,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没有。” “找不到的,压根就没有那东西,我说了,于佳佳她妈妈就是一个疯女人,找到了好男人都不知道珍惜,硬生生把家里都拖垮了——” 不远处的门猛地被推开,走廊的风霎时间撕扯开一个缺口,莽莽撞撞的闯入包厢之中,卷过众人的身体,带来丝丝的凉意。 “我带着鞋子回来啦,王太太!” 门口站着一脸兴奋的余佳佳,她举着一个宽大的鞋盒几个快步就关上门走了进来: “您看看是不是刚刚说的那双.诶?怎么都湿掉了?” 在场不知道谁轻笑了一声,王太太实在没有压抑住自己的白眼: “你没带雨伞?” “现在湿了怎么办?” 余佳佳满脸的堆笑: “我是年轻人,淋点雨没事儿。” “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经理就和我说过了,会给我拿毛巾,这里也有些款式简单的衣服,就等我去拿。” 众人脸上意义不明的笑容更加明显,王太太硬邦邦的开口道: “谁问你了?” 余佳佳脸上讨好的神情顿时僵住,王太太面如表情道: “你手上这双鞋子,可是名家手作,全世界唯一一双。” “匠人早就已经隐退,想再找他出山做都请不出来的,现在被你弄湿了,怎么办?” 余佳佳一脸呆滞,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晌,才涨红着脸,吐出一句: “我赔就是了。” “十万块钱,够吗?” 场中众人再也压制不住笑声,几声笑声过后,余佳佳彻底意识到不对,正想继续开口,白小婉似是不忍同为新人的对方被如此嘲弄,出声解围道: “王太太,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意大利的史蒂夫工匠的作品?” “我家里之前刚好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讨要一双定制鞋子应当是简单的,您这双染湿的鞋子给我,我让他按照这个鞋子的尺码,再给您做个定制款。” 三两句话,宾主皆宜。 王太太程太太显然知道那位工匠有多难请,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看眼神,明显是对白小婉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麻将桌上,只有杨金的神色仍然淡淡,看不出悲喜,而余佳佳站在原地,一阵手足无措。 我随手从座椅上去了条毛巾,几步来到了余佳佳的面前,将毛巾递给她: “先擦擦雨水,夜里风大,别感冒了。” 余佳佳接过毛巾,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眼: “谢谢.” 余佳佳低着头在自己的胸口肩膀脸颊处随意擦拭了几下,随后非常自来熟的将毛巾递回给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是大大咧咧的笑容: “我自己擦不到后背,还有后面的头发,辛苦你帮我擦一下可以吗?” 虽然这姑娘确实为人处世不太会做人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还能把毛巾扔回去吗? 余佳佳背过身去,我举着毛巾擦了些许雨迹,又靠近了一些,擦拭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浓密,许是因为距离过近的缘故,恰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我竟然听到一声古怪的响动—— “嘶嘶——” 声音很细,很轻。 但,十分明显。 这是一声蛇鸣之音。 我手一顿,身体不留痕迹的再次靠近了一些。 但,没有了。 那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复从未出现过一般。 因我为听声音不敢擦拭,许久没有等到动作的余佳佳疑惑的别过脸来: “怎么了?” “快点擦吧,我好冷哦。” 我定了定神,正要再次开始擦拭,就见麻将桌上一直注意着这边举动的杨金,略带不满的开口道: “行了,不是刚刚外头下人都说了可以换衣服吗?” “让我家乖囡囡替你这里忙哪里忙做什么?” 眼见杨金这个会馆创办者脸上有几分不快,余佳佳顿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从我手里接过毛巾,低声朝我道了句谢,立马道: “好的,杨姐,我现在就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杨金收回目光,无所谓般挥了挥手: “淋了雨还是得早点睡觉,不回来也行,回家早点休息。” 余佳佳接话的速度远超她的脑子: “不用,杨姐,我年轻身体好,换个衣服就回来。” 余佳佳听不懂人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众人笑了一声,再没有人理会她。 于是余佳佳独身一人推开门,又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走到杨金身边轻声说道: “姨姨,我出去透透气。” 杨金正忙着打牌,听了我的话,腾出一只手安抚性的摸了摸我的脸,抽出几张在会馆内充作筹码的卡牌,头都没回: “这几块筹码在会馆内都可以用,你拿着玩吧” “哦对,男宾那边乌烟瘴气,而且在谈生意,就别去了。” “公共区应该有人下点儿小赌,晚点儿时兴的样,你去看看热闹也行。” 第258章 似有所听 杨金手中那几张卡牌的配色用的极为大胆,卡牌正面,用多种相撞的色彩勾勒出一朵正开得艳丽荼蘼的玫瑰。 玫瑰红艳妩媚,却因这配色多了几分怪诞的美感。 杨金末了还不忘补充道: “想睡觉的话楼上也有房间。” “多得很,乖囡囡自己去看看。” 我从杨金手中接过几张卡牌,退出包厢后沿着地上的水迹一路前行,最终停留在一个休息更衣间前。 我敲了敲更衣室的门,内里立马有一道轻快的嗓音传来: “谁呀?” 我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敲了敲门,内里久久没听到回答,似乎有些不耐烦,脚步声由远及近,几步就来到了门前。 门应声而开,余佳佳穿着胸衣,胳膊处挂着一件款式简单的衣服,探出头来: “怎么不说话呀?” 年轻女孩的胸口细腻白净,看见是我也不慌,只是继续和手上的衣服较劲。 余佳佳的头大过衣服的领口,她尝试了好半天都没能成功穿进去。 我原本正在纠结自己没有带背包,工具也都在别墅,究竟要怎么才能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看到余佳佳如此费力,我有些忍俊不禁: “.领口处有扣子,要不要试试先把扣子打开,说不定就能进去了?” 余佳佳原本已经躬成香蕉的姿势顿时停顿住,好几秒后才愣愣的把头从衣服下摆缩回来,看了一眼领口: “啊?” 我伸手扯开她衣服领口处的扣子: “这样就好了。” 余佳佳顺利穿上衣服,脸色有些红: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到。” “我记得你是杨姐的侄女.对吧?” “你敲门做什么?包厢里面有人要找我吗?” 我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叫我留白就可以。” “没有人找你,我就是想问问你” 我指尖微动,握紧那几张卡牌,举起展示: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我听说这里玩的很多。” 我对余佳佳身上的奇怪景象有些好奇,在这个地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循序渐进,看能不能了解一个大概。 余佳佳看清我手上卡牌的那一瞬,顿时眼睛发直: “一,二五!” “五张,五百万!” “富婆,求包养!” 虽然知道杨金随手给出的卡牌应当是值钱的东西,但我却没有想过这么值钱,一张居然就能顶一百万用。 不过管她五百万还是五千万,说到底,这又不是我的所有物,在会馆内,只是一个价格的标签。 我放下卡牌: “一起去吧。” “那边打麻将的氛围我参与不进去,我们去公共区玩一会。” 余佳佳连连点头: “好滴好滴!” “原来你也参与不进去,我也是。” “我在里面待着,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学大人做事的小孩子.难受死我了。” 我问道: “那你可以不参与这种场合的,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余佳佳正在快速整理自己的头发,要跟我出门,听我这话,顿时唉声叹气: “要不是为了重建我爸爸的烟厂,我也不来,这群人说话我都听不懂。” “王太太从前就喜欢把我当骑手,我好不容易钱找她老公的关系到了这里,她还是把我当做骑手。” “程太太就会笑,创办人杨姐都没什么给我眼神,白小婉看样子就知道是朵绿茶。” 余佳佳话不过脑,大大咧咧的当着我的面评价完所有人,话到结尾的时候,这才神色突然软和下去: “我们家从前有二十条流水线,要不是我有.机遇,嗯,机遇,我连一条生产线都保不住,现在到处拉投资,还不是我们家老头子从前和我说过他的理想. 是要把烟放遍全世界。”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标,我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呢!” 原来每个不平等关系的受害者,自己都是知道自己处于劣势 而且这个理想 “不错的理想。” 我适当的奉承一句,想了想说道: “我手上这种卡牌能换钱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投资你一些.” 余佳佳原本翘的老高的嘴顿时一僵,满脸茫然的指向自己: “真的投资我吗?” “好好好,但我也是 我颔首以对,说完下半句话: “但你要和我说说,你现在公司的资金构成,财物状况,以及股东情况。” 我也不太懂经济上的事情,但我觉得我这个问题,应该问的和我心中所想了解的大差不差。 “你你投资怎么还问这个?” 余佳佳明显有些退缩,吞吞吐吐道: “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些小细节不用在意也可以,我这边就是有钱,很有钱,虽然不是一次性有钱,但每天都不对,反正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你放心投资就行,你现在多投一些,我到时候就多分你一些.我的人品绝对值得信赖,嗯,顶呱呱!” 不是一次性的来钱法,不好和人明说那来钱的原因。 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听起来,还真有些如王太太所言,确实像是如同大风刮来的一样。 而且,还是定时定点的大风,余佳佳还非常确定‘每天’能够获得这笔钱 我沉吟几秒,退后了两步,让出了门口的地盘: “走吧,公共区玩一会。” “听说那边有很多玩的,今天赢得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余佳佳闻言精神一震,立马略过我要往外去。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仅是一瞬,我便落后了她两步。 我伸手将更衣室的门关上,心中打好草稿,确定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再状若无意般开口说道: “咦?” “这个更衣室里面怎么有动物的声音?” 原本已经迈出好几步的余佳佳身形一僵,竟是又倒退了回来: “你,你听见什么动物的声音了?” 我关门的手一顿,沉吟半秒: “青蛙,我听见了青蛙的声音。” 还有还有,等会就来~ 第259章 年轻老人 “你也听到更衣室里面的声音了?!” “你听到了几声?” “你现在还有听到吗?” 余佳佳不可置信的喊出这句话,急急的朝我又走了几步,见我不搭话,这才隐约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 “不好意思,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这里这么豪华,还会有青蛙的声音。” 显然,哪怕是核桃大小的脑仁,那也是有脑仁。 以余佳佳的性格,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但,照样是漏洞百出。 余佳佳现在这情况,明显是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能听到青蛙的鸣响之声,至于蛇,应当也是大差不差。 我心中略有叹息,终于还是将门关上: “确实挺奇怪。” 余佳佳亦步蹒跚的走在我的身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在将要憋死自己之前,终于还是开口道: “刚刚你,听见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要不,要不你说说,我去喊个工作人员,来这里消杀一下.” 她的嘴唇在颤抖,显然非常在意我所说的答案。 我走向公共区的脚步微微一顿,在识海中幻想了一下余佳佳母亲追寻青蛙与蛇的痴狂模样。 看余佳佳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听得到青蛙声音,也知道只有自己听得到. 她这是,在经历了母亲的事情之后,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那么,如果让对方知道确有此事的话,应该也会像早死的母亲一样,怀疑青蛙存在的真实性.执念更深吧? 我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撒谎: “没有,是我太饿听错了。” “我现在肚子也在呱呱叫,估计是当时关门的时候没听清吧。” “你刚刚” 余佳佳下意识的反驳道: “我也没有听到,我也是肚子响,我和你开玩笑呢!” 她的三连否认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 我没有多在意余佳佳的想法,就当这事情已经翻篇,几步就拐过走廊: “公共区在哪里?” “你比我早到一点儿,有去逛逛吗?” 余佳佳原本暗淡的神情,在听见我的话后,顿时明亮起来。 她的脚步噔噔噔几声响,立马便追上了我: “一楼二楼都是公共区,我刚刚也是过这条楼梯下楼,路过的时候,有些人在抽烟打牌,最热闹的好像在下赌注—— 哦,就是那里。” 不知道是应该说傻人有傻福,还是应该说人傻忘劲大。 余佳佳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把前面烦心郁闷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高档定制沙发椅边聚着六七个人,大部分的人都是站着,兴致勃勃的参观者赌局,只有两个明显是对赌的人,坐在沙发椅上。 两位赌客,一位是年纪稍轻一些,约摸二十六七的男人,他的面上有散不开的愁容。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玫瑰筹码牌,五张扑克牌,扑克牌的点数加在一起,正好是十七。 而茶几的另一侧,几十张玫瑰筹码牌堆叠成小册子,同样是五张扑克牌,但扑克牌的点数加在一起,正好是十八点。 这些东西的所有者,也是一个男人。 但他似乎有些奇怪。 我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终于反应过来那古怪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这个男人,有一种垂老的年轻感。 看那绝对可以在普通人中绝对吃香的脸,再加上脸上皮肤的紧致状态,这应该一位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看身体裸露肌肤处的皮肤状态,以及手背上暴起青筋的状态,老茧的大小,这个男人一定有很强的爆发力。 或许,猜测年龄的时候要往更大的方向猜测,也许正值三十多的壮年时期。 但是,再看那男人看对面猎物的眼神 那是一种沉着,冷静,知进退,懂谋划,老谋深算的眼神。 只有在见到猎物踩陷阱死亡的时候,才会稍稍显露出来一些勉强能被称之为‘欣喜’‘得意’的意味。 他不是年轻人。 或者说,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是年轻人。 四十,五十? 还会再大吗? 但是正常人身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年轻的肉体,苍老的灵魂? 我站在原地沉思了几秒,耳边便响起了余佳佳刻意压低过的声音: “你刚刚说赢了算是我的,输了算是你的,还作数吗?” 我心念一转,立马就知道余佳佳想要搞事情,但我还是答应道: “是。” 余佳佳立马推了我一把,带着我挤进了人群。 我这才发现,原先垂头丧气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输完最后一张筹码,狼狈逃离。 而余佳佳这一推,刚好让我们二人坐在了原本属于败者的位置上。 我没有工具,暂时也搞不明白我感兴趣的余佳佳,还有对面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底细。 不过好消息是,我有筹码。 这两人很明显赌博的兴致浓厚,或许可以作壁上观。 我将筹码放在桌上,对面那个奇怪男人的身边立马有好事的人喊了起来: “谷爷,走了一个不敢开牌的软蛋,现在这两个小姑娘要和你玩呢!” 那个被称为‘谷爷’的男人,双臂横开搭靠在沙发上,姿势放松: “你谷爷我这辈子,要和我玩的小姑娘多了去了,怎么就你多嘴?” 男人的眼睛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比女人还要毒辣。 但这样的带着些许暧昧意味的调侃,莫说我并不喜欢,连余佳佳都皱起了眉头: “还玩不玩?” 谷爷顿时乐了,举双手摆出了个投降的姿势: “玩玩玩,莫要生气喽。” “这台面上玩的什么东西,你们懂吗?” “这游戏名字叫做二十一点,最多只能抽五张牌,开牌的时候,数值越靠近二十一点,就算是赢,超过二十一点,就成爆牌,算作输牌。 抽牌时期,自己决定要不要加牌或是放弃拿牌,如果觉得自己下面再拿一张就会爆,那就.” 余佳佳显然极为兴奋,盯着被‘荷官’捏着的牌,显然有十成十的自信: “不用说,我明白,直接开始就行。” 八点前都更完了。某种程度上我真棒(什) 第260章 二十一点 我一时间有些吃不准余佳佳眼中闪动的信心源头,究竟来源于哪里。 余佳佳现在身上的异相,是独属于她自己能够听到的‘青蛙与蛇’之声。 难道这些声音还能教会她怎么赌博? 还是 我思考了几秒,就见四周之人突然哄笑一片,打趣道: “这小姑娘还挺着急输钱。” “是哩,小姑娘肯定是不知道谷爷之所以叫谷爷,就是因为纵横谷啤无敌,打了这么久的牌,从来都喜欢只赢对方一点的原因吧?” “就五张筹码可不够输,要不还是去别的地方玩玩吧,那边有桌球,另一边有美容spa其他也多,都适合女孩子呢!” 众人你一样我一语的开始教训余佳佳,但余佳佳非常坚持,没有过多的话,伸手示意工作人员扮演的荷官发牌。 随着牌局的行进,那些站立着看热闹的人. 蒙了! 局势完全一边倒! 余佳佳她连开三场,全部都赢牌了!!! 原本五张的筹码,在五分钟之内,已经翻作八张,对面那被称作‘谷爷’的男人一扫刚刚玩闹的模样,收敛了唇边的笑意,附身仔细的看向茶几之上的景象。 我坐在一旁只负责给筹码,所以看的分外清楚一些。 余佳佳自己抓牌过牌速度极快,基本没有停顿,但她在谷爷要牌的时候总会停顿很久的时间。 换句话说,这并不是正式的赌博场合。 所以并没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规则,也并不是你一张我一张的要牌模式。 而是一次性要很多张牌,摸到多少点,纯靠内心大致推算对方点数会不会比自己小,就放手一搏的纯赌徒模式。 谷爷作为一个老手,三场都是他先连着要牌,肯定自己的点数能稳赢对手,不再要牌,才将选择权交给了余佳佳。 而余佳佳在看着谷爷要玩牌后,还会停顿很长的时间,或是东摸摸西碰碰,或是干脆表露出‘不情不愿’的模样。 然后再某一个瞬间,突然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连抽几张,直到数着自己手中的点数超过某一个特定值,她便会不在要牌。 最后的结果,往往和谷爷的点数相差极近。 就比如 但余佳佳的手牌,居然不奔着最大,最有可能性赢对方的21点去,而是在四张牌十四点的前提下,便放弃了跟牌。 以我的感觉,就好像是 余佳佳并不是用自己的脑子掐算,也不看脸色暗猜目标的抽牌点数。 而是 她‘知道’谷爷的牌下点数是多少。 余佳佳那段空白的时间到底在等什么呢? 声音? 是我之前听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那些声音.? 我有几分走神,而连我这个看客都发现的东西,对面极有阅历的谷爷显然不会发现不了。 谷爷沉吟几秒,在自己抽完 “别人叫我一声谷爷,就是因为我喜欢梭哈。” “这样,这一把,我把我面前这些筹码全部都压上,只要你赢了,这些都归你。如果我赢了,还是只取你一张筹码,怎么样?” 谷爷的筹码堆积成山,目测起码得有几十上百张。 如果能够换成钱的话,那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钱。 余佳佳显然被这句话惊到,一恍惚,下意识的看向茶几上那些钱,只这么几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神色顿时有些惊恐起来。 围观众人不知道她的纠结,连连向她讨喜: “行啊小姑娘,如果你这一把还有前三把的势头,你这一把起码得赢一个多亿哈哈哈” “谷爷还是谷爷,就喜欢一点点的赢别人钱,看着别人崩溃的样子,但是自己下注,又得梭哈!” “啧啧啧,摸牌呀小姑娘?!” 余佳佳被这么一点,回过神来的时候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被众人拱火着去摸牌,但是连摸了几张,神色却越来越踌躇,犹豫着再去摸牌,结果却被荷官告知: “您已经拿满五张了。” 余佳佳握着五张牌,迟迟没有摆下,在众人的催促之下,竟将求救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沉默两秒: “还是那句话,输了算我的。” 我已经知道余佳佳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就刚刚那一愣神,她没能‘知道’谷爷的点数。 这句话早早就说过,可她现在如此表情,显然是贪心还想要那些属于谷爷的筹码,想要求助。 但我怎么知道谷爷的点数? 我不但不知道,甚至连运气,一贯都是不好的。 余佳佳终于死了心,摊开了手里的五张牌,十八点,比谷爷的牌少两点。 果然,泼天的富贵,余佳佳没能接住。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闲言碎语接踵而至: “还以为今天要看到谷爷输一把大的呢!” “你可别说话,你输掉裤衩谷爷都不会输大的哈哈。” “小姑娘,机会就在你手里,你没把握住啊。” 余佳佳显然肠子都要悔青了,而对面的谷爷眼中晦暗不明的光线一闪而过: “再来。” “之后我赢,赢你一张,我输,输你三张。” 顶着懊悔脸的余佳佳原本已经要起身告辞,听到这话,竟然直愣愣的又坐了回去: “好,再来。” 我心中叹息一声,果然, 余佳佳顿时又有些坐立难安。 旁边围观的人里有人出声提醒道: “谷爷,你自己都不看牌,万一点数超过二十一点炸掉怎么办?” 谷爷随意的挥了挥手,姿容轻佻,眼中却是平静无波: “那就炸掉呗。” “你谷爷我难道还输不起这几张筹码?” “这样既刺激,也防止有人用什么高科技的手段偷看牌少了赌博的乐子.不是很好吗?” 这谷爷,竟然是直接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 众人暗暗吃惊,好几道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余佳佳。 余佳佳这人,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听了这话当场就臭着一张脸,翻开了面前的牌,十七对二十二。 谷爷炸牌,余佳佳赢了。 余佳佳扬了扬下巴: “再来。” 谷啤:梭哈的另外一种称呼,在此处用作某种赌博形式. 第261章 缺心眼子 昂贵精巧的茶几上,你来我往,又进行了十余把牌局。 谷爷后续再也没有翻开过牌,完全是纯靠运气在和余佳佳进行游戏,按照三四五的流程换着拿牌,竟然再也没有爆过牌。 而余佳佳仗着自己和谷爷的输率并不一样,而且还看得到牌,能估算点数,竟然还真的杀得有来有回,面前的筹码还多了十几张。 这两人,都有一些奇怪。 一人竟看不出年纪,玩牌的时候,眼神中不经意间闪过的老谋深算明显像在逗猫。 而另一人,看着前三场的情况,明显是可以‘知道’对方的牌底。 出于她身上的异象,还有被打岔就会丢失‘外挂’的情况来看,那在帮她的东西,显然就是她身上的‘青蛙与蛇’之声。 难道 我心中闪过一种最有可能性的猜测—— 余佳佳那漫长的等待时间里,难道是,在等,那青蛙鸣叫几声?! 几声,象征几个点数? 我心中思忖,又想到一条—— 牌未翻开的话,那外挂几乎也是报废状态,余佳佳后面十几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只赢下了半数。 换句话说,余佳佳体内的‘青蛙与蛇’,能像人类一样‘观察’到周围的场景。 但,也仅仅是‘人’的程度,人看不到的东西,它也看不到。 如此便可肯定它身上确确实实有异物,但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心中思忖着,借着场上正热闹,没有人关注我的时候,偷偷抬手向服务员要了几张最普通的竹浆纸,舌尖一咬,装成咳嗽的模样,那精粹的舌尖血便被滴到了竹浆纸之上。 舌尖血有驱阴汇阳的作用,而我作为三阴命女,此血却有吸引各种阴物的作用。 余佳佳母亲身上并没有检测出任何的蛇虫鼠蚁,余佳佳又能‘听’到对面牌的点数,并不排除是某种鬼怪阴物作祟. 她一旦接触,有所表示,那她身上的东西,必定就是阴物的一种。 而哪怕是有实体的精怪,被这血一沾染,也会被四周的阴物标记,在工具包遗落在杨金家的情况下,这算是最好的选择。 我将三阴血包在纸张内里,一边擦着嘴一边靠近玩的正起兴的余佳佳。 可出乎我预料是—— 余佳佳聚精会神的盯着牌局,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错,完全没有。 我一愣,也没有将带有血迹的纸巾藏着掖着,也是状若亲热的挽着余佳佳,将那带有血迹的纸张直接丢到了她的手边。 染血的纸在余佳佳白嫩的手指上蹭出一抹血迹。 可余佳佳还是没有对我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兴奋道: “我又赢了三百万!”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亢奋,激动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染血的纸在她的衣服上一路翻滚,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终于,余佳佳有了反应。 但也仅限于,她脸颊牵动着耳朵动了一动,掏了掏耳朵,似乎有些难受。 随即,又开始兴奋起来: “再来,再来!” 终于,我也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都说缺心眼子有福报。 而于佳佳这人,显然是,听了个耳边的‘响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 这姑娘,心是真的大啊! 难怪在她母亲听到那奇怪的响动,又因响动而死之后,余佳佳表现出来的情绪是: ‘什么?你能听到?!哦哦,听不到啊,那算了,赚钱去.’ 这不是缺心眼儿是啥? 沾到阴血之时,余佳佳体内的东西必定是发出了强烈示警,没准就是所谓的‘尖锐的爆鸣声’。 但,余佳佳的反应,居然也仅仅是掏了掏耳朵。 某种程度上来说,余佳佳,才是真的强者。 颇有一种,只要我没有脑子,哪怕后院没有种豌豆射手,也不会被僵尸吃掉脑子的感觉 而且看余佳佳如此熟练运用体内东西赌博的模样,绝对不是 没准先前和我说过的固定来钱的路子,就是这条路子。 虽然不知道她被这身上的东西纠缠了多久,但就现阶段来看,她非常自洽。 余佳佳大声的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思路。 她从面前抽出一张筹码,将钱放在对面,但脸上激动的神色却一点都未消,只是眼中略带血丝的喊道: “再来,再来!” 这副模样绝对不适合再赌了。 我略一皱眉,还没来得及按住她,余佳佳便速度极快的先手连抽三张,她正要去拿 “快三点喽,不玩了。” 余佳佳显然还在兴头上,当场开口就要挽留,却见谷爷随便抓了几把桌面上的筹码分给围观的众人: “真的有些累了,这些都算我的,大家随便玩。” 这么一散财,众人得了好,立马连胜道谢,连荷官都收了一张筹码,美滋滋的离开了。 人散的一干二净,再怎么想继续,都不能在没有荷官的情况下继续,余佳佳顿时悻悻的咽回嘴里的话。 谷爷拢了拢桌面上的剩余的筹码,点了根烟,含糊不清的问道: “你们这样费劲儿的赚筹码,也是要去换那个东西?” 换东西? 我和余佳佳对了个眼神,具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来迷茫。 谷爷将我们不语,便也知道是自己多嘴,再不肯多说什么,打着哈切,愣是将离开的步伐踩出了浪荡子的模样,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余佳佳遗憾的收回目光,开始清点桌上的筹码。 筹码已经从原先的五张已经翻了四倍之多,余佳佳捏着二十张的筹码,眼睛都在放着绿光,她似乎想塞进自己的口袋,但是想了又想,又从中抽了五张,连同我的本金五张,交还给我。 她看上去十分享受此番的乐趣,声音中亦是带了些沾沾自喜: “我知道规矩,今天的本金就算是向你借的,现在翻一倍还给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我没有推辞,接过筹码,便要站起身跟上那个古怪的年轻人。 余佳佳身上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大概,既然她能运用自洽,那我也没有必要从中作梗,强行顶着为别人好的名号而做事。 相反,我现在对那个年迈的年轻人有些好奇,准备在安全的地界再去看看。 我心中盘算着,但还没走几步,余佳佳就亲亲热热来挽着我的手: “别走别走,我们再去找点儿宵夜吃吃吧!” “刚刚那群看牌人走的时候,我听他们说这间会馆的‘生肉’很有名。” 第262章 生食冷肉 ‘生肉’? 我隐约也有听见那两人的对话,但. “他们说的是生海鲜,炙烤肉,寿司。” 我心中叹了口气,为这个自来熟,又神经大条的余佳佳感到头疼: “不能听话只听一半。” 三种东西听得缩略成两字,而且联系上下句,还有些吓人。 余佳佳不知是不是一小时就赚了不少钱的缘故,一点也没有不快感,反倒是笑嘻嘻的拉着我: “去嘛!我请客!” “别人都不肯带我玩,你肯带我,我们刚才还一起‘并肩作战’来着,肯定算是朋友了吧?” 我眼瞧着那个谷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再难找寻,只得堪堪作罢: “走。” 余佳佳兴奋的拉着我去寻刚刚那些人说的餐厅。 餐厅窗明几净,氛围雅致。 每个就餐桌都是半开放半内敛的模式,确保客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景,又不会被其他餐桌的人打扰。 余佳佳拉着我随意选了个桌,又环着我的胳膊喋喋不休的开始讲刚刚和谷爷玩二十一点的事情: “.如果我 “一把顶得上后面好多把,看那个谷爷的筹码那么多,大几千万肯定有,如果有那一笔钱的注资,没准我们家的烟厂就能够重新红火起来。” 我静静听着余佳佳的碎碎念,偶尔才会添上几句: “现在也不错了。” 余佳佳两分钟不带歇息的说完一连串的抱怨,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朝向玻璃窗外的夜色江景说道: “就差一点儿,我就差一点儿就能赢了。” 年轻女孩的五官娇小,灯影映衬,只能在脸上投下很小的阴影。 余佳佳不开口的时候,还有沉思的时候,确实有些江南女孩的秀丽模样。 我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应承她的最后一句话。 余佳佳自己恍惚了一会儿,瞳孔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重新振奋起来,凝回了焦距: “哇谢谢!” 服务员估计也是很少见到看见菜品还会大呼小叫的客人,但良好的训练还是让他保持了风度。 男侍者含笑躬身,正要退下,就见余佳佳将三枚三文鱼寿司上的三文鱼尽数夹起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再来十份这个。”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男侍者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不确定的问道: “小姐,您确定是要十份三文鱼寿司吗?” 余佳佳也不废话,直接掏出能够用来当钱的筹码,十分豪气的排在桌子上: “有钱,先来十份,不够再加。” 男侍者似乎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也有些尴尬,小声道: “不是的,小姐。” “我是看您似乎喜欢吃三文鱼,底下的饭团没有吃。” “其实,我们这边是有整盘的三文鱼刺身” 男侍者的话一出口,一种淡淡的尴尬之感弥漫开来。 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我的脚趾还是疯狂的在桌底抓动,有些要建三室一厅的趋势。 但余佳佳却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或者说,不是有脑子想这些的人,立马顺杆子就下: “哦哦哦这样啊,那就来十份三文鱼刺身。” “这里还有生腌熟醉对吗?各种海鲜一样来一份尝尝味道。” “肉眼牛排三分熟的,也来三份。” 余佳佳嘴唇翻飞,想了想: “炙烤肉烤到什么程度.是自己烤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余佳佳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那就先这样上,等会不够再加。” 男侍者脚步铿锵的来,一脸疑惑的走。 我心中微沉,指尖轻动,将我面前那一份三文鱼寿司推到了一直对它虎视眈眈的余佳佳面前: “你要是饿,你先吃。” 余佳佳一贯不是客气的人,抬起筷子就将寿司上的三文鱼尽数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 “.谢谢。” 我勾起一抹假笑,认真的看向对面的余佳佳。 她看起来似乎很饿。 说话时口中分泌的大量津液四溢喷射,鲜红的舌头搅动着内里冰冷反腥的生肉,牙齿上不少缝隙内都沾满了意义不明的碎肉块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碎肉被咽下去之后,余佳佳原本眼中的血丝似乎消退下去一些。 但,单看她仍然坐立难安的模样 她还是很饿。 可她还是没有对三文鱼寿司里的饭团下手。 这状态明显不太对。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余佳佳在听到那群人说宵夜的时候,关键词的捕捉会是‘生肉’了。 因为她,渴求生肉。 不对,不是她,是它。 她体内的东西。 这是,使用那东西的代价? 我确实是听过有些阴物精怪收取‘好处,代价’来替人干活的事儿。 印象最深的就是慈青女以阴米,点香为贡品,请来诸多鬼物替自己干活。 而余佳佳体内东西要的‘好处贡品’,显然是.吃生肉。 鬼物需要从香火里获得养分,哪怕有些饿死鬼在生前对食物会有执念,但食物上也得插香,才能真正吃入口中。 侧面说明,那东西其实能触碰到‘生肉’,才会讨要这样的东西。 所以鬼物这一项现在可以全部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了有实体的类别。 类别中,又可以优先排除掉青蛙和蛇化成的精怪。 这两者是天敌,不可能在人的身体内共存。 更像是能发出差不多声音的有实体物种,在制造‘拟声’. 我心中琢磨着,男侍者推着小推车再次停靠餐桌边,余佳佳一边风卷残云,一边瞪我: “你快吃呀,你怎么不吃?” 我看着面前被扫荡一空的盘子,只能自己再次点单: “请给我来一份蒲烧鳗鱼饭。” 侍者应声退下,余佳佳速度极快的收拾着面前的所有东西。 我想了想,道: “如果长期吃生腌的话,需要定期体检驱虫。” 余佳佳抬起头,咽下嘴巴里的东西,腾出一只手按了一下耳朵,含糊道: “我知道。” 她的这一抬头,餐桌氛围灯的光影再次掠过她的鼻尖,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我原本要劝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看到余佳佳的鼻子,比进食之前,似乎更加塌陷了一些. 第263章 圈中之物 许是因为我盯着看的目光太过明显,余佳佳咽下嘴里的东西,奇怪的问道: “怎么了?” “我脸上沾到东西了?那你帮我拿一下纸巾呗。” 我勉强别开视线,给余佳佳抽了张纸,见她擦拭脸,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你整过容吗?” 面对余佳佳这样的人,直截了当的发问,是最好的方式。 我敢问,她就敢答: “没有啊!” 余佳佳捧着自己的脸,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一喜: “你是在夸我漂亮对吧?” “没有整容啦哈哈,我这是妈生原皮!” 余佳佳见我还是盯着她看,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脑子都没转,直接开口: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你以前的照片。” 余佳佳嚯了一声,立马就要去掏手机,但手机掏到一半,反应了过来: “我刚刚才换了新手机,没有照片哇!” 余佳佳苦思冥想,我淡定提醒她: “你家里有照片吧?” 余佳佳灵光一闪: “有的!” “虽然我爸爸破产后房子被收回了.但我搬新家的时候,全家福照片全部都搬过来了,正好当我天生丽质的证明!” “怎么样,你是等我下次来回会馆的时候看照片,还是来我家看?” 我想了想掏出自己屏幕白的手机: “换个联系方式,下来来的话和你说,或者有时间的话就去。” 余佳佳这回笑的非常真诚,甚至有些傻气: “好,没问题。” “我从来没有朋友来过家里,如果你来,我给你下厨做锅包肉,我妈妈的锅包肉煮的就是一绝.杨姐!” 我原本聚精会神的听着对方絮叨的声音,猛然听见余佳佳最后两个陡然拔高的字,顿时耳膜生疼。 我稍稍侧过脸去,就见风华绝代的杨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叉着手,似乎有些不快: “囡囡,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站起身正要说明情况,就见满脸堆笑的余佳佳就像个愣头青一样的走了过去: “杨姐,我们在吃宵夜,您要吃一点吗?” 杨金的修剪得体的眉毛微蹙气,若是无视掉眼里的冰寒,倒真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感。 杨金压根无视了向她打招呼的余佳佳,再次问道: “囡囡,你告诉姨姨,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词一顿。 杨金的不快跃然面上,但我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明显不是真的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而是问我,为什么和余佳佳在一起。 她这样的身份,自然瞧不起余佳佳这样的人,但不至于刚刚还握过手,现在就驱之如蚊蝇。 杨金来的路上,一定听说了什么事情. 我低下头,乖巧的站起身,走到杨金的身边: “想看笑话。” 四个字,杨金眼里的冰寒散掉大半。 杨金含光的眼睛上下扫描我一眼,将我垂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脑后,这才松了口风: “走吧。” 杨金带着我穿过手足无措的余佳佳,等到出了些距离,这才道: “侬刚刚和她找小谷赌牌了?” 我点点头,又牵动到那一缕头发,杨金再次将我的头发重复别起: “别和他们俩一起玩。” “这个余佳佳这样没有眼力见的人,我下次会吩咐会馆将她拉入黑名单。” “至于那个小谷.别往他面前凑就对了。” 我乖巧的应声,杨金终于满意了,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下巴: “乖~囡囡~” 我们二人的身量极近,杨金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再次幽幽蔼蔼的透进了我的鼻腔。 她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也不重,就像一支毛色严厉的羽毛在轻抚着我的肌肤。 并不难受,但,有些难以言表的难堪。 就宛如,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在被买家认真品鉴。 而抚摸下颚的动作,则更加像主人正在抚摸被自己饲养的.圈中之物。 想到这个类比的那一秒,我的心脏不可抑制的一抽,顺势低下头去,就见杨金再次执拗的握住那缕发丝。 再一次,又一次,把它别过我的而后。 我能看见杨金眼底的笑意,以及十成十的耐心,但我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句话—— 宠物失去宠爱之前,主人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杨金含笑握住我的手: “好啦,乖囡囡。” “姨姨今天可能运气都用来遇见你了,赢少输多,索性不打了,咱们回家吧。” 我点头,正要将杨金那侧的手中手机换到另一只手,就见杨金已经低下头查看我的手里的东西。 她在看到屏幕早已刮的手机的那一秒,随意,而又不容置疑道: “把这东西扔了,姨姨给你买更好的。” 我的声音很轻,但是吐字清晰: “姨姨,这是我从前长辈的生日礼物,有纪念价值。” 杨金没有什么表情,重复道: “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最该出现在博物馆里,而不是侬的手里。” “侬要拿着也行,以后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声音渐轻,杨金似乎改变了主意: “手机,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从善如流的将手机放进杨金给我配备的小包里,杨金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就大概明白了杨金是什么样的性格。 固执,偏执,有极强的掌控欲。 但由于还要在这里待上半年,不得不寄人篱下 于是我也没特地说话,只是跟着她穿行过回廊,重新上到来时的车上。 杨金将车窗打开巴掌大小透风,红艳的嘴唇开合: “怎么不说话?” 我心中给自己做了个建设,启唇道: “姨姨不说,那我也不说,毕竟我只想听漂亮姨姨说。” 杨金眼中原本夹杂的些许不快瞬间消散,侧过身抱着我便心肝儿大宝贝喊了起来: “乖乖囡囡,侬怎么这么可爱!” “真是稀罕哩!” 杨金满脸的笑意,摸着我的脸,上来就亲了好几口,我一时有些睁不开眼,但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姐,要走吗?” “那现在还能找你换东西吗?” 第264章 强权之下 我记得这个声音—— 是谷爷。 之前在公共区看余佳佳打牌的时候,由于察觉出来这个人的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所以影响尤为深。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分开的时候,谷爷也确实问过我和余佳佳,是不是也想要用筹码换东西。 原来,和谷爷交易的人,就是杨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据杨金自己所说,她就是会馆的创办者之一。 只是,能让谷爷这样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物,不惜做出拦车的事儿,也要换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擦了擦眼上的唇痕,抬起眼睛看向车窗外的场景。 谷爷已经收起了在赌桌上时脸上那惯有的浪荡笑意,换上了正经,诚恳的笑,他想要继续说话,但和我对上了一个眼神,明显有些卡壳: “杨姐,这位是您的.” 杨金明显对他有些不满,再次吧唧了我一口,才回答道: “不管侬的事情。” “现在没有货,晚点再说吧。” 此话一次,谷爷明显有些着急,连原本想要打探我的心思都没了,立马叠声道: “杨姐,不能没有货啊!” “要不您想想办法?” “我这里再给您加钱,加钱行吗?” “除了原先兑换需要的筹码,我再给您加一千万,不,两千万!” 谷爷眼中原本淡然的瞳孔撕开了一道裂缝,双手紧紧压在车窗缝隙之上。 杨金明显很是不耐,娇声喝道: “走开!” “不然你以后都拿不到东西!” 谷爷一愣,下意识松开手,车窗关闭的最后一道缝隙中,我又看到那心急如焚的谷爷,在短暂的沉寂过后,重新变回了那个在赌桌上叱咤风云的赌徒。 车辆缓缓驶入夜色之中,车内一片寂静,杨金突兀出声道: “侬一点儿不好奇?” “我记得侬刚刚和小谷打过牌来着,我还以为你会想问问这个小谷” 我垂下眼: “姨姨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不想说的话,我问也是问没有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时间还长,我都会知道的。 杨金似乎很满意我表露出的乖顺模样,轻笑了一声,竟然真的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车辆的夜灯撕开夜色,再次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幽静别墅。 只是这回,杨金给我的感觉大有不同,我的心态也有些许偏差。 来之前我以为是卖命干活,结果,真正难的,居然是做一只让人满意的宠物。 于是,在看着杨金打着小哈切离开后,我立马转向一个佣人,道: “我带来的背包呢?” 佣人恭顺道: “拿回来之后,主人才细看了几眼,说都是一些垃圾,就吩咐我们都扔了。” 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这种答案,但在想到背包里那些一点点置办下来的东西,心口还是有一瞬间的抽动: “找回来,我有东西在里面。” “我拿了,你们再扔,不会过不了杨姨那关的。” 原本躬身的佣人抬眼看了我一眼,仍然礼貌,但并没有举动。 很明显我刚刚来这里不到一天,还不足以让他们做很多事情。 我想起了杨金的强权,以及‘奴仆下人论’‘看人下菜论’,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给你半个小时。” 佣人看不懂我的脸色,终于还是有些胆怯,低头应声道: “好的,小姐请稍等。” 我在大厅里等了半个小时,佣人果然带着一个散发些许怪味的大背包重新回返。 背包的角落有些湿润的痕迹,表面也有大量奇怪莫名的污渍,但好在我买的是行军越野包,防水性能很好,内里几乎没有湿透。 我顶着佣人看我拿竹子的奇怪目光,将自己的工具以及小背包都收好,放弃所有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这才重新回到杨金给我安排的房间。 房间很大,各种摆件讲究精美,连床套的边缘都秀了一圈的蕾丝边。 但,一点都不温馨。 人躺入其中,宛如置身荆棘之中,只要稍一挣扎,就会被蕾丝勒紧脖颈,无法呼吸。 是以,正式踏入云梦的 直到 其实按理来说,这种别墅区隔音极好,应该不会有声响的,但我打开窗户一看,竟然发现外面下雪了。 云梦的雪不似北方,只有薄薄寡寡的一层,浅浅覆盖在植物之上。 给人的感觉,随时会转瞬即逝。 但仅有的小雪,也让久未逢雪的南方人兴奋不已。 杨金并没有在庭院中,但她的声音似乎从别墅的廊下传来,指挥着所有佣人团团转的凑集残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我想要伸手抚摸窗沿上的残雪,等伸出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而且,云梦的雪,比我想的要冷的多。 我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指尖的雪融化殆尽,这才缩回手,关紧门窗,穿好衣服转身下楼。 别墅内里的暖气打的足,杨金穿着考究的丝绸睡袍正在餐桌前吃早餐,她修长的手指勾着镶金镂边瓷杯,浅浅抿上一口,这才注意到我: “乖囡囡醒啦?” “今天倒春寒,居然下雪了。” “喏,这里是我让人给你做的小雪人,你拿着玩儿。” 桌面上的小雪人有两只叶子耳朵,看上去有些可爱,但已经在满室温暖下消融大半。 我道了声谢,杨金似乎很困顿一般,眼中有些红丝,又打了个哈切,我抓准机会,问道: “姨姨,今天下了场小雪,外面景色一定不错,要出去逛逛吗?” 杨金打了个哈切,满不在意的挥手: “姨姨累啦,不比年轻人精神头好.” “侬自己出门玩一会,需要钱的话大傻春,把我的卡包拿来,我记得还有一张没有开通的附属金卡在里面。” 昨夜为我找回背包的佣人闻讯而来,将一叠厚厚的卡包交给杨金,杨金看了一会儿,随意抽出一张: “拿着去玩吧,我马上给银行打个电话就能激活。” 我顺从的接过卡,杨金涂着红艳蔻丹的素手敲击几下桌面,咬字道: “下午四点之前必须到家。” “不然.” 今天真的棒,开始倒过来时差了(叉腰) 第265章 突闻白事 杨金耐人寻味的话就只说了一半。 我也不必细问究竟如何。 一言概之,杨金的活动时间几乎都在夜晚,而我必须在四点之前回家。 我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杨金继续去睡回笼觉,而我出了别墅区,在联系人中找到‘常州殡仪馆阿捡’的号码播了过去。 电话响动了几声后被接通,接电话的人竟然不是阿捡,而是阿拾。 阿拾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白姐?” “你离开常州后怎么样,最近还过得顺利吗?” 少年的声音不知经历了什么,哑的要命,我勉强听了个大概,问道: “一切都还算是顺利,对了,怎么是你在?” “现在可以帮个忙吗?” 阿拾那头明显是捂着话筒咳了咳,尽可能将声音太高了些: “那就好,阿捡还在睡觉,所以我接了他的电话。”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我能办就不把他吵醒了。” 真贴心。 我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回神: “想拜托你帮我跑一趟半只眼的算命堂,帮我问几个问题,或者你们要是知道的话,直接告诉我也行。” 阿拾没有多话,那边明显传来摸摸索索的响动: “好,我这就去.阿拾,是谁的电话?” 阿拾的声音被另一男人的声音打断,那头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阿捡了解了大概情况,接起了电话: “屠姑娘,你想让阿拾去找半只眼,已经是找不到了。” 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随即阿捡再次抛出一个重磅的消息: “半只眼死了。” 我顿时蒙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可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的! 他把我推过来给杨金,自己反倒是死了? 阿捡那边似乎在起身: “现在是11点钟多一点儿那大概是早上六七点时候的事情吧。” “半只眼因为用重瞳算命太准,然后被人捅死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就在我打电话的几个小时之前,半只眼死了? 阿捡耐心的解释道: “前段时间有一个人钱找半只眼算命,半只眼说他最迟一个月内会死。” “那个人怕的要命,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根本没有出门,疯了一样谁也不见,带上食物和水呆在家里。” “日子本也一天天过,结果昨天晚上不是华东地区有一场很大的雷暴吗?” “电闪雷鸣的,那个人疑神疑鬼,总觉得窗台有东西站着,于是来回开关窗户和窗帘,最后一次的时候被雷劈晕,从窗台上栽了下去,二十二楼,人被底下人发现的时候,都成一滩冰冷的肉泥了。” “那男人的儿子年少气盛,觉得都是半只眼多嘴的缘故,如果不是半只眼预测死气,他父亲也不会躲在家里,这样疑神疑鬼,从而导致人没了” 阿捡显然也有些头疼: “其实算准了的,但那男人的儿子估计是越想越生气,抓了把刀,在半只眼必经的那条小巷子里捅了半只眼十七刀。” “半只眼的尸体还是隔壁霍家堂口的人发现的,现在案件在侦查,估计晚一些就会送到殡仪馆了。” 我听着这件堪称荒谬的事情,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阿捡那头似乎又说了什么,问道: “.你在云梦如何?” 我含糊的回了几句还不错之类的话,阿捡便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总之常州你以后就别回来了,若以后四太保不再通缉你,或是死了,我再告诉你” “对了,为什么突然问到半只眼的事情?” 为什么问? 当然是因为想要搞明白杨金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见时,杨金此人身上的违和感并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我在会馆内的时候,才会只对余佳佳和那位谷爷产生疑问。 可搞清楚自己的宠物身份定位后,这才发现—— 所有违和感的中心,不正是杨金吗? 我反应过来有些不太对劲就避开人准备打电话,结果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半只眼这一出了名的神算子,就这样草率的死了? 我有些无力: “阿捡,那你知道一些半只眼的事情吗?” 阿捡想了想: “一些,不多。” “半只眼本名杨坚,云梦舒城人士,今年大概有个五十岁吧?” 我沉默思索,就听阿捡继续说道: “我猜的,半只眼驻颜有术,我其实不太知道年纪。” “他自己自称正统修道者,不喜欢别人问他年龄,再加上以我的年纪来推测,他年少时候就因为重瞳小有名气,二十二年前又因为风水相面出名.” “出名的时间很长,年纪应该也小不了。” “他八年前正式定居常州,开自己的算命堂口,给人算命糊口。” “再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我有些头疼,问道: “自称是正统修道者,总能说的出来师承道号吧?” “你知不知道半只眼原先的师父是谁,师娘又如何?” 阿捡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涩: “这,我也不知道。” “像半只眼这种徒弟名头大过师父的人比较少,估计师父也只知比不过徒弟,不好意思让他报名号。” “所以,半只眼只提过自己师父似乎在舒城,但是没有提过具体人名,更别提什么师娘了。” “要是有一天,我能把生意做到舒城,我一定记得帮你打探打探这件事儿。” 我看了一眼云海翻卷的天空,闲聊几句,终于还是挂断了电话。 数道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拼凑不出个头绪,就在这时,被我抓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个新添加的联系人。 我接起电话,对面余佳佳那大嗓门便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嘿!起床了吗?” “今天居然倒春寒下雪了,你要不要一起看雪,或者来我家玩?” “我记得你昨天怀疑我是不是妈生脸来着,今天刚好可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整容!” 确实有这件事,但不是怀疑她的脸有没有整容。 而是在亲眼看到了余佳佳吃完生肉,鼻子塌陷了一些之后. 我开始在怀疑她体内的东西,似乎在‘填平’她的脸。 请,请务必给俺票票票票,球球啦qaq(小心翼翼伸手.jpg) 第266章 死不瞑目 我向杨金申请的自由时间还长,确实可以去一趟。 简单应承一声,余佳佳很快便给我发了自己的居住地址。 地址位于有段距离的小区内,我在杨金给的新手机上一导航这个小区,便弹出来许许多多的楼盘信息,要素是新建,回迁,房价较低等关键字。 我随手打了个车,去了余佳佳所说的地址。 六楼。 走出电梯敲响门,房门很快从内里打开,显露出余佳佳那张寡无颜色的脸来。 余佳佳一手提着铲子,身上围着围裙,有些兴奋: “来啦?快进来,拖鞋在这里。” 我穿上她给我拿的草莓拖鞋,一进门,屋外带来的寒意顿时消除大半。 这房子不大,只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满室的粉色装扮,茶几上有未吃完的薯片,沙发上衣服乱飞,甚至厨房区的吸油烟机嗡嗡作响,座椅上甚至还有三只袜子。 并不窗明几净,但,十分有生活气息。 我从金丝笼中出来,进到这房子里,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松弛之感。 余佳佳重新反身回道厨房,喊道: “你稍等一下,我之前说给你做红烧肉,马上就好。” 我视线打量过室内的各种东西,最终落在锅内漆黑的不明物体上: “红烧肉?” 余佳佳着急忙慌的接水,往锅里倒,冷水在烧的滚烫的锅里一激,升腾起大量的白色烟雾: “对,马上就好,随便坐。” “我这里是新搬进来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收拾,等你吃完这碗红烧肉,我给你去找照片。” 我看了看锅里,看了看余佳佳,又看了看这仿佛巫婆熬汤的场景,有些沉默: “拿到照片的必须前提就是吃掉这碗红烧肉吗?” 余佳佳一愣,反应过来后挥舞着锅铲: “别小看我,我煮东西真的很好吃!” “它只是色香味没有色香,味道还是挺好的!” 我胡乱点了点头,实则步伐往后退了几步: “信你。” 余佳佳立马继续美滋滋的熬粥.不,煮红烧肉,我双手交叉看着她往锅里添置各种东西,开口问道: “这房子是你父亲破产之后,你自己赚钱给自己添置的吗?” “是,靠赌博吗?” 余佳佳手中的锅铲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和锅底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良久,她轻声嗯了一声,声音被吸油烟机尽数吸走。 室内安静了片刻,余佳佳突然道: “你会看不起我吗?” “我好像,骨子里有遗传到赌博的基因.” 虽然认识余佳佳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是难得从她脸上看到这样受伤的神情。 而且她说的话 我赶忙开口: “这些话先别说.实在不行,就先放过锅里的红烧肉吧。” 锅里的红烧肉已经是焦油的状态,散发着一种死不瞑目的油膜光泽,颇有一种‘你这样对我,我非得4给你看’的感觉。 余佳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愣神很久,我连阻拦的话语都没能说出口,她已经着急忙慌的又加了碗水进去。 而后,彻底炸锅。 四十分钟后,我们二人坐在沙发上排排坐,各带两只手套扒面前的外卖小龙虾。 我将虾肉塞进嘴里,就听余佳佳感慨道: “我就多余下厨,外卖才是我们这种年轻人的归属。” 我再塞一口,心中为她的话点了个赞。 余佳佳脱下手套,从沙发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厚相册,打开摊平到茶几之上: “这就是咱们家的全家福。” 她指了指相册的首页,那是一张特地被挑选出来的照片。 三十多岁的夫妻俩,冲着镜头笑的灿烂,眉眼深邃,鼻梁英挺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公主裙小女孩。 而女人站在丈夫的身边,笑的温柔甜蜜,正是最最幸福之时。 现在可以断定,余佳佳从前并不长这个宽平脸的模样。 我沉默几秒,也取下手套,再往后翻了几页。 照片的场景不同,有艺术照,也有抓拍。 大多数照片的氛围都十分温馨,除了少数几张意义不明的高糊图片,就像是在拍正片的过程中,随手按下了快门。 而且这种照片越往后,越是多。 我翻完最后一张照片,重新将相册翻回 身边的余佳佳在嗦着小龙虾,我斟酌了几秒钟: “你父母里面赌博的是爸爸?” 虽然已经听外人谈论过余家的家事,也听过余父爱妻如命的传闻。 但那也仅仅是传闻。 按照常理来说,余佳佳和其母亲身上都有‘东西’,余佳佳会运用身上的那东西来赌博,那父母中赌博的大概率也会是母亲,也利用‘东西’赌博。 但,我在相册里面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 这本相册里,余佳佳初期的条件显然不错,在约摸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得到 除却艺术照,剩下的基本都是自己拍摄的照片。 刚开始都是怼脸拍,后续甚至能拍一些背景宏大,颇具赏析意味的风景照片. 换句话说,不应该出现哪些乱七八糟的高糊照片,并且把它们保留进家庭相册之中的。 除非,它们也有‘纪念价值’。 高速旋转的模糊照片,支离破碎,言无可言的场景. 这是在,家暴。 余佳佳用自己的小相机,记录下了自己父母争吵的场景。 余家这对夫妻并不像是王太太口中那么和谐。 余老板的魅力,大概率在于王太太的幻想。 所以,余佳佳的父亲,余老板问题更大。 果然,下一秒,余佳佳手中剥好的虾仁重重落入浓稠的汤汁之中,溅起的辣汤在她白色的衣襟上溅起一道如血般的痕迹。 余佳佳愣愣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余佳佳见我不答,许久才道: “确实是这样的。” “我老爹在我的小时候,是一个非常好,非常称职的父亲。” “但他在我十二岁那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对赌博表现的很狂热就像我拿到筹码一般。” “外人说他自杀是因为烟厂破产但他其实,早早就被各种债务缠身了。” 第267章 心甘情愿 鼻尖充斥着食物的香气,但现在谁也没有享受食物的心思。 我撑着脑袋看向余佳佳,她轻声说道: “而且还都是一些黑债务。” “我爸爸他明面上是公司老总,不敢走正规的路子,也害怕那些黑贷的人将这些事情宣传出去,所以一直被死死的拿捏着。” “我们家其实早早就应该散了.直到我爸爸发现我妈妈有,嗯,赌博的天赋。” 我重重一愣,立马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你自己知道你体内的东西是什么?!” 赌博的天赋。 不正是余佳佳在玫瑰会馆里面展现出来的那种能力吗? 余佳佳的父亲发现她母亲的能力,不用脑子都知道,赌红眼的赌徒,肯定会利用利用余母! 按照余佳佳的情况来看,赌博,吃生肉,脸变平. 她母亲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母已经经历过一遍,余佳佳不可能不知道! 余佳佳这还并不是简单的神经大条,是已经有所觉悟! 余佳佳一愣: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 “你这是什么情况.” 余佳佳显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我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作物,立马调转画风,认真看向她: “你知道你的脸在逐渐变平,对吗?” 没有回应。 余佳佳盯着有些凝固的汤汁,发了会呆,良久在回道: “是。” “我妈妈死掉的时候,连上的五官已经小到几乎看不见了。” “所以.你那天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对吗?” 余佳佳只有在涉及‘声音’的时候,才会尽可能调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 “不然,你不会这么问吧?” “大家都觉得我妈妈是疯了,检查确实也是检查不出来的.” “但我自己身上也有那个奇怪的东西,我当然知道是真的.” 我和余佳佳沉默的面面相觑半晌。 最终我还是长叹一声: “所以,你是心甘情愿的用那东西赌博赚钱的对吗?” “你知道分寸吧?” 余佳佳摸了摸自己的脸,怅然若失了一阵子,才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 “不是赚钱,是换钱。重建烟厂之后,我就不会用那东西听声儿了。” “我爸爸在接触赌博之前,确实是个好爸爸,烟厂也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产业,我很爱他们。” “我其实还以为,我没有妈妈那样高强度使用那东西听声,脸没什么变呢?” “不然,也不会在你问我有没有整容的时候,还说给你翻以前照片.” “哦对,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你怎么知道的,是世外高人吗?”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因为发现了我身上的东西,担心我,对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我着实有些难解释难以招架,我含糊其辞了几句,便道: “介意和我说说你父母的事情,或者你身上东西的事情吗?” 余佳佳被我一通糊弄,但显然很开心,喜滋滋的将自己的过往扒了个底朝天: “我父母的情况,就和我刚刚和你说的差不多。” “他们年少相识相知相恋,一毕业就选择结婚,我爸爸继承了爷爷的烟厂,我妈妈选择了当家庭主妇。” “在我爸爸沾染赌博之前,一切都很美好,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怎么说也比很多人要好,在零几年大伙儿连手机都不一定有的时候,我爸爸就托人给我从国外带了尼索的相机” “很幸福,但大家不都说吗?暴风雨前都是宁静的。” “我十二岁那年一回家,当然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家,就看到有很多短袖纹身的壮男人坐在我们家里。” “那些人在家里连吃带拿的,怎么问他们都不出声。妈妈不认识他们,偷偷报了警,但我爸爸满头大汗的开车回来,和警察们解释是个误会,确实是他的朋友什么的” 余佳佳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甲戳着小龙虾的壳: “那些人带走了妈妈的一些首饰,爸爸给他们拿的。” “他们俩人 “妈妈应该隐约有感觉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爸爸发誓只有那一次.” “但肯定不可能啦。” 余佳佳没来由的发出一声嗤笑,随后陷入更大的落寞之中: “发誓,下跪,磕头,写保证书,扇自己巴掌,妈妈原谅,然后周而复始。” “每一次的流程,都是差不多的。” “我眼睁睁看着妈妈身上的首饰越来越少,家里越来越空,我的舞蹈补习班也没能继续.” “其实我还挺喜欢跳舞的.可以幻想自己是蝴蝶。” 余佳佳站起身举起手,做了一个标准的舞者谢幕姿势: “舞蹈班的老师说:舞者就要表演到最后一秒。” “所以 “ “因为他从前有钱,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大房子,所以老师很轻易的就相信他并不是真的在意缴纳的费用,麻溜的退款,就希望给他留下好印象,让他多介绍一些同圈层的小孩.” “但其实,我们的生活,早就只剩下一间徒有其表的房子,那房子里面空荡荡的,连三个人都装不满.都不能同时存在。” “要不是因为我上学的学费是一次性交清,且申明不可退款的,爸爸估计也会带着我退学。” “可我上的是贵族学校,我们家里的情况被爸爸再三交代不能外传,同样的家庭条件下,大家都会有一些团建活动.” 余佳佳的神色有些无措,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空纸包的内侧当然是没有东西的。 余佳佳因为家里的情况,所以无法参与那些融入集体的团建活动,势必遭到人排挤。 她这样的性格并不是一天养成的。 如果不是这样大大咧咧,没脑子,又健忘的性格,估计早就成为霸凌新闻的主人公了。 第268章 烟火蝴蝶 “然后呢?” 我轻声问道。 余佳佳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就是妈妈的事情了呗。” “爸爸在黑赌场里面越输越多,妈妈是闹也闹了,骂也骂了,但是就是管不住爸爸。” “所以,到最后妈妈索性在爸爸身上,车上,手包里,安装了很多定位器,只要爸爸去赌博,她就必定会杀过去” “带着我,杀过去。” 我张了张口,立马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余母还是爱那个男人,所以在余老板做下那么多过分事后,还是期望他回头。 余母带着孩子,就是希望能用余佳佳唤回余老板最后一丝神智. 但很显然,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有些不太记得当时的场景了。” 余佳佳撑着脑袋: “反正就记得很臭,什么味道都有。” “妈妈要带走爸爸,但是爸爸死活不起来,玩的眼睛通红,神智也有些不清醒,一直在喊‘等我赢了这把’‘我一定能赢’之类的话。” “我妈妈被逼急之后,险些被气晕过去,但很快就恢复了神智,指着当时正在开压点骰子的赌桌,说这把是开小。” “爸爸压大。” “但那把就是小。” “爸爸不信邪,又特地反着我妈妈的说法,压了好几次后,终于信了妈妈,然后那一晚,爸爸一直赢到赌场被迫关门。” 特地反着压? 这余老板,可真不是个把自己老婆当人的东西. 或者说,接触赌博后的余老板。 余佳佳想了想: “然后,我爸爸每次赌博,都会叫上妈妈。” “再然后,就是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妈妈流连于各种医院。” “其实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也许是为了还债,也许是爱爸爸,她一直陪着他在赌场里面熬夜通宵吸二手烟。” “后来进医院,一部分原因是身体彻底垮了,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因为妈妈的脸,没了。” 余佳佳吸了吸带着湿气的鼻子,抽了张纸擦脸: “妈妈住院,爸爸还是想拉她赌博,甚至把她从医院偷出去过几次,推着妈妈的轮椅进赌场。” “身体尚且有药可医,但精神问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是上天都看不过眼,不想让爸爸折磨妈妈,她后来就再也说不出点数之类的话了,只能重复喊着‘青蛙和蛇’有关的东西。” “爸爸这才知道后悔,各种关心她,想着检查,还找人来消杀,但都无功而返。” “最后一次的时候,我妈妈说青蛙和蛇可能在墙里,或者在地上我爸爸还真的拿着东西挖庭院的地。” “可怎么能找到呢?” 余佳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在耳朵里啊。” “只不过检查不出来而已。” 余佳佳的坦然让我略略有些吃惊,沉吟几秒: “故事的结尾,是你母亲死后,父亲再次赌博,翻本无望,所以爬上烟厂的楼顶自杀?” “我能不能问问你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能听到点数呢?” 余佳佳指着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是哦!” “故事的结尾,是我余佳佳会用尽各种方法,赚到足够的钱,重新开烟厂—— 等烟再次在夜空中绽放,我就去当一只烟下的蝴蝶!” 非常美好的理想。 今日确实是我背着背包白跑了一趟。 但,好在,我不是也吃到了好吃的小龙虾吗? 我也勾起一抹笑意: “那祝你成功。” 余佳佳笑嘻嘻的点头: “一定会的。” “你吃了我的小龙虾,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到时候我当上首席,给你安排我演出的内场票,让你坐 “你是,我高中以来, 我一愣,终是没能说出对方莽撞草率之类的话来。 余佳佳似乎十分兴奋,见我并不否认,全当我是同意。 她立马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起来,一路磕磕绊绊的闯入自己的房间,给我拿了个手绘的草图册: “我现在只有一条生产线,但我准备等我有钱了,按照这个布局建厂区。” 潦草的图册翻过一页,余佳佳指着下一页: “这个是我准备的新公司logo,到时候做大做强,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个标志。” 我以为余佳佳会继续往下翻,抬眼才看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评价。 我只得硬着头皮看那块四四方方的logo: “看起来,像是,红烧肉?” 而且还是切得很薄,又不太规整,让人毫无食欲的红烧肉。 余佳佳抽了抽嘴角,将手捏拳,轻轻揍了我胳膊一下: “那是蝴蝶!!!” “立体蝴蝶!” “拜托,我都说了很多次,我喜欢蝴蝶了!” 这画技,比毋头村外凶杀案的来龙去脉都难猜! 我一阵无语,就见余佳佳再次翻过一页: “然后这是我要给公司员工的福利,这是我设计的烟展示图.” 余佳佳本就啰嗦的人,这一下,更是让她呆住机会絮絮叨叨展示了很多。 我静静的听着,在最后一页讲完,轻声道: “我这里有一张卡,应该能刷一些钱,但这是杨姨的卡,不好直接汇入你的账户。” “我想办法换一些现金,下次来的时候.或者你给我留个收款方式,我给你入股。” 我是想下次来,但脑中不知怎的,想起了我身边关系近的人似乎或多或少都会走霉运。 既然余佳佳自己已经有所决断,那以后,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余佳佳的嘴角登时裂出大大的笑,配合她无盐的样貌,看上去颇有些不似真人,倒像是玻璃橱窗里的假人: “没关系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是杨姐的小侄女.但杨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你拿她的钱给我,你自己估计又得像之前一样,被杨姐摆脸色啦。” 被冷落白眼的人,自己哪怕再神经大条,都会有所感。 余佳佳自然不例外。 话已至此,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卫生,在设定的回家铃声响起时离开了余佳佳的家。 余佳佳自然有挽留,但我现阶段必须遵循门禁,于是便没有回头。 我踩着门禁点回了家,但出乎我的预料,杨金并没有卡着时间等我,只有一个被杨金称作‘大傻春’的佣人低声同我道: “小姐,主人今天到现在还没起床,惯例有的下午茶也没喝,您要不去看看?” 扣1不吃刀(什) 第269章 窗外之心 让我过去看看杨金的情况? 这是看情况吗? 这是拿我当试探杨金情绪的挡箭牌! 我定睛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人,沉声道: “姨姨今天心情不好,不用去打扰。” 这位胸口挂着‘陈大春’胸牌的佣人明显一愣: “那吃饭” 我直接了当道: “不会有胃口的。” “等姨姨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送东西去让姨姨选就行了。” 半只眼杨坚的死在上午,若一直有关注常州的消息,中午就知道这事儿其实并不稀奇。 而现在,杨金显然是听闻了杨坚的死讯,所以情绪有些不对。 现在这个时间点,谁上去都是触霉头,索性不去,反倒更好。 佣人将信将疑,我不再理会对方,抬脚回了我自己的房间,洗漱后闭眼躺在床上开始温习二叔的扎纸秘法,以及慈青女的米婆手段。 许是过了个把小时,正对着此房间的楼上传来东西碎裂,以及重物落地的声响。 隐隐约约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仅听语调,似在呵斥。 楼上原来就是杨金的房间。 而现在这动静,明显就是那个名为‘陈大春’的年轻佣人,并没有听信我的话,选择送饭送给杨金. 我睁眼看着洁白无瑕的天板,楼上的声音很快消失,又隔了十几分钟,有一道脚步声来到了我的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我没有动: “进。” 房门被打开,那位陈大春很明显没有想到这么早就躺上了床,进门的脚步一顿,顺势就朝着我的床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我压根没看他,他可能还会磕两个响头。 室内一片安静,陈大春跪在地上,我闭上了眼,淡淡道: “献殷勤失败了?” 陈大春的声音有些低哑: “是的,小姐。” 我猜测了一圈他的来意,肯定道: “杨金刚刚放了狠话,要赶你走。” 而且是,彻底离开。 陈大春闷声道: “是的,小姐,我想问问.” “你好像能知道主人的心意,能不能,能不能” 对方显然想让我替他说说话,或者是干脆给他出个主意,让他能留下来。 我睁开眼,入目又是那片洁白无瑕的天板: “明天照常工作就可以。” “不用做任何别的事情。” 陈大春的声音一滞: “可是刚刚主人都发话了,说要我今天晚上就带着东西滚.” 我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今日的奔走,令我有些困倦,也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不信问个屁,那就滚。” 陈大春重新起身,关上了房门。 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我似乎变成了一只蝴蝶,从碗窑的村落为起点,飞到安兴县城,再到常州,再到云梦。 梦里我似乎看到了许多人,但是那些人都没有脸,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在各色斑驳的光影中穿行而过,最后飞向高空。 可高空中竟然有燃烧的烟,四散的焰火落在我的蝶衣之上,化成一个个无法熄灭的洞。 我维持不了继续飞翔,只能坠毁于无边的夜色之中。 下坠感太过真实,我猛地在床上一蹬腿,醒了过来。 屋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我扫了一眼窗外,正要起床。 可余光一扫,身体顿时如坠冰窟。 玻璃窗户之外,有一张人脸正在往里窥视。 那是一张略有熟悉感的脸,眯眼小鼻,奋力的贴近窗户,似乎想要直挺挺的挤进房间内。 哪怕脸已经被压扁,扭曲变形,也没有任何的痛觉与反应。 只有眼里散发着无尽的执拗与狂热。 她想要挤进来,但这是二楼。 她不该出现在窗户外,正常人也不该保持着这个姿势,企图进入房间内。 而且,这场景实在吊诡。 对方整颗头颅都位于窗户的下半扇,脖子以下都隐藏了起来。 换句话说,她似乎只有头颅,并没有手。 不然她很轻易就能打开我临睡前忘记锁起的那扇窗户。 我翻身下床,从床下抓出蔑刀,走到窗前想问问为何短短一晚,余佳佳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难道连赌了一晚,输了个彻底? 她已经被禁止进入玫瑰公馆,又能去哪里赌博? 黑赌场? 走了她父亲的老路? 我心有震颤,步伐也缓,越是离窗户越近,那张扁平的脸就越是浮现一种亢奋,狂热的情绪。 她紧贴着玻璃的嘴唇艰难的在张动,微合后张开,下巴扭动,成缝,最后舌苔微微压下。 她在说话。 而且说的是—— ‘我要死了。’ 一个诡异可骇的人头出现在我的窗前,却说出了诅咒自己的话。 我原本将要迈出的步伐停滞,仅是一息,便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奋力朝着面前的虚空之中挥出了蔑刀。 但,就差一点儿。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没有开合的窗户竟然涌进了一股邪意莫名的风。 风鼓吹着陡然出现陈旧血迹的破旧窗帘,向我席卷而来。 我斩断了那绕有若有似无白影的窗帘。 可我,终究抵挡不住天色将暗。 仅是一次眨眼,窗外的天色,黑了。 而余佳佳的头颅,还沉在黑暗之中,离她的家很远。 我再次举起蔑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的手臂—— 狠狠,斩下一刀! 下一瞬,我巨大的痛感从手臂上传来,我这回,真的醒了。 现实之中,我的左手掐着右手,头上具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心跳的频率也快的可怕。 窗外是郎朗的日色,隐隐有佣人推着除草机走过草坪的声响传来。 我,竟然是陷入了梦中梦。 我尽力平复着呼吸,回忆着刚刚的梦境,我在余佳佳吐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那一切不可能是真实的。 一个肢体情况如此诡异的人,如果吐出的话是‘你要死了’,我也许会相信一切的真实性。 但她偏偏说的是,她要死了。 那窗外的景象,分明不是诡景阴物,而是,我。 是我自己。 更是我自己的愧疚之心。 并非单单对余佳佳的愧疚,而是我这一路走来的愧疚。 或者换一句更贴切的话说,害怕。 害怕和我有关的人远去.或,死去。 第270章 展耳听点 我很少做梦,但只要做梦,每场梦就必定极为光怪陆离。 我仍然记得从前在梦境之中,听同为三阴命女的慈青女说过一句话——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越是前行,我越是意识到,慈青女说的这话,可能并非只是她自己。 也许,也是我。 所以,在舒城遇到 才会有这场梦中梦。 明明只认识了她一天多的时间,可我居然害怕对方死掉。 那只无面的蝴蝶能迎来那场绚烂的烟火,而后展翅飞翔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余佳佳是否会按照规划好的人生计划书走。 甚至在怀疑烟厂真的回到她手中之后,她是否能恪守本心,选择放弃赌博。 亦或许. 余佳佳本就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萍水相逢,而我又不详,也许斩断一切联系会是最好选择? 我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里吸了口气,再抬眼的时候,眼中已经清明。 我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想了想,点开最新添加的一个联系人,删删减减打下了文字: “我以后都没有时间,就不找你了。你现在找个可以帮你提现的账户,我给你投” 我的资字还没写下去,对话框里大片的白光立马映入了我的眼帘。 那个赤诚,又糊涂的姑娘,迫切想要一个朋友。 于是那边发来了大段编排好的文字,我从 “嗨!起床了吗?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 我下回把菜做好再等你,这样就不会说这话做菜,把菜做糊啦!” 我指尖一顿,继续往下看去: “哦对,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昨天好像问过我身体里面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听到点数的?我当时好像只顾着和你展望未来,忘记说这件事啦。 不过现在和你说也来得及!” “让我想想怎么说.唔,其实在十二岁后的人生中,我就可以听到‘人或物’身上发出的声音。” 人或物,身上,发出声音? 不是在自己耳中发出的声音? 我被这说法一时间弄的有些疑惑,但对方已经发来描述,自然也就没有纠结的必要,继续往下看就好: “拿常见的物品做比方的话,普通的木头椅子大概会叫3-20声,普通的塑料杯玻璃杯会叫1-10声.” “不知道标准是什么,但以我的感觉,大部分情况下,应该是物品越大块头,蛙叫越多?” “而我和妈妈运用的则是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百用百灵—— 那东西虽然喜欢一直报数,但好像只要观察到带有数字(或是表达计数)的东西,就一定会按照那个数字报数。” “这就是我和妈妈为啥能够赌博能赢的原因。” “因为我们能听见被摸出来的牌,到底是几点,压大小,赌点,反压,只要不碰见老千,几乎通杀。” “当然,骰子这种六面全部标有点数的,那就是一直狂叫合体之后的点数,连叫21声.” “所以骰子这些东西一直是我的弱项,我遇见有关骰子的一切东西都是不敢玩的.麻将除外。” “嗯还有啥来着,有点想不起来了,总之大概就先这样吧,反正你要是哪里有疑惑肯定会再问的!” 散发着荧光屏幕闪,信息戛然而止,余佳佳的大段信息,仅记录到了这里。 我重新翻到最上面,又看了一遍信息,心中的疑惑,却是有增无减。 发声处奇怪,举例的区间很大,没有明确指标。 判定的规则其实也云里雾里,带有余佳佳很强的主观色彩。 但我又确实相信这些话,毕竟以余佳佳的脑子,能和我说这话,就相当于已经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搜肠刮肚的告诉我了。 再多,估计一滴都没有了。 我左思右想,没有特别清晰的头绪,只能准备把刚刚的消息编写完,然后顺便再问一个问题。 只是这回,我的消息还是没有发出去,对面又来了两三条消息,显然对面正在噼里啪啦的打字: “你醒了的话,记得给我回个消息哈,我得去买菜!” “如果有人来的时候,如果能给我带一杯qq捏捏好喝到咩噗茶,无,少冰,那就更好了,感谢!” “算了,反正玫瑰会馆不让我进去了,我不用考虑减肥穿小礼服全,感谢!” 我的手指起起落落好几下。 内心的天平,还是偏向了未曾吃到口中的红烧肉。 按住清除键三秒,先前所有的文字全部删除,我打字道: “你说的那个茶.是什么茶?” 这太像是久违的学生时代小女生聊天,竟然我有了一丝恍惚之感—— 也许,这世界还是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没有我认知上难以理解,难以名状之物。 不知,无畏。 所以一切都没有存在,都不会发生。 世界回旋下坠,但身处其中之人,直到陨落那天,也不会意识到即将分崩离析。 “珍珠奶茶啦!” 那边很快回来消息: “你好老土哦,姐妹!” “要过来了吗?那我出门去楼下买菜。” 我指尖无意识的摩挲好几下手机屏幕,但却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很多人都说电子设备是世界,是未来。 可能,我想要触碰的是一个未来.? 我甩开脑子里离谱的猜想,删删减减的打字: “我出门比较麻烦,确定能出门的话,我出门给你发消息,你再去买不迟。”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小熊转着圈手势里比着ok的表情包。 盯了几秒,我居然觉得有些可爱,存起表情包也给对方发了一个。 对方很快甩来数十张斗图表情包,配字: “小样,和我斗图,你可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我熄灭手机,穿好衣服下楼来到餐厅。 餐厅里已经有人。 杨金坐在餐桌的主位之上,她今日穿着一袭碧绿的旗袍,完全没有昨日在楼上摔物的怒意,神色姿态很是闲散。 我下来的时候,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撕扯着手里的吐司,将它丢进面前的咖啡杯之中。 昨日那个有心谄媚的陈大春捧着毛巾站在一边。 果然,他没有走。 我走到餐桌盘正要坐下,杨金松了掰吐司的手,淡淡道: “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换你房间左边衣柜从左往右数起的 “十分钟下来。” 第271章 不走弯路 不用质疑的口吻,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 我没有任何犹豫,原本即将要坐下的动作转化为起身,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一连串的动作如鱼得水,一气呵成。 背后数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宛如实质。 我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最锐利的一道属于谁。 是杨金。 我快速换好衣服下楼,这回杨金看我的眼神总算柔和了一些: “坐下吃饭吧,乖囡囡。” 我顺从的坐下,整个餐厅只有刀叉偶尔磕碰传出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杨金放下手中被自己扭捏变形的吐司,侍立在旁的佣人大春连忙上前将热毛巾奉上。 湿热毛巾细细擦拂过杨金保养得当的手指。 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一遍又一遍,直到换了三条毛巾之后,她才堪堪停下了手。 杨金随意将毛巾扔回给佣人,像是在告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十分突兀道: “小徒弟没了。” 小徒弟,半只眼,杨坚。 先前我就发现,这两人都姓杨,也许是本家。 但后来想想,本家的亲属关系应当会比师徒关系更加上口,尤其是在声名不显的丈夫/师父早死的情况下。 杨金如果真是杨坚的姐姐,姑姑阿姨,或是其他的宗族关系,那正常人应当都是按照原本属于自己的亲属关系称呼。 而半只眼叫杨金就只是‘师娘’。 所以,大概率没有自带的亲属buff。 这两人只是通过杨金前夫链结到一起的? 那杨金为什么这么关心前夫的徒弟? 只是性格使然的控制欲? 总不能是 对方还在等待,我没有犹豫太久,点了点头: “我知道,姨姨。” 杨金掀了掀眼皮,涂满蔻丹的手指无意识的搓了一下: “报丧,报到你那边去了?” 我想了想,没有过多的解释: “是,现在到殡仪馆了。” “姨姨想把杨叔接回来吗?” 杨金原本凝神在思考着什么,听清我的话,旋即一愣: “.不了吧。” 不接回来? 杨金亦没有多言,只是淡淡道: “我这辈子,最烦不听话的东西。” “他既然当年说死在外面也不回来,那就让他死在外面就好了。” 着实是,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我将心里刚刚才升起的那一丝伦理道德猜想瞬间被打灭。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杨金倒像是失去了兴致,白皙娇小的手指往桌上一撑,站起了身: “我去午睡,下午四点钟准时在客厅等我。” “穿这身衣服,还有带点底的浅色织锦缎鞋,头发盘单边,簪起来。” 我点头答应一声,顺势起身,目送对方远去。 一旁的陈大春眼瞧着没有其他人,连忙来到我的身边: “小姐,现在离四点还有点儿时间,要出去逛一圈吗?” “我开车送您。” 昨天的陈大春,可没有说过这话。 对方的眼神殷切,我瞥了一眼: “走。” 陈大春没有犹豫,立马将车开到别墅门口,我坐上车,忽视掉对方一直偷窥后视镜的眼神,开始闭目养神。 车辆驶出别墅区,陈大春在红绿灯路口踩了一脚油门,像是终于忍不住的模样,抬手在车辆前排关掉了什么东西,急切的扭头道: “小姐,您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我今天照常上班,帮主人送上早餐主人什么都没说,默认我可以留下了!” 这奇怪吗? 这一点儿都不奇怪。 杨金本来就是有些强迫症,还有掌控欲极强的人。 她能叫陈大春一声‘大傻春’,而且还能让对方接触到自己卡包这类较为私密的东西,杨金肯定是不会愿意打破自己调教出来的成品,打破现阶段应有的宁静。 昨日杨坚的死讯太突然,导致杨金有些情绪崩溃。 但杨金一看就是非常要强的人,她绝对不会伤心太久。 今日照常上班,杨金绝对不会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陈大春的话,陈大春却是更加的跃跃欲试: “小姐.” “如果不冒昧的话,我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睁开眼: “我说不行,你不还是会问吗?” “别废话,说。” 陈大春死死的握着方向盘,背部挺得笔直,我直瞧得见他小半张脸,但他的紧张甚至不用眼睛就能看出来。 他舔了舔颤抖干裂的嘴唇,无视车后成串的喇叭声,问道: “您是金姐姐的亲戚对吧?” “我想问问,她,喜欢年轻人吗?” 我眉心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陈大春局促无比,身后的车催的很紧,不远处身穿制式服饰的交警踏步而来,他慌忙猛踩一脚油门,惯性袭来,我的头险些撞到窗户。 过了路口,少了他人的阻碍,陈大春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揉着肩膀: “.找个车位,停下说。” 这陈大春显然是一直在别墅里服务杨金,会开车,但很少开车。 听我这么说,连忙找了个街边停车位,勉强算是妥当的把车停进了车位之中。 街道上车水马龙,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陈大春略显紧张和粗重的呼吸声。 陈大春似乎很迫切的想要听到那个答案,又说了一遍: “您好像很能猜主人的心思.” “您能告诉我,主人喜欢什么东西,或者喜欢什么样的人,对年轻她些许的男人,有什么样的看法吗?” 我这回听懂了。 但是我也沉默了。 良久,我道: “你喜欢杨姨。” 陈大春被直白的戳穿了心思,脸色顿时涨红,支吾了好半天,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缓缓点了头: “是。” 我有些好奇: “你多大?二十五?二十八?” 陈大春老实道: “周岁二十四,虚岁二十五。” “毕业刚刚两年。” 我沉默一秒: “你是真的一点儿弯路都不走啊。” “你知道杨姨多大吗?” 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等一秒过去,陈大春浑身颤抖,抓着方形盘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被彻底激怒一般: “我不许你玷污我的爱情!” “什么走弯路哪怕没有钱,我也愿意爱这样的漂亮姐姐!” 第272章 玻璃橱柜 陈大春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我在后座,而他因车型被固定在驾驶室,看起来都能冲到后座上狠狠揍我一拳。 我有些无力的揉了揉眉心: “我没有不尊重你的爱情。” “我真的是想知道杨阿姨究竟多大.” “你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你不知道吗?” 陈大春原本似乎想要争辩,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像是霜打茄子一样垂下了头: “.不知道,都说女人的年龄是世界上最难猜的东西,哪怕一直在对方面前,都不能直接问这个吧?” “话说你不是正牌亲戚吗?你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个鬼,我知道。 我内心发出一声唾弃,面上淡淡开口: “你都清楚你家长辈们的年纪生日吗?” 陈大春不说话了。 我皱眉思索了一会,下了定论: “这事儿,难办。” 我听杨金说过,她之所以在前夫死后选择不再婚,不生子,就是为了四处挥霍前夫留下的遗产。 她横权专治,其实很不屑‘低等人’。 别墅里的男佣人被她称为‘下人’,玫瑰公馆里也很排斥鲁莽无礼的余佳佳。 对男人,似乎更加没有什么好感,我和谷爷仅接触了一面,杨金就好像很生气的模样。 这种下意识的排斥,再升级一点点,就会变成厌男。 更别提陈大春社会地位与杨金并不匹配,年纪还相差那么多。 她看的很明白。 所以,杨金最多最多,只会把陈大春当成一个消遣。 不管陈大春是不是为了老劳什子‘爱情’来的,还是为了这庞大的家业—— 绝对都讨不到半点的好处。 我脑中念头纷杂,但陈大春很明显没有我想得多,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背都垮塌了下来: “所以,杨姐果然是不喜欢比她小的人吗?” 我额角一跳,没有接话。 陈大春左思右想,还是不死心: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靠近杨姐一些吗?” “其实我知道杨姐似乎是不婚主义的事儿,她那么美,光是我在这里工作的这两年,就有七八个男人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人,追求过她。” “但每一个都志得意满的来,匆匆被赶走” “我总能看到她在黑夜出门,白日而归,外面灯红酒绿晃眼的紧,但她好像” 陈大春沉吟一秒: “好像没有那么快乐。” “你有看过街边橱窗玻璃柜里面的展示品吗?” 陈大春突然发问,我缓缓点了点头,于是他继续说道: “主人像是被摆放出来的展示品,永远以最好的状态见人,但和人总是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 “很多人摸着橱窗的玻璃,就以为摸到了展示品,了解她的全部。”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夜间闭店的时候,蛋糕总是会被收回冷储柜里吧?毕竟,总是需要适宜温度的。” “而我,想做个柜子。” 陈大春将搭在方向盘之上的手握了又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您听懂了吗?” “我说的可能不是特别好,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再强的女人,应该也需要一个依靠.” 我惬意的往后一靠,出声道: “结婚就没钱。” 陈大春原本还在絮叨的声音一顿,疑惑道: “什么?” 我哼笑一声: “姨姨前夫.不,其实没有离婚,一直都是丈夫。” “她丈夫死去的时候,留下的遗嘱是只要姨姨结婚,或是有了伴侣,孩子” “现阶段所有的资产都会被清算,尽数捐赠出去。” “怎么样,还准备做个‘冷柜’吗?” 陈大春沉默了,他偏着脑袋,我没法看清他的脸,后视镜里也窥不见分毫。 气氛就此沉默下来。 他不说,我也不着急,摸出新手机看了一眼,刚刚发出的出门消息已经被余佳佳接收,那边发来了很多信息。 从最上边开始看,分别是: “啵啵啵,知道了宝贝w3w” “我出门准备买菜了。” “我们俩能吃多少肉,十斤够吗?” “今天香蕉很熏宣捏,买一点,治便秘。” “诶,还有西兰,买一个西兰炖香蕉吃吃。” “还没来吗?我都回家了!” “唉,不知道阿拉丁神灯能不能听到我的许愿,我出去了一趟好累,突然不想喝奶茶了,好想喝一口小啤酒哦!” “喂?阿拉丁神灯,在吗?” 这一连串的消息,看的人头皮发麻。 先不说两个女孩子能不能吃十斤肉。 单说那个西兰炖香蕉,这是什么绝种的黑暗料理大师 我眉心直跳,回了个: “路上死了,下次再约。” 那边很快发来大哭的表情包,显示正在输入之中。 恰在这个空隙,陈大春好像极快的调整好了自己,语速飞快的坦言道: “你想要主人的钱吗?” 我心头一跳,没有细看余佳佳会过来的消息,顺势熄灭屏幕,看向驾驶位的年轻男人。 陈大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是真心喜欢主人。” “没有钱,我也想成为冰柜,总之,我一分钟都不能,也不想离开她。” “你既然是亲属,那你肯定能有继承权,你帮帮我,帮帮我得到主人的垂青,到时候我带主人走,所有的钱都给你。” 一个有野心,没实力,脑子还不太清醒的年轻男人。 着急忙慌的想要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 我和杨金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又能知道多少? 就因为昨晚帮了一个随手小忙,竟然求到我这边来了. 我重新点亮屏幕: “姨姨不会喜欢你的。” 我这回用的是肯定句。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看出来些许杨金的性格,她喜欢聪明,温顺听话的人。 陈大春既不聪明,也不温顺听话,还会自作主张。 还会作出打扰她,还有觊觎她的举动 当个下人也许合格,但其他,不可能。 现在也许因为调教顺手,无所谓他离不离开,但今后找到更加顺手的‘下人’,绝对会换掉陈大春。 我重新看向屏幕,屏幕上是余佳佳的无病呻吟: “求求你快来吧!!!我一分钟都不能离开你,没有你我会死掉的呜呜呜呜。” 我本就因为今早的梦不安,现在看到‘死’字,心头更是一跳,正在删删减减的打字,就听驾驶位传来陈大春斩钉截铁的声音: “各凭本事吧。” 第273章 料理大师 各凭本事? 这是在认为我会捣乱? 还是认为我是为了财产来的? 我实在没有忍住,露了一个浅笑: “那就提前祝你顺利。” 陈大春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猛打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 “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真心。” 我给余佳佳回了一个表情包,随口猜道: “好的。” “对了,我能问问你母亲什么时候去世,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年长女性有幻想的嘛?” 我有种猜想,所以没有特别提起杨金这个名字,而是一概而论。 陈大春当然听见了我的话,双臂一震,一脚刹车直接踩到了底。 我这回有了准备,身形稍稍倾了一下,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狼狈。 陈大春猛地扭过脸,盯着一脸惶恐与无措看向我。 他的瞳孔放大到原先的两倍大小,突兀的冒出很多血丝。 我瞥了一眼,轻声道: “好吧,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杨姨了。” “虽然我觉得你成功率还是不高,但我哪怕说不可能,你也是会尝试的。” 陈大春僵硬的扭回了脸,车辆在车流中断断续续的行驶着,一直到余佳佳的小区门口,陈大春才踌躇着开口道: “今天的事儿,请别告诉别人。” 我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又装了一遍从前装过的傻: “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事儿。” 可陈大春显然没有常州四太保的理解力,顿时有些着急: “就是别告诉主人我喜欢她。” “还有,还有我对年长女性的的.” 的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随意的点了点头,下了车,买了一打啤酒,顺着昨天走过的,再一次敲响了余佳佳家的门。 里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我还没敲 余佳佳说着话探出了头,身上还是那身围裙,只是一见到我,眼睛都几乎要掉到了地上: “你终于卧槽!仙女姐姐你怎么下凡了。” 我有些习惯了对方说奇怪的话,将手里的一打啤酒递过去: “许愿成功。” 余佳佳笑嘻嘻的接过了啤酒,开始大秀厨艺也许。 室内很小,我坐在沙发上等饭,就能看到她忙碌的声音,我的目光一直从她的身上落到自己的身上.旗袍上。 烟气蒸腾之中,想到对方刚刚的话,我终于还是垂下了眼帘。 不可否认,杨金虽然独断,但她的审美却很好。 今日这身暖黄的旗袍,配上我本不喜见光的苍白肌肤,确实有几分模样。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宠物换什么衣服,主人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余佳佳的夸赞,并不是夸赞我,而是,夸赞困住我的枷锁。 “想什么?吃饭啦!” 余佳佳将三个盘子依次端上茶几,再开了两瓶啤酒,将一瓶递给我: “吃吃吃,不用客气。” 我握着筷子茫然了几秒,指向黑乎乎的盘子: “红烧肉?” 余佳佳连连点头: “没错!” 我指向那盘原汁原味的翠绿西兰,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应该是和那西兰一个脸色: “生吃?!” 余佳佳原本骄傲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不过还在强词夺理: “那叫凉拌!入口苦,不过回甘哩,尝尝嘛挺好吃的!” “最近不是都流行万物都可凉拌吗?” “区区生西兰而已,比很多东西都要好了!” 我没有多争辩,最后指向 “.所以,香蕉上桌当菜,也是最近的流行吗?” 余佳佳的声势再弱一节: “这不是也没买别的什么东西吗?凑个菜而已,要啥自行车” “就当.就当饭后甜点嘛!” 我沉默了。 良久,我开口问道: “那,饭呢?” 总共就三个碗,一个黑肉,一个生菜,一个香蕉。 厨房的电饭煲甚至是熄灭的状态。 说好的吃饭。 那,饭呢? 寂静无声的室内,我终于看到余佳佳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石化,彻底僵在了原地。 四十分钟后。 余佳佳开门迎接烧烤外卖,千恩万谢送走外卖员,重新回到了清扫一空的茶几上。 我狠狠的啃了一口呲呲冒油的翅中: “下次,别做饭了。” 余佳佳同样饿狠狠的咬了一口喷香的羊肉串: “我不!” “做好一个厨师,同样是我的梦想。” “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我当不成舞者,就去摆摊的!” 我伸手阻止对方抢夺属于我的烤串: “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余佳佳悻悻缩回手: “英雄不问出处。” 两人围着喷香的烤串一阵风卷残云,随后挺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彻底摆烂。 我抬脚踹了踹她: “这两天没赌吧?” 余佳佳刷着手机,哼唧了几声,动都没动: “找不到地方扒拉钱。” “黑赌场几乎都知道我爸爸,我也不想去黑赌场里面,哪里出老千的人前所未有的多,十有九输,唯一赢钱的那一次,还是赌场放下的诱饵。” “而正规的赌场里面,一来,关于骰子的玩法很多,我没有什么优势。” “二来,正规赌场里面人很多很多,各种物品发出的干扰声音也多,听清某一物品声音的概率就更低” “其实,玫瑰会馆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的表现太差了。” “我可能得想想其他办法.” 我有心想帮余佳佳搞清楚体内东西的特性,沉吟片刻,问道: “其实我先前就想问你,你和谷爷对赌的时候,似乎被对方打断注意力后,就没有再听到蛙声了.” “那声音只叫一遍吗?” 余佳佳稍稍正了正身体,不过还是一副咸鱼躺: “也不是错过之后也会再叫的。” 我看着余佳佳,余佳佳看着我,两个人面面相觑,我率先发问: “什么规律?” 余佳佳宛如被点名的小学生,顿时有些局促: “不知道。” 好好好,我就不应该有任何的指望。 余佳佳见我收回目光,好一通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 “也许是一天多吗?” “我记得我前天晚上在玫瑰公馆的时候见到你,你身上的蛙音也响了,但昨天中午你过来的时候没有响,但今天又响了。” “刚好是一天多,两天不到的时间。” 不必怀疑,作者确实有见过超级黑暗的料理大师. 第274章 蝴蝶不飞 一天多? 并不是每次见面都会响? 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吗? 天气? 来访的时间? 我沉吟了一下,随即有了一个猜想—— 多数的物种只能感知昼夜,讲究吸取日精月华,大概率不会出现卡着两昼一夜出现的情况。 这个‘刷新时间’,很大可能是一天。 因为前天晚上是11点多,快要过零点的时候见面,昨天是中午一两点的时候吃饭,没有过一日的时间。 而我若是在昨天晚上11点多来找余佳佳,余佳佳大概率还是能听到我的声音. 但这里又得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 “人身上的声音和物品上发出的声音有区别吗?” 余佳佳连连摇头: “没有。” “都是一样的。” 我想了想问道: “人类身上蛙会叫几下?” 余佳佳想了又想: “也不一定。” “普通人身上通常都是20声起步,当然也有随便乱叫的,规律也不明显” “额,对不起我错了qaq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睛看我,哦哦哦,好像块头大一些,强壮一些的人,叫的会比普通的小菜鸡多几声。” 我收回了目光,心里将‘以强弱等级蛙叫’这一点纳入待决策的行列之中。 我倒不是不想直接推断,但余佳佳这人,自己觉得良好,但说话做事,就是十分迷糊。 说出的话,我不敢百分百肯定。 再次沉吟几秒,我开始刨根问底: “人身上也有很多的东西,你如何听清楚衣服和人身上发出的蛙声?” 余佳佳想都没想: “听不清。” 面对我的满脸疑惑,余佳佳耐心解释道: “我入目的东西,几乎是同时开始叫的,根本听不清楚。” “人身上如果有穿衣服,那就是蛙叫一片,完全听不明白,这就是我为什么有时候听人说话老会听不清楚的原因。” “因为对方身上的声音太吵了。” “拿我上次赌博为例子吧。” “当时我们来到沙发那边已经有些时候,桌子椅子包括人身上的蛙叫都已经叫完,安静下来了,而每次赌博开始的时候,为了体现公正,荷官都是从新的一盒牌中洗牌派发。” “只要我这时候不看,等牌到手,无论是我手,还是他手,我都能直接听到万籁俱静之中,响起的蛙叫。” “这就是我为什么和你说正规赌场我不太能去.” 这样说来,确实,不太能去。 正规赌场的客流量极大,来回都是蛙叫,哪怕很多东西在某段时间内只叫一次,但这也是无解的。 我想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东西想问,这才随口道: “对了,那你怎么知道普通人的身上有多少蛙叫?” 这话一出口,其实我的心里就已经回过味来了。 尴尬和懊悔感涌上心头,巴不得自己扇自己几个巴掌。 余佳佳倒还是大大咧咧的模样: “谈过对象的嘛!” “现在这年代,没有结婚之前亲个小嘴,谈个恋爱很正常吧?” 我尴尬的头皮发紧,正要含糊将这个话题带过。 余佳佳的声音却是缓缓低哑了下去: “而且” “我最最缺钱的时候,还做过援交女呢。” “那种情况下,人都是没有见过的,很多时候一进门,对方就脱好衣服了,一听就能听见。” 余佳佳耸了耸肩,用轻松的语调吟唱着骇世的惊雷。 我原本发紧的头皮一寸寸的松下来,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头。 那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直到嵌入皮肉之中。 剧烈的疼痛才令我从漩涡中回神,艰难的出声道: “.都过去了。” 余佳佳定定看着我,脸上还是扬着开朗的笑: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 “古时候不是有句老话,还说过笑贫不笑娼呢?” “而且我是因为爸爸欠大赌债还不上,又想要给妈妈缴住院费去卖身的.” “哪怕全世界都传满我的照片,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但能多少人一直记得这件事?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事情真相后敢笑我?” “谁要是笑我,那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断情绝意!” 余佳佳震声说出这段话,看见我还在愣神,便笑嘻嘻的坐直身体靠近我。 客厅原本就不大,她刚刚只占据了一个沙发角,我斜靠着,她想要靠近我,便只能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 我们一高一低的对视,余佳佳笑着笑着,突然嘴就憋了。 她半仰起头看着我,将头凑到我搭靠的沙发沿上,刚好靠近我的手边。 余佳佳在碎碎念,似乎在劝我,更像是在劝自己: “没事的,我自己都觉得没啥呢” “这年代,谁还会在意这些呢?” “就当我多谈了几个男朋友嘛,谁还不能心点儿呢?” “而且,而且妈妈不是也多活了快两年时间吗?” “我是心甘情愿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动了动干裂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手,摸上了她宽平的脸,再次重申道: “.都过去了。” “一切都会向好的地方发展。” “熬过这段时间.不,甚至不用熬过这段时间,你已经有个勉强能生产的烟厂,只要你不重新回忆从前的岁月,你就能去追寻你的梦想,去做个舞者.” 舞者两个字一出,原本还只是情绪低落的余佳佳,突然,泪水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水如珠如串的砸到我的手上。 很烫,也很痛。 余佳佳已经不大的眼中翻滚着湖海,她边哭,边牵动起一丝的笑容,但是最后终归失败。 余佳佳啜泣道: “我做不了舞者了,留白。” 这是她 流着泪的女人用绝望的声音,轻轻道: “我最喜欢的桃李杯比赛,最大的参赛年限是二十六岁,我今年刚刚满二十六,我已经失去追寻梦想的资格了。” “我只会谢幕一个姿势,也只能做到谢幕,因为我的身体早早就垮了。” “最穷最穷的那两年时间里,我得上学,照顾妈妈,还得到处去找爸爸,让他不要赌博哪怕要赌博,也不能再拖累这个家!” “我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再加错,选择了被人包养.” “我还打了两次胎。” “我的身体情况一团糟,盆骨也有损伤,我早就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了。” “我不是蝴蝶。” “我早就不能飞了。” 扣一不吃刀啊!!! 宝子们居然之前都没扣1!!! 趁着作者还没想好她的结局,快说说你们的想法哇! 顺带一提,想吃刀扣2 _(:3」∠)_ 第275章 不择手段 原来是,这样吗? 可蝴蝶,怎么能,不会飞呢? 我的脑子哄的一声,只能感觉到滚烫的湿气传递到掌心之中。 而泪水的主人,死死的抓着我摸向她脸的手,像再汲取最后一点点的温暖: “我能,我能放弃烟厂,但这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余佳佳颤抖着声音: “我没有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家人,没有任何朋友,没有脸,没有身体,甚至连虚无缥缈的梦想.都,都没有了。” “除了那个冰冷的烟厂,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什么做蝴蝶,都是假的。” “所以,哪怕,哪怕是再让我看一场烟呢?” 余佳佳抬起红肿的眼睛: “我留不住我所有的东西,但在死前,完成爷爷的遗愿,完成爸爸年轻时候的梦想,让烟盛开” “不也很好吗?” 很好吗? 我倾下身体抱紧了对方,余佳佳似乎想躲,但是那一秒过后,又是颤抖着接受了这个拥抱。 她哭泣的声音更大了,连绵不绝的悲痛卷进我的耳朵: “.你真好。” “好多,好多人,都说我是傻子,说我是心机的婊子,造谣我有艾滋,不肯接触我的东西.” “只有你肯来我家,肯用我的筷子,坐我的沙发,还要和我当朋友.” 余佳佳的哭泣其实相当狼狈,想到啥就嚎啥,眼泪鼻涕一起流,没有一点儿形象。 但我就是觉得她很好,这个家里的一切,也都很好。 我将余佳佳的眼泪擦了又擦,直到她的声音沙哑,再也哭不出任何的眼泪,她才顶着红肿的眼睛看向我: “我感觉眼睛好痛,我已经很丑吧?” 我想了想,去厨房冰箱里取了几个冰格里的冰块,用袋子裹了,再包一层毛巾递给她: “问题不大。” “如你所说,嘲笑你丑的,才是狼心狗肺。” 余佳佳拿着冰块冷敷,破涕为笑: “对!” 我摸了摸余佳佳的头发,想了又想: “你现在跟着我出门,我给你刷钱,卡的额度能刷多少,我都刷给你,而且不用你还。” “你如果想要再进玫瑰公馆,我也能替你说.” “但你要明白,你的脸,真的不能再继续平下去了。” 杨金那边究竟怎么解决再议,事情总归只会冲我来。 只要现在能给即将沉没进水中的余佳佳抛下一根芦杆,让她拓宽社交圈,终归会遇见脾气相投的人,拉到投资。 但出乎我的预料,余佳佳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兴奋,只是连连摇头: “不用,杨金不喜欢我,我知道。” “你自己在杨金那边好像也不太好,不用麻烦你为我操心。” “而且我.” 余佳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口中想要说的话,只用冰块袋胡乱的揉着眼睛。 余佳佳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很少有这样支吾时候。 我看着她闪躲的眼神,立马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劲,立马扣住了她的双肩: “你这几天做了什么?” 余佳佳被这么一扣,吃痛的松开了手里的冰块袋,冰块袋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有几颗碎冰甚至砸到了我的脚背之上。 冰冷的寒意袭来,却没有余佳佳的话来的冰冷刺骨。 她顶着已经肿成一丝的眼睛,强笑道: “留白,你还记得之前和我们赌博的那个谷爷吗?” “我去找了他。” “他对我这张大饼脸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对我的胆子,还有我疑似作弊的手段很感兴趣。” “男人嘛,总是信奉关了灯都一样的,再加上他媳妇老的厉害” “我们俩,睡了。” 余佳佳的话语响彻我的耳畔,无异于滚雷作响。 我喉头滚动着,原本想要吐出她疯了之类的话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余佳佳。” “没有必要,这样做。” 谷爷是什么好东西吗? 虽然只见了短短两面,但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讨得到好吗? 难如登天! 更无异于与虎谋皮,水中捞月! 余佳佳的表情吃痛,但她没有挣扎,还是用那张寡无颜色的脸,勉强笑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混了这么多年,我再笨也知道哪里能吃饱饭。” “但我想要朝着目标前进,路上所有事物,任何的机会都必须抓牢。” “所以我才去找的他.不择手段。” 余佳佳针缝大小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很熟悉的光亮: “你放心,我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 “只要钱,我只想要足够建起烟厂的钱。” “我不会贪图任何多余的东西,只要烟厂回来,回到我的手里,我立马就转身离开这个名利场。” “现在做的事,和我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我现在还能够卖的更多,比以前更加划算。” 我仍是定定的看着对方,余佳佳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诚挚的笑: “天亮之前,如果没有月亮,那就让烟,带来片刻光亮吧。” “如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我起码也见过明亮的东西了。” 我略一轻颤,放开了抓余佳佳肩膀的手,整个人已然是久久不能回神。 余佳佳双手死死搅着自己的袖口,她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极具生活气息的温馨小屋内,就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哑声开口询问道: “从前有人同我说过云梦的雪很美.” 可从没有人告诉我,纯洁无瑕的雪下,竟然掩盖了这么多东西。 余佳佳下意识的接话道: “是的。” “薄雪也美,大雪也美,流传已久,横绝千年。” 我回笼了神智,点了点头: “等下一场雪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雪。” 余佳佳呼吸一滞,原本搅到通红的手指顿时僵住,缓缓松开了自己紧绷的神智: “好。” 余佳佳是真的很开心,神色松懈下来之后,立马同我分享起了自己具体的计划: “谷爷从前应该是小白脸,他看着就二三十岁的模样,但他媳妇瞧着都已经五六十了。” “他的钱应该也是她媳妇的,如果要他和他媳妇离婚娶我,让我合法分财产肯定不现实,而且我也不用那么多的钱,但我之后会多拍一些他和我的.照片,然后拿去威胁他。” “你觉得可行吗?” 第276章 玫瑰筹码 我明白余佳佳的意思—— 她现在知道谷爷家中有个富婆,如果拿到了私密照的话 应当是能狠狠拿捏到对方的吧? 甚至能好好的惩戒惩戒这些出轨的男人。 余佳佳略带期待的看着我,希望我能给出建议。 但我想了想,却是有些吃不准: “难说。” “我觉得谷爷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谷爷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诡异感觉先不说,单单说人前显圣,人后能对杨金卑躬屈膝,而且脸上丝毫没有羞耻感的状态来看。 他其实挺会伪装,也挺有魄力。 余佳佳想要图谋东西,谷爷未必就不是在图谋更大的东西。 更何况,人家还娶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富婆,年纪差距大,私底下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富婆未必就不知道他找别人。 余佳佳这点儿小伎俩,在对方面前未必够看。 有可能照猫画虎,威胁不成,反倒容易被对方算计 说来说去,在我的心中,其实余佳佳都不该和谷爷扯上什么关系。 可我也没有资格说余佳佳什么。 毕竟她能走到这里,应该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我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指指点点。 余佳佳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身体往沙发上一歪,开始摆烂: “头疼。” 我不再废话,直接拉着余佳佳,找了个一家能套现的二手店,以八折套现的价格,套现了价值约摸一百六十万左右的钱,全部都要打入余佳佳的卡中。 余佳佳诧异的要命,连连摆手拒绝,甚至想跑出店铺,但我近期没有懈怠给自己定下的训练目标,反应和手劲都大了一节,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算我的投资。” “等你建起烟厂,我会向你要钱的。” “当然,还要利息。” 余佳佳的神色略一晃动,重重的点了头。 这不是余佳佳得到的 一小阵子后,余佳佳泪眼摩挲的捧着手机给我看到账的手机信息。 而我拉着余佳佳走出店铺,总算是卸下了心头的一桩挂念事儿: “卡的上限应该是只有两百万,到时候.之后我要是还有,再刷出来给你。” “对了,之前玫瑰会馆里那几张筹码,不是一张一百万吗?你没有兑换出来吗?” 我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余佳佳顿时懊悔的捶胸顿足: “我去会馆的工作人员处问了,他们这里只定期限量发售筹码,以一百万一张的价格提供给优质客户,但不接受筹码兑换钱,所以那些筹码还在我的家里呢。” “话说这不就是坑人吗?” “这和在早餐店里面办会员卡,消费不完又不给退卡有什么区别?” “早餐店还充一百送十块钱呢!可这里还充值多少就是多少,还兑换不出去!” 限量发售,单项兑换. 我沉默了几秒,说道: “卖给玫瑰会馆的其他会员。” 余佳佳一愣,问道: “什么?” 我将推测细细拆分给余佳佳听: “限量,代表发售的数量是被严格管控的,会员们在玫瑰会馆里尚且得不到所需的筹码,就会在其他地方找补,那么注定就会私下流通。” “而单项流通,官方并不作回收,不直白的定义价格,本质上就是在炒玫瑰卡牌筹码的价值。” “所以会员们向会馆购入单张筹码的价格是一百万,但私下流通的价格绝对会比这个高,你不应该去找工作人员,应该去找其他的会员。” 余佳佳听完我的分析,猛地一拍大腿,但随机又反应过来: “对哦!好像是这样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进不了会馆了” 但她没有消沉多久,眼睛里就浮现了一片亮晶晶的神采: “我们再回去一趟,把卡拿给你,你去一起兑换了吧?” 余佳佳拉起我就准备走,我阻止了她: “没事,不着急一次性出手,出手太多也不值钱,我先把我的五张兑换掉看一下情况如何。” 余佳佳除了内心深处的坚持,其他时候都没有什么主见,当即就停下了脚步,只是脸上还有些疑惑: “好” “如果不能换的话,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哦,我怕你明明换不出去筹码还要骗我换到了钱,然后自己吃亏.” “别这样看我啦!毕竟我很好奇玫瑰会馆里面的筹码真的能怎么值钱嘛?” “里面虽然游玩设施齐全,享乐也一条龙服务,但这种会馆哪里都有,饭菜咱们上次也吃过,虽然味道不错,但也只能算是食材新鲜,味道中上,比不过某些有成名餐点的老牌餐厅” “咱们上次吃了一桌宵夜,我结账的时候,竟然就掉了一张筹码,筹码一百万一张诶!虽然后续还送了洗浴票什么的,但这明显就是溢价超严重了好吧!” “这会馆里面的东西那么贵,为什么会有人来啊?” 余佳佳挠挠头: “难道都是和我一样想要拓宽人脉的人?” 为什么会有人来. 其实还有个不应该被无视掉的重点,那就是—— 谷爷曾经提到过,会馆里的兑换物品。 会员制的会馆,每年定期就要缴纳不少的钱,再加上一百万一张的天价筹码,会员们又不可能只买一张. 这其实是相当庞大可观的一笔财产。 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聚集在这里。 毕竟富人也不是傻子,只出不进的事儿不会干。 所以,会馆一定有个非常能吸引人的点。 也就是那个能用筹码兑换的‘兑换物’。 兑换物必定不会那么好获得,所以定价会高。 而由于筹码已经限量发行,想要可以凑足筹码兑换物品的人必定更少。 所以有‘兑换物’的事情,甚至不用人尽皆知,只需要告知少数值得散播消息的人口中,那么围绕着那些人,又会衍生出不少别有心思,曲意逢迎的人。 如此,会馆就初具规模。 而这个玫瑰会馆,看样子也的确是这么干的。 毕竟我与余佳佳到现在,都没打听到兑换物究竟是什么。 当日围观赌博的那群人,在拿到谷爷散下去的筹码后,也是去消费,没有刻意存起来。 所以,很多人应该只是觉得溢价,而不知道到底筹码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本来这章的标题叫做男模开大会,但是写着写着就多了,所以下一章男模开大会~ 第277章 男模大会 会馆。 杨金。 杨金. 我沉默了数十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没有听到外界的动静。 直到余佳佳推了推我: “宝子,你的手机在响。” 是,闹钟。 三点半的闹钟,我又得回去面对杨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猛地回神,掏出手机关闭闹钟: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余佳佳伸手替我叫了辆车,满面愁容: “是不是刷了钱,你阿姨叫你了?” 我摇头,拉开车门: “不是,是我晚点还有事情,先走了。” 车门合拢,驶出好几百米,上了些年纪的司机师傅操持着一口满是南音的普通话,搭话道: “小姑娘,后面你的朋友还在原地.是不是你们原本要一起离开,只是她没有搭上这辆车呀?” 司机师傅的话着实让人一愣,我按下车窗顺势往后视镜看去,果然余佳佳还是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安静的站在原地。 出租车的车速其实并不快,但余佳佳仍然不可避免的缩小,变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 我保持沉默,关上了车窗,没有回答这个值得细想的问题,只是道: “二十分钟之内到镜岭别墅,加钱。” “好嘞!” 司机直接一脚油门,我在别墅前挽起头发,换上出门前就准备好的鞋子,推门进了别墅。 客厅中,杨金斜坐在一尘不染的沙发上,正在品茶。 她的身上裹上了不知谁何种动物制成的皮草,两条笔直紧致的腿交叠,带起了旗袍的一角,若有似无的露出了内里雪白细腻的肌肤。 陈大春那小子站在一旁,虽然神态恭敬,但眼神偶有划过,总是会落在那旗袍的缝隙上。 时间还差五分钟,我缓步走了过去,轻声喊道: “姨姨,我回来了。” 杨金轻轻啜了一口杯中之物,不只是因为我的软声问候,还是因为茶水清香,竟然熨帖的眯起了眼睛: “嗯,乖囡囡” 杨金的话说了一半,眼神扫过我的身上,顿时钉死不再挪动。 她原本脸上扬起的笑意,在不足一息的时间内荡然无存。 下一秒,杨金面无表情的开口: “去把衣服换了。” “穿右侧衣柜里从右往左数 “扎两个啾啾,别上梳妆台中间抽屉里那对蝴蝶发饰.” “算了,我给你弄,走。” 我不知道样杨金又发什么病,但现在寄人篱下,我不会反驳,跟在杨金的身后到楼上换了衣服。 两个心灵手巧的佣人连忙按照杨金的吩咐,快速理顺我的头发,整理发型。 佣人轻轻整理起我刚刚换掉的那件衣服,请示道: “主人,这件衣服我拿去清洗。” 杨金随意的挥了挥手: “既然已经有了褶皱,再洗有什么意思?” “直接扔掉,再请人给囡囡定做一身。” 佣人连忙去扔东西。 而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杨金要整这一出—— 旗袍有褶皱。 我没有穿过旗袍,所以先前并没有想到穿旗袍,对坐姿和仪态都是有要求的。 先前在余佳佳家中一阵吃喝,倒是记住了穿戴围裙,不滴油熏味,但唯独就是没有记住旗袍是不能有褶皱的。 而杨金的强迫症,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那一瞬间的变脸,我险些就要以为对方要直接发难 “蝴蝶这个不行,摘掉,换盘头。” 杨金观察着我镜中的模样,纤细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壁: “带那个珍珠皇冠。” 佣人连忙把蝴蝶发饰从已经成型的造型上取下,重新打理妆造。 黑发被优雅的盘在耳后,皇冠的主体上缠绕着金丝色的无名之,成排颗颗饱满闪耀的珍珠镶嵌其中,夺目璀璨。 很美,但珍珠的闪耀透过玻璃反射而来,照入人眼的一瞬间,容易令人产生一种扭曲虚伪之感。 佣人的手离开我的头顶,我起身走到坐在一旁的杨金身边,蹲下身子,让她更好的打量我的脸: “姨姨觉得好看吗?” 杨金终于满意了。 她觉得自得的时候,似乎总会扬起洋洋笑意: “乖囡囡,真好看。” 杨金伸出手,我扶着对方的胳膊起身,她顺势拍了拍我的脸,心情不错道: “下次别犯同样的错,姨姨老了,耐心不多。” 我沉默着颔首,杨金拍了拍我的手: “走吧。” “今天带你去私人游艇上,看男模开大会。” 我本以为今天还要去玫瑰会馆,所以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将五张筹码偷偷放到了衣服之中。 可今天,居然不去? 是富人游玩的乐子多,对玫瑰会馆并不上心,还是 作为玫瑰公馆的创始人,杨金想要饥饿营销? 杨金没有给我特别多的思考时间,竟是数百个呼吸的功夫,汽车已经载着我们驶入标有私人港口的港湾。 残阳裹挟漫天卷积云,一如漫天鲜血。 港湾接纳着一片海水,碧绿的波浪在游艇船头轻轻拍打着一艘巨型的豪华游艇,仿佛在欢迎这个远远超过它们的伟大存在。 甲板之上,已经有穿戴整齐的服务人员穿行其中,奔走忙碌,隐隐还能听到内里传来令人舒适的古典舞曲。 远远瞧去,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绝对的奢华感。 杨金牵着我稳步踏上游艇,立马有严阵以待的佣人用对讲机确定情况,游艇上的灯由近及远,层层亮起。 直到灯火通透如白昼后的某一瞬间,甲板上大厅的门被两名尽心尽责的佣人从内里推开。 早已靡靡至蓄势待发的暖风,裹挟着浓烈刺鼻的香风席卷而来,直冲穹顶。 我看见了,我确定我看见了。 大厅里,竟然是一大堆诡状异形,正在质变的扭曲容器。 各色的容器聚散,荡开如潮水波浪般的质感。 潮水聚荡之中,那粘稠带腥的波光竟是吐出徐徐的烟雾,似在迷惑众生。 没错,是容器。 大小不一,曲意逢迎的,扭曲容器。 这个称呼,也许鲜有人知道。 或许,我该以更加耳熟能详的方式称呼他们. 毕竟,他们也名,肉体。 男模大会(假) 诡状异形(真) 第278章 角斗肉搏 散发着靡靡之意的冲天香阵外,杨金见我愣神,含笑推了我一把: “怎么了?” “看上哪个喜欢的帅哥了吗?怎么走不动路了?” 我猛地回了神,尽力压下喉头恶心反胃之感: “姨姨,这里好臭,我有点想吐。” 杨金原本脸上带着些许揶揄的浅笑,听到我这句话,秀丽得体的眉毛略一挑起,定定看了几眼我的模样,确定我的确是不太舒服,这才道: “不喜欢这些?” 莫说是不喜欢 如果不是供人员通行的舷梯已经被收起,我大概率会选择扭头就走。 甚至没有舷梯,被这些恶心的味道一冲,我也很想跳下海清醒一下。 我缓缓摇着头, “我不觉得那么多的抽烟裸男聚在一起,有多大的魅力。” 没错,全部都是,半.裸.男。 所以,真的是,冲击力极大的画面。 开门那一瞬间,那些正在缓慢蠕动的肉体,盘踞扭动间,透出人类灵魂深处最肮脏的缺陷,竟然隐隐约约有显出原形的趋势。 我有些不可抑制的恶心以及战栗。 杨金眉间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情绪,但仅仅是一瞬,她便回复了那副轻巧的模样,随意吩咐道: “原本以为这些小姑娘们会喜欢,但姨姨都忘了,乖囡囡还挺像我.” “那就让他们穿上衣服吧。” “姨姨也觉得今天他们身上涂油的模样不太好看。” 是的,涂油,所以潮水才会反起粘稠带腥的波光。 那群各有特色的男人也没有什么羞耻之心,听到杨金的命令,立马各找各的衣服,很快就穿戴整齐,按照从低到高的站位,列了队。 杨金牵着我在没有人敢触碰的专属沙发椅上落座,随意道: “乖囡囡也不用太拘束,我们才是主人,来海天盛筵体验一下的特色招牌不,是体验一下权利,以及金钱的回响。” “侬想让他们喝酒,他们就得喝酒,表演就得表演樱国的牛郎乖囡囡知道吧?” “能上我这艘游艇的男人,可都比那些半路子出家的货色好多,很多都是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执照的。” “他们现在已经都穿上了衣服.乖囡囡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个玩游戏?” 挑,选择之意,中性词。 本就有平中选奇之意。 但,挑这些男模? 在一堆腐烂奢靡的灵魂肉体中,挑选一个不那么堕落的存在,就无异于在垃圾堆里挑选个尚且不那么生疮流脓的垃圾存在。 我保持了沉默,缄口不言,任由杨金的视线穿行过我的身体。 杨金似乎想了想,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再强迫我做下决定: “乖囡囡还小,不懂有什么能玩的很正常.那姨姨来决定吧。” 杨金沉吟了片刻: “要不,看他们角斗吧。” “乖囡囡看起来不会喜欢涂抹胭脂水粉的男人” “姨姨觉得角斗才是真正能展现男人魅力的方式。” 我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或者说,来到杨金的身边之后,我的意见,从来就不重要。 杨金才是最最独裁专断的人。 原本已经井然有序的大厅再次陷入紧锣密鼓的繁忙之中。 大厅中很快就被分出了角斗区,服务人员拉开范围,登记报名人数,随后统一排赛。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都会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出人群,走向角斗区,然后—— 进行一场并不算酣畅淋漓的比赛。 大部分男模的模样其实都还不错,身体素质也属于中上,但他们明显没有学过正式的拳脚功夫,甚至很多都没有什么斗殴经验。 所以大部分的角斗甚至不必等到最后,男人们上场两三分钟之后,就会开始撕扯衣服,抓头发,用尽方法耍阴招,只等抓到对方的痛处,将人击倒,随后立马就骑着对方,报以老拳。 男人们的脸上大多还擦着脂粉. 所以,无论是被打败者,还是胜者,脸上的热汗流淌过脸,大坨大坨的脂粉融化割裂,像是有人在拿刀在脸上一条条划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所以,其实一切并不美观。 这些男人都是弱鸡,还有一个显着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在发现主位上之人看向他们的时候,还不忘刻意的停顿一下,展示自己侧脸四十五度的锋利下颚角。 还是一群,枝招展,徒有其表的弱鸡。 许是因为场面着实太过难看,杨金原本进门时唇边还啜着的笑意消失的荡然无存,一双美目之中似乎有寒霜在凝聚。 杨金伸手将侍者递到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倒了地上,精致昂贵的茶器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炸出一个碎瓷烟火。 这碎杯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却能适时的传入大厅之中每个人的耳朵内。 原本热火朝天的角斗场中顿时寂静无声,尚且能被称作‘打斗’的两人一脸茫然的收回了手。 侍者们垂着头小心的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瓷,并且给主人家重新递上一杯清香的热茶。 但杨金完全不管不顾,拿到新杯子的一瞬间,就将杯中热茶尽数泼在了侍者的脸上,而后再一抬手—— “砰!” 惨叫吸气声在回荡,纤尘不染的地板上再次炸开一个碎瓷烟。 这回,先前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此时也是尽数反应了过来,连忙整理自己的服装仪表,又开始紧锣密鼓的列队。 杨金冷声开口道: “什么脏东西!” “我给你们那么多的钱,就是让你们在这里吐口水,扯头发,掏裤裆?” “平白污了眼睛!” 盛怒之下,没有人敢和杨金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杨金侧脸,看向服务人员,立马就有领班人员一边擦着脸上汗珠,一边小跑而来,恭敬来到杨金身边伏下了身。 杨金瞥了他一眼,话语冷冷: “这就是你说的每个都是精英?” “我是不是今天之前给你打了电话,同你说过今天是想给我的乖囡囡见见世面,让她体验一下快乐,让你别搞先前那套?” “结果,你还是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 我猜肯定会有很多人看到标题想歪.毕竟上章是男模开会哈哈哈哈噶 第279章 摇尾乞食 杨金的话音极冷,听到这话的领班人员,表情明显就是写满了四个大字‘愁容满面’,但他一开口,仍然是恭敬和顺的模样: “非常抱歉,夫人。”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 杨金的脸色臭的要命: “没有下一次,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明天我就将这艘游艇卖掉,你们各奔东西去吧。” “乖囡囡,我们走。” 我顺从的站起身,而领班人员明显慌了神,连忙道: “夫人,您稍作等待,这群人确实是丢人现眼” “但我们最近还在训练一批不同风格的模特,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您要不.十分钟,请您再给我们十分钟,我们一定将现在大厅里面的人都换掉。” “绝对能带来让您二位满意的人。” 杨金原本就慢我一步,还没从沙发上起来,现在听到领班人员这么一说,美目横撇: “五分钟。” 侍者们再次开始乱中有序的准备工作,那些打的奇形怪状的男模们也被安排依次撤离。 鲜少有几位不甘心离开男模,走到沙发前时,刻意非常的舔嘴唇,松领带,摇头撇头,杨金只要有看到,就会冷冷的吩咐一句: “给他两个大嘴巴子,清醒一下。” 然后又会是一阵惨叫不断。 我又重新坐回到杨金身边,想了想, “姨姨,为这些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姨姨从前不也喜欢过这群人吗?不然他们怎么能在这里呢?” 杨金想也不想,张口便道: “我喜欢?呵呵,我这个年纪,能喜欢个啥?” “说句好听点儿是饱个眼福,说句不好听点儿的话,不就是养着这群东西款待人吗?” “也真是见鬼了,从前来这儿的人,都说好玩,所以我一直都这么记。” “今天来之前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说要最好的结果,呵呵,真让我丢脸。” 我大概理解了杨金的思维逻辑,顺势安抚了几声,杨金本欲再言,视线却落到了新进入大厅的几个健壮男人身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盯着看了数秒,这才从记忆中检索到对方究竟是谁。 我三天前 他当时坐在谷爷的对面,输的溃不成军。 也正是在他输完所有的筹码之后,谷爷的对面才空出了一个位置,让我和余佳佳有机会参加二十一点的赌局。 但,对方现在怎么在这里? 玫瑰会馆的成员,虽然不一定都是大富豪,但起码也都是一些有些余钱的中产阶级,不然都没有机会进入会馆。 这男人能和谷爷对赌,那资金情况肯定是不差的,结果短短三天 这个男人竟然成为了任人挑选的男模?! 我当然知道他有可能是因为那一场赌局而一无所有。 但,会馆里的赌局可不是在赌场,没有拖,没有喧闹振奋的环境,也没有十分值得人沉迷的氛围。 连余佳佳那种骨子里流淌着赌徒之血的人,都说不玩就能不玩,这男人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一直赌博? 我思虑几秒,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杨金眯了眯眼睛,也认出了那个男人。 她显然不是 “张伟?” 男模自然是不可能用真名,每个男模的身上都有取好的名。 杨金直接点出了男人的名字,所以自然而然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各色打量取笑的目光中,被称为‘张伟’的男人,很明显的周身一颤,低下了头去。 领班人员和另外一人很明显的打了个眼色,走到了张伟的身后,将他推出人群之中。 张伟步态蹒跚的挣扎到了杨金的面前,杨金将他看了又看,笑着对我说道: “还真的是我会馆从前的会员。” “乖囡囡,姨姨有一个很好玩的想法,这位家里从前可是在云梦数一数二纺织大户,现在一朝落魄.” “侬想想,从前高高在上的人,现在竟然靠着出卖姿色肉体换取一点儿钱,是不是很好玩?” 我不知道杨金突然展露出来的怪癖是怎么回事,索性乖巧的低下头,表达一种‘你说什么都对’的默认状态。 杨金没有管我的反应,自己越说越兴奋,竟然直接拉着我的手道: “大家都说权势好,但说来说去也说不上来哪里好,可这一出,不正是极好的吗?” “从前高不可攀的人,一朝失势,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能逢迎谄媚” “好玩,好玩哩。” 杨金突然松开了我的手,十分舒畅的合掌哈哈大笑。 她似乎很少有这样畅快大笑的时候,连侍立在一旁,明显是跟了她许多年的领班人员也松了一口气,连连赔笑。 整个大厅原本过分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每个人的脸上都挤出了或多或少的笑意,来附和杨金的话。 杨金的笑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却越来越凉。 我双目不可控制,抬眼看了一眼已有癫狂之色的杨金,而后某个瞬间,杨金的笑戛然而止,变为面无表情。 原本还在刻意逢迎的人们,并没有从这突兀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还在行进尴尬的笑,就听杨金下一秒便饶有兴致的吐字道: “张伟,既然落魄,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乖囡囡,你觉得对这种人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给他钱的话,估计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不如就让他挨个跪下给大家磕头,磕一个,就给他现场点钱——” “你这个神经病!” 张伟勃然大怒,无视身旁人骤然恐惧的表情,一把将自己胸前写有名的胸牌一把取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小小胸针落地自然翻不起很大的波浪,张伟指着杨金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你可别忘了,是你害我家破人亡的!” 第280章 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 杨金将张伟害的家破人亡? 听着话的意思,张伟明显觉得自己现在会这样,和杨金逃不脱干系? 我心中一动,就听张伟继续骂道: “我都是为了我爸妈!” “要不是我爸爸得罪了小人,被人买凶捅进了医院,我妈妈又刚好癌症重病.” “要不是为了一小块的‘太岁肉’,谁进你的会馆!我又怎么会身无分文,沦落到这个地步!” 男人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大厅,我的心一惊,终于反应过来,那个能让无数人甘之如饴聚集在玫瑰会馆的原因是什么—— 太岁肉,居然是太岁肉。 太岁,又名肉灵芝。 传闻中有活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的功效。 最早的太岁肉,被记录在汉书之中,仅有短短的一句—— “哀帝元寿二年,单于来朝,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林苑蒲陶宫。” 这是太岁的 而后千余年的时间里,关于太岁的传闻,一直流传于这片土地之上。 而我自己,读书拓宽眼界的时候,也曾看到过一个诡奇的故事。 那本书名叫《睽目志》,书中讲述了一件关于‘太岁’的旧事,说是—— 【一个李姓的乡绅大户想要在自己家修建一个新的亭子,于是便在民间招募了几个工匠。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打地基,修亭子,修完结工钱,一桩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事儿,怀就坏在,李乡绅是个真大户,为了赶工期请县令观赏楼台,给钱毫不含糊,所以工匠们空前热情高涨,干活也费了从前的十五分劲头。 可这热情高涨的作业氛围,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地基挖的比从前深了两倍,有个年轻的工匠一锄头挖下去,那原本乌黑的土地里,竟然冒出了汩汩鲜血! 年轻工匠这一看,可是吓破了胆子,还以为自己是挖到了刚刚埋下去的尸体。 但仔细一想,谁会在自家院子里埋尸体啊!? 年轻工匠定神叫来了带自己的师父,众位工匠一合计,最为年长,有见识的工匠便说: ‘这就是传说当中土生土长,神仙难求的太岁肉啊!’ ‘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在传说里,仅次于唐僧肉的肉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倒头便拜。 只有年轻工匠站在最后首,看了看自己的锄头,又看了看土中还在冒血的太岁肉,心中出现了疑惑—— 如果真是神仙难求的太岁肉,怎么会就这样被凡人用锄头打到呢? 而且,也没有听过神仙会流血啊!? 年轻工匠颇有不信,众人手忙脚乱的去请李大户。 等到李大户来了之后,诶,很巧,李大户竟然和年轻的工匠是一个想法。 李大户因为被这种小事打扰而极为不耐,人虽然过来,但是也就是抬手吩咐道: ‘将这老什子肉挖出来扔掉就是了,为何还要来请老爷我?’ 最有见识的老工匠就道: ‘这可是太岁肉,神仙肉,肉灵芝啊,老爷!’ ‘您家里出了这肉灵芝,自然是极为值得恭贺的事情,又怎么能不请您呢?’ ‘而且这太岁可是万万不能扔掉的,最好是找个盆装起太岁肉,将其放入宗祠之中供养,这样就能保佑你们家昌晟万年.’ 老工匠话都没有说完,李大户就怒了: ‘什么东西,一团烂肉,还想进我们家祠堂?我请你来做工,不是让你在我家装神弄鬼的!’ ‘什么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老爷我不信,你们干活就是了,莫要多嘴!’ 工匠们被一声声的呵斥,都不敢出声,就只有老木匠还想要再劝几句: ‘老爷,请您不要糊涂.’ 老木匠本就是乡野人,不那么会说话,说出这半句,便又是捅了马蜂窝。 李大户彻底怒了,震声道: ‘你这老头子比我还老得多,还敢说我糊涂!?’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糊涂法!’ 李大户在众人的惊骇之中,吩咐自家的下人取来鞭子,又命人彻底挖出破土之地中的庞然大物. 怒火攻心的李大户竟然,甩手,打了,太岁肉,几十鞭! 原本肥腻白皙的齐人高肉团,在李大户的鞭子下四分五裂,碎肉横飞,骇人异常。 愈是打,肉块愈是破碎。 那鲜血流的无穷无尽,到最后竟然是连原本挖出太岁肉的土地都再也蓄不下血,隐隐约约有往外沁的趋势。 工匠们害怕,下人们害怕,终于,连原本火气上头的李大户终于也在这异象之下,逐渐害怕起来。 这血流的未免也太多太多,完全超过了一个肉团能蓄血的范围。 那么这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真的是神仙肉? 那他这个杀了神仙肉的人,又该怎么办? 李大户终于慌了,但他浸润商场多年,自然也不是傻子。 现在得罪都已经得罪了,眼见这满庭院的碎肉,猜想矛盾应当也无法调和 李大户竟然又做了一个举动,那就是—— 将整个庭院都封闭了起来,所有沾染鲜血的人当场换衣洗澡,再将衣服都留在后院之中 然后,一把火,彻底焚烧殆尽。 李府的火势足足烧了三天,连原本侵染鲜血的泥土,都被李大户倒上焦油焚烧殆尽。 据说三天的大火中,只要有人路过那李府周围,就都能听见内里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小孩哭泣之声。 直到 再说那个李大户,也算是个人物,换在平常就是斩草不留根的角色。 就这样烧完,还觉得心有余悸,跑到当地州府最最有名的一间寺庙大价钱询问高僧,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高僧倒也真有几分本事,收了香火功德钱,又听了李大户所言,当即明白了过来,长叹道: ‘可不知,但不可无畏。’ ‘老工匠说的才是对的。’ ‘而且齐人高的太岁,起码得有几百年的修为,那可是顶顶好的圣物,唯一的缺点就是怕肉身毁坏,还有怕火,如今被你所杀,当真是作孽啊!’ 李大户听了连忙追问自己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有报应,高僧收了大笔的钱财,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 ‘太岁肉到一定的程度,无论经历什么损害,便会分裂重生,我不在场,不止你处理的究竟如何,如果确认处理好,便无忧,如果不好,那东西肯定对你有恨,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李大户心怀忐忑的回家,过了两年,啥时候没有,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生活. 那么,事情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因为年轻木匠,当年,带走了没有人注意到的染血锄头】 这章肥了好几百!要夸夸!(叉腰.jpg) 第281章 愚者愚也 【庭院中 那原本就是年轻工匠的东西,加之上面沾染了泥土,没有细看观察不到有血迹。 于是李大户命令将一切沾染血迹的东西焚烧,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年轻工匠手中的锄头沾到了血,就这么被顺顺利利的带出了府邸。 而年轻工匠自己,也没有发现。 他经历了这件事,内心震颤,便惶惶终日,原本不信鬼神的他,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寺庙里面上香,比那些未有孕的妇人都要勤快不少。 至于原先的工匠活计,也心有余悸,不敢再干,只寻了个酒馆跑堂的活计,靠着零散的活计度日。 而两年之后,李大户见自己未有被报复,难免有些志得意满起来,和一群好友们来酒馆包房浅酌一杯,三两杯酒下肚,便将高僧同他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 好友们没有见过后院太岁横死的场景,自然是觉得李大户在说什么志怪异谈,或是酒后胡言,三三俩俩的把酒言欢,没有理会。 而年轻工匠,他就在酒馆! 作为手脚麻利的年轻人,他自然是被掌柜指派来伺候贵客,好巧不巧,他听到了这句话。 又好巧不巧,他自己脑筋转得快,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中那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锄头上,应当是触碰过太岁的血迹的! 年轻工匠骇的够呛,连做工的顾不上了,在掌柜的连声威胁之下,连跑带滚的跑回了家中。 他翻找出了那柄废弃的锄头,自然也是看到了锄头上粘连着的,拳头大小的肉块。 那拳头大小的肉团,白里透粉,就这么直接暴露在空中,风一吹过,甚至在隐隐发颤蠕动。 年轻工匠本就在因为当年自己 太岁倒是没有动,但年轻工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连忙卷了家里全部的钱,又将自己家里几分的祖产尽数卖掉,跋山涉水就找到了李大户找的那个寺庙,求见那位高僧。 求见那位高僧的功德钱并不低。 但高僧也不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人,信奉的就一条,那就是—— 有功德钱最好,但是没有的话,也愿意救人。 所以在年轻工匠发现自己的银钱不够见高僧,选择爬墙找人之后,高僧也是见了年轻工匠。 年轻工匠感激的涕泪横流,但又不敢将自己和李大户那件事儿联系到一起讲出来。 因为他见识过李大户暴戾的模样,他害怕讲完,这事儿又传入李大户的耳中,对方会更加变本加厉的纵火焚太岁。 而这回,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为了斩草除根,李大户可能会做出更加过火的事情出来。 莫说是那间关着太岁锄头的房子,连他,李大户应该都不会放心的下. 于是,在高僧的注视下,年轻工匠磕磕巴巴的将自己在自家田地里发现拳头大小肉块的事情告诉了高僧。 高僧一听,抚掌大笑道: ‘小伙子,正是好运气!’ ‘世人说太岁是神仙肉,但是要我说,更是一如混沌肉。’ ‘此物无耳无鼻无嘴,不能动弹,甚至连意识都只有少许,只要不恶意结仇,算是最最好拿捏的圣物。’ ‘既然只有拳头大小,修为应当也不高,不会吃下后过补从而让你爆体,也不会有什么意识,哪怕你处理不当,也不会有什么祸端,极好啊!’ 年轻工匠听了这话,险些跳起来: ‘啥?吃下去?’ 把那一团古怪的肉团,吃下去?! 高僧只以为面前的年轻人是惊喜过了头,所以才这么激动: ‘是极,是极!’ ‘吃下去的之后,若是身上有旧伤,旧伤便会愈合,若是缺肢体,肢体便会生出肉芽,不但如此,还可以长乐无极,返老还童!’ 高僧的语调越来越高,甚至到了最后,自己的眼睛里也出现了对此物的向往,算是狠狠地拿捏住了年轻木匠的心。 年轻木匠一想,诶,既然高僧自己都想要这块肉,那说明这肉确实就是好东西啊! 李大户家里那么大块的太岁已经被毁,那小块的太岁,他总吃得下吧!? 年轻木匠连忙告辞高僧就往回赶,完全将最重要的东西抛之脑后。 等年轻木匠回了家,洗洗刷刷将锄头上那块肉洗了个干净,将那块腥肉吞入腹中,美美的做着延年益寿的大梦的时候. 伴随着剧烈的腹痛,年轻木匠这才想起了高僧说的那些话,还有一个最大的前提,那就是—— ‘需与那块太岁肉无仇’。 年轻木匠重重跌倒在地,尘土飞扬之中,身体就如同缩水一半,逐渐逐渐缩小 年轻木匠他,竟然回到了婴孩时期,成为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 而且还在缩小! 那太岁肉确实是有返老还童之奇效,但太岁怎么能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轻易获益! 这明显就是太岁肉的反噬报复!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都说返老还童。 ‘老’! ‘童’! 没有老,就想要变得年轻,那无意与直接把自己的把柄递给了太岁肉,让对方杀害自己啊! 并不可怜的年轻木匠在家中的地面之上化成了一滩血水。 而那血水之中,全部都是太岁! 年轻木匠的亲属们来找他,自然是发现了堂屋中的一大片血迹,人来人往,自然也有沾染到血迹的人。 人群你来我往之中,自然又有和李大户能扯的上关系的人。 最开始是种菜的农户,而后是挑担来往的商户,采购新鲜蔬菜的仆人,李府中走过井水边打水的仆役. 于是,某一天,就如同突然生出不可名状的瘟疫一般。 李府上下七十二口人,全数消失不见,化为了一滩血水。】 太岁之名,恐怖如斯。 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诡异莫名。 所以现在,听到张伟说出‘太岁’二字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故事,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太岁,原来是太岁啊! 如果玫瑰会馆的‘兑换物’真的是太岁,那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今日留言,随即选择一位小宝贝舌吻(bushi) 第282章 你妻我妻 如果那个兑换物是太岁 那么就能够轻易的解释的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盘踞在玫瑰公馆,那么多的钱购买筹码,通过兑换制度得到‘兑换品’。 对富人来说,钱财名利都已经有了,最渴望的事情,不就是长生吗? 而且,也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我当时看谷爷的眼睛明明是个垂老之人,但看身体和脸的机能,却是年轻人的模样 后续他的拦车,还是在渴求太岁,渴求再一次的返老还童。 所以,余佳佳的猜测很有可能是错的, 谷爷家中的那位老妻,可能并非是他榜上的富婆,而是发妻! 只不过谷爷自己成功吃下太岁肉返老还童,而他的发妻,显然没有。 而原因的根本,大概率是杨金对太岁肉进行了严格的‘管控’,谷爷自己想要再求一块,都难如登天,只能拦车求物 而一个老妻,色衰爱弛,哪里有人能顾得上她呢? 而且,如果真的是太岁肉的话. 我的闹钟顿时衍生出一个恐怖的猜想—— 能把太岁肉限量提供给别人的人,让别人返老还童的人.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先顾上自己呢? 没有可能。 所以,杨金她 一瞬间,半只眼称呼她为‘金婆婆’的声音,还有杨金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在我的脑海中交织闪过。 我硬撑着炸开的头皮,不转头看杨金,只做出懵懂无知的表情。 漫长的沉默过后,杨金将自己犹如寒剑的视线收回: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太什么,是什么东西。” “而且说我侮辱人?” 杨金嗤笑了一声,往日里娇滴滴的吴侬软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吃这碗饭吗?” “你想要钱,我给你钱,有什么错处?” “你既然受不了这种侮辱,那你干嘛要来,给我们表演当婊子立牌坊?” “哦,错了,这是想要表演软饭硬吃。” 软饭硬吃,四个字一落地,张伟的脸色当场就给众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五颜六色’。 杨金瞥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笑,竟然没有理会张伟,而是侧脸向我看来: “乖囡囡,姨姨今天就叫你一件事情。” “这些卖惨的人,最最不值得同情了。” “这个叫张伟的男人冲我喊说怪我害他家破人亡” “但其实,他家破人亡,和我八竿子都打不着!” “乖囡囡想不想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伟明显有些心虚,喉结上下翻滚,气焰竟然一时之间萎了一节。 杨金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我,轻声说道: “这个张伟他爸,年轻的时候和另一个兄弟创业,两个人各出一半的钱,各占一半的股份,热火朝天的就开干。” “纺织厂经历了数十年的变革,但却在时代的狂潮中站稳了脚跟,越来越好,赚了好些银钱,本一路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但” “架不住张伟这个爹,会算计兄弟啊。” “而且还是彻头彻尾的算计,不但算计兄弟的钱,还算计兄弟的媳妇。” 我抬眼看向张伟,杨金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 “张老板那个兄弟,在媳妇生下儿子之后,就把自己在纺织厂里面的股份分了一半,记在了儿子名下。” “媳妇非要和他离婚,又分走了另外一半。” “而最后.呵呵,媳妇不是他的媳妇,变成了张老板的媳妇,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刚刚不是听张伟说他老爹被捅了吗?” “侬猜猜,那个捅人的人是谁?” 眼见我在思考,杨金勾唇一笑,语气也开始轻松惬意起来,恢复了软软的南音: “就是张老板当年的那位‘好兄弟’,他被夺了幸福的家庭,又没了钱财,甚至还被莫须有的罪名抓进去被关了几年” “侬说说,这是什么见鬼的热闹,那个人难道不应该捅张老板吗?” 确实,大多数的人,应该也会做出差不多的选择。 杨金看向张伟,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张老板当年做下那种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民心,进医院之后,被原本自己扶持起来的亲信们吞吃干净完了手里的东西。” “而那个女人,呵呵,你该不会要说,她癌症和我有关系吧?” 完全的无稽之谈。 杨金紧追不舍: “你还是要说,你在他们倒下之后,自己赚不到钱也是我的错?” “我给了你加入玫瑰会馆的机会,是你自己走错了路。” “我这么久以来,对在我手底下倒卖屯筹码的事情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在会馆里面赚了不少的钱,我知道,难道是我压着你坐下赌桌,被人赢得连底裤都不剩下?” 杨金这话说的不带脏字,却委实扎人心窝子。 张伟胸膛起伏之间,竟然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杨金精致美丽的脸上再次浮现一丝嘲弄之色,再开口的时候,颇有些真心实意的劝告: “乖囡囡,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也知道这种人能有多恶心了吧?” “所以要我说,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可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对方将自己说的很惨,但指不定事实翻出来究竟是如何呢?” “我举办海天盛筵也得有好久了吧.” “年年都有‘父母离异,父亲重病,母亲改嫁,弟妹可怜,无法读书,被人欺骗,进入这行’的‘意外失足人’,来到我的面前哭诉自己有多可怜。” “但实际上嘛” 杨金眯着眼睛,笑的意味声长: “其实就是想要钱。” “不过,应该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几句卖惨话,就把钱财轻而易举的交给对方的人” “对吧,乖囡囡?” 我心下一沉,几乎要以为杨金将我刷卡给余佳佳赚钱的事情挑到明面上来讲。 但杨金只是瞥了我一眼,随后挪开了目光,并不多言。 我正要松一口气,余光一撇,就见侧面有一道黑影直扑杨金而来,嘴里还喊着一句话: “杨金,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活!” 第283章 变态老虎 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谁也没有反映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而我余光中的那道黑影,已经近在眼前! 张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两三步上前,就伸出两只如同铁钳一般的双臂—— 牢牢掐住了杨金的脖子! 这变故来的太快,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攻势已经完全逆转。 杨金娇小的身躯被目眦欲裂的张伟死死抵在沙发之上,修长白皙的脖颈此时已经被一双遍布青筋的双手掐住,窒息带来的缺氧感化为红云席卷了杨金的整张脸。 杨金似乎也没有想到张伟会在被羞辱之后绝地反扑,或者说,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居然还能有人在她的面前造次。 所以,在男女本就悬殊的力量差距之下,杨金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挣扎中,连原本修建得体的指甲都断了好几根。 但这也无法阻止她身上的旗袍也被有意无意的掀起,凌乱 “杨夫人!” “主人!” 周边数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张伟的手若有似无的触碰杨金的旗袍,直接以压倒性的优势骑了上去,大声吼道: “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直接把她掐死!” 原本想营救的众人被这声音吼的明显一顿,踌躇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有些明白一点儿的已经开始报警求援,张伟狞笑道: “都怪你,都怪你!” “要不是你设立那东西作为兑换品,要那么多钱才能兑换,我也不会那么贪心” “所以,我没错,都怪你!” “你这贱女人还想着侮辱我,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让大家看看我是怎么侮辱你————” “砰!!!” 敦实的酒瓶在张伟的头顶炸开,玻璃连同内里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个绚烂的弧度,而后轰然下坠。 张伟的狞笑声甚至还没有到达一个高峰,便被我的一酒瓶子打了个头破血流。 空气中一时之间陷入寂静,好半晌后,张伟才呆呆的摸了摸脑袋,自然,是摸了一手的血。 他似乎还是想发怒,但摇摇晃晃的从沙发上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甚至还没迈步走出一步,便被身后刚刚压制住的杨金拎起酒桌上的另外一瓶香槟再次从背后开了瓢。 于是,张伟,彻底两眼迷瞪的倒地。 倒地后,还无意识的抽搐几下。 我和一身狼狈,双目如冰焰燃烧的杨金的,虽然中间还躺着生死不知的张伟,但就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似乎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话语: ‘你也是心狠手辣的人。’ ‘您也不赖。’ 但仅是一瞬,两人的眼神都默契的移开。 杨金瞥了一眼那些慌忙找补,递毛巾,递伤药,还去探查张伟呼吸的侍者,冷笑了一声: “养你们这么久,你们真是好样的。” 没有人敢和杨金的视线对上,一如刚刚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解围,一个个都垂着头假装自己有很多事情在忙。 杨金瞥了一圈,脸上的自嘲之意更浓,迈着隐隐有些虚浮的脚步,朝我伸出了手: “乖囡囡,果然还是得乖囡囡。” 她的脖颈仍然是大片的红色,隐隐还有些发紫,声音也有些嘶哑。 我什么都没有说,几步伸手将杨金扶稳,这回换我牵引着杨金下了游艇,上了车。 杨金终于有空查看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但仅仅是通过镜子看了一眼,便紧紧的裹着佣人们送来的大衣,似乎在畏惧寒风。 可她只捂住了自己领口的位置. 更像是在畏惧自己身上的疤痕。 我在心中默默填上一笔,身边的杨金似乎因为这事情有些受惊,脸上有些难得浮现的疲倦,双眼有些无声的看向窗外。 而后的某个瞬间,杨金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朝我哑声说道: “乖囡囡,今天做的真好。” “姨姨以后.一定不会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害怕再次遇到像张伟这样的危险? 我心念流转,轻声道: “姨姨,张伟敢做这件事,他肯定会得到制裁的,您不用记挂这件事情。” “而且姨姨也是因为这个张伟恶心,才这样做的吗?” 将这件突发的荒唐事情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稍加美化,其实就是杨金看不惯败家烂人张伟,出言讽刺,张伟恶意伤害。 两方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这话,我是断断不能说的。 所以,我说出这话的原意,是想美化对方的所作所为,达到‘宽慰’的目的。 可出乎我的预料,杨金眼神却在车窗外疾驰的阴影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采。 她沉吟了几秒,最后突兀的笑了: “不是的,乖囡囡。” “姨姨就是那些年轻人口中的.变态,变态侬晓得吧?” “姨姨是真的就喜欢拉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下水。” 只是平常作威作福惯了,所以这回没有想到当着她那么多下人的面,竟然还被人按到在了沙发上,险些出事。 我的心有了片刻的沉寂,眼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欲望,半秒之后,勉强开口附和道: “谁都喜欢高岭之跌落神坛。” 杨金终于露出了满意,且愉快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位沉默寡言,阴鸷逼人的慈青女。 可慈青女和杨金的差别很大很大。 慈青女不善言辞,出身在泥沼之中,学了通身的技法,做尽恶事,却有一颗想要‘窥见天光’的心。 若非要有一句话来评判慈青女,那就是她不应该被任何话来评判。 她的善恶都不纯粹,极善,极恶,杂糅混合,铸就了慈青女之名。 而杨金 以现阶段知道的所有东西来看,她其实更像是一只,‘老虎’。 她的掌控欲与喜怒无常,跃然于纸上。 高兴起来的时候,你就是她的‘乖囡囡’,摸着你的脸逗弄你几下,随手赏赐下的东西,就足够普通人一辈子的嚼用。 不高兴的时候. 便是排山倒海的虎啸。 光是眼睛里的冰碴,就已经能将人捅个对穿。 第284章 避无可避 明明现阶段还没有受到来自杨金的实质性威胁,但她偶尔展露出来的排山倒海式威压,就已经很能让人心里不适。 也许,称呼杨金为‘笑面虎’,会是更好的选择。 而这位手段明显不凡的‘笑面虎’,到底为何对原本高高在上的人有那么强的敌意呢? 难道是,同她自己从前只能在前夫手下勉强讨生活有关? 所以一朝翻身,就本能对那些人有很强烈的敌意? 感觉,有些简单? 我心中暗自思索着,车辆已在须臾之间到达了别墅,杨金被扶下了车,紧锣密鼓的安排家庭医生处理伤口。 层层的簇拥之中,已经不再需要我,我本能想要离开这个环境,三楼睡觉,但恰在这时,杨金又操持着一口已经低哑的嗓音开口道: “你还挺喜欢那个余老板的女儿.叫什么佳佳对吧?” “我晚一些让她正式登记成会员,她想要重建烟厂的话,哪怕在会馆里面倒卖倒卖筹码,也够她吃上很多了。” 我离去的脚步一僵,一个恐怖的想法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惊悚感在脑海中炸响—— 她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不只是让余佳佳回归会馆这件事是我曾经同余佳佳说过的,而且有人倒卖筹码,这也是我们上次闲谈时候说过的 最最关键的是,杨金当时在游艇上暗示我不可听信‘卖惨之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我应该是想要回头的,但偏偏,我又能感觉到杨金的眼神紧贴着我的背脊,令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只能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我乖顺的点了点头,在杨金的注目之中,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反锁到卫生间之后,而后掏出了那个.手机。 那个我新来之时,杨金所赠与的新手机。 现在仔细一想,这个新手机里面,显然是.有检测功能! 不然,没有道理连我们私下讲话的那些事儿,都被杨金尽数知道. 虽然早已经有心里准备,但杨金的掌控欲与变态的程度,远超想象! 我的脑中想法横飞,翻开聊天记录细细查找起来,开始确定杨金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检查完成,手指点到仅有一条的通话记录的时候,脑中一条被忽略的信息又冒了出来。 四太保和八九太保也是颇有分量的人,他们到现在没有找我,就证明各地界都有各界的能人,人的手是伸不了那么长的。 换句话说,太保们的手伸不过来,杨金的手,未必就能伸的过去。 而且半只眼杨坚如果从前也在杨金的手底下讨过生活,这种手机上搞的东西,半只眼未必没有吃过亏。 吃过亏就会长记性,这种亏连我这边也只会吃一次。 半只眼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有反制措施。 所以杨金并没有长期安排人秘密监视半只眼。 杨金那天傍晚难过的原因,是因为听到了‘我’在中午给阿捡打电话,和我一样,在阿捡的口中听到了半只眼的死讯。 那么,就有一个避无可避的事实—— 杨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满身反骨,还能‘乖囡囡乖囡囡’的叫我,就像是逗一只炸了毛的猫。 她的狠毒隐藏在笑意盈盈的皮下。 她带我上了游艇,却又在我救了她之后,选择给余佳佳好处,甚至是亲口告诉我‘不会再带我上游艇’. 其实很大概率,那艘游艇上,恐怕真的有我没有意识到的‘杀机’。 只是后来,被张伟的出现打断了。 只不过,是被我选择救她这一行为,打断了。 我的手无意识的摩挲崭新的手机屏幕,伸手一推,水顺溜而下,而后,在某个瞬间,将即将淹没的手机取了回来。 弄丢或是搞坏手机没有任何意义。 有 但如果运作得当,这一个手机,就会是最后一个。 我在洗手池前站了片刻,在内心添上了正字的最后一笔。 半年,撑死183天,现在已经 我重新点亮手机,给最新聊天的余佳佳发了一条消息: “在干嘛?” 而后,再掏出自己带来的手机,重新注册一个账号,给余佳佳发过去了验证消息: “是我,屠留白。” “以后那个联系方式如果没有我的特别说明,只聊一些日常话题,你有什么话想说,就在这里联系我。” 消息发出,等待半小时,一直到我洗浴完毕,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通过添加好友的账号没有任何回复,发出两条验证消息的账号没有被通过好友。 这不太像是余佳佳那个高强度上网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再次尝试将一个搞怪的视频链接分享给她,但是接下来一连三天,没有任何反应。 没错,三天,余佳佳没有任何动静。 无论是我那台被监控过的手机,还是私下想要她通过的账号,都没有任何的回复。 我当然想过余佳佳拿了近两百万之后卷款而逃,而我被骗了的可能性,可这完全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除非是她不准备在舒城有任何的人际关系,而且找到了绝佳绝密的发财方法,准备彻底忽视玫瑰会馆,以及杨金这条发财的门路,不然她不可能会现在切断与我的联系。 很简单的道理,两百万看着多,实则对于烟厂来说是杯水车薪,她还需要更多的钱。 这世上会有捡了芝麻丢西瓜的人吗? 不好说。 虽然余佳佳急功近利,而且是肉眼可见的不聪明,但我挣得不认为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天的那些眼泪,太真了。 如果是骗我,那在获得我的信任之后,可以获得更多的钱财,没道理捡了一点儿东西就走。 更何况那日,我离去的那日,她留在原地的背影,司机师傅无心中说的那句话 余佳佳她,分明是想要我带她一起走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近四天的时间,余佳佳究竟去哪里了? 第285章 翱翔天地 我的脑海中闪过数种可能性,但最后都不太确定。 所幸,杨金出了海天游艇上的事情,这几天都在三楼修养,平常吃饭也都由佣人送餐,并不曾露面。 令我的自由空间有了质的飞跃。 我索性打了车,直扑余佳佳的小区,熟悉的地方,而后—— 家中当然没有人。 门口一袋未倒掉的厨余垃圾不止何时被人踩爆了袋子,破裂的口子里散发着绝顶的恶臭,显然已经超过三天。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她没有理由离开我,手机都没有回消息,人自然是不会在家里。 我直接反身下楼,重新坐进了楼下甚至还没离开的出租车内。 司机师傅抬眼一瞧又是我,顿时乐了: “小姑娘这是又要走?” 我点点头,系上安全带: “最近的警局。” 司机师傅一愣,原本乐呵呵在刷手机的手也放了下来,按着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 “啥事儿啊?” “咋上去一趟还要报警了呢?” 果然每个司机师傅的八卦都是天生的,我含糊说道: “我有一个住在这里的朋友,三四天前失联,联系不上了,我来这里找她,家里也没有人,我去报个警。” 司机师傅稍稍放缓了一点儿车速,神色略带惊异的侧脸看了我一眼: “三四天前失联,而且住在这个小区吗?”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和你年纪差不多,顶多比你打个几岁,短发,大饼脸?” 我一愣,立马意识到这个司机师傅知道点儿东西,当即反问道: “师傅见过她?” 司机师傅听到这个答案,当即就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姑娘,如果你朋友是那人的话,你估计就不用跑警察局喽。” “那天这小区前的动静闹得可大了,不少人都报了警的。” 我没有想到司机师傅的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机师傅啧了两声,这才将余佳佳三天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正房上门抓小三。” “那正房还带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女人们估计在小区里就把那个小三咳咳,你朋友打的够呛。” “所以你朋友完全是被正房拖着头发拉出小区的。” “那三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叫嚷着年纪最小的你朋友勾引她老公,要带她走.但现代社会嘛,不是有很多这样子的骗局吗?” “骗局都是一个‘正房’太太抓小三,然后诱拐妇女什么的,加上当时你朋友被打的惨,所以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是猖獗的拐卖团伙,围着她们几个人不让走,还报警了。” “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 司机师傅砸吧砸吧嘴: “结果人警察蜀黍还没站定呢,就被那个正房扇了一巴掌,嘿,袭警了!” “总之,那天可真真是泼天的热闹,从这个小区往外三条街,水泄不通,我原本那天是接着客人路过这里呢,大老远就被堵着了,乘客下去看热闹,我也下去看.”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顶着司机师傅手舞足蹈的兴奋眼神,给对方扫了两百块钱: “说说我朋友的事儿,然后那些正房的人,把我朋友带走了?” 司机师傅收了钱当然是开心。 让我更加没有料到的是,这位带着将相声天赋的司机老哥这回又是连连摇头: “不不不,不是被带走的,是自己要走的。” 我微微皱眉: “自己要走?” 司机师傅点了点头,继续讲道: “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也就是正房,看着都已经六七十了,但是中气十足,袭警了之后还在叫骂,警察蜀黍可能是因为照顾对方是女人,而且上了年纪,于是没有采用强制措施,而是给她丈夫打了电话。” “那个丈夫姗姗来迟,估摸着是要脸,还带了口罩,一来,那个正房又开始骂,说他什么—— ‘正是饿了,这种大饼脸的女人都吃得下。’ ‘你别忘记当初陪你吃糠咽菜的女人究竟是谁?’之类的话,那个丈夫估计是心怀愧疚,立马反身就要带着正房走.” 司机师傅说到这里,自己也满脸疑惑的皱了眉,挠了挠头: “但是那个小三,也就是你的朋友,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跟着那个男人走.” 司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等听见了对方所言的信息,我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 抛去那两个膀大腰圆来助阵的女人,这三位当事人皆已到齐,分明就是余佳佳,谷爷,还有谷爷的原配。 原配来抓余佳佳,而余佳佳,居然是自己死活要跟着谷爷走的! 我吃惊过后,立马想明白了关键—— 余佳佳,真如她从前和我说的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并非对她的夸赞,相反,她很笨。 为了烟厂,她说她会想尽办法抓住面前的一切,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她被原配抓到了和谷爷通奸,而且硬生生被从家里拎出来打,全小区. 别说是全小区,就如司机师傅所说,小区里外三条街,都知道了有余佳佳这个人。 也许这么多年以来,余佳佳可能早就不在意任何骂名。 但她不能背负了骂名,又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毕竟,有沉没成本。 余佳佳被打,绝对在杨金说可以给她正式会员身份之前。 她太想要见到那场烟,所以急于抓住一切救命稻草。 这么多天没有联系我,可能也就是争斗中,手机被损坏。 而余佳佳跟谷爷走了之后,甚至用自己换不到另一个电子设备,所以,一直消失的无影无踪。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肯定是不值得的,做出的这些错事,也是丢脸至极的。 但,以一个朋友的视角,无论余佳佳做出了什么错事,我都希望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没错,她想要的一切,都该给她。 毕竟,这场风,这场逆风,吹的太久了。 吹的连原本早该翱翔于天地的蝴蝶,都,不会飞了。 第286章 养尸阴宅 我见过很多人,也看错过很多人。 但余佳佳,我真的不会看错。 一个愚笨,可怜,渴望些许光明的女人。 就如同她那夜在雷暴中撕裂风雨而来的场景一样,我期待看到她破茧成蝶。 而从前的那些污垢,必定会连同旧茧被舍弃,再也无法窥见分毫。 我的沉吟时间太久,连司机师傅都有些吃不准我在干嘛,有些心慌起来: “小姑娘,这可是你刚刚要我说的哈。” “这里可都是全程监控的,我也没有欺负你,你干嘛脸黑成这样?” “要不,要不我把那两百块钱还给你?” 我回神摇了摇头: “不用。” 司机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上了些年纪,也有点唠叨,见我开口说话,便觉得什么事儿都没啥大不了,所以有开始絮絮叨叨的给乘客建议: “小姑娘,要我说,你的朋友,可真糊涂。” “好好的小姑娘,撑死了应该也没三十岁,那个原配看着都六七十了,她老公肯定年纪只会大不会小,给那种男人当小三干啥?又不是没人娶!” “现在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不好吗?” 可,普通人家,距离烟厂,就更远了。 我以余佳佳的角度看问题,瞬间就知道她了她的想法,她的回答。 我不愿意回答,但司机师傅的唠叨就和没完没了一样: “虽然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姑娘长得不算是好看” “但也好过给一个老男人当小三啊!”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那老男人也不见得对她多好,要是好的话,咋能还住这个小区呢?” 我抬眼看了司机师傅一眼,司机颇有不忿: “这里的小区是回迁安置房,房价不高,有左右两个大门,所以分为左右两边,中间隔着一个园。” “这块地原本就是一个宗祠的地盘,由于回迁的时候,拆掉了宗祠祖坟,有很多老一辈的人都想着回来安葬,所以.” 司机师傅咬了咬牙: “所以,其实这小区的左边六幢,全部都是用来储存骨灰的阴宅!” 我心中微微震颤,司机师傅继续说道: “我们这里的人其实都知道这些事情,而且偶尔跑车的时候,也会遇见这地界上的老面孔。” “要是问他们为啥用活人的房子来装骨灰,不用墓地,他们会振振有词,说什么活人的房子比较像老人家生前住的地方,宽敞,方便祭祀,方便打扫。” “还说活人和死人住的房子其实是一样的,这样还能和自家长辈更亲近什么的” “但你猜他们住在哪里?” “人家现在拆迁有钱,根本不住在这里!” 司机师傅颇有些恼火: “这其实就是个阴宅小区,大晚上都没有人敢接车的,也就是这两年,房价便宜之后,右边的小区搬进了些人,这才有了人烟,不然以前都没有人的。” “所以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觉得大叔我话多。” “那个老男人,要是真的心疼你朋友,怎么可能给你朋友住这种小区呢?” “根本就是不上心,而且也没对你朋友多好!” “我现在就是怕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被外头的男人言巧语就骗走了,而且最惨的是,啥都没有得到,那不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还是走正道要紧啊!” 司机师傅最后说的几句话倒是情真意切,掏心掏肺。 我侧过头去,回看那个小区的窗户,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有好几栋的窗户都是用黑布封死的,没有任何的反光光亮。 而且鲜少有些窗户里,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窗内的黑布顶上,反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八卦镜。 这种招式我看过,镜子朝着外,冲反外煞,驱邪镇魔,而镜面朝内,却是经人指点,想要镇住内里的东西。 这个小区,确实是有问题。 很大概率上,就是如同司机师傅所言,让死人住阳宅,化阳为阴。 假以时日,阴盛阳衰,可能就会成为一片养尸地。 余佳佳挣扎着以为有个家,有了个栖身之所,但其实,却买到了阴宅。 她以为抓到谷爷这颗救命稻草,事实上,三天过去了,她连个新手机都没有。 而她身上的伤如何,我更是完全不敢想。 我感觉车内太闷热,呼吸有些不通畅,回神过来,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 司机师傅在车里喊: “给了两百的车钱诶!环着舒城绕一圈都够用了,你不坐车又去哪里?” 我朝司机师傅挥挥手: “不必了,师傅。你代我环城就行,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我先走了。” 司机师傅估计是也没见过我这种钱又不坐车的冤大头,又喊了几声,确定我不上车之后,一脚油门就走了。 我目送出租车远去,直到一点儿车尾气都看不见,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我在下意识的重复余佳佳上次的动作。 她上次也是这样,目送我远去的。 我沉默几秒,掏出手机点亮又熄灭,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寻找。 余佳佳已经是成年人,我强硬的找寻没有任何意义,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有资格指指点点,也没有资格自作主张。 迎着隐约还有些冷意的北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里的浊气一扫而空。 没有杨金,便没有任何人管我。 我有些神经质沿着舒城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行走,最终在肚子 餐厅内外一致,装修清新淡雅,一进入便能闻到一股偶尔飘过的香和柴火燃烧的香气,让人感到舒适惬意。 我随意在餐厅内选了个边角,且私密性不错的位置,看着菜单,点了一碗招牌蟹黄拌饭,一份时蔬配例汤,还有一份桂牛奶冻。 由于是私房菜餐厅,而且规模并不大,所以服务人员并不多,上餐也并不快。 我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就见餐厅的大门从外往内被人大力的推开,门外的几位打扮枝招展的妇人一边谈笑,一边突突而来。 她们的声音很大,推门的力道也不小,直接将我餐桌上的朵吹掉了好几片瓣,我抽空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发现是一位披红戴绿的妇女,被三四个眼带讨好的女人簇拥而来。 而她们谈论的话题,恰好就是—— “哈哈哈哈,那小情人还真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还非要和我老公回家,被我老公关在一个连床都没有的房间三四天了!” 想要票票求求啦orz(小心翼翼伸手.jpg) 第287章 似曾相识 我从未知道初夏竟也是有寒风的,所以当这群女人裹挟着外头的寒意进入餐厅时,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几乎是瞬间,原本我手机屏幕上还在砍瓜切菜的英雄就被对面一个突进杀死。 我没有任何犹豫,当了回逃兵,关闭了游戏软件,熄灭了手机,重新打量起刚刚只扫了一眼的女人们。 为首的那个女人,约摸六十岁出头的年纪,肥胖敦实。 她大部分的头发已经白,但还是烫了发,搞了个时髦的羊毛卷,身上穿着某二字母的名牌衣物,手上提着同二字母的鳄鱼包包。 身上的东西都很贵,但是皮肤粗糙,手上也有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冻疮,和她这个人有一种很微妙的割裂感。 这种割裂感我还有些难以形容。 直到那为首的女人迈动着小短腿坐下,肉感的身体一坐下,脚离地得有二里地的距离。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位上了些年岁的夫人像是什么。 这乍一看,竟有点像是,偷穿人类衣服的腊肠犬。 而簇拥着这位腊肠犬夫人的剩下几位,两位膀大腰圆,面有褶皱,两位细如竹竿,眼大尴尬。 竟有点像是,八哥犬.和灵缇。 我心中很少生出这么荒诞的既视感,只能揉了揉眉心,将因打游戏有些累到的眼睛放松些许。 果然,这回再睁眼的时候,无论是八哥,灵缇,还是腊肠犬夫人,她们都已经回复了原本的正常。 那群人浩浩荡荡的落了座,为首的女人一招手: “服务员,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上一遍!” 前台没有站人,但内厅很快就有人听到声音站了出来,刚刚辅助我点过餐的那位漂亮姐姐站了出来,快步走到为首女人身边,轻声道: “不好意思,客人,我刚刚在厨房帮忙,没有听见你们前面的话,可以请您再说一遍吗?” 为首的女人没好气的又重复了一边,漂亮的店员立马说道: “您确定吗?这么多东西.” 为首女人震声道: “以为我吃不起吗?” 店员立马连连摇头,不好意思道: “不是这样的,客人。” “其实是因为这家店是我和我先生一起办的,没有请任何帮手,所以上菜会慢一些,如果您招牌都要点一遍的话,上菜的时间会被拉长.” 那边的女人们明白了店员,不,老板娘的意思,为首的女人似乎有些尴尬,也不复刚刚色厉内荏的模样: “.没事儿,我们就是随便找了家店说说话,你慢慢上,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老板娘连忙点头应下,扭身向后厨走去。 一位身形瘦小的妇人急急的探听着为首女人的口风: “好了好了,随便点点儿就行,我们就想听听你们家老谷的那个小情人到底是咋个回事?” 果然是谷,谷爷! 为首的那个女人,正是谷爷的原配! 谷夫人冷哼一声,鼻孔朝天: “能咋回事,就是那么个事儿!” “我早年和老谷吃了多少苦,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他飞黄腾达了,就管不住下半身那两寸东西了。” “最近有个不要脸的女人,总是偷偷摸摸来我们家找老谷,被我发现了好几次,都说是朋友什么的我呸!二十多岁的女人能和我们家老谷当什么朋友!” “我看就是是烂裤裆的朋友!” 和谷夫人同行的几个人眼里闪过隐隐有些取笑的神采: “男人嘛不就惦记着这点儿事情?” “是呢,话说很久没有见到老谷了,得有好几年了吧?真不知道为啥子有小姑娘能看上他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啥时候你把他带出来,我们从前都是旧识,我们帮你说说他!” “对哩,然后呢?你就去抓那个小三了?” 私房菜餐厅的老板娘将黄澄澄的蟹黄拌饭端到我的面前,我道了声谢,借着老板娘身形的掩护,定定的看了谷夫人好几秒。 那群女人显然是谷家夫妻于微末时认识的旧友,她们都是几年没有见过谷爷,且都默认谷爷现在‘七老八十’。 但谷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然有片刻的扭曲。 谷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返老还童,且看她像是普通人硬套了一层奢侈品外壳的模样,她自己更知道自己容华老去,于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害怕,开始装扮自己。 我收回了视线,将尚在反光的调羹插入满满一碗的蟹黄饭中,直至每颗雪白的大米都沾染上蟹黄,散发诱人的香气。 这才将满满一口饭塞入自己的口中,略微有些沙沙的颗粒感,入口绵密细腻,很香,但又不是一种入口即化的香,而是一种悠远绵长的香。 非常美味,如果换作平时,我一定会食指大动,进行光盘行动。 但现在这家餐厅中,不只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别人,而且那位谷夫人在经过了片刻的语塞之后,立马调转枪头,重新提起了余佳佳: “抓啊,当然抓了,小三怎么能不抓!” “我这个暴脾气一上来,就找了侦探来跟踪她,然后三天前,跑去了那个啥新建小区,抓着她的头发,把那小贱人抓了出来!” 谷夫人的脸上露出畅快的笑意: “那个小贱蹄子还想跑,还好大春和大都在,帮我抓住了她,狠狠打了一顿。” “还是得多谢你们了。” 一直坐在谷夫人身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顿时拍着胸脯道: “应该的。” “就可惜最后还是让那小三和老谷走了唉!” “老谷那天裹得那么严严实实,都一副要咳死的模样,还人老心不老,非要带走那个小三!” “咱们大姐年轻时候对老谷真的不薄啊,啥吃糠咽菜的哭都吃过来了,这都快要七十了咋还能闹这事儿呢?” 我嚼动的动作一顿,在心里立马写下一条—— 谷爷最近身体不好。 想了又想,又划去了这一条,更正为—— 待验证:太岁肉有弊端,吃下太岁肉者无法在太阳下出行,且十分虚弱。 给宝贝们螺旋升天式磕头要票票orz 第288章 预料之中 “一点儿不碍事!” 谷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震声道: “我不是说了吗?” “那个小贱蹄子自从被带回咱们家,就被锁在了一个床都没有的杂物间里面。” “老谷也就是一时糊涂,所以才被那个小贱人骗上了床,前两天那估计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觉得当时被她纠缠丢人,所以把她带了回来.” “估摸着就是打算关她几天,给她长长记性!” 谷夫人那桌的女人们似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进入餐厅后一直没有开口的一个瘦小女人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 “连床都没有,咋睡觉呢?而且都关了三四天了,可别把人饿死了.” 谷夫人撇了撇嘴: “不会的,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吗?” “那小贱蹄子既然下定决心要当小情人,就得做好有这天的心理准备!不然她还真以为这是条正路了” 身边的人连连点头,谷夫人不屑的表情有了一丝的松动,小声道: “而且也没有不给吃的呢。” “我就只想着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别粘着我家老谷,还是有些怕她死在我们家里的,所以我一日三餐让人送饭送水,虽然没有床和被褥,但是有暖气,暖气打的也足,她不会怎么样的。” 周围的女人们面面相觑,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叹气道: “大姐,你心肠还是好啊!” “要我说的话,你们过的好好的,那女人非要来横插一脚算是个什么事儿,要换做以前,打死了塞猪笼里都只被人叫一句好呢!” 其他人连连附和,谷夫人那张沟壑丛生的脸上立马浮现挣扎中隐隐带着惧怕的神色,小声道: “那可不行.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一神仙菩萨就看见了” 谷夫人对自己丈夫的异变显然是心中有数,对某些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能力显然有所畏惧。 看来,确实如她所言,余佳佳这几天虽然过的不会舒服,但也不会过的太惨。 那我就能稍稍松口气. “叮铃铃!!!”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扰了女人们原本热火朝天的聊天氛围。 谷夫人从自己的名牌包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来,但又因为年纪大,不太会用高科技,所以迟迟没能接起电话,连原本在后厨忙活的老板娘都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好在那边似乎很执着,六十秒的铃声响完,又拨打了一个,这才让谷夫人顺利接通了电话。 谷夫人将手机贴近耳边,操持着一口大嗓门道: “喂?” 手机那侧的声音我没有听见,但我看见下一秒,谷夫人的表情和动作却是超乎寻常的震惊。 谷夫人听到对面的话语,短腿一迈,跳下座椅,撞到了桌子,动作之大,险些让那些摆放在桌子上的精致碗筷粉身碎骨。 谷夫人不可置信的咆哮声在清雅温馨的餐厅内响起,带着熊熊的怒火: “什么?” “为什么老谷会把人放了,还亲自送去了医院?” “他这几天也没去看那个小情人啊!他怎么,怎么” “他是不是这些天一直在偷偷对那小情人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两个人就当着我的面私下胡搞?!” “你们.你们” 这意外,着实让人震惊。 矮胖的谷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一松,手里原本掐着的水果手机重重砸落在地粉身碎骨,显然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咆哮声响彻屋内,我却心如止水,在这一秒,内心的猜测终于得到了验证—— 那位谷爷,并不是谷夫人所说的‘真是饿了,这都吃得下’。 事实很大概率就是,谷爷真就喜欢谷夫人这一款。 而余佳佳和谷夫人,太像了。 一样的小性子,一样的相貌平平,有些小笨拙。 甚至,连略带蹩脚的趾高气昂都一模一样。 甚至具体到点餐的时候,被人质疑,这两个人竟然都是同一句‘害怕我付不起钱吗?’。 或许,我看走了眼? 先前我以为谷爷已经返老还童,但还拦下杨金的车,再次恳求兑换品,也许是因为‘返老还童’需要‘保持’,需要定期吃下太岁肉。 但今天一瞧,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谷爷想要给谷夫人求一份太岁肉 只是,这可能性极小。 毕竟,谷爷哪怕爱谷夫人这一款,也不代表一直爱她。 现在不还是多了一个余佳佳吗? 我脑中念头纷杂,而谷夫人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扶着她,似乎是想往医院去。 内里的餐厅老板娘听到响动,从内间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客人,你们点的菜品才刚刚备齐,就差下锅,小本生意,你们走了就没有人要料啦,不能跑单哦?” 谷夫人身体状况明显不足以结账,女人们簇拥着她乌泱泱的往外走,似乎脚步更加快了一些。 貌美温柔的老板娘似乎还欲再言,我出声道: “老板娘,要不把她们点的东西给我吧,我刚好没有吃饱。” 约摸三十岁出头的风韵老板娘用美目扫了扫我,若有似无得嗔怪一声: “点单结账天经地义,是那些人点的单,侬个小妹妹掺和什么?” “我按照那五个人的人头配的菜,侬就算是四个胃,也是吃不下的。” 这吴侬软语,听着可真是酥人骨头。 我心中想着事情,倒也觉得没什么,认真道: “我天生吃得多,吃完没吃饱,当然要多点一些。” “老板娘这里的东西好吃,如果吃不完,我还能打包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正好的。” 老板娘瞪着美目想了想,终于同意了我这一说法,反身往后厨继续备餐去了。 又等了片刻,老板娘果然扭着纤细的水蛇腰将拿手的餐点一一奉上: “肉沫酿豆腐,客家笋粄.还有,水晶虾饺。” “这些你先吃,如果还吃得下,我再上,如果吃不下,锅里温着菜,等你走的时候再打包。” 老板娘一边摆放,一边同我说话,她手脚麻利的上了四五道的菜,每一样都十分的色香味俱全。 我的眼睛一扫而过,却被那一屉晶莹剔透的虾饺吸引了视线。 虾饺成月牙形,每只都有均匀的十褶,薄而透亮的外皮,微微透红的虾仁,白里透红。 按理来说,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但,太薄了,皮太薄了。 被包裹在外皮之下的鲜红虾仁,就像是肌肤下隐隐跳动的血肉. 第289章 隐有异色 老板娘见我愣神,含笑伸出如白玉青葱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 这种古怪的感觉一晃而过,一桌子的菜还是那么的色香味俱全。 神智回笼后,我笑了一声: “没什么,就是觉得虾饺有点儿奇怪。” 竟然,会有觉得这是一口‘鲜肉’的感觉。 老板娘听我这么说,自己都是一愣: “小姑娘,侬可别吓我,这不就是虾饺吗?有什么奇怪的?” 我自己知道刚刚那古怪的感觉是自己的联想,正想解释,老板娘就已经抽了一双筷子,利落的夹开那薄如蝉翼的饺皮,露出内里略带汁水的一整颗粉红虾肉来。 老板娘自己也不客气,顺手就将那颗破损的虾饺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嗯很好吃呀!” “我还以为是东西变质了,被侬闻到味道了呢。” 我有些哑然失笑: “不是的,就是没有见过虾饺,刚刚莫名其妙,就觉得这虾饺像是一口生肉一样。” 老板娘险些噎到,咳嗽连连,我看明白了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在说—— ‘古怪的客人。’ 我没有再说话,也夹了一口放入了自己的嘴巴里,牙齿微动破开虾饺的一瞬间,有汁水在口腔内飞溅,内里的鲜虾爽滑弹牙而有真味。 美极了。 连我这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土包子,这一瞬间,心里也清楚这东西大概是这世间顶顶好吃的东西。 舌尖在流连那美味,我也有些感慨: “顶呱呱。” 老板娘看起来对自己的厨艺有十二分的自信,当即点头: “那当然了,我自己家传的手艺,传到现在十多代啦!侬是小小姑娘,也许不知道,饺子可不是只有北方有,南方也是有的,而且很有年头,里面包什么的都有。” “我当小姑娘的时候,我还听说以前以前管控不太严格的时候,还有用某些濒危.咳咳,你懂得,比如鲎的籽,来作馅,或做辅料,那才叫做顶呱呱哩。” “现在没法子了,现在都没有,以前云梦出名的饺子再也尝不到味了,我也是改良了好几版,才有现在的招牌。” “侬也是有缘分,自己不知道点这个招牌,但那些人走了,原本备好的料就只能给侬啦。” 我点点头,牛嚼牡丹一般,顶着老板娘‘暴殄天物’的眼神,将老板娘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空: “结账。” 一边目瞪口呆的老板娘掏出手机: “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不不不,还没见过这么适合当试新材的食客。” “现在好像,就只剩下一份酒酿小丸子啦,我给你打包。” “以后常来,试试新品,我给你打折。” 美貌的老板娘,令人食指大动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又离余佳佳的小区不算太远. 我心中默默将这个地方列为吃饭圣地,结了账出了门,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手机上仍然是没有任何的信息。 和余佳佳的对话框里仍然是静悄悄的,甚至杨金最近都在休养,也没有提起门禁这一说。 我是可以再逛逛的,可天幕低垂,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重新回到别墅,好几天没有见面的杨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常娇艳的脸上难得没有上妆,唇边眼尾的细纹愈发的明显,人也比平时要苍老一些。 她裹着毯子,体型却有些撑不起毯子,人被拢在其中,显得她愈发惹人心疼。 但,她现在这副模样,看上去有些终于落于实处的美感。 私以为这样的她,比她着妆的模样还要美上不少。 我将那份尚且温热,特地打包回来的酒酿小丸子放到茶几之上,轻声道: “姨姨,我出门吃饭,给您打包了一份甜酒酿。” 杨金双目一撇,略一张口,果然又变成了那个我熟知的杨金: “外面的东西不要吃,会坏肚子。” 我没有应声,为她打开包装盒的盖子: “我来喂您,暖胃养神的。” 杨金瞥了我一眼,终于没有吱声。 我舀了半勺酒酿丸子,轻轻吹去上面的热气,喂进了杨金的嘴中。 那甜腻的口味似乎非常合杨金的口味,她的眼睛略微眯了眯,似乎内里有些回忆的色彩: “食肆轩?” 我略一停顿,立马反应过来杨金指的是那家私房菜餐厅的名字: “是的,路过的时候看到这家食馆,于是进去吃了个饭,打包了酒酿丸子。” 杨金眼中的色彩逐渐散去,又低头喝了一口甜酒汤底,没有说话。 我沉吟一秒,开始试探: “这家私房菜馆的味道一定很独特,才能让姨姨记得吧?” “我记得她们家的虾饺似乎是招牌,姨姨都记得酒酿丸子的味道,会不会想念虾饺的味道?” “我明天去给姨姨打包。” 杨金略一皱眉,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不用。” 我心有沉吟,杨金话锋一转: “韵梦记的虾饺更好吃。” 竟然还是个老饕客。 我点点头,乖顺道: “那我明天出门给您打包。” 杨金露出了一个笑意: “乖囡囡。” 一碗酒酿甜汤,杨金撑着精神只喝了一小半,便有些困倦,回去睡觉。 我可不会傻到忽视对方的某个眼神,觉得对方是随口一提。 没有犹豫,我放下东西,回到房间,便掏出了自己那个旧手机开始翻找付款记录。 最近我开始同时使用两个手机,新手机上通常只做付款,刷视频以及游戏的举动。 我不想被手机窃听收集信息的时候,就会用巴掌大小的自制锡纸铁盒将新手机放入其中屏蔽信号,使用旧手机。 杨金并没有任何的察觉,这个方法可以行得通。 我很快翻找出两小时前的付款记录,找到订单编号,复制到食安局的网站上申请食品卫生投诉,很快有工作人员打电话确定投诉事项,我小声说明我没有在店里看到营业执照。 工作人员很快利用权限调来食肆轩的营业执照,宣布投诉结案。 我按照营业执照上的注册电话添加联系方式,手机页面跳转之下,果然,很快出现了一个id名为‘笑口常开’的名片。 这和注册店铺者的姓名‘刘笑笑’,也相互印证。 我点击添加,对面似乎店里没有食客,很快就通过了我的申请。 我没有含糊,直言问道: “老板娘认识杨金吗?” 嘿嘿嘿今天也是准时的一天!要夸夸!(叉腰.jpg) 第290章 稍见真相 那边对话框中原本‘正在输入中’的字符消失,似乎犹豫了一瞬,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 “谁?” “你又是谁?” 三连问,显然是很疑惑。 我略一皱眉,将杨金某两张在网上流传甚广,被到处喊漂亮富婆的路拍图片发了过去,编辑道: “是这位杨金,杨夫人,她明天想吃你们家的东西,我来预约。” 那边反手又是一个问号: “神仙来了都得堂食点单,没有什么预约。” “要外送的话就自己来店里打包,没有人惯着你。” “礼貌一点,别觉得全天下的谁都得认识谁谁谁。” “还有,你怎么弄到我的联系方式?我记得我这个私人联系方式根本没有食客。”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我略一沉吟,忽略对方所问的问题,又生一计: “那好吧,老板娘不做生意的话,我就去定韵梦记。” 我只是试探性发出这句话,但对方一副被踩中喉管的姿态,开始了消息轰炸: “???” “等一下,你真的是预定的?那你怎么嘴巴这么不会说话” “别别别,别去找韵梦记,我们好好说。” “客人知不知道韵梦记是偷咱们食肆轩的食谱,所以才发的家?” “他们就是一群价格贼高,东西贼难吃的煞笔小偷。” “千万不能去找他们买东西吃,不然就成冤大头了。” 白日里那位笑眼盈盈的老板娘,似乎,非常反感韵梦记? 而且听起来杨金说的这两间店铺,内里明争暗斗,大有乾坤? 我反手搜索了一下韵梦记这个名字,发现这是一家三十多年的老店,今年二月的新闻,韵梦记刚刚换上‘三十四年信誉老店’的招牌。 我抬手截图,将这照片发给刘笑笑: “老板娘不道义,为了自己赚钱,竟然把人家三十四年的老店都说成偷自家食谱了。” “你店里的装修那么新,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才开业的,怎么还能对方偷你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刘笑笑的弱点显然就是自家的私房菜馆,听了这话,明显爆炸,连打字都来不及,发来大段大段的语音。 眨眼,就是三条60秒满满的语音。 我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制造噪音,点开语音前,甚至有些担心那些是带星号的脏话,但一点开,便发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人之腹。 对面白日里温柔的女声似乎很着急,但仍然条理清晰的诉说着一切: “不是的!” “这家店确实是我自己开的没有错,但这食肆轩门头的匾额,却是一等一的老物件,几百年前就有的。” “我们家已经传了十几代的菜谱,一直都是传给自己家的儿女,一来为了更加毫无保留的传授厨艺,二来口口相传,也为了维持一个好名声。” “但是到我这辈的时候,我老爸常年在厨房里面干活,高温导致,导致伤到了伤到了哪里,只有我一个女儿。” “三十多年前,我才五六岁,连颠勺都颠不明白,他身体又不好,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找了一个徒弟,传咱们家的食谱.” “是这一传,才传出事情来的。” 刘笑笑一口气说完,甚至没有喝上一口水,立马马不停蹄的继续说道: “老爹看别人家招的男徒弟心气都挺大,一有本事就会出门单干,所以特地找了个女徒弟,但就是那个平常看着挺温和爱笑的人,实际上最最狼心狗肺!” “她在咱们这里学了怎么做饺子,立马就出门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店,取名叫做韵梦记,挤兑咱们家的生意,抢食客,我老爹被她气的大病一场,硬生生瘫了!” “他最后那几年里面,再想教我咱们家的绝活,却已经根本起不来了,再没有了机会,只能给我留了些菜谱让我自己慢慢钻研” “我也是这几年,才慢慢琢磨出来门道,又因为有我先生的支持,所以才敢重新捡起食肆轩的牌匾,重新开了一家小私房菜馆,开始慢慢招揽食客。” 我一条条点着刘笑笑的语音消息,一边若有所思。 一时间屏幕全白无绿,那边没有等到回复,也有些着急,问道: “客人听到了吗?” “不能去韵梦记哈,不就是外送吗?外送也行。” “我承认是我刚刚说话声音大了点,只要你别去韵梦记,破例就破例,小事情,都可以办,你要我亲自给你送都行!” 为了从韵梦记招揽客人,刘笑笑这个老板娘的身份显然已经放到很低,我却因脑中的灵光一闪,在关注另一件事情: “那位徒弟只学走了做饺子?” “那也能开一间一模一样的店吗?” “他们家其他东西总是自己的吧?” 老板娘快速回复: “饺子才是重头和招牌!” “最厉害的学走了,再天南海北的喊一些师父,不就凑成一家店了吗?” “真是见鬼了,这样盗窃东西的店面都能出名,咱们食肆轩这么好的东西,反倒没有人记得了!” 原来如此 这食肆轩和韵梦记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但这又和杨金眼底的那一抹回忆有什么关系呢? 我略有疑惑,删删减减,还是打字问道: “老板娘还记得您老爹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吗?” 那头的老板娘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也沉默了半晌,好半天才回道: “叫什么我忘记了。” “依稀记得,是姓陈,我老爹喜欢喊她小陈。” “她刚刚来的时候,装的很好,会拿果来哄我喊她阿姐姐,姐姐.” “应该是叫陈阿,或者陈吧。” “哦,我想起来了,那小偷偷走了咱们家的食谱,但是又连自己开的店都没有守住。” “我一直关注着韵梦记的动静,我记得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那韵梦记就放炮说换了个东家,原先的东家嫁人不开店,将店原封不动盘给了别人,但口味是没有变的。” “我想想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嫁给了云梦一个姓杨的大户,去过富太太的生活了。” 看到刘笑笑发过来的最后几个字,我浑身就好像是被一道震天之雷击穿一般,颤抖个不停。 真相已经在眼前—— 陈阿,陈.陈金! 陈金三十多年前嫁给了某位杨姓大户,所以才随丈夫姓杨,变成了如今的—— 杨,金,。 早上好哇,真是美好的一天呢!(作者吐着灵魂如是说道。) 第291章 出乎预料 陈金,杨金,姓杨的前夫.还有刚好能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太岁肉。 这世上,哪里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隐藏在我记忆中的细节涌现,拼接,竟成了一个潦草,却能窥见几十年前发生之事的真相。 毋头村的那位绝命神医,他出现的时间点是在六七十年前,活跃的时间点是出现之后的二十多年,一路娶了陈金,‘帮’村民们换肝肾,让村民们‘断头长生’. 村民们说他早死,没能长久主持烟火祭典,死亡时间点在距今三十多年约摸四十年前。 而杨金在舒城的活跃时间,刚刚好是神医死后的时间点。 无论是被毋头村的村民排斥驱赶,还是自愿离开毋头村,总之,她出来了。 三十多年前,杨金,来到舒城的食肆轩中学习一门技法,然后抢夺他人的食谱,自己开了一家店,最后又嫁给了杨姓的丈夫,也就是半只眼杨坚的师父 杨金的杨姓,压根就是冒姓。 难怪杨金会说虾饺还是韵梦记的好吃。 事实上,韵梦记的虾饺才是实打实食肆轩里十几代人钻研的门道,而食肆轩现在的虾饺,只是未传到诀窍的后人自己钻研的! 杨金自己就是事件的亲历者,她当然知道哪一家好吃! 如此一条条算下来,杨金的年纪,最少最少也得有七十岁,更稳妥合理的猜测是约摸在八十五岁上下。 但她有太岁肉,所以将脸和身形维持在了四十岁左右。 可那太岁肉,杨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真正的前夫,神医处得来? 还是嫁给了名义上的前夫,某位杨姓玄学人士之后,从他那里继承来的? 还是自己有什么机遇? 杨金理应是嫁给杨某人之后,或者干脆是杨某人死后,才创办的玫瑰会馆,利用太岁肉大肆敛财 是 但最最关键的是,如果杨金遇见杨某人之前没有太岁肉,她年近五十的高龄,真能让那位杨姓大户魂牵梦萦吗? 那情况更大的可能性就落在了 经历过毋头村的事情,现在只要一听到神医‘陈银叶’的名字,那惊悚感就伴随着恶心反胃之感,附着于骨相皮肉之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砍头做活尸,自称那是‘长生’。 这只要是正常人,都做不出来这件事。 什么神医,明明就是‘邪医’! 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他的那东西,可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本就觉得杨金给人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如今得知她有九成九的概率就是‘神医’在毋头村的前期,陈金, 一瞬间,我有些头痛欲裂。 我一个愣神,手中的手机连连弹出一连串的全新消息。 食肆轩的老板娘刘笑笑,追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决定好了在哪里订餐吗?我们这边真的很不错的,请相信我,食肆轩的招牌值得信赖!” 我沉吟几秒,原本想问出‘你不觉得杨金眼熟吗?’之类的话,但最终删删减减,还是说道: “好,请发菜单,明日我让跑腿小哥去取。” 那边立马雀跃的发过来菜单,我随意点了几道我昨日吃过觉得不错的菜,随即放下了手机。 有些话,问也没有意义。 如果老板娘认得出来杨金,应该早在我发照片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 她自己也说,杨金嫁给杨姓大户的时候她才八岁,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追问的话,除了让人徒生疑惑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我仔仔细细将今天获得的信息过了个遍,最终还是决定将杨金的前夫,那位未曾蒙面的杨姓大户的重要等级往前稍稍。 有机会的话,还是得尽力探听一下这位早死前夫哥的事情,来多了解一下杨金。 毕竟我如今待在杨金家中,呆的时间也不是一日两日,若是一头雾水,装瞎度日,在杨金这样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人手中,怕是有朝一日被卖了都不知道。 只是,从哪里了解呢. 怀着略有些异样不安的心,时间又过了三四天,世界并没有正视某一个疑惑的人,还是照样转动,所有的一切仍然是风平浪静。 期间杨金身体稍好一些,就会给我加很多条条框框的‘家规’,她那日在游艇上下来后牵手嘱咐的片刻真心,好像也就是片刻。 虽然现在对我的态度上确实有些不一样,脸上也不再挂着从前那么虚伪和善的笑容,但整体上却是更像对待一个宠物,而且是不太上心的宠物。 我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现在对我的态度能概括一句话—— ‘游艇上的相助,似乎让她放弃了对我下手,但我既然还在,那就老老实实当个宠物,吃一口饭,也不是不行。’ 她一直没有出门,也坚定的拒绝了我邀请她白天共游散心的提议。 我几乎是可以断定,太岁肉确实是有弊端的。 杨金每次给我设定的门禁时间都在下午的四点钟,那时已经不见烈阳,收拾完出门时,天色基本都已经黑了,最多也只有晚霞。 杨金 她只在夜间穿行,换句话说,畏光。 这是很大的弊端,毕竟什么有阳气的人,会畏光呢? 我有点不敢往深处想,于是愈发不想回道那个别墅,和杨金呼吸一处的空气。 在杨金设定可以游玩的时间点,我几乎都在外面晃荡。 可余佳佳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每次只能走到新建小区门口,然后折返到食肆轩吃饭。 又一个普通的午后,漂亮的老板娘照常给我端上随机配餐的三菜一汤,我道了声谢,正想找个下饭视频,打开手机,而后便是三两条消息踊跃而出。 竟然是消失好几天的余佳佳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精神一震,翻到最前面之后,随后便是手心一顿。 余佳佳对这些天的遭遇决口不提,只是向我重点发出一个预警信息: “留白,最近谷爷有找你吗?” “不要理他。” 冒姓:形容词,用于形容冒用别人姓氏的行为。 第292章 浊者之善 谷爷,找我? 我原本紧握着调羹的手一顿,任由银色的汤勺沉入例汤之中,打字确定道: “他向你要我的联系方式了?” 那边打字的速度还是那么快: “对!” “他最近几次三番提起你,我都以手机坏了找不到联系方式搪塞过去了,但他还是一直追问联系方式,这几天还把我旧手机拿去修了。” “我不会给他你的联系方式,但这人没安什么好心,肯定还会找其他人找你,你别理会他就行哈!” 我沉默了几秒,打字回复道: “如果他很坚持的话,你就给他我的联系方式就行。”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问号,余佳佳似乎非常疑惑: “啊!?还是别给他联系方式吧,他其实” 这回换我接上了余佳佳的话: “其实不是个好人,对吗?” 那边不吱声了,我继续打字道: “我知道,但你不给他我的联系方式,你自己也不会好过吧?” “还有.我这几天一直在你家门前等你回来。” 对话框中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但输入了半天,一直到我吃完饭,也只有十分小心翼翼的一句话: “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呢? 她被原配打上门,而后当上门小三的事情吗? 我其实是不想,也不愿知道的。 我一直没有回复,那边似乎才有了些焦急之感,开始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发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去当小三了。” “我对不起你。” “我这些天其实,其实不是不回你的消息,我是手机坏了,被谷夫人给.”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对不起,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没有想拆散人家家庭,我一直都说我可以走,只要给我一笔钱就可以,是他们两个人不让我走。” 那边连发数条对不起的信息,看得我有了片刻的走神,等会过神来的时候,对话框里两条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对得起你自己就可以。” “只要你不后悔,没有人能伤害你。” 对话框那头有短暂的停顿,这才宛如怯生生开口一样,小心打字: “可是,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谷爷其实一点也不大方,我已经跟着他小半个月了,都没有给过我半分钱,也没有说过半句软话。我失联的前几天其实一直住在谷爷的家里其实,不,不太好。” “后来我装作要跳窗,才被送到了这家医院,这几天一直住在这里。” “我知道我就是为了钱来的,就是贱人,不应该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但是这几天他几乎没来看我,一来就是追问你的联系方式.我有些喘不上气。”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猜错了,我原本是以为他们家是富婆包养小白脸,我卖自己,就是想换一个敲诈一笔的机会,但他们俩相处的模式,好像不是富婆和小白脸,可究竟如何,我又有些说不上来。” “谷夫人她非常不喜欢我,这些天以来闹得非常厉害,骂人也凶,每次看到我巴不得吃掉我一样,但是,最近我住院的钱都是她掏的。” “我先前说过这两个人不让我走,谷爷可能是还想着玩玩我,所以不放我走。但是谷夫人的不让走,是因为我爬窗的时候不小心摔骨折,,因为骨折还没好,所以让我养好再走。” “她这些天总是骂骂咧咧来,骂骂咧咧走,但她总追问医生我手骨折的情况,会记得给我带温粥小菜。” “谷夫人是个好女人,我不该参与她的家庭,就为了一点儿可悲的梦想,为了一点儿可悲的钱,如果没有我,她能很幸福。” “对不起,我真的好笨好笨,我在我失败的人生中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谷夫人. 那位圆润矮胖的妇人,果然如我所言,与余佳佳很像。 哪怕是面对拆散自己家庭的小三,怒气上头,言辞辱骂,但还是会心软给予帮助。 之前见面时候,她就曾对朋友们说过,不会真的伤害到余佳佳,哪怕被关,暖气都是十足的,所以我才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 而另一个余佳佳,现在恐怕,已经被愧疚感吞没 我定了定神: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既然你也知道讨不到好,而且会让谷夫人伤心.那就走吧。” “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谷爷,我看看他找我干什么,顺便想想办法让谷爷放你走。” 余佳佳那边仅犹豫了几秒,便发来一条消息: “.但是会麻烦你。” 余佳佳果然不是做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承别人情的人。 我心中微微一松: “不碍事的,你没事就行。” “你不是还说要当朋友吗?朋友不说麻烦不麻烦。” 那边似乎被我打动,输入了半晌: “如果不行的话,就不用勉强哦^_^” “我现在在医院,谷夫人看的也紧,谷爷也伤害不到我,顶多过段时间玩腻了我,就把我放走了。”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我盯着余佳佳发来的那个笑脸看了许久,删删减减打了个‘嗯’还没发出去,余佳佳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留白,其实前段时间我非要这么做,一半是奔着敲诈,另一半.则是奔着让谷夫人认清枕边人的想法去的。” “我原本以为,这对老少配肯定是男方图钱,我和你说想敲诈谷爷,其实没错,但其实原定计划里,谷爷哪怕吃威胁,我也会把照片那些东西发给谷夫人。” “因为我想让她也知道,那种勾勾手指就出轨,小头操控大头的男人没什么好的,该换就换。” “所以,我很轻易很轻易就和他睡了。” “说我是自甘堕落也好,说是想走捷径也对。我总想着反正这么多年过去,我早早是个破烂货,所以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是,不太一样,他们家好像不太一样。” “他们俩好像是真心相爱的。” “ 难评.jpg 第293章 赤红饺子 叫的是,胜男吗? 我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余佳佳的打字逐渐慢了下来,但还是坚持不懈的输入中: “我原本以为谷爷乱叫名字,肯定是早早背叛了妻子。” “所以,那天被谷夫人堵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我也毫无心理负担的当着她的面,恳求谷爷带走我,也是为了让谷夫人知道自己包养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可如果谷爷真的是被包养,而且对年老的妻子没什么感情的话,又怎么会做出叫谷夫人名字的事情呢?” “而且,他们家里的财政大权,居然全在谷爷手中,谷夫人才是那个刷副卡的人给我结医药费的人。” “先不提谷爷是否有奇怪癖好,为什么会和年纪大她那么多的人结婚的事情.单说谷爷掌握经济大权后还没有离开妻子,他们家的事情,显然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 “以我混迹男人场这么多年的眼光,他们俩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应该还不错。” 余佳佳洋洋洒洒的打完这些,字里行间居然又变的温柔起来: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因为谷夫人真的很好。如果我是谷夫人的丈夫,我也会爱谷夫人的,毕竟谁不想要被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呢” “说的有点多了.其实我就是在想一件事情,希望你为我解答疑惑——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会不会就是多了我的勾引,所以让他们俩有了裂痕呢?” 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出来余佳佳的纠结,我知道她在彷徨什么。 她在痛苦自己插足了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这和原本猜测的插足貌合神离家庭,最后反将渣男一军的情况,完全不同。 余佳佳原本就是因错误跌入浊尘的人,她能坦坦荡荡谈起自己从前做过什么,自己究竟有多糟糕。 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真的插足了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庭或者说,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余佳佳也很好,是不会伤害别人的人。 所以她才反复提起谷夫人的好,给自己增添数不尽的心理压力。 我心中一沉,还没决定好如何恢复,余佳佳的语音紧随其后: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留白,你相信我吗?” 语音里的声音低哑,沉闷,略带鼻音,略带回音,很明显就是蒙在被子里说的话。 那个傻姑娘肯定是蒙在被子里面大哭了一场,这才犹豫着发出了这么多的话。 我将原本那些安慰的话尽数删除,重重打下文字: “男人不该在这种事件里面美美隐身,无论事情如何都不该忽略谷爷是个渣男。” “与其责怪自己,不如责怪他。” “按照我的想法.没有你,可能也会有下一个。” 余佳佳那边沉吟许久,才传来一个大大的‘嗯’。 她的表情包还是那么可爱,无论何时,身处何地都活跃,向阳,追光。 我想了想: “别忘记把我的联系方式给谷爷。” 那个谷爷应该是条不折不扣的地头蛇,来找我肯定有所图谋,加上家中那位夫人闹得厉害,帮余佳佳了结这件事的问题应该不大。 余佳佳那边又传来一个胖宝点头的表情包。 我将屏幕熄灭,吃下最后一个早就冷掉的虾饺,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舒畅。 不管怎么样,余佳佳能有消息,就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 而且她现在还决定离开那个吃下太岁肉,一看就很不正常的谷爷,那就是好上加好。 现在就等着谷爷来找我. 我心情轻松,齿尖微动,破开虾饺的薄片,与以往的美味不同,微冷的饺子在口中略微泛起苦腥味。 我一愣,将口中的东西顺势吐出,这才发现整整一笼虾饺的最后一个,虽然和其他的虾饺长得很像,但馅料根本就不是鲜虾,而是一种红色植物体。 没错,是植物,虽然剁的碎,却有非常明显的纤维脉络。 就是不知是因为植物的原因,还是由于配料的原因,泛着独属于肉类的苦腥味。 我抬高声音,喊道: “老板娘!” 我来了多次,从来安静,点餐吃饭,吃完结账就走,很少有中途喊人的时候,老板娘匆匆忙忙从后厨出来,脸上有些疲惫,手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 “怎么啦?” 我指着那颗不一样的‘虾’饺,问道: “这是让我尝的新品饺子吗?” 虽然前几次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当试菜员的事情,但像这样没有知会,擅自加了一个到平常的菜里,却是 这换做平时倒也没什么,但最关键的是这新品,未免也太难吃了! 是因为我和余佳佳多聊了一会,而这菜又只能趁热吃的缘故吗? 老板娘看着面前的赤红饺子就是一愣,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重新取了一双筷子,分开了那颗特殊饺子的皮肉,自己亦是一脸茫然: “这是,我家的饺子?” “客人是不是外带了别人家的饺子,然后” 本能的怀疑过后,老板娘放下筷子拍了拍自己的嘴: “不好意思,您是老客户了,应该不会的。” “真是奇怪了,这真是我们家的饺子吗?可是我没有和这种馅啊?” 我沉吟几秒,抬起筷子指了指饺子皮,我刚刚咬的快,吐的也快,所以上面的十个褶子还算是清晰: “是你包的饺子,老板娘。”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饺子皮上的褶子痕,应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不一样,很难一致,这个和你平常做的,一模一样。” 老板娘也仔细看了看饺子,眼睛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好像是的,真是奇怪。” 我看了一眼后厨帘布的方向: “你丈夫是不是怕你累,帮你包了饺子,但搞混了馅料?” 老板娘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不可能。” “应该是我糊涂了,这样,我给你换一屉,马上就来。” 眼见老板娘扭着腰肢要走,我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物,说道: “稍等一下。” 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将一条自制的‘纸手环’套在了她的手上。 内里藏有阴米的手环在触碰老板娘身体的一瞬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开始发黑。 可还没到‘深黑’的程度,便在某一瞬间—— 内焚自燃! 第294章 无形之夫 两指的青色火舌很快将那一小个纸手环舔舐殆尽,只留少许的燃纸之屑,以及发黑的阴米散落在地上。 老板娘被我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洁白无物的手腕,呵斥道: “你干什么?!” “店内不允许玩火的!等等,我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错了,这东西怎么会自燃?” 这情况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纸是用瞑树之叶做的,最近我研究了一个改良版本,不一定要将瞑纸放在眼睛上。 毕竟,瞑这种本身就亲近阴物的树,自己就能感应到很多东西。 按照我的想法,用少许这种纸,再包裹上慈青女所传《米法》中,能感应供奉大多鬼魂的阴米,这就好比是一个陷阱。 要是有一些贪嘴的‘东西’在边上,只要掏出这东西,被看见了内里的阴米供奉品,那一定一窝蜂的上来‘吃饭’。 那要吃饭的话,肯定够会碰到外面的瞑纸,瞑纸就会变黑。 那一旦变黑,就能判断很多情况—— 比如佩戴手环者现在是否安全,周边是否有鬼魂,依靠手环的黑色深浅程度来判断身边阴物的凶戾程度. 这原本是诸多改良品中最不起眼的一种。 我也没有做多,就做了七,八十个放在身边把玩,但今日却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我料想的最差情况,也就是全黑,也没有想过,居然会自燃! 这是什么意思,东西很凶? 还是压根不是阴物? 我沉思几秒,抬起头看向身侧的老板娘, 老板娘其实确实挺漂亮,快到四十岁的年纪,身材却凹凸有致,对比杨金其实都不输分毫。 可四十不到的老板娘,和八十多岁的杨金,尚且只能‘不输分毫’,其实已经高下立判。 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比不上杨金,但老板娘还是颇有风韵。 只是现在这本该惹人怜爱的秀丽脸上,眼下却有淡淡的青黑,若是外人看,可能会觉得老板娘休息不好。 但,眼下青黑,印堂三寸留痕,同样是被‘东西’纠缠的信号。 许是见我一直不说话,原本就有些惊慌的老板娘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再次询问道: “到底怎么了.?” 我沉默几息,将话题调转到了我前段时间就想问出的问题上: “话说,老板娘说过这家店是和丈夫一起开的对吧?” “我这个月来了很多次,都没有见过你的丈夫呢?” 老板娘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话题能从自燃的纸手环一下子跳到自己丈夫身上,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他不喜欢交际,所以一直都在后厨忙活。” “我们俩开店的时候就说好了,他就在后厨干活就行,前厅有事情就都交给我。” 我再次提问: “可是老板娘说,自己才是食肆轩的传人,你也传给你丈夫了吗?” 老板娘不假思索的否认: “当然没有。” 我指出漏洞: “那他在后厨能忙活什么?会做饭做菜的不是你吗?” 老板娘一噎,连抚摸鸡皮疙瘩的手都缓慢的停了下来,嗫嚅道: “后厨也有很多需要帮忙的东西。” “侬个小姑娘家家不动,备菜备料都要时间,他能帮我很多忙的。” 我沉默几秒,终于还是准备戳穿真相: “有一次你着急出门,自己一个人走了,说店里没有人,于是将关店的事情交给了我,那天是我帮你关的门。” “你的丈夫,真的在后厨吗老板娘?” 看她身上被纠缠极深的痕迹,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而且不是亲密关系,朝夕与共,应该也难以做到这个程度。 所以,老板娘口中一直以来提起的丈夫,是否确有其人呢? 老板娘皱着眉,似乎努力回忆着那天的情景,终于,她想起来了: “有这回事,那天外面下雨,我丈夫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外面没带伞,在淋雨,所以让我去送伞”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老公也不是一直在厨房,毕竟谁能一直呆得住啊?” 这回,换老板娘把我整不会了。 难道真的是我错.不,不可能的事情。 我沉默了几秒: “那我能和老板打个招呼吗?” 老板娘顿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我。 确实,在对方说出自己丈夫怕生,而且亲眼见到那手环燃烧如此猛烈的情况之后,正常人应该不会提出这个请求,就让这件事在眼皮子底下过去,这才安全。 但是—— “很好吃。” “你家的店很好吃,我不想看着这家店,还有老板娘就这样” 就这样,死去。 我撑着下巴: “如果可以的话.我和你们夫妻见个面,然后聊一下给你们注资的事情,怎么样?” 这话当然是假的,不过计策贵在时效,有效,还有能否直击听取者的心灵,获取信任。 而老板娘显然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的大手笔而深信不疑,她早讲刚刚手上的异变抛之脑后,立马笑道: “好的!咱们去后厨吧?” “也顺便让侬看看咱们后厨的食材,都是顶顶新鲜,当天采购的。” 我没有什么意见,当场站起了身,握着背包里的硬物,跟着老板娘走进了后厨。 后厨比我想的要干净的多,锅碗瓢盆上纤尘不染,地面上连一丝水渍也无,隐隐有一股清香袭来。 一些早需备好的香料小菜被洗净堆叠在备菜区,小葱以及香菜的根部别说是泥土,连稍微黄一点儿的经脉都看不到,显然洗的极为仔细。 后厨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我进来的门。 而门内的区域,除了我和老板娘,没有其他人。 没有,任何人。 老板娘在冰箱门边站定,轻声唤了一声: “老公,这里有个客人说要给咱们投资,要见见你,你们要不说几句?” 她在,和谁说话? 我的心头逐渐发寒,便见老板娘含着笑,一手打开冰箱门,一边转过了头,同我介绍道: “小姑娘,这是我老公,你喊他阿苋哥,或者阿苋叔都行。” 下一章有一点点点点恐怖,但是就一点点,别怕哦~(挠头.jpg) 第295章 叶中人脸 崭新的冰箱门缓缓被拉开,内里的寒气四溢,裹挟着一点儿冰箱内独有的味道席卷而来 我屏气凝神往冰箱内看去,冰箱内码放着整齐的蔬菜瓜果,按照各自的颜色,从浅到深分配,强迫症患者的大福音。 充氧区还养了一些活鱼和活虾。 只是,内里,也没有老板娘所谓的‘丈夫’。 难道,是老板娘的某种幻觉? 那这情况,可比我想的要棘手。 我能搞定阴物,却未必能搞得定人。 我正想发问,就见老板娘抬起了头,看向冰箱顶,说道: “这位客人我和侬说过的,是常客,就是每次都要点三四人份,而且都能吃完的那位妹妹.” 不是冰箱,是冰箱顶? 我顺着老板娘的视线缓缓抬头,这才明白她为何要做出开冰箱门的举动。 老板娘和我的身高都不高,但正常冰箱的高度却在一米八左右,加上冰箱又放置在角落,顶上很容易被人忽视,而且落在阴影中,更不容易被人看见。 所以,打开冰箱门,冰箱内里的照明反射,就能很容易看到冰箱顶部的东西—— 一盆,红色的菜。 菜,没错,是菜。 老板娘让我称呼‘她老公’为阿苋,而那一盆菜的颜色以及根植,明显就是一盆,苋菜。 我从小生活在乡村内,这种植物很长一段时间,都作为口粮食用,我自然不会认错。 但这盆苋菜,又和普通的苋菜,有很大的不同。 往小了来说,正常的苋菜都是叶片边缘绿,中心静脉处发红或发紫,口感有些许差别。 但这盆苋菜,通体赤红,赫然是一盆如血一般的赤苋。 而往大了来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苋菜,最顶上的那一片叶子—— 能!长!出!人!脸! 而且那张人脸,赫然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同样赤红的经脉在叶片之上勾勒出男人的五官,紧闭的眉眼,稍显平庸的鼻子,薄薄的唇角。 如果换在平常,这是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脸。 但此时却出现在了苋菜的叶片之上,压得其他叶片难以翻身的同时,而且,还在隐隐的晃动,仿佛—— 一个安眠的人,正在呼吸。 老板娘对自己丈夫的异状浑然不知,用一种温柔的双眼看向自己的丈夫,神情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委实,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阿苋,苋,赤色的苋.赤苋! 这赤苋,该不会是南朝时异人所撰《异苑》中的‘赤苋’吧? 我心中有了判断,关于这赤苋的记忆在极短的时间内,涌上心头—— 【那是约摸一千多年前的往事。 说是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自家弟弟教习课业的先生心意相通。 可两人的身世差距很大,大户人家自己有打算让这位小姐攀龙附凤,所以必不可能将这位小姐嫁给连屡试不 这两人想呀想,不知怎的,果然就想出了那一个最为老土的办法—— ‘私奔’ 小姐趁着一次上香,偷偷换上丫鬟的衣服,从寺庙的后门逃跑,和早就等待在门外的教书先生私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过上了夫妻恩爱的生活。 但若仅仅是这样,那压根就不会有这个故事。 而且,这还不是个传统的老套故事。 和很多书中写的男人得到大小姐之后,三心二意,大小姐苦苦垂泪不同。 教书先生选择私奔,便是放弃了自己的姓名籍贯,成了流民,但他温和知礼,薄有贤名,也做不出抛弃妻子的事情。 他在山上开了好多地,日夜劳作,维持两口子的吃食和日子。 许是再多些时候,两人还能攒下一副薄家底。 但那小姐却不是甘心受苦,下了决断,便安之如怡的小姐。 两人私奔不到一年,从小被家人娇惯于深闺中的小姐便厌倦了这场‘过家家’。 她又是挑剔床不软,不暖,又是挑剔每日的吃食不好,吃的人面黄肌瘦,又是说没有新衣,这粗布麻衣扎的人皮肤生疼 小姐还说了很多,教书先生只羞愧于让妻子吃苦,所以更加辛勤的劳作,日夜不休,换了软床,又添细米,细米不足,再添精米,粗布麻衣,皆换锦布. 教书先生每日累的如鸡如狗,但却没能让妻子停口。 或者说,小姐从来就是不满足的。 毕竟这些东西,小姐从前可是勾勾手就能得到的东西,哪里像现在一般,还需要等呢? 两人并没有做多久的神仙眷侣。 在一次争吵过后,小姐看着面前为生机奔波的丈夫,怎么都看不出从前孺慕的翩翩先生模样,于是放了狠话,想要回家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 教书先生早已被这段时间的生计压垮文人背脊,一听这话,更是难受的紧。 两人吵了几句嘴,小姐跑出了家门,教书先生怕山间有虎狼,于是执意相送。 可小姐觉得这一年的时间面上无光,竟是觉得教书先生是想纠缠自己,于是动手推搡起来。 教书先生每日耕作,疲累不堪,又不对女人下手,被小姐这么一推,竟然是磕到了石头上,硬生生摔死了。 小姐以为对方是在诓骗自己,连头都没有回,直接就回家了。 等着小姐偷偷回了家,迎接她的则是来自爹娘积攒了整整一年的怒火。 那爹娘这一年来,觉得小姐私奔和死了没区别,连找也没找,本来想直接发丧,但是又舍不得小姐好不容易才和某位高官之子的大好婚约,于是决定找个人替嫁。 原本人选早早就准备好了,结果小姐突然回来了! 这对她们的伤害,其实比不回来,或是直接死了都大。 小姐的爹娘自然是知道失了清白的小姐嫁给高官之子,万一东窗事发没准更加危险,但在小姐的劝说之下,竟然还是同意了小姐出嫁。 其实小姐的劝说也很简单,其实就只有一句话—— ‘替嫁的女儿终究是别家的,各人有各自的娘家,难道还能帮咱们家吗?’】 第296章 赤衣男子 【小姐的劝说踩中了爹娘心中的猜虑。 于是两三个月,小姐养好身体之后,小姐带着爹娘给的大笔嫁妆,风风光光嫁给了当朝高官之子。 小姐过了一年吃糠咽菜的生活,如今回来还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心中难免得意,更对离开教书先生的选择多了几分肯定。 只是这份得意,在红烛暖帐,洞房烛的时候,彻底消失的一干二净。 倒也不是小姐被发现不是完璧之身,而是 那原本应该器宇轩昂,文采斐然的新郎官,赫然是由两个粗使婆子扶上来的! 那两个中年婆子扶着眼歪口斜,腿有扭曲的新郎官,颤巍巍的挑开红盖头,小姐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傻子! 外面传闻英俊帅气,风度翩翩的大官之子,不但是个口中流涎的傻子,而且还是个两条腿不一样粗细的瘸子! 小姐这一下子可气的够呛,从小在家里受尽宠爱的她当即就叫嚷起来。 她自己原先在家见过父母找人顶替自己,现在见了新郎官,自然也以为是大官家里有意戏弄自己,将真正的新郎官‘换走了’。 但,小姐这么猜,事实就真就如此吗? 当然不! 大官家中主母,也就是新郎官的母亲听到吵嚷声,进了新房,一听小姐的吵嚷内容,当即便被气笑了,严词训斥道: “这世上难道真有人以为有白吃的饭吗?” “你虽然家中有些银钱,但也就是个商贾,我们家老爷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二品大员!” “若我儿子是个正常人,又为何不找门当户对的人,找你这么个乡下土财主呢?” “分明就是你爹娘讨了我家老爷的好,非要把你塞过来,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小姐被这一番训斥,终于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亲事,分明就是她爹娘白送了一个女儿给这大官之子蹉跎! 主母要小姐照顾好自家儿子,若是照顾的好,银钱名声,小姐的娘家那边自不亏待,今后再从旁支过继嗣子,百年之后偌大的府里都是他们的 主母软话狠话轮着说,恩威并施,也殚精竭虑的为小姐和傻儿子谋划好了今后的生活。 但,小姐从来就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 主母走后,小姐躺在床上,还满脑子想的都是—— 从前有个帅气情郎,但是没有银钱傍身,而今有银钱名声,但,竟是没了男人 这么想着想着,就怀揣着满肚子的委屈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还是小姐本就是个放浪人。 这一入梦,就梦到一座气势恢宏的雕楼,雕楼上有一位英俊的郎君正在赏。 郎君眉目硬挺,身着赤衣,看着竟是比满园的春光还要多几分的春色。 小姐一时间竟然呆呆的看痴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英俊的郎君已经走到了面前,询问道: “小姐是哪里的人,怎么误入了这里?” 小姐含羞带怯的说了姓名,英俊郎君认真听了,竟只觉得有趣,豪气的设宴款待小姐,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酒过三巡,互诉衷肠,猜拳比划,坦胸露乳,互试深浅 竟是成了一对露水夫妻。 小姐梦醒之后,想着梦中那俊美的赤衣男子,以及孟浪的间之事,竟不自觉红了脸蛋。 此后数日,赤衣男子每每来相会,就说自己是瑶池仙人,与小姐相会于梦中,颠鸾倒凤,更是不知天地为何物。 小姐自然是全信了那男人的话,自以为是上苍垂怜,于是越发看不上自己的正牌丈夫。 一日,小姐与赤衣男人相会,事毕,小姐盯着身侧的情郎,鬼使神差开口道: “赤郎,若你是我的郎君就好了。” “我那郎君,莫说是五岁小孩,就说是三岁小孩,都有所不如,前几天出门,连走路都走不稳” 大街上摔跤,还喊她媳妇,让她丢了好大的脸! 小姐一想起来这件事,心中就郁结的很。 赤衣男子就好像能听到小姐心声一般,说道: “你那相公是个傻子,多活一日,便是多蹉跎一日,为何不帮助他早日解脱呢?” 解脱解脱! 说者未必无心,听者自然有意。 小姐心中盘算,口中却只是道: “不好吧” “虽然我那相公痴傻,但毕竟是个男人,而且府邸里面那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杀了他呢?” 赤衣男子似笑非笑看着小姐,良久说道: “你若是真的想要动手,那便让我来帮帮你吧。” 小姐与这情郎痴缠已久,又见他容貌俊美,不似凡人,心中早就相信了对方是仙人的话,更是相信对方能帮自己。 于是一男一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小姐梦醒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小姐在某个全府上下在外参加宴会,都不在府中的时候,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小姐用果骗了那痴傻的夫君往一个荒无人烟的院落走去,而院落中果然有个赤衣男人说的枯井。 小姐将果往井里扔,试图按照原计划将人骗下去,装成失足的模样 但傻子只是傻,不是缺心眼儿。 大官之子毕竟也有被爹娘好好教养多年,阖府上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小主子,自然是精细着养,怎么会因为一颗果跳井呢? 大官之子不跳,小姐又扔了些糕点,几番下来没能成功,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心急,竟然发了狠劲,压着丈夫的头,狠狠往井口塞去! 傻子郎君骇的厉害,大声叫嚷着,还是跌入了井中。 小姐心中一阵得意,还没来得几拍手庆祝,就感觉原本空无一物的背后凭空多了好几道的脚步声和叫喊,甚至还有好几只手大力的压住了她。 这,这是这么回事?! 小姐内心一惊,身体被粗使婆子的手按的生疼,这才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如烟水一般散去—— 这周围,哪里是什么破旧院子,这不就是侧屋吗? 阖府上下原本应该‘出门参加宴会’的仆役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都是满脸惊骇恐惧的看向她。 而最最关键的是,她原本以为很深的庭中枯井—— 竟然,只是一个只有成年人膝盖高的旧枯井!】 好冷清啊——有没有人—— 第297章 泽及莫实 【原本应该跌入枯井而死的痴傻丈夫,虽然跌疼了手脚,哎哟哎哟的喊叫出声,但身上连个破皮都没有,显然是一点儿都没伤到! 小姐彻底傻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问询而来的主母大官,则开始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个看完全程的小丫鬟颤颤巍巍的禀报道: “.少夫人今日不知怎的,任凭奴婢们怎么叫,就好像是听不见,看不见似的,一直叫嚷着‘府中没人,都出门宴会,是时候了’之类的话.” “可咱们这么大的府中,怎么可能不留人,这是断断不可能的呀!” “少夫人看不到人,又在说胡话,看起来像是得了癔症,于是和我一起做事的小丫头就说去请府医,让我看着少夫人。”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少夫人竟然拿着果,哄着少爷走路到了这里,然后,然后就.” 怯生生的小丫鬟有些语无伦次,当家主母见事关儿子,当然有些着急,怒声道: “快说!” 小丫鬟顿时哭出了声,身边另外有看到事情的仆役连忙接口道: “启禀老夫人,是少夫人要杀少爷!” 一句话,石破天惊。 仆役连停顿都不敢: “少夫人将少爷带到那废井前,便开始往井里投果糕点,温声哄着少爷下去。” “那井大家都是知道的,是天恩浩荡,赏赐府邸时就有的旧井,原先就被填过,并不深。所以,我们原本以为两人是在玩闹,于是只是远远看着,并不举动。” “没想到,没想到后来少夫人竟然直接压着少爷,要把他往井口里面塞!” “她一边塞,还一边喊着‘去死吧去死吧’‘你死了,我就能统管全家,和我情郎在一起’之类的话.” 仆役大声描述的事情经过,这回,哪怕是原先没有见到这场景的人,都皆是傻眼,震惊于小姐的大胆。 小姐被压在原地,听了这话, “怎么会呢?” “我刚刚明明看到这是个极深的枯井啊!” “怎么就这么点儿距离?” 小姐的神态十成十的癫狂,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怕是想要杀自己丈夫,想疯了! 主母捧着自己的心口,险些被气了个半死,当庭就要打杀了小姐这个毒妇,最后还是被大官拦下,喊来当地官员,言明经过,让人经办。 小官自然懂的这事儿意味着什么,当场就将罪有应得的小姐下入监牢之中,只等秋后问斩。 小姐杀夫被发现,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莫说是仆役,就连爹娘都未曾来探视,听到消息就连忙搬了家。 只是哪怕是这样,小姐仍然痴魔一般,在想—— ‘怎么就这样了呢?’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自己不是有仙人作引路,事半功倍,所谋必成吗?’ 仙人仙人! 小姐终于想起来,问问自己的情郎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就沦落到了这么个下场。 小姐再次进入了梦乡,但这次,她没有见到那座气势恢宏的雕楼,也没能见到那个俊美温柔的赤衣男子。 而是,回到了当年同教书先生私奔时候,居住的小屋。 小屋外田垄井井有条,小屋内布置整洁温馨,一切都是她离去时的模样。 连带着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读书的教书先生都一样。 小姐隐隐约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她对待教书先生,向来如猪如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见到昔日丈夫的背影,竟然没来由的生了几分踏实的底气,吼道: “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雕楼,她的赤衣情郎呢?! 最后一句话,小姐当然没有吼出声,但那书桌前的背影,就仿佛能听到小姐心里话一样,说道: “夫人,从来没有雕楼。” “你难道就不好奇,而已,又能怎么雕饰吗?” “一切从来如梦似幻,向来不是真实的。” 小姐本就因为见到教书先生而头疼,又因自己落狱而痛苦,也因见不到自己的赤衣情郎而难过,听到教书先生这么故弄玄虚的话,心头大恨。 小姐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教书先生的肩膀,意图将人扯起来 这一扯,竟是扯过来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原本温雅俊秀的脸上,额角已经豁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内里血肉外翻,脓血顺着他的脸正在源源不断的向下流淌,划过眼睛,鼻翼,嘴巴,最后尽数低落到衣服上。 仅仅,只过去了一瞬,那滔天的血就染红了教书先生的衣服。 原本穿着在教书先生身上的麻布衣服,眨眼间,就变成了血衣.不,赤衣。 多么熟悉的赤衣,这不就是,不就是赤衣男人身上穿的那身吗? 等等,往日里抵死缠绵时都在梦中,总觉如梦似幻,脸上总有一层影影倬倬的雾气令人无法看见 现在这样看,这两人竟然是这么像啊! 小姐骇的连连后退: “是你,是你报复我,我之所以被抓,就是因为你害我!” 教书先生站起身,那张如今血肉横飞的脸上缓缓抖动几下,这才说道: “是我害的你,但是你先害的我。” 小姐不相信,教书先生似乎已经报仇完成,于是如实相告: “那你将我推倒在石头之上时,我就已经死了。” “只是当时石边有苋(xian,读音:现),其字从见,苋之茎叶,能存执念,血流透苋,泽及莫实.于是让我有了逗留世间的机会。” “我夜夜入梦,就是为了完成自己被杀的执念,今日来见你,也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全了夫妻情分如今你入狱,秋后要问斩,我也该去了。” 小姐只觉得自己真要疯了,怒道: “我杀你只是误杀,你害我却是真害!” “夫妻一场,你竟然如此绝情!” 此话一出,原本身影已经越来越暗淡的教书先生竟是笑了: “我可从未说过要杀人。” “你死,也是因为你心有不甘,先杀我,后欲再杀人!”】 第298章 掏心掏肺 【教书先生说的是事实,这万般欲念皆由小姐而起。 如今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切已有定数。 可小姐,不听。 从梦中醒来,小姐大声叫嚷着要出去,找到那株赤苋。 她反复说教书先生害她至此,一定要报仇,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 但是,谁会在意一个杀夫女犯的话呢? 小姐越闹,那些差役越觉得小姐疯的厉害。 最后的最后,没有等到秋天,小姐便因疯的太厉害,惊惧交加,死于梦中。】 这便是,《赤苋》的故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原文是晦涩的古文,用少量的文字,描写了赤苋的模样,正是如我现在眼前所看到的那样—— 通体赤红,顶端叶片中有顶着闭目的人脸,叶片断裂,不流汁液而流鲜血 虽然不知道那冰箱顶上的东西到底流什么,但光看那张脸,绝对就是赤苋无疑。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一盘赤苋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赤苋》这一篇中,赤苋的形成,分明就是. “你们俩怎么了?” 老爸娘看看冰箱顶上的赤苋,又看了看我: “怎么都不说话?” 后厨中的气氛冷的要命,我本能捏紧蔑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是阴气,是我面前功率极大的冰箱,正在散发冷气。 我沉默了几秒: “老板娘.你的丈夫,和你非常登对,郎才女貌。” 老板娘捂着嘴笑: “还好啦,一般一般,哪里有什么郎才女貌,就是普通人。” 能交流,但明显不正常,给人一种疯的厉害之感. 我定了定神: “如果可以的话.容我冒昧打听一下,您二位结婚多久了?有小孩,或是准备要小孩了吗?” 老板娘原本还在笑,听到我这么问,眉眼之间顿有疑惑: “小姑娘,侬不是要投资吗?” “投资要问这么多东西吗?” 现如今我也算是混过交际场的人,听见这话倒也没有慌乱: “投资要回报的。” “大公司融资的时候,也会考虑主理人是否婚配,有没有结婚或者离婚分财产的可能,这也是同理的。” “如果你二位有小孩子,那样的话就会分走很大一部分精力,如果是准备要个小孩,店里的菜色都是老板娘一手操持,你要是怀孕,那就得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能开店.” “哦哦哦,我懂!” 老板娘还是那一副健谈的模样: “我们俩个结婚二十年啦,还没有要小孩子,不过我也不打算生啦,毕竟人活一世,来到这人间,还是得看看太阳东升西落,江流石海” “没有孩子,反倒还舒服嘞,一点儿也没啥。” “如果晚几年后悔,再领养一个小孩子嘛,问题不大的。” 这个方向似乎,并没有线索 我沉吟几秒,再次问道: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家私房菜餐厅的装修很新,开业时间应该也不久,可能也就这一两年的功夫?老板娘之前似乎说过,你的丈夫给了你很大的支持” “你们俩个因为这事情,曾经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 老板娘面带疑惑: “没有呢,我们俩个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 “两年前我说了要开餐厅,我老公虽然不富裕,但还是二话不说就把房子车子卖了给我凑钱开店。” “他从前是个码农,年纪大了不可避免的迎来下岗潮,在我们经济情况不好的情况下,还这样掏心掏肺的对我,我真的非常感动。” 掏心掏肺? 物理层面的那种,还是? 我眉心直跳,老板娘面带温柔的看向冰箱顶的盆栽,眼中有化不开的温柔: “全天下没有比我老公更好的老公了。” “我非常爱他。” 老板娘眼中的光亮不似作伪,她和《赤苋》中的那位小姐应当是不同的。 可赤苋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按道理来说是积聚人血,才会凝成带着执念的赤苋,看老板娘看赤苋的模样,应当赤苋上的脸,十有八九是老爸娘的丈夫没错。 可老板娘的丈夫又为什么会死在苋旁呢? 又是谁杀的? 数个问题闪过我的脑海之中,我不再沉吟,决定开门见山: “你和你丈夫,有谁出轨了吗?” 贴脸开大,直击命门。 我站这里这么久,也没有丝毫阴气朝我而来。 按照《赤苋》里描述的特性,赤苋更像是魂体附于苋中,成为已经‘精’之类的存在,短期的生活。 那留存的执念还称不上能作威作福,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老板娘身上有。 老板娘身上肯定有未曾说出口,或者压根说不出口的旧闻。 结婚二十年的夫妻,丈夫一朝含执念死亡,化为赤苋,妻子还脱不了干系,能发生什么事情? 出轨的概率,简直超过八成。 那么一切,就回到了我问的那个问题—— 谁出轨? 男人出轨,女人怒而杀夫,还是? 老板娘在听清我说话的一瞬间,手臂一颤,顺势便关上了冰箱的门。 冰箱的光亮消失,冷气消散,冰箱顶上的那盆苋菜重新归于黑暗之中,老板娘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在微微颤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投资吗?” “你不投资的话,就离开我丈夫,我丈夫也开始烦你了。” 冰箱的冷气一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消散了下去。 我有些不想动手: “你丈夫死了,而且你现在身上阴气很重,再晚下去,你就要死了。” 那手环原本是测阴物,会自燃,可能和赤苋其实算阴物和精怪的结合体有关。 我脑中闪过之前的场景,张了张口,明白了些许东西: “你在永无止境的做梦,你已经出现幻觉了.” “你在剁饺子馅,而且是无意识的。” “饺子馅确实是你准备的,馅料是赤苋,你没有道理在无意识中伤害一盆苋菜.” 我顶顶看向老板娘,翻身在老板娘的尖叫中踩上灶台,狠狠将那盆栽种着赤苋的罐子往地面上砸去: “除非,你觉得赤苋就是你的丈夫,你从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有没有票票票票呀宝子们,最近俺都有按时更新哦(小声) 第299章 虚无之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板娘曾碎过尸体,而且还是自己丈夫的尸体! 此时谁出轨都先别管,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场凶手还未归案的凶杀案! “砰!” 赤苋盆栽重重落于地面,陶土在光洁的地面上炸开无数的碎片。 赤苋几乎是瞬间,便折了大半的叶片,汩汩鲜血从断口处涌出,正如传言一般,赤苋的汁液,是血! 那汩汩而出的鲜血,开始顺流而下,侵染泥土,涌向地板。 泥土被喷涌而出的鲜血带的簌簌滚落,那血泥之中,赫然—— 竟是有一个早已经白骨化的人头! 老板娘再没了温婉和气的模样,开始歇斯底里的放声尖叫: “你在做什么?” “我好心带你来见我的老公,你在干什么?” “你杀了我的老公!!!” 老板娘一遍遍的重复着,尖叫着拉住我的裤脚,惊恐,无措,数种表情在她的脸上汇聚。 那些神情如一把把的尖刀,逐渐撕裂真相女士的衣服,只等待最后一把刀子落下,便会露出赤裸裸的真相。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但是又不敢确认。 她松开了我的裤脚,自顾自的背靠冰箱,呆呆的站定,朝着面前虚空的某处,开始自言自语: “老公,现在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六点钟才回家吗?你现在回来,也太早了” “不要,别进房间,这不是不是,我没有错,你给不了我想开店的钱,我就得拉老板投资啊!” “你也知道的,我老爹死的早,老娘改嫁,食肆轩的老字号被坏人夺走,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吃足了苦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的.” “我一定要再开店,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凑钱.凑钱!” “这是拉老板投资不就得付出点代价吗?不过你看,我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老板娘拉扯着身上的衣服,脸上的扭曲只多不少,她的脸已经被彻底割裂,只能反复重复道: “对,是清白的,真的。” “监控,家里什么时候安装的监控,我怎么不知道?!” “别,求求你,别去,别去好嘛?” “我只是犯了错,求求你了。”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婚!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们生孩子,我愿意生,现在不在意身材走形了好不好?” “我真的就错了这一次,上次那次是意外,两次,就两次别去找监控,就五六次,求求你了,老公,原谅我吧!” 怎么还,谎言套谎言的?! 我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骂了一声: “真晦气。” 真的晦气。 原本抱着想看看老板娘被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所以来看看,就为了以后能吃到好吃的菜。 现在来看,别说吃菜了,以后看到这地方都得绕道走。 毕竟,老板娘原来就是那个‘脏东西’! 我这头骂完,老板娘的恳求终于有了一丝进展。 原本她那张梨带雨的脸上已经有了一抹笑意,正张开双臂,含泪朝着虚空迈出一步,似乎想要投入某个人的怀抱。 但就在这时,老板娘的动作一顿,将头猛甩到一侧,死死的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声音更加尖利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的老公?” “你不是要投资吗?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我老公死了,我怎么办,我很爱他的,我只是想要投资,我不是想要离婚的,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我” 老板娘脸上满满都是泪水,脱力的坐在了满是泥土和血污的地面上。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我知道,那场梦境,或者说‘幻境’中的一切还在继续。 雕楼中的虚无之景,也还在继续。 那位奸夫,明显是在劝老板娘. 那么结果,结果如何呢? 老板娘捂着脸痛哭了半晌,终于还是抬起头抹去哭肿的眼中那并已经不存在的泪水,幽幽说道: “那你得给我拿钱,开一家店。” “我要最好的地段,店面不租,要买,所有的装修都要最好的。” 她似乎得了某人的答应,于是便说道: “搭把手,把我老公,切掉,放在冰箱里先,我自己来处理这些。” 原来,竟然是这样啊. 我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边哭,边做完漫长的‘切砍’动作。 她在呜咽,一边不停的喊着: “老公,我爱你。” 一边奋力挥下剁骨刀。 警察想要带走状若疯魔的老板娘,但她还在那座永远也离不开的雕楼中,她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十分惊奇的喊出了声: “好奇怪,这个我买回来好几天的苋菜,怎么还这么鲜活.上面的经脉似乎还在生长,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难道是我把我老公的尸体放在冰箱里的原因吗?” “天呐,这颗苋菜长成了我老公的模样.不,不,不是长成了我老公的模样,是我老公回来了!太好了,老公,你回来了!” “头骨,头骨留下来陪你吧,好不好老公?” 温柔亲昵的声音听的人遍体发寒,连带着有不少办案经验的警察们也生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地上的赤苋终于流尽了最后一丝鲜血。 警察拿起那颗已经恢复正常,没了人脸叶片的赤苋,随手放到一边,没了顶上的赤苋,那颗已经腐坏殆尽的人头,才终于停下了‘泣泪’。 办案人员小心翼翼捧起它,放入了物证袋中,那袋子离开我视线范围的那一瞬,我好像听见了一道敦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很轻,说的正是: “谢谢。” 赤苋,果如故名,只现不显,只针对凶手,能使凶手看到幻境。 且,附苋之魂都是一样的温和敦实 我略一愣神,便见一位略有些眼熟的年长警察朝我招了招手: “你是报警人对吗?” “来来来,从灶台上下来说话。” 这回,确实是有点窘迫了。 后厨的地方虽然干净但是并不大,之前为了拿到那盆盆栽,我爬上了灶台,一直冷眼旁观老板娘的举动,到现在一直就没下来。 年长的警察似乎认出了我,看着我老老实实爬下灶台,才向我询问道: “是你呀小姑娘,没记错的话,上次旅馆无头尸案,也是你发现的对吧?” “这回又是怎么发现的尸体?” 第300章 前文旧事 对面这位警察,正是我在毋头村外的旅馆中,翻找到无头尸体之时,报警来的那位警官。 后续我抓到旅馆老板夫妻二人,来的也是这位警官。 甚至今天我报警,来的居然还是他。 真不知道该说是缘分使然,还是冤家路窄。 最后四个字在我的脑海中划过,我没来由被这想法逗乐,伸出手去和这位年长的警察握了个手: “没错,都是我发现的。” “上次住旅馆闻到臭味找到尸体的事情就不提了,没想到这回还是这么晦气,我觉得这家店好吃,想要投资店铺,老板娘将我领到了后厨,说要带我见一见她的丈夫,聊聊投资的事情。” “没想到一进后厨门,我就看见她对一个盆栽自言自语,我觉得害怕就将盆栽打破,然后她.” 我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末了添上一句: “看上去,像是杀人后就疯了,但又不是平常满大街会抓人打人那种,只是针对她丈夫的记忆有些混乱疯魔,所以到现在才没有人发现吧。” 年长的警察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小警察将东西记下,再去买几瓶水,只是自己却一直站在我的面前,没有离开。 对方并不开口,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人打破寂静,直到数分钟之后,年长警察收回了甚至,主动开口说道: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曾豪仁,你可以叫我曾警官。” 我喊了一声曾警官,顺带说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屠姑娘。”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有些漫不经心的颔首: “没记错的话,你来云梦快要一个月了吧?” “旅馆藏尸,毋头村中活祀,还有这个盆藏骨,这里好几条人命,都是你报上来的。” “你似乎有些倒霉啊.” 可不就是挺倒霉吗?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我命格如此 而且出了这事情,以后怕不是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了。 我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而下一瞬,对面的曾警官却隐隐露出了真实的意图,他锐利的双目在我身上扫过,似乎带了些探究的意味,声音也多了些沉稳: “请你告诉我,真的只是倒霉吗?” 这问题,可真是有点意思。 我唇角一滞,原本要说出口打哈哈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正色道: “警官,我不懂您的意思,不倒霉的话,谁会遇见这么多事情呢?” 无头尸是旅馆夫妻二人杀的,毋头村中的活祀是村长等人下的手,今天的盆藏骨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骨头在手,稍一查就能查清来龙去脉。 而现在这警官询问我是否真的倒霉,难不成还觉得我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年长警官听见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觉得满意,沉吟了一会,竟是吐出了一个连我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你好像有些误会。” “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有什么‘能力’能察觉到这些凶杀案?” 我 对方的年纪已经约摸五十岁左右,两鬓已经有些白,但面容坚毅,双目炯炯有神,精气神很足,加上身上那些配件,普通邪祟莫说是近身,连他十米内恐怕都不敢靠近。 这位,应该是一位隐隐有察觉到民间异事的警察。 虽然官方一直有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些事情,但基层的民警长期身处一线,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今日来询问的原因. 我想了想: “其实.的确就是倒霉,真的倒霉。” 三阴命格,倒霉,更有甚者还会祸及家人朋友,一点儿都没错。 对面曾警官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我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了个弯: “曾警官这么问.是不是先前那对旅馆夫妻后面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总共就见了曾警官三面,若是说有什么能给曾警官留下印象,比起这回还没有探查清楚的盆藏骨,肯定还是最早得旅馆夫妻杀人砍头案件。 以此点追问,中规中矩。 曾警官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反客为主的提问,但还是透露了些许东西: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对夫妻是我经办的案件,原本还有些细节的东西需要调查,但在半个月前,就被迫盖棺定论,彻底结案了。” ‘被迫’? 见我眼中的好奇,曾警官叹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外力作用” “而是那两个夫妻都死了,死在看守所里。” “两人明明没有被关在一起,但是却不约而同的选择用塑料牙刷戳进喉咙气管中,自杀了。” 这么快,就自杀了? 可为什么会自杀? 按理来说,有杀人情节,只要认错态度良好,未必会判死刑,好好改造,两人还是有几率能相守的。 这两人心中显然都有彼此,既然不一定会死,那又为何毅然决然的去死? 两人相约好地府再会,只是为了不坐监牢,所以选择了一死了之,免去之后的诸多痛苦? 似乎,不太对 曾警官的声音再次传来: “两人死亡的时间相隔,不超过三天,期间没有任何接触,看守所也不会告知囚犯任何外界信息。” 我一愣,顿时明白了曾警官的意思—— 前后三天,说明这两人并不是约好某个时间点自杀的,而且也不是因为对方死亡后,承受不住妻子/丈夫的死亡,而选择自杀的。 那么问题,只会出现在他们自己身上。 我想了想,出声询问道: “您方便说一下他们的死因吗?” 曾警官深深看了我一眼: “书面上的死亡原因,当然是自杀。” “但是如果让我说的话,我更倾向死因是.真菌感染。” 我一愣,立马就想到了,就听曾警官继续说道: “我们的法医同志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尸检报告上显示,他们两人体内都出现了一种现阶段还未探明的真菌。” “那对夫妻中的妻子,她真菌感染最严重的地方,是手部的一个细小的伤口,而丈夫身上真菌感染最严重的地方,是眼睛。” 300章啦啦啦啦啦!!!俺真棒!(叉腰.jpg) 第301章 科学范畴 曾警官的声音沉稳,但却诉说着惊涛: “对了,他们身上这种真菌,其实在旅馆里那具无头男尸的身上也有发现。” “妻子手上的小伤痕符合手术刀的刀痕,我找到了他们曾是医学生的履历,原先我推测,他们有可能是在杀害无头男尸的时候,被无头男尸感染了某种真菌” “但,这三人体内真菌含量按多到少,分别是丈夫,妻子,以及无头男尸,依次递减,无头男尸身上的真菌含量微乎其微。”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 “倒像是丈夫和妻子不知从哪里感染了真菌,很可能是一场手术中感染,然后进行了‘砍头杀人行动’,举行了和毋头村活祀一样的秘仪。” “这两人被抓后,我们根据他们的浏览历史,很快发现他们其实也在研究这种真菌,进行各种实验跟踪数据,但无头男尸身显然不是完成品。” 曾警官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声音有些沉闷: “因为他们自己身上的真菌含量更多,而且多到足够影响自己的生活.生存。” “他们临死前一直非常难受,一直坐立难安,不停的抓挠自己真菌含量多的部位,直到鲜血淋漓” “我们无法判断他们是产生了某种幻觉,还是终于无法忍受那种真菌,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们都选择了自杀” “甚至,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们俩,才像是真正的完成品。” 此言如雷,震的我一下激灵,立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曾警官的推测一点都没错,但他们不知道最开始夫妻两人是见到一具无头活尸后,才开始着手研究这个‘课题’的。 如他所言,夫妻二人确实是进行了一场手术,可能是由于激动,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防护到位,两人一人眼睛嘣进活尸血液,一人在解剖中,不小心划伤了手,沾染了活尸的血液。 但谁能想到,神医的作品里,血液也算是‘器官’的一种! 这两人想追寻真谛,于是开始杀人,想要复刻那种真菌,甚至觉得希望大概率在活祀上,但. 他们苦苦追寻之物,其实就在他们俩人的身上,他们俩早早就开始‘活尸话’了! 真菌甚至是经由他们的身体,才传到了旅馆床底下那具无头男尸的身上! 按照原先他们对我说过的对神医的研究,毋头村中每个‘移植’死人之物后的人,最多活不过一两年。 那旅馆夫妻二人的死期,确实正是差不多的时间. 我一时之间有些鸡皮疙瘩,亦有一些感慨。 虽然没有明白曾警官已经猜中大部分的来龙去脉,一切明显偏向科学,又为何暗示追问我是否有玄学手段,但在曾警官的注视之下,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听着确实挺惨,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我们家隔壁三太爷爷的曾孙的那老谁,也是真菌感染去世的,这种真菌一切还未知,可能比较特别一点。” 曾警官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狐疑,以及不认同的神情,他明显由于了一下,但还是将事情的后续同我一一道来: “先前解剖无头男尸的时候,其实法医同志就已经提取过少量这种真菌,只是由于操作原因,而且只进行普通常温存放,没多久就失去了活性.” “这回我们在尸检时候又发现,当然想要好好保存,但没能成功,离体就死。” “我们趁着原先尸体上真菌还没完全溃败,在实验鼠和实验兔上移植了这种真菌,没能成功。” “真菌只能存在于人体” 曾警官末了还加上了一句: “或者尸体。”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真菌有很强的逐步衰弱特性.” 我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曾警官说的‘逐步衰弱’是什么意思,曾警官便揭开了谜底: “这件事情已经上报,我们将传染给旅馆夫妻的真菌体成为 “ “ “以此反推, 这话像是撕开了原先唠嗑般谈话的假象,曾警官终于铺垫完成,露出了内里的锋芒: “这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 他们的进展,居然已经到真菌能够令脏器不腐了. 确实,这哪里是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 他们口中的‘ 别说是他们,甚至我只要一想起六七十年前的那位‘神医’,都会打个寒颤。 难怪会来询问我。 今日这位老板娘突然疯癫的模样,确实也吻合他们对 但他们不知道那不是幻觉,是活尸化的副作用,也不知道有活尸这个东西。 既然我这段时间都在舒城,而且刚好遇见这些很相像的案件,那自然是会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的. 怕不是把我当成传播体了?! 我有些头疼,冷静的说出这一句话 “我一个月前才来舒城。” 对,我一个月前才来舒城,这一点足够斩断对方所有的猜测。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曾警官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只是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杨金女士,你熟悉吗?” 我一愣,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警方了解的比我想的要多得多。 这事情并非冲我来的,我就是个附带品,他们真正想要找的,居然是 “又名,陈金。” 曾警官掏出胸前边角有些卷边的小册子,看了几眼: “她先前有改过姓。”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之前就说过,来到舒城是投奔亲戚,对吧?” 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曾警官继续说道: “她就是毋头村的人,我们在已经死去的村长家中,搜到了关于她的一些东西,或者说,村长记录的一些东西,甚至还详细记录了烟火活祀前,去找了她几次” 神医(x)德鲁伊(√) 留白:糟糕冲我来的.jpg 第302章 歪打正着 “这个村子很病态,也在用祭祀的路子在‘创造真菌’,后续我们也询问了一些人,在我们的询问技巧下,很多人都说: ‘没有金婆婆,祭祀果然是成功不了的。’” 曾警官合上了手中的册子,眼中的神情分明是在说—— 对喽,如果是她,一切都对得上喽。 我心脏狂跳,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旅馆藏尸,毋头村中活祀,最后查到已经死去的村长家里,大概率发现了杨金还在陈家村的时候是什么角色。 他们能查到杨金改名,当然也能查到能被称为大事记的生平,比如,杨金曾经在食肆轩学厨,创办韵梦记,嫁给杨姓高人。 虽然杨金如今只在夜晚出没,但还是有一些照片流出。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年人,还能保持年轻,明显就是不对劲。 按照他们整理出来的这条线看下来,杨金确实很有可能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帮忙举办活祀,后续别人学着她的做法杀人,现在这老板娘也很有可能是被她所害.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不是玄学,对他们而言,但其实都已经有迹可查,现在更像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将一切串联起来。 他们这条线路很显然是错的,但他们若是能继续深挖杨金,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我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装傻: “所以您现在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曾警官的消息显然已经有些透露的太多了。 在他的视野里,杨金等同于还未抓捕的罪犯,如果真的觉得我和杨金是同伙,没有必要同我说这么多的东西,极为容易打草惊蛇。 除非 曾警官一直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这种想法,只觉得你对事情的参与度着实有一些高,所以才问出‘你是不是太倒霉的话’,想知道你是否是有意参活这些事情。” “但是越说越多,自己在脑子里也盘了一下逻辑,觉得小姑娘你其实应该是无辜的,应该只是因为磁场有异,或像那些能人异士一样有些手段,所以才会经常遇见这种事情?” “若你真的是真菌传播者,或者是杨金的帮凶,没有道理将这些事情一件件全部都捅出来,让他们在沉默中灭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 谁能想到,我确实就是倒霉 我自己也有些无奈,回过神来的时候,曾警官已经写了一个联系方式递到我的面前: “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今后有事情的话可以联系我。” “小姑娘,你还年轻,虽然才刚来舒城不久,但如果真的发现这些事情确实是杨金做的,哪怕有确凿证据,自己也不要冒进,联系警察处理。” 我顺手接过纸条,将号码牢记在脑中,顺手将纸条放在灶台上燃烧殆尽。 一扭头,发现曾警官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我都险些忘记你现在还住在杨金家里了,能这么警惕是好事情,年轻人很聪明,看来我能少担心你一些。” 真是坦率的夸赞。 我谢过了曾警官,也挑挑拣拣将杨金最近的事情,还有对我的掌控监视也说了,眼见对方眉眼皱的越来越深,显然有记在心上,我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曾警官重新掏出小册子记记写写: “好,我们会去玫瑰会馆以及游艇上调查一下,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取出手机里面的监控。”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建议,在对方略有震惊的眼中,掏出了堪比砖头的大铁盒,展示了一下内里的手机,又很快放了回去。 曾警官的表情不能说是心服口服,但明显也算是佩服,竖了个大拇指: “那有事情的话再联系,我先去处理这件盆藏骨的案件。对了,你要是真倒霉,以后就少出门吧小姑娘.”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旋即又想起来一件事: “现在就有事情想问可以吗?” 曾警官重新折返,我快速问道: “杨金嫁的那位丈夫,曾警官知道吗?” “我听说他是有钱的大户,从前在舒城里面给人看玄学风水,攒下了不少的钱” 我话还没有说完,曾警官就打断了我,眉头紧锁: “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心头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是有哪里不对吗?” 曾警官十分的严肃: “全部都不对。” “杨金嫁的那位丈夫是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贫苦的家庭,父母早亡,学生时代都是街坊邻居供养他上学,他也不是什么玄学人士,而是一位穷画家。” “而且还是那种非常标准的穷画家,生前画作籍籍无名,买不起水彩颜料,死后遗作一路暴涨那种。” “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看看” 画家? 几乎是瞬间,我便想到我 那是一副起笔走势甚是雄伟的中国画,画技精湛,但落款者却寥寥无名。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叫做. “杨江月。” “杨江月。”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在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后厨中响起,曾警官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你这不是都知道他的名字吗.怎么知道的消息会这么离谱?” 我一直之间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满脑子的思绪乱飞,只能尽力压下内心的情绪,再度问道: “那想必他也不是貌丑无盐了,对吧?” 曾警官显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解答了我的疑惑: “对,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后生。” “当年很多人都喜欢他,他娶杨金的时候,还有很多小姑娘痛哭了好几天,被传为笑谈,所以有不少人都记得这件事情。” 我张了张口,还想继续问,曾警官已经看出了我的疑惑,没等我开口便自己往下继续说道: “两个人的年龄差还挺大的。” “不是杨江月大,而是杨金大,而且大了杨江月差不多有三十岁。” 第303章 鬼话连篇 “是不是又要问杨金今年多大?” 曾警官将一切娓娓道来: “系统内有多次删改,但是按照最早的登记来看,今年是八十七岁。” “杨江月在十几年前死亡,死亡的时候是四十五岁。” “两个人差不到三轮的年纪。” 我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隐隐跳动: “那死因” 曾警官快速翻动这手机的那本记录的册子,好半晌,才终于找到了东西: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好我有详细查询东西后记录下来的习惯,不然还真的回答不上来你的问题” “嗯是自杀。” 自,杀? 我品味着这两个字,曾警官继续说道: “可能穷书生都有什么郁郁不得志的情怀吧,他们俩结婚了之后明明发了家,但是杨江月又有些精神不正常,还有好几次的医院诊断” “然后在某一次的诊断之后,选择跳下楼,跳的还是医院的楼,当时大伙儿还以为是医院医术有问题,似乎还有记者报道过,大概就是这么些事情。” 曾警官再次合上那个似乎什么都有的小册子,问道: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听到的版本这么离谱?” 我揉了揉脸: “因为杨金是这么和我说的,她说她现在所有的钱,都是因为当年杨江月手底下伏低做小得来的,杨江月是一个丑八怪,而且还忘不了她,死前都要拉着他的手,让她不要再嫁” 但这些,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曾警官这个有理有据的真实版本讲过后,杨金所说的一切就扭曲的可怕。 这两人中,伏低做小的应该一直都是杨江月,杨江月不是什么丑八怪,更像是一个怀才不遇,又被硬生生逼疯的穷学生画家。 没有什么死前不让杨金嫁人,不然就不能获得遗产的事情出现,因为杨金才是金钱命脉的掌控者。 杨江月未必没有爱过杨金,但他大概率就是被杨金的变态掌控欲而逼到跳楼 杨金捏造了一个,不,数个谎言,来佐证这件事。 在那艘游艇之上,杨金还说过因为她从前伏低做小,所以现在才想看到别人伏低做小. 可从来,伏低做小的都是别人。 事实上,杨江月确实是她当时描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但不是物质层面的高高在上,而是精神层面的高高在上。 所以杨金在游艇上看到张伟,便会想起了那个离她而去的人,自然会想到羞辱,想要看到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在她的面前跌入泥潭。 一切全部都有迹可循。 曾警官看我愣神,一时之间也有些奇怪,出声询问道: “怎么了?” “虽然这事情确实有些离谱,但你也不用这样” 我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曾警官,我上学时候非常喜欢看侦探小说,看到侦探找出抽丝剥茧找出凶手的时候,心里总是非常开心.” 我揉了揉自己已经僵化的脸,在曾警官奇怪的目光下继续说道: “看的小说多了,我就会在想,为什么没有作者用 曾警官愣住,而我继续轻轻吐字道: “如果有一篇以犯罪者的视角写的小说,那带我们了解凶手的视角,该是得有多刺激呀。” “但是,我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这种小说,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人会‘美化自己’。” “人,包括我自己,只要有可能,就会尽可能的无视掉自己身上不完美的部分,而犯罪者,会隐藏证据。” “我们无法从一个犯罪者的自白中找到任何可以被称之为实证的东西,所以在一本注定是谎言的小说里,作家得从多种角度看事态的本身,还得想着逻辑以及美化问题,读者看的云里雾里,甚至连犯罪者,都有些黑白难辨起来。” 我抬起眼睛看向若有所思的曾警官: “我确实不用因为一个谎言而难受,但,我害怕的,是一个习惯撒谎的人,口中没有真话!” “杨金,是一个习惯撒谎的人。” “她,一定还瞒了我们很多东西。” 在她来舒城的时候就开始两面三刀,从食肆轩原先老板那里骗走菜谱,这些年来,又不知为何能攒起大量的钱财,编造前夫的谎言,游艇上的谎言 那她说的其他话,能相信吗? 不能。 她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底牌吗? 不会。 那么,玫瑰会馆中,她放出风声被人听到人的那个‘太岁肉’,会是真正的太岁吗? 不会。 更像是.是披着‘太岁’皮的某种东西。 杨金的 最糟糕的情况要来了—— 神医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 虽然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单看他制造出来的活尸能搞出这么多的祸端,那东西绝对也不是太平物件。 这里,绝对还有大祸。 曾警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 “没关系,放心。一切的迷雾终将散去,无论她撒了多少的慌,终局的时候,都会一一清算。” 曾警官的掌心很滚烫,带着一种来自长辈的关切,我已经许久没有被真正正常的长辈宽慰,被这么一拍,心中原本的不安还是散去了一些。 小心,再小心一些。 先前毋头村的事情,也是这样解决掉的. 我心中思绪纷杂,曾警官又说了几句末了说道: “别想太多,快回去吧,我先回警局看看这回的案件.” “等一下!” 我再次出声拦住抬步欲走的曾警官,眼见对方又一连无奈的转过头,我也有些尴尬: “还有一个人,想要问问.” “您知道杨坚这个人吗?” “我是因为一个名为杨坚的人,所以才来舒城投奔的杨金,他称呼杨金为师娘,杨金说他是杨江月的徒弟” “但这明显就不对,因为杨坚是个算命的道士,而杨江月是个画家。” “我觉得内里还有什么隐情,可以麻烦您帮我查一下吗?” 第304章 查无此人 “杨坚,杨坚” 曾警官刷拉刷拉的翻页,最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认识,而且无论是杨金还是杨江月,都没有和这个人的接触记录。” “也没有亲眷有提起过这个人.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如果是杨江月的徒弟,而且还是本家姓名,那杨江月葬礼总有出现吧?亲朋好友总有见过吧?” “这些资料里都没有。” 我一颗心直挺挺的往下沉,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情。 杨金的口中半句话都不可信,但杨坚的话,还有曾警官的话却是能互相佐证的。 这几个人的关系中,杨坚不是杨江月这边的亲属,但会称呼杨金为师娘,那他大概率就是杨金前前夫,‘神医’的徒弟! 我在常州那么久,半只眼杨坚的行事风格,以及众人对他的评价,其实都相当正派。 但,他似乎一直都在那个小阁楼上,没有人知道他畏不畏光。 也就是说,他一死,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接触过神医留下来那种‘能返老还童的东西’。 半只眼杨坚之所以未有回到舒城,除了可能会被杨金管控以外,可能还会有另一种的解读,那就是—— ‘师父已死,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拆伙的。 虽然已死的神医,杨金,半只眼,这几个人的外貌年纪很可能八竿子都打不着。 但是有‘能返老还童的东西’,所以无论外貌多少岁,实际年龄都是隐藏于冰面下的东西。 杨金一层层的谎言下,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曾警官细细询问过信息,提笔在自己的小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杨坚的名字,甚至给我看了一眼: “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别愁眉苦脸的,我晚些去查查。”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曾警官抬步欲走,走了半步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我有些疑惑: “曾警官还有事情吗?” 这回换曾警官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着每次你都我要走的时候才喊我,我这回干脆不走,看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 我有些哑然失笑,再三保证没有之后,我同曾警官一起走出了食肆轩。 看着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喜欢的餐厅就被封禁,饱含风霜的牌匾还悬挂在店门口,店中却已经人去楼空,我一时间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舒城很大,我落脚的地方又少了一个,只能重新反身往杨金家的方向走去。 我不太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别墅,所以完全不着急,只当是散步,一边慢慢走,一边从铁盒里掏出新手机,两只手分别抓着一新一旧,两只手机一起玩,顺便查看未读消息。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都是未读消息,全部都是在我处理食肆轩老板娘事件的时候发来的消息。 旧手机里面,聊天软件内只有一个新朋友添加的申请,申请的信息很发了七八条,都是写明自己姓谷,希望我通过。 而对比之下,另外新手机中的情况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未接电话的记录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杨金打的电话,前一分钟已经是 这威压感简直无异于对方踩着我的头顶,在逼问着我接电话。 讲道理,这两个无论是那个,都挺费神的。 我只能尽快将谷爷的好友申请通过,硬着头皮开始回拨杨金的电话。 对面似乎还在坚持不懈的打,打过去仍在通话中, 话筒中杨金的声音反复带着冰碴子,只说了两个字: “回来。” 我甚至都没有应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还真是挺让人心惊肉跳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在路边拦了辆车,坐上车开始仔细查看信息,谷爷那边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回应,在我通过好友申请之后很快就发来的新消息、 新消息的字数也不多,就短短一句话: “屠小姐,请问有空可以见一面吗?” 除此之外,什么信息都没有。 我想了想,发过去一条信息: “时间,地点。” 谷爷那边‘正在输入中’的信息跳动了几次,最终还是发道: “都可以。” “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你来玫瑰会馆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我马上去找你,可以吗?” 我略略皱起了眉毛,开诚布公的说道: “你来找我肯定是想同我说一些事情.必须得绕开杨金那种。在玫瑰会馆里面见面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去,杨金也会去。” 也许是我直言不讳的话语,以及对杨金的称呼给他对方勇气,这回对边的回复倒是很快,信息中的言辞也没了原本的拘束,而是带了些坦然: “没有关系。” “我会安排足够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事情,好让别人不会注意到我们交谈。” “不是有句老话叫做灯下黑吗?你在杨金的手底下,当然也知道她的脾气,既然带了些自己的心思,就不能畏首畏尾。” 全部都是哑谜,聪明人甚至不用追问。 他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吗. 我沉默几秒,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随手回了个可以的消息,随后便熄灭了手机。 车辆缓缓驶入别墅区,我几步快跑进了厅堂内。 晚春初夏的时节,杨金正惬意的坐在沙发上喝茶,她看上去有一些畏寒的模样,披上了貂绒坎肩,整个人仿佛一个上世纪穿越而来的贵妇人。 她前些天一直称病不出,很少有这样衣着精致,妆容明艳的时候,几乎一眼,我就看出了她今晚有出门的欲望。 杨金放下手中的茶盏,斜了我一眼: “最近都没管侬,玩的爽吧?” 我没敢应声,乖巧的走到她的身边,才轻声说道: “姨姨,要我去楼上换一身衣服吗?” 杨金上下打量我一眼: “去吧,今天穿的干净点儿就行,就那身小白裙吧,清水芙蓉,挺好。” 我以极快的速度返回房间,换完衣服,手指极快的敲击信息: “大概率会去玫瑰会馆,今晚见。” 第305章 诙谐无比 对面似乎不久前刚刚约见面,对我现在就能安排见面的事情稍微有些惊奇,但还是很快回道: “好的,没有问题,稍等一小会,我这边马上就好。” 我有些吃不准对面说的一小会是多久,所以特地磨蹭了一会,小心将所有需要带的东西贴身藏好,这才重新返回楼下。 杨金平白多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原本脸上已经有一些怒意,但还在到我之后还是眼前一亮,她捏着我的肩膀,让我转了两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好看。” 她似乎很喜欢跟前的人打扮精致,在面前晃悠,只要见到美人,就爱笑,但是笑里面有几分的真心,谁也猜不到。 杨金平复了脸上原本一闪而过的不快,牵上我: “打麻将去哩,好几天不打麻将,姨姨这筋骨都有些伸展不开了。” 我一路跟着杨金,自己也是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姨姨好像很喜欢麻将?” 而且,不单单是麻将,打牌等小赌博的手艺似乎也很喜欢,我时常会默默拿慈青女和她对比。 但,杨金显然比不过一个已经故去的死人。 杨金斜了我一眼: “随便打发打发时间。” “人嘛,总要培养一些兴趣爱好的,囡囡不喜欢打麻将,又喜欢什么?” “要不要姨姨给你报个培训班?” 我张口刚刚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变成了: “.想要学些书法画画之类的东西。” 杨金没有我所猜测的那种听见往事的停顿,甚至连脸色都没变: “这些东西学多了容易变傻,还是学一些自己吃得下的吧。” “姨姨觉得烘焙和甜品不错,过几天给你报个班,算了,直接请个人上门教侬吧。” 学多了容易变傻.吗? 这就是杨金。 打着‘只要你说我都为你做’的旗帜,但其实在她手下,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我沉默着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杨金眯了眯眼,也没有再说话,车子很快就来到了玫瑰会馆的门口。 门口那个熟悉的女经理仍然小跑着来迎接杨金,小声汇报了今日那位太太在组局。 超乎我的预料,今日的人格外的多。 在那一连串的东家夫人西家夫人名字中,我却没有听到谷夫人的名字。 谷爷所说‘绊住杨金的方法’,难道不是让谷夫人出面找杨金寒暄吗? 那又能是什么办法? 我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只听女经理又憋着笑,向杨金汇报了另外一件事情: “.今天谷爷带了一个新奇的物件来,正在二楼的公共区表演,您要去看看吗?” 杨金脸上含笑,笑容却不带一丝的温度,眼眸中有隐隐约约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 “能够多新奇?还有我没有见过的?” 往常女经理要是听到杨金这么说,立马就会点头哈腰附和称是。 但今天,却又有些不同。 女经理笑容满面的说道: “保管您没有见过,表演确实是挺好看的,谷爷还给这出戏取了个名字,就叫蝴蝶仙子三打阿波罗.” 蝴蝶仙子,三打,阿波罗? 好一个融汇古今中外神话寓言,光是听名字就诙谐无比的曲目 女经理这话一出,连带着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杨金都来了兴致: “那先不去打牌了,去看看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曲目。” 谷爷还真的安排了可以吸引杨金的注意力的东西 我心中微松,跟在杨金身后上了二楼,电梯门叮声而开,未进公共区,便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哄笑声。 上次来时寥寥无人的公共区,此时呈现了难得一遇的盛景。 数十号人围着姑且能被称之为舞台的地方,甚至有不少的服务人员都在探头探脑的查看场中盛况,嘴边噙着忍俊不禁的笑。 杨金似乎也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松开了我的手,径直往人数最多的地方走去。 围观的人群似乎对杨金很是敬畏,只要是她穿行而过的地方,原本密集的人们如被一柄尖刀划分一般,径直分开一条道路。 谷爷肯定会来找我,所以我没有靠近那个简陋的舞台。 但怀揣着好奇心,我接着杨金开路,人群分开的功夫,还是看了一眼众人哈哈大笑的源头。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整个人几乎是如坠冰窖。 那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上,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穿着紧身衣,浑身带满廉价装饰品的—— 余佳佳。 肉色的紧身衣将她美好的身形勾勒的几乎赤身裸体,她的背后还背着一米多高的蝴蝶翅膀。 蝴蝶翅膀用五彩斑斓的薄壳塑料,以及些许撕成条状的尼龙彩带制成的,还缠绕着一圈彩灯。 她的头上带着两个能被称之为触角的毛绒头饰,脸上化着夸张,猎奇的妆容。 余佳佳浑身上下最吸引人眼球的两点之一,赫然是她鼻子上那硕大的红色原型印记。 以及她右腿处打着的石膏板。 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蝴蝶夫人’,而像是一个.小丑。 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而且余佳佳做的事情也差不多。 因为她,正手持一个塑料蝴蝶手杖,在和对面那个穿着古典长袍的金发碧眼年轻男人.互殴。 虽然两人偶尔会在地下人的提醒之下,讲几句不知是从哪部戏剧里面借鉴的台词,但很显然,这两个人的本质就是在互殴。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只是想复合蝴蝶仙子三打阿波罗中‘三打’这个的主题,余佳佳用塑料的手杖轻轻点了几下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浑身的腱子肉,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用拳头挥开了余佳佳,于是场中发出了声声的爆鸣. 如此,场面便开始控制不住了。 谷爷似乎有给那个男人下达什么任务,只要气氛不够欢快,他就会朝余佳佳动手,重新调动气氛。 而余佳佳只能尽力的挥动手杖抵挡,最后惹红了眼,也开始动手,引来声声嬉笑和叫好。 偶尔也会有人拿着筹码,现金一类的东西往舞台上扔,想要激发余佳佳的血性。 但她脚上有石膏,打也打不到,躲亦躲不了。 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第306章 回春饺子 我只觉脑中如一团浆糊一样,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完全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余佳佳会在这里,也反应不过来她为何要做这样哗众取宠的事情。 这种混沌感一直持续到身旁有人扯了我一下,我侧目看去,正是神神秘秘的谷爷,他低声说道: “随我来。” 人群的掩护后,谷爷领着我复行数十步,而后打开了一间茶水室的门。 茶水室空无一人,只有尚未散去的烟味,附着在空气里。 随着咔的一声,谷爷再次点燃一支香烟,袅袅的烟雾升腾之间,一时之间令我有些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魂魄。 谷爷深吸一口香烟,语速极快的说道: “这间茶水室抽烟的人多,所以有触发烟雾报警器的先例,前几天还把监控都浇坏了,现在的监控还没安装好,我们有一些时间说话。” “不过外面的表演撑不了很久,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我点点头,谷爷直接单刀直入问道: “你是杨金的亲属,又一直跟着她,能不能接触到那个最终的兑换品?” 果然,就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谷爷很明显恳求了杨金多次,但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开始调转枪头,开始从杨金身边的人开始下手. 对方并没有直言兑换品是什么,很显然这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我压根就不知道兑换品是什么,那压根就没有交谈的必要。 我心念一动,回忆起上次谷爷拦车时候,杨金说的话,模棱两可的说道: “没有货。” 对面谷爷的神情有片刻的狐疑,很快转为探究,我沉吟几秒,抢在他开口前说道: “没有肉。” 张伟曾经说过,那是‘太岁肉’。 虽然现在我有八九成的把握那东西并不是太岁。 但杨金应该也不会将实话告知给别人,顺着这个思路说肯定没有错。 谷爷嘴旁的香烟一抖,落下的香灰掉在他洁白的衬衣之上,瞬间沾染上一个无法祛除的黑点。 对方的表情一僵,好半晌才在沮丧中脱身: “这么久的时间,怎么会还没有?” 这问题,谁能回答的上来. 也许是杨金想要制造出物以稀为贵的市场现象,再次抬高价格? 或者是,她自己手上的‘太岁肉’出了问题? 杨金自己不袒露细节,旁人很难着手查证。 谷爷见我沉默不语,深吸一口气,急急抛出数个问题: “我的钱和筹码早早就攒足,也打听过,以前的会员最多一个月就能够兑换一份肉,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现在起码得快一年了” “杨金什么都不肯透露,一直在推诿说兑换品还没有,你知道些什么?” “是她不肯再放出那种饺子?还是制作饺子还缺少什么东西?总不能是价格还不够?” “实在不行的话.你能接触到那种饺子吗?” “如果能给我搞到一份回春饺子的话,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也不用害怕杨金,你拿了钱,直接逍遥法外不是,直接出国就行,天大地大,总有你容身的地方。” 回春,饺子? 这便是那有返老还童奇效物品的正式名字?! 几乎是瞬间,我的脑海便将杨金从前的经历和这兑换品联系了起来。 确实,无论是太岁肉,还是神医留下来的什么诡异东西,都不能直接塞给客人吃下。 这种用大笔金钱换到的东西,要更加符合‘上流社会’的特点—— 那就是,要更加‘精致’一些。 杨金在食肆轩当过学徒,她大概率做的一手好饺子,将那东西藏在饺子里,然后作为‘兑换品’来引诱众人,确实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这名字中,饺子并不是重点,‘回春’二字,才能说明一切。 而根据谷爷的说法,最少一年的时间里面,杨金都没有再放出过这种‘回春饺子’,甚至不给这些以谷爷为首的‘忠实用户们’理由,就切断了供应 现在的回春饺子,绝对是物以稀为贵。 难怪谷爷苦求不到的份上,会到处找门路,甚至愿意放弃家财,也要换一份饺子. 不过,这里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吃了一份饺子,变年轻了吗?难道还想着一个人吃两份饺子?” 我盯着对面的谷爷,缓缓问出这个问题。 谷爷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直白的说出饺子的作用,神情有些空白,他双指夹着烟,已经快要燃到手指也未曾发觉有何不对。 我眼看着对方手中的烟灼烧到手指,谷爷终于回神,用力将烟掐灭: “不是我,是胜男哦,我的媳妇。” “我想要让她也吃一份。” 果然,如此。 先前我也猜测过谷爷的意图,但今日真的听见的时候,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讽刺感: “恕我直言,可您看上去并没有多爱谷夫人。” “最近关于你找小三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谷爷对我的话恍若未闻,室内陷入寂静之中,良久,他才说道: “如果你能接触到那个东西,若是想留点儿私心自己卖,可以来找我,别说是会馆里面的人,甚至整个云梦,再也不会有像我这样大方的人。” 谷爷的声音一顿,脑子灵光的他,显然并不满足于一种方法: “亦或者,你长期跟在杨金身边,有感觉出来她想把东西卖给谁,你也可以通知我。我相信只要价码足够高,对方肯定是愿意把那一份东西让给我” “届时,你也有好处费。” 我当然不怀疑对方想要得到回春饺子的心,但这些话,都是后话。 更何况,我也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人能把底牌全部都亮出来,所以谷爷这人说的能把全部家财给我.听听就好。 现在的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谈。 我快速整理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话: “你不喜欢余佳佳,只是把她当成你媳妇的替身。” “我可以帮你关注杨金的动向,但你得和余佳佳切断联系。” 第307章 落幕之舞 谷爷一愣,随即才像是终于想起了我大概率和余佳佳是朋友的事情,含笑说道: “问题不大。” “只要你弄到回春” “弄不到。” 我冷声打断对方的话: “你自己也知道这两者的价值不对等,我只会帮你关注杨金的动向,让你及时知道饺子什么时候有,会出售给谁” “再多一点儿也没有,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 谷爷沉吟几秒,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脸上肌肉十分放松: “合作愉快。” 他真的没有将余佳佳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商品。 能够予取予求,随意丢弃的商品,而且商品的价格,对于他来说,趋近于免费。 我有些不想承认余佳佳每一步的选择都挺糟糕,但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 甚至,连我自己的选择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交谈似乎还算是愉快,我伸出手和对方简单的握了一下,谷爷收回手后没有犹豫,转身打开茶水室的房门,径直离开。 我悄悄看了一眼被自己隐藏在指缝里面的‘测阴手环’,颜色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的阴气。 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毕竟这样就能侧面佐证对方确实没有被任何的阴物纠缠,能排除掉一项答案。 我将手环收好,在内心记下一笔,和谷爷前后走出茶水室,外面的人群已经没有刚刚的哄闹,但还是窃窃私语,与嬉笑声不断。 我挤过人群,想要将刚刚的好消息告诉余佳佳,就见场中的互殴已经停止。 原本与余佳佳互殴的男人脸上沾染了些鲜血,被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拉着处理脸上明显是被东西刮出的伤口。 那伤口足有一指长,血肉翻飞,显然就是互殴的最终结果。 但,不是余佳佳的最终结果。 杨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似乎在听侍者禀告着什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场中的情况。 谷爷站在人群的前面,脸色有些难看,余佳佳显然也知道自己今晚的任务是吸引杨金的注意力,但是没能成功. 于是,明显有些心焦的余佳佳,丢掉了手中还带着鲜血的塑料棍,双臂一展,举过头顶,做出了谢幕的动作,作为自己的开幕. 下一秒,竟然,开始跳舞了。 抬臂,弯腰,转身 那是相当笨拙,且怪诞的舞蹈。 余佳佳带着将自己淹没在内的硕大翅膀,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的毕生只上过一天的舞蹈课,而且腿部还有伤,甚至无法像正常舞者一样做出最最基本的,转腰,翻身,划圈 可她分明在心中无数次的演练过这场关于飞翔的梦,所以她很尽力很尽力的完成每一个动作。 周边的不少人都因为余佳佳的举动,重新窃窃私语,含笑评头论足起来,甚至连不远处的杨金都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没有掌声,只有在人群中抑制不住的笑声隐隐传来。 可余佳佳,看上去真的非常的.快乐。 她已经化为眯眯眼的瞳孔中,难得迸发出了明亮的神采。 不再是平常里和人对上视线几秒之后,就会本能闪躲的模样。 她似乎对观众席下有人嘲笑自己的事情,表现的非常坦然,不再是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 似乎,只要有人在观看她的表演认真看她表演,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并不在意对方究竟是如何看待她。 似乎,她毕生,都在等待着一次表演的机会。 而现在,正是时候。 人群中的哄闹更加大声,瞧见她身上异象的人哈哈大笑,伸出锋利如刀的指甲,对她指指点点。 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红色,那是血红色,是蝴蝶即将陨落时的颜色。 我慌忙脱下身上的衣服,奋力的挤开人群,余佳佳对自己身上的异常还是毫无所觉。 终于,在一个本该轻盈的小跳后,未能跃起的蝴蝶重重跌落在地。 宛如一袋笨重的水泥,终于落在了实处。 我抢在她落地之前当了垫背,她很轻,不算重,所以我还能有余力将我手中的衣服牢牢盖在她的下半身。 余佳佳似乎终于从原先那种亢奋欢脱的情绪里拔出神智,她认出了我,脸上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似乎想要说话,但她也听见了周围人的嘲弄之语: “卧槽怎么跳着跳着还把大姨妈跳出来了,好出丑啊哈哈哈!!!” “屁股上那么一大片血,自己还能没感觉吗?真是哗众取宠啧啧啧。” “糟糕,瞧见女人经血是不是运气会变衰啊?不行啊,我晚上还想着去赌两把呢!” “谁要你来看这热闹,别想着赌喽!” “诶感觉不太对,这人脸怎么这么白?医生,别管洋鬼子脸上的伤口了,瞧着咱们种家人才是要紧事,这里来看看。”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不是生理周期吧?我瞧着是刚刚那个洋鬼子拳拳到肉打的,我记得还打了几下肚子,是不是流产了啊!?” 【流产】 这个词声音不大,但是却传遍了大厅,令原本就哄闹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哗然。 余佳佳呆呆地伸出手去探进衣服内,最终,却只摸出了一手的血出来。 她纤细的手上,那抹鲜血很显眼,余佳佳的脸似乎更加惨白了。 我定了定神,忍着打颤的牙齿,喊道: “医生呢!” 那几个围着洋鬼子的医生听见吼声,这才慌忙往这处来,他们想要解开衣服,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每个人都在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 余佳佳在我怀里,用尽全力抓住那身我给她披的外套: “别,不用,喝点儿开水就行了,不用医生。” 我一听这话只觉得整个天灵盖都在隐隐作痛,医生们完全不顶事,听见这话就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不上前。 我的余光里杨金似乎站了起来,但也是在看戏,调笑着和背对着我的谷爷说了几句,眼中嘲讽之意很浓。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帮我带走余佳佳。 第308章 怀孕流产 为什么会漠视到这个程度呢? 就因为他们是所谓的上等人吗 那就我自己来! 虽然公主抱起一个比我重的人,还要送到医院这事情显然不现实,但我可以背。 无论什么方法,我总能带走她的。 我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正要用尽全力一试,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滴个乖乖,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周围刚刚说过话的人,也不是杨金和谷爷,但我就是听过这个声音,熟悉的大呼小叫,熟悉的一惊一乍,甚至还有点因为肥胖而喘不上气的顿音 是,谷夫人。 谷夫人迈动着小短腿,快步推开人群来到余佳佳的身边,待看清楚地面上明显不正常的血迹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这血量明显太多了,我确实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人的资历明显比我要老,他们判断流产,我就信了八九成。 再到谷夫人出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的这么快,这猜测又是变成了十成十。 谷夫人伏下身体显然要掀开衣服,我终归只在余佳佳的口中听过她的好,并不敢妄加信任,于是我伸手阻拦了她。 谷夫人一愣,随即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一样,缩回了手,一扭头就挥舞着手里的名牌包包,像是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周围的人群: “看什么,看什么?” “你们自己或者自己娘就没流过血?” “不是我说,嫌弃啥呢?都是从女人胯下爬出来的东西,谁还比谁高贵点儿?” 我一愣,伸出去阻拦的手甚至都没有收回,就见谷夫人直接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硬是将手中鳄鱼皮的包包耍出了一种‘流星锤’的感觉。 周围稍晚一步没离开的人,就会遭受‘流星锤’的洗礼,几下之后,原本要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算是大部分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沙发边脸色都不太好看的杨金和谷爷。 谷夫人喘着粗气定了定神,这才看到自家丈夫原来一直站在旁边,顿时怒火上涌: “谷大强,你还真是恶心啊!” “亏我在医院里面打听到你带她出来,我就急急忙忙的跑来你特娘的还算是个男人吗?” “她伤口都没好,你咋能看着人家穿成这样被取笑?!” “别说伤没好,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咱们也不能这样对她啊!” 谷夫人挥舞着鳄鱼包打向谷爷,谷爷挨了几下,一张脸黑透也愣是没有吭声。 反倒是边上的杨金险些被误伤,幽幽开口道: “要打自己回家关门打!再打下去人走被带走了.还是先去看看人吧。” “不然.哼哼。” 杨金发出了几声冷笑,原本还在打闹的谷家夫妻一转头,便看到我已经背着面无血色的余佳佳已经快要到楼梯口的位置。 谷夫人慌忙来搭手,以一种极为强硬的姿态,让我放下余佳佳,转给谷爷背。 纵使脸上还是一片黑沉,谷爷也确实背起了余佳佳。 我和谷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余佳佳的背让她不至于滑落,杨金声如寒冰,从我背后传来: “屠留白,你要丢人到什么时候,回来。” 杨金很少有这样喊我全名的时候,我不用回头都能想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所以我没有回头,但仅仅是走了一步,就见满脸惨白的余佳佳艰难的伸出手挥断了我的看护。 她摇了摇头,意思非常明显—— 别来。 我没有吱声,大咧咧的谷夫人往后看了一眼,原本就皱巴巴的脸更是紧的厉害,她也压低声音说道: “有我们不,有我在就行了,这狗畜生要是再让佳佳做什么事情.我来处理。” 前方的谷爷没有吱声,也没有回头,状态像是默认了谷夫人所言。 在那双明显挣扎分别的双瞳中,我还是站定了身形,看着他们俩三人逐渐远去。 我还是没有回头,但身后高跟鞋的声音迫近的十分迅速,有个力道抓住了我的头发,迫使我向后仰去,杨金含怒的声音就在耳畔炸响: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丢脸?” “你掺和什么?你以为你在游艇上帮我打发了一个小喽啰,我就会一辈子惦记着这件事?” “亏我还想.” “老实告诉你,这几天让你疯玩,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杨坚让你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告诉你,要听我的话?” 当然是.没有。 感受着头发根部传来的剧痛,我的手在那一根被我藏在腰间的竹刺上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未说话,杨金的怒意更盛,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一只手甚至探向我的脖子。 但就在对方要扼住我脖子的一瞬间,我伸手出回握住了那只手: “婆婆,别生气。” 杨金的动作显然一顿,我恍若无事的继续说道: “您晚上吃的少,想喝点儿酒酿丸子汤吗?” “我去给您买。” 没有人会比在慈青女手下活过的我,更加会装疯卖傻。 慈青女的出现,其实教会了我一件事情。 那就是,仇敌的实力,不总是像小说里面出现的那样,依次从弱到强出现的。 挑战过弱的,来一个稍稍更强一点的,再来更更强一点的这些都没有。 现实不是小说,所以,越级挑战也不存在。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装聋作哑,伏低做小,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天光乍破的某一天. 也许是我的态度还是那么乖巧,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婆婆’这个在云梦象征外婆的称呼。 杨金松开抓住我头发的手,掰过了我的脸,像在品鉴一个绝世珍品一样,仔细的品鉴查看。 最终,她收回了视线,冷声道: “先去换衣服,你现在是我的东西,而这带血的衣服.非常,非常,非常恶心。” 杨金连用了三个恶心,美目中的厌恶与戾气几乎要凝为实质。 这应该,已经不单单是对污物,以及对余佳佳的厌恶. 杨金或许.是在厌恶‘怀孕’亦或是‘流产’这件事? 为什么厌恶? 是她曾经经历过这两件事情,亦或是 第309章 趁热打铁 我没有往下细想。 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换完衣服,卖完酒酿小丸子之后,杨金口中的我,又变回了那个她最最心疼的‘乖囡囡’。 今晚玫瑰会馆里面的人很多,杨金又需要一个引以为傲的宠物,而我,刚好合适。 等我理清自己的时候,时间已经是 对面也给我带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是余佳佳立马回了一条语音,听声音还算是稳健,显然状态还不错。 而另一个坏消息,则是那条语音的内容是—— “留白,怎么办.现在你和谷爷谈的事情他说他不认了,因为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保住了。” 我一愣,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发去消息: “把你的地址给我。”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定位,我原本已经在穿衣服,看见这个地址,就是一愣: “不在医院吗?” 这地址,分明就是我现在所属的别墅区内啊! 只不过杨金的别墅是6号,而余佳佳现在所处的地方,是44号。 我一愣,余佳佳那边没有再发语音,而是选择了更加偷偷摸摸的发消息方式: “快来,快来,这边谷爷刚刚才走,我不敢语音怕他折返,谷夫人也在这里,你过来我们几个聊聊。” 聊聊? 聊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修养身体吗? 一天之前,她才流了那么多的血啊!! 这一下着实把我整的有些不会了,但我也没有犹豫,很快套好衣服往下走。 路过餐厅的时候,杨金正在午餐时间点惬意的吃着早餐,一见我要往外走,一双眉目顿时横扫而来。 我已经能猜到一些杨金的脾气,当即便主动道: “姨姨,只是去别墅区走走,不出门。” 杨金不发一言,但却收回了视线。 我如愿以偿的出了门,一边数着门牌号,一边快步朝着44号别墅的区域走去。 这别墅区我来回走过好几次,观察的结果也是有的,那就是只有五十户。 而且五十户里基本都是满员状态,除了4和44无人冷清以外,居住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商贾富豪。 而今日44号在进行挂牌售卖,比往常算是稍稍多了一些人气。 44号的门口也停了好几辆的车,甚至还有一辆急救车,显然是转移余佳佳时开过来的。 我推开无人应答的门,走进这寓意不详的别墅,很快便听到内里在说话,因为隔音好,我只听到了两句话: “.啊?不签?” “可是刚刚那位先生不是已经将钱款打到” 我循声望去,看见出声者正是一位西装笔挺的售房人员。 此时这位西装男正一脸的疑惑,看向面前躺在移动病床上的余佳佳,以及,病床边陪护的谷夫人: “可变为租房” “可是没有这种先例啊。” 我敲了敲半掩着的门,内里三个人的视线顿时转向门口,不同的是,西装男脸上似乎是轻松,而余佳佳和谷夫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结合余佳佳刚刚的话,这三人,大概率是以为谷爷去而复返. 我心中一动,有些反应过来事情到底如何。 余佳佳用力朝我招了招手,她的脸还是那么惨白,但已经有了很多的笑意,似乎有好事情正在发生: “你来啦!” “快快,来听个喜讯,我的烟厂有着落啦!” 我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对面挎着一张脸的西装男,冲另外两人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余佳佳在病床上咳了几声,张口欲言,但谷夫人颇为‘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行了佳佳,你省着点儿力气休息吧,我来说。” 余佳佳真的就乖乖闭上了嘴,冲着我点点头。 于是我扭头朝想谷夫人,谷夫人也没有什么保留,直接倒豆子一样,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昨天送佳佳去医院,我越想越不对,虽然我恨小情人,但佳佳跟谷大强一场,谷大强那么没心没肺,就是不对。” “我这心里窝火,越想越生气,正好检查结果出来,说佳佳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能保得住,我就捏着这个机会,想让老谷掏出点儿血出来” 我一挑眉,谷夫人气沉丹田,大喇叭似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我就和老谷说,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如今有了,也是缘分,肯定孩子是得要的,而我们得对佳佳好一些。” “那混账说了些胡话,但总之,我们聊的结果是让佳佳生下小孩,以后抱过来给我们抚养。” 谷夫人都说是胡话,那谷爷肯定说的极为难听 只是自己的孩子被包养,余佳佳竟然也愿意.吗? 我看向余佳佳,余佳佳点头点的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 “我昨晚在他们吵架之前,我把心里话对胜男姐说了,我其实压根不喜欢谷爷,我就是想要点儿钱,所以我无所谓,如果他们不想要孩子,给我一笔打胎费和营养费我就可以走。” “如果想要孩子,那我也可以生,就看他们什么意思。” 余佳佳的声音越说越细: “其实不让我生下来,我也觉得没什么。” “但如果真的能生下来,还能让孩子有胜男姐这样的妈妈,我肯定是更愿意的。” “胜男姐比我要好得多,如果她才是孩子的妈妈,那我就算是死了,我也” 谷夫人一脸不赞同: “说什么胡话,你就是孩子妈,以后孩子喊我干妈就行。” “哦哦哦,我继续说,然后我借着这个养胎的名头,想着狠狠宰老谷一道,这里的房价在整个舒城都是最贵的,虽然标牌4,和44都很不吉利.” 谷夫人和余佳佳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谷夫人继续道: “但我们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也没打算真住。” “我今天趁热打铁,特地推着还在病床上的佳佳,让老谷愧疚,掏钱出来让他把房子钱付了,然后现在退房改租,糊弄一下老谷,这里所有的差价,全部都给佳佳。” 余佳佳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直在点头,看向我的眼中有隐隐约约的泪水: “留白,烟,马上就要盛开了。” 第310章 血红扫尾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 我看向谷夫人: “你们合伙骗了谷爷钱,想让余佳佳生下这个孩子。” 我再度转向余佳佳: “而你,也是愿意的。” 我面前的两人对视一眼,重重点了头。 谷夫人在余佳佳的病床前站定,言辞恳切: “老谷虽然有赚钱,但要他一下子掏出这套房子的钱,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这些钱我一点儿都不要,今天能退到多少,全部都给佳佳。” “这也算是给佳佳的补偿。” 余佳佳在病床上艰难的抬起手,朝我手的反向神来: “这里的别墅差不多要两亿,足以拯救我的烟厂,还有.我。” “很早之前我就想好,我不想当一个母亲,所以医生说我可能不会再有小孩的时候,我也不在意这件事情,现在胜男姐想当母亲,我当然愿意把孩子给她。” “这样既能留住一个无辜的生命,我也能得到钱,胜男姐也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和胜男姐商量了很久很久,我们觉得这条路真的可行。” “所以.不要为我难过,好吗?” 我一愣,抹了一把脸,并未有湿气,不知道对方就怎么看出来我的难受。 沉吟几秒,我还是回握住了她的手: “你才是决定者,只要你不后悔,都可以。” 余佳佳坚定的点头: “不后悔。” “今日退了钱,我就回家,这里的别墅暂时租上几个月,应付一下谷大强,然后我就去建烟厂” “到时候我就是小富婆,你就是大股东!” 听起来,打算倒是已经做的充足。 除了我和谷爷的协议作废,似乎一切都挺好。 “现在能退多少?” 我看向别墅中一直坐立难安,面有苦色的西装男人。 谷夫人一直在和他交涉,不知听到了什么,西装男总算是松了口,练练讨饶: “.别这样,这位夫人” “好吧,好吧,我尽力给您退” 缴纳定金后再退费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谷夫人开始全权操办这件事。 余佳佳有十二分的兴奋,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些许浅淡的颜色,完全不见昨日的狼狈模样。 由于余佳佳还需要将养身体,几人很快各奔东西,余佳佳临走前捏着我的手,郑重嘱咐道: “等我养好了身体就出院,还会住在原先的小区,你随时来找我,我时时刻刻都希望见到你。” 我给予了回应,看着三人远去,这才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变故,着实有些大了。 虽然心里总有隐隐约约的不详感,但见到余佳佳那么快乐,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将那种朦胧的感觉说出口。 若是按照我内心的想法,现阶段放弃这个未出世的小孩,与谷爷断绝关系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纵使现在余佳佳算盘打的山响,想好生下小孩远走高飞,但孩子出生后,孩子就成了一个血缘纽带,总是避免不了和谷家人有牵连. 这其实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如东边日出的太阳要在西方落下,阴司簿上圈定黑白二鬼何时勾魂索命 这些都是早已经注定好的事情。 我也阻拦不了他人的决定,也阻拦不了某个生命体的出生。 余佳佳. 余佳佳的一生,仿佛都按下了快进键,有时候我感觉她如一条奔流的河水,头也不回的撞入大海,或是撞上岩壁,甚至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我心有感慨,拖动的步伐重新迈步走回6号别墅。 这回出门的时间不长,时间尚且还在正午,杨金吃完午餐后便去午憩。 整个别墅内一片死寂,偶有佣人做清洁工作,动作也极轻,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 午餐的时间点已过,但我又不算出门,自然没有任何的东西吃。 我随便找了个在楼梯口做清洁的佣人想问厨房的路,还未开口,立马眼尖的看到了地毯上的污渍—— 正是,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中年佣人拿着专业的清洁工具,正欲清洁,我稍一靠近,立马扬起笑脸: “请问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个貌不惊人的妇人,极为麻利,和我对着话,手中的动作也都没停,用手中的抹布在地上一擦,地面上那几滴已经凝固的暗红色液体顿时在洁白的瓷砖地面上扫过一条长长的尾巴。 红色,愈发明显了。 佣人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似乎好像遗忘了什么步骤,抄起喷壶在地面上喷了几下,然后再将抹布放在血迹之上,一扫一拖。 洁白的瓷砖终于重新明亮纯净,佣人满意的抬起头,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张了张口,强迫视线从对方手上那条沾染红印的抹布上挪开: “厨房在哪里?” 佣人热情的迎合,但却没有指明方向: “您是饿了吗?可以吩咐佣人直接准备餐点,不用直接进厨房的。” “厨房油烟比较大,而且陈管家刚刚拿食材回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弄漏了,现在估计到处都是脏污,会脏到您的眼睛。” 陈管家? 食材? 一瞬间,我便想到了那个被杨金称之为‘大傻春’的年轻男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似乎就姓陈,全名就叫做陈大春。 而且,还是杨金的狂热追求暗恋者之一。 一个有恋长情节的男人。 他今日取了食材回来烹调. 可一个管家,还需要自己去取食材吗? 而且还是,会溢出这么多鲜血的食材? 是他自己想要做这些小事情,还是.另外的谁想要食材,指派他去,他不得不跑一趟呢? 我心中几乎是立马便有了决断,张口便道: “我想要亲自下厨给姨姨做碗汤。” 面前的佣人立马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本还在阻拦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 “在那边走廊到底,再左手边拐弯就是了,需要我带您去吗?” 我摇了摇头,顺着这位佣人指明的方向迈步。 路上也有几个佣人在清洁,很显然,虽然陈大春并没有从别墅正门行进到厨房,而是走了侧门。 但他手上提的东西显然出血量极大,一路上血液几乎是滴落个不停. 只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第311章 无药可救 【厨房暂停使用,不需配给午餐,请勿私自进入。】 厨房门前贴着明晃晃的一张白纸,警告着来者。 于是,来往这条走廊的人纵使数次踱步于此,竟真也没有一人进入。 我吸了一口吸,在厨房前站定,伸手推开面前的两扇铁门。 别墅的厨房与普通人家里的厨房不同,似乎是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度,一整个厨房内都打足了冷气。 是以,厨房这扇门一开,内里奔涌而出的寒气立马激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不过现在情况调转,起鸡皮疙瘩的人,不是我,而是厨房内埋头苦干的人。 那个身形稍显单薄的男人似乎原本就非常紧张,额头起了细密的汗珠,甚至连两条手臂都在小幅度的打颤。 而视线在往下,陈大春手臂之下的手掌中,正是鲜血淋漓的一副. 肺叶。 大到明显不正常的肺叶。 略微暗沉的红色,甚至有些泛白,泛灰。 陈大春正提着肺叶的经脉管,按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是的。 由于杀猪的时候,猪会挣扎受惊,于是呼吸道和肺部里面会呛入大量的杂质,就需要这样的冲洗方式。 他的动作我很熟悉,和农村里面在暴力处理牛肺猪肺的妇女们也并无不同。 清澈的水流淅淅沥沥涌入肺叶之中,导致整个肺叶肿胀充气,再将淤血和水尽数挤出。 如此往返数次,就能得到一副白中透粉的‘上等肺叶’。 据说这样子做出来的肺叶,清爽弹牙,滑嫩留香。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但是,为什么,处理肺叶的这个人,这么紧张呢? 我沉吟几秒,顶着陈大春惊恐的眼神,走了过去,竟是十余部的距离,我便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如此紧张。 陈大春手上的肺叶并不是他这轮带回来的全部食材。 他冲洗的水槽边,还整齐的码放着肝、心、脾、肾,加上他手上那副肺叶,刚刚好凑足了五脏。 这不是个美妙的信号。 因为提起五脏,几乎绕不过一个生物体—— ‘人’。 这些器官只有在人体内的时候,才会被称之为五脏,寻常的动物体内,是不会称呼五脏为五脏。 且,处理脏器者.还这么紧张的。 我扣着指节的手松了又紧,站定在陈大春面前,一字一顿说道: “看来你追求杨阿姨的事情,有很大进展?” 没有进展的话,可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陈大春这个毛躁的小子来办。 陈大春原本看向我的脸上似有忐忑,但在我说出这句话后,上下打量我几眼,似乎在确定什么,好半晌才将脑袋撇了过去,继续清理手中的东西。 他在开口的时候,言语中已经有了些许得意: “没错,是这样的。” “我早该想到的,我年轻,有力气,长相也不错,没有别人的帮忙,我自己也能得到女神的青睐。” 女神? 我看是女神经吧! 我想起杨金那副人前温和贤淑,人后冷酷刻薄的模样,没来由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 我盯着陈大春忙碌的手上动作,良久才道: “杨阿姨让你从哪里拿的脏器?” “你们准备要用这副五脏做什么?” 陈大春洗洗刷刷的手一顿,连头都没有抬: “小姐不是一直很聪明吗?连这都猜不到?” “你看起来也并不是知道主人很多事情嘛” 还真是杨金教出来的好货色,连踩高捧低都学的一模一样! 陈大春的话音未落,我就冷着脸,狠狠一脚踹上了对方的膝盖窝。 我这一脚下了十成十的力道,陈大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直接就会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我踢了个正准。 膝盖一弯,重重的砸到了不锈钢橱柜上,在整个厨房内发出巨大的回声。 陈大春一下吃痛,手中的肺叶顿时脱手,滑落在冰冷的水槽之中,而他的身体则不可避免的往地上坠去。 慌张之下,每个人都会尽可能的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而陈大春双手横扫,总算在坠地之前,抓住了水槽的边缘,堪堪稳定了自己的身形。 “你” 陈大春张口就想吐出一句脏话,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头皮一痛,面前娇小的人影竟是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昂起了头。 我算是彻底没了耐心: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手上这些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拆解下来的?” “你现在觉得你被杨金交代了任务,就很了不起?” “你现在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怎么不想想,她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如果下次不需要你怎么办?” “你上次没我的交代,你早就得卷铺盖走人了!现在甚至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一个举报电话你和策划者就都得进去?”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从哪里的死人身上拆下来的!”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这个陈大春,真的是不堪重任,杨金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人来做这种事? 虽然只是死人的脏器. 对,没错,这些就是死人的脏器。 死人的脏器和活人的脏器相差很多,泛灰硬化都是很明显的特征。 但关键是,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是毋头村 如果是毋头村中那些被种下‘死者器官’的活人,死后留下的器官不腐的尸体. 那一切,一切都细思极恐! 杨金私底下在搞什么东西,很多人其实都一目了然,就是回春饺子。 如果这些脏器就是杨金回春饺子的原材料,而且脏器又刚好出自毋头村 那么这个局起码是在神医在世的时候,就开始布下的。 几十年前,就得挑好人选,一场场的给人换‘脏器’,救人,然后等着这群人死掉之后,那些移植的脏器不腐,便可以再度‘取用’,化为回春饺子的馅料. 难道事实竟是如此 “不是的!” 陈大春的脸似乎有些涨红,仓皇的再度喊了一遍道: “不是的!你别报警,和杨姐没有关系,这些就是我一个人干的” 这声音再也不复先前的得意洋洋,而是充斥着仓皇无措,喊得人耳膜生疼。 我心中难得涌上一股感觉—— 真是无药可救! 对不起,今天晚了亿点点点点(目移.jpg) 第312章 死人脏器 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对方从始至终,怕是压根就只听到了三个字‘杨金’吧?! 可这陈大春刚刚大概率才从死人肚子里掏出一堆的脏器,满脑子还想着杨金,这不是无药可救是什么? 我手指微微收缩,捏紧了手里的发丝,陈大春一声吃痛,似乎才终于想起了我的问题: “是从舒城殡仪馆‘拿’的,买通了工作人员‘拿’的。” 我一愣,这个答案和我刚刚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着实是有些没有料到。 殡仪馆,殡仪馆里面的普通人? 那可不是什么自带buff加成的毋头村村民 那效用呢? 用死去的普通人脏器,能做什么回春饺子,这似乎也不太对? 五种脏器确实在古法上象征人体生机没错,但死人的脏器,那已经失去活力了,怎么还能到达‘回春’的效果呢? 难道是对方撒谎? 可陈大春这人的脑子,看一眼,就能从眼睛看到头脑里,再看到脚底板,一个人从上到下,一点儿东西都藏不住。 实在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我一时之间有点没有想明白死去的脏器和‘回春’的因果关联,于是动作稍稍显露出了些迟缓,陈大春眼咕噜直转,不只是想到了什么,连连讨饶道: “小姐,我错了,我刚刚就是在气恼您没有帮我追求主人的事情,所以说的话有些不好听.” “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是再也不敢了。” “我和您原原本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就是主人安排我去搞点儿五藏肉,洗净后.” 我听到那与我所想不同的名称,顿时瞳孔一缩: “你再说一边,什么肉?” 陈大春被我打断,顿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半跪在地上,甚至连头发都在我的掌心之下,也不敢露出刚刚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而是再次耐心重复道: “五藏肉,五,藏,肉。” 这回,我算是清楚的听见了对方口中的每个字,也和我印象中的书中名词彻底对上了号。 脏,古称藏。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五脏,和五藏,其实指代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但在约摸千百年前,经由一场不小的浩劫,这才彻底划分开来。 不但发声被划分为同一种发音,不同的声调,甚至连原本指代的东西,都 不,其实还是一样的,指代的从来就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 神明的.脏器。 当然,这里指的神明,不会指活着的神明,而是神像。 神像内部的情况很多人没有看过,只以为是雕塑和泥塑,再塑以金身,但其实,神像在落成之前,就得在内里装上象征性的五藏肉,作为象征性的内脏。 人们相信装上内脏,就是‘完整’,而为神仙装上象征性的内脏,就是赋予神佛‘神识’以及‘生命力’。 这个过程,就是俗称的,装脏。 而我为什么在听到陈大春说出五藏肉的时候,会如此吃惊. 就是因为,他说着‘五藏肉’,其实拿的是‘五脏肉’! 这其中的细则,就不得不提到千百年前的那件事—— 那场几乎害死当时一大半能人异士,才堪堪搞定的‘装脏之祸’! 【古而有祭。 祭祀天地。 先以燎祭,燃烧发香、发烟的植物,让这些烟气直通云霄,以期通天地之灵。 祭地,亦以香料拌和着泥土埋入地下,以供地之用。 燎祭无用,升为三牲,三牲无用,天地不应,再升为人牲,人牲无用 那就让高贵的人来。 《金媵》中,周公希望用自己一命抵当时的天子武王发一命。 当时用的理由就是“我多才多艺,可以陪伴祖先;发他不如我,你们让我去吧”。 所以当时,并非只有奴隶才会被嫌弃,天地不应之时,侍奉祖先神明也是‘贵人之责’。 祭祀不够,血肉便会层层叠加,以期某日,天地应允所为。 在这种开头之下,千余年间,上行下效,几乎人人都默认了这种方法。 于是普通人在对待信仰问题上,便会特别的‘郑重’。 浓厚信仰的某地,在某段时间内,几乎只要有一尊神像落成,便会有一个被推选出来的人,失去自己的脏器。 当然,因为太过‘郑重以待’,要保持众多内脏的鲜活,品相绝佳,也有可能是数个人。 由于要买人牲,还得造像,建庙,这并非普通人能够所承受,所以基本上建庙的都是富人,贵人。 而故事的真正开始,则是来自于一个.穷人。 穷人是个老汉,也不算是老,其实只有二十六岁。 但在普遍十六岁就婚配生子的部落村庄之中,算是一等一的老汉。 像无数个普通故事那样,他有一个早就在狩猎中受伤故去的老父亲,有一个常年在病中的老母亲,还有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还没下雨时,就需要他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拿着泥巴爬上房,将泥巴糊在茅草漏缺的地方,晾干硬化,以期望来日下雨时,不会漏雨水,也好让自家因病痛折磨的母亲更舒服一些。 但这很显然是个奢望,他虽然悉心照顾母亲,但他母亲的病,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或是一点点雨水的原因。 而是,他们穷。 没有好的环境,没有好的巫医,没有钱购买各种药草。 甚至,因为一目了然的穷,一看就还不起,连借贝(贝:钱币),借粮食都是借不到的。 更讽刺的是,小伙子的父亲还在时,他们家是十分有名的善人之家,会将自己的食物无私的奉献给吃不饱饭的其他人。 而这些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小伙子除了每日狩猎,帮工,赚来勉强维持自己和母亲所需的粮食和少许的药。 只能在那些巫医们信奉的或大或小神像前长跪不起,以期能让母亲舒服一些。 老母亲看到他这样日渐憔悴,还得维持家里也心疼。 但她只是个普通的老母亲,她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所以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孩子,她选了最极端的方法—— 自杀。 有一日,小伙子狩猎回家,远远就听到周边的河里有吵闹的声音。 定睛一看,被从河水里抬出来的,正是自己的老母亲。】 别急,往下看qaq俺也很着急,但是这章字数已经到了 第313章 装脏之祸 【小伙子痛不欲生。 对他而言,粮食,钱贝,婚配,亦或是神明,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外界的嘲讽声也无足轻重,只有自己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的突然故去,让小伙子大受打击,从而彻底放弃了活着的念头。 小伙子将母亲收殓安置在自家后面的草地中,一日,两日,三五日的在家中绝食不出,算是彻底和外界没了联系。 直到 小伙子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老母亲的声音没了先前的呼吸不畅之感,又气又急: “孩儿,怎么不吃饭?” 小伙子只以为自己又出现了临死前的幻觉,脸上眼泪登时便落了下来,哭诉着自己的没用,没办法供养老母亲。 老母亲宽慰着自己的孩子,说是自己死了,就不会拖累孩子,也不用再买药材,不用再分一口吃食,说不定他还能婚配娶上媳妇诸如此类。 小伙子连连说这些都不是自己所求,哭了好半天,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母亲已死,但这个声音,明显是在和自己对话啊! 小伙子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东西之之后,再次试探性问道: “老娘?” 老母亲再次回答了这个富有孝心的孩子,说道: “是我,没错的。” 那声音没有任何的来源,就像是出现在自己的耳边一般。 小伙子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被自己亲手安葬下去的母亲,又突然回来,而且还可以和自己对话,连连追问母亲发生了什么。 老母亲似乎也有些不清楚,但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 自己好像进了一个有很大雷光的地方,耳边是风,一切都看得十分不真切。 原本有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往前走,但她在路上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实在没有忍住,终于还是回了头。 顶着风流一路往回走,就回到了自己的家,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事情当然没有像老母亲说的那么简单,但这对母子都怕对方挂念,于是各自都只说了好的地方。 小伙子听得愣神,隐隐约约是感觉自己母亲变成了那群巫医口中‘灵’的生物,连连追问道: “老娘现在有觉得不舒服吗?你还和以前一样能摸到屋子里的东西吗?” “为什么没有身体?” “可不可以,想办法重新活下来?” 小伙子知道那埋在土里的母亲尸体大概率已经坏了。 但他着实想要自己的母亲别走,于是一连提出了好几个方案。 老母亲尝试了一下触碰屋内的东西,连连否定,又听了小伙子的猜测,当即便说,自己身体似乎是轻了一些,能很快的‘奔跑’。 或许,能去部落大巫那边看看,或许没准能求到方法。 小伙子一想,这似乎是不错,于是便潦草的吃了些东西,在家里等着母亲回来。 果然,没多久,母亲的声音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 老母亲说道: ‘倒是到了大巫和巫医们门前,但还没有进去,便被几个模样古怪的东西拦住了,他们像人而非人,别人看不到我,也看到不到他们。’ ‘但他们却又能看的到我,问我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灵’,要我快快退开。’ ‘有一个脾气稍微大一些的‘人’要对我动手,但另外有一个带着大巫鹿角帽的人说道,没有神像固定灵体,奉养自身,我注定很快消散,所以不用管我.’ 小伙子虽然一身的肌肉,但也不是傻子,听到母亲讲这话,便有些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部落大巫的名声很大很大,这些年,经常会有很远的人来请大巫塑像建庙。 每次大巫都宣布替某位十分仁善厚德,为上古大能转世的河神,土地神,龙神塑像,只要大家祭拜他们,便可以风调雨顺. 小伙子由于经常替母参拜,经常出入庙宇祭祀场所,倒也有不经意间看过那些神像的面相,似乎很像是那出资贵人死去的亲眷 难道,难道人死后,只要能听到声音回返,便会变为这种‘灵’,而只要塑起神像,就可以变为各种各样的神吗? 小伙子有猜测,亦有疑惑。 不过思路却是逐渐清晰了起来,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当然是为自己的母亲建一座神像! 哪怕是小小个的神像,只要能让母亲暂时稳定下来,长久的陪伴在家中,也是很好的事情! 小伙子和老母亲分析完,在母亲的叮咛声中,重整旗鼓,斗志昂扬的开始奔往那些巫者的地盘找活干。 他没有很多的钱贝,也没有请人顾工的粮食,甚至连材料都没有,但他有一把子力气,只要他勤劳肯干,一定能给母亲一个安身之所。 比如,先去看看巫者们是怎么塑神像,偷学一点儿,自己努努力再凿一块大石头,开始修母亲的模样. 他想的倒是极好。 但是真当他找到了帮忙装神像的活,才发现这神像的塑形,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神像内里是泥塑,中间是空心的,而且内里还需要经过一道装脏过程。 这倒也没什么,跟着学就好了,但最最关键的是—— 在泥塑尚未干透的时候,主家就依大巫的命令,抓了五个因地里收成不好,也没有力气狩猎,所以被迫卖身为奴隶的男人.开膛破腹。 那是真真正正的开膛破腹。 就在即将万人参拜的神像前,在即将香火鼎盛的庙宇中,就这么拿着刀,狠狠的一刀,切开了奴隶的腹部,取出了内里尚在跳动的脏器。 随后头顶鹿角的大巫,便会接过主家手中那颗鲜血淋漓的脏器,口中颂念有词,塞入神像之中,如此往返五次,这才宣布神像塑像过程中最重要的‘装脏仪式’完成。 小伙子的脑袋彻底不清醒了,浑浑噩噩的跟着其他众人将神像封口,捏造出主家满意的模样。 等会了家,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更是骇然无比—— 日夜参拜的神像之内,居然这么恐怖!】 好困,累了醉了睡了(什) 第314章 伪五脏肉 【怎么会是这样呢? 小伙子百思不得其解,每日那些庙宇之中,有数不清的人参拜,人们知道自己参拜的神像,内里装的就是自己街坊邻居的心肺脏器吗? 知不知道他们参拜的神灵,其实在落地之处,就杀了五个人? 而且自己,真的能为了母亲,下手去杀五个人吗? 可他们应该也是其他母亲的孩子,自己失去了母亲都这么痛苦,那些母亲若是失去自己的孩子,又会怎么办呢? 孩子会回来吗? 那么母亲肯定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回来,去杀人吧? 这样来来回回,这部落,不,哪怕是土地所及的各方,恐怕都不会有一个人吧? 这真的是对的吗? 小伙子 小伙子的老母亲连故去已久的灵体大巫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跟在现任的大巫身边观察情况,自然没有见到今早的事情。 她清楚孩子的温和脾气,但却只以为是自家孩子是因为学不来那繁复的技艺,还有付不出钱贝粮食而烦恼。 她看着辗转反侧的孩子,宽慰道: “没关系的,孩子。” “母亲已经活的很久了,现在只是回来看看你,见到你好好地,我也满足了,所以不用想着给我造像” 怎么说呢 这话在老母亲口中是宽慰,是体贴,但在小伙子的心中,无异于烈火浇油。 ‘再去看看吧。’ 小伙子心想: ‘万一只是那个主家特别不一样一点儿呢?’ ‘说不定我的老娘还是会有希望的。’ 小伙子确实猜到了会比较不一样,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不一样法。 一样的是都用人牲,不一样的是,这回的主家,只用了一个人。 一个比较健康的人,分别掏出了心,肝,脾,肺,肾。 等等,那么不就是说必须要这些东西吗? 神像真就要这些东西? 可那又有一个问题,先前的主家,为什么明明能杀一个人装脏,却偏偏要杀五个? 为了主家的颜面,财力的雄厚? 可,可那是五条人命啊! 这又算是什么道理? 小伙子算是彻底崩溃,低垂着脑袋回了家。 老母亲也不敢多说话,只招呼他吃饭 小伙子反应过来后,却是傻了: ‘老娘不是碰不了东西吗?怎么现在还能做饭了?’ 老母亲听孩子问,便老实的答: 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不知是不是他学着大巫供奉那些神像一样,跪拜供奉她的缘故,身体竟然又好一些。 ‘没有死亡之前是病弱体虚,听到你声音回来之后便不再咳嗽,再经过这段时间的跪拜供奉,竟是手一挥,还能搬动东西了.’ 老母亲将自己身上的情况一一道来,等她声音停下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孩子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老母亲惊慌的很,连连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伙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当即跪了下来,和母亲一五一十说了在巫师那边看到的事情,母子俩具是大骇。 小伙子泪流满面,说要去请人来为母亲装脏成神。 老母亲也是个仁善人,一听这话,连连否决道: ‘这怎么可以,要因为我杀掉别人的孩子,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哪怕给我建了神像,我也是不会呆的!’ 小伙子声声泣血: ‘不是杀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娘自家的,老娘能好,我心里开心,对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留念,为报生育的恩情,请让我用自己的肝脏来为老娘装脏吧。’ 老母亲大惊失色,母子二人虽然未真正的相见和触碰,却是结结实实的埋头大哭了一场。 老母亲想自己再死一次,小伙子却坚定用自己的脏器换母亲‘病好’,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老母亲突然含泪说道: ‘孩子,要不这样,阿娘不想要那鲜血淋漓的内脏装脏了,不如,你把阿娘生前穿过的衣服碗筷装入像内,可以吗?’ 小伙子一愣,就听老母亲继续说道: ‘其实我回来之后,一直是待在那些沾染我气息的衣服上,你也知道阿娘见不得血,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真的忍心杀人,阿娘也是会就地再死一次的。’ ‘大巫们有法子,那咱们自己也能有自己的法子,有些人生下来就可以吃稻黍,有些人只能吃瘪菽,若人真的生来有不同,又何求死后也一样呢?’ ‘阿娘就喜欢衣服碗筷,哪怕是咱们家屋顶的稻草,都比那些肝脏要好,你若是真的舍不得阿娘,咱们不用他们的,咱们自己做,好不?’ 小伙子嚎啕大哭,心中也明白自己的佬母亲是在安慰自己,可架不住往常温和的母亲严厉起来的模样,所以几日之后,还是按照母亲的吩咐,自己建了个小神像。 小神像的内部当然不是什么五脏。 而是五种母亲生前的爱好,分别放置了菽米,麻布,黄芪根茎所作的香料,茅草屋上的几根茅草,还有家中存放的少许塔油。 任谁都知道,这是伪五脏。 小伙子心中酸涩,已经猜到了母亲即将不久于世,暗暗在离家远,母亲应该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了好几场。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小伙子原本想好要陪母亲最后一段时间,然后便追随母亲而去,但自己的母亲,竟是越来越好了! 完全没有要故去的念头,从最开始的洗菜做饭,到后来的洗衣服,再到像从前一样操持家里,耕地喂鸡。 甚至有一次,小伙子狩猎时候追捕一头幼鹿,幼鹿仓皇之下跳下了水,小伙子跟进水中失入暗流的时候,也感觉到身边的水,发出了老母亲的声音,温柔的将他推到了岸边. 一切都如此的好一切都欣欣向荣! 可,这怎么会呢? 小伙子的心中一团乱麻,倒也不是想自己的老母亲离开,而是在疑惑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看起来,那些富人塑造神像时候用的五脏,和自己家中这种伪五脏,效果是一样的?】 第315章 惊天骗局 【可如果五脏和伪五脏是一样的,那又为何用人牲呢? 不是直接用一些米布,还有少量随手可得的东西就行了吗? 仅仅用米布念想之物,就能安抚每个想要留下的人,都可以化成‘灵’守护家人,每个人都能团圆. 可大巫们为什么偏偏选用活人的五脏? 这样的话,所谓的活人五脏装脏,就是一个惊天的骗局了啊! 巫师们错了吗? 可他们是巫啊! 大巫们也会错吗? 他们教会人们如何使用药材,如何祭祀神明,也说对了神像需要装脏才能稳住灵体. 这些都是没有错的。 难道,难道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是不是这并不是长久的办法,自己的母亲还是会在某天离自己远去? 小伙子的心七上八下的没个定论,但他很快又想出了一个办法—— 自己不知道究竟如何,但可以去看看别人家的神像修建好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干就干,小伙子很快找到了自己原先最开始时候干活的那位拿五个人的内脏装脏的‘主家’,探访他的近况。 这不探访不知道,一探访,整个人着实是吓了一跳。 原先那位主家,不,或者说那户人的全家,都死了。 只过了差不多一年多的功夫,那副供奉神像的庙中,便毫无缘由的衰败下来,杂草丛生。 仅在庙宇门口多看了一眼,便有喷涌而出的冷风吹拂,让人背后生寒。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神像的表情上晦暗幽哀,和之前塑像时候的人脸,又有很大的不同。 明明眉毛,眼睛,鼻子,都是一样的,但就仿佛.两个人,不,神一般。 怎么会这样呢? 看起来是真的奇怪啊 小伙子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于是出了那个门,当即便往下一个自己做工的人家。 小伙子脚程飞快,在日落之前,很快便找到了那一户只用一个人内脏装脏的人家。 天色擦边黑,牛羊牲畜皆已入圈。 独属于这户人家的庙宇早已闭门,久推不开的小伙子只好转了一个弯,去往庙宇旁的主家门外。 这户人家是南来北往的经商客,有点小财,但比较抠门。 明明柴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檐下,家中却没有点火盆,所以没有半点的光亮。 一家四口人就着昏暗的光亮,围坐在案边吃饭,动作极为轻细,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样。 小伙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几眼,由于太黑,愣是没看到这一家子到底在吃什么玩意。 不过吃什么也和他没关系。 只要知道这户人家家里没有奇怪的事情,对他而言也就够了。 可.怎么会没有奇怪的事情呢? 小伙子只不过转个身的功夫,就被身后的声音喊住。 那声音小伙子熟悉,那位粮食让他来做工的男主人,也就是经商客,就是这个声音。 往日吝啬的经商客,此时身影急迫,迈动着臃肿年迈的步伐,从屋内大步流星的追了出来,连声问道: ‘我记得你,你不是谁家那小谁吗?吃过了吗?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再说一遍,小伙子是个穷人。 往日这些富人,贵人,是绝对不会和他有任何联系的。 尤其是这位平常在诸位邻居眼里看来都极为吝啬的人。 小伙子看见了对方唇边的油光,但自己并不想要占其他人的便宜,况且是这种根本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连面都没有见几面的人。 他连连推辞,但经商客的家中涌出了好几个人,一群人愣是七手八脚的架着他往里进。 小伙子哪里见过这阵仗,而且对方是一个比自己母亲还年迈的老妇人,又有一个骨瘦如柴,看上去稍微大点力道就会打倒的男人,甚至还有一个不知为何脸上泛青,一看就病气十足的十岁孩童。 除了那个经商客,每个人都一个比一个瘦弱,稍微大点的反抗都能让对方摔倒,小伙子害怕伤害他们,于是只能跟着他们往里面进。 一进门,果然见火案边有一个黑陶大瓮,入鼻是一股泛酸的肉汤味道。 小伙子这回算是有些明白了,说什么一起吃饭,这怕不是东西放怀了,又舍不得倒掉,需要有个人来替他们扫尾! 小伙子被几个人推到座位上,经商客珍之重之的捧起那个黑陶大瓮,用勺子在大瓮的底部愣是‘刮’出了一层油水汤来,放到了小伙子的跟前。 油水汤带酸,在周围黑乎乎的环境下,乍一看和那些巫医捣鼓的巫药都没什么区别。 小伙子实在是不想喝,但奈何身边的人都目光泛红的盯着自己,还有面前的碗,仿佛那碗里还真是什么好东西一般。 可他虽然穷,身为猎户,还真是没少吃肉! 小伙子是想了又想,在众人的眼神中,手在这碗边松了又紧,这才想出一个不错的主意来: ‘有点黑,看不清碗在哪里,不如先点火,我再好好吃饭吧?’ 那四个呆滞的人本就在期待他喝下汤水,听到小伙子的话,大致反应过来‘点火=喝汤’,于是几人便急哄哄的去点火,而小伙子则顺势倒了碗里的东西。 等几人回来,小伙子故意用碗底的东西抹了抹嘴,装作一副吃饱的模样,说道: ‘是好喝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 下次,绝对不猎! 经商客看着空碗,双目猩红似乎平淡了一些,笑着一遍遍重复道: ‘猪仔,是小猪仔。’ ‘这小猪仔可难得,十个月才能刚吃一次呢!’ ‘不过我们家的神像都告诉我们了,只要我们一直吃小猪仔,我们就可以,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经商客没说,小伙子看到他那副颠来倒去,重复话语的痴狂模样,倒也没有仔细问。 毕竟,刚刚未曾点火盆的时候,模糊的景象之中,尚且只能看出身形,看不出到底如何。 但现在,任谁在清晰看到四双猩红的眼神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感觉到着实有些不太对了。 小伙子腾的一下站起身,言说自己要走,但被经商客和几个小鬼一般的家人给黏了回来。 经商客撑着浮肿的脸笑,连连搓手: ‘你吃了小猪仔,你就得留下小猪仔’】 点击投票(爱心)即可接收作者飞吻(抛媚眼.jpg) 第316章 十月怀胎 【什么叫做,‘吃了猪仔,就得留下猪仔’? 猪仔,就是刚刚那碗油水淡的几乎都不见的汤水? 现在用一碗汤水,就要换走他的猪仔? 太过分了吧! 况且,他只是个猎户,每次猎到大牲畜都直接杀掉卖肉,家中也鲜少圈养东西,哪里来的猪仔? 这不就是讹人吗? 小伙子再笨也知道自己被耍了,站起身就准备要走,哪成想经商客神神秘秘的掀起了通往内堂的草帘,再次乐呵呵的说道: ‘来吧,你吃了猪仔,你就得帮忙生猪仔,这才公平。’ ‘我带你去吧,放心,很舒服的’ 帮忙生猪仔,公平,舒服? 小伙子一时间有点没有搞懂经商客的意思,可他也没准备真去内室,转身就走。 一群人如嗅见甜腥的虫子一般粘着他,小伙子不想伤人,一时之间有些狼狈,四处逃跑,某个瞬间,眼睛往内室里面一撇,整个人像是被埋入了冬季的雪中一般,遍体生寒。 那内室里面,没有什么猪。 当然,当然没有什么猪。 只有一个,不作寸缕的.女人。 一瞬间,原先经商客的话便涌入了小伙子的脑海,什么小猪仔需要十个月才能吃一次呢? 要知道,正常的猪仔,四个月左右就可以生产了。 他们的圈中只圈养着一个女人,那么小猪仔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所以,这群人刚刚在吃什么? 小伙子猛地一惊,迅速跑向屋角的那对碎骨旁,用手一扒,碎骨中,赫然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婴孩头盖骨! 疯了,真是疯了! 这群人,在吃人!!! 一个屋内四个人,哪怕是屋内那个不着寸缕,身下全是暗红色痕迹的女人,都在碎碎念自己做的是对的。 ‘神像是这么说的,肯定没有错的。’ ‘记得把小猪仔的 ‘知道,我记住了,我还挖了最嫩的眼睛’ ‘要不是我老了,要不是你没有用,要不是孙子还小,哪里还轮得到外人给咱们生猪仔呢?’ ‘叔叔,你去和我老娘睡觉,等再过十个月,我就有猪仔吃了嘻嘻。’ 一群人在火焰的跳动中,仿佛厉鬼一般。 听着这群人的话语,小伙子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神像,又是神像。 这些奇怪的事情,永远都离不开一个神像! 小伙子这回再没了任何的顾虑,直接一个扫堂腿,通通将人扫倒,撑着胸口的那股浊气,一溜烟的就跑回了自家。 这回,他确信了,确实就是有问题的。 而且还不是他有问题,伪五脏有问题,而是,那些用新鲜五脏肉的神像,大概率全部有问题! 那些用活人五脏肉,祭祀的神像,怎么会如此的诡异?! 大巫们呢? 知道这件事吗? 还是这些事情,就是他们特地隐藏下来的呢?! 现在这情况,很明显就是,神像落成之日,内里提供五脏肉的人越多,那神像就愈发诡异! 小伙子心中的浊气无法散去,一口气撑着回到家里,退屋进门,高声喊了一句老娘,还没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同老母亲说说,就听自己耳边传来一道惊呼: ‘孩子,你怎么带了五个这么奇怪的人回来?’ 五个,奇怪的人? 可他身后不是没有人吗? 等等,五个?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数量? 小伙子心头一惊,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今日去的 五个人,正好就是,神像内装脏的数量。 小伙子还没从此等惊骇中回过神来,下一秒,便听到老母亲的声音厉声喊道: ‘快跑!他们压根就不是人!!!’ ‘等我叫你,你再回来!’ 小伙子算是彻底傻眼了,但他反应不慢,又极为孝顺,听老母亲的话,所以压根是撒丫子就跑。 这一跑,便是跑了足足一个夜晚,直到他精疲力竭,母亲的声音也没有唤她回去,等他心有所感,颤抖着回到家中的时候. 家中,不,家上,早已经被人挤满了。 每个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看戏的神采。 而家,而他的家 已经,夷为平地。 茅草屋的废墟之上,到处充斥着血污溅射的痕迹,但又处处充满着用茅草编成鞭子甩动的痕迹。 似乎,曾经有两方在激烈的对抗。 一方,使用的武器,就是草鞭。 而另一方的武器则更加恐怖,他们,他们使用的是鲜血,是肝脏,是血肉。 隔着整整一夜半白天的时间,以及被众人踩踏殆尽的茅草屋,都能‘看到’当时那五个‘人’一定是‘掏心掏肺’,抓着自己的脏器,往甩草编者身上投掷的幻影 直到此刻,小伙子才惶恐的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母亲让他快走,但他怎么就能把母亲丢在那几个‘人’的面前呢? 那几个,明显就是假神,伪神啊! 小伙子脱了力,彻底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有一个极为年长的大巫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这一小片废墟之上,连连皱眉,例行询问被推出来的小伙子,道: ‘这是你的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伙子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成了一碗汤水,但巫们在他心中的余威仍在,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的家被拆了,应该是有东西在我的家里用血肉打人.’ 小伙子压根也说不上来‘用血肉打人’是个什么玩意,但偏偏他讲的就是现实。 而且是,虽然无法描述,但无法争辩的现实。 小伙子满心以为大巫会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母亲能够回来最好,如果不能,那就要那五个伤害母亲的古怪家伙罪有应得. 或许大家也会帮忙这件事情? 毕竟谁家里遇见这种事情能不害怕? 或许大家也能齐心协力,找到那些筑造神像的人,替那些人想想办法 大巫点了点手上的白骨杖: ‘没问你这些,我是问你,这些鞭痕是怎么回事?’ ‘你家里到底有什么?’】 随即啵啵路过的宝贝们啵啵啵 第317章 不需要神 【‘大巫,我有些,没有听懂’ 男人的内心已经隐隐发寒,明白了大巫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巫们既然给神像塑像,那么从始至终,应该都知道那群古怪‘灵’的存在。 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为自己的母亲出头,而是只在疑惑,那与血肉装脏不同,而且还能与血肉对抗的特殊鞭痕,到底出自哪里。 所以. 很可能,伪五脏肉,和真正的五脏肉,其实并没有区别。 只是大巫们,‘想要’这样子的五脏肉,想要.这样子的装脏。 小伙子的心里凉了半截,接下来无论大巫们如何开口询问,都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大巫们见没有成效,只得放弃离开。 当然,明面上的放弃离开。 暗地里丝毫不放弃追查小伙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们散播谣言,将许许多多奇怪的罪名强加到了小伙子头上。 他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人性的恶,但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被针对。 小伙子终于在故地死了心,被逼的跳下了冰冷的河水。 但,就在他随灵魂一起下坠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拖住了他。 当然,是母亲。 像小时候那样,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老母亲让他躺在河水中流淌,在合适的地方重新将他送上岸,就如从前给了他新生那样。 这里,又是一个全新的聚落。 母亲的神像破损,已经无法说话,但他感觉得到她。 于是他在这个全新的聚落扎根,然后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那就是,其他聚落中,只会为大英雄塑像,而且,并没有装脏法这一说法。 每一个神像,或者说雕像,都是由很多很多的人,心甘情愿出资奉养,虽然很少会得到回应,但每个人的脸上看上去都非常开心。 小伙子留在这个全新的村落修生养息,观察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氛围,而那位在河岸边发现她的姑娘一直在照顾他。 两三年后,小伙子确认了这个村落确实是个氛围极好的村落,而且也并没有用血肉装脏的事情存在。 终于,在某天,他找到了一直陪伴在身侧的姑娘的父亲,也就是整个村落的首领,告知了对方装脏的事情。 小伙子的初衷其实非常简单,他想报答对方,告知对方只要将温和的物品替代血肉装脏,那么就可以留住亡者的‘灵体’。 出乎他的预料,村落的首领并没有多大的吃惊,只是问道: ‘所以,你原先的部族,在造神对吗?’ ‘而且还用的是,血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似乎就是事实。 巫,远古有之。 巫们宣传神,灵。 据他们所言,其实都是同一种的生命体,只是有强弱之分。 神一定是灵,但灵不一定是神。 造神像留住灵体,其实也就是造神。 毕竟数量多了,总有那么些厉害的神。 小伙子将五脏肉,以及他用伪五脏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首领这才说道: ‘其实,巫族能通灵,造神像的事情,在所有人眼中,都算是公开的秘密。’ ‘你知道为什么最开始.也就是我们寄居在洞穴之中的时候,会用鲜血和五脏肉装脏吗?’ 小伙子一愣,立马明白首领也是知道巫们用血肉装脏的事情,他有些紧张,但这两年的时间让他沉稳了很多。 他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需要战斗。’ 首领沉默以答,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没错,一切的最开始,就是这么简单。 启明之前,黑夜漫漫,仅仅用温柔,是无法面对黑暗的。 不该用温柔,得用火,得用雷霆,得用.血肉堆砌。 就如后世的护法神之类的存在,各信仰中,必定会有一些能打,能护法的存在,血肉雷霆,正是此意。 高居穹顶的神明们亦有偏好,亦掌握不同的权柄,有些易怒,有些温和。 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不容易回应人类的请求。 将亡者的血肉铸进神像,让他们被困在‘神像’之中,他们不得脱困,那便能筑造一个‘灵’,虽然不可能到‘神’的程度,但是短暂的照亮黑夜,没有问题。 但,这里就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扭曲的亡者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从前面对黑夜时候,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而黑夜将尽的时候,这个问题开始显露出来—— 那就是,双刃剑不刺出,必定就会刺到自己。 在天色已经蒙蒙亮的时候,再采用这种方法,已经是不合适的选择。 而且,扭曲的,势必更加扭曲。 各种古古怪怪的‘神’,各种受到‘神像’影响的古怪人 这是遗留在启明之前,独属于装脏的‘祸’,而且是‘大祸’。 巫族的大巫一直逼问他到底用什么和血肉对抗. 未必是想要赶尽杀绝,而是可能,自己也在等待一个机会,不知道用什么替换掉五脏肉。 小伙子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心头一片震颤,他站起身想要将内里伪装脏的东西都告诉首领,但首领却摆手拒绝了听他的话。 首领的想法,又与他人不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留住亡者,成为‘灵’,而后香火供奉,那有一天,或许就能成为像你母亲那样温和的神。 ‘可,这个世界上,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神’。’ 小伙子愣住了,首领继续说道: ‘巫们按照从前留下来的老路子,一直在造神像,留住灵,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绝望痛苦的挣扎,所以才会越来越扭曲’ “或许你会有更好,更柔和,更适合现在的方法.” ‘可小伙子,你记住,所有的人都成为灵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人了。’ ‘所以,去劝其他部族吧,总有部族和你的方法想通,愿意用你的方法,也愿意去对抗那些血肉之灵.’ ‘去吧,去吧。’ 是啊,这世上,如果全部都是灵的话,就不会有人了。 全部都是神灵,没有供奉,彼此之间相互争斗 那该是怎么样一个世界啊! 小伙子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样的事情,明白了那血肉究竟是何等扭曲的产物。 所幸,一切都为时未晚。】 这个小故事里面没有绝对的恶人哈 第318章 又一买家 【小伙子将自己的伪五脏,取名为五藏,用以作为和血肉五脏的区分。 他带着妻子游历了许许多多的地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有冷落,必定就会有礼遇。 有了他的游历,宣传新的五藏肉,五脏和五藏,才彻底分开。 人们一开始很难相信普通的米面粮食也能和血肉装脏产生一样的效果,但某次,真正的神明开始回应着更温和的方式之后 人们,彻底拜服。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一样,黑暗时期的神明偏向血肉,人们依照先例而行,所以在天亮之后,越少会有神明回应,越少回应,越是造就扭曲之物,这本就是一个不通的路子。 小伙子起到了一个先锋者的作用。 往后的数千载,人们说起‘装脏’,其实,说的都是‘装藏’。 以谷物,以香料,以布料,以双手作物,以.温柔虔诚的赤心,供奉天地神灵,才能获得温柔。 反之亦然。 那场惊天动地的装脏之祸,就是五藏与五脏的对抗。 随着时间的流逝,五脏肉被淹没在历史尘埃中。 人类有了自己的观念,也更新迭代了更好的东西,更好的接触神明,开始给神明分级,也衍生了很多的信仰,但像是约定俗成一样,会有意无意的控制‘神像’的数量,以便于更好的汇集信仰与香火。 到最后,只有邪神,怪异,追求力量与血性之物,才会追随‘五脏’这条路子。 而‘五脏肉’彻底沦为了历史的眼泪。 这就是‘装脏之祸’的结尾】 但绝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尾! 五脏肉,五藏肉,说到底,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怎么会有人抓着死人的五种脏器,堂而皇之的报出了‘五藏肉’这个藏有生机的名字? 这分明,就是‘五脏肉’! 不,等等,这也并非是五脏肉。 因为这五脏肉,并非是从神像身上来的,只是从死人身上来,而且并不打算装入神像之内,恭请某种存在. 陈大春为什么喊这种肉为五藏肉? 不知道,或是被骗了? 我回忆完五脏肉的故事,脑子里接二连三的冒出问题,但统统没有答案。 陈大春许是被我压得久了,试探性的想要站起身,却因膝盖弯曲已久,一时血液不流畅,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我收回我的手,沉声问道: “你继续说,‘搞点儿五藏肉,洗净’然后呢?” 陈大春完全不知道我内心奔涌如江流的想法,他瘫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右腿龇牙咧嘴,好几分钟后才回答道: “主人让我搞点儿五藏肉,洗净之后,每种肉只取最中间的嫩肉,凑足三两五钱,然后再喊她下来” “最后再去找白夫人。” 陈大春越说越小声,似乎也感觉不太对劲,但迫于我的压力,还是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吗?主人有一门拿手绝活,就是,包饺子。” “那也是主人创办会馆里的拿手‘名菜’.” 果然! 还真的是打算拿这种脏器包饺子,而且还是回春饺子! 可这五脏肉,到底和回春有什么关系? 装脏之祸中亦有言明,五脏肉确能请‘神’供灵不假,但喜欢这种极端供奉品的神明,大多也就是一些极端的神,或怪异,大多主掌血,肉,斗争. 就如某知名护法神,大黑天,出了名的能打。 在未汉传过的传统神像中,祂就是手拿肠子脏器,脚踩头盖骨的存在。 另说一句,最喜血肉脏器供奉。 无论如何看,都和‘回春’二字搭不上边。 怎么会这样呢? 尤其,这还是死人的器官,按理来说精气都已消逝,又怎么能让人重新回春,焕发生机呢? 我想了想,再次问道: “我前段时间经常在外面.别墅里,有什么访客吗?” 我这问题问的明显就让陈大春一愣,他挠了挠头,显然没有想到这话题能变得这么快,说道: “前些天,有一个自称市长儿媳妇的夫人来过,登记的名字是,白小婉。” “正好是中午的时间点来拜访,您那时候通常都不在,时间也不长,只说了几句,就被主人满茶送客了。” 记忆力尘封的人名快速略过我的脑中,我依稀记得这个女人。 我见到余佳佳的那天,正好也是这个名为白小婉的女人出现的那天。 明明两个都是新人,但这位白小婉看起来,神色就要从容的多,看上去像是起码出生于书香门 她来拜访过杨金。 除了为那个流传在玫瑰会馆中,声明远扬的‘回春饺子’而来,我想不出别的能吸引她的东西。 我沉默了几秒钟: “最近,我没记错的话,杨阿姨的卡包在你这里存放对吧?” “最近有大笔入账吗?” 陈大春再次一愣,但秉持着专业管家的操守,还是嘴快过脑子,回答道: “有。” “两天前,转账人是一位名为白小.诶,就是刚刚这位白夫人。” 我沉了沉气: “转款后,杨阿姨才让你去找殡仪馆收五藏肉的?” 陈大春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对,主人有吩咐,我不能辜负主人的期待。” 这话换作平时,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我的耳中听来,却似乎又有别的意思。 我沉吟了几秒: “你去取过几次这种肉?” 许是因为我问的太多,陈大春脸上犹豫与猜疑的神色愈发浓,吞吞吐吐道: “两次。” 我眯了眯眼: “两次?” “你去取过两次这种肉,你还这么紧张?” “上次又是什么时候?” 陈大春脖子一梗: “小姐不是也知道了吗?” “这是人肉,人肉!谁能不紧张?” “上次就是去年!” 我视线在他明显心虚的脸上划过: “好好干活吧,不要辜负杨阿姨的期待。” 陈大春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想都不想,继续摸向水池中那肿胀的肺叶: “那当然,不要小瞧我,我可比小姐你想的,更配得上主人,也更加受宠爱!” 主人,受宠。 除了游戏中,我确实还没有听过这么古意的称呼。 实在有些没有耳朵听。 第319章 西行路上 五脏肉,回春饺子。 新的饺子买家,白小婉。 白小婉甚至还,根本不需要回春。 真是值得神思的一件事情. 陈大春用力的在肺叶上挤出脓血,刷洗膈膜,飞溅出来的粉色血迹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血腥臭味。 他的手依然在颤抖,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原先的恐惧变为亢奋。 十分明显的亢奋。 陈大春没有看我,牙根咬的更紧,手上愈发用力: “交代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绝对就是信任我.绝对就是” 钢刷在肺叶上划过道道的血痕,大片筋膜隔瓣被划开,漏出内里鲜红的肉,内里淤积的脓血四溅逃窜,有些许泵入陈大春的眼中。 一时间,令人有些分不清楚他眼中的红,和手上的肺叶到底哪个更红。 我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本应朝我飞溅而来的血液,暂时性的将脑中的东西封存: “你继续,我不打扰你继续‘受宠’。” 厨房中已经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砍肉的机器,自然不会有人回答我的话。 我顺势退出厨房,捂着空荡荡,却已直犯恶心的胃部,回到房间,重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我这一路下来,从那天收到二叔的信息以后回到碗窑村,似乎,就没有遇见过几个正常人。 鲜少见到的几个正常人,现在都已经长眠于故地。 甚至连二叔,二叔也. 我掏出旧手机,翻找到许久之前和二叔通讯的讯息。 二叔向来是个老顽童,那天召唤我回家的信息其实也十分俏皮—— 【0101,这里是0202。 扣一回家看二叔。 扣二回家速学原本价值八位数,现价仅需一元的扎纸秘法。 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 很好玩。 但这条消息之下隐藏的东西,我压根不敢细想。 我当时想的是,二叔从未希望我回家看他,也从未愿意传我扎纸秘法,家里一定是出了大事,所以才休学回家。 如我所料,在我回家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一个样子。 每个人都看过西游记的故事,可我不是唐僧,不是孙悟空,不是猪八戒,不是沙僧,甚至连白马都不是。 我只是一只西行路上的小妖怪,竭尽全力才能不被一棒子打死。 我所珍藏在洞穴里,被我视若珍宝的宝物,我一样都留不住。 还尽招惹神经病。 现在的我,闭上眼就是陈大春用力刷洗那副脏器的模样。 我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常州殡仪馆里面,会将售卖脏器作为底线。 有些底线,确实就是不可突破的。 一旦突破,那么‘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称之为人。 我又细细读了几遍那条信息,熄灭了早已经白的屏幕,珍之重之的将手机保护膜重新盖上,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沉沉进入 不对,还没进入梦乡。 我重新将手机拿起,给谷爷编辑了一条消息: “杨金要重新出售回春饺子。” 余佳佳确实要生下谷爷的小孩没错,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先前商量的合约应该早早已经作废。 但,架不住白小婉下的这一单饺子,时间,内容都如此的古怪。 五脏肉和‘回春’,这两个本应该毫无关联的词组合在了一起。 而且白小婉这个本不需要回春的人到底为什么会需要回春饺子. 都是问题。 所以,索性就让谷爷这个万般想要回春饺子的人,替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用了。” 三个字的回复,算是彻底打破了我原先的计划。 不用了? 是什么意思? 谷爷那么执着于回春饺子,可能会一朝就放弃掉? 不要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是杨金已经答应给他一份回春饺子? 可今天陈大春处理的这副脏器,这份饺子的主人,很明显就是白小婉。 连陈大春都说,杨金交代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去找白夫人’。 陈大春在我面前几乎没有撒谎,除了最后那个关于次数的问题。 他明显就是 我盯着谷爷那边发的三个字,沉思了片刻,缓慢的开始打字。 那边似乎是觉得不太妥当,又在两分钟之内撤回信息,重新发来三个字: “我知道。” 知道? 知道我现在打字的内容吗? 显然不是。 这知道的明显就是杨金重新开始售卖回春饺子这件事。 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以为这副饺子是你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明显就是,杨金只准备了一份回春饺子材料,而且只准备售卖给白小婉。 但不知道杨金究竟和谷爷怎么沟通的,他竟以为那个饺子是售卖给他的. 不对,也有别的可能。 我脑中闪过另外一条可能性,就见手机消息乱弹,谷爷那边极快的发来好几条消息: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不是已经说好为我做回春饺子了吗?” “卖给谁?杨金要把原本属于我的饺子卖给谁?” 很急,谷爷真的很急。 原先说‘不用了’时的云淡风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对方迫切的想要知道是谁抢走了属于他的饺子。 我沉思数秒,最终还是打字道: “杨金答应什么时候给你?” 没错,这就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虽然谷爷一直纠缠着杨金要饺子,但是在重新开始售卖回春饺子这几天,陈大春也说了,这几天除了白小婉的打款,没有其他入账。 种家人的传统,那都是以定金为准,这种先来后到。 白小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未必没有像谷爷这样狂热的劲头。 如果是一段时间内只能做一个,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副就是白小婉,晚些才是谷爷 “还需要,两个月。” 谷爷那边的消息证实了我的猜想,不过他随之而来的消息,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屏幕对面的那边,情绪似乎非常激动,一连发了三条同样的消息,用一种趋近于逼问的语气,重复道: “在我之前还有一份饺子吗?” “是谁的饺子?” “是谁的饺子?” “是谁的饺子?!” 小妖怪活的好累哦,今天也很累,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空荡荡的洞穴里有新被子,好累好累,先去休息啦 第320章 三重变态 又多了一个疯子。 谷爷所求的回春饺子,杨金明显已经许诺给她了,为什么还要替换一个名额? 两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 谷夫人的身体已经撑不到两个月后了? 可我并未从她身上看到什么东西,印堂红润,中气十足. 谷爷为什么这么偏激? 这个人,会不会为了回春饺子,对白小婉下手? 我眉间微微一皱,手指几下犹豫,还是没有能发出消息。 其实,这个点哪怕是告知对方,也已经来不及了。 按照陈大春的说法,去肉,剁碎,杨金包饺子,这一套流程下来,最多也就是半个到一个小时。 饺子很快就会送到白小婉的手中。 无论谷爷为什么要抢占一个先机,纵使他手眼通天,大概率也是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杨金,以及白小婉那方的周旋,拿到那份饺子。 没有理会谷爷的消息,我熄灭屏幕,拿上我工具包里面的东西,捏着一个附体纸人将纸人附在窗外的窗沿之上。 早在 所以我一直鲜少摆弄自己的技法。 后来,再因杨金对我手机进行监控的事情,很多时候,我甚至连发语音都会转移到卫生间中开水之后再发。 一切都十分的小心。 所以,我现在要用纸人附魂去厨房找陈大春,看步骤,注定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但我可以跟上陈大春送走饺子的步伐,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奇心能杀死猫,我知道。 但,没有好奇心,就没有眼睛。 蒙眼看世界,一样会杀死故步自封的猫.我知道。 我站在窗口足足四十多分钟,果然如我所料,脚步匆匆,神色惶然的陈大春果然提着一个食盒从别墅的廊下走出。 我瞬间闭眼,念诀,附魂,一气呵成。 肉身倒在我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我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调整纸人的高度,瞅准时机,掉入了陈大春背后的西装领口之中。 我没有全部探进去,稍稍在背后的领口处勾住了标牌,将纸人‘脑袋’的位置,完美的卡在标牌处,成了全新,且伪装良好的标牌。 陈大春的脚步匆匆,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由于脊椎处的衣领高于其他衣领的关系,这个角度,我还能看到很大一部分环境。 一切都非常完美,除了,这陈大春身上那股隐隐的血腥味和汗臭。 我其实是有两次钻领口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就进行了对比。 上一次,我钻的是公输忌的领口。 他的皮肤细腻白皙,臭男人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并不成立,他是透着纸人都能感觉到的香。 也许,是木香。 也许是为二叔敛骨时候,沾染的扎纸匠纸香? 谁能说得准呢? 那记忆,也得有一年之久了。 而且我之前,并未关注这些。 我心中一颤,本能的垂下视线,不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大春上了车,将手中精致的食盒放到了副驾驶室。 他的精神状态还是极为不正常的亢奋。 我倒是没有看见他的正脸,但我在短短十五分钟的车程里面,不止一遍听到他突兀发出的笑声。 纸人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后视镜,陈大春每次怪笑的时候,我就会多看一眼后视镜中的他。 每次,他都会按一下唇角。 我没看到有什么痕迹。 或许,陈大春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自己舔了无数遍那个位置。 很显然,杨金是给了他什么奖励.不,也有可能是惩罚。 变态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无论是对变态杨金来说,还是对这个变态陈大春来说,都是如此。 杨金大概率不会自降身价,而对于痴恋杨金,而且在每次被我痛击过后都会漏出一脸暗爽表情的陈大春来说. 一个女神的巴掌,可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啧。 我有些许的无语,但还是耐心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我这段时间内并不是毫无动作,各类手段算是在我能力之内改到了某个所能承受的阈值。 我用替身纸人的边角料重新坐了一整套各个尺寸的小纸人,以应对各种情况,甚至加装了瞑纸直接视阴,以及米婆的攻击手段。 皮纸所能容纳的灵气充裕,不再是普通纸的一到两个小时,就必须回归。 巴掌大的皮纸,甚至能够连着用七八个小时,才会灵气散尽,强制回归自己的肉体。 我已经在努力了。 虽然,唐僧.必定会经过我的洞穴。 我不敢说我费了十成十的努力,但我,真的已经在尽力保护我的洞穴。 有些前进不需要言语,也没必要将小东西一一揉碎,兴高采烈同人说自己前进了多少. 就比如,余佳佳。 舞者在彻底落幕之前,每一个所学的动作,都会派上用场。 只要不是开场即为落幕的演绎方式 我走神了几秒钟,很快便重新回过神来、 此时,亢奋的陈大春已经将车停靠在舒城的另一个富人区,他在车里深吸了好几口气,左右开弓,似乎是连着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这才勉强的冷静下来。 陈大春重新变为了往常那副彬彬有礼的年轻管家模样,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提上从别墅里带出的食盒,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他很显然没有来过这里,但丝毫不影响他知道如何问话,如何得到业主许可,如何跟随接应的人,来到一间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内。 面前同样温和有礼的女管家伸手示意陈大春换鞋,步履极为轻妙的引领着他来到一扇现代简洁风格的门前,随后轻轻敲响房门: “咯咯咯” 门的声音,真奇怪。 这就是高级的门? 我心中如此思忖着,略微歪开了一点点的头,略过陈大春突然僵化的身体,超内里看去—— 啊,不是门的声音。 是白小婉,白小婉甚至在门外之人还没有敲门的时候就已经已经打开了门。 那声音,是她在狂笑。 第321章 另有其人 等等,什么? 为什么白小婉在狂笑? 脸上肌肉僵化,眼中含着滔天的血丝,嘴角极大的上扬,甚至到达了人类笑容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为何如此? 这个笑,割裂了对方脸上原本应该有的温婉,秀美与贤淑。 这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脸上应该出现的表情,也与我印象中的白小婉大相径庭。 所以,这个世界总算是疯了吧? 上次见面距离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陈大春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将饺子放下,完成主人的吩咐后就离开。 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送餐的对象,竟然如此的.诡异。 没错,诡异。 这个身着白裙,头发凌乱,面有癫狂笑意的女人.没看错的话,就是前几天还很正常的白小婉女士吧? 为什么看上去快要疯了? 为什么将房中的拉帘拉的严严实实,半点光线都不漏? 这种精神状态,怎么能好好品味主人亲手做的饺子呢? 陈大春一时之间有些不愿意交出手中饱含主人体香的食盒。 可对面的白小婉完全没有给他踌躇的余地,直接伸出了纤细的手臂,从陈大春的手中直接劈手夺下饺子。 陈大春洗刷了许久的肉,还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肉馅,此时手中无力,脚下一个踉跄,被拉的进了房间好几步,竟是没有守住手里的食盒。 白小婉唇边的笑容更加大了一些,她口中细碎破裂的声音,仿佛正在呓语: “.我晚点会结尾款,走吧。” 陈大春这脑子,竟然还有些不舍。 他脚下蹒跚了两步,在女管家连同另一位的佣人的笑里藏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出了房间。 而我,早在陈大春进入黑暗房间中的那一秒,就已经从他领口处彻底脱身,‘贴’到了吊灯的位置。 这里的位置很好,虽然屋内不见一点儿外面的光线,但在那扇房门关闭之后,假装了阴眼的眼睛,还是很快就适应了屋内漆黑的环境。 看的很清楚. 但,还不如没有看清楚。 因为屋内的场景,着实有点惊悚。 白小婉身着白衣,站在床边摆弄食盒。 卧室床上躺着一位行将就木,浑身裸露肌肤犹如枯树皮一样的老者。 老者已经暮暮垂老,整张脸上都凝聚着化不开的黑气,死态尽显。 输液软管中药水点滴,行进的十分缓慢,艰难的维系着老者的生命。 但是非常显然,这些药水不会有用。 因为,点滴支架上‘恰恰好’盘踞着一只厉鬼。 勉强还能看出是个男人模样的厉鬼站在老者床头的位置,赤裸,发黑的双足就这么放一左一右的放老者的两侧。 厉鬼一只青黑手掐住点滴管,扣住老者的生机命门,让这些药水无法正常流入老者的体内。 他还一边探下身体,将惨白无色的脸贴近老者,似在确定对方到底能不能看到自己。 老者半开着无神的眼,越过虚无的灵体看向天板,纵使鬼面贴脸,也并未有任何的举动。 这只扭曲的厉鬼腹部,甚至还有无数虫潮翻涌,不时有肥肥胖胖的虫子掉落到老者的面上,口中。 每多掉一只,老者的面上便暗淡一分。 整个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怪诞诡异感。 老者整个头颅,都在厉鬼的胯下。 这不是鬼物惯有的痴缠方法,这是标准的不能在标准的‘鄙夷’‘蔑视’‘侮辱’等词语杂糅在一起的行动表露。 甚至在厉鬼死后,都瞧不上这张病床上的老者,用这种方式侮辱他,想要害死床上的这位老者。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床上的老者,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只厉鬼用这样子的方式侮辱他呢? 这只厉鬼,又为何是这种四肢纤长,皮肤青黑,腹部大开的模样呢? 况且,腹部还有如此多数量的虫子. 等等,腹部,虫子,感染,死亡。 这倒是很像 我需要回想一下.当时,当时的白小婉是怎么说的呢? ‘有一个感情稳定的前男友,和前男友去冰川游玩的时候,前男友饮下了冰川水,冰川水其实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洁净,男人喝下水之后被寄生感染,最后无救而亡。’ 那日的交谈之中,白小婉还透露过,她是在前男友死亡之后,才选择回家联姻,最后嫁给某位高官的儿子。 众位太太在调侃余佳佳探听白小婉夫婿的喜好,暗示余佳佳狼子野心,想要横刀夺爱的时候,白小婉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似乎并不爱那位联姻的对象。 言辞之中,似乎有些回忆往昔. 所以,当时,白小婉说了半真半假的话。 白小婉的前男友出现在这里势必有因,而床上老者被如此针对也肯定是有因,肯定能有一条线,把这些人给串联到一起. 按照年纪推测,床上的男人大概率是白小婉的公公,难道是他杀了白小婉的前男友,逼迫白小婉嫁给他的儿子? 如此一来,倒也是能说的通. “老公,来,吃饺子了。” 白小婉温柔的嗓音在卧室中响起,瞬间拉回了我的思考。 此声温和,柔嫩的几乎都能掐出水来,却激的原本安静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老者胸膛上下起伏不定,连原本无声的双眼都瞪圆了数倍。 原来吃饺子的另有其人 等等,什么? 如果不是困于纸人身体没有眼睛,我可能也会瞪圆双眼—— 叫的什么称呼? 不应该是‘公公’吗? 怎么叫了‘老公’? 我进来的时候,分明在客餐厅的位置,看到了白小婉和一个年纪相近,容貌平常的男人结婚照! 白小婉的丈夫,分明不是床上这个暮暮垂老的老人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扒灰? 可这,可这.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小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但其中又仿佛夹杂了无数的东西。 她点了一盏床头灯,幽幽蔼蔼的惨淡光亮只能勉强能照亮些许东西。 白小婉又轻轻解开木质食盒精致的雕镂空盖子,捧出一碗还在散发热气的饺子: “怎么了,老公?怎么这样看我,你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叫你了吗?” “来,别看了,先吃饺子吧。” 白小婉的小故事在麻将桌上讲过一些,有想考古的宝子可以去256章翻哈啵啵(●3`●) 第322章 唤父为夫 白小婉用骨筷夹起一个鲜红透亮的饺子,温柔的喂到床上老者的嘴边。 老者说话的功能似乎已经并不那么好,盯着白小婉挺动了好几下的胸膛,蠕动了无数次的嘴,这才用一种仿佛磨砂质感的粗砾声音,艰难说道: “小婉,别这么叫” “公公知道错了,之前那些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没想到我儿女双全,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会是你.” “等以后,等我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碰你了,你和健业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老公!” 白小婉笑意盈盈的打断了老者的话: “老公,你说什么呢?” “你是不是糊涂了?先前那些话,可是你说的—— 儿媳妇也是媳妇,嫁进你家大门,就是你的人,不陪你睡觉,不叫你老公,就将我的照片发出去,还要对我的爸妈产业下手?” “您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不叫你老公呢?” “当然是得叫了!” 老者瞪着眼睛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把嘴里的话吐出去。 确实,从前的事儿,是他太过荒唐。 自古就有民不与官斗这一说法,他操控着手里这些儿东西,也是不止一次给自己谋过东西 现在,现在一切的报应终于来了! 老者的眼角划过一抹泪水,白小婉夹着饺子,顺势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老者麻木机械的咀嚼着,白小婉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笑容比之前更疯,更畅快。 眼瞧着老者将满满一口的饺子咽下,白小婉才继续轻声细语的给这场刚刚开幕的复仇仪式增加另外一枚筹码: “而且,说什么我和健业好好过日子” “您这不是开玩笑吗?” “您难道是忘记了,我和健业结婚才一天, 白小婉的声音轻轻,而一直待在床上俯看着老者的那只厉鬼,眼中的猩红更甚。 老者在白小婉的徐徐讲述之中,好像确实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的麻木逐渐被懊悔,惊慌取代。 白小婉继续说道: “健业可就在啊,爸。” 最后这一声的爸,在卧室中炸响,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存在。 老者举起因病痛而干枯瘦弱的手,艰难的想要朝白小婉抓来,但那速度,狗都看不上眼。 白小婉轻松侧身闪过老者枯瘦的手,老者见抓不到白小婉,也阻止不了对方说话,只能极具怒意的敲了好几下床。 老者喘气的声音很粗: “.你别,别说了!” “我现在都这样子,你在我病床前说这些合适吗?!” “我告诉你,你们好好伺候我,我多活一天,我的位置就能多给你们带一天的利!” “你要是把我气死了,你们就等着过苦日子吧!” 老者带着怒意吼完这句话,似乎以为拿捏了白小婉,胸膛剧烈的起伏,略带一丝得意的看向白小婉—— 但,怎么可能! 白小婉绕有兴致的欣赏了几眼面前老者的惨状,才一字一顿的吐字道: “没有别人了” 老者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 白小婉没有正面回复老者的问题,只是又夹起一块略微暗沉一些的红饺子,又喂到了老者的嘴边,继续火上浇油: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想明白。” “爸,你和我说说呗,你怎么能当着你儿子的面对你儿媳妇下手的呢?” “虽然我确实是别家的人没错,从前也算不上多冰清玉洁,但健业确实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健业当时看不过眼,来帮我,你是怎么能狠心举着瓶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呢?” 老者没能敢接话,也没能敢对上白小婉的眼神,犹豫之下,张大了嘴巴,奋力的撕咬起了面前的饺子。 恶黄稀疏的牙齿破开薄薄的饺子皮,搅动着内里透红的馅料. 老者吃的很舒心,连着被白小婉塞了好几颗饺子,他都照单全收,似乎借此就能不开口说话一般。 但躲避,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白小婉看起来是真的很好奇,喂了几颗,估摸着对方马上就会呛到的时候,就停下了喂食的筷子: “真不打算说啊,爸?” “那你不说,我来说说怎么样?” “你呀,就是精虫上脑了。” “那天,我明明都已经想到跳楼表示自己的清白,可你却愣是拿照片,还有我爸妈把我从窗台上逼了下来” “我不肯,可你这些年什么女人没见过,就稀罕这样子忤逆你的女人,所以,你越是兴奋。” “你把我的上衣撕碎,压在我的身上,就差最后一点点健业却回来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很好猜,你就是精虫上脑,临门一脚,不想放弃,所以健业上来拉扯你的时候,你抄起边上的瓶就砸向了他.” 白小婉愣愣的看向床旁的某个位置,但本该安置在那处的瓶,早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在我的丈夫面前,就这样” “就这样欺负了我啊.” 老者决意闭起眼睛,不再看这个女人,也不再听这个女人说半句话。 白小婉神色亦有些绝望,但这事情,还远远没有到结尾的程度: “爸,你这一瓶,打的可真狠,真狠啊。” “不仅是打死了原本已经决定好和过去告别,好好过日子的我,还打死了那个虽然流着你的血液,但却温和有礼,努力上进的健业” 白小婉的神色麻木,一字一顿道: “都是你害的,爸。” “如果不是你有恶念在先,如果不是那一瓶,如果不是你就当着他的面.” “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你,不但当着血流不止的儿子的面,强占了自己的儿媳妇,你还对健业说: ‘一切都是我的,要不是我,你都生不下来,我要你老婆怎么了?我是你爹,不但是老婆,就算是你,你也得受着!’” “健业.健业疯了呀。” 啧啧啧(指指点点jpg) 第323章 不知悔改 仅有一丝微弱光亮的房间中,老者猛地睁开了那双浑浊的老眼,目眦欲裂的瞪着白小婉。 白小婉挽起挂到自己脸前的碎发,还是一如往常的轻声细语: “难道不是吗?” “还是你没察觉到健业已经疯了?” “不会察觉不到的,对吧?” “健业原本很像是很温和,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赌博,夜场,纸醉金迷的生活,一直以你的人设作为榜样,想要走你的道路,所以半点不敢逾矩。” “但在那天之后,健业彻彻底底的变了。” “年少时存在于幻想中的英雄和超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世界的理解而幻灭,这种疼痛是暂时的。” “但自己父亲的形象幻灭,却是永久的疼痛。” “常见常新,就像是扎进心房里的一根针,平时隐隐作痛,而稍稍一动,那便会痛到无以复加.” “健业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健业,那天之后,变得越来越像你了” 白小婉抬起眼睛,看向卧室内虚空的某处,哪里什么都没有,但她眼中的绝望愈发浓烈: “不再回家,泡吧赌博,接触不三不四的人,玩弄女人的感情,公然开始替你‘办事’.” “这种事情,太多太多了。” “两年的时间里,我就打发了不知道多少个怀孕,上门要说法的女人和你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对吧?” 老者别过脸去,喘着粗气,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白小婉也并没有想过一定要到回答,只是垂下了脸,碎碎念道: “不,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不敢见我,而且这么堕落,其实更大的根源在于想要吸引上头的视线,毁了自己还有你。” “他见到我的时候,虽然总是不说话,但无时无刻,那双眼中都好像在祈求我的谅解” “可我又有什么能谅解他的呢?” “是他的错吗?” “不是,不是他的错,根源在于你,爸。” 又一声石破天惊的爸,喊得床上的老者颤抖不已。 白小婉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仿佛终于轻松了一些。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屋内可能很冷,因为白小婉呼出的气,竟然都可以凝结为实质的雾。 冷.不,其实也不是冷。 而是,阴气。 在纸人的眼中,那个站立在老者床头的厉鬼,身上的黑气飞快的朝着四周扩散而去,按照这个程度下去,很快就会到达某个阈值。 用那滔天的阴气冷死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白小婉似乎也觉得有些寒冷,稍稍拢了拢衣服。 她应该是看不到面前的厉鬼,甚至还稍稍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中央空调的方向。 只是那视线一扫而过,白小婉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份寒冷。 就仿佛.冷一些,能让她更加安心一般。 白小婉重新举起筷子,似乎想继续刚刚‘吃饺子,配故事’的模式,而恰在此时,卧室中却是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 敲门声十分克制,每下停顿与敲击的间隔几乎都差不多,像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有的水准。 白小婉站起身转向门口,那扇通往光亮的门被短暂打开,门口再次露出了我熟悉的那张脸。 陈大春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无脑中清醒,额间稍微有一些细汗,胸口起伏,像是赶回来的: “白夫人,抱歉,刚刚有些匆忙,主人让我送餐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话,我忘记告诉您了。” 白小婉脾气算是好的,听见陈大春这么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颔首以对。 陈大春见到对方的反应,连忙瞥了一眼身边非要跟来的女管家,在对方推开几步后,才低声说道: “主人说,今天这是 白小婉终于是有了些吃惊的神色: “今天这顿吃完不是就完结了吗?” 陈大春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不是的,我之前也是搞混了,主人说因为有五个您懂的,所以需要五顿。” “打个比方,其实您可以将这东西视为一个疗程,您购买的是连续五天的服务。” 白小婉沉思片刻,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一说法: “好,我知道了。” 陈大春终于心满意足的重新离开,那通往光亮的门只短暂的明亮了片刻,而又毅然决然的被白小婉重新关上。 内里的老者自然是也听到了门口的对话,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用那双满含怨毒的双眼,死死的瞪着白小婉。 白小婉一扭头,猝不及防之下,就对上了那道眼神,短暂的愣神之后,白小婉竟是轻笑出了声,重新坐回了老者的床边,甚至替老者重新掖了掖被角。 白小婉顶着那道视线,轻声道: “爸,您不用这么看我,现在才哪里到哪里.” “你现在这样,无非是仍然不知悔改,还觉的我才是一切的祸端” “可你现在就这个表情,那等你把饺子全部吃完,我的故事全部说完,你岂不是得把眼睛从眼眶里瞪出来?” “放松,还没呢,还没呢.” 白小婉轻声呓语,老者却毫不留情: “你特娘的,你也疯了?” “我早就想问了,健业呢?小芳呢?” “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女鬼一样伺候在我的床前?我要健业和小芳服侍我!” “现在就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如果他们不会来,我就让他们俩这辈子都回不来!” “特娘的,什么玩意.” 老者吐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还夹杂着不少只有他这个年纪才懂得乡间俚语。 虽然听不懂,但是一听语气就知道骂的很脏。 换作旁人,无论如何应该也是会吵上一架的。 但白小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安安静静的承受着老者的怒火,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直到老者终于骂不动后,才缓缓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他们.” 白小婉的眼神有一抹一闪而过的躲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便回复了正常的模样,开口道: “您的女儿小芳,两年前去国外接受心理治疗您忘记了吗?” 看看有没有宝子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嘿嘿嘿 第324章 雪山记事 白小婉的问话,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蛮横惯了的人,从不会细想什么东西。 老者额头青筋直跳,怒声道: “叫回来!” “我特娘的养了她这么多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给她选的那些高官显贵,她一个都不要,非得喜欢上” 终于,老者想起来了。 一切隐藏在时光中的东西,并不会被忘却,只是换了一个角落掩埋。 等待雪崩的那一天,一切终归会显露出原型。 老者终于闭上了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白小婉看着床上老者突然严肃的神情,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不复之前的温婉,其中又夹杂了无数的凄苦: “您想起来了?” “你的好女儿小芳,是你和小三生的,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当年爱上的,正好是我的男朋友。” “两年前,害我男朋友死亡的那场雪山之行,策划者就是她。” 白小婉的声音很轻,但反复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踩在老者床边的厉鬼动了动身躯,将脸贴的距离老者更近。 厉鬼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呈一百八十度的扭曲,几乎要将自己整张脸塞到对方的脸上。 老者明显是感觉气温的下降,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那事情,那事情可不能说。 不能说,太,太过骇人听闻,如果说出来的话,不但是自己的女儿要坐牢,连自己这顶乌纱帽,或许都会被摘掉。 毕竟,毕竟贪墨这样的小过,可无法和那样的罪过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那可是. “杀人。” 白小婉冷声吐出两个字: “那可是杀人呐。” “真不知道你那位好女儿怎么能下得去手,或许天生就遗传了你冷血暴虐的基因?” “那可是在冰山上啊.我的爱人,别说是得救的机会,甚至就连尸骨,都是被冻了两个月,开春融雪之后,才被搜救队找到的。” 最大的秘密被捅破,老者的面皮抖了一下,他看不到脸贴脸的厉鬼,但他的眼中,终于有了明显的恐惧之色。 白小婉面无表情,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你的好女儿,借由你的权势,从小作威作福,自然是也有一群捧臭脚的人。” “雪圈不大,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又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位置撞见,邀约一起上雪山,看上去那么的顺理成章。”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就是故意安排的。” “我男友工作的滑雪俱乐部,早把他的行动轨迹作为人情,卖给了你的女儿.” “她就是存了用吊桥效应吸引我男友的心思来的!” 所谓的吊桥效应,就是在危险环境下,人会本能的肾上腺飙升,心跳加速,人的大脑其实是相当复杂的东西,偶尔聪明,偶尔又笨。 有些时候,竟会分析不出来到底心跳是因危险,还是因爱情而生。 于是,很多人在危机的环境下,便会更容易爱上身边的人。 小芳的想法确实算是一个追求男孩子的方法,在吊桥效应上,如果在加上共患难,见真情,或许白小婉的男朋友确实可能爱上他。 但,也只是或许。 这几率,甚至小到明日蚂蚁就能攻占月球。 因为,白小婉的男朋友是个痴情人,他已经有白小婉了。 而且这个小芳,采取错了方法。 她居然早早和队伍里的其他人通过气,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位置,让自己和白小婉的男朋友‘走失’,而其他人带着白小婉.拍照。 没错,就是后来,老者威胁自己时候,拿着的照片。 登山队在分道扬镳之后,便以另外两人走失,几人贸然营救危险,需要回大本营再做打算的理由,将白小婉带下了雪线,带回了大本营. 轮流,拍照。 真是痛苦的一段回忆啊 屋外是呼啸而过的大风雪,爱人生死未卜,而屋内虽然燃着足以温暖人的炉火,却遇见了众多野兽。 白小婉很聪明,知道以她的家庭条件,不应该遇见这种事情,她叫嚷,她摊牌,希望得到帮助,或是策反对方。 但,现实就是,对方这群人做足了准备。 甚至在那种时候,都不曾脱掉头上的东西。 她没能记下任何人的脸,只能勉强记了些特征,自己遭受大难,甚至爱人还生死未卜. 一切几乎将白小婉击了个粉碎。 也是最后有一个声音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实在有些没熬住,这才对白小婉说道: ‘她们带的装备是最好的,而且很快就会到栖息点,我们才是脱离线路的人.所以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原来,是这样。 白小婉在大本营哭了个撕心裂肺,但这显然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她等着验伤,等着自己的爱人回来,等待这一个承诺,或是一场爱情的落幕。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爱人,压根就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那个明显受了大惊吓,身上装备还泛着血色的小芳。 小芳疯疯癫癫的在大本营碎碎念: “我没错,我没错,是他不答应做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才拿登山稿轻轻捅了他一下.” “就那么一下.” 没有反转,这就是真相。 白小婉报警,联系救援队,可大雪封山,没有证据,小芳又被老者以极快的速度接走,送到国外。 世人都说,金钱一旦作响,连真理都要沉默。 可当权利站起来的时候,就连金钱也要避让三分。 白小婉在那个留下过惨痛代价的大本意一直等,一直等。 一直待到开春冰雪消融,才重新接受到久违的消息,等来了自己的爱人尸体。 小芳喊得一点儿都没错,自己男朋友的尸体腹部,有一个长长的豁口。 时间正值融雪,温度回升,动物和虫子比救援队还更早找到尸体。 于是,她往日温柔的男友,变成了一具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尸体。 而且,是腐败了一半的尸体。 被蛆虫,寄生物爬满肚子的尸体 他应该,很难受吧? 第325章 罪有应得 “他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而且腹部的缺口其实并不致命,只是会缓慢的掠夺他的生机。” “搜救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距离原本规划好的栖息点有几百米的距离,应该是受伤之后,小芳跑了,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求救” 白小婉每说一个字,床上那只形容可怖的厉鬼就颤抖一分。 当那张秀美脸上,终于抑制不住滑落一滴泪水时,厉鬼终于抬起了头,用那腐烂到仅剩一半的眼睛看向白小婉。 厉鬼张了张嘴,应该是想要说话,但他一张口,压根都未见舌头,便就有满满当当的肥虫滚落。 多,好多,根本就数不清。 以我的想法,事情甚至可能比白小婉想的还要糟糕。 这么浓厚的阴气,没有滔天的怨恨,是不可能凝结成这样的厉鬼。 厉鬼和鬼,不仅是只差了一字,有时候,甚至是天壤之别。 我见过的鬼魂,通常都会保持死亡时的模样。 而这只厉鬼,身上全部都是虫子,如果生前尸身尚且完好,死后是不会存在寄生物破体而出的迹象. 除非 我不敢想。 厉鬼尽力将口中的虫子尽数吐在老者的身上,白嫩的肥虫在离开厉鬼的身上之后,便化为了一口黑气,侵入老者体内。 老者本能的颤抖了一下,而房中,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我虽会扫到他,但只是附带,甚至不算人。 白小婉说出了尘封已久的往事,难免有些暗自神伤,躺在床上的老者咳嗽了几声,想要咳出喉间的浓痰,再装模作样的说上几句,但是却没有成功。 老者像是卸力一般,有些精神萎靡的说道: “喊回来吧。” “我要是真死了,她不是也得回来奔丧吗?” “把小芳喊回来.咱们家有什么话,关起门来好好说,她年轻不懂事,你这个做嫂嫂的,也多多担待一些。” “我死后你们都是手足,没有必要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小芳终归是个女人,家里的大事还得靠健业,你不能搞挑拨,搞特殊,他们俩兄妹情谊,不能断,不会断。” “你要是心头实在气不顺,等小芳回来,我让她给你下跪,给你道歉,那些她叫来的人,通通让她供出来,然后去坐牢” 老者咳嗽了两声,那一口闷着的浓痰似乎终于有了松动,他的口边隐隐有泛着粉红的涎液流出,但他似乎丝毫未察: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总不能要把小芳送进去坐牢才安心!” “她是健业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等我死后,你们就是再亲不过的一家人” “我自己家里还有人,也有妹妹,没有必要认别人的妹妹。” 白小婉毫不留情的张口吐出这句话,打断了老者仓皇的絮叨: “爸,你知道吗?” “如果你刚刚说的是让小芳回来,让她认罪伏法,罪有应得,我说不定还会心软。” “现在嘛” 白小婉冷笑一声: “你们还是一起死好了。”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吧?” “小芳死了。” 四个字拼凑在一起的简单话语,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令老者又瞪圆了双眼。 白小婉面无表情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在所谓的自由之国遇到了暴.乱,我也是看到新闻才知道的这件事。” “新闻在这里,哦对,大使馆在前两天确定她的身份之后,还给我打电话询问家属要不要认领尸体.” 白小婉一一展示着手机上的新闻消息。 她愈说,老者的面部表情抽搐的愈发厉害,终于,白小婉说出了那个答案: “我说尸体不要了。” “混球!” 老者激动的浑身颤抖,不顾一切的想要爬起身想要抓向白小婉,他的动作幅度极大,原本连接在他手上的针管崩裂而开,牵动着点滴指甲开始剧烈的晃动。 几滴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暗色系的被单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小婉毫不留情的打开伸到面前的枯瘦手,任由老者重新跌落回床上: “不然呢?” “小芳能害我男朋友,让他的尸体倒在冰山上那么久,我为什么就不能漠视她的尸体?” “她在你的庇护下长到这么大,杀了人之后甚至都能潜逃出国,明面上说是在精神病院疗养,实则换了个地方为非作歹现在一死了之,已经算是很便宜她了!” “都能说上一句,罪有应得!” 白小婉勾起一抹冷笑,死死的盯着面前喘息个不停地老者: “如果是一直蹦跶在我的面前,或者是死在我的面前这事儿,恐怕就不是‘不能魂归故里’那么简单了。” “爸,你应该庆幸才对。” 白小婉话语中的恶意,仿佛已经凝为实质,化为一滩污水。 终于,老者 原来,是如此积怨已深。 老者面色铁青,唇角一时间也有些歪斜。 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卧室里没有人再说话,老者蠕动着嘴唇,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 “让健业回来见我。” 妈的! 健业那小子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媳妇,这么对自己的妹妹? 他知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尸体被自己媳妇这么糟践? 面前的这女人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早知道就不能在一堆联姻人选中挑出她来,正是一时鬼迷心窍! 要不是当时想着这女人家里鼎盛时期金钱开路,现在一定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要不是一念之差,突然想到了当时在给女儿收尾时候看到那些照片. 要不是他那时候想着玩玩新奇的东西,就像那么叫什么爱威里面表演的那样,搞一出公公和儿媳妇偷情,还隔着一门给儿子听偷情的戏码 又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一切算是都毁了,都毁了! 这荡妇说的没错,他那一瓶,算是把儿子原本的心气都砸没了! 这两年的时间里面,健业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爸。 健业头上顶着的疤,就仿佛无时无刻在提醒他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错! 怎么会这样呢? 可分明就是个女人啊! 健业是他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怎么就为了这个荡妇这样子和他闹! 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正文写不出,黄段子说来就来的日子啊 第326章 报仇雪恨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房间内回荡开来,老者捂住自己的嘴,疯狂的咳嗽着。 数分钟之后,老者才勉强的喘直气,萎靡的松开手,却被手掌中大量的鲜血刺痛了双眼。 老者这回是真的慌了: “血!我咳血了!” “小婉,你去把医生叫来!” “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能死” 可不能死啊! 他这辈子作威作福惯,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耗费了无数的心力,怎么能轻易的死掉呢!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女人在等着他. “哦?刚刚不是还说要健业吗?咳嗽了几声就变成自己最重要了?” 白小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因咳血而惊恐不已的老人: “不要健业回来了吗?” 老人再也撑不住了,怒吼道: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把健业叫回来,把医生叫来!”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们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趁我还活着一天,你和健业就能在我的余荫下呆一天.” 老人口中涎液纷飞,好几滴或大或小的涎水喷到了白小婉白净的裙子上,但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任由对方叫骂。 老人见叫骂无用,终于是扭曲着一张脸,恶毒的盯向白小婉。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白小婉用一种难以表述的眼神,回应了那份恶毒。 她轻声说道: “健业也回不来了。” “他也死了。” 【轰隆!】 屋外像是为了回应白小婉话语中的真实性,降下了一道惊雷。 凿凿的雨声随之而来,敲打在窗沿之上。 窗帘没有打开,但仅用耳朵就能听出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老者彻底傻眼了,什么厌恶,愤怒,恶毒,此时通通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满脸呆滞的脸: “什什么?” 白小婉沉默数秒,再次重复了一遍: “死了,都死了。” “你的女儿被人打死,你的儿子喝了酒之后出车祸死了,是前天的事情,现在尸体还躺在殡仪馆里面,我没有告知任何的亲戚朋友,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见他最后一面,要不要举办葬礼仪式,或者取骨灰什么的我也都一并拒绝了。” 老者彻底呆滞住了,好半天没有听懂白小婉在说什么,脸上的神情从绝望,费解,茫然,到逐渐开始理解一切: “.你在骗我!” “绝对没有这些事情,你就是在骗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最近在忙,没有回来,所以给了你骗我的机会,其实他们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是想着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我气死,然后自己伪造我的遗嘱,自己捞到更多的东西,更大的好处.一定是这样!” 老者将白小婉的狼子野心一一道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怒吼道: “可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自己这些年一点点打拼来的!”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愿意给你们就给你们,不给你们,你们也只能受着,想要钱,想要关系,就得好好伺候我,我多活一天.咳咳咳!” 大口的鲜血从老者的鼻腔中喷涌而出,白小婉听着对面老生常谈的话语,以及脸上的鲜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畅快: “我可不是你啊,爸。不会像你一样口中没有一句老实话,也不会觉得权利金钱才是一切.” “死了就是死了,而且这两人死的不能再死,就这么一句话,我又何必骗你呢?” “而且如果不是他们死的太轻松.我也不会给你做饺子了。” 老者咳的惊天动地,两只手都被口腔中呛出的鲜血沾满,正在惊慌不已,听到白小婉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想起来些什么东西。 老者将脸转向那盘吃了一大半的饺子,怒声道: “为什么又说到饺子,什么饺子,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你给我下毒了!是不是!” “有人吗!外面的人呢!?报警,报警!!!” 老者的声音极大,但没有任何人应声。 相反,他越吼叫,白小婉看他的眼神就愈发冰冷。 终于,老者僵持不住了。 他调动为数不多的脑子,颤声问道: “你,你来真的?” “家里的人怎么会不听我的话都是你安排的?” “你今天是不是打算杀了我?” “那健业和小芳.真的死了?他们俩真的是暴.乱和车祸死的吗?是不是和你也有什么关系.” 床头的灯光,映照得一袭白裙的白小婉如同幽灵女鬼一般。 众多思绪涌入脑海,老者终于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眼角甚至隐隐有一些泪光划过。 “鳄鱼的眼泪。” 白小婉是这么评价的,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轻,但说出的话语,却一点儿都不动人: “看来你还真是老糊涂了,明明都已经将一切都说与你听,你还是一遍遍的问” “那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儿子女儿的死,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女儿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现在正在自由的国度发烂发臭,哦,也许可能已经被火化,总之,她回不来了。哪怕是到时候被人道主义遣返,我也会把她的尸骨挫骨扬灰。” “而你的儿子在酒吧里宿醉,和另外一位高官的儿子抢妞,飙车,开着一百八十码的车速,撞破护栏从环城高速上摔了下去” “被从车里挖出来的时候,头身分离” 白小婉垂下眼睑: “如果是从前的健业,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我对他还是有些朋友情谊,无论如何也会说上一句真可怜。但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也算是证明小子类父.我说不出可怜的话。” “我最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梦里总会回想起从前的事情,每每梦到我的男友,小芳,以及健业的时候,我总是别误会,不是心痛,也不是畅快,而是更加的不甘心。” 白小婉的眼神落到气到剧烈发抖的老者身上: “你们毁了我的一生,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去死,真的太便宜你们了—— 尤其是你。” “所以,我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就是这份饺子,就是这份用健业的五脏做成的饺子” “您,喜欢吗?” 第327章 量身定制 健业的.五脏? 五脏?! 【轰隆】 巨大的雷声作响,老者颤抖着举起手,艰难的指向白小婉: “你你,你.” 老者叠声说了数十个你,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什么,扣着喉咙开始试图吐出刚刚吃下去的东西。 天杀的,天杀的! 怎么会如此! 肯定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他刚刚吃下了那种东西!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是真的疯了! “呕————” 巨大的呕吐声从老者的口中传来,但他甚至还没吐出一点儿东西,就被白小婉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 白小婉一直以来隐藏在眼中的鄙夷,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动。 但并未松动多少,就被更病态的表情淹没: “吃下去啊!” “我这么精心给你准备的东西,为什么不吃下去?!” “你知道我耗费了多少心力才打听到这种饺子,又多少钱才求到了一副吗?” 白小婉压着老者的上半身,任由对方怒吼打骂,都无动于衷。 她甚至放弃了筷子,直接用手捞起了早已冷掉的饺子,狠狠的塞进了老者的口中: “你不吃我怎么报仇?” “你不但得吃,你还得吃完五天!” “一切的根源都在你,都在你!我要让你我要让你把你这些年作的恶,还有未曾吃过的苦通通吃下!” “我要让你这种天生恶人的基因在这里断绝,我要让你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白小婉奋力的塞着饺子,老者胸腹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弱。 半个饺子滑落在被单之上,白小婉终于恢复了神智,松开了掐住老者的手。 老者还有气,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神逐渐涣散,眼歪目斜,口鼻边各种古怪的液体流淌 显然是在巨大的刺激下,中风了! 白小婉显然也愣住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她的 我也是 仅仅是几分钟的事情,原本还中气十足叫骂的老头子就成了一个只能微微抖动手指,连手腕都抬不起来的人。 那半颗饺子被塞入他的口中之后,刚好借由他上下微微开合的唇齿,咀嚼粉碎,彻底划入了食道之中。 所有筹谋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白小婉看着眼前的场景,却是终于有些慌了,她取来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最上面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白小婉有些急切的说道: “杨姐,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那边正是杨金! 卧室内不大,纵使没有免提,对面的声音也一清二楚: “说。” 言简意赅。 白小婉定了定神: “我按照您说的,把饺子给人吃下,而且还废话了一大堆激发疗效,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老狗他.他中风了。” “出气多进气少,感觉应该是要死了。” “送饺子来的那人说您的饺子有五顿,这事情您之前没有和我说过,如果没有吃完这些饺子,老狗就死了呢?” “那我该怎么办?一切还能按照您说的那样吗?” 电话那头似乎是沉默了几秒: “就四天了,都活不了吗?” 白小婉更加的手足无措,尝试性的探了探老者的鼻息,又看了看老者的状态: “不不知道?” 明明先前老狗虽然也会神智不清新,但也没有这样子严重过。 这么突然的中风,而且整张脸都开始泛黑,显然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啊! 那只双脚逐渐靠拢到踩着老者面门的厉鬼,终于感觉到了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呆呆的扬起尚且还算是完整的清秀脸庞,看向慌乱的白小婉。 小婉,小婉显然想要这个男人晚点再死. 厉鬼踩住老者的脚稍稍动了动,老者脸上的黑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电话那头,不清楚这边情况的杨金,话语仍然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最好的器械安排上,哪怕是吊命,也得吊过着几天。” 白小婉重新找到老者的脉搏,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现在好像是好一些了” 杨金那边稍有停顿,回答起了刚刚白小婉的问题: “那就好。” “你想要报仇,就得按照我说的办,还记得我怎么和你说的吗?无论如何,让他吃下饺子再死,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 那些事情,真的能够兑现吗? 现在这样还不算是完整的报仇.吗? 可对方看上去,也已经很痛苦了 白小婉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杨金的承诺,盯着老者呆滞的脸看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真的.可以这样吗?” 未曾作恶之人的报复,终归还是逊色于天生的恶人。 因为她们光是想报复的方式,就已经耗费了绝大部分心力。 恶化之后的模样,甚至比不上恶人的初始起点。 这话中蕴含的犹豫太过明显,杨金很明显会不爱听。 自负独断的人,最讨厌别人犹豫彷徨,而且还略带置疑。 “想想你婚前那个男朋友。” 杨金这种几十年的老油条,看问题从来都很透彻,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的瞬间,白小婉刚刚升起的怜悯之心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杨金见这边沉默不语,也不着急,语气轻松道: “你可怜这个弓虽女干你的男人,谁来可怜你?” “谁来可怜你那个被断定为意外死亡的男朋友?” “当时可是你求到我的面前,求我帮帮忙的,我当时看你可怜才告诉你这个好方法你总不能把我的心意当耳旁风,是吧?” “没有再比这种方法更好的方式了,我给人的饺子,从来都是量身定做的。” “所谓‘食人者,责魂罪。’” “只要吃下二钱的至亲骨肉,便是通智全消,坠铁树狱。” “一两三钱,夺十世人道,坠孽镜狱。” “而三两五钱,罪大恶极,过蒸笼刀山,无法往生.” “这已经是,最适合你身边那只畜生的‘出路’了。” 第328章 谎话连篇 杨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声音轻柔,却好像是在诱使人堕入地狱的魔鬼一般: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不是自己也知道吗?恶人骨子里就流淌着恶心的血液,甚至会遗传给下一代.” “你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你也得想想和你一样的女孩子吧?” “你现在把他治好,他也只会感谢医术,不会感谢你,而且从今往后,又得有无数的女孩子惨遭他的毒手.” “啊他是中风了没错,但是架不住人会有轮回,有来生” “下辈子又有多少人会惨遭他的毒手呢?” “多得很,你现在根本不是在做糟糕的事情,你是在做好事啊!” “别说是那些被你所救的女孩子,哪怕是你的丈夫,他仅存的那一丝善念,知道自己的血肉还能散发余温,他肯定也是愿意的。” 杨金.当真是巧舌如簧。 任何东西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虽然偏离本意,但却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白小婉屏气凝神的握着手机,听完杨金的话,脸上原本紧张的神色也逐渐松弛下来: “我明白了,杨姐。”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一声嗡鸣,杨金轻笑了一声: “明白就好。同一时间我只会接待一位客人,在饺子吃完前,你都是我最重要的食客,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白小婉重重点了一下头,这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当即便道: “好的,杨姐。” 杨金心满意足的挂断了电话,而我的灵魂早在听到杨金那头的嗡鸣声后就层层结冰。 那是我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我不喜欢有声音提示,所以一律都改成了从网上找的声音较为沉闷的震动声。 这个震动声其实并不大众,也没有广为流传. 简单来说就是,杨金在我用‘纸人附魂’离开别墅后,要么是用什么监视手段监视窃听我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要么就是就在我的肉体边! 这个疯女人到底是想要干嘛! 我的脑海中思绪飞闪,但还是很快在吊灯上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将整个纸人身体塞了进去,随后—— 切断神识! 贸然的切断神识当然会有适当的反噬,而且还是距离这么远,纸人也放置的并不隐蔽的前提下。 但,再不回去,就要被偷家了! 杨金待在我身边到底在干什么? 着实有些吓人了! 几个光影飞掠之间,太阳穴一痛,我本能抬起手遮挡眼前的光线。 这一动,我便发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本倒在窗口椅子上的我,已经被搬到了床上,被子扎人的蕾丝纹仍然扼在我的脖颈之上。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我听诊,边上还有一个递来热毛巾的佣人。 而杨金站在不远处门口的位置,在同只露出一半身体的陈大春低声交代着什么事情。 见我‘神色迷茫’的悠悠转醒,医生再次检查了我的眼睛和基础生命特征,报出了一个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结论: “没有什么毛病,可能是低血,记得今后随身携带一些果之类的东西,觉得晕的话,就吃一些。” 我微眯双眼,来佐证医生的话,那挺眼熟的中年妇女当即就快走几步,汇报道: “主人,是有这么回事,小姐中午还问我厨房在哪里.应该后来又没吃才会昏倒的,我现在去煮点儿东西给小姐吃吧?” 杨金随意的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声好好休息之后,便再次离开。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沉寂,我在被子下捏着手,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 大概率是这个房间也有监控,所以在我‘昏倒’的一瞬间,便被杨金发现了我的情况,随后来到了这个房间。 所以. 笼中雀还真的就是笼中雀。 自己以为隐秘的在笼中搭建巢穴,但其实纵使会被笼外的人看个仔细。 窗外的天逐渐变黑,我在心中已经划了数个的‘正’字上在添一笔,暗示自己又过去了一天。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实际闭目养神的思考今天获得的全部情报。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关于‘饺子’的情报。 很显然,白小婉给她公公吃下的饺子,不可能会是所谓的‘回春饺子’。 这个玫瑰公馆的‘特供品’,很明显就是杨金所言的‘按需供给’。 白小婉和谷爷两个人的饺子天差地别。 而且这两人大概率应该也不知道这个情报,不然谷爷不会如此激动的想要争夺别人的饺子。 这是肯定的。 白小婉的前男友被小芳杀死,老公由于公公的原因自暴自弃,而公公贪墨,滥用权利保护小芳,强占白小婉,伤害自己儿子.着实算得上是恶贯满盈。 白小婉恨这一家子,在其中两位意外死亡后,想要报复公公的心达到了巅峰,于是来找‘声名在外’的杨金. 得到了‘三两五钱饺子’。 但这事情最关键就在于—— 我没有听说过什么‘三两五钱饺子’,或者说,没有听过什么吃下至亲血肉,就会堕入狱府的传闻。 这个传言当然是极为畅快的,中心思想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但现实就是,古时的思想极为愚昧封建。 二十四孝中,割肉奉母的这一章,在古时,可是万般正确的事情! 而且会做出这样子举动的人还不少。 无论私底下是真情实意,为名还是为利,明面上,大家见到这个人,都只会称赞他的孝道。 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下,或者大灾年的情况下,所谓的‘三两五钱’其实就是一句空谈。 更多呢? 更多又当如何?若真是孝道如何?没有类似于‘母将死,儿割肉奉母,救母于饥’这样的隐情了吗? 全部都堕狱? 这所谓的‘三两五钱’,还有零有整,又不知是哪里的说法。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见识浅薄. 但究竟是见识浅薄,还是杨金又随口捏了一个谎,还是有待考究的事情。 可若真是后者撒谎,杨金又为何要撒这个谎呢? 有没有宝子有票票呀(小声.jpg) 按照惯例磕头求票票orz 第329章 高下在心 谎言,通通都是谎言。 无穷无矣的谎言,编织造就了杨金此人。 她给我的感感觉.就如同别墅正厅里,挂着的那副山水画一般,秀美,绮丽。 可那本应该惊艳众人的绝世名作,边缘纹路却在狰狞斑驳。 时至今日,杨金身边之人所说的话,我都开始觉得分外的古怪。 这些身边人中,我对一位已故之人的猜疑,依然达到顶峰。 那就是,半只眼杨坚。 我此行前来云梦舒城,一来是为了提升自己,想办法寻回二叔的骸骨。 期间,天黑灭灯之后的用功,夜夜的辗转不足为人所道。 我从未提起,但却甘之如饴。 而 他在常州之时给我算的那一卦,很准。 如果我早早听他的,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所以 他让我先别直接去找公输氏父子,先来投奔他的师娘,先为她工作半年. 我来了。 来了之后,和我想的都不一样,我也接受了。 但,最关键,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杨金,已经触碰到禁忌了。 杨金的前前夫,毋头村的神医,他之所以被原先的师门驱逐,并不是毫无道理。 人,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都应该是最后的底线。 时至今日,已经不是我能说走就走的时候。 我甚至怀疑. 半只眼的临别赠言‘别杀人’‘别杀任何人’,其实本意并不是指代我在取回二叔骸骨路上必然会对上的公输氏父子而是杨金。 没错,应该是杨金。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是长个眼睛的人,就能感觉出来杨金的手段到底是多么的邪异。 半只眼若真准,便会知道我的性格。 半只眼要我呆在这里半年,但只要杨金真的敢在我的面前对活人动手,那么她绝对会变成我的 他让我不要杀杨金。 那么,这个人,很大程度上,根基和本源,就是有问题的。 我这段时间逆来顺受,并不是害怕某个人,更不需要害怕做出某个人不喜欢的某件事。 说到底,我不是奴隶。 我只是短暂自嘲的笼中雀,我在等着撕掉囚笼,天光乍破的那日。 我是真的想知道.杨金,究竟是不是 如果不是,那最好。 半年之后,天各一方。 如果是,那么这回,换我亲手了结她。 我闭眼沉思许久,将事情层层梳理开来,最后才将那信念埋入自己的心房深处—— 此间事,高下在心,急之无用。 事情一件件做,饭一口口吃。 现开始准备 谷爷的消息一直半小时一条,接连不断,急不可耐,先前杨金在我房中时候,就是这消息声音暴露的。 我睁开眼,打开手机最新的联系人对话框,谷爷的措辞已经从最早不加称呼敬语的‘是谁的饺子?’变成了—— ‘请告诉我对方的姓名,我给你两百万现金,可以吗?’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回复的原因,这个价码还在慢慢提高。 但已经每次的加码小了不少,显然是已经到达了谷爷所能支出的极限。 显然,谷夫人说的是没错的,买那幢别墅,哪怕是谷爷都得伤筋动骨。 侧面也证明了余佳佳的话,她确实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想了想,回复道: “那个不适合你。” 那边显然一直在等着我的消息回复,很快就发过来一个问号。 金钱虽好,但祸水东引,因果就在我身。 而且谷夫人对余佳佳很好. 我沉吟一瞬,回复道: “量身定制。” 这事情其实算是不小的情报。 简短的四个字,谷爷算是耗尽了谷夫人在我这里积攒的好感。 谷爷应该也知道这些,在我发出这条消息之后,便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说道: “好,多谢。” 我本以为话题截然而止,正要放下手机,没想到谷爷那边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在我之前的那份饺子,是白小婉得到的吗?” “别误会,既然你说是量身定制,那我就大概懂现在的情况了,不会抢的。” “只是.这么说吧,我以前在舒城干些黑活,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我关注着杨金,自然也知道那些人和她关系比较近。” “你刚刚没有回消息,我仔细盘查了情报,觉得很大概率就是白小婉。” “感谢你给我分享关于饺子的信息。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我愿意给你一份照片,你可以拿着向白小婉要些钱,或者一份人情,这个弹性很大,得靠你自己把控。” 照片? 该不会就是白小婉在雪山上被留下来的那份照片吧? 我一愣,心中没来由涌起来一股寒意。 那些照片,为什么会落到谷爷的手里呢? 白小婉公公小姑子手里有,那是因为他们是策划犯罪的人。 那除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谷爷的手里呢? 当然是,他们就是实施犯罪的人。 果然,人人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谋算 白小婉毕生的痛苦,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只是金钱和人情。 很可悲,但又极度真实。 我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的打字,好半晌才写道: “若只是给我一份的话,那可就不值钱了。” 那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立马保证道: “把照片给你之后,我这边会删除所有的底片,我保证你手上的这份,就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份.唯二的一份。” “别人那里还有一份,不过我很确定他们不会外传。” 废话,白小婉已经嫁入了那个‘恐怖之家’,他们为了颜面也不会将白小婉的照片外传。 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否则就是玉石俱碎。 我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好,怎么给我?” 我原本以为会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u盘’‘线下交易’‘隐秘联系’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坐起身准备出门,结果都没有。 那边只是很快发来一个链接,点击进去,就是一个类似‘私密房间’的地方。 进去的一瞬间,对方就将这个房间的房主转让给了我,而房间的文件盘库里,有高达上千张的照片,三个多g的视频。 挣扎,痛苦,歇斯底里,绝望.淋漓尽致。 全部都是白小婉。 高下在心:原指做事要斟酌情况,采取适当办法;后形容能胸有成竹地处理事情。文中采取原意。 不好意思这几天感冒难受,所以今天更新晚啦. 之前有个宝子留言说‘为什么主角知道杨金不喜欢她做这些事情还要去做’(之类的,有点忘记啦) 本章给出答案了哈啵啵 几乎没有强行降智情节,如果有一点点的话,晚几张基本都会解释,先不要骂俺好嘛qaq俺给宝子们磕头. 第330章 鬼脚踩人 其实,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真的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内心还是免不了一阵震颤。 以这种方式来威胁女孩子,是再下流不过的方式。 这些照片的每一张,其实都是地狱里的火苗在跳动时候留下的残影。 白小婉如今再疯,也是情有可原。 更别提,她在看到那老畜生中风后,还心有善念想要退却。 杨金通透人性,白小婉合该狠狠疯魔一场。 但若是要我来说,江河湖水决堤之时,源头已然溃败,可也不能无视支流。 我捣鼓了半天手机,这才将这个神秘房间内的东西按钮都琢磨透,然后反手就发给了先前和我加过聊天方式的曾警官。 曾豪仁警官虽与我的交流不多,但以我的直觉,以及他现阶段的做派,却像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我愿意相信这颗从天上摘下,被挂于肩头的星星。 这个点,对面似乎在忙,并没有回复。 我也不着急,思考一会,在消息后面加了一句: “这是我从其他地方得到的东西,应该可以作为罪证,麻烦您费心找到罪犯,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 “侦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只提供这个证据,如果可以的话,您抓人的时候,务必不要提及我,非常感谢。” 写完细读,很有礼貌,点下成功发送,我这心头才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留白真棒。” 我轻轻对自己说,就如同从前无数次二叔对我说过的那样。 从前有一种不知靠不靠谱的传闻,费心高压的父母容易教出叛逆的小孩,反倒是松散的父母,容易教出乖巧的小孩。 我与二叔就是如此。 二叔除了扎纸,并不懂很多的东西,生活上以及学业上,他几乎都帮不上什么忙。 从我十二岁之后,基本上都是我在照顾他。 累吗? 不累,二叔会夸我。 我现在做的事,二叔如果在天有灵,想来也是极为开心的。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像之前无数个日夜那样,回忆着二叔的手札入眠. 今夜梦些什么呢? 梦.二叔写过的鬼脚踩人吧。 白小婉的前男友,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害人。 而二叔,恰恰好就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是约摸在三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二叔途经西北,刚刚解决完—— ‘儿子和老爹的情人通奸,两人装神弄鬼想要合谋害死老爹,一朝被二叔拆穿,儿子护着情人,老娘护着儿子,老娘打情人,老爹打儿子,护着情人’事件。 那家人不是东西,原本商量好的钱财也没给,还在送二叔出门的时候,把二叔的行李给偷了。 一家子四散,二叔哪怕找到人也是互相推诿,二叔勉强压下心头怒火,就这么没有干粮的继续旅途。 他粮水皆丢,注定走不了很远。 但天无绝人之路,他恰巧晕倒在一条位于石崖壁上的古盐道,被一群驮盐的马帮捡了回去。 西北什么多? 刀客多,马帮多,江湖人士最最多。 二叔曾经也说过,所谓刀客,就是西北对‘匪’的义称。 之所以是‘义’,就是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干事儿的人,行走江湖,吃的就是这口饭,凭的就是‘侠义’二字。 豪迈,直爽,这些词用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二叔遇见的那伙盐贩子就很好,不仅把他救了起来,给了他干粮和水,还给缝补了因饿到头晕眼摔伤,而破损的衣服。 二叔也是性情中人,写道: ‘这群老哥真的不错。’ ‘他们对我好,我自然也不见外,吃了他们的东西,也要为他们干点儿事情。’ 于是二叔和一帮人混了脸熟之后,有一次逮到机会,便问盐贩子的老大: “你们是不是经常走这条最窄处只能一人通行的古道贩盐?” 老大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而是相当的健谈: “是,我们家乡很大一部分地方不产盐,从古时候起就要靠盐帮贩盐。我们不干盐帮,那就没有人干,家里的毛毯针织品卖不出去,外面没有盐进来,没有钱另说,没有盐吃,就都得饿死。” “我们一群兄弟,带着驴和马,带着家乡的东西出门,便卖边走,等到了有盐的地方,再折返,往返两地,一趟半年,吃个辛苦钱。” “现在我们刚好带着盐要回家,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们回去,我媳妇烀羊肉的手艺,人见人夸。” 要不怎么说是一见如故,掏心掏肺。 二叔一句问话,盐贩老大就将自己的信息说了个七七八八。 不但说了自家来处,还有另一个习惯采购盐的地方名称,甚至连盐价几何都说了个干净。 那两个地方二叔压根都没听过,细细了解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两个相隔足有一千多公里的县城。 二叔感慨了一声,才想起来自己的意图,又问道: “其实也不是问这些,就是想问问,你们经常走这条路,几乎就是石壁上的悬路,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个人的身位.这很危险,可有人伤亡?” 盐贩老大皱眉: “这条古道都几百年了,古往今来,多少人走过这条路,说没死过人,鬼都不信。” “只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我接手这些人以来,就一直很小心,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二叔原本已经看出一些端倪,但听这么一说,又是有些疑惑,碎碎念道: “真的吗?不应该呀” 盐贩子们围着火堆旁烤火,听着这话,顿时又有些不乐意: “我们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还这样子和咱们大哥说话呢?” “你怀疑我们?” “你是希望死很多人?” 眼瞧着快要犯了众怒,二叔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其实是因为我看到了.” “算了,和你们说这些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我。” “要不我直接问吧,你们平常走这条古道的时候,是不是会有被身后的人踩掉后鞋跟,但转过身去,背后又没有人的事情存在?” “亦或是马拖着货物,偶尔也会受惊,用后蹄踢人?”】 一直小病不断,时常会感觉自己是早已经死亡的,现在留存于世的只是我的肉体。 晚点还有一章,宝子们啵算了不啵了,怕传染给宝子们== 中间穿插一个二叔小故事,之后好展开白小婉事件的后续。 留白长大了,都不说‘思念’,而是开始追随着二叔的脚步入梦啦 第331章 踩人厉鬼 【二叔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原本还在愤愤不平的盐贩子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无垠的黑夜之中,只有火堆中木头燃烧时候发出的噼啪声,传出去好远。 这回,轮到了二叔的主场: “有?” 好几人看向二叔的目光中夹杂着惊异,盐老大倒是有魄力,见过些世面,原本还乐呵的脸,顿时正经起来: “有!全部都准!” “小兄弟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二叔骄傲的说出了自己扎纸匠的身份,又说道: “我看到了有一个和你们衣服相近的小兄弟,一直徘徊在这条古道之上,且浑身湿漉漉的,应该是掉下岩壁,淹死在水里的。” “他身上阴气很重,应该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掉,一直跟在每一位往来者的身后。” “身体和活人贴的很近,但步伐却没有那么利落,所以总会拖沓,踩掉前人的鞋跟。” “一堆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阳火旺盛.就比如现在,他就去跟着那群马的屁股后面走.” 二叔指着不远处那一匹满脸写着不耐,频频喷着气,踢向身后的马: “然后,马就会生气。” 火堆边的一群人沉默了,许久,盐老大才问道: “你确定是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 马帮,盐帮,其实区别处就在于贩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而区分每个盐帮的方式,除了他们所走的路线,还有一个重要的标志—— 那就是衣服。 就和牧民养羊时会在羊的耳朵上做标志剪耳一样,衣服也不是乱穿的,也会有些不同。 盐老大敢确定盐帮自己的手上没有少过任何一个人,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有一个坐在盐老大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会不会是之前那位老大手底下出的事情?” 之前那位老大,也就是现在盐老大的表叔。 自己干不动,家里又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外嫁的女儿,这才把商队交到了盐老大的手里。 盐老大和一群兄弟们想了又想,这才肯定了这一说法。 毕竟,他们多少人出来还是知道的,是真的没死过人,只能是从前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不是从前的事情,现在都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 解决事情! 不然这悬崖峭壁的,天天被踩脚,万一有一天被踩到的时候脚滑一下,掉下去可就是一条人命啊! 也许从前那个摔下山崖的兄弟,就是被这样踩的也说不准. “诶?” 二叔一愣,连忙打断道: “你们还有一个兄弟之前摔下过山崖?” “可你们不是说没有死过人吗?” 盐老大奇怪的瞪了二叔一眼: “因为确实没死啊!只是还在家里养伤。” “他跌倒摔到一个峭壁边的平台上,并没有滚落下去,也没有掉到海里,所以并没有死。” 二叔知道自己误会,连忙打了个哈哈: “要不,带我去看看那位摔下山的兄弟吧,那鬼的模样看着还挺凶的。” “我从前没有见过这样子专门踩人的鬼,如果能先看看被他害的人咋样,我应该会知道这厉鬼的破绽,到时候你们要出门的时候,我再跟着你们经过这条路,解决这个厉鬼。” 盐帮里面的人听见有人愿意理睬这件事情,自然也没有不乐意的。 只有盐帮老大欲言又止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咽了回去。 二叔一瞧对方这模样,以为是对方不相信自己,连忙就拍着胸脯道: “老哥,你放心,这世上的鬼何止千万,而且随着死因的不同,成因的不同,怨气凝聚的不同,种类隐隐还在增加” “我虽然不认识鬼,但指定能给你办好这件事,也算是报了你救命的恩情。” 盐帮老大倒不是在想这件事,而是有些疑惑: “老弟,老哥不是不信你,你能一眼看出来发生了啥,怎么会饿倒在路边呢.” 二叔顿时哑了枪炮,略带辛酸的将事情一一道来。 讲完,众人唏嘘不已,也有了几分同情心,算是真正成了知交兄弟。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赶,二叔一路骑着马,着实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浪客情怀,夕阳下的策马. 二叔在此处悲秋伤春约摸得有五六十字,但后续都潦草的几笔勾勒划掉。 后面都在重点介绍,到地方之后,那个被鬼踩过的受伤兄弟 手札上所写的原文是,‘一眼就能被鬼踩过’。 几乎没有皮外伤,但满面的黑气非常的明显,且只汇聚在头部,呈现往下扩散的姿态。 这位受伤的兄弟只是偶尔才有清醒,很多时间内都是 二叔对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记录的分外详细,还绘制了好几页的图,结合很多信息,二叔最后得出了一个令自己也十分诧异的情况。 这个小兄弟,其实并不是因为被踩才滚下山崖的。 他是自己绊倒的,绊倒之后半天都没能起来。 好几个兄弟发现了这件事,慌忙去扶,但是古山道又很窄,扶着扶着,这小兄弟自己一歪,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架势,直接跌下了山崖,摔成了这样。 这兄弟从此之后就靠着盐帮大伙儿家里的救济,轮流照顾他,所以才能保持现在的模样,维持住生活。 总之,换句话说—— 厉鬼并不是针对这个人。 而是这兄弟自己摔倒后,被后面跟上来的厉鬼踩到了头,所以导致被压了满头的黑气。 鬼脚踩头,不仅会阴气举体,而且中踩者还会接连霉运,防不胜防。 所幸,这个小兄弟应该不是害死厉鬼的人,所以厉鬼只在古山道徘徊。 不然得话,被那踩人鬼缠身,长期锁阳汇阴,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那么此时,便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厉鬼很明显是盐帮的人,又徘徊在古道,很明显是有人害他死亡。 那么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二叔在村子里面已经逗留许久,索性也不在意这一点儿时间,又开始寻访盐帮退下来的老人们,认不认识厉鬼模样的人,当年是否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只可惜,寻访没有结论。 二叔只得到了一个惊人一致的回答—— 没有此人。】 晚安宝子们! 第332章 盐帮旧事 【真奇怪,明明看到了那只鬼穿的是盐帮的衣服 二叔疑惑,询问,走访,无功而返,闷闷不乐。 手札中这段的部分,记录了大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但记录到末尾的时候,总会又返回最开始,写下‘无用,废弃’等字眼。 隔着三十多年的时光,以及千里之遥,都能感受出来年轻的二叔其实十分彷徨无助。 尤其是,他还在一个民风彪悍的地界,和一群软硬不吃的村民对话。 若是按照现代人的思想以及我的思维来看,这没有超乎寻常一致的回答,以及避之不谈的态度 某种程度上,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 这个答案大概率是统一过的。 上一代盐帮里面的人,很大可能,每个人都是凶手。 但当时社会环境不同,二叔这个人也不会贸然怀疑身边人。 所以,二叔是在如此寻访数天后,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这群人是不是在骗自己啊?! 二叔吃了数个闭门羹,心头大火,磨刀霍霍想着怎么让那些人张口问问当初的事情,好多知道一些那只古山道游荡厉鬼的情报。 但恰在此时,盐老大带着那位被二叔驱完阴邪的小兄弟前来感谢救命之恩,还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盐帮要重新上路了。 二叔是把头挠了又挠,这才想出一个对他而言最好的方法—— 人,他是真的搞不定。 那就索性去问问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二叔就跟着盐帮的这群人重新上路,隔了一月,又重新回到了那条古道。 瞑纸下的世界里,那只样貌丑陋,几乎浑身没有一块好皮的厉鬼还在蹒跚。 二叔则是直接a了上去.不对,是走上前,礼貌打招呼道: “你好,小兄弟,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这话问的,怎么说呢 是人是鬼,听到都得一愣。 那厉鬼也是反应了些许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对面的人是在问自己。 厉鬼也算是保留了些生前的性情,算是个豪爽人.鬼。 太久没有与人类交谈的他,听到有人问自己,先是尝试着踩了几脚,确定对方在躲着自己,真的能看到之后,便开始面带激动的询问道: “你认识陈老四,张麻子吗?” 厉鬼像是报相声贯口一样,足足报出了二十多人的名字,直接把二叔都给问懵了。 这些名字,二叔一个都没有听过。 厉鬼见到二叔真的不知道,便没有了交谈的兴趣,身上阴气汇聚,便要强行冲破二叔的阻拦,离开。 二叔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姓名,但是二叔会问。 这时候就问道: “你说的这些人,人数似乎和一支盐帮队伍的人数差不多,你问的是否是你原先所在盐帮的那群人?” 此话一出,瞬间留住了厉鬼的步伐。 厉鬼连连点头,声音很是冰冷: “是的,我在找他们,但他们再也没敢走这条古道” “我们家乡通往外界只有这一条路,再远就只能绕山,多上大半年的行程不说,还得翻越雪山” “我不相信他们会改道。” “我在等他们,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最后的一句话,厉鬼说的斩钉截铁。 二叔挠了挠头,坦诚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应该是现在盐帮这群人的先辈吧,没准我上次跟着盐帮这群人回家的时候还有见过.” “不说这些,小兄弟,你到底怎么死的,说说呗?” 要知道,平常的厉鬼,可不会有沟通的机会。 二叔这纯粹是有杆子就顺着上,看看能不能多套一些话。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两句话,倒像是给厉鬼提了什么醒。 厉鬼喃喃自语了数十遍‘在家’‘是啊,应该是在家’‘回家就不上路’之类的话,然后便是疯狂的大笑起来。 二叔被厉鬼笑的有些头皮发麻,险些以为下一秒就是动手。 但厉鬼哈哈大笑完,竟然是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同二叔认真说道: “谢谢你,兄弟。”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你想知道我的死因,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被盐帮里面的兄弟杀的。” “每一个人,盐帮里面每一个我视为手足的人,都下了手。” 二叔如此正直的一个人,听到这话,当然是吃惊非常,连连追问原因。 厉鬼沉默许久,说出了两个震撼二叔许多年的字: “.缺粮。” 二叔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缺粮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直接在三伏天,从头寒到了脚。 只要是经历过灾荒年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粮食从古至今都是维持秩序的根本。 缺粮,那原本稳定的秩序就会松动。 持续松动的后果,往往就意味着食不果腹的穷人,只缺最后一根稻草,就会将自己长期建立起来的观念轰然推翻。 那堵墙被推翻之时,当然震耳欲聋。 但饿疯了的人们不会管这些,只会自己去墙根处,寻点儿勉强能够果腹的沉屑。 直到沉屑足够再度垒砌起一堵墙之时,一切再周而复始。 二叔只是为人正派,人却不是蠢人。 厉鬼说出这两个字,二叔就算是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如从前史书上写的寥寥数字一般‘岁大饥,人相食’。 而这个彷徨厉鬼的故事,则更加简单: “我们出来贩卖特产,买盐,那年恰逢卤水上涌,不用费力就能打捞很多卤水制造盐砖,多了,所以便宜。” “我们的老把头.也就是盐帮的老大贪心,觉得这回去的一路,能够卖到更多的钱,于是把原本应该驮食物的位置,都留给了盐,只留了一匹马的空位。” “老把头想的很好,那就是一路上应该都有人家,用盐换钱,用钱买食物就行。” “但,就是那次,西北之地倒春寒,大雪提前月余降临,牧民提前转山.补给断了。” “老把头又做错了 “赶路的代价,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雪之中的这条岩壁山道更加路滑,我们困在这里进退两难。” “我们商队的马,几匹受惊走丢,几匹跌下山崖,又被我们吃了几匹” “而后” “马没了,抉择的那天,也就来了。”】 第333章 原形毕露 【两年前,石壁上,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小岩缝中。 已经饿的晕头转的老把头,抓了一把屁股下的枯稻草,将那份抉择的机会交给了众人,有气无力开口说道: “抽签吧。” “我们一共出来二十二个人,路上意外没了四个,现在这里有十八个签,十七长,一短,谁有长签,谁活命。” “那个死掉的兄弟,家中亲眷,还是按照盐帮的老规矩,其他人会帮忙照顾。” 众人起初不愿意,但在 刚开始的长签指定是最多的,抽一根,少一根,抽到短签的概率就大,这些事情,众人还是心里门清的。 除了几个死活不抽,一直睁着绿油油眼睛盯着别人看的兄弟,其余人都是长签。 厉鬼就差一口气,挪动着蹒跚的步伐,晚了一步,排到了众人之后。 不只是天意还是巧合. 厉鬼勉强抽了一支,那一支,恰恰好就是短签。 不! 不! 怎么会是巧合呢? 厉鬼抽到那支签的时候,本来已经决定认命,但老把头激动站起身的时候,手上掉下的,分明就是折断的碎签! 原来,所有的签,都是长签! 只等着他来抽的时候,再折断少许,就变成了短签!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不是兄弟吗!?” “为什么是我?难道是记恨我翻墙找你女儿的事情.?可我是真心的,你也答应好,我跟马走帮,赚到钱就让我娶她.” 厉鬼的临死反扑和质问并没有落到实处,他已经太过虚弱,甚至连质问的语气都听起来气息奄奄。 老把头一群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一边用刀剜肉,一边含糊不清的回复道: “其实我给过你机会了,我这签不是看运气的,而是要找最虚弱的那个人” “你是半路出家,身体最差,脚下走路也最不稳当。” “如果情况放在你面前,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还有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你得选一个动手.你会选择谁?” 选择谁.? 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厉鬼幽幽的看向二叔,二叔有些不忍,别开了目光。 厉鬼沉默许久,将视线拉远,越过时间,看向当年的场景: “最可笑的是我们以为那是绝境,但其实并不是。” “我身上这些伤口,是每个人都割了一块肉不假。” “但就在他们吃完没多久之后,雪就停了。” “我还没死,我其实还没死的。” “但,他们把我丢下了。” “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我又能再见到他们了。” 二叔听了厉鬼的死因,又见对方看着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那你现在.” 虽然这句话很残酷,但,阳有阳庭,阴有阴司,人杀人,人成鬼,鬼若复仇,那便转交阴司. 前者尚且有逃脱之法。 后者,却是直通还魂道,难有洗罪嫌疑之时。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不是不能报仇,最好是别报,以期来日。 否则,那便是断了自己的往生路。 但,这都成鬼了。 这辈子都不畅快,憋着一口气,哪里有什么来日呢? 厉鬼用轻而易举的这么一句话,就击溃了二叔。 二叔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挪开了阻拦厉鬼的步伐,看着厉鬼蹒跚的步伐越走越远。 盐帮的那群人见到二叔回来,连忙追问事情到底办好了没有。 厉鬼大概率会继续杀人,二叔没有办到实事,也不好意思面对其他人,于是搪塞了几句,就分道扬镳,告辞离开。 这群盐帮兄弟大致猜到是二叔没有办好事情,但本着兄弟情谊,给二叔送了粮食和水,然后才告辞。 再次相见,已经是三年之后。 二叔途经产盐地的时候,竟然偶然又遇见了那群盐帮。 也算是了解到了真正的后续,乡村里面死了七个盐帮的老人,但是古山道上的踩脚鬼消失不见。 盐老大很惊喜,连连说二叔不贪功,办好了事情也不说之类的话。 二叔羞愧万分,‘勉为其难’蹭饭喝酒,依依惜别。 至此,二叔给这种鬼取名为踩人鬼,但又在结尾特别备注: 世上定有成因相同的其他鬼,若是有早于自己的其他人已经给这种鬼取了名字,那么需遵他们的称呼改正。 至于踩人鬼的成因以及特性,整理如下—— 被食,死状奇惨,状若厉鬼,执着于脚下(步履),报仇后湮灭.】 我其实在白小婉说出前男友死因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切。 除了 身上血肉模糊,狼狈万分,被发现尸体时距离补给点很远,似乎还想行走. 这便是我为何会说白小婉前男友的死因并不简单的原因。 如果再阴谋论一些,白小婉的前男友是何时出现在老者身边,我是不知道的。 若是先前还有纠缠过谁,不会有人证实,毕竟死无对证。 或许,我下次去白小婉家里取回纸人的时候,可以再观察一下。 如果对方确实是踩人鬼,报仇既灭,不会伤害除了老者之外的其他人. 那就是普天同庆,提前过年。 如果不是的话 白小婉估计也不会给老者好过。 只是这样的话,万一有一日东窗事发,白小婉这位可怜人就再难逃干系. 我半梦半醒之间想了许多,隐约间窗外有阳光渗透,这才惊觉已经天色大亮。 手机上昨日发给曾警官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复。 我手指微动打开手机,还没拉到最上面看看曾警官对白小婉事情的回复,最新的一条消息便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定睛一看,我才有些反应过来,昨晚我担心的事情并不是多余。 东窗事发,无所隐藏的那天,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来得快。 曾警官给我发了数条消息: “留白,你最近有发现杨金在做什么事情吗?” “我们接到了一起报案。舒城殡仪馆里,有一位送葬的工作人员搞混了班次,在想拉尸体进焚烧炉的时候,发现那具尸体的衣服上有血迹.” “而衣服下面的腹腔里,是空的。” 开始变成码完直发了(眼神空空.jpg) 很感激‘书友20240220731475’和‘空想家’的打赏,俺是纯新人作者,后台好多按键都不太清楚,不太知道怎么搞感谢卡所以手打哈(●3`●) 第334章 左右天平 腹腔洞开,没有脏器。 这尸体,说的不正是白小婉的老公吗? 没想到昨天刚刚在白小婉那边得知了内脏的下落,今天就能听到这件事情的后续。 如果曾警官再多问一句,不仅能知道杨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恐怕连去向都能在我这里问的一清二楚. 我定了定神,回复这条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脏器,饺子。” 曾警官没有丝毫废话,直接透露了这个消息,报出陈大春的名字,应该是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而我现在的作用,就是给予对方支持与肯定。 曾警官那边几乎是瞬间,便回复道: “果然是这样,放心,我们明白了。” “陈大春一定是受杨金的指示,去贿赂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这人绝对是跑不掉的。” “我们近期随时会组织抓捕,你若是不想参与这些事,你到时候躲远一些。” “当然,如果你还挂念着和杨金的亲戚关系,我到时候把你一起带到警局,到时候做个口供再把你放出来,这样也算是隐蔽的掩护你。” 曾警官那边显然极为有掩护线人的经验,算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我所想,他果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而且也是正义的执行者。 这其实应该是松一口气的时候。 毕竟半只眼只说我需要在杨金的手底下‘做工’半年,现在这情景显然是杨金自己的过错。 既然官方准备介入,这承诺中断,算不得我头上。 但,这一切,就是这么顺利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心头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我想了想,随手打字道: “陈大春是杨金的爱慕者,如果他执意说是自己想要盗窃内脏呢?你们还有办法定罪吗?” “据我所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陈大春做的。” 我亲眼看着曾警官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跳动了约摸两秒钟的时间,随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吟 我心头重重一跳,刚刚游荡在心中的不祥预感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犹豫,证明对方也在盘逻辑,不确定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到底能不能定罪。 这也能侧面说明,对方所掌握的证据绝对是不足的。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发来消息: “我们有有效的审讯技巧,没有坐过牢的人,一般是扛不住这种压力的。” 这意思,便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能让一般人自动开口。 但,陈大春那种变态,能算是一般人吗? 甚至有些不像是人了。 这样不行,对方到底是掌握了什么证据,为什么又有些确定,又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可,不能直接问对方办案细节吧? 曾警官虽然现阶段看上去还是相信我的,但应该也不会透露这种信息。 我手在微微亮起的屏幕上,悬停了好几分钟,这才一字一顿的打字道: “方便透露一下,昨日殡仪馆事件的始末吗?” “或者您现在还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我尽力去帮您收集。” 曾警官那边没有说需要,还是不需要,只是过了两分钟才回复道: “殡仪馆的报警,就是有一位员工失误取错了尸体,然后发现了这件事。” “我们已经控制了原本负责焚烧这具尸体的工作人员,对方承认自己是收了钱,所以将那具尸体的五脏售卖了出去。” “并且交代是一个名为陈大春的人钱来购买的脏器。” “没记错的话,陈大春是杨金身边的管家。” “需要什么证据.这事情我或许需要再想想。” 我细细读了好几遍曾警官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曾警官是刑警对吧?” 那边被我打断,有些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快回复道: “是的。” 是啊,这位是刑警 按道理来说,接通报警电话的都是地方派出所的基层民警。 民警是所有警察的统称,而刑警是警种,通常只负责侦破刑事案件。 昨天发现盗窃内脏的事情,今天就和我说‘随时会准备抓捕杨金’,本来就是有逻辑问题的。 侦破通常需要流程,需要时间,通常是不会那么快的。 这一天之隔,只有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锁定杨金了。 这里有个先后的差别,并不是东窗事发之后,曾警官他们才来的。 而是杨金露出了马脚,早就已经被曾警官他们察觉到,而后才寻人而来。 那么就此反推,能有什么是曾警官这种警种会这样盯梢的案件呢? 是,刑事案件 曾警官也知道‘杨金的饺子’,而且我同他透露消息的时候,他说的是‘果然如此’,其实他亦有所猜测那是用‘脏器’做的饺子。 那么,一切就非常好理解了—— 以前杨金的饺子,恐怕也是用‘特殊材料’作为馅料做的饺子,那时候也许做的隐蔽,只留下了些许马脚。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曾警官举着破罪之刃而来,所以,杨金的饺子供应断了。 没错,这个猜测,连带着杨金之前不继续供应饺子这一点,都能对上。 而这次. 之所以继续,恐怕,只是两方的博弈。 曾警官觉得杨金终于显形,而杨金大概率是觉得时间过去那么久,应该可以试探一下. 对,她在钓鱼! 为什么用陈大春? 因为陈大春喜欢她! 而且以陈大春对杨金的痴迷程度,就如我所说,哪怕是被抓,很大概率也不会供出杨金! 这是博弈。 标准的博弈。 如果曾警官真的贸然出击,那便是真真正正的打草惊蛇! 我心头终于盘清楚前因后果,但心中丝毫没有轻松之感。 因为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料,那么问题就来到了更难的关键点—— 我怎么左右这场博弈的天平,并且让重心偏移向正义的一方? 所有人都会有隐瞒。 曾警官也是,但他倒没有特别走心的隐瞒。 报案人前后两次不同的说法‘搞错班次’‘搞错尸体位置’,这又给了我机会。 我该怎么在曾警官没有和我说明实情的情况下,将结果和可能性透露给他? 写完这一章,觉得俺真厉害(叉腰.jpg) 第335章 木石人心 如果遮遮掩掩,如何劝服曾警官暂时不要收网? 如果挑明,说自己纯靠推理的话,我自己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这话又有多少的可信度? 真是令人头顶直发烟的问题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自己‘意外偷听’到白小婉和杨金的事情说清楚,随后摊牌道: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建议贸然抓捕。” “我听说官方有时候会钓鱼执法,其他人也未必不会钓鱼。”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建议先从白小婉的‘强奸案’开始查探起,随后‘在想询问白小婉丈夫这件事的时候,意外发现丈夫已死,尸体缺少脏器’,再继续往杨金的方向查看,这样的话不会非常的突兀” “如果她有涉及什么其他的案件,可能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就只差直接告诉对方,先不要追溯杨金之前的案件,这样不仅抓不到杨金,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虽然知道我人微言轻,但尽人事听天命,曾警官能不能听是他的事情,但是我不可能不说。 二叔送我上学,不是让我看着弱小者,却缄默不言。 对面这回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一些久,随后像是终于脱下了一身衣服,以一个正常人应有血气方刚的模样,回复道: “看来你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知道的却不少别担心,我不会追问你消息的来源,我只是想说—— 没有所谓的‘最佳时间’。” “人活一世,总会在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做那件事,或者为什么之前做了那件事。” “反之亦然,我有一些朋友们在侦破诈骗案件的时候,经常会遇见有一种投机者。这种投机者非常特别,那就是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对面是陷阱,但由于诈骗犯前期会给一部分蝇头小利,所以他们也不离开,而是在赌对面的收网时机。” “他们总觉的自己能够在大厦将倾之前跳出去,所以,每次都在赌对面可能还不收网,让他们再赚一些。” “这种赌徒心理,其实很多人都有,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炒股人,各行各业的风控人” “但我的想法是,都已经看到大厦开始歪斜,为什么不跑?” “傻子才不跑!” “老祖宗都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真的等到杨金又杀人的那天,确实是可以抓到犯罪证据不假,但是受害者怎么办?生命安全怎么保证?” “为什么不在罪恶萌芽的时候,就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从来,就没有最佳时机,一直都没有。我要尽力去做,哪怕是打草惊蛇,蛇在一段时间内肯定也不会伤害人。” “蛇要是再出现,我就再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目光所及之处,太阳光所及之处,就不能有蛇!” 我的印象中,杨警官样貌古板,行为刻板,总是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总是没有特别的情绪。 但今日,哪怕是隔着屏幕,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奔涌的情绪。 难怪,二叔会说我总是会遇见老师。 原来,生命中总会遇见这样值得思考的小片段,让我醒悟自身。 曾警官的意思,原来竟是想直接撕破脸皮刚正面 还真是.真是,正到发邪。 我愣了好几分钟,这才重看了两遍历史记录,发现了更加关键的问题: “您刚刚说的是,杨金‘又’杀人的那天?” “曾警官的意思是,杨金之前包饺子的‘馅料’,是活人?!”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真的当心中那一道被隐藏在裂缝中的可能性被揭开的时候,还是令我颤抖不已。 是极,是极! 死人的血肉怎么可能会有回春的效果,活人才对,活人才对!!! 如果是活人的话,重新操持售卖‘特供品’的风险可不算小! 如此一来,先选用尸体作为钓鱼目标,非常正常。 而且出了事情,还能把陈大春推出去 疯了,真的是疯了! 我心头灼烫的要命,曾警官那边也有些蒙圈: “你说其他犯罪.不是在暗示我这件事情吗?” 这回是真的有些尴尬,曾警官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抒发一次胸臆,还把自己手上积压许久的案件都透露了出来。 尤其是,对面的脑子,转的还挺灵光 无言,是今夜,不,今早的康桥。 这误会给我的消息太大,我也不好意思让对方为难,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会帮忙注意收集证据的。” 曾警官那边像是终于调整过来,很快回复道: “算了罢你刚刚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找证据,其实我也在犹豫这件事。” “这些年和杨金有关,失踪的人口,前后贯穿十数年,前后不下近百人哪怕你是有什么远方亲戚的关系,但真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恐怕最后也会落得一个失踪的下场。” 近百人.失踪。 多么可怕的五个字。 哪怕是时至今日,我对百这个数字,仍然很是触动。 要知道,石壁村后的山洞之中,那日满山洞的血腥之气,堆叠如山的尸体碎块,最后统计出来的数额,也不到三十。 百人,站在一起,都浩浩荡荡的呢。 更别提这些人大概率也已经成了尸体。 我心头一颤,曾警官的话,伴随着先前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令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杨金的态度曾经发生过一次逆转。 刚开始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和蔼可亲,绵中藏针。 经过游艇事件,我救了杨金之后,杨金突然.也不算是突然,而是更加不伪装自己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彻底发现了她专断,独裁,笑里藏刀,性情暴戾的一面。 按道理来说,杨金对我应该是有几分谢意的,不应该是这两种相反的态度。 但,若是她一开始,就是伪装者呢? 她一开始就要靠着这种伪装,才能吸引到人,好继续让那些人的‘失踪’呢? 恐怕,我从一开始,就在她的食谱之上 时隔这么久,我终于找到合适的类比—— 原来,我是从‘食材’变成‘宠物’了。 木石人心:形容意志坚定,不为诱惑所动。 第336章 人言殄语 “关于那些失踪的人,有更多的信息指向吗?” 我顶着满胸腔的怒意,再度发问道。 那边这回沉默的时间,前所未有的长,好几次的输入,最终只回了一个让人预料之中的答案: “有一些共同性,所以才会将这长达十余年的数百失踪案归类到一起。” “但是现在案件还在侦破,很多细节只有我们内部才有权调阅。” 这已经算是非常适合成年人的婉拒方法了。 再问,不但是不礼貌,而且还容易触怒对方。 我只能道了声谢,将今日的事情全部记在心底,随后重新返回去查看曾警官最开始的 曾警官的回答,正如其本人的一板一眼: “放心,记下了,已经转交给女同志仔细侦查,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吗? 我心有感慨,确认再也没有需要留意的信息之后,这才缓缓放下了手机。 杨金,真的坏事做尽。 半只眼,又为何要送我来到杨金身边呢? 是真的不想我杀人吗? 还是希望我动手? 之所以交代我‘别杀人’,就是在点我‘杀人’这件事? 亦或者. 他知道杨金所做的事情,送我来到杨金的身边,只是为了.为了让我成为众多失踪者中的一个? 可这些猜想,哪怕是我有七窍玲珑心,也不可能知道结果了。 因为半只眼杨坚已经死了。 什么叫做死无对证? 这就叫做死无对证。 这个猜想,也许真的会跟随着半只眼进入坟墓. 亦或者,来日可用性命窥得一番? 我躺在床上想了半天都没能对自己的前路,描绘出一条勉强算是清晰的路线。 尤其是,楼下园里面的除草机嗡嗡响的声响透过窗户侵进我的耳膜,原本躁动的思绪,更加烦闷,着实有些头痛。 为什么,那除草机总是在无休止的工作呢? 我索性清空思绪,就这么躺在床上,附身在了早已经贴在外墙缝隙上的纸人,这才算是听清楚了外面的动静—— 除草机的巨响还在继续,但中间停止了一瞬,似乎有模糊的人声传来,是在打招呼,而后便是汽车发动机响动的声音 是陈大春,是 我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险些错过时间! 那个还留在白小婉家里的纸人身上可有好东西,千万得带回来。 而且还得去重点观察一下白小婉死在冰山上的前男友. 我连忙操控纸人从缝隙处展身而出,但这回错过了钻衣领,只能选择黏在了车底。 但在仓皇之下选择的位置显然不太好,是车尾部分 我恨尾气。 原本白色的纸人算是彻底被熏了个黑透。 好在这个纸人并没有带什么‘外加配件’,脏了也不算心疼,而且灰黑色,也比白色看起来不太扎眼. 好吧,其实还是很扎眼,而且浑身的臭味,再钻衣领也是不能了。 我心里短暂安慰几句自己,心中念头直转,直接瞅准时机,冲向了陈大春的.鞋底。 鞋底也是个隐藏的好地方,而且轻易不会有人看向这里。 我就这么跟着陈大春沿着老路一直前进,有需要换鞋子的地方,我便稍等些许时候再从鞋下钻出,重新黏到正在行动的陈大春身上。 一路辛苦,总算是来到熟悉的房间。 陈大春这回不止是否有被杨金教训过,已经没有了上次的亢奋状态,恭敬的将食盒递给白小婉: “白夫人,这里是 “今日我们夫人有一句交代,说是今天的饺子比较腥” 我原以为陈大春要说一些,蘸醋,或者裹着苏子叶吃,去腥之类的话。 但陈大春的下一句话,却算是再度刷新了我与白小婉的认知: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裹一些油,好入口。” 是啊,总归都要入口,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去腥’呢? 这饺子馅就已经是特殊馅料,哪里还讲什么人权呢? 这意思,明显就是在交代,涂油,直接硬塞。 白小婉短暂的愣了几秒,接过了食盒,轻声道: “好。” 昨日她脸上的诡异以及歇斯底里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那副温和柔美的模样。 白小婉似乎很喜欢穿白裙子。 她今日又穿了一条做工材质都不一样的白裙子,衬得她整个人十分清丽,引的踩在床上的厉鬼都不住的转头看她。 每看一下,厉鬼就忍不住动一下脚,在将踩未踩的边缘徘徊。 我竟然从那张隐约还有点秀气模样的鬼脸之上,看出了咬牙切齿的痕迹。 白小婉顺手关上门,只开一盏夜灯的房间,室内顿时只有影影绰绰的微光。 可白小婉行动自如,似乎比白日还更能适应黑夜的环境。 她来到床边,熟练的打开食盒,食盒里还是一碗摆放十分漂亮的饺子。 正如杨金所说,那饺子通体是黑红色,一看就很腥, 白小婉没有按照杨金的吩咐,而是表现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夹出一个饺子,就这么递到了眼歪嘴斜的老者口边。 老者不太愿意吃东西,她似乎也不着急,就这么递在嘴边,等着老者饿了,自己本能张口咀嚼。 也许是饿,吃的还挺香。 只是这流程,明显就被拉长了,约摸快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吃了不到三个的饺子。 这段时间,我早早就在吊灯之上完成了附魂的转化,将今日来时的纸人废弃,重新换回我昨日来时的那具纸人躯体。 我在做准备,开始尝试在师父手札中所学的东西—— 说殄语。 也就是所谓的说鬼话。 殄语,就是对鬼语的称呼。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 鬼,并不是全部会说人话的。 只有对人间有较强留念,或是还保有生前些许意识的鬼,才能视情况而定,说出人话。 而那些入冥府许久的鬼,或者干脆不合人类接触的鬼类,时间一长,就会忘记人言,而转变为死后即通的‘殄语’。 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本意指代的就是殄语,说的就是人和鬼并非同一物种,使用的语言自然也并不相同。 第337章 犀角通灵 而我今日之所以要使用殄语,自然是因为—— 此厉鬼几乎是寸步不离白小婉以及老者,但白小婉却似乎察觉不到厉鬼的存在,若是现在用人言直接询问。 厉鬼的存在,纸人的存在,难以解释不说,还容易刺激到白小婉。 殄语悄祟,人恍闻风声恰合适此时。 而想要用人身言鬼语,这就需要通灵。 而我这一声纸人身上,不但配备了遇事情能有一战之力的阴物纸法,还有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一小块不,一小颗粒的犀角。 真的仅有一点点,掉在地上不细看都看不见 那是我在常州古玩街时候买的,整体只有拇指盖大小,这一小块只是分割出来的碎屑,但也尤其贵。 这就是我不舍这纸人的原因之一。 不但贵,而且效果还难得。 古人云:犀角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寻一处焚犀角,纸笼其烟,烟从口出,自然能通阴言殄。 我捣鼓了半天,这才操控着纸人支起了一个纸‘帐篷’,确认大部分的香不会外溢之后,这才开始‘调试’殄语: “喂喂.听得到吗?” 果然,是细细碎碎的声音。 听着声音久了,竟然还有一些失重感。 我连着调试呼唤了几声,那厉鬼模样的鬼还是呆呆傻傻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就奇了,人化鬼,自通殄语,还有鬼听不懂的? 还是我这样子的方法不行? 可恶,我的犀角。 早知道就不避着白小婉迂回行事了。 学二叔一样直接敞亮一点儿就行。 我深吸一口气,正想熄灭犀角挽回一些损失,就见那只厉鬼的耳朵动了动,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继续看向白小婉。 真是情种。 我深吸一口气,抬高音量道: “别看了,在这里。” “嗯您好,小兄弟,你是怎么死的?” 趁着对方抬头看向我,我趁机问出了二叔当年问过踩人鬼的问题。 厉鬼原本涣散无光的眼神,在看到我的那一秒,竟有了些许震惊,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我身处的吊灯位置。 许久,他不但没有回复我的问题,而且还反问出了几个我都没预料到的问题: “白色的白无常?” “那边上的应该是黑无常吗?” “总算可以把我带走了吗?白无常和传闻不一样呢很小只,是个女生的声音,也不露舌头。” 白无常,黑无常? 那可是阴帅级别的地府员工,和我又有啥关系? 这四散的脑回路,着实令我愣了几秒,但我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看到了漆黑的黑纸人,以及我现在身上的白纸人,所以有了联想。 真是个奇妙的误会 不过为了防止多费口舌,我还是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并不是阴帅,而是阴帅手下一个鬼卒。” “你已经逗留人间许久,我要核实你的身份,将你送上往生.你说说你因何而死,又为何在此地逗留吧。” 我尽量用官方语气,临时凑出了几句勉强能唬人.鬼的说辞。 其实这说辞并不算太能唬鬼,但好在厉鬼都已经把我认错成阴帅,证明他其实也不太懂阴府事由,见我这么说,懵懵懂懂就点了点头: “好,我说,我说。” “总算等到这天了,我还以为我活的时候被人丢弃,死了之后仍然要遭受无视.”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您能先为我解答一下吗?” 我没有什么犹豫: “如果只是‘一个’‘不太过分’的问题。” 毕竟,再难,我可能也不会知道。 厉鬼沉吟了许久,我们就这么看着看着白小婉一口口的喂老者饺子,直到老者被呛到的闷咳声传遍房间,惊扰了原本沉思的思绪。 厉鬼才恍惚道: “我的问题,就问外面现在是不是晴天吧。” “可以吗?” 我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对方可能要问‘坏人为什么没有惩罚’‘他合适能投胎’‘是否能和白小婉再续前缘’之类的话题。 结果,对方居然只是问外面是不是晴天?! 我一愣,回想来时的天色: “阴天,多云。” 厉鬼亦是一愣,追问道: “这几天外面都是这样吗?” 我回忆这几天的天气: “差不多,这几日有寒潮,偶尔还会落几滴雨。” 厉鬼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预料,沉默良久,这才回道: “难怪我的女朋友,这几日会死死的拉着窗帘。” “我消失在雪山上的时候,也是这种天气,本来大家觉得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但结果.” 但结果如何,现在已经算是成了盖棺定论的东西。 白小婉讨厌这样灰沉沉的天气,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来到这个房间时,房间内都漆黑一片的原因。 她宁愿陷入黑暗之中,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天气。 她宁愿看不见人,看不见自己,也不愿再在这种天气下,看到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 丝毫不意外。 倒是这只明明心里都明白自己要被抓的厉鬼,费重要的询问机会,也要询问天气的事情,委实有些让人意外。 他还爱着白小婉。 厉鬼点头踮着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踩在床上老者的枕头上,突然像是灵光开窍一般,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又问道: “为什么要我说呢?您不知道吗?” 果然,无论是人是鬼,就没有绝对傻的。 我挥了挥手: “知道,但要对的上号。” “警察抓到犯人的时候,有线索不也会审讯吗?” “我随便说一点吧你在雪山上被小芳割肉吃食,不假吧?” 厉鬼听清楚我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时脸色一变,好半晌才道: “地府已经建设成这样了吗?” “警察犯人线索审讯,你们都知道啊?” “还还挺潮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厉鬼的思维,着实是比正常鬼要跳跃的多. 不过,却是也很符合二叔曾经记下的那位踩人鬼的特征 厉鬼喃喃自语完,这才想起来我还在等,看了一圈屋内仍在进行的喂饺子行动,徐徐说道: “我叫彭家兴,是滑雪俱乐部的员工。” “请注意心跳,因为接下来,我要同你讲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啊啊啊啊啊给俺票票票票,求求求求求求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闹了e=e=e=(#>д<) 第338章 我叫彭家兴 【《彭家兴-其一》 我叫彭家兴,男,二十二岁。 不抽烟,不喝酒,晚上十一点钟准时入睡。 出生于南海,暂居于云梦,爱上了一位云梦的姑娘。 我有一个大秘密,正准备付诸行动。 所以,当俱乐部经理问我愿不愿意去再接一单带路的生意,并且赚到大笔佣金的时候,我同意了。 我非常缺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需要带路指导的那位姑娘我认识,她是我们俱乐部忠实的用户,经常会在滑雪季见到她。 最好玩的是,她的名字叫‘小芳’,和我的女朋友一样,名字里都有一个‘小’字。 很多年轻人可能没有听过一首老歌是这么唱的,叫做——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当然,当然,没有嘲笑这个女生名字老土的意思,只是真的觉得很好玩。 这个女生是大骨架,很潮流,很明艳类型的女生,和我的女友完全不同,叫小芳当真有些反差感,有种戳我笑点的感觉。 好吧似乎好像也没那么好笑。 是我的笑点太过奇怪了。 我女朋友经常说我大大咧咧,幼稚,会为这些奇怪的事情笑的昏天黑地。 小婉倒是没有说我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但这可不行,我作为小婉的男朋友,如果我把我们两人的幼稚都包揽了,那她可就难以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了。 所以,我要学会稳重,学会做一个真正的大人。 从每一件小事开始,从这回滑雪之旅开始,努力赚钱,努力朝着秘密逼近。 很好,就这么决定! —— 《彭家兴-其二》 我叫彭家兴,男,二十二岁 最近正在为一件事情困扰. 唉,学做大人真的好难,被俱乐部的会员吐槽我不够和善,没有从前的亲和力了。 难道是我太过冒进了吗? 那么人类从幼稚到成熟的边界线在哪里呢? 不是一夜长成的嘛,像变声器一样? 装成熟真的好辛苦哦,还不能去粘着小婉姐姐,我整个人都要发疯了。 真希望预定的大单时间早点到,这样我就能有钱了。 有钱的话,只要有钱的话. 到底怎么样才能在短期内,不犯法的情况下,得到很多的钱呢? 真是令人头疼。 等等,我想到一件事情! 我和小芳姐认识,我说不定能够提前将这单的钱结了,然后借用这次俱乐部的滑雪之旅 是哦! 这主意真的太好了! 小芳姐也很好说话,小婉姐姐在等我下班的时候,接受了俱乐部和小芳姐的邀请,准备加入这场旅行。 一切都很完美! 我会做好所有准备的! —— 《彭家兴-其三》 我叫彭家兴,男,二十二岁。 雪山,我在雪山上。 这片雪山还是那么洁净,纯白,神圣。 也许是马上就要得偿所愿的缘故,我感觉我自己的肾上腺素在不停的飙升。 我们一行八个人,所有人的脚步都跟不上我。 这样不行,这不是成熟的表现,我要收收我亢奋的模样,不能被别人看出来等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尤其是,不能被小婉看出来。 我还是先照顾一下队里的其他人,放缓一些脚步吧。 滑雪俱乐部举办来登雪山活动果然是不靠谱的。 队里八个人,其他五个男人是跟得上我的脚步没错。 但是小芳姐,还有小婉嘿嘿,是‘我的小婉姐姐’,脚步会有些吃力。 刚刚要背小婉姐姐的要求被拒绝了,可恶,姐姐一定不爱我了,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我还在逞强,不是成熟的表现 可恶,可我是真的可以背! 男人为喜欢的姑娘做一切事情都可以! 算了,还是走吧走吧. 话说其他五个男人怎么这样,看着小芳姐摔倒也不扶,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真奇怪。 —— 《彭家兴-其四》 糟糕,糟糕! 我踏马的真的是要疯了,我真的忍不住脏话了! 我,和小婉姐姐走散了! 不,更确切的说,是我,小芳姐,还有另外的六个人走散了。 真是见鬼了,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小芳姐摔了一跤,其他人都没去扶,我去拉她起来,结果不知道是谁的脚下没踩稳,两人排排滚下来了! 我发誓,我的方向感是真的很好的,不然也不至于能玩单板 可现在倒好,我站起来就开始看其他人的踪迹,结果除了小芳姐,压根没有一个人影。 我们俩滚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该死的,我还以为我们的困难在登顶,结果这都还没到半路,人就不见了六个,真是出师不利。 这踏马,这踏马天气这么差,小婉姐姐那边会不会出事 呸呸呸,不能这样诅咒小婉姐姐。 她那边有六个人,应该比我这里要安全。 啧,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那五个从头蒙到脚的人,说是小芳姐的朋友,但是小芳姐摔倒都不扶一下,真的能指望他们照顾小婉姐姐吗? 真是不放心。 我想现在就去找小婉姐姐,但是我的gps为什么会失效? 这可是卫星定位的! 我明明出发前有检查的! 不对,这里背包好像不是我的.是我今天只顾着自己的口袋,所以拿错了? 我真的无药可救了!!! 稳住,稳住,彭家兴,你可以的。 冷静下来,你得去找小婉,你是个男子汉,你一定可以的。 小芳姐哪里应该还有gps,我去拿来用一下。 —— 《彭家兴-其五》 我叫彭家兴。 我现在有些烦闷,焦躁,难受。 我找不到小婉了。 小芳姐的gps确实还能用,但是她不让我临时离开,理由是我们现在才算是走丢的人员,六个人的队伍一定比两个人的队伍要安全。 我现在如果离开小芳姐,去找小婉姐姐,小芳姐的生还概率会呈指数式下跌。 她的说法确实是对的,雪山救险的时候,我们最合理的求助方式应该是就近寻找补给点,然后等待救援。 道理其实我都懂,但是我找不到小婉了。 我现在心里很不安,跳动的频率很快,有一种呼吸不了的难受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种身体状态很不对。 有点像是从前为最重要的一块金牌,教练临危受命把我换上去时候的感觉。 我从青体队退下来这么久,都没有再经历这种感觉。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了这种感觉,而且持续的时间,还比之前持续的时间要长。 冥冥之中,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预感,小婉姐姐可能真的遇见了危险. 或者,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如果是第二种,就好了。】 第339章 隐藏的秘密 【《彭家兴-其六》 我叫彭家兴,我的感觉好像有点错。 我和小芳姐已经到了补给点,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如果小婉姐姐那边真的遇险,那边的人多,设备也全,不会像我这边一样,设备坏的坏,没带的没带。 她们如果真的遇见险情,应该会就地求助,会有搜救队上山,或者直升机巡逻,这些都没有。 甚至没有放彩烟求援的痕迹。 一切风平浪静,补给点前的雪没有踩踏,补给点的东西还很全,她们没有按照原定的路线往补给点走。 那么,应该就是发现我们俩跌落之后,他们选择了中断攀登,原路返回求援。 而他们回去的路,要比我们到补给点的路远,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求援来到. 非常合理。 只要小婉姐姐没事就行,小芳姐虽然说她难受,走不动,但补给点里面的东西撑上十天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在这里乖乖的等救援。 一切都还不错。 但,很奇怪,我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还是没有消。 难道是因为外面的天色开始不好了吗? 感觉会有一场大雪啊—— 《彭家兴-其七》 我,叫彭家兴。 现在我面临很尴尬的事情,脚趾扣地。 我和小芳姐短暂修整了一下,补充了一些体力,我都还没多休息一会,小芳姐她居然和我表白了! 天地良心,我一直叫她姐,真的就是把她当姐姐 这真的好尴尬。 不过话说小芳姐不是已经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吗? 我上次提早结工资的时候还说过这件事来的,她不应该不知道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呢? 我对小芳姐说: “一个好姑娘,没必要爱上一个有妇之夫。” 但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太痛苦了。 本来被困雪线上,外面风雨欲来已经难受,现在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 这要是万一大雪封山之前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这剩下几天,得尴尬的扣脚 我想想,我能不能宽慰一下小芳姐,毕竟我们俩剩下的时间估计还长,我真的觉得我没那么值得别人喜欢。 要不是退役前得了几块金牌,我感觉我大概率会是个小黄毛呢? 毕竟为了体育,我高中都没上,最后是被大学特招的 头疼。 —— 《彭家兴-其七》 我叫彭家兴,我身边是我的一个顾客,小芳姐。 她的状态不太好,似乎没有那么想要聊天,一直反复质问我: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给她倒水’‘为什么要在她摔倒的时候扶起她’‘为什么会带着她滑雪’. 拜托,这是我的工作诶! 我要赚很多钱,给小婉姐姐的,我当然得尽心尽力伺候这些衣食父母啊! 难道我还能冷脸吗? 天呐,地呐,本宫的头真的好痛呐。 我尽力解释了一些,这是所有会员都有的待遇,但是小芳姐好像没有听进去。 她真的,真的好奇怪。 我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浓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反复提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呢? 小芳姐的家里应该是有钱的,提前预付的那么一大笔钱,也说拿就拿出来了 难道就没有人对她好,关心她这些小事情吗? 糟糕,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冒烟了。 动脑子的事情果然不适合我,还是睡觉好了 等等,小芳姐在碎碎念什么? ‘其实并非现在父亲的孩子,母亲是个职业小三,带着她嫁给了继父,被发现并非亲生之后,竟然长期遭受猥亵’?! 我屮艹芔茻!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这就是豪门吗? 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凑在一起,我就感觉脑子都要冒烟了! 小芳姐好可怜,难怪会因为一点点的小细节,就爱上一个人 我为我刚刚猜疑小芳姐的想法感到羞愧。 但我真的不能接受小芳姐。 我已经有小婉了。 我爱小婉。 我恨不得站在山顶,告诉每个人这件事。 她是我十八岁在雪场一见倾心的梦想。 她应该在我人生故事的开篇,和落幕之时,都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笔画。 我爱她。 所以我不能接受别人。 嘿嘿,我好厉害,我居然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我真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我还以为我只能说出: ‘别人都觉得爱很多人牛逼,但是我自己觉得,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话,更加牛逼’ 这种话来呢! 针不戳,针不戳。 等出去了之后,我要奖励自己两个鸡腿加餐,嘿嘿嘿!—— 《彭家兴-其八》 小芳姐,疯了 她,在我休息的时候,拿登山镐,戳进了我的肚子。 她疯了。 她想杀掉我。 我从来不知道登山镐如此锋利,我的肚子好痛 好痛。 她疯了,她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流血。 我的伤口,伤口下一点点,腹部,有我纹的小婉姐姐名字。 她更疯了,要拿刀子割掉那块肉 我一定是在做梦。 这世界真的太恐怖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不给她割肉,但是我打不过她。 她的骨架好大,我的肚子好疼,我打不过他. 我的肉都被划烂了。 我的肠子掉出来了。 我的纹身,割掉了 不行,就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行。 哪怕杀了我,也不能剥夺这个纹身。 这个是小婉姐姐,是小婉姐姐。 我想要抢,但是,小芳,吃掉了 好,好. 这个世界,终于是疯了 不,应该是我终于疯了。 应该是我疯了,才会经历这些事情,看到这些东西。 对,没错,是我疯了.—— 《彭家兴-其八》 我.我,我有点不记得 哦.我叫,彭家兴。 应该是这个名字,我听见小婉姐姐在我耳边喊我名字了. 太久了,太久了. 那个疯女人跑走,得有,好多,好多天了吧. 食物,食物都吃完了,外面在下大雪,我没有办法离开 我的肚子,只用了,简单的,止血,药物. 我会,我会死在这里。 我的肚子,肚子里面好像有虫子 我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那些蛆虫在啃食我的肉 好痛,好痛啊,比我以前,摔断腿,退役,还,疼. 可我,可我不想死 我要去见小婉姐姐 我有个大秘密,我有个大秘密要和她说。 —— 《彭家兴-完》 我叫彭家兴,男,今年二十二岁。 不抽烟,不喝酒,晚上十一点钟准时入睡。 出生于南海,暂居于云梦,爱上了一位云梦的姑娘。 我有一个大秘密,那就是—— 我要和心爱的姑娘求婚。 我有些缺钱,但我已经凑够了钱,我准备了漂亮的钻戒,就在我的口袋里面。 我心爱的姑娘叫白小婉,她会同意我的求婚。 我知道的。】 也不是很虐,对吧(心虚.jpg) 宝子们看,我也不是写虐文手到擒来的人嘛. 第340章 苦痛之环 彭家兴。 原来,这个狰狞无比,浑身滚虫的厉鬼,名字叫做彭家兴。 真是个平常,而又不普通的名字。 我沉吟了片刻,提醒道: “其实,偶尔也不需要润色。” “化鬼需要契机,你的恨,还不够。” 就如我的安然死时那样,很多人都以为人死后就能成鬼,但其实并不是。 少许的恨,凝不起戾气,甚至成不了鬼。 而且鬼也有高低之分。 彭家兴也沉默了些许时候: “我忘记说了,小芳她在临走的时候,就如同动漫里面的所有反派一样,直接告诉我他们的计划了。” “就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不太愿意提起不利于女孩子的东西,就如我不太愿意细讲那个疯女人和我说的伦理细节。” 也正是因为小芳的透露,所以,他才很想,很想活着。 毕竟小婉,正在遭受非人的对待。 他想要回去见小婉,也想回家。 于是,在大雪封山,而补给点的食物,药品,全部都消耗殆尽之后,他才会选择顶着风雪也要出门放手一搏。 因为,他没有机会了。 大雪何时停息是没准的事情,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生虫,腐烂。 他原本就是强行撑着一口气,撑过了好几天,但,他再也撑不了那么久了。 他之所以只能走几百米,不是因为他迷路,而是因为他真的走不动了。 不是彭家兴不回去找白小婉,而是,他要死了。 这回,换我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彭家兴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面无血色,呆呆傻傻的白小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鬼卒大人.” “你说,人这一辈子,是只有短暂的一瞬那么痛苦,还是永远都在痛苦中挣扎呢?” 所以说,我真的最讨厌回答别人的问题了。 需要理性的推理解密,交给我准没错。 但是一旦涉及感性的东西,我全部都搞不定。 因为我自己也在挣扎,艰难存活。 我何尝不想追问这个问题呢? 但是我找谁问? 我的长辈仙去的仙去,不正常的不正常,甚至还有一些着实有些心理变态。 我能问谁 不都是自己琢磨吗? 我叹了一口气: “你也是高强度冲浪.” “不会不知道下一句的电影台词,对吧?” 彭家兴一愣,随即终于露出了许久以来的 “是的,我知道。” 电影的后半句是,总是如此。 看起来,谁都是在尘世中挣扎. 彭家兴心有感慨,我趁机问道: “所以,后来呢?” “你‘醒了’之后,就走回来了?” 彭家兴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不是的。” “我其实醒来之后就知道自己成鬼了,毕竟也挺吓人的不可能不发现。” “但我这鬼,好像和电影里演的那种厉害的鬼不同,我总是在走路,但是总是找不到路。” “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在暴风雪中行走,我已经努力走,但是就是找不到出路,总是会徘徊在我的尸体附近。” “冥冥之中,我好像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我想要找人,无论是找人问路,还是.找人报仇。” “但我总是找不到人,我在雪山上晃荡,最后还是融雪之后,才被搜救队带走,但那群人似乎也是庸医类型的人。” “我身上的虫子是死前造成的,雪掩埋了我的尸体,蚊蝇太冷的时候会产卵。等到开春在孵化” “但他们非说我是死后被动物啃咬,很无语。” “不过还好,小婉不知道我最后一段时间遭受的事情,她因为我的死痛苦,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更难受.” “是不是有些偏题,不好意思,我的思维总是这样。” “我的脑子告诉我,我现在要去哪里,都得看得见我的人引路,要不然走不出尸体身边。” “而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则是因为小婉把我的骨灰带回来了。” 彭家兴挠挠头,隔着墙指了一个方向: “就在那边的房间,一个很温馨的小房间,给我的香火蜡烛就没停过,可好吃了,比大鸡腿都香。” “所以,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看着她.” 彭家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不再吱声。 我看着他那一脸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也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看着她,遭受了一些事情,对吧?” “所以,这个家其他人的死亡,和你有关系吗?” 彭家兴已经完全忘记了置疑我,估计满脑子都想着‘坦白从宽’,见我发问,虽然还低着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这个家里就只有四个人,小芳早早就已经出国.” “剩下小婉,还有老畜生,小畜生。”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老畜生对小婉做的事情,因为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在小婉结婚差不多半个月后,所以我之前从未对老畜生下过手脚。” “至于小婉的老公” “我来这里之后,知道她已经嫁人,我原本还为她走出阴影而高兴.” “但我后来发现,她根本就是没有能走出来,而且她的老公,对她一点儿不好。” “原先我也就以为是商业联姻,所以是无视的状态,但小半个月前,他对小婉动手了。” “不但动手,这家的人,还吵架,吵架的内容我不太方便透露。” 彭家兴不愿意透露的东西. 八成就是这一家子,将从前的龌龊事情重新翻了出来。 彭家兴 彭家兴老老实实说道: “那天我没能忍住,踩了对面的脚。” “我的本能告诉我这样子是绝对有用的,但是踩脚,踩脚还不够。” 所以,他才耗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慢慢爬上了床。 彭家兴举起手做了个挠头的动作,肚子里面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滚落,令我看了都不自觉的眯眼,但他自己好像毫无所觉: “.怒火上头的事情,其实记不太清楚。” “我就记得我狂踩小畜生,然后果然没几天,小畜生就不怎么走得动路了。” “但他还要出门喝酒,喝了酒还开车,开车脚还不好,出车祸才算是正常。” “至于老畜生.我太想踩了,但小婉似乎自己有打算,所以我一直在想踩和等等再踩这两种情绪之前切换。” “抱歉,我知道我做这些事情不太对,但我不后悔,你把我抓起来吧。” 打劫!交出手里的票票!不然的话.俺就哭ovo 第341章 人为情死 彭家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完全没有为自己开罪的想法。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 不对,错了,是本应行得端做的正。 哪怕做坏事,没做就是没错,做了就是做了。 岂能弄虚作假? 黑白无常怎么了,鬼卒又怎么了? 大不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嘛!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妨再做一次死掉的鬼呢? 我看着对面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张了张口: “嗯处置你倒是小事情,不过,你当真想要看着白小婉被处置吗?” 彭家兴原本紧紧皱起的脸顿时寸寸石化,几乎是瞬间,他便脱口而出: “这和小婉有什么关系?” “我一人,一鬼做事一鬼当,这老畜生是我害生病的,小畜生是我害死的,和小婉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彭家兴显然极为激动,口中阴气飘浮而出,直冲我的纸人而来,我亲眼看着我的纸帐篷被吹了个仰倒,原先内里蕴藏的犀香尽数消散于空气之中。 糟糕! 我尽可能的拢烟,但注定是徒劳无功,于是只能抬高音量喊道: “可白小婉她,掏肉,制饺,喂人!” “你看她现在的状态算是正常吗?” “但凡稍稍再晚一点儿,她就要疯魔了!” “哪怕是警察不来,不以罪名逮捕她,她自己就会在害死床上老者之后,选择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你觉得她有多想活?还是你想在这里看着她死?” 我的声音直穿彭家兴的肺腑,他沉默了几秒钟,随后也学着我的模样,抬高了音量: “不会,小婉不会有事的!” “我还在,只要我还在一天,小婉就不会.” 彭家兴的话音甚至没有落地,白小婉手中的碗筷坠地之声,便响彻了整间屋子。 白小婉惨白着一张脸,快速的环顾四周,用前所未有的声音,高声喊道: “家兴!” “家兴,你在哪里?” “你在这里吗?” “你说话,你继续说话!” “我好像听见你和谁说话了我肯定,我肯定听见了!” “你在和谁说话?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 是犀角! 犀角能通灵,刚刚四散的阴气吹掉了蕴灵烟的纸帐篷。 烟气一旦四溢,又没有通风,在这个几乎是全封闭的黑暗房间,注定是消散不不出去的。 只是现在是浓度还不够强。 如果是再强一些,不但是能听到声音,怕是连彭家兴的模样都能看见,而且还能交流 等等,彭家兴躲什么? 难道不想和白小婉交流吗? 我一愣,彭家兴已经从床上艰难的落到了地面之上,寻了个夜灯最最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 下蹲,抱头,埋进角落,一气呵成。 我收拾纸人,准备放烟的动作稍稍一顿,看着已经开始歇斯底里,痛哭流涕的白小婉,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 现在在这个屋子内,说殄语已经不太安全,我只能顺着天板,墙壁,一路向下,来到黑暗墙角的彭家兴身边: “你不去看看白小婉.” 最后一个疑问词我没有出声,因为我看见了彭家兴颤抖的肩膀。 他牢牢捂着自己的脸,不曾显露出分毫,但我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声音在颤抖: “别,别让小婉姐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别让她看见我,我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我耳畔回荡着彭家兴颤抖的声音,以及白小婉状若疯癫的叫喊声,沉吟几秒,我重新返回吊灯之上,将刚刚存贮的大部分犀香彻底释放出来。 这回,我不再使用殄语,而是切换了一种比较粗重的声线,在房间里扬声道: “给你们约摸半个时辰,你们说说话。” “彭家兴,我明天要听到白小婉自首的消息。” “白小婉,你需得明白.明日是个大晴天。” 语罢,不再看房间中面露震惊的一人一鬼,故技重施,将意识从这具已经没什么其他价值的纸人身上抽离。 犀角已经用完,其他的东西,都只是 这两人既然还对彼此有情,如此动作,让她们见上最后一面,也算是好事情。 如此一来,牵挂已了,白小婉若是真的去自首。 那么杨金那边估计也不会继续用死人改的脏器做饺子 我慢慢睁开眼睛,装成是刚刚睡醒的模样,缓慢的打了个哈欠。 一切如常,但我就是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一道暗中窥伺的视线在盯着我。 我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天边的太阳逐渐西沉,今日很特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我,就这么让我真真的睡了个好觉。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光,已经黑透,手边的震动声才把我吵醒。 原来是曾警官又发来了消息: “留白,好消息,白小婉自首了。” “她下午招供了和杨金买饺子的事情。” “原先你曾说过的从火葬场下手,调查白小婉,再转移到杨金的计划还没实施,这白小婉一跳反,直接就到杨金身上了.” “虽然情景还不算是太明朗,但我感觉‘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么快,居然就去自首? 看来那一人一鬼,其实也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为了自己,不肯去做,但为了对方,就可以. 我想了想,敲字回复道: “之前不是说,不会透露案情吗?曾警官。” “现在可以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曾警官那边的开心: “只是一点点,没有关系。” “毕竟我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和谁说,有了这次的事情,杨金肯定会投鼠忌器的,那可能就多救了好几条命哈哈” 我试探性的得寸进尺: “‘情况还不算是太明朗’指的是什么?” “是白小婉自首之后,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曾警官那边似乎被我浇了一盆当头冷水,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之前你说的是对的,陈大春不会出卖杨金。” “一个多小时之前,我们顺着白小婉的口供,去找陈大春,结果在押送陈大春回来的路上,他夺路而逃,直接把自己干进icu了.” 双开的副作用就是,如果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情想要休息,存稿很快就会空. 现码现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qaq 第342章 此为回春 夺路而逃? 直接干进icu? 这两个词居然能和陈大春这个怂货扯上关系? 我微微一皱眉,便见曾警官那边又发来消息: “是为了掩护杨金。” “我们紧急排查了一圈,发现除了陈大春,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杨金和白小婉有联系。” “甚至这两人压根就没有接触过。”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陈大春的口中说出来的,白小婉付出的钱款也都是在以陈大春为开卡人的卡号上”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卡肯定不是陈大春自己在用,可没有指向性的证据—— 我们没有办法抓捕杨金。” 这就是曾豪仁这些年来最最痛苦的事情。 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是黑白电视,电视里总有好人战胜坏人的画面。 这些画面给了他很强的触动,也是他为何立誓当一位警察的原因。 他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说自己叫曾豪仁,而是很骄傲的和别人说,他叫真好人。 因为好人终将战胜坏人 但,现实似乎比想象的要更加残酷。 现实也和书上写的不太一样。 没有人告诉他,原来要固守本心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也没有人告诉他,原来好人哪怕付出诸多努力,要抓住坏人,也是很难很难的事情。 我看着那些黑字,没来由的眉心一跳,删删减减开始打字: “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天始终没亮的话,黑夜有多漫长,黑夜过去的白日,也会有多长久。” 曾警官那边的输入跳动了几秒,突然放弃了继续输入,开始直接发来了大段的语音: “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了,还会被一个小姑娘安慰。” “没事的,我们年年都有心理疏导,我这个‘豪仁’永远只需要一个命令,就会勇往直前。” “我刚刚的停顿只是在想,你先前说的话,其实都是对的,那么我们是否要为了获得罪证,真的去钓鱼执法。” “可我以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杨金这个人是真的不简单,如果真的决定安排一个女同志搜集罪证的话,其实对于我们的女同志来说,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不少失踪者都是和杨金单独相处之后失踪的” 我没有听完这个语音,并不是不想听,是曾警官将语音撤回了。 曾警官的消息很快再来: “说的有点多,你别放在心上,你好好待着就行,并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记住了吗?” 记住了吗? 没有,后面这句语音说什么,我其实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因为曾警官刚刚的话,宛如一颗石子,在我的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为什么专门强调是女同志去钓鱼执法?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 “曾警官,您之前说那些失踪人口横跨十数年,但是有共同点.” “难道从前失踪的那上百号人,全部都是女性?” 女性和男性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那边没有回话,我只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寸寸结冰,连着输了好几个错字,这才成功打字: “请务必告诉我一些案件的事情,还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除了我,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起誓的力度,可能还不够。 我咬咬牙,开始根据这位中年警官的脾气,开始卖惨: “我自己都在杨金的手上,你知道的,如果在她手上失踪的人都是女性,我的存在其实非常尴尬。” “我可能随时都会成为杨金的手下亡魂,我需要多知道一些信息,好保证自身的安危,我先前也给您透露过不少的线索,如果您是担心泄密,您完全可以放心,这些话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 沉默,无穷无尽的沉默。 我死死的捏着手机,等着分针足足转了半个点,都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 这时间,足够我心中的石块从最开始的高悬于顶,到轰然坠地。 果然,还是不行吗 就在我心死之际,对面的信息框,最终还是弹出了恍如明光的消息: “小姑娘,你的洞察力和脑力,有时候也让人挺为难的” “我老曾看人准,就再信自己一回,和你说说这件事儿吧。” “没错,在这场殡仪馆丢失脏器的案件发生之前,杨金从未表露过对男人有任何的兴趣,和她或多或少有过接触的失踪人口,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 全部都是女性。” “这也是我们这次为什么无法追捕杨金的原因之一。” “警察没有那么傻,但是办案讲究逻辑以及流程,因为现在已知在杨金手上失踪的人口性别着实太过统一,甚至连年纪浮动都不超过二十岁,所以殡仪馆这次的事情,我们思前想去,最多最多,也只能给陈大春定义成‘模仿犯’。” 曾警官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有一种推论,就是杨金诱骗女性,将这些失踪女性的脏器取出,制作她会馆里面的回春饺子。” “而剩下的尸体杨金从不远游,尸体能藏的地方也有限,要么就是在会馆,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别墅。” “但会馆里面的达官显贵比较多,我们其实拿不到搜查令.” 曾警官的话越说越沉重,像是想到了什么,强行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你放心,其实我们这一年的时间以来,都对杨金的人际关系有监视。” “根据我们的调查,除了那些太久远,找不到资料的人员,其他失踪人口,基本都是在和杨金接触的三到七天后失踪,这几天内是失踪高发期,而你已经度过了这段时间。” “而且你不是杨坚送回来的人吗?” “论辈分来说的话,杨坚是杨金的亲儿子,哪怕顾忌着死掉的儿子,杨金应该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这一大段的话,信息简直突破天际。 首先,就是这个‘女性失踪’,为什么单独挑女性进行诱骗,男性的脏器不行吗? 如果不是不行,而是男性压根就没有呢? 有什么能是女性有,而男性没有的呢? 是.生育的权利。 没有比‘生育’二字,更恰当的的‘回春’。 剥夺年幼者的生命,生机,转接到年迈者的体内。 此,为,回,春。 码字码疯了,先发后改,宝子们明天再看qaq 第343章 亲生骨肉 如果,从一开始杨金需要的就是‘婴儿’或者‘胎盘’。 那么一切都说的通顺。 细细梳理下来,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有端倪。 杨金在我来到这里 游艇,海边盛景。 如果抛去那腐烂病变的灵魂,那些肉体,确实是很美好的东西. 而生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难怪她会在那天我救了她之后,重复了两遍: ‘我再也不带你来这里了。’ 为什么呢? 自然因为在她这里,这是‘刑罚’! 所以之后才会用另一种养宠物的态度对我! 我一开始,就和那些女孩子一样! 而在我救了她之后,她又切换了目标! 是的,切换目标. 最近谁是谁在渴望回春饺子呢? 谷爷。 而最近谁在怀孕呢? 是.余佳佳。 这就是我为何 因为就是余佳佳在玫瑰公馆说流产的那一天过后. 我透露给谷爷杨金似乎有重做饺子的打算,而谷爷却说: ‘不用了。’ 因为有余佳佳肚子里的孩子,谷爷就有了一份饺子。 当时谷爷以为做的就是他的。 哪怕那时候余佳佳没有流产,但其实谷爷早早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孩子。 而在我说还有一份饺子的时候,谷爷那么激动,则是因为—— 如果能抢到其他人的饺子,孩子,可能就不用死了。 人性,总是这样的。 对于谷爷来说,有孩子很好。 如果能两者都要,那自然是最好。 但如果孩子想挡住饺子的路,则是不行。 玫瑰会馆,玫瑰会馆,无数朵鲜红,妙龄的玫瑰来到这里。 这里的达官显贵众多,‘欣赏’朵的次数也会多。 玫瑰被人强求盛放,孕育苞多次后腐烂枯萎,化为了玫瑰公馆筹码上盛放糜烂的玫瑰。 原来,是这个玫瑰。 如果,真是这个玫瑰,那再不敢出售回春饺子的这两年里面。 以杨金狠辣的性格,为了斩草除根,她们很可能已经回归泥土. 而别墅嗡嗡作响的除草机,掩盖了她们的濒死时发出的哀嚎。 来到舒城之后的点点滴滴涌上脑海,无数个画面拼接成一个无限趋近于真相的事实。 而最后的一根稻草,则是: “曾警官,你刚刚说,杨坚,是杨金的亲生儿子?” 我轻颤着手打下这段话,随后便是屏气凝神等待对面的消息。 曾警官的消息也很快: “应该是亲生儿子,是你上次拜托我去调查的那个人.抱歉,最近事情有些多,忘记了这件事,所以没有和你说起。” “原本按照电脑系统里面的登记,这两个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考虑到你特别提起了这个人,而且我们在对你做背景调查的时候,发现似乎杨坚才是你和杨金的纽带抱歉,我又说多了,背景调查是很正常的,别紧张。” “.额,我重新来,考虑到年代久远,那时候电脑还没普及,不像是近十几年来这么发达,用的都是纸质档案,所以我特地去借调翻阅了一下三十多年前的纸质档案,还找到了当年的登记员” “发现事情是这样的—— 杨坚这个小孩,在三十多年前,其实一直在村里长大,登记在陈家村的村集体的户口上。 后来要改名的时候,是当时还叫陈金的杨金,杨江月二人带着他来,上户口的。 登记员虽然有些年迈,但是不糊涂,和他说,他就想起来了这件事。 他同我说,以他的眼光,是现在想来都觉得很难登记的混乱场面—— 因为当时总共就三个人,但是关系很复杂。 小孩说自己的母亲是陈金,父母都姓陈,但陈金想让孩子和跟着杨江月姓,她自己也要改姓,随现任丈夫的姓 但杨江月这个名字,当时的登记员找了一圈,压根就找不到这个名字。 当时由于是手动登记,也有些情况是手抄错误,所以找不到这个名字,所以登记员连忙找差不多的名字。 可找来找去,就只有一个名字差不多的称呼,名字叫杨照月。 于是杨坚在经历母亲改名,继父根本找不到名字,登记员手写错误,重重难题 然后最后杨坚的户口,被登记在了一个杨姓人的户口里。” 曾警官的声音略有犹豫,但这回,他还是说了出来: “那个人当然不是杨江月。” “根据我这里查找到的资料,发现杨江月这个名字,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作为艺术家落款的艺名存在的,之前有另一个名字,但杨江月死前不久才彻底改了名字,成了彻彻底底的杨江月” “怎么说呢” “杨江月似乎不喜欢那个孩子,毕竟那时候他自己肯定知道杨江月是艺名,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任由小孩子到了别人的户口上。” “这登记完,一家子三个人三个户口,着实看上去没有什么联系,这就是为什么我先前说杨坚这个名字,无论和杨江月,还是杨金都没有什么关系的原因。” “人为,加上少许的天意.导致这一家人,冷漠的不像是一家人。” 这还能算是一家人吗? 这难道不是,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吗? 这杨坚,不,陈坚,明显就是先前毋头村神医的孩子! 我现在心中有两个猜想: 这个猜想中,半只眼杨坚绝对无辜。 神医死后,陈金带着他改嫁,改嫁的人,还不是真心对陈金的人,而是大概率被强迫 父亲早死,母亲爱上继父,继父不爱母亲,连带着不喜欢孩子,那么算来算去,这个孩子,对于他们两人而言难免多余 这是一个在不幸中长大人的孩子。 如果在他痛苦的人生中,再加上一笔,那可能就是,母亲继承了亲生父亲的手笔,开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开始‘治病救人’。 当然,不是真的治病救人。 所以,痛苦,叛逆,以及对父母的厌恶,迫使他离开舒城。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返舒城。 有一日,一个姑娘走到了面前,说要去云梦,他看到了她的未来,看到她可以杀掉为恶一方的母亲。 于是他说: “你去舒城吧,找我的师娘。” “切记,不要杀人。” 第344章 抢占先机 而有关于半只眼杨坚的另一个猜想. 那就是他确实没有那么干净,是一个在善恶之间疯狂挣扎的人。 现阶段知道的情报,他的年龄比我想的要大的多,实际年龄也比他外表的年纪大得多。 他吃过饺子。 身为利益获得者,他对神医以及杨金,是一种又爱又恨的心态。 他不想因为杀人而引火烧身,也不想放弃这份利益。 临别时,半只眼曾经交代我不要杀人.其实就是别杀人。 这句话因为从半只眼的嘴巴里说出来,所以我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会踌躇一下。 而他与杨金,就只需要这份踌躇。 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半只眼的重瞳真的忍心不多看一眼母亲? 而若是真的多看了一眼,他就会知道,我不来的话,杨金的处境其实也已经举步维艰。 没有新的饺子,无法笼络达官显贵,曾警官虎视眈眈,杨金‘兵败如山倒’只是时间问题。 父母血缘,自古难断 再心狠一些,可能压根就是为了继续获得饺子,也得拉杨金一把. 我是一个等待拆开的礼物,是一个信号。 一个年少离家的孩子,实则在和杨金‘道歉’‘服软’。 他实则在对她说: “我要回来了,妈妈。” “我想救你一次。” 人总是这么纠结,尤其是在面临天伦之局的时候。 虽然他人已死,但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好验证。 在这种可能性下,半只眼杨坚用重瞳看过我,知道我扎纸匠的身份,一定会劝母亲早日动手,不要轻敌,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只要看到半只眼杨坚委托我从常州带过来给杨金的那封信,一切便迎刃而解。 信件上如果有除掉我之类的内容,那这位‘神医之子’就是血液里流淌着黑色之血。 如果没有 那也不意味着他的绝对无辜,更大的可能是—— 他把一个定时炸弹送给自己的母亲,就是为了让她有一个抉择。 如果杨金选择不杀我,那么将是平平淡淡的半年,证明她也老了,想要收心,不再是从前的杨金了。 半只眼杨坚,就可以不再边不舍利益,一边受着母亲在杀人的煎熬,回家团聚. 如果我此去毫无音信,半只眼在某种程度上,又为母亲‘延续寿命’,得到利益,又可以保全自身,躲在常州. 我自己内心更偏向着最后一种的猜想,但我终究不是人精,算不尽人性,不知道到底如何。 不过—— 我能感觉到,很近了,距离最终的那个真相,其实已经很近了。 所谓的八九不离十,应该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 事情到这里,哪怕还不算是水落石出,但起码也算是脉络尽显露。 半只眼把我送入龙潭虎穴,杨金将我豢养为宠,随时可能对余佳佳下手. 前因后果,已经明了的不能更明了。 无数个日夜过去,我总算不是无能为力的那个屠留白。 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追赶上了一次. 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等把思绪全部收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捏着手机很久了。 从床上起身,点了点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而后背着背包,一边撕扯着自己自带的果脯,补充一天多未进食的身体能量,一边迈上我从前从未踏足过的三楼楼梯。 根据杨金所言,她的三楼,向来是其他人的禁地,不能有任何人上去。 陈大春先前大概就是因为被准许上了三楼,有些得意忘形,所以后来他在杨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试图送餐安慰,险些还被弄离别墅。 现在陈大春重伤昏迷,三楼向来都没有下人,自然不会有人前来阻拦我。 我迈步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很快就找到了杨金的房间。 那是一扇未见过的门,并非是材质,形状未曾见过。 而是这扇门,竟然是我追悔莫及的过去,组成的。 门板是以二叔死在碗窑村附近,我却不知的痛苦,无能为力。 把手是以一时仁慈救被拐女人,导致安然躺在夜色中的懊悔。 门上的纹繁复瑰丽,是那个说要带我看雪的云梦姑娘。 一路走来的悔恨,似乎就在眼前。 地上被灯光拉扯变形的好几道影子,冲我扯出一个微笑。 我也冲自己一笑,按下了那道门的把手。 杨金的房间,与楼下那些精致繁复的装修风格孑然不同。 她的房间很素净,入眼便是白,一片纯白。 几乎只有一张床,一张米白的梳妆桌,一个衣柜。 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没有,包括心。 浴室内传来淅淅索索的雨声,现在正在冲洗沐浴。 我也不着急,一边嚼动着口中的果脯,一边随意的翻动着房间内的东西。 梳妆台里面果然有好几封的信,有几封年代看上去已经久远,有一封还新。 我认得它,又不太认得,因为那一封信的信封之上,是密密的水痕。 滴状的,水痕。 干透之后,整封信和被水泡过一样,皱巴巴的,不再是我来时的模样。 我随手拆掉它,内里被翻动过无数次的信件便在 那封信就如我所想,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妈妈,好好照顾好留白。’ 字很少,比我想的要少的多,但是这张纸却很重,有些压手腕。 半只眼也比我想的要重,并没有那么轻。 我将这张纸重新放入信封之中,开始查看那四封颜色发黄的信。 有三封稍微薄一些,也是寥寥两句话,分别是: 【游学,不归。】 【不用找人给我寄信,不归。】 【找到了一个好师傅,学习算命,不归,不用挂怀,不用寄信。】 唯一一封厚的那封写着: 【真的不用再来信,你我此生除去死生之别,已经没有可能再见面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上弦月那天,你喊我去侧屋睡觉,我半天眼睛疼,起夜上厕所,我听到你和父亲的对话了。 我,还看到你杀了他。】 在倒时差,应该明天的更新会是正常的吧。 应该不会有人问女主为什么这么干吧.往后看两章哈啵啵(●3`●) 第345章 陈金花谢 【其实我都看到了。 好多好多的血,透过纸窗户溅到我的脸上了。 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始终想得起来,那天血溅射到我脸上的温度。 好烫啊,把我的命都烫掉了半条。 所有人都说,你是被逼无奈,嫁给父亲。 可没有人知道,父亲在家里是怎么样的角色。 他是术法的传承者,学习了黑术法不假,但那些事情可都是你要他做的。 你想要的,一直都在你的掌中。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就因为这段感情的开始,是父亲提起的吗? 就因为父亲不好看没有杨江月好看吗? 所以我一定得认杨江月为父亲? 可是他并不是我的父亲,就和你不爱父亲一样,杨江月也不爱你,他跳楼都不爱你。 你带我来到新家,说杨江月是我的新父亲但他从来不是我的父亲。 一个真正的父亲,不会不止一次准备用笔杀掉孩子。 我的肩膀,到现在都有他留下的疤痕。 我好想老爹。 虽然好多人都说他坏到骨头里,但我还是好想他。 大城市不好玩,他带着我骑大马跑田垄的时候才好玩。 也许在你杀掉老爹的时候,我就应该一起跟着父亲走,不该再活着的。 这样的话,我也不用被你喂用那种肉做的饺子。 可以一起随着小娟生老病死,不用一直顶着这张脸活着 哦,小娟。 你还记得吧? 是我师傅的女儿,本来已经说好要嫁给我。 但我上次给你去信说我找了师父,你找到了她。 她走了。 我时常会想,你是不是忘记我有重瞳 因为你的这些手段,完全避不过我。 我其实,都知道。 所以. 你凭什么要我回去呢? 我明明早早就已经,回不去了呀。 你拿你的饺子,去笼络那些达官显贵吧. 对我来说,长生没有那么好。 我准备给人算算命,有人来算,我就活一天,没有人来的话,我就死。 反正只要不找我,我都行。】 这信是诀别信。 杨坚这个性格,似乎是更像那位,早已经死在时间长河中的‘神医’. 枉费我机关算尽,但还是看走了眼。 我太早认识了慈青女,所以太早的将慈青女这种面冷舌毒,对自己人友善,对外人手段狠厉的性格,代入给了杨金。 但杨金从来不是慈青女,也不能和这个名字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那个早早逝去的‘神医’。 那个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医’,才是 不,还是错了。 其实,所有人都是单独的个体,任何人都不是 慈青女此生,杨金其实望尘莫及。 毕竟慈青女对自己人的很好,而杨金,对丈夫下手,逼迫亲生儿子离心,甚至还在十几年间令近百的女孩消失. 这个杨金,是里表如一的恶。 她的名字,还不配和杨金出现在一起。 我放下这些书信,重新将抽屉合拢,抬起眼,余光便看到浴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正在往外冒出蒸腾的热气,杨金围着浴巾,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杨金皮笑肉不笑,冷冷开口道: “你在乱翻我的东西。” “我是不是告诉过下人,说不能让任何人上三楼?” “留白,我放过你一次,难不成你觉得你还能躲过 “你居然,还带着人上来?” 杨金微眯着眼睛,划过我身侧那两个神色僵硬的人,随后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若是在从前,我顾念着‘半年’‘别杀人’的事情,还会装乖卖傻。 但现在,没有必要了。 正如曾警官所说的那样,打草惊蛇有弊端,但是必定也有好处。 曾警官觉得这样可以让人忌惮,不敢犯罪 但我,却有其他理解。 打草惊蛇,肯定是不如‘斩草除根’。 曾警官他们已经将线索汇聚到了杨金的身上,只是困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无法定罪。 而我,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会害人,别说之后可能还会害人,单说她之前曾经害过那么多的人,都无法轻易将这件事情翻篇。 现在已经不是害怕脸色的时候,是我,要动手了。 我沉吟几秒,面朝对方站稳脚步,轻声道: “从前被你杀掉的那些女孩子,尸体在哪里?” 杨金原本面带寒霜,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僵,瞬间变化,许久,最终定格在一种名为‘讥讽’的神情上: “果然如此,我就说杨坚死在外面那么多年,一直为了那个什么小娟和我闹别扭不回家,怎么可能搞出个私生女,还要我好好照顾你.” “你果然是他叫来对付我的吧?” “想要搜集我的罪证,交给警察,然后来除掉我?” “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杨金用轻快的步伐朝我走了两步,但是却被我的两个替身之人一左一右的拿蔑刀挡住。 任她如何怒目,不得寸进分毫。 杨金看着散发着寒光的蔑刀,嗤笑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了你多少.无论多少,他已经死了,我绝对能给你更多。” “名利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你也是见过的,我在舒城经营了这么多年.” 杨金脸上原本讥诮的神情一点点的松垮下来,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白皙柔腻的胸口。 胸口处有一道仅有纸缝大小的缺口。 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条血线。 这是扎纸秘法,十六篇的内容——‘化纸为刃’。 偶尔有些混江湖讨口子的人士,经常用一张扑克纸,就能打碎玻璃,隔着五十米的距离,打中气球. 这些,都是这门技法的衍生。 扎纸匠,不是只会扎纸人和一些生活用品,阴宅车马。 兵器,其实也囊括在内。 只是有些扎纸匠不想显露自己的凶相,所以不常弄这些东西。 而我,不但会,还特别不爱听废话。 从前我就在好奇,为什么电影中明知对方在犯罪,主角仍然要进行感化。 对方自己都承认是犯罪,没有任何洗白的机会。 她不死,谁死? 我吗? 那么,与其让我做这个孤魂野鬼,不如让别人去做。 嘿嘿,没有里胡哨哦 第346章 雷霆纸刃 “你疯了?” 杨金慢慢睁开眼睛,后退一步抵住墙,双手捂住自己胸口被我飞纸穿透的位置: “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可仔细想想,真的突然吗? 我来到这里的 正如她刚刚话语里说的那样,她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杨坚的私生女。 可她不还是毅然决然的把我送上游艇,决定让我成为她的工具吗? 纵使这些都不说,那些消失的女孩,杨金做过的事迹 就能磨灭吗? 还废什么话,再继续等下去,等她对下一个受害者动手,然后再追悔莫及,等她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看着我,我再痛定思痛吗? 这种事情尝过一次,其实就已经够多了。 而且,也决不能再多。 我这一生,不会总是迟到的。 杨金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可她有不甘心就此倒下,喘着粗气靠在墙角,脸上痛苦的神情已经凝成了实质: “等等,我对你其实不错,你难道都不念着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好吗?” 这是见利诱不成,又直接开始打感情牌。 我还是沉吟不出声,杨金脸上的神情,终于从希冀变为死心,见我这里无用,便想要靠着墙边撑起身体,蹒跚着往外去。 杨金这一松手,我便看到了那条血线,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几乎已经愈合。 若是一直不动的话,等到了明天,大概会彻底没有痕迹。 配上她现在狰狞的表情,也许,大概率会被判定会心肌梗塞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我的纸瞄准她的胸口,而入,但那纸没有出来。 以曾警官的洞悉力,大概会知道是我吧。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值得说的,大概只有—— “杨坚说,让我别杀人。” 我盯着在地上挣扎的杨金,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是杨坚找来为难你的人,是我找他算了一卦,他说我可以来找你,你会照顾我” “他特别交代过,让我不要杀人。” “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 杨金原本奋力爬起的动作一僵,似乎是没有听清的模样,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我: “你说.什么?” 我知道她已经听清,只是在寻求一个心里慰藉,于是便也没有再重复一遍: “你不是已经听清楚了吗?” “而且半只眼.杨坚给你写信的时候,特地叫你妈妈。” “这么多年来,他应该没有再这么称呼过你。” 所以,半只眼一开始,就是想让母亲好好对我。 而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已经不能,也不会善意揣测人心了。 这才是最最可悲的地方。 杨金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讲。 但现实,终归也不如所有故事的结尾。 她甚至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机会,只是捂着胸口,在某一瞬陷入了长眠。 我定定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杨金许久,终于还是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两只我赋灵的纸人,亦步亦趋跟着我,直到我将她们俩收起,我才意识到,她们除了挡了几秒的杨金,其实并没有派上用场。 我准备的其他手段,十六个口袋,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类阴物,扎纸,全部都没有排上用场. 人命比我想的要脆弱。 我也并非原先的我。 可我为什么总是觉得还不够呢? 我平视天板,开始头疼接下来的事情—— 杨金已死,但没有人发现她,纸张还留在她的体内。 侥幸心理不能有,我该如何全须全尾的离开这里,还是个问题。 我还不能停留在此处,因为我还没找到二叔。 不过在继续这个目标之前,我应该还需要,先做一件事情,确定杨金这边的事情已经完结 我重新摸出手机,给好几天没踪影的余佳佳发去了消息: “最近在做什么,还好吗?” 余佳佳那么还是高强度冲浪: “一切都好!” “我给你看我这边已经在施工的烟厂,搞起来了,马上就要好了!” 照片上的工地,仅有一个雏形,其实啥也看不出来。 不过某张照片之中,肚子还未显形的余佳佳头戴安全帽,站在一大片工地之中,头戴安全帽,规划着场地 看样子极为开心。 一切都好,那就很好。 好消息已经有,那就只要担心自己。 三楼是禁区,一向没有人上去,不知道杨金的尸体,多久才能被人发现。 久一点点可能会好一些,肉体腐烂的时候会将那张我现在无法取出的纸腐蚀。 可哪怕是夏季,这个时间也需要七天以上。 ‘杨金’这个名字,注定不可能消失在公众视线里面那么久。 我得,再看看,再看看 若是有什么人发现了尸体,尸体的情况不算太妙,或许我也能. 我脑海中念头盘旋,不过没有思考多久,仅仅在 杨金的尸体甚至没有过48小时,便被人发现了。 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现在最无法面对的,曾警官。 曾警官带着两个小徒弟来到别墅,对佣人们讲明需要见杨金一面,而在佣人们发现无法寻找到杨金之后。 曾警官一马当先打开房门,发现了尸体。 尸体理所应当的被拉回警局尸检。 我站在门口目送杨金远去,和曾警官二人面面相觑。 曾警官难得是一脸挫败的表情: “好不容易有人实名举报,案件有重大突破的可能,我们能有正当找杨金的名义,怎么这就死了呢?” “难道真的是天意,注定让我们没有办法抓住杨金?” 抓住也未必有杨金死前精神和肉体受到的双重折磨多,而且还容易被她联系各种权贵救出来。 我心中默默回了一句嘴,想到曾警官刚刚说的话,于是便顺嘴问道: “谁实名举报,能说吗?” 曾警官嗐了一声: “人都死了,实名举报的意义其实不大,估计就等结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想想似乎叫做,余佳佳。” 第347章 杀人尾记 在这种环境下,在曾警官的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其实让我相当惊讶。 不过我反应算快,稳住了脸上的表情,问道: “举报.她是杨金的受害者?” “你们已经盯了这么久,但都没有采取行动,这回一定是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才来登门吧?” 说不准,还有一种可能,根本不是温和的‘询问’,而是可以直接扣留杨金的证据。 毕竟,这回曾警官开的车也不是普通警车,而是负责押解的面包车。 曾警官嘶了一声,一向严肃的脸上有些没绷住的纠结与郁闷: “又对了。” “先前所有失踪的女孩,其实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这回居然能有存活的受害者实名举报,这就厉害了。” “这位举报人自称自己之前是孕妇,被孩子的父亲强行打胎” “这些都不说了吧,这小姑娘所托非人了。” “总之就是,她自己有录视频,视频里面很清晰的能看见另外一个男人,也能听清楚对话。” “两人在交谈,小姑娘问男人为什么要打掉孩子,男人说要把孩子交给杨金换饺子,饺子是用孩子做的.等等。” “男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杨金的电话,声称已经有对方要的足月食材,现在就只差把孩子做成饺子,而杨金说明日来取.” “总之,虽然没有直接拍摄到杨金,但是拍摄角度清晰,这些人证都是在的,而且还能够用声轨比对,其实是八九不离十。” 所以,两天之差,其实她本应该是进监狱的。 我心头一跳,但仅仅是一秒,便重新平复下来。 杨金身处的名利场,有很多似人而非人的‘人’。 回春饺子的效果,着实太过逆天。 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身怀异术的能人异士,就未必没有不垂涎的。 莫说太远的东西,就说之前为了给妻子/嫂嫂治病的胡家兄弟,若是知道有这种饺子,未必不能违着良心一试。 很多人都会想保杨金,那么就会有潜在的受害者。 我的选择才适合她。 至于有什么弊端. 我心愈坚,且看来日。 而曾警官讲的另一件事 “余佳佳她居然已经将孩子打掉了.?” 我轻轻嘀咕着这句话,身边的曾警官算是年老成精,听我这么说,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你认识这个举报人?” 何止是认识呢? 我们算是朋友,我救过她腹中孩子一条命。 我们刚刚还有谈论过晚几天去哪里集会.但她说她一切都好。 我沉默了几秒: “之前在杨金创办的玫瑰会馆里面遇见过。” 曾警官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早就想去搜查了。” “杨金已死,那个地方我捣鼓同事搞几次检查.应该很快就会关门。” 我理解这种因利益聚散的群体,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只是说道: “杨金还有一艘游艇,停在舒城凌海的港湾。” “这幢别墅,你们应该也能搜查?” “搜查的时候,松松土怎么样?” 曾警官面色严肃,掏出自己放在胸前的小册子。 我亲眼看着他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的写上: “会馆,别墅,游艇。” 这个排序其实有些问题,按照我的想法来看,其实出现尸骨的地方,按照概率分配,应该是: 别墅,游艇,会馆。 毕竟,女人们之所以失踪那么多,应该大概率和这个‘足月’有关,打胎并不简单的事情,多次之后,必定无法有孕。 无法有孕的女人,没有用处,自然会被处理掉。 不可能在会馆那么多人的地方,逼着女人生下所谓的‘足月食材’后,处理掉尸体。 太引人注目了。 反观是我之前那个有着蕾丝边被套,布置红粉温馨,到处都是监控的房间,更有可能是一间囚笼。 不过,既然曾警官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要没有特别的阻力,那么迟早都会发现这些事情。 我着实也没有必要自露马脚。 我望着天,有些想长出一口气,但曾警官比我还要快上一步,先我一步,长长叹息: “好了,不站在这里了。” “感觉这段时间,算是把这辈子的闲话都说完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退进阴影之中,和曾警官挥手道别。 曾警官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但原本已经要离开的他,却向我走了一步,刚好踩在阴影之前。 他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些笑脸,小声嘀咕道: “别墅晚点我会申请搜证,你肯定是没有办法留在这里了。” “不过你可以暂时别离开,等着尸检结果出来,然后看看有没有人跳出来说是杨金的亲戚,继承家产,如果没有的话,你应该能拿到一笔钱” “虽然肯定不多,但是你住在这里,而且又是杨金亲生儿子送回来的人,别说别人不知道你是谁,连我们都不知道你是谁.” “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个度,你自己把控,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们其实并不是不讲人情的。” 这突如其来的嘱咐让我有些愣神,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曾警官继续说道: “没记错的话,你初来云梦的时候,下巴还没有那么尖,现在瘦了很多,脸色也难看的要命。” “投奔亲戚还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你也累了吧?” “好好休息。” 我,累吗? 好像,是有一点点。 但是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我扬起一个不太熟练的笑,谢过了曾警官的关心。 还是像来时一样,背起自己的全部家当,慢慢的沿着大道下山。 我来见杨金时,日暮西斜,而今,亦是黑夜将近。 站在路边想了许久,我还是伸手打了辆车,去往熟悉的新建小区。 余佳佳从来报喜不报忧,情况如何,还是得多看一眼才能放心。 出租车很快到达,夜晚的新建小区很是安静。 明明七点钟还不到,整个小区的大半却陷在一片死寂之中。 我付完车费走了两步,出租车司机立马像是逃命一样踩了刹车离开。 随着车灯的光亮离开,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曾经有个出租车司机同我说过,整个新建小区,大半,都是骨灰房。 第348章 幸福生活 此夜无月,天星尽散。 黑暗如同浓稠墨汁一般,无法洗净。 明明是寂静无人的小区之中,耳边却传来悄悄祟祟的声响。 这种类似于风动虫鸣的声音,我其实很熟悉,是殄语。 殄语没有经过犀香通灵,传入人的耳朵之中,就是这样的声音。 这个小区白天还不显山漏水,而一到晚上竟然如此惊悚,看似安静,实则连风中都带着鬼语 这该是有多少鬼?! 怕不是扔一个石头,丢到十个头,仔细一数,九只鬼,一个人? 这种环境,完全已经能算是一个巨大的‘墓场’。 余佳佳居然在这里住了近两年没出事情,真的是奇迹。 我沉吟了几秒,在包中掏出瞑纸折成的单片眼镜,往自己的眼睛上一带,再从封闭铁盒中取出熏过犀角香的帕子,附在自己的鼻前狠狠一吸—— 几乎是瞬间,整个小区,就‘热闹’了起来。 虽还是刚刚那副黑云压顶的模样,但,耳边也不再是那窸窸窣窣的殄语,情景和‘惊悚’二字完全搭不上边。 不远处的石桌椅板凳上,是一群在下棋的老大爷。 老大爷们身穿裁剪合体的寿衣,每个人的标配就是大粗金项链,大粗金戒指,锃亮的皮鞋.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甚至有几个还烫了十分时兴的卷烫。 一群人全部都是,时尚老登。 只是现在这群时尚老人们为了下一步这么走吵得面青耳白,有好几位都已经显露出了鬼像,颇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打架的架势也不像是我所有见过的鬼一样,而是扯头发,扯金链子,吐口水 有一方马上就要胜利,但另一边怒吼一声: “你敢打我!我是你老爹的二叔的舅妈的三舅姥爷!” “你打了我我就喊你爹不对,你爹没成鬼,都去投胎了,我喊你太爷爷过来治你!” 这一番话堪称大杀器,原本一边倒的情景顿时逆转重新成为另一方的主场。 画面太美,我默默将视线挪到了另一边。 而另一边的情况,看上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另一边是浓妆艳抹,正在挑广场舞的女鬼。 这边的女鬼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也许是因为死亡的年代不同,而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审美,所以这群广场舞者的服装并不统一。 死亡的模样,也千差万别。 有一位明显受过剕刑的女鬼,脚踝以下空空如也,没有脚底板,却还‘身残志坚’,非要参与广场舞。 而她隔壁是一个大水袖的宫裙女鬼,水袖一甩,剕刑女鬼东倒西歪,和打保龄球一样,连着撞到一片人鬼,才堪堪停下来。 这群鬼顿时叫苦连天,立马就有威信高一些的鬼,充当居委会大妈的角色前来调节 难怪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仅看这个小区的环境. 死后的世界,恐怕也就是个草台班子。 但草台班子也有草台班子的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鬼汇聚在这里没有投胎。 不过很显然,如果死后能有这样的环境,氛围 那么我对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惧。 毕竟谁不想死后,当一只能到处撞鬼的保龄球呢? 心里如是想着,许是唇边稍稍显露出了些许弧度。 那群原本正在混战的老爷子不知何时看到了我。 有一个中年男鬼的声音疑惑道: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站在这里挺久了?” “大晚上的,来全是鬼的小区干什么?而且还看着跳广场舞那边” “她是不是能看到我们?” 此言一出,不但是下棋大爷那边停下了动作,连带着原本在广场上东倒西歪的女鬼们也停了下来。 数十道阴冷的视线几乎在瞬息之间锁定了我。 这倒不代表他们喊带敌意,我有经验,鬼视人,穿人,都会带来阴冷的感觉。 更何况这里鬼多,背后发寒着实正常。 我沉默几秒钟,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装作没有听到那边的声音,呆呆愣愣的走两步,迈步在坛边掐了好几朵开的浓艳的,就这么站在路边,掏出自己包里的白纸,悉心包扎起来。 身后的嘀嘀咕咕声顿时无语: “靠!看着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还偷!无耻!”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你养的,小姑娘嘛爱美很正常。” “窃不算偷,善。” “小妹妹身上这么狼狈,又在做捧,估计是想去看人,所以没有钱,只能做这样的礼物.大家管自己玩吧,咱们不好说三道四呀。” 娇娇软软的女声说服了众人,黑夜下的一切重新热闹起来。 我站在原地,耐心将手中的束拢好,扎成一束还算是不错的,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广场。 来的匆忙,还好有这个小插曲,让我想起来我没带礼物。 这束,刚好能够送给余佳佳。 沿着记忆中的位置行走,虽然鬼是真的多,但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 我绕着走,一路稳健的走到单元楼楼下。 本欲爬楼,但楼梯间不知何时开始成了五六只吊死鬼的地盘。 一群吊死鬼将绳索套在栏杆上,在用脖子掉在楼层间玩荡秋千 唾沫与血污起飞,算是另一种的极限惊险运动。 我仅看了一眼,便在那群吊死鬼看到我之前,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爬楼。 但就是这个决定,又是麻烦丛生。 因为不走楼,就得走电梯。 不知是不是不会用电梯的缘故,电梯中倒是没有鬼物,但,却有一个.人。 一个瘫倒在电梯中的中年男人,一个面露惊骇,近乎魂飞魄散的中年男人。 我来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又在广场耽误了一些时候,此时已经是十点多。 这个时间点,有早睡习惯的人估计都睡了有一会,是什么让一个身穿睡衣,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这里呢? 是见鬼啊。 我按住电梯的门,轻声询问道: “叔叔,要出来吗?” 中年男人估计是吓得不轻,好半晌才听清我的话,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干脆直接爬着出电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我哭诉道: “小姑娘,帮我报警啊!” “我买了一个媳妇,结果我媳妇,只有半边身体啊!” 剕刑:断足。 对啦,可以剧透一点点,杨金这部分的大主线还没彻底走完哈,不希望听到大家说她死的很仓促,俺会伤心orz 第349章 一半媳妇 中年男人含带恐惧的声音,在无人的走廊乍响之时。 先前不甚在意的我,才算是终于看清了地上这个男人的模样。 男人眯眯眼,小鼻头,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很是狼狈。 但我没有在意他的狼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对方刚刚说的话上—— “什么叫做,买媳妇,只买到了半边?” 拐卖,是我最最深处的死线。 葬身于大山深处的母亲,一直都是我一个难解的心结。 我原以为这里已经是大城市,思想也比大山深处的人们要开化,买卖媳妇的事情概率应该会直线下降 但,眼前这个男人,也买到了媳妇? 非但如此,而且还是‘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是见鬼,说的胡话,做的惊悚梦,还是确有此事? 我沉了沉气,眼见对方还在瑟瑟发抖,而楼道深处探头探脑的几个小鬼头已经有了迫近的趋势。 我直接扣住电梯门,单手抓着中年男人背后的衣领,直接将人托进了尚且能算是个说话空间的电梯之中。 中年男人原本就被吓得够呛,见我这样举动,更是懵了: “你你你,你力气这么这么大?!” “你不会也是鬼吧?” “不信,不信,别拉我进电梯,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救命,报警,我要报警,我手机.不对,我手机还在家里没有带出来.” 中年男人情绪激动异常,我掏了掏被吵疼的耳朵,再用鞋底温柔的接触了对方的脸颊: “说说你买媳妇,还有家里一半尸体的事情,不然的话.警察来之前,你就会被我打死。” 对于这种买卖媳妇的人,最后两个字,我完全没有掩饰言语中的杀意。 中年男人被我踹着脸,这回算是一点儿都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 “我全部都告诉你——” 【老许,这是中年男人的名字。 半生苦命人的他,听信同乡人说的‘大城市机会多,和下雨一样’,所以老早就来到大城市打工。 大城市果然灯红酒绿,机会如下雨。 可机会如雨点般打来,也架不住老许这个人,就好像是穿上隐形雨衣一样。 雨没能打到身上,机会当然也是一点儿都没抓住。 眼见同乡们都发了财,而自己还没房没车,在工地上班挣扎过日子.老许终于也是慌了。 老许在一个不干活的雨天掂量了很久,自己闷了一斤白的,吃了一盘豆子,最终还是决定狠下心来—— 当然,不是买媳妇,是买房子。 城里的姑娘,都要有房子才肯结婚,老许是这么听说的。 他当然也不敢肖想城里的姑娘,就找个差不多年纪的,差不多也在城里打工的同乡当婆娘,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奢求。 可买房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左看看右看看,他着实也是掏不出那么多钱来。 对比好久,老许把心一横,定在了新建小区这个远近闻名的骨灰房小区。 没错,他是知道这个小区里全部都是骨灰房的。 但房子贵,哪怕娶不到媳妇,老房子已经许久没人住都荒废了,现在能在城里有个家也是好的呢? 于是老许屁颠颠的搬到了新建小区. 而故事,才从这里刚刚开始。 老许搬进小区之前,着实心惊肉跳了一阵子,但住进来一段时间之后. 完全没事儿! 不但是没有鬼,甚至还比其他小区还要安静,绿化也好,没有复杂的邻里关系 正是捡到宝了! 果然,什么鬼怪,就是自己吓自己,自己不怕,啥事没有! 那么房子的事情解决了,老许心里蠢蠢欲动,又开始想到娶媳妇的事情了。 但他年纪大,工资低,房子偏,还没车,在广场的相亲角一点儿都不吃香。 一次次的打击,让他着实有些心如死灰。 可就在某个普通的下班之后,老许下工回家,正要开门,突然就听见邻居将门开了一角,问道: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如果你要老婆,只要你开口,我立马就把媳妇给你送来。” 老许平常和这个邻居有些交集,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于是便说道: “那你就送来吧,我正巧就缺个媳妇呢!” “我不让你白送,我拿东西和你买.” “哦哦哦,你是腿脚不好,不能出门来着对吧?” “那你要是给我介绍好了媳妇,我以后天天都给你送饭。” 邻居大喜过望,欣然答应。 邻居开心,老许听了个笑话也是开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媳妇还真的被邻居送来了! 那天又是一个深夜,老许下了工,正在家里给自己下一碗面条,房门却是突然被人敲响了。 老许走到门口一看,便见门口是一个漂亮的如同大明星一样的女人,女人娇滴滴的冲他笑。 老许打了半辈子的光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被迷了个五迷三道,于是连忙放下手里的碗,问对方是不是哪里需要帮忙。 女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指向隔壁邻居的房门口,说道: “你这个媒人还不称职,这么也不和人家说奴我今日要来?” 隔壁的邻居还是不出门,就这么靠着一条门缝往外看: “这不是我腿脚不好,不能出门,这几日老许又忙,我没能碰到,所以没机会讲吗?” “不过现在你来了,老许也就知道了。” “老许,老许,你别发愣,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媳妇,她曾经见过你,说你这个人勤劳肯干,仁厚善良,所以自己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快快将她带回去拜堂成亲吧。” 老许脑袋不小,脑仁不大,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人和邻居用的措辞有什么问题。 他直接被一阵狂喜冲昏了头脑,退步就让女人进了屋,冲到邻居门口连连感谢。 邻居亦是笑的合不拢嘴,说道: “都是小事情,你就别忘记给我做饭就行。” 老许拍着胸脯连连保证,当即就回了屋内起灶做饭,准备和媳妇天长地久的待在一起. 只是即将天长地久之际,媳妇却按着老许的嘴巴,给老许下了一个规矩。 其实这规矩也不难,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 媳妇说: “老许,看你仁厚,我不要任何彩礼。” “只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晚上我睡着的时候,你别偷看我,行吗?”】 赶上了赶上了,明天一定不会这么晚,俺发誓,如果有违誓言,就让我这辈子抽卡游戏抽不到金! 第350章 明知故犯 【这个承诺,说难不难,说简单. 似乎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 老许用自己不大的脑子想了想,问道: “媳妇晚上不起夜吗?” “我晚上偶尔会起夜,那天天搁一块睡觉的人,尤其是还要过一辈子的夫妻,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的很,哪里还能不巧见对方的模样?” 这话,倒像是把老许媳妇给问愣住了。 老许媳妇披衣而起,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许以为对方不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心痛的要命,但也没有阻拦,任由漂亮女人离开了屋子。 但漂亮女人只是离开了数分钟,竟然又折身而返。 老许媳妇说道: “我问了问,如果你同意三年内,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看我,我也能嫁给你。” 老许是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媳妇这么在意这些,但是好不容易才淘到的媳妇,哪里有让他说三道四的机会。 老许点头如捣蒜,压根也没细想这件事,稀里糊涂的便答应了下来。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想起来,那日媳妇站在走廊中许久,走廊的灯光.其实都是熄灭的状态。 而答应好的三年时间,虽然老许一直守着这个规矩,但心中的疑惑,却是有增无减。 其实这位媳妇,这么说呢. 不对劲的地方,还是非常明显的。 生活的各种方方面面,都能感到这个媳妇的不对劲之处。 老许媳妇不喜欢开灯,不喜欢开火,偶尔老许回家晚了,大半夜就得摸黑吃冷饭。 有这么个漂亮媳妇,老许自然是想着光宗耀祖,要带着回乡,和亲戚们炫耀炫耀,可媳妇非不在白天出现. 端午节请了粽子,平安扣和雄黄酒,媳妇嫌弃的要命,东西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等等等等,老许就算是再没有脑子,也发现事情不太对了。 自家媳妇这,着实是没有什么属于人的人气啊! 老许发愁的要命,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自己又不敢相信。 会是那种可能吗? 可若真是那种可能,媳妇怎么也没害自己呢? 没害人,已经很好,很好了。 人心总是坎坷纠结,老许就这么撑着日子,一天天的过。 期间给隔壁邻居的送餐也没断,也遵循着媳妇的吩咐,近三年间,哪怕晚上偶有起夜,也都摸着黑,不敢往媳妇那边多看一眼. 可日子若是真的那么安生,自然也不会发生他在深夜鬼哭狼嚎,久坐不起的情况。 而这其中的变故,则要从工地上来了个有名的大师开始说起。 老许工作的工地上最近在打地基,地基久打不下,工人们闲言碎语便多了起来。 大家都说因为这个工地的选址,从前是一大片的坟地,开发商要在这里建房,触怒了地下的脏东西,所以粱桩才无法打下。 开发商当然也听了这个传闻,他能家财万贯,自然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他当即就费重金,从某地请了西南之地一位有名的‘大师’,前来相看工地风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师当然是真的大师。 老许念道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古怪,则是由于 大师是大师,但是大师不像是大师。 因为大师不仅年轻,还太过贪财了。 各位可曾听过一招从天而降的.不对,可曾听说过走路红包的? 就是工地门口到打桩井,走一步路,开发商乐呵呵的笑着给一个一指粗细的红包。 然后大师在井边站了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也就是站着说了会话,就声称这事儿已经完结。 这事儿,不仅是工友们看的眼睛发红,老许这种自知低贱,从来不敢嫉妒别人的汉子,也是心头直翻苦水。 大师被一群人簇拥着本欲走,路过少数不围着他的老许身边,竟然是停了下来,没头没尾的问道: “你家里有鬼?” “舍不舍得钱?要是舍得钱,我帮你去把鬼给除了。” 老许猛然听到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自己对自己媳妇到底是咋样的人,可再清楚不过! 可不能除啊! 老许连连摇头,憨笑搪塞自己没有钱,大师摇了摇头,便也就走了。 老许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家的时候,工作完回家的时候,还特地将这件事同媳妇当玩笑话说起。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老许媳妇看透了老许的性子,也不信他会做什么,于是上手来拖老许的脏衣服要拿去浆洗。 可触碰老许肩头的一瞬,老许媳妇却像是被雷劈过一样,脸上原先青春靓丽的面容,顿时了无生气,一片惨白,身上还有犹犹豫豫的腐臭味传来 这到底,这到底是个啥东西?! 和自己日日安眠的媳妇,到底是个啥东西?! 老许心神巨震,摸着自己的肩膀,这才想起来,大师走之前,似乎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嘱咐他这辈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媳妇像是不知道自己露了原型,转身便去浆洗衣服,又吩咐老许早些回房休息 老许心跳如鼓,终于还是想到—— 要不,就看一眼吧? 总得看看的,对吧? 万一,万一晚上也就是正常的,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呢? 老许撑不过心里的折磨,终于,在一个媳妇入睡不久后的夜里,偷偷掀开了身侧的被子 但,超乎他的预料—— 媳妇睡颜美艳,呼吸均匀,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是个大美人! 老许简直要落下泪来,深深为自己怀疑媳妇的事情感到羞愧,正长长松了一口气,要继续睡觉的时候,一个翻身,却是将自家媳妇身上的被子也带动起来. 咦. 媳妇这肚子以下,怎么,没有肉啊?! 媳妇的下半身,赫然是森森的白骨! 这,这上半身还能正常呼吸,下半身就是骸骨 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 这分明就是鬼,就是妖怪啊!】 老许连用几个颤音来表露自己的惊恐,一张口,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了出来: “我是连滚带爬的就跑出来了。” “咋就半边.我咋办呢?” “报警吧,报警吧,不报警,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第351章 谈生之妻 第351章谈生之妻 老许狼狈的抹着眼泪,失魂落魄的抱着头窝在电梯的墙角。 这老许的故事. 无论是‘买媳妇’还是‘只有半边身子’都和我想象的很是不同。 买不是真买,媳妇也不是真的‘人’。 我沉吟了几秒钟,出声问道: “你的大名,是不是叫谈生?” 老许听到我喊他的名字,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挠头想了好半天,愣是没有想到何时见过我: “是。” “你咋知道的我名字?是不是啥时候见过?” 眼见老许肯定猜想,我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对,没错,叫谈生就对了。 许谈生,谈生,谈生妻。 没记错的话,这种鬼的名称,就叫做‘谈生妻’! 历史上‘谈生妻’这种鬼在《太平广记》以及《搜神记》等杂谈小记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每次出现的时候,往往都会伴随着‘谈生’这个名字。 没错,‘谈生’也是个名字,而且还是人。 而谈生妻这种鬼,之所以被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种鬼,只当‘谈生’的妻子。 历史上关于谈生妻最早的记载,便是在说: 【陈朝时候有个读书人叫做谈生。 四十岁,还没有娶妻,经常在夜半之时读诗经,抒发胸中情怀。 半夜有十五六岁的女子来,样貌服饰天下无双,和谈生谈论夫妇之事,说: “我与别的女人不同,不需嫁娶之繁,亦是诚心与你结为夫妻。” “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婚后不要用火照我,不要看我睡觉的样子,三年之后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谈生满口答应, 他们成为夫妻,生下一儿,过了两年。 谈生夜里等女子睡下,偷偷照,发现腰以上生肉像人,腰下是枯骨。 女子醒来,发现自己丈夫看到了自己,便说道: “你辜负了我。” “我原本为地府府君的女儿,父亲已经答应我可以让我还阳重塑肉身,我都已经快活了,可被你这么一照,却失去了机会,再也不能还阳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年再照呢?” 谈生后悔莫及,连连挽留女子,但女子仍坚持含泪辞谢,随着阴差鬼卒而走。 谈生操持着家里,直到孩子长大,不再需要自己,这才放下心,想尽办法去追妻。 谈生虽已老,但福缘深厚,几番机遇之下,最终竟真的被谈生追到了地府。 女子没有想到谈生会追来,震惊之下,连连落泪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 谈生此时已经暮暮垂老,地府阴气甚重,没多时就要命归忘川,但他还是追问道: “媳妇,我不后悔,我就是想在死前见你一面.只是我想了好久,就是不懂,为何是我呢?” 这问的,自然是说为何当初女子会选择自己作为丈夫。 美艳女子知道自己丈夫所想,哭着连连说道: “你这个呆子,怎么快死了,还想着这件事。” “其实,我先前骗了你,什么府君,什么女儿,都是骗人的。” “我就是一个小鬼卒和活人生下来的孩子,生下来半人半鬼,等被养了几年,身上的肉不知为何便掉的差不多了。” “那时候,我衣服下全是白骨,到处被人喊作妖孽,受人排挤。” “只有几个哥哥救了险些被碎骨的我,我那时候连眼睛都掉了,只听到其他人称救我的那个人为‘谈生’.” “于是我那时候便想,那我一定要嫁给谈生” “我入了阴府,见了亲爹,又心有不甘,于是老爹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 谈生呆呆的听着女子的话,心中苦涩不已的同时,又有庆幸: “还好,那人不是我,不然我死了,你定要伤心。” “无事,无事,今日天朗气清,我死而无憾,你去继续找谈生吧。” 说完,变咽了气。 女子哭的肝肠寸断,在丈夫死后才得知谈生一路行来的不已,但木已成舟,女子再难过,便也只能认命. 其实也没认命。 她自己想要找谈生,谈生也让她找谈生,于是她永永远远,都在爱谈生。 但至于她爱的是人还是名字,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这个老许,名为谈生,那么谈生妻纠缠他,非常合理。 而机缘巧合之下,这位谈生的遭遇,秉性,竟然和先前那位谈生一模一样. 着实是令人感慨。 现阶段看起来老许委实无辜,看着对方脸上被我踩的清晰鞋印,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嗯” “你这媳妇是鬼,你现在发现了她是鬼,她就会离开的,不用特别担心。” 老许重重一愣,以泪洗面,许久,才将头上下微动,算作是点了头,死了心。 老许与谈生妻是人鬼殊途,谈生妻亦会寻下一位谈生。 这两人,应该是没有了任何交集。 我理了一遍对方的故事,算是着实多嘴,又多问了一句: “你那个邻居,又是怎么回事?” 能给老许介绍鬼作妻,还能谈得上话,有可能会是人吗? 有可能,只是概率小如大浪淘沙。 老许似乎先前从未想过邻居的事情,听我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回答道: “我邻居怎么了?” “那位大哥可是大好人,除了给我介绍了个不是人的媳妇,一点儿毛病都没” 最后一个字‘有’,老许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仔细想想,隔壁邻居就当真很正常吗? 他搬到这里三年多,可压根就没有看过这位邻居的正脸。 永远不出门却待在门后的邻居,永远只打开一条缝隙的门缝,永远只在门缝后露出半只眼睛的邻居本人. 回想起一切的老许早就吓得够呛,原本就站不起身来的他,现在又是额头都冒出不少冷汗,磕磕巴巴道: “应该,应该不会吧?” “我邻居其实还挺好的,我无论是同他说什么他都.” 我早在对方表述自己发现谈生妻不对劲之处,还不死心的言辞中,发现了对方是那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当即说道: “你要是不想动脑,就直接说说你和邻居的相识,相处过程,我来替你动动脑子。” 老许被我抢走话头,方寸大乱的他也没有反驳,想了又想,这才道: “那就,说几句。” “我和隔壁老张的相遇,是在我搬来的第一天。” “我那天正想搞几瓶啤酒庆祝庆祝,于是也买了些菜回家,路过隔壁邻居家门前的时候,突然被门缝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裤腿” “邻居对我说道,小兄弟,回来啦,你身上好香啊” 不要问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想知道的可以晚上做梦时候爬进作者梦里看看(确信) 第352章 头手分离 “等等,打断一下。” 我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朝着自己脚腕处的布料指了指: “裤腿是,这个位置吗?” 原本已经准备好口若悬河的老许一愣: “对,咋了?” 我微微蹙眉: “对方是在同你说话.平视你?” “正常人看着你说话,伸手开门怎么可能抓到这个地方?” 老许寸寸石化,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我到底是在说什么,呆呆道: “对哦,正常人的手,怎么可能抓到裤脚呢?又不是躺在地上.” 霎时间,从前未曾关注过的信息涌入老许的脑海,构建出一副画面—— 漆黑的楼道,只打开一条缝隙的邻居大门,邻居的手贴近地面伸出,牢牢的抓到了他的裤脚。 老许回头看去,看到的是朝他笑的一脸和蔼的邻居。 不对,也不是一脸和蔼,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看见邻居的整张脸。 只有一条缝隙,只有如有若无的半张男人脸。 奇怪,奇怪。 那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姿势呢? 头与人齐平,手却会贴近地面. 是手很长吗? 直接从肩膀垂落到地面,就像鲶鱼的胡须一般,甩动在身体的两侧。 而平常走路的时候,就拖着走。 就因为如此,邻居才没有办法用这么长的手做饭,需要老许来做饭? 或者,另一种可能.是头太长? 太长的头,自然也会比正常的头颅要重。 于是如此长的头颅加脖颈,便压倒了隔壁的邻居。 邻居只能在地面上匍匐着,蠕动前进. 他终日趴在地面上,等着有没有人路过自己的门前,如蛇如虫的头颅死死的盯着路过幽深走廊的行人,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老许被自己脑海里幻想的邻居吓得够呛,原本已经消下大半的冷汗又再度凝聚在脑门之上: “那那他也没对我咋样呢?” 我瞥了一眼对方惊魂未定的神情,顿时便明白了对方肯定是脑补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以你的脑子,对你做些什么,你反应的过来吗?” 毕竟,头在上,手贴地抓裤脚,这种惊悚万分的事情. 这个老许当时都一点儿反应没有,直到现在才察觉不对! 我现在严重怀疑对方原本是想吓老许,结果发现老许神经大条之后,然后才开始哄骗‘吃食’. 老许紧张的连连擦汗,好半晌,才重新组织起了措辞: “那我同你说说我邻居的事情,你帮我想想.”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 邻居抓着老许的裤腿,张口就是: “好香,好香,你提着啥东西?” “给我吃一口,吃一口才让你走。” 老许买了新房,欣喜异常,当时原本是准备和工友们喝几口,但工友们都不愿意来老许的家,觉得晦气。 各种异样目光的苦闷之下,老许决定自己买点儿东西庆祝,这才左手提着一打啤酒,右手拎着打包好的几盒小菜回家。 没想到一回家,就被隔壁这‘热情好客且馋嘴’的邻居拦住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喝呗! 老许被歧视了大半辈子,原本以为这小区肯定没什么人,但现在不但有了一个邻居,而且还是主动开口说话的邻居,多好! 于是老许当即就站稳了脚步,说道: “是猪头肉凉拌菜,一点儿牛下水,羊肚还有花生。” “兄弟你要吃点儿不,你要吃点儿,就和我回家,我请你。” 这菜名,着实有些馋到流口水。 邻居显然没有想到老许这么神经大条,竟然还要邀请自己。 他想了又想,多看了老许好几眼,良久还是拒绝道: “我不吃酒,只馋猪头肉。” “而且我腿脚不方便,家里门锁也坏了,没办法出家门,恐怕没有办法吃酒。” “你随便丢几块猪头肉进来就行,我会谢你的。” 这邻居,显然是下了什么决心,准备不和老许有啥牵扯。 但架不住老许这苦命人心善,难得遇见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听着这话,就有些不乐意: “咋能这样呢?” “这样吧,我回家去搬个桌子椅子,然后把这吃的摆下,咱们就在这里吃。” “我搬了新家,心里其实挺开心,但好多人都说我蠢,说我笨,没人同我说话.我们哥俩一块儿,你不喝酒的话,能听我说几句话也行,好不?” 邻居许是鲜少遇见这样的人,沉默了许久,那道门缝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就在老许面红耳赤,心里直打鼓的时候,邻居终于发话了: “.也行。” 于是那天,老许就真的坐在昏暗的走廊之上,和在这个连面都没露的邻居‘把酒言欢’。 邻居不喝酒,只吃菜,而且筷子反用。 每每用惨白的手夹起肉,便会缩回门缝之中,然后吧唧吧唧的嚼动起来。 老许那日喝的有点多,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倒也没有感觉这种吃食方式奇怪。 就是隐隐约约觉得这邻居吧唧嘴的声音着实是有些大,活像是有百来双嘴巴似得。 但,吧唧嘴嘛! 自己也吧唧,大男人喝酒,又不是小姑娘要注意形象,能有啥事情? 老许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于是这顿饭吃的着实是宾主尽欢,也互换了姓名。 两人一口一个‘老许’,一口一个‘老张’,喊得不亦乐乎。 之后的数天,只要老许晚上下工回家,那位邻居就必定会趴在门缝上问: “老许,你回来了?” “今天有遇见啥事情吗?” 都说城里人人情淡漠,但是有这邻居,可真不错啊! 平常在农村老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远方亲戚都没有这么热络! 老许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往后的个把月里,考虑到这位‘腿脚不好’的邻居,可能会饿肚子,只要是下雨天,工地不适合上工,在家休息做饭。 老许煮东西的时候,就会多煮一份,给邻居送去,偶尔是汤,偶尔是面,偶尔是窝俩鸡蛋。 总之,老许虽然脑子不太好,但确实是个心善的人。 而这位邻居. 老许送饭送得多了,邻居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坦然接受,变为不好意思,又转为急迫万分。 原本只是老许晚上下工的时候路过走廊时候,会问一遍。 最后发展到老许只要一出门,邻居听到动静,便会开门缝询问道: “老许,你去干什么呢?” “你想要干什么呢?”】 第353章 神秘邻居 第353章神秘邻居 “他是这么问的?” 我沉吟数秒,在老许讲述的空档,开口询问道: “只重复这几句?” 老许小心翼翼的看我: “对,几乎只会重复这两个问题。” “老张他总是想要知道我要干什么.” “怎么这是有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心中有猜想,但却等待一个验证的机会。 老许挠了挠头,不知所措道: “那我是继续吗?” 见我点头,老许继续道—— 【天天如此询问.着实头疼! 老许原本是奔着照顾照顾伤残邻居的目的送饭,结果现在这城里人的交际,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但对方邻居搭话也是好心,总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老许和这位邻居,在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开启了躲猫猫模式。 他逃,他追,他们俩都插翅难飞。 直到 有一日,老许丢了工钱。 就是字面意思的丢了工钱。 老许是个工人,工地上的工人几乎都是扣着薪水,等工程完结的时候,再一次性发放。 老许等了一整年,终于等来一次发薪水,开心的要命,拿着塑料袋裹了又裹,准备先带回家,然后改天存到银行里面。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结果塑料袋.没了! 老许原本买了房子,就已经捉襟见肘,等到了家,一摸口袋,发现原本好好待在口袋里面的塑料袋没了,整个人顿时是一片眩晕。 那可是好几万块钱,他一个单身汉许久的花销啊! 怎么就没了! 这真的是老天爷不开眼呐! 老许慌了神,但还是心存侥幸,准备出门找找,到底有没有可能是丢在了哪里。 最好,最好是丢在了哪里,能有好心人捡到. 可千万不能是被偷了! 老许慌慌张张跑出门的动静不小,尤其是他还一路喊着声控灯,瞧着地面,寻东西的表情,着实太过明显。 隔壁的邻居很快就发现了老许的动静,于是,趴在门缝里的邻居又一次的询问道: “老许,你在做什么呢?” “你想要干什么呢?” 老许又听见了熟悉的询问,但他现在压根没有闲心思唠嗑,眼睛在地上看,急急回道: “我丢了钱,那是我一整年的工钱,老张,你有看到吗?” 邻居似乎非常满意老许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是老许第一次隔着那条细小的门缝,看到邻居脸上那道毫无人气的微笑。 那笑倒不是不正常,就是不知为何,看的有些让人背后发凉的感觉. 老许疑心是自己看错,正想再看,但邻居老张什么都没说,合上了门。 不帮忙,问啥呀! 没看见的话,好歹也说一声没看见啊。 老许有些气恼,但找钱要紧,便也没有在意。 等老许沿着家和工地的路走了好两圈之后. 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这钱,确实是没了。 一整年的工钱,就这么没掉,老许心里懊悔的要命,沮丧的回了家,还没开门,便听隔壁邻居喊道: “老许,老许,你来。” 老许抬头便见一只手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了地上,邻居还是俯身在熟悉的门缝上,轻声说道: “老许,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钱?” 天呐,老天爷呐! 邻居老张,居然捡到了他丢的钱! 老许开心的要命,险些跪下给邻居磕个头。 事后回想起老张当时在门中的笑意,老许心下立马有了猜测—— 一定是邻居捡到了钱,在犹豫还不还呢! 但那又咋样,自己捡到了钱,也会犹豫还不还,别说是别人了! 而且这钱不是也已经还了吗? 好好好啊! 老许心里感激,于是送饭送的就更勤。 这送饭送的勤快,邻居老张还没回复道先前的悠闲模样,竟然开始问了: “咋样呢?想干啥呢?” 怎么说呢 邻居真的很热心。 老许也和这位邻居相处也很舒坦,偶尔也会回答几次老张的提问,但每次都是一些头疼脑热,问问有没有药,或者问问有没有柴米油盐之类的小事情。 邻居听了老许的话,总会很快的关上门,然后再打开,将东西递给他。 老许也曾好奇过,邻居看着都不出门,怎么家里的东西怎么还看着挺全面的样子。 不过,人家说不准是有孩子,孩子孝顺会定期来送东西呢? 老许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日子,呼肘子,送给隔壁邻居,等着隔壁邻居说他傻子 直到那一天,似乎是他那天着实是有些轻快,送了三种不同的硬菜,邻居着实有些受不住了,终于问道: “老许,老许,你要媳妇不呢?”】 老许吸了吸鼻子: “大概就是这样。” “我搬来这里多久,就和这个邻居相识了多久,他还给我介绍了媳妇,我原本挺感激他的。” “但,但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两个的,恐怕都不是人! 听完老许说的邻居,我也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这,这似乎,真的不是我所想的那种鬼怪痴缠事件。 老许为人在故事里的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虽然怕死,有些过于憨厚,但还算是个实诚人。 谈生妻.谈生妻就是个标准的志异故事中的‘艳妻’。 妻子虽然不是人,但在数之不清的妖精鬼怪中,绝对能算的上是‘好’。 毕竟若真是恶鬼,哪里还能让老许哭嚎着跑远? 这整个小区晚上可都是鬼! 哪怕是就地杀了老许,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她没有,而且压根没有追来,足以见‘谈生妻’心中有善念。 至于那位把‘谈生妻’介绍给老许的‘神秘邻居’. 就更加好笑了。 哪怕在老许啥重点都没抓住的讲述中,这个‘神秘邻居’也是个标准的社恐鬼。 老许送饭的行为,在任何鬼的眼中,其实都是‘上贡’。 吃人嘴短,哪怕是鬼物也不例外。 心有大志向,有想靠着鬼身获功德,成为一方土地的鬼,受了人的香火上贡,便会想着帮人做些什么事情。 老许说送了饭要被追问东追问西,其实他是根本没有发现这位邻居其实是想‘报答’! 第354章 友爱邻里 第354章友爱邻里 而他们两人的日常对话,其实若是更加有腔调的翻译一下,应该是这样的—— “非常感谢你给我送吃的,真的非常感谢!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帮忙吗? 哦哦哦,没有吗? 那我下次再来问. 不不不,不会麻烦我的,倒是我,实在是抱歉打扰到了你。” 而另一位被打扰到出门和回家都得鬼鬼祟祟的老许,回答估计就是: “哈哈,没有关系的,老张酱。 我没有任何的需求需要你的帮助,我只是出个门,还有回个家而已。 非常感谢您的询问,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嗯. 这种对话,味道才冲。 这一人一鬼如此的客气,倒还真是少见。 甚至老许久久不接受对应的‘报答’,直接让隔壁邻居都给憋了个大招—— 给老许介绍了一个鬼妻。 这才是一切的始末 我沉默了数秒,看着地上的不断擦眼泪的老许: “嗯你接下来要搬家吗?” 老许疯狂点头: “搬,搬!” “我再待在这里,我才算是疯了” 恐怖的邻居,只有半个身子的媳妇,四周几乎全是骨灰房的小区。 任何一项,都足以击穿人的神智。 老许终究只是普通人,我虽然知道邻居和谈生妻的底细,但他不知道,这就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极限。 我若是同他说些什么,来改变他的主意,那么老许,就不是从前的老许。 一个只要送饭就能‘许愿’的邻居,不知要牵动多少的贪念。 我没有说任何的话,重新打开已经关闭许久的电梯,将老许提出了电梯门,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将手机借给对方报了警。 如我所想,老许的屋中自然是没有任何人的。 老许报的这个警,被认为是睡着后做的梦,以及神经不正常的证明。 警察来了又走,倒是救护车又突突而来。 闪烁的灯光载着老许远去,而时间已经迫近凌晨一点钟。 这突兀起来的插曲着实是有些消耗人的精力。 不过还好,老许的楼层和余佳佳的房子只差一楼,我很轻易就沿着熟悉的路,找到了熟悉的门。 这个点叫人起床当然不好,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甚至不确定天亮的时候是否还要待在舒城,自然是提早看一眼余佳佳,早些安心离去。 而且话说高强度上网冲浪的年轻人.区区一点,应该不会睡觉吧? 至少我是 理了理手上先前绑好的花束,我敲响了面前的门。 “笃笃笃——” 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沉闷的敲门声。 一声,两声,数十声。 久敲,不开。 我掏出手机给余佳佳发了消息: “睡了吗?” 那边数分钟后回道: “没呢,怎么啦宝?” 我眉心一跳,重新看了一眼门派号码,再次输入道: “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许久,‘正在输入中’的标志紧急的跳动了许久,才发过来答案: “诶?” “不太方便诶宝。” “我最近都没有回家,去谷夫人给我准备的月子中心啦。” “要不这样吧,你挑个地方,我们出门约饭呀。” 余佳佳还是那副跳脱的模样,但是已经掩藏不住她的异常。 我站在门口思索了几秒,放下手机,拿出纸条插入门缝之中,又是一招化纸为刃,将柔软的纸张转为硬物,充当钥匙——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内里一片漆黑。 我向内里踩了一步,走进了黑暗之中,伸手在玄关处摸索着开关. “咔哒。” 又是一声响动,屋内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 我的眼前空白了一瞬,而后入目的,便是一张宽有一臂,长有半人高的—— 黑白画像。 不,遗像。 遗像很新,就这么拜访在正对着门的供桌上。 供桌上还有一个包着黑布的骨灰坛,一个香炉,还有橘子,苹果,香蕉,传统三类的贡品。 贡品并没有脱水的痕迹,香炉里没有那么多的灰,桌面上很是干净,没有灰尘。 这位老太太,才刚刚住进来不久。 没错,老太太。 黑白遗像上面不是余佳佳,是一个看着很是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根据遗像角落的生平年月推测,这个老太太应该是活到八十八岁寿终正寝。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老人孩子置办的骨灰房。 可这样的话.余佳佳呢? 我确定了门牌,邪祟在我眼前也没有躲藏的余地,不存在鬼打墙的事情存在。 况且这家中的摆设,虽然收去了原先的大部分东西,但大型,一时间无法挪动的家具都在。 客厅的沙发,以及茶几,我都是躺过,吃过饭的。 所以,余佳佳去哪里了? 没有任何的告知,没有任何的说明。 孩子被迫打掉,她没有说。 搬家,出售这间房子作为她人的骨灰房,她没有说。 甚至三分钟之前,问她有没有睡觉,她还是试图掩藏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一种不妙感划过我的心头,我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四支香,插在现任屋主老太太的香火炉之上,轻声道: “老太太,我给您上几炷香,您要是厚道人,或者知道一些从前的事情,就同我说说这屋子的前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行吗?” “若是您愿意说,我愿意再给您供数倍的香。” 贡神三香,请鬼四香。 香火点燃,烧尽,屋内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拔掉烧的只身下一点点底的香,以免老人家儿女来上香的时候吓到。 也算是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死人都能化鬼。 这小区是从前的祠堂,骨灰肯定数以百计,有那么几条,甚至是上百条的漏网之鱼很正常。 这个小区的鬼,肯定还有一个阈值。 不然的话,新建小区怕是早早就直接改名为‘闹鬼小区’。 这老太太压根没有吃香火,没成鬼,自然问不到东西 那么,问谁呢? 我关灯重新退回黑暗之中,往楼梯下方复行数十步,点着门牌号,来到刚刚那位名为老许的汉子房门.边。 我就地折纸,做香炉,用阴米打底,又故技重施,将四根香点燃。 随着香火的烟线缓缓升起—— 原本紧闭的房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带入了一下霓虹妹的说话.希望有人看懂这个笑点w(Д)w 第355章 张缝家鬼 第355章张缝家鬼 门缝之中,那只比我头顶还高些眼睛缓慢的眨动一下,随后调整着自己的瞳孔部分下视,将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看着那只明显有些过于死气的眼睛,而是低下头,看着那只贴着地面爬行过来的手臂,问道: “张缝家鬼.对吧?” “为什么不把手臂安上?” “头和手臂差太大,会吓到人的。” 那只原本灵活爬动的手一僵,但很快像是撑不住诱惑的模样,几下来到我摆下的纸香炉旁边,轻轻扇着线香的烟,往缝隙里引。 门缝里面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隔着门缝,我都能听见内里咕叽咕叽吞口水的声音。 老张满足的吸了好几口,许久他的声音才从我的脚边传来,细细碎碎: “是我,许久没有人喊出这个名字了” “不碍事的,反正也没有人来到这里,来到这里的傻子,也察觉不出来我将手臂脚踝嘴巴都卸拆掉放在地上.” “就让我这样放着吧,这样最舒服了。” 这鬼物说话的内容着实有些吓人。 但他这声音,活像是饿了三百年没有吃饭,虚弱的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线香飞速被吸进门缝之中,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馋猪头肉以及老许做的吃食了。 这很显然,就是许久许久没有人以供鬼的方法来给他上过香,于是这只鬼饿得要命,开始用人类的食物解馋. 我沉默了片刻,想到小记中这种鬼的特性,又想起老许口中的‘热心邻居’,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又是四炷香插上,安安静静的等待对方‘进食’。 张缝家鬼,最早最早,出现在宋时。 我看的那本《幽明录》上是这么说的: 【宋永初三年,吴郡一大户,张缝的家中突然出现一鬼,吓得全家不得安生。 张缝鼓足勇气问道: “我们家也没有害人,你是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的?” “你这鬼又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走呢?” 鬼对张缝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就是闻到你们家做饭的香气来的,以后就不走了。” “你不用管我是谁,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鬼。” “只要你分我吃的,无论是需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张缝最开始的时候被这来历不明的鬼吓得够呛。 但几日接触下来,发现对方也没有想要害人的意思,于是才稍稍定下心来。 于是张缝家每每吃饭的时候,就会在地上铺开席子,将饭放在席子上,再取来香插在吃食之上,供奉给鬼。 鬼得了方便,有人供奉,开心的很,于是不再作弄人。 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张缝不知怎么想的,许是抠门之心作祟,给鬼喂饭多了,但是就是不见鬼为他做事,觉得内心难受。 也许也因为这鬼往日里和善待人,竟然在喂饭的时候,砍断了草席,打翻了供奉的桌案,意在逼迫此鬼离开 可此鬼,自称是家鬼,无非就是想要重新开始,哪里又算是真正软弱可欺的鬼物呢? 鬼当下没有说什么,无声离开,张缝原先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从此剩下一大笔钱。 可忽然,堂前卷起一阵大风,迷住了张缝的眼。 张缝眼前一黑,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感觉自己在一个狭小逼窘的空间里,手脚伸不开,活像一个被关在了一个木盒子里面 等等,什么木盒子! 能放下一个人的木盒子,不就是棺材吗? 怎么就迷个眼睛的功夫,现在就进棺材里面了!? 是鬼,是那个自称是家鬼的鬼,把他自己主人给搞进棺材里面了! 天杀的! 张缝最开始是怒,叫嚷了几声,发现不太对劲。 因为棺材外面,竟然有声音—— 数十人在外面哭灵,好似全然听不到他的大吼大叫一般,坦然对话道: “张老爷何时下葬呢?” 张老爷,不就是自己吗?! 这谁,竟然要将自己下葬!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复说: “老爹死的突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恶疾,不如也别停灵了,直接下葬好了。” 这是张缝的亲生儿子。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平日里无病无灾,人突然没了,指不定有啥说道啊.” 这是张缝的一母同胞的兄长。 又一道女人声音说道: “我瞧着尸体放进去的时候,似乎脸色还红,这要是下葬,万一有什么诈尸.被人听见总不是个事情,不如直接烧了吧?” 众人安静下来。 女人声音继续说道: “我话是说的难听,但大家不都是为了老爷的钱来的吗?” “老爷生钱如此守财奴隶,大家在他手上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处,现在还不决断,等待着什么时候做决断呢?” 这,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棺材外面没有人再说话,而棺材内的张缝感觉棺材缓缓被抬动了起来. 这群人,竟然是真的打算将他弄死! 张缝备份之下,竟然冷静了下来,开始大声哭诉道: “鬼,鬼,你听得到吗?” “我知道我这一生守财无比,多有苛刻家人,导致家人和我离心.” “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好好对家人,我不该为了剩下一口饭钱,将你的饭碗和席子割裂” “我现在都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张缝哭着喊出这些话,耳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鬼说道: “仅仅是让你看到身后事,你就知道害怕.” “那你怎么害怕人,害怕死,却独独不害怕鬼,不害怕我呢?” 张缝听着笑声睁眼,原来自己还站在厅堂之中,先前的种种,不过是风沙迷眼,幻觉缠身。 可张缝经过这么一吓,懊悔万分,却再也不敢怠慢鬼。 张缝开始回心转意供奉此鬼,鬼亦是做出了一些改变。 鬼说: “你可以在墙角放一大瓮,我会为你找东西。” 每十日倒一次,有钱、金银铜铁、鱼腥之类的东西 从此,皆大欢喜。】 我没记错的话,关于这种鬼的记载,其实并不把他往鬼上面靠。 因为此鬼能力需要人供养吃饭,会作乱、隐身、偷人财物。 如同后世五通神、山魈、夜叉等,是真正能够受人香火的鬼。 原本的名字,绝对不可能叫做‘张缝家鬼’这种名字。 只是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张缝的家中,又开始蹭饭. 当然,如果是张缝家饭真的非常好吃。 那就当我没说。 好困,好累。 每天评论区都安安静静,可恶QAQ 第356章 无药可救 “好好好” 门缝里传来虚弱的回音,数道明显不正常的吞咽口水声传入我的耳朵。 张缝家鬼悄祟鬼魅的话语从门缝处的地板上一路上滑,最终定格在了与我同等的高度 门内之鬼,似乎终于捡起了他的嘴巴,沉吟数秒,方才道: “你在做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 听起来,倒像是固定流程。 我并未犹豫,微微蹙眉,面沉似水,张口道: “我想要” 门内的张缝家鬼似乎一定在定定的看着我,在我开口之后的某个瞬间似是躲了一下,突然改口打断道: “不行,不行” “我还是饿,要更多,我想要更多,要更多才可以” 临时加码,乃是互利场上的大忌。 我不喜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更别提是鬼。 这张缝家鬼给我的印象瞬间有些下滑,但我有问题要问,而对方所求不过几根香火,于是我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点燃线香,插入米炉之中。 四支,八支,十六支. 足足十二轮,四十八支香燃尽,我身上带来的线香几乎横扫一空。 屋内那虚弱的鬼才微微高抬了些许声调,似乎有了一些气力: “.好,好。” “终于饱了三成,许久没有人这样供养我” “你说吧,你想要做些什么?” “我可先说好,如果还是杀冉闵这种活计,那这些可是远远,远远不够的” 杀冉闵? 对方口中的冉闵,不会是十六国时期冉魏政权建立者,号称武悼天王的冉闵吧??? 那可是历史上的一位名人。 距今,可得有一千七百多年了! 而且听对方的意思,难道还真的得手了? 还真是,每个人.不,哪怕是鬼,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脑中念头闪动了数道念头: “我只是想来问几个问题.只关于楼上603住户。” “问完我就走。” 门内鬼那张惨败无色的脸似乎又离门缝凑的更近了一些,他上下打量我好几眼,才用一种难以置信语调说道: “只问这个?” “可你看样子就很像,很像那种会说自己是真名天女,率领一众流民揭竿而起,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我和你一起打天下的人” 我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全没有看出来自己哪里有对方描述的模样: “你认真的吗?” “难道.难道你临时加码,就是因为觉得我会要你干大事?” 门内鬼的声音又开始虚弱下来,小声嘀咕道: “那你皱什么眉看样子可凶了,和我以前的主公一样.” 此言一出,一人一鬼终于明白了误会出自哪里。 我心中五味杂陈: “那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门缝里的鬼顺坡下驴,连连发出名为‘诡谲’,实则‘尴尬’的笑容: “可以.” “如果只是问问题的话,那你今天给的饭就多了,你问完别走,我再去拿点儿钱给你.” 听起来,还怪有道义? 果然是社恐.鬼。 此鬼言语中夹杂的信息,听着身份也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是否青史留名,究竟又是何许人也。 我抛去心中杂念,终于将话切回正题: “楼上603有一个名叫余佳佳的女人,她现在去了哪里?” “或者最近她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不太确定对面鬼的神通到底有多大,是否知道余佳佳去了何处,打探消息的能力又如何。 于是在问完第一个问题之后,增添了第二个。 毕竟发生在这幢楼的事情,对方一定是有所知晓的。 “余佳佳余佳佳.” 门内的鬼碎碎念了片刻,‘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从老许那里听过这鬼若有求必会关门的事儿,于是也不着急,就这个么站在门口等着。 约摸过了数十息之后,房门这才重新打开一条缝隙: “余佳佳搬走了,现在住在603的是一个新住客,名字姓陈,是个好小好小的女娃.老人。” “小陈年轻时候是个苦命人,不过晚年十分顺遂,一手带大了十七八个晚辈,人人都敬爱她,于是给她买了这里的房子,希望能经常来看看她,也希望如果真有鬼的话,她能住的舒心一些.” 此鬼的话很絮叨,不过我还是耐心的听了下去。 鬼说: “这家子嗣不错,而小陈又死的突然,所以找房子的时候就着急了一些,买房存放骨灰的钱给的也多” “余佳佳约摸是想要这一笔钱,于是就收钱搬走了。” 简而言之—— 小陈,是现在603中的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的子孙们给老人买房安置骨灰,出了一大笔钱,于是余佳佳搬走. 可是—— 好像有些不对。 谷爷为了余佳佳腹中的孩子,在谷夫人的操作之下,其实给了余佳佳很多钱。 单是那一套和杨金花同地段的别墅也价值不少. 至少是最近,余佳佳绝对不会缺少钱。 她为什么选择卖掉这里的房子? 烟花厂的钱难道还不够? 可若是真的不够建厂的话.难道还就刚好缺卖一套阴间小区房子的钱? 那可是几个亿的钱,这小区也就十多万撑死顶天。 卖房子的钱一定是杯水车薪,绝对不可能缺这一口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 我心头一跳,一种荒诞的猜想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就听鬼的声音幽幽传来,震得我太阳穴隐隐作痛: “余佳佳那个姑娘,很缺钱。” “她前两天还被上门讨债来着,楼上门被敲得震天响,还到处砸东西.哦,倒不是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砸,而是余佳佳砸。” “那群人说自己是文明讨债,门不开就不停敲,门一开就坐下不吱声,也不肯走,余佳佳气急败坏的砸东西.然后报警叫官府,才把人送走。” 我轻声在口中描摹着那两个分量极为古怪的词: “.缺钱,欠债?” 门里的鬼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赌博。” “小姑娘赌的还挺大,欠的钱也多,我听了几耳朵,那些要债的汉子说的钱数,换算成银子的话,估计能让十万将士温饱十年.” “她没有搬走之前,每天都有四五波的人来讨钱要债。” “虽然那些要钱的人不能够直接说对方是在赌场俩面欠了钱,自己来要赌债,但事实能骗得过人,总是不能骗过鬼的,对不对?” “她一直,都在赌博,欠了好多钱。” 第357章 一袋水泥 第357章一袋水泥 原来,又是赌博。 我记得和余佳佳初遇时,她的模样。 冲动,毛躁,狼狈,受人排斥.以及,没有脑子。 但,当余佳佳坐在赌桌前的时候,她就变了。 执拗,亢奋,纵使是梭哈也面不改色的.果决,和义无反顾。 其实有些时候,冲动和毛躁并非是贬低的词汇。 而果决和义无反顾也未必是称赞。 ‘我恨我的父亲是个赌鬼,他害死了妈妈,还让我成了援交女。’ 余佳佳曾经如是说着。 她捧着那本自己所画小册,兴冲冲和我聊起梦想以及当年往事的话语,还音犹在耳,我甚至能完整的复述出来,但—— 她又走上了自己父亲的老路。 这个世界,真的是疯魔了。 不,或许,早早就疯魔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走廊里不流通的浊气灌进我的肺部: “那她现在.” 鬼摇摇头: “我不太知道她在哪里,我很饿,饿了很多年,不可能走出去。” “先前能帮老许拿回钱包,也是因为偷他钱包的那个人,刚好是在楼下偷的,然后我又去把钱给偷了回来.” “当年,我的当年可以,但现在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小家鬼” “这样吧,你现在有什么仇人吗?我去帮你杀掉他或者我去偷钱.” 有些话,听一半,信一半就行。 我后撤一步,拒绝了对方的杀人偷钱还饭钱准备: “不必了,我的问题已经有答案。” “我就先走了。” 背后的那道视线许久才关上房门,我坐在楼道里,一遍遍的拨通余佳佳的电话。 余佳佳没有接电话。 始终没有。 数十个电话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的回音。 我从一点钟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听了无数遍的铃声,终于才在将近三点钟的时候,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边的余佳佳似乎有些疲惫,声音也含糊不清: “乖宝,怎么了?” “我刚刚在睡觉,你怎么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犹豫,直接单刀直入: “你现在在哪里?” 余佳佳含糊的说道: “在家里呗,还能在哪里。” 撒谎,又是撒谎。 所有的人都会撒谎,都在撒谎。 两个小时前我发消息的时候,余佳佳还和我说过她在‘月子中心’,现在就变成了在家里。 一场这场可笑的玩闹。 我终于觉得有些厌烦: “那正好,我就在你家门口,你来给我开门吧。” 那边迷迷糊糊的哈切声在听清我说话的瞬间,便是一滞,好半晌才磕磕绊绊的说道: “宝子,你怎么你怎么这个点还不睡觉,来我家了?” 我捏紧手机,言简意赅: “杨金花死了,我无处可去。” “我知道你不在家无论你在哪来,马上回来。” 那边沉默了好半晌,似乎有东西碰撞的声音,慌张传来: “好好好。” 正如我所说,答案是注定的。 余佳佳着急忙慌赶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许的水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她没有选择走电梯,这也给我们带来了见面的机会。 余佳佳一路噼里啪啦的踩着声控灯的光亮上行,见到坐在楼道中的我,脸上划过莫名的心虚以及吃惊: “宝子.你怎么” 我垂眼看向站在下方楼梯道中的余佳佳,描摹着她愈发消失的眉眼,轻声道: “我很早就来找你,但是找不到你。” “你的邻居说你赌博欠债,卖掉了这里的房子告诉我,是真的吗?” 余佳佳胸口呼吸一滞,不假思索的开口否认: “.不可能!” 我撑起嘴角: “是你不可能赌博,还是觉得不可能有邻居,亦或是觉得我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余佳佳如今细如缝隙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瞳孔,但我能看明白,她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 也不光是被戳穿了之后的狼狈,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脸色焦黄,生机暗淡。 她似乎熬了很久的夜,头上的头发宛如枯草一般,油迹斑斑,额头和下巴处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很多痘痘。 更别提她这段时间身材臃肿了许多,形象也没有好好打理。 身上的衣服似乎有几天没有换洗,领口处都是一些暗沉的油迹 她不是蝴蝶,是水泥。 她是在华光明艳的舞台上,没有抓住表演时机,在起跃后重重跌落在地上的一大袋水泥。 溅起的烟尘,甚至灼烧了我的呼吸。 余佳佳被我问的哑口无言,楼梯道中的声控灯很快熄灭。 她似乎有些害怕黑暗,往我坐着的地方再次踩上了一节阶梯。 这一步再度踩亮灯光,我一字一顿道: “就站在那里,不要靠近我。” 这威力不大的几个字,却让余佳佳周身疯狂的颤抖起来: “你你知道了?” “你能听我解释吗?” “其实我都可以解释的” 我沉默不语,余佳佳便捏着栏杆,开始颠三倒四的讲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亿六千万,别墅退回的金额一共是一亿六千万。” “我原本想着拿这笔钱投资,我找了施工队,找了供货商,但是不够” “你到现在还想要骗我?!” 我的声音点亮上下好几层楼道的声控灯,原本晃里晃荡,探头探脑的吊死鬼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我怒极反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亿六千万是多少钱?” “我坐在这里那么久,早早就已经查明了你父亲从前的家底,他最最有钱的时候,那个烟花厂的市值也就不到两亿!” “你总说什么生产线,什么供货商,哪怕物价再上涨,你要你将这些钱全部投入烟花厂,这些钱也够你开办公司,好好生活” “可是这样的话,我不就紧巴巴的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将我的话打断了个彻底。 不可置信的感觉涌上我的胸腔,我一个耳力甚好的人,第一次有些没有听清对面的话,重复问道: “什么?” 余佳佳伸出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出的话,令我颤抖不已: “我说,这钱确实可以全部投入烟花厂,烟花厂也确实能够建好,但是.” “但是那还要我积攒了多年的钱,一并全部交出去。” “我建好烟花厂后,这些年的努力,便只剩下一个空壳的烟花厂.那我的吃穿,不,哪怕是工人的工资,我不是也发不出来吗?” “我必须,没错,是必须,必须在我手里有很多钱的时候,想办法多赚一些,多翻一些.” 先码后改ovo 第358章 赌徒心理 第358章赌徒心理 终于,我算是明白了余佳佳的意思。 余佳佳的意思是在说—— 这笔钱确实是可以用来建烟花厂不假,但会榨干她。 所以选择用还没建烟花厂的钱,来赌博,多‘赚’一些钱。 这思维其实非常奇怪。 但我真的听懂了,也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人,那是我在高中时期的一个同学。 这位同学的成绩在班级里面所处中下,但为人开朗,每每下课的时候,就会和班级里面的同学们打成一片,很多人都喜欢和他一起玩。 那时候是住校制,可每个班总会有一些学生年少气盛,下课放学之后,会翻墙出去找网吧,或者去游戏厅聚头打游戏。 我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不止一次看到那个同学和一帮社会闲散人员混在一起,高声谈笑,玩游戏机。 我其实向来不会管这些和我没有什么交集的事情,但是架不住交集自己要送上门来。 那个同学在班级里到处问人借钱,刚开始借钱的时候,都说他今日没有带钱,没有办法吃饭,五元十元,第二天必定会加少许,还给借钱的同学。 同学们帮助了朋友,又获得了钱财上的报酬,自然也很开心,觉得这是件好事情。 而这种‘好事’,某一天自然也借到了我的头上。 那时候的我,多次获得过校内的奖学金,可能也因此,对方开口借钱的数额也格外的大。 软磨硬泡,拿情谊说事,卖惨博同情,他都尝试过。 但如此高频率的借钱还钱,非常的不正常。 而我,恰好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孤立全世界的人。 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说不借,就不会借。 别的同学想要道德绑架我,我也向他借钱,卖惨,说我是乡下人,从小没有父母,奖学金都要补贴家里.他好心的话,就借我一些钱等等等等。 总之,怎么惨怎么来。 那是相当好笑又好玩的岁月,算是我无聊人生中的一些调剂。 我知道是那个借钱的同学是有问题的,但是没有想到问题那么严重。 他从一开始的借钱,东拆西补,竟然转变到抢劫。 对,抢劫。 学校里开始传闻不能走哪条小巷,说会有蒙着脸的学生抢劫。 最后发展到那位同学带着小刀,进校园,趁着大家活动的时间,翻学生的书包,最后被‘体弱多病,正好无法上课’的体育老师抓包,导致记了一个大过。 是的,没有劝退,而是记大过。 他被赶来的父母从楼梯口一连串的扇巴掌,扇到了教室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许是觉得难堪,竟然和自己的父亲打到了一起。 他的老爹也是老老实实,干粗活的农民,但他初生的牛犊,也十分有力气,竟然将他的老爹打了个头破血流。 那时候整幢教学楼都很轰动,他的叫骂声很大,老师们都管不住想要看热闹的学生们。 由于离事情发生地比较近,我也看到了他的模样.洋洋得意的模样。 他的手上,脸上,身上,都是父亲的血液,却能堂而皇之的喊出那些话: “就你还敢管我?” “我告诉你,我就是玩老虎机输了很多钱,所以才选择偷东西的!你要是还是我老爹,你就掏钱把我的债平了!” “如果你不掏钱,就让我被抓进去,就让我死!” 他喊得很大声,但他老爹躺在地上一声都没吭,老娘疯了似的打他,也被扇了几个巴掌,跌坐在地上哭。 事态闹到了无法无视的地步。 最后还是警察来草草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过后的好多天没有来上学,而来上学的时候,又是一脸骄傲。 班级里的同学又惧又好奇,平常有几个和他玩得好的,叽叽喳喳的问他: “你老爹没事情吧?” “你那在校外欠钱,是真的是假的?是被那个叫山鸡的混混收保护费了吗?”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有人率先发问,自然就有人听,好些同学围住了他。 他面上的表情自满中又有隐隐约约的不屑: “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脑袋有了一个窟窿,养养就好了!” “而且刚刚那个傻x不要命了?什么收保护费,什么混混,山鸡哥是我的大哥,带着我玩游戏的!” “整个游戏厅都是他的,他不但认我做兄弟,还带我打架,带我玩老虎机,教我怎么赚钱!”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他坏话,我连你们一起打!” 这话镇住了不少人,连带着吓到了刚刚好心问话的那个同学,同学在对面小狼崽子一样的目光下有些害怕,慌得要命。 有平常和他关系好的同学打了个哈哈: “那怎么欠了钱呢?” “你老爹给你还钱了吗?” 话题被打岔,那个痛殴自己老爹老娘的同学美滋滋的从书包里面掏出了钱,得意洋洋道: “有,我把钱都要过来了!” 钱要过来了,可以还完钱重新开始了。 但,这只是正常人的想法。 而非常不幸的是,这个同学,是个赌徒。 几十张百元大钞被他摊开握在手里,组成一个由金钱拼接的扇子。 红色在他的手里飞舞,宛如那日中年汉子额头的鲜血,但他却浑然不觉: “怎么能还钱呢?” “我这钱一还,我不就一点儿都没有钱了吗?” “没有钱的话,我还怎么做老大,请我的兄弟们打台球,吃饭?” “而且我自己总得花钱吧?” “不能搞了这么久,自己什么都没捞着啊!” “我准备去‘投资’一下,我知道有一个老虎机很红,等我多翻一点点钱,再把这钱还了还不迟。” “到时候钱还了,我也有钱花,钱再生钱,嘿嘿嘿我的好日子就来了。” 记忆中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只定格在那个死气沉沉,天光将落的傍晚。 因为没过几天,他便.不太正常了。 他就坐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我耳力极好,能听见他不断用双手敲击抓挠着自己的头的声音。 头盖骨敲击声很沉闷,隐隐令人胆寒。 他的神情很颓废,精气神反复都被抽走了一般,不断地碎碎念: “奇怪,我赢过的呀,怎么会不对呢?” “我赢过的.” “我知道了,是那个老虎机被还了,我得再去找一个旺手气的老虎机。” 老虎机:一种赌博机器。 (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吧【目移.jpg】) 这章里里面作者的同学倾情出演了属实是 事实比小说更加荒诞,不是高中的事情而是初中,原版也不是个男生是个女生,偷钱偷得肆无忌惮,俺放在书包夹层里面的钱还被偷了 虽然现在看来也不多就二十,但是那时候一碗面也就三块 那时候都差不多是我好几天的饭钱了,现在想想还是很崩溃。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那就是这个小太妹初二就被劝退了(喜大普奔.jpg) 第359章 轰然崩塌 真是怪诞,离奇的想法。 我的那位同学,很明显就是在短短几天之内输光所有的人。 为何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质疑是否能赢钱,只觉得是那台老虎机‘不行’‘不够红’‘要换一台’呢? 那时候的我还年少,不明白那天沉闷的敲击声,以及宛如呓语的碎碎念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 那声音,原来是尸体落地的声音。 是尸体,水泥袋,轰然坠地的声音。 亦是贪心不足之人,口中发出的嘶嘶作响。 赌博的恐怖之处,并不是在于‘输钱’,而在于‘赢钱’。 没有尝到甜头的赌徒,一直输钱,是不会沉迷的。 只有先赢钱,先放出甜头,那些赌徒才会如过江之鲫一样上钩。 他们怀念着那一刻的巅峰,于是哪怕已经身陷囹圄,也会想—— “我还是有机会翻本的。” “我现在输掉的钱,真是暂存在那里,迟早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 “赌博怎么不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是真的赢过的,我赢过的。” “只是我自己不好,在那一把/局/场脑残,选了不同的大小.” 很少会有人迷途知返。 而对我来说,更恐怖的事实是,这东西,居然还是会经由血液和思想流传 明明那个深陷赌博的余父,已经将自己的生活彻底摧毁,明明将爱他的一个个人送上绝路。 我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重蹈了覆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气氛沉寂的可怕。 声控灯熄了又灭,似乎始终都没有带来过片刻的光明。 余佳佳见我久久不语,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她张口欲言,可有怯怯停止。 这回,我没有再看她的表演,而是颇有些疲惫的站起身: “现在欠了多少?” 余佳佳没有办法高昂头颅,她低下头,嚅动着嘴唇,好半晌才继续道: “.两千万。” 我没有说话,而她的头几乎低到胸口,以我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凸起道明显不正常的颈椎骨。 余佳佳声音讷讷,脸上有化不开的茫然与呆滞,说道: “是,先前的钱都没了,还欠,两千万。” 余佳佳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小震撼。 或许她真的想过建设烟花厂,也许真的想过学习舞蹈,成为一只蝴蝶. 往前的所言,或许通通都是真的。 但,最不该忽视的细节就是—— 她是个赌狗。 而赌狗,永远不值得同情。 我没忍住自己言语中的讥讽: “不要紧,你可以再生几个,再把孩子卖了,你还能赌。” 我的话令原本就惶恐万分的余佳佳彻底失了神智,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整个人身上的生气,似乎在缓慢的剥离她的肉体。 余佳佳很迷茫,但手只在腹部上停留了片刻,便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无力的靠在栏杆之上。 我一点点压下脸上的冷笑,面无表情道: “你还做了什么事情没有说?” “真的打算再生孩子,再养一条小赌狗?” 余佳佳没有理会我的讽刺,就这么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一个即将倾颓的灵魂。 我没有再等。 楼梯被余佳佳堵着,我直接转身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准备离开。 可恰在这时,余佳佳的声音又幽幽哀哀的在楼梯里面回响: “我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不会,不会再生孩子了” “胜男姐已经被孩子害死,我不会,绝对不会再生了。” 余佳佳不知回想起了什么东西,言语颠三倒四,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太正常起来 胜男。 好熟悉的称呼。 我原本要离去的脚步一顿,几步跃下楼梯,窜到余佳佳的面前,抓起对方的手,迫使她抬头和我对视。 这世界简直是,太让人疯魔了。 余佳佳尚且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孩子没能出生虽然可惜,但余佳佳这个母亲的选择,谁也无权干涉。 但,现在为何又涉及了别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一字一顿问道: “胜男,陈胜男,谷爷的妻子?” “她怎么了?” “前些天发现了什么事情?” 余佳佳愣愣的看向我,她现在宛如一面平板的脸上,几乎没有特别大的起伏。 豆大的泪光源源不断从缝隙一般的眼中流出,偶尔比她的眼睛还大。 她的脸上,汗水,泪水,鼻涕,和油光交织,其实看着颇有些滑稽。 只是没有人会笑。 余佳佳呜咽着说道: “我该死,我该死。” “其实谷爷和我说过,我这个孩子,就是不能生下来的。” “买别墅那么大宗的钱财,走向终究不是秘密,隐瞒不住他,但他还是把钱给我了。” “他对我说,这个孩子得打掉,不能留下来,因为他要用这个孩子的尸体去做一些事情.” “他说,杨金花就要孩子,说是能做饺子,做回春饺子,吃了饺子的人,能够返老还童。” “我不懂,什么破饺子要我两个月的孩子做馅但,他给的太多了。” 我抓着余佳佳的手被无形之物一烫,下一瞬,只能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掩饰手指的颤抖。 余佳佳垂首痛哭: “所以我打掉了孩子。” “谷爷是个人渣,但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我录了像,反手就把他们都举报了。” “我不是想着惩恶扬善我就是想着胜男姐没了谷爷,她能有好多的钱.连带着我也” “但是,但是,胜男姐太聪明了。” “我和谷爷骗她说孩子流掉了,她伤心,她照顾我小月子,在我睡觉的时候看到了我手机里面的视频。” “胜男姐质问谷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谷爷一开始撑着不肯告诉她.” “但在胜男姐的跳楼逼迫下还是说了个干净” “哈哈哈哈哈谷爷要饺子,要饺子,竟然是要给胜男姐返老还童!” 余佳佳脸上突然爆发了巨大的扭曲笑意。 她哈哈笑个不停,笑的整幢楼的声控灯都响了起来,但她却不停: “凭什么,凭什么呀?!” “谷爷对她言听计从,一辈子不生孩子也守着她,到老了之后,还要用孩子的血肉换她的返老还童.” “而我,我只能卖肉体!” “我只能和胖的和猪一样的各种猥琐男人睡觉。” “我的孩子,我那三个没有出生的孩子,甚至都没有睁眼看一眼这个世界!” “我拿了钱建造烟花厂的话,我还得一穷二白吃糠咽菜,背上好多的外债.” “凭什么呀?!” 第360章 俗世纷乱 第360章俗世纷乱 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震人心神。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并没有人。 但令人扼腕的是,连鬼都在窃听,并且连连咋舌。 余佳佳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言语颠三倒四: “我只是,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些.” “我能翻本,我赢过的,我一定能用这些钱,翻一点儿本金。” “到时候我建了烟花厂,我还能过上陈胜男的生活,我要当富太太,我还能生孩子.” “对,我能赢,我身上还有那种虫子呢!” “我其实是可以赢的,但是开出来不对,奇怪,骰子开出来不对,他们出老千,出老千啊!!!!!!” 尖利的声音贯穿黑夜。 余佳佳的状态应该已经和那个因疯病而死的母亲都差不了多少. 甚至还要可怜。 骇人的尖叫声后,她因力竭而瘫倒,脸上神情空白,口鼻之间喷洒这热气,将脸对准我 似乎,等着我的开口。 望着已经疯癫的余佳佳,我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出老千,不才是正常的吗?” 余佳佳没有在我的口中听到熟悉的安慰,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她歪着脑袋看着我,虽然已经看不到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 可这真的就是我想说的话—— 赌博本就不是单纯考验运气的东西。 满怀雄心而来的人,总是得做好成泥成土,成为他人垫脚石的准备。 你觉得你是来赌博的,但你其实,只是别人的筹码。 余佳佳郁闷的要命,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迟迟没有开口,又调转了方向: “可我和陈胜男是一样的” “我是卖笑女,她是京剧团里面一个唱花脸的女武生,我们都是讨口饭吃,我们是一样的,不该有这种差距” “如果我能接受到好的教育,我就能发光,一定会比那个只会唱霸王别姬的陈胜男厉害对,是这样的,没错。” “为什么她能有,我不能,我的孩子还要成为她嘴巴里面的肉,不能的,没有道理的” “她还死了,对,她还不肯吃饺子,她听谷爷说一切都是为了她,一下子就从窗口跳下去了” “死了,死了,都死了。” 余佳佳碎碎念着: “我的孩子,陈胜男,胜男姐.” “谷爷也疯了” “不行呀,我不能什么都不剩下呀” “我想想,我在一个手气很红的赌场赢过的.我去试试,试试.”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径直从余佳佳的身边路过,一步步踩下了楼梯。 余佳佳始终在碎碎念,想要将自己的不忿暴露出来。 我已于长阶之上同她错过,要步入下一个深渊。 可她不知是不是回复了一些意识,在我身后突然含笑说道: “宝子,你怎么在这里呀?” “要不要和我当朋友呀?” “来我家,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她的语气很轻和,没了先前的狂躁。 但我知道,她彻底疯了。 我认识的余佳佳,疯掉之前,哪怕是在她曾与我构建梦想中的蝴蝶茧房之时,她的声音也是很毛躁的。 从来不会这样温声细语。 不是不能轻柔,而是这声音太过轻柔了,仿若置身于崩坏的边缘。 贪婪,妒意,彻底摧毁了这只原本应该展翅飞翔的蝴蝶。 料想中的天亮也没有来临,她刚好就死在黎明前一息。 仅仅是,错过了一个呼吸。 杨金花所经之处,溅起的涟漪,比我想的还要大。 有些人,并不是死了,影响就可以消失。 或者说,贪婪的人,永不消失。 按照时间反推,谷爷要求余佳佳打掉孩子的时间点,正好在杨金花死亡之后。 换句话说,虽然杨金花之前可能指定过‘馅料’的月份,但那时,杨金花绝对不会明确指示谷爷打掉余佳佳肚子里面的孩子。 贪婪的人围聚在熊熊的烈火旁,悄声密谋,选择下一位的食材。 哪怕最开始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或许早早就被搬上了餐桌,但习惯已成。 没有组织者。 经历这件事的人,自然而然也会围聚成一堆。 就如先前二叔经历盐帮事情之时,那群对同伴死亡缄口不言的前任盐帮成员。 就如 毋头村中,明明最开始令村民成为无头人的神医已死,却还有人继续这份名为‘长生’,实则为‘屠戮’的祭典。 无妄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幸存者。 大家实则都是凶手。 死了一个神医,还有一个毋头村村长,死了一个村长,还有一个杨金花,死了一个杨金花,还有谷爷,还会千千万万个余佳佳。 这个世界真可怕,真可悲。 难怪,许久之前,某位名人会说自己学医救不了人。 真的救不了吗? 未必。 一个个的救治肉体,肉体是能够存活的。 但精神与思想上的死亡,才是真正无可救药的死亡。 一个想死的人,无论是救助多少次,都是没有用的。 因为—— 她们想死。 我停下脚步,重新回眸看向余佳佳。 余佳佳似乎非常欣喜我的停留,她在挤着脸笑,但是泪水却在她的脸上簌簌滚落: “留白,留白,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赌博了,我就是一念之差,只是一念之差.想着我不能什么都捞不到.” “不说这些,我以后一定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赌博。” “我会努力攒钱,努力的赚钱,攒到足够的金钱再一次建起烟花厂。” “还记得我们先前是怎么说的吗?” “我们约定好看烟花,看黎明,我是蝴蝶,我是跳舞的蝴蝶呀!” 余佳佳撑着墙壁站起身似乎想要来牵我的手: “我真的就错这一次,我这么年轻,年轻人哪里有不犯错的呢?” “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好好的。” “你不是也说,我们是朋友,我好不容易有朋友.” 朋友啊. 真是陌生的词汇。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 我也差点以为自己有朋友了呢。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了,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这辈子,可真是孤单呐(叹气.jpg) 第361章 在劫难逃 第361章在劫难逃 此声如雷。 余佳佳原本已经要牵到我的手一僵,悬停在空中。 我将视线下移,定定看向她: “别再说什么建烟花厂之类的空话” “你还是想想如何把那两千万的钱还掉,然后好好活下去吧。” 毕竟,对方一看就像是从赌场里面赌的昏天黑地出来的。 最开始可能是想要让本金更加多一些,可在输掉了一些钱后,便会想着赚回来那些钱 愈发沉迷,是不可缺失的一环。 余佳佳可能甚至都不会发现自己输了那么多,但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回头,因为那时候已经距离人世太过远。 说出来可能十分的残忍。 可事实就是,现在的她距离回家已经越来越远。 沉没的成本太过高昂,那两千万的债务如一座小山。 她不会回头的。 所以今日才会用一个个的谎言,用来蒙蔽我。 其实也根本不是蒙蔽我,而是用来麻醉她自己. 此时余佳佳是何为人,早在她刚刚那疯癫样子初显的时候,就已经昭然若揭,她不是会回头的人。 “.对,对,还有两千万.” 余佳佳仿佛被烫一般,猛地收回手,不停的碎碎念道: “两千万,好多钱,不过.不过,很快.” 很快什么呢? 很快就可以赢回来? 多么可笑。 到现在,到现在仍然没有能醒悟过来。 我别开看向余佳佳的目光,心有些割裂般的麻木之感: “还不明白吗?你和陈胜男,你们,其实并不一样。” “你喊着陈胜男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但你需得知道她花了多久,才成为一个阔太太。” “.陈胜男是假霸王不错,但她演的是真性情。” 一位军官在成为军官之前,必定有漫长的士兵生涯,但这些,余佳佳通通没有看见。 而余佳佳,不是霸王,不是虞姬,甚至在通篇的戏剧之中,都留不下姓名。 我深吸一口气: “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你好好保重吧。” 余光之中,余佳佳的身形一顿,脸上似乎有难以置信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是我不会再细看。 这回,我终于能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开,远远的将余佳佳的哭泣声抛之脑后。 这世界上的人,可真是奇怪。 清浊不变,善恶不分。 原本信誓旦旦要完成梦想的人重重跌落泥潭。 亦有因为别人一念之差,犯下罪过而跳楼身亡的女人。 真是难以描述的人,真是难以描述的事。 我放空自己,迈动步伐,有些不知道自己所归何处。 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突兀的在我耳边响起: “真命天女.” 古怪的称谓。 但这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 原本就在神游天外的我反应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在叫谁。 好像是在叫我?! 狭小的楼道之中,我的身边,赫然是不知道何时打开的房门。 而那门缝中将露不露的人脸,赫然正是几个小时之前,才同我交谈过的‘张缝家鬼’。 这里自然不是原先我找对方的那扇门。 但对方还是自顾自的打开了门,很显然,对方的能力中有一项应当是无差别开门出现。 就如同狡兔三窟。 也如同,概念神那样,从内侧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 我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 “有事情?” 张缝家鬼眨了眨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 “有的。” “在楼道里面哭的那个小姑娘.” 我面无表情: “不管她,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张缝家鬼很显然刚刚也是众多在看热闹鬼物中的一员,听我这么说,便立马说道: “那我现在就给120打电话,让人来拉跳楼的尸体。” 我听清楚对方的话,愣在原地良久,才分析出来了对方的意思。 跳楼了。 余佳佳跳楼,且死了。 明明我已经,说过‘好好生活’。 可这人,还是一次次把自己逼上绝路,不留任何的余地。 不过,这也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毕竟,她若是再陷落下去,神仙也难救。 我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一件,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好。” 张缝家鬼将门关上,很快又再度的打开,重新露出半只眼睛的缝隙: “还有,还有要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悄祟,伴随着一些比先前还要眼中的有气无力: “你不要钱,所以我要额外,额外告诉你一件事情。” 此鬼的交易观念一直很强,原先老许和他来往,每次只要送一份人吃的餐食,他便愿意帮老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那四十八支香,其实分量相当不少,而我只打听了一个只要是周围邻居,便能说上来的问题. 这张缝家鬼,必定是觉得,此份交易并不对等,所以才赶来同我说话。 可老许一餐食就能换寻回好几万块钱,又有什么事情能让张缝家鬼,觉得我的这些香火和钱,同他要和我说的消息同等呢. 我没有犹豫多久,因为张缝家鬼开口了: “有人在找你。” 我一愣,张缝家鬼气若游丝的继续说道: “我想了想,我给的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样不行。” “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努努力找到了我从前丢掉的很多眼睛,耳朵,一部分肠子,还有另一只的手,想要为你大偷特偷” “这些都不重要,总之,我走出了这里去寻找我的肢体,我记得我将他们放在了不同的地方,而那些地方.” “有人在找你。” “对,有好多地方的人在找你,四五个地方。” “最开始是在一个洁净雪白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白袍,仵作打扮的男人对另外几个穿黑衣服的人说: ‘尸检的情况不对,不是猝死。’ ‘心室内取出来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这张纸虽然不大,但直接切入了心脏部位,导致淤血都凝聚在心室外,挤压心脏所以才导致的死亡。’ ‘杨金花的死,是有问题的。’” 张缝家鬼一连串说完了这么多的话,一时间也有些气短,连连喘息着新鲜的空气。 而我越听,神情就愈发郑重—— 杨金花的死,当然有问题。 没有人比凶手更知道情况。 现在尸检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而现在‘四五个地方’的人都在找我,那就说明—— 我来看余佳佳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有人已经通过信息网,锁定我了。 打开小本子——又刀一个——心满意足,合上小本子 第362章 内有奸细 “然后.” 张缝家鬼碎碎念的声音再度传来: “然后听到话的那群黑衣男人非常吃惊。” “他们争相传看了仵作递给他们的透明袋子,而袋子里只有一张小小的碎屑。”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小年轻人,他最不相信纸能穿透胸膛杀人,指着东西说是不是尸检的时候掉进去,或是尸体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误食的碎片—— ‘毕竟有一些犯罪嫌疑人,会吞下能被称之为证据的纸张。’ 他是这么说的。”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驳了他,仵作说,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我们法医尸检的时候,都会有全副武装的装备。而且食道,尾,和心脏,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咳咳咳——” 许是因为漫长的复述,门缝中的张缝家鬼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咳嗽声沙哑,黏腻,像是命不久矣的老人: “失礼了,我有些难受”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我可以讲,我还可以讲更多” 门缝悄然合上,我张了张口,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张缝家鬼在如此长的岁月之后,显然已经很虚弱,不然肯定也不用贪吃老许的菜肴。 但现在,他这幅异常虚弱,甚至咳嗽连连的模样,显然是因为这趟出行,显然是因为.我。 耳边依稀传来救护车的响动,不用看也明白是余佳佳的尸体被发现了。 果然,无论是人还是鬼。 只要和我扯上关系,似乎.总有霉运。 张缝家鬼很快又将门打开: “来了.换了一张嘴,感觉好多了。”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是仵作,反驳了年轻男人的话。” “仵作是在场唯第一个非常坚信是纸张害死那个人叫什么,杨金花的人。” “因为他的坚持,有好几个也开始推论,说有可能是江湖戏法,用扑克牌打爆玻璃瓶之类的人也有,说不准就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杀的人” “他们说需要鉴定,需要尝试模拟,测试什么样的情况下,纸张能够穿透人的胸膛.” “他们还说,要仔细审查当时还在别墅里面的人.” 我眉心一跳—— 终于,这一路推测顺畅的简直算是没边了。 但,就是这个推理方向,才算是正常的。 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 毕竟杨金花这种交际场上的名人,消失几天,必定就会有人来寻,不可能真的等到尸体腐坏的那一天。 有人来寻,必定会发现尸体。 纸张飞行的轨迹几乎不可复刻。 要取,就得像法医一样,进行‘大规模搜索’。 这样会把尸体搞的一团乱,成为毫无疑问的凶杀,所以不能那样。 我不能破坏尸体,提前取出纸张。 至于分尸藏匿,更是无稽之谈。 而若是不破坏尸体,在尸体尚且还完好的时候尸检,找到纸张.只是概率问题,还有时间问题。 一旦发现纸张,我当然知道锁定我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最最关键的是—— 不能提前离开,否则就是潜逃。 毕竟,很多人都知道我住在杨金花的家中。 要是一跑,无异于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 ‘是我干的,快来抓我。’ 这也是为什么我明知正对房间的楼上有一具尸体,但仍然没有吱声的原因。 “哦对,在这种环境下,有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黑衣男人说, ‘也亏得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胸腔可有很多骨头的,而且往里日那些表演扑克牌碎啤酒瓶的特技者,都是需要特定条件的,比如玻璃瓶选用最脆的,还有选用硬度高一些的扑克牌.’ ‘甚至对扑克牌的纸面大小都有要求。’ ‘你们自己看看这么指甲盖大小的纸张,而且还是软纸,有可能发生你们所说的事情吗?’” 张缝家鬼又连着呕了两声,才继续说道: “那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好像还是什么官,那群人讨论了半天,似乎觉得又合理,又不合理的。” “但中年男人想要以意外结束,不是结束,就是,结案。” “这群人的意见不算是太统一,说了几句之后就散场也不算是散场,其他人都走了,仵作没有走。” “我听到最开始说有可能是纸杀人的那个仵作仵作给人打了电话。” “对面有两个人,仵作对电话说,肯定是住在杨金花家里的那个扎纸匠杀了人。” 中年男人,‘官’,是警官,是曾警官。 我明白了。 按道理来说,官方能够追踪到杨金花,肯定亦是有一些证据的。 数十年的失踪,总有纰漏的时候,那证据呢? 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吗? 为何都没有拿出来呢? 为何到杨金花死亡的那日,我与曾警官聊天的那时候,曾警官还是不怎么谈及从前的证据,只是在说‘余佳佳的举报内容’? 听这个法医的电话,他竟然是在通知谁. 他没有保密,他在传播扩散这件事。 问题出自内部,内部有奸细。 而且奸细的位置,还是最不容易让人发现的那个。 其他人的行动轨迹,搜罗证据,都可以有反制的手段。 但要是他们辛苦收集来的证据,‘恰恰好’就交到了要毁掉它的人手中呢? 我的手指一跳,抬起眼来看向张缝家鬼。 张缝家鬼活了许久,又很安逸自闭,似乎没有听过什么扎纸匠。 他恍若未觉我的异常,而是用自己一只瘦成竹竿的手,一只胖成猪蹄的手,一只年迈枯瘦的手,在门缝里拿起三张嘴,其中两张嘴的嘴唇一张一合,惟妙惟肖的复述了电话那头的整场对话: “什么扎纸匠?没听说过.” “老公,我好像是知道,是那个很漂亮,一股子清高劲的女孩子吧?杨姐说那个女孩子是她的亲戚,我还以为是真的,所以我之前还想着给她介绍我的侄子 不过被杨姐回绝了。 所以肯定不是什么亲戚,应该是准备拉过来搞‘馅料’的载体” “那又和扎纸匠有什么关系?” “你傻呀?如果换做是你.不对,你闺女,能傻乎乎的等着别人对你动手吗?我之前打探这个小娘皮底细的时候,就听我在常州的一个亲戚说过,那个女孩子,似乎是一个捞阴门的扎纸匠” 第363章 成为家人 第363章成为家人 “他奶奶的!那杨金花不就是终日打鸟,反被鹰啄了吗?! 那我们的饺子怎么办?! 不是说一份饺子最多只能维持返老还童七年吗? 她都已经两年没有卖饺子了,这两年间,有多少人的时间到了,有多少准备等饺子的人,你知道吗!!!” “我呸!你和我置什么气,你有本事和杨金花说去! 我早看那个一把年纪还卖弄风骚的老贱人不爽,她要是有本事,把饺子卖到望城,卖到杭城,卖到上京去才好,她做不到就算了,就知道待在舒城里面扭屁股,紧巴巴的凑着男人” 张缝家鬼两张原本滔滔不绝的嘴巴顿时一闭,犹豫着用第四张嘴巴开始配出一个画外音—— “啪!” “啊!你打我!” 张缝家鬼收回刚刚不停说闹的两张嘴巴,拿着另一只一直没有说话的嘴巴,说道: “您二位请冷静一些,现在杨姐死了,肯定是不能再有饺子了,请问现在是应该怎么办.” 张缝家鬼和在表演布袋戏一样,将三只嘴巴通通收回,终于切换回了原本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样。” “仵作问那两个人应该怎么办,但那对面的一男一女,男人非常生气,女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候,哭哭啼啼的.压根没有人理会他。” “男人估摸着是怒火攻心,直接就晕了过去,而另一个女人在反应了一会之后,才说道: ‘要不去问问陈爷,李爷.’” “然后仵作就又打了个好几个电话,我勉强去了好几个地方” “他们都记住了你的名字,屠留白。” “有一个人说,先不管是不是你,但你来,杨金花就死,肯定有问题。 所以,哪怕是为了和那些嗷嗷待哺.可以这么说吗对不起,我不太懂,总之就是哪怕给那些等饺子的人一个交代,也得把你弄死。” “我看到了你的照片,穿着一身白裙子的照片,在这群人的手里流传.” “那群人,那群不是人,要来了,要来杀你了。” 张缝家鬼艰难的吐出最后几句话,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门中之鬼似乎有些惊奇: “你怎么,不知道跑呀?” “不会是觉得自己天命加身,所以和刘文叔一样,准备请来陨石,给自己护体吧?” 刘文叔,刘秀。 门中之鬼说的应当是刘秀的天意陨石助阵,击退王莽大军的事情. 这只鬼,还真的挺博学的,甚至还极重原则。 只可惜,这鬼的手手眼眼嘴嘴,拆的着实有些吓人。 而且这一次的‘消息’,看上去就已经损坏了他大部分的元气。 以后再想‘交易’,估计也难。 我收拢心中的想法,轻声回答门中之鬼的问题: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他们说要杀我,给我带来的惊讶程度,甚至还没有.” 我顿时住口,因为我发现我的后半句话是—— 甚至还没有余佳佳跳楼给我带来的惊讶多。 余佳佳,又是余佳佳。 其实,我不怕死,一点儿都不害怕。 因为很多人都在地府等我,死亡或许是团圆的一种方式。 我尽力而为,却无能为力的事情着实是太多了。 人世如果总是那么痛苦,死在当下,以免除之后可能遇到的诸多痛苦,或许是个好选择。 我现下只会担心寻不回二叔的骸骨,以及以及某些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出现。 现在的我,已经比从前在事情发生后追悔莫及的我,好太多太多了。 但我还是错过了一部分的东西。 我永远不会后悔杀掉杨金花,因为我救了好多潜在的人。 只是,只是难免还在感慨—— 这世事纷杂,我终究救不了所有人。 张缝家鬼又咳嗽了两声,他似乎有些纠结和犹豫: “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会看上去那么难过.” “可这样是不对的,你得开心起来。” “你不是只是像真命天女而已不必担心他人的追杀,也请你务必快乐起来” “或许,我能再帮帮你,让我再帮帮你好吗?” “我想有一句可能有些冒昧的话,我可以说出来吗?” 总所周知,说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的人,永远是要讲出来的。 哪怕是鬼,也不例外。 张缝家鬼想了想,说道: “我有两个办法可以既让你脱离俗世,不会受到什么追杀,也可以无忧无虑。” “第一个办法就是,只要和我们融为一体,和我们成为家人,你就可以免除任何的烦扰。” 这话,属实是有些冒昧了。 此鬼有记录的名称为‘张缝家鬼’,说是‘鬼物’,但实则可以吃香火供奉,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神通广大’。 张缝是个人名,肯定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但是这个‘家’,却是非常值得探究。 联系对方能被称作是温和,敦厚的性格,身上数之不尽的器官,以及称呼肢体为‘家人’的这个习惯,‘开所有门’的能力,还有互利互惠到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的特性. 其实,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家人’。 没错,家人。 因为一个家,会有很多人,所以必定会很多的手,很多的器官。 只要家中有人,永远就可以安心。 家里永远会有人开门,家里人也永远会和声细语,有求必应 所以,名为家鬼,假以时日,实则更像是‘门神’。 毕竟,许多的门神,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 这也和此鬼言语中对军伍生活信手拈来的部分暗合。 他是尚未成为门神的‘门神’。 或许在漫长的以后,他能镇宅伏煞,成为象征家庭昌晟和煦之神。 门神当然可以保护门内之人,只要他所认为的家人在家中,他便可以庇佑对方。 张缝家鬼提出的这个建议,实际上,也算是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这样的鬼,又是这样的品行,应当不会骗人。 但问题就是,在见过对方乱把眼睛鼻子胡乱舞动的模样后. 这‘融为一体’,就尤为可疑。 只要是个人,听了都有些害怕。 哪怕是我,亦是有些不敢细想到底经过怎么样的流程,才会算着对方的‘家人’。 我沉吟几秒钟: “那第二种方法.?” 成为我的家人吧(低语.jpg) 第364章 色中饿鬼 第364章色中饿鬼 门内的张缝家鬼叹息连连,似乎在为我的问题感到扼腕。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叹息内,甚至还有一部分的.难过? 张缝家鬼想了又想,说了一句着实算是掏心窝子的老实话: “其实成为我的家人是不错的选择,第二个办法是让你去找我的一个朋友,而我那个朋友—— 虽然无所不能,能解决人的所有烦恼,但.但他很难说得上是一只好鬼。” 无所不能的鬼? 这天底下的鬼,莫说是鬼,其实都按照死前的方式不同,有各自擅长的方面。 而现在根据张缝家鬼所说,居然有无所不能的鬼? 几乎是瞬间,我的脑中便闪过了一个念头—— 少数香火便可请动张缝家鬼,那么他的朋友,若有不输于张缝家鬼尚且不虚弱时的威能,那是否,能够帮我带回二叔.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相当博闻强识” 张缝家鬼幽幽问道: “那你可曾听过,‘木下三郎’这个名字呢?” 木下三郎? 我疯狂在脑海中检索着这个名字许久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讲道理,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樱花国内的名字。 但考虑到有一个张缝家鬼在先,他既然早早认识对方,又大概率曾是将军,根正苗红,往日里那么惨烈的历史教训犹在眼前,应该不会存在会和樱花鬼做朋友这种可能性。 所以,木下三郎应该确实是鬼名。 就如同槐,木,鬼,拆掉或合体之后,总有深意一般, 此名,应该也是有某种寓意 但我,确实是没有想起来。 每个字都认识,每个字都挺耳熟,但是拼接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许是因为我沉吟的时间太长,张缝家鬼也猜到我大概是不知,倒也没有扭捏,立马继续说道: “是非常厉害的鬼物,非常,非常。” 张缝家鬼连用三个非常,来表露自己对木下三郎的某种崇敬,继而又道: “我同你讲讲他的事情吧?” “听完这个故事,你再想想是否要投奔他?” 我没有异议,张缝家鬼便将‘木下三郎’这个名字所做之事情娓娓道来—— 【媒婆。 不对,媒人。 木下三郎说,他是个媒人。 好吧,其实也不太恰当,毕竟那时候的媒人,被称之为冰人. 不过,好在这并不是特别需要在意的点。 而且不管是冰人还是媒人,称呼的都是同一个群体。 只要我们知道木下三郎是个媒人,还有小卢知道,这就行了。 哦,我是不是还没有说小卢是谁? 那是个男人,正值年轻,需要婚配,于是到处寻访媒人,想要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女子,共度余生。 小卢家中算是贫苦,还有一个身体不怎么好,尚且在吃药的母亲。 所以虽然找了很多媒婆说亲,但那些适龄的女子只要一听到他家是这个情况,别说真到相看的程度,光是听到,就跑了不少。 小卢发愁,小卢的娘亲发愁。 但那日,突然来了一个主动上门做媒的年轻男子。 那时候的媒人不像是传统媒婆形象,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能做媒,都是媒人。 于是在看到一个过分年轻的男子上门,声称能够做媒后,小卢倒是十分欣喜。 他先是带着这位名字有些古怪的‘木下三郎’看了一圈家中的陈设,介绍了老母,又备了茶水,这才同人坐下细细追问到底能否给他介绍姻亲。 木下三郎说: “这有什么难的呢?我就是听说你好色的名声,我才决定出来.给你作媒的。” “你放心大胆的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我一定给你弄来。” 小卢听到了木下三郎的话,但是听不懂,且大为震惊: “话不能乱说我怎么就好色了?!” 木下三郎回话道: “苦苦求女子,可不就是好色吗?” “你这份心连我在算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也算是难得遇见同道中人,我来帮帮你。” 小卢郁闷,但是小卢不说。 木下三郎很好的拿捏了分寸,在小卢即将要把自己赶出门去的时候,从一手的袖中掏出美酒,又从另一只手的袖中掏出数十张美人图来,放在茶案之上。 一边给小卢斟酒,一边将那些美人图一一摊开展示给小卢看: “这位是镇上金铺王掌柜的小女儿,生的桃花面,含情眼,胸脯似玉,腰肢似蛇,我最最推荐她给你做媳妇,你一定会很快乐.哦?不喜欢?” 两人一边评鉴美酒一边继续看下一幅。 木下三郎摊开下一幅美人图,继续说到: “这位稍逊一筹,生的体瘦纤细,但胜在有弱柳扶风之感.还不满意?” “那这位吧,这位是武馆武夫之女,活泼好动,刁蛮任性,宛如蜀地小辣椒,其实别有一番风味.” “.” “还不满意?!” “真没想到你比我的眼光可高多了!” 小卢倒不是觉得自己的眼光有多高: “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我不合我眼缘是一回事,我配不上她们又是一回事。” 话都说到了这里,木下三郎自然顺坡下驴就问: “那你喜欢谁呀?” “难不成此地还有我不知道的美人?” 小卢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边上坐着木下三郎,几杯马尿下肚,便趁着醉意道: “若不是家中老母强逼娶妻,我倒是就想这么过一辈子的.” “可如果真的要娶妻,其实我更愿意娶隔壁的刘嫂嫂。” 刘嫂嫂,是小卢隔壁的邻居。 一个貌美,且大了小卢六岁的妇人。 那时候,女大男小的事情不是没有,不过像这样直白肖想嫂嫂的话,委实有些石破天惊。 小卢的话引得木下三郎一阵惊骇,但惊骇过后,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连带着整条小巷子里面的人,都能听见这个动静。 木下三郎说: “难怪你不爱妙龄女子,原来是喜欢少妇!” “不过似乎,好像,也是可以的,对,风韵犹存!” “你可比为兄有品多了!” “要不这样,我替你再找找,丰腴年长些的女子,但你隔壁的那刘嫂嫂,你就别想了.毕竟你刘嫂嫂已经嫁人,除非你杀了她的丈夫,不然,你是没有办法得到她的。” 从这木下三郎的口中说‘杀’一字,竟然,就和呼吸一样轻松。】 木下三郎(兴奋介绍自己的宝贝画卷): ‘这个这个,都不错.’ ‘什么?!你喜欢少妇?!!’(大惊失色.jpg) 之后应该是没有刀了,放心看。 但也不排除有的可能性. 因为作者写刀和写肉,也和呼吸一样简单(目移.jpg) 第365章 冤假错案 第365章冤假错案 【小卢听了木下三郎所说杀人夺妻的话,那酒劲算是更上头了: “杀就杀!” “刘大的狗东西天天打嫂嫂,我早早就看他不爽了!” 狠话放下,木下三郎笑而不语,称呼对方为豪杰,恭祝对方梦想成真,连连敬酒。 两人把酒言欢,大醉而归。 但这本该宾主尽欢的酒,委实喝出了祸端。 大伙儿一众的蒙圈,汉子却在这时候走到了小卢的面前,说道: 那日有路过小卢屋前,木下三郎的笑声动天,自然是有人听到了听到小卢‘口出狂言’的人。 可他分明记得,木下三郎不是这副模样. 粗壮的汉子擅自闯入,自然是引起了一波喧嚣,差役们连番而上,可那汉子,居然能以一当十,没两下就将堂前的差役们打了个屁滚尿流,并且直冲县令的面门而去。 可两日之前,他们还在喝酒呢?! 有人死,且身上鲜血淋漓,一看就是被被杀,自然就要报官。 小卢急的要命,但压不过这些差役,心念着刘氏一个妇道人家,冤死不算,还得背一个通奸的臭名,实属是不应该。 “毕竟刘氏那妇人条顺盘靓,十里八乡都有名,哪怕是新寡再嫁,也轮不到卢生啊!” 但小卢确实是认下了别人认定的事实,这就够了。 涓竴涓浜屼簲涓浜屽洓涔锲涢浂 小卢那当然是不肯认的。 县令恰逢考绩,因为这事儿着急的好几天没有睡好觉。 因为,仅仅是隔了两天,隔壁刘大便在回家的小路上,被人杀死了。 “许是血衣被我那惦念儿子的老母藏起来.你们去寻我老母拿吧,就说我在受刑,受不住了,还是让我死了好。” 差役拿着刘氏所述与卢生有染,方才密谋杀夫的口供,得意洋洋来到卢生面前,想要再对口供。 小卢一看—— “只是您想想,这卢生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这么就能在小路上堵到刘大这个人呢?” 粗壮汉子一头倒下,再醒来的时候,精气神比先前完全是短了一节,哪里还有原先以一当十的模样。 “少妇虽好,但终归不是我之所爱。” 县令勃然大怒,并不听小卢的解释,直接将人拿下大牢,而后狠用酷刑。 县令令人奏鼓升堂,堂前洋洋洒洒的数落了一番小卢的罪状,彰显自己的英明 可恰在此时,有人打断了这副和谐的场面。 堂下恭候的差役去而复返,在小卢希冀的眼神中,却带来了好几个坏消息: “没有找到木下三郎这个人,而且这姓卢的书生说媒人给她介绍了姑娘,什么武馆武夫的女儿,什么金铺掌柜的女儿通通都没有。” “对哦,是这么回事。” “总之都不是活人。” 县令被手底下的人一提醒,一拍大腿—— 汉子,也就是木下三郎对此给予了十分温和,且情绪稳定的回应: 小卢又受刑,只能再度说道: 县令一听差役这么说,便认定是小卢在欺骗自己,顿时勃然大怒: “好你个卢生,你竟然敢蒙骗本官!” 小卢算是必死无疑。 刘氏一下狱,又比不上小卢这个大男人骨头硬,没几下就说出了别人想要听到的话语。 朱彪,这又是谁? 难道这个男人是人证? 可他先前这么不说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办完,我就先走了。” 县令想着自己的考绩有望,当即也是开心了起来,心想—— 小卢入狱后,自然是称那日的言辞只是在开玩笑。 于是,小卢便硬着头皮,认下了罪状。 “我看,定然是这两个奸夫淫妇,一起密谋杀的人呢!” “小老弟,我想了又想,找了又找,实在还是接受不了你的口味” 县令一听—— 好嘛,这不就是因为贪图人家妇人美色,所以杀夫夺妻的案子吗!? “这个案件的凶手,不是这姓卢的书生,而是一个叫做朱彪的男人。” 小卢当场石化,而差役的话还在继续: “那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一个是病死的,有一个是未出嫁和人偷情,被抓到浸猪笼死的” 果然如此,我可真是青天大老爷。 “xxx,你xx,他xx,瞎了x眼的xx” 来者自然就是消失许久的木下三郎不对,来的人不是木下三郎。 这一查,就到了小卢的头上。 小卢又只能硬着头皮说,有杀人时候的血衣为证。 这回,人证物证口供具在。 没有木下三郎,没有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 “不对,不是没有,是死了。” 报官,自然是有人来查。 于是一群人紧锣密鼓的去抓刘氏。 “我从前也没有搜罗少妇的魂魄,所以真的没有办法给你找少妇,我就在这里帮帮你。” 来的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口中喊叫的声音轻细。 “我们何不去找找另外一个人,听听那个刘氏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呢?” “你个不识冤假错案的贪官,还敢问我干啥?” “若是这两个人没有提前商量好,卢生那小子,又何必冒险杀人呢?!” 因为小卢住的是城中小巷,小巷有许许多多的人家,且都相隔不远。 语毕,也不等众人有什么动作。 但事情不会最糟只会更糟糕。 差役去搜,自然是没有,回来便又对小卢用刑。 好嘛,这不就是屈打成招吗? 哪怕小卢受刑已久,神智有些不清,但他仍然非常清楚,那声音,就是木下三郎。 总不会,总不会真的是他喝多了酒,然后 小卢想解释,可张口却讲不出任何话来。 “壮士,壮士,这是为何呀?” 县令问他可否有证据,小卢便将前几日和他把酒言欢,导致他醉了好几日的木下三郎点了出来,并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交代一遍。 为了彰显自己的英明神武,县令派人不断地宣传这骇人听闻的事情,并且追问细节,好让大家知道传颂他 但,人本来就不是小卢杀的,哪里来的细节? 县令吓得够呛,瘫倒在椅子上,连连高声喊道: 底下的人见他着急,便说道: “老爷,要小的说啊,这小卢杀人夺妻的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事情确实是他干的,但和刘氏无关,是他心心念着刘氏,所以才出了下策 当然和他啥关系没有。 差役将话带到卢母的耳中,卢母大哭不止,终于还是从后堂拿出了一件血衣。 小卢,一时间,被认定成了杀人犯,锒铛入狱。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夹起来询问—— 好嘛,原来这人,就是朱彪!】 伸手要票票票(可怜巴巴.jpg) 第366章 五脊羡通 第366章五脊羡通 【真是奇了,朱彪自己跑上堂前,自己指认自己的罪状? 天底下,难道还有这样的奇事?! 难道有没有给他替罪还不好吗? 堂下一片哗然,再联想朱彪判若两人的模样,好些大胆的便开始猜—— 这特娘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这回,县令是这么想将错就错都没用了。 但朱彪万万没有想到两件事—— 鍏竴.浜屼簩涓涓笁浜鍏 我算是终于明白这故事耳熟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但我算是明白了这些‘鬼神’的报恩方式。 这愿望是成了没错,但猎人的女儿.却患了相思病。 二,抢劫也不是那么方便的,朱彪拿着刀原本是想要威胁对方,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刘大直接就没有了动静。 今日过后,这事儿,必定是流传盛广啊! 一群人又重新将朱彪抓起来再审,朱彪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堂上这件事一问三不知,但一闻到杀刘大的事儿,几个板子下去,便是全部都一五一十的招供—— 此言既出,满堂皆惊。 于是从此之后,兔子狐狸等猎物纷纷着了魔一样,甚至猎人不用出门,便会撞死在猎人家门口,让猎人饱餐一顿。 张缝家鬼一愣,细细咀嚼‘五通神’这三个字,好半晌才说道: 听张缝家鬼的说法,木下三郎喜欢少女,这点也暗合五通神的癖性。 县令不死心的找卢生的母亲问话,这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有什么血衣。 “原来你真的知道,原来世人已经不称呼他为‘木下三郎’了。” 县令被革职,朱彪依律法被查办,小卢被无罪释放。 小卢出狱之后,隔了一年半之后,刘氏的婆婆因刘氏孝顺,又无孙辈,可怜她孤苦无依,让她改嫁,而刘氏为了感念小卢为了自己受刑,舍命保她清白,还真的嫁给了他,成就了一段姻缘。 这名称最早一度和‘邪神’相差无几,相得映彰 但后面多了人祭拜,形象就变得亦正亦邪了起来。 而女孩们最后的结果也就是郁郁而终,成为五通神画卷中的一抹游魂。 而对方如今的说法,显然是我可以寻求五通神的庇佑或者干脆朝他许愿,也非常好获得帮助。 朱彪,杀人了! 原来这朱彪,原本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子,没有父母,手下抹油,眼里没活,常年穷的叮当响,被街坊邻居接济。 张缝家鬼的声音似乎颇为费解,似乎在认真的思考。 一,收债不是那么方便的,刘大压根就没有把债收回来。 于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有谁想从五通神那里求得恩典,必定要忍受自家适龄女儿被五通神奸淫。 朱彪这么一听,便心头活络起来,就这么站在刘大和他分别的小路旁等着。 时人津津乐道着这出冤假错案,又给当时那朱彪主动认罪伏法的事情覆上层层的面纱。 什么木下三郎,这分明就是五脊羡通神。 至于要付出的东西,显然不言而喻。 那日差役去找卢母之时拿到的血衣,是卢母自己割掉自己的臂膀,用血染就的! 甚至卢母手臂上的伤疤都还在! 这回这件事儿,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也就是南方俗称的五通神! 我原本是为了听听对方能否说出一些对我有帮助的东西,现在看来,鬼物能够提供的帮助,其实也相当有限。 这事情传的广,自然有很多人对县令不满。 情郎当然是五通神。 总之都挺一言难尽的。 那日见刘大天不亮就出门,朱彪见了对方行色匆匆,便多嘴问了一句对方要往那里去,刘大也是着实嘴里藏不住话,于是便告诉朱彪,自己是去收债的。 这朱彪,确实才是杀人凶手啊! “啊我都忘记了,对他已经成为一方供奉了” “我没有办法以身相许,我就给老许找了个老婆,还是一个对‘谈生’忠心耿耿.不对,是爱意绵绵的‘谈生妻’。” 传说有人在打猎的途中,躺在树下休息,门中看到一个盖着红盖头的五通神像,于是胡乱许愿道: “俺想要一辈子吃喝不愁,只要让我吃喝不愁,要我怎么样都行。” “你之前给老许做媒,不会就是得了五通神的指点吧” 收债,收债。 女孩时常梦中见到帅气的情郎,海誓山盟相思成疾,药石无医。 “我花挺多时间找的,只是好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老许又不喜欢媳妇,先前还惊慌失措的跑出去了.” 而那三郎,那喜爱美色,帮人脱罪的木下三郎,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至少没有再用过这个名字。】 那这可不就是有钱吗?! 说干就干,事实也真如朱彪想的那么简单,果然是原路返回。 张缝家鬼缓缓说完朋友的故事。 这也是五通神屡屡遭人诟病的原因。 “就是从五通神哪里听到的,因为我们聚会的时候,我问了他的意见.” 五通神极为擅长恶作剧和情色。 换句话说,奸淫。 有得便有失,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缝家鬼想不出答案,复又来问我: “怎么样,想好了吗?” 那小卢不就成了冤案? 可血衣,又是怎么回事? “他和我说最好的报恩方式,就是以身相许。” 而之所以说是‘邪’,则是因为—— 更何况当下的甘愿,并不是永远的情愿。 我着实是有些无奈,心知这件事绝对走不通,复又想起来一件事: 哪怕是当下同意,有朝一日亦会后悔。 之所以说是‘正’,就是因为五通神能够带来钱财、治病、消灾乃至科举及第等方面的好处。 “你可以选一个,我喜欢天命所归之人,我的那个朋友,虽然不是个东西,一天总要遇见八九十次真爱,但他都一视同仁,他肯定也会喜欢你。” “你要是愿意的话,你说什么,他肯定愿意为你做什么.” 这断章没有卡好QAQ可恶可恶 第367章 故人重逢 第367章故人重逢 选一个吗? 可无论是张缝家鬼还是五通神,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又是‘引荐’。 先前半只眼将我引荐给杨金花的事情,着实是惨痛的教训。 现在明知道对方有缺陷的情况,还往里跳,那我就真的成缺心眼的人了。 我摇摇头: “多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不知不觉天要亮了,我也该走了。” 张缝家鬼适时漏出一副惋惜的表情,门内的七八只眼同时眨眼,场面着实有些吊诡: “好吧好吧.”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这怎么和挤牙膏一样,没完没了了? 每次要走的时候,就说一个消息? 张缝家鬼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嘀嘀咕咕道: “他们很近,很近了。” “我的一个孩子,听到有人在楼下询问你的名字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运动服,手腕处带着一串念珠.” “天色已亮,有人来找你了。” 年轻男人,运动服,念珠. 愿为那群失去饺子的愤怒‘禽兽’的悬赏奔走 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一个人—— “先前老许说过,他是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大师’,拍了他一下肩膀就能让谈生妻露出原型来的人是他吗?” 没记错的话,那个大师,似乎非常贪财。 我张口发问,但张缝家鬼听了这话,却是糊涂了个十成十: “什么?” “谁?” “我不知道啊?” 疑惑三连问,看上去是真的茫然。 我这才恍惚想起来,我当时和老许是在电梯间内谈话的—— 电梯间确实有门。 但是,那门可不兴开! 张缝家鬼没有打开那扇门,进不了那个空间,自然也没有听到我和老许的对话,他不知道是谁指点了老许,看破了谈生妻的真面目。 他没有听过关于那位大师的传闻,更没有见过那位所谓有真才实学的大师,所以肯定认不出来。 张缝家鬼憋了半天,继续碎碎念道: “还挺俊俏的一个小后生,是上至八十岁,下至八个月的女人们都会喜欢,但注定遭受男人们排挤的长相。” “你只要看到他,你就会知道是他的。” “况且,你盯着他的手看看呗” “一串念珠,多明显呀。” 原先我是想着念珠可以拿,但人脸却注定难以掩藏,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但若是对方确实如张缝家鬼说的那般英俊,那在人群之中自然也是非常出挑,足以排除掉很多人。 真的要走了。 再在这里停留,对方怕是直接直冲我脸而来了。 张缝家鬼恋恋不舍,张了好几次口,但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纠结,崇尚于‘天命’,不过细细想来,倒也能推测一二。 张缝家鬼大概率出生军伍,一直等待着一个成为一方土地的机会。 但眼瞧着朋友们都已经‘得道’,自己却越来越虚弱 只能在一个阴气满盈的小区里面,和一位郁郁不得志的邻居,把酒言欢,等待对方给自己送饭 谁不难过呢? 谁不自己众望所归,天命所归呢? 我也希望,很希望。 我隐约猜测我叫破他与木下三郎的真实名字,给了张缝家鬼久违的期待. 但我,我不是什么真命天女,而是三阴命女。 我当年了解到这种命格的时候,也曾了解过其他的命格,命交华盖,青龙伏形,八专禄旺.这些都是顶顶有名的命格。 而给我影响最深的,则是一个名为‘天鼎炉灰’的命格。 炉灰不意味着轻贱,取这个名字,是意味着此命格者像是老君丹炉中遗落的一粒炉灰,一路必定会顺遂异常,福气厚重,精神食粮满盈,备受宠爱。 这说出去,十个人里面九个人会羡慕,还有一个特别羡慕。 可羡慕,无用。 无用啊。 我叹了一口气,避开张缝家鬼期盼的目光,转身下楼。 我的脚步踩的极稳,踩在切切实实的地面上时,这才恍惚发现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 日头自穹顶倾斜而下,却照不到我的身上,因为大门口就是围起来的警戒线。 尸体已经消失,但地上可疑的血水以及肉泥还在. 显然是没有铲干净。 我看了一眼,便撇开了目光,沿着路边的小路往外走。 “小白姑娘。” 温和的嗓音从我的身后响起,伴随着许久不曾闻到的熟悉木香席卷而来。 我侧头看向身后那一道被日光照的有些轮廓发虚的面熟身影,好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是谁: “公输忌。” 公输忌,是那个眉眼浅淡,恍若山水图一般的公输忌。 是为碗窑后山山洞里百余鬼婴造骨灰盒的公输忌。 是那日我被胡家兄弟捉去下墓时,顶着父命来助阵的公输忌。 也是,许久许久之前,来碗窑山村,杀我二叔的两位公输氏.之一。 许久不见,他的风华倒是依旧,颇有几分张缝家鬼所说,女爱男妒的模样。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手腕之上,多了一串.木念珠。 原来,张缝家鬼说的人,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师,而是公输忌。 公输忌微微颔首,轻轻笑了笑: “是我,小白姑娘。”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倒是没有特别隐瞒,直言不讳道: “我要是还好你也不会来找我,对吧?” 对面身材匀称的男人一直看着我,却又没有靠近: “好像是这样的.” “你闹得动静有些大,别说是舒城,望城那边也有听闻,很多人都要找你。” “我听见你的名字,连夜便过来了。” 我听见这话,当下便蹙眉道: “很多人找我?” “杨金花杀人,用那种肉包饺子,现在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吧?” “原先的数十年间,这些所谓的‘很多人’无论死掉多少条人命都不管,现在杨金花死了,你们就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你们也吃过回春饺子?还是.你也觉得杨金花死了可惜?” “公输忌,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还没有带上念珠,而如今.是否也觉得良心难安?” 我这话一语双关。 公输忌那副一贯和煦的脸上,笑容似乎有片刻的停顿。 我清晰看到了公输忌眼下连夜奔波的青黑。 他无时无刻似乎总是在笑,只有不笑的时候,才会稍显疲态。 良久,他才说道: “愤怒的人,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第368章 白日问愧 第368章白日问愧 好一个‘愤怒的人,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和我先前同张缝家鬼说的一模一样。 所以,公输忌也看的很明白不是吗? 我才是对的,杨金花是必死的。 她不死,舒城就会被她搅动的满城风雨,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多少未出世的孩子,死于她的手中。 但他现在还是站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呢?” 我面无表情: “要动手吗?” “把我抓起来,把我交给那些因杨金花之死而愤怒的人们?” “那你可能得空手而归,我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 不但会空手而归,我还有信心,让公输忌留下些什么. 原本脸上略有疲态,沾染些许颓废倦怠之感的公输忌明显吃了一惊,唇边的弧度瞬间抿直,良久,才松开眉眼: “不是的,我不是来抓你.我是来,带你走的。” “杨金花在云梦深耕多年,舒望两城,都有她的旧识,她现在一死,其实会有很多的麻烦找上门。” “也不是说这些人一定真的对杨金花有多少真心,为了她报仇什么的。” “一是泄愤,二是既然杨金花是被杀,她身后那些买饺子之人的名单,体量也不小有些人怕死。” “三来,总会有少数人带有期许,想知道饺子有没有‘配方’.”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出发点。” “不过.我确实是只是为你而来,” “说来你可能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望城公输氏确实名震天下,这个名头可以吓退很多人.” “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或许你愿意和我回有公输氏庇佑的地盘? “我能保护你。” “随我走吧。” 公输忌与我同站在建筑物的压影之中,初生的薄日之光照耀不到我们俩身上。 但他的眼中,似乎有我熟悉的光亮。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我似乎见过的,从我先前一位故人身上。 那位故人已经逝去,我也已经许久不曾提起过她的名字。 但,我总记得她对我说: ‘随我走吧,离开这里。’ 可是好奇怪,他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同一种眼神? 不对,似乎还是不对. 公输忌的眼中,似乎还夹杂着许多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的感情很淡漠,所以我不明白很多情感究竟是什么,又要如何表露。 但,对方的眼神,明显不像是含带‘爱意’。 因为我被那种纯粹的爱意注视过,所以记得那个眼神。 而公输忌的眼神,倒像是—— “你愧疚吗?” 我抬眼看向对方: “因为我的二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结合我一路追查来的线索,以及从慈青女那边了解到的情报。 上一辈的恩怨,以及现阶段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二叔同公输仇的妻子,也就是公输忌的母亲私奔。 公输氏父子前来追杀二叔,公输仇的妻子为二叔挡刀而死。 而二叔和公输仇两败俱伤,最终被杀。 被杀后,公输仇还不解气,将二叔的尸骨带回了云梦。 这也是我来云梦的原因。 而公输忌此人,在那场落幕之战中的角色,很难评。 就如我说,我不想当孤魂野鬼,所以让杨金花去当一样。 公输忌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去死,那就只能让我的父亲去死。 我这人对待既定的事实不会心软—— 对方其实就是‘帮凶’。 而什么,能让一个‘帮凶’因为仇家女儿现如今的境遇,千里迢迢的赶来维护? 是‘愧疚’。 公输忌,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公输忌。 他和他父母都不同。 温和,知礼,谦逊,疏离。 困于一具肉体的冰冷,久久不能抽身。 但我要试试,我要再试试,我想要知道,究竟如何 公输忌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愧怍掩藏极好,几乎是瞬间,便避开了我的视线,良久,才出声道: “什么?” 我朝前迈了几步,来到对方的面前,迫使对方对上我的视线: “我二叔的死,让你愧疚吗?”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那串木念珠。” 公输忌因为我的突然迫近而倒退了一步,他张了张口,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好半晌才张口道: “我” 愧怍吗? 愧怍吗? 这么回答,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公输忌的脸上有明显的迷茫之色,我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你就随我走吧。” 没错,不是我随着公输忌走,而是公输忌随我走。 我心中已经快速敲定了一个尚且不算太全面,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算是上上之选的计划。 “你给你父亲发消息,说你被绑架,绑匪要他交出屠芳城的尸骨才把你放回去。” 语落,四下皆静。 我无视掉对方陡然苍白的脸色: “如果你愿意配合,那就最好。” “如果不愿意配合,我也只能‘请’你配合了。”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毕竟,此地乃是云梦。 不用公输忌刚刚说能庇佑我的话,其实我也知道公输氏的名声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名震天下。 不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就可以在碗窑后山杀掉我的二叔。 慈青女一人顶得上七八个身怀异术的太保,来到公输氏的机关阵中,也险些当场命丧机关阵中,只留下一臂一腿艰难回到常州. 我难以闯阵,要采用强硬的手段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并非不想报仇,但来日方长,公输仇既如此万里奔波也要带走二叔的尸骨,也许免不得鞭尸伏魂,取回二叔的尸骨要紧。 毕竟,来日方长,而公输氏,总会在望城。 也许我说的太过直白,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过于多。 几乎就只差直白的说出从前公输氏父子俩在后山的纠葛。 公输忌这回沉默的时间比先前都要久,好半晌才说道: “你应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当然可以如你所愿,但是不能在这里,我们去找个地方,或者离开云梦,我再打电话。” “不然的话,你若是早上要用我换回屠二爷的尸骨,中午就会被抓到,晚上就会被葬入衡阳之江。” 其实所有的答案都在谜面上。 公输仇,‘仇’。 公输忌,‘忌’。 忌有多重释义: 1.忌妒2.怕3.认为不适宜而避免4.戒除。 第369章 二春安芳 衡阳江,南地八水之一。 相传此地仍在某些不可言说的统治者手中之时,这条江,其名为‘横阳’。 ‘横’,有两种意思。 第一种,是表示被葬入江水的尸体,其形是横着的。 第二种,是横死。 而阳,则意味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横死的人全部都是男人。 大批的尸体,碎骨,血肉,被倾倒而下,压的整条江流全都是暗红色的腥臭。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多来往的南人,都称呼这条江为横阳之江。 直到后来,才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改成‘衡阳江’。 若是换了一个人,且没有加那个‘之’字,我大概率会以为对方在威胁,或是说古怪话阴阳怪气。 但对方是公输忌。 而且,这条江是无数扞卫家园的战士们魂归之所。 我可以言语相激,但却无法拒绝魂归故里。 “可以。” 我往后退一步,伸手呈掌,指向某个方向: “我们走吧,你先。” 公输忌没有任何的犹豫,朝着来时的路,便再度迈动长腿: “好。” “我们可以去周边的一个小镇,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公输忌走了两步,似是感觉到了背后独属于我的视线,再次停下了脚步: “.是要我听你的意思吗?” 除了他的脚步,并没有其他人的脚步。 我没有跟上,聪明人自然是有此问。 我轻声回应道: “往左边走,你打一辆车,坐在前座,我会和司机说去哪里的。” 公输忌稍稍侧头,回头看向我,脸上的神情恍惚中夹杂着些许笑意: “.好。” “真开心.你长大了。” 我脑中正在思索如何提高自己的主动权,听到这句话,面无表情道: “首先,你和我的年纪没有差很多,不用在我面前做长辈模样。” “其二,公输忌,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信任你。” 公输忌没有开口,将脸别了回去,我看不见那张堪称霞姿月韵的容颜,却能感觉到他的沉寂: “如果你要和故友打招呼,等你帮我取回我二叔的尸骨,再闲聊不迟。” 只要那时候,我们还能够站定云淡风轻闲聊的话。 我们一路十分沉默,我带着他云梦绕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决定去往云梦周边不远,一个名为‘安芳’的小镇。 镇子颇具古韵,有一种名为‘二争春’的牡丹花种。 半颓半艳,十分吸晴。 相传当年‘二争春’本是洛阳花种,被某位当权者赏赐给某位宠臣,宠臣特地大兴土木,建造一个大大的园子,安放此‘芳’,所以给园子取名‘安芳’。 他年起高楼,不日楼塌了。 宠臣很快失宠,院墙被推倒,于是有了如今的地名‘安芳’。 有美艳的花种,历史渊源的加持,每到开花季节,便有很多人聚集在此赏花,算是周边游中一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有游客集散,自然有丰富的交通工具,除了飞机场,其他各类车站几乎都有。 汽车,火车,拉客小车,加上南地特有的轮渡,小船. 直通大江南北。 换句话说,人流量大,十分方便潜逃。 可这只是小原因。 我选择这个小镇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小镇名字带‘芳’。 二叔的名字里面,刚好有一个芳字。 许久,已经许久见过二叔,我期盼着这个名字能够给我带来片刻的好运。 因为我真的,真的好想念他。 我蒙尘未露的第六感,在疯狂的告诉我—— 这是我最靠近二叔的一次机会。 公输氏的阵,我是注定闯不过的。 报仇,若是现在就去,是和送死无异的。 如果我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得很久之后 或许,等靠着性命硬把公输氏父子熬走,才有可能找到二叔尸骨也是有可能的。 这条路非常艰难,我知道这件事。 当初,我甚至想过我不用来云梦,回家自己闭门造车,像慈青女一样把自己搞到走火入魔,或许就能来抢回尸骨 但事实就是—— 我不是慈青女,我也没有师长教授,扎纸秘法上记录的东西有限,我终究是井底之蛙。 更别提,公输仇早早和二叔斗了很多年,对方的底牌,彼此都清楚的差不多。 拿前朝的剑,斩不了现在的人。 所以才有了一步一脚印的前行。 况且,来云梦 也近一些。 离二叔也近一些。 二叔那么爱我,成鬼也会来找我的。 鬼不能离自己的尸骨太远,我也不能离二叔的尸骨太远。 不然的话,我迟早被那些梦魇吞没,成为另一只行走在夜间的怪物。 所以. 安芳吧,安芳吧。 最好,能就此让二叔安葬 只要公输忌此人. “.你们二位,就一个房间吗?” 前台小姐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她略带疑虑的视线从我身前的公输忌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变为一种鼓励: “那我要看一下这位妹妹的身份证.这是规矩!” “我们这里不欢迎未成年人居住,尤其是一男一女开房。” 我一愣,不明白我刚刚走神的时候,公输忌到底说了什么,但我还是递上了身份证: “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已经成年。这位.” “这位是我的哥哥。” 前台小姐姐认真核对了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又听了我的话,神情仍然是有些不好看: “你们姓氏不一样,真的是兄妹吗?” “是真兄妹的话,为什么需要镣铐蜡烛皮鞭防水膜避y套.?” 我刚刚因为走神,还有前面如山一样的高挑身影遮挡,没太听清楚这两人先前的话。 现在一听清,整个人的思绪都有些不连贯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仍然背脊挺的笔直的公输忌,缓缓瞧出一个问号: “?” 公输忌薄唇微动,闭了闭眼,轻声道: “我是奴隶。”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 许久不见,这位还是这么画风与他人与众不同。 和他说话交流,颇有一种—— 冬日的晚上,躺在被窝里面已经暖好被窝,但腹中饥饿,心理建设很久,总算决定起床烧水泡一包香喷喷的泡面。 结果好不容易起身穿好衣服,烧好水,结果,家里没有泡面的无力感。 第370章 挫骨之恨 第370章挫骨之恨 气氛有瞬间的寂静。 前台小姐姐面色古怪的低下头查看自己的电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对方,耳朵,似乎有点红。 尴尬,令人窒息的尴尬。 顶着前台小姐姐诡异的视线,我硬着头皮接过了房卡.还有公输忌定的所有东西。 原先我一直走在后方,时刻准备制服钳制公输忌的举动,现如今看着倒像是在逼迫公输忌入房一般. 对,颇有一种逼良为娼之感。 我脑中的疑惑没有片刻衰退,公输忌滴声刷开房间门,率先走进了房间中的浴室。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朝我招了招手: “刚刚的事情,莫要见怪。” “我想着做戏就要做圈套,那些东西可以用来做道具。” 我一愣,公输忌下一秒,迈动长腿,直接横跨进了浴缸之中。 公输忌很高,躺在浴缸之中有些放不开手脚,身形稍显局促,但话语很是清晰: “伤我,用那些东西困住我的手脚,越惨烈,越好。”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能说出口,手指在自己随身的包里一摸,很轻松就翻出了蔑刀。 蔑刀的锋刃闪着冷意,我轻而易举就划开了公输忌的脖子.处皮肤。 他的肤色很白,红色的血线蔓延开来时,就尤为刺目。 点点滴滴的血液低落在他洁白的运动服上,果然有了几分模样。 我指尖一动,淡定自若的收回手: “就这样吧,我再把手铐给你带上,要更真一点的话,我再用鞭子抽几鞭你.!” 手中蔑刀的锋刃突兀的被人反握住,那人似乎存了什么必死之念,力道之大,险些抓的我一个趔趄。 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我握着蔑刀的刀柄,不假思索的用力一旋,在对方吃痛脱手之后—— 毫不犹豫的挥下一刀!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搏斗场景,只是一抹寒光闪过,鲜血顿时便从对方的肩胛骨连同大臂的区域喷涌而出。 少许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的脸上,我反应了两秒,看着捂着伤口闭目压抑呻吟的公输忌,这才开口说道: “.没有必要。” 对方是公输仇的儿子,血缘亲情作不得假。 按道理来说,只要让对方的老爹知道人在我的手上,应该就会交出尸骨的。 完全没有必要伤到这种程度。 虽说我也很想报仇雪恨,但我得先拿到二叔的尸骨,现在也没有和他们的周旋余地 算了,其实这些都是场面话。 一句话概括,实际上就是,怕把公输忌伤的太狠,公输仇急眼了,我带着二叔不好跑。 我原先想的就是弄点儿看着恐怖,实则并不深的伤口,但公输忌这么做,却让我心里有了些明显不安的预感。 公输忌原本闭着眼,听到我说话,又睁开了眼。 许是因为灯光太亮,许是因为他距离太近。 我清晰看到他琥珀色的瞳孔,翻出少许的苦涩: “不就是得这样。” “其实你想的方法很好,我父亲这一年多来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长期把自己关起来,和我妈妈,还有你二叔的尸骨作伴” “我偶尔去寻他,房中却隐隐有挫骨之声从房中传来。” 挫骨? 挫骨扬灰! 我心跳漏了一拍,愤怒以及寒意几乎是在瞬间便涌上心头,震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公输忌伸出手只想那些本因沾染些许不可明说颜色的镣铐,以及边上的很多东西: “所以我才说,务必追求真实。” “把那些,都给我用上吧。”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父亲他,其实快要疯了。” “所以,想要让他相信儿子遇险,并且掏出骨灰,就必须表现出已经伤害我,威胁到我生命的样子.” “不然的话,他,不会理会的。” “动手吧。”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后山之祸事,两人死,一人疯魔,活着的人,日日于尸骨为伴 这难道,就是后山之祸的结果吗? 不,怎么会只有公输仇一个人疯了呢? 明明明明,公输忌,看上去,也快疯了。 他是和乱喊乱叫的疯子很大的不同之处,但我确信,他就是快要疯了。 他还在按压伤口,尽力挤压着血。 他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疼痛,但更多的,则是松出一口气的畅然。 那一口气,分明是一个想赎罪之人的惋叹。 公输忌,比我,要更想杀掉他自己。 我垂下眼,不再犹豫,快速将那些捆绑折磨之物全部都安排到对方的身上,随后再卡准角度,拍下几张照片: “这样总是可以了的,你自己止血,然后把你父亲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联系他。” 我以为我已经想的够全面。 哪曾想,公输忌从玻璃倒影中看了一眼自己,还是摇头: “还不够,血液没有凝结,都是同一时间所伤,没有折磨的意思,目的就有些太明显了。” “哪怕是为了拿到你二叔骸骨后能成功逃脱,你也得再把我弄的更严重一些.” “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在楼下买了那种东西吗?其实那种东西的材质,非常适合隔绝水,止血,和防止感染” “我看着严重,但是很快就能止住血的.” “哪怕没有止住,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知道公输忌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他自己在等待死亡。 二,他若是伤得重,到时候命悬一线,公输仇想必就顾不上我,我的机会也就更多。 我就这么站在浴缸边,沉默着没有吱声。 公输忌看了我许久,终于是扬起了一个和煦的笑颜,就如我第一次见他一样: “所以,我们现在能聊天了吗?” “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有些莽撞,和糊涂,但这回见面的时候,就好像是变成了一只警戒的刺猬。”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戒备我才是应该的,但我现在已经毫无威胁。” “我们,说不准真的能像个朋友一样聊聊天对吗?” 血还在流淌,我沉默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从碗窑离开后,我似乎一直在做错误的决定,有些事情说出来,很多人只会说我蠢,说我不理智。” 公输忌高挑的身躯窝在鱼缸之中,淋淋血液从他伤口中逃逸,外露,冷却,凝结。 他似乎有些冷一样,用自己那只尚且还完好的右手,紧了紧受伤处的衣服。 公输忌仍然在微笑,一如初见那天,他身后那模糊不清的阳光: “可你本不需太理智,一辈子也不需要只做对的事。” 希望有人懂(挠头.jpg) 最后一句话也送给大家,其实有时候难免会走入误区的,宝子们也别灰心~ 第371章 持刀夜谈 第371章持刀夜谈 “况且,没有人能只做对的事。” 公输忌抬眼看向我: “是有人这么说过你吗?” “说你蠢笨,说你无用,说你不理智?” 我没有回答,就这么坐在了浴缸尾的边缘之上,再开口的时候,已经调转了话题: “我记得之前分开的时候,你说过要继续学业,没有回去吗?” “你在学校一定是校花吧?”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我心念流转,继续道: “正因如此,我们时常有些拮据。我不喜欢挪窝,不喜欢社交,唯一的喜好就是写作文,因为我们那里出过一个小有名气的散文诗人,有专门的激励奖金。” “那位学弟原本就是从小在外国长大,比较不在意性取向的事情,听了传闻,又在篮球场上见了我几次,于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更有些时候,还会存在倒贴或者被骗钱” 我以手掩面,属实是有些没忍住。 而我,是一群普普通通女孩子们中,态度最为强硬的那个。 我道: 只是,闲聊。 “我已经说完我的两件校园糗事,现在到你了。” “有一次,我篮球场上和几个朋友打球,有一个打替补位的学弟跑过来和我说: 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发展到那一种程度的事情。 “周围那些脚步没有我快的人,他们应该仰视我,而不是以某种眼光探视,蔑视我。” 和我也一样。 “所以.你收心了吗?” 有些女孩子懵懂,让同龄的男生发现有便宜可占,便会陷入下一个深渊,糊里糊涂的过完一生。 “有那样的传闻在先,我自然会尽可能远离女生,尽可能只与男生相处.” 公输忌的发问有些突然,我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摸索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是勾了唇角: “抱歉。” 我当时是休学回到碗窑,原以为很快就能回到校园,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带二叔过上好日子 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走的路,完全已经和原先定下的目标相差十万八千里,神仙来了也难以望其项背。 ‘学长,别玩球了,玩点你擅长的吧比如,我的感情。’” 碗窑靠近泗水,泗水是着名的中原之河。 “要再听听那件事之后的事情吗?” 至于第二件. 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校园事。 尤其在对方和我都是某项技艺的传承者,这个身份的代入下,对某些事情的无奈,就分外的好笑。 “我没有任何的情感经历。” 并非是余佳佳那种,和我描述凄惨过往,让我带着同情,被迫认同她‘做小三拿钱’那种纠结万分的谈天。 “完全没有这种事情。” 还以为能够听到什么限制级别的东西。 遇见路边乞讨的老奶奶,或者是写字穷游说自己吃不上饭的学生,都会解囊相助。 “总之,关于我是人渣的传闻尘嚣日上,渣男败类的标签跟了我四年,直到后来考研离开那个学校才稍稍好一些.等等,你是在笑吗?” “所以,我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些事情。”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四.一八七 像是同龄人在抱怨自己的倒霉事,也像是知心好友间的谈话。 公输忌微微侧头: “没关系毕竟我自己想来也觉得挺好笑的。” 我挠了挠头,在我贫瘠的人生中挑挑拣拣,干脆顺嘴就将我从前那位玩老虎机的男后桌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紧锣密鼓的追问,公输忌神色古怪的盯着我: “一直都是收着的。” 公输忌的唇色正在缓慢消逝,但他亦是满眼笑意: 传闻中‘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的那位美人就出自泗水边,这里的美人自古有名。 我平常其实都不骂人,但那天实在是没有忍住,我开始训斥对方: ‘什么鬼东西?你在说什么’ 那个学弟自己也有些委屈,他说外面的传闻是这么说的,说我仗着一张脸,刚刚入学的时候到处欺骗女生感情,被识破,教训之后,开始转头猎艳男人。” 经常上学上着上着,就会退学嫁人。 公输忌摇摇头: “女生报了警,调查的时候把我带走了,虽然最后结果大白天下,但由于那位女孩子的照片已经外传,并且还有不明所以的好心人煽动舆论,暴露了我的信息.” “我想想我当时是怎么应对的—— 公输忌无奈的笑了笑,率先回答: “其实也很好笑。” 真是,久违的谈天感觉。 “众所周知,种花家人刻在骨子里面的基因,出了种地,还有就是,劝人从良。” “至于那位学弟当然是婉拒了,这个小故事的笑点,其实在于我拒绝他之后,名声就更差了。” “没有,这一年发生的时间太多了,我就读的学校学籍只保留一年,一年时间到,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上学了。” 公输忌摇头晃脑一阵,用一种说书人的口吻道: 这里的女孩子们.其实美人不少,只是尤为可怜。 “我那个室友不知道怎么想的,以我的名义和对方谈了恋爱,骗到对方私房照了之后删掉对方,并且大肆传播。” “我一直好好读书,不敢说一路顺风顺水,但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 一定要让我收心!” 公输忌好似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腹诽: “没有什么能值得期待的东西哦。” “大学里的生活堪称水深火热,当时班级里有一个女生向我表白,让我的室友转交情书。” “没想到这也不行,又有传言开始说我性取向其实不太正常。” 我有些遗憾的点点头: “好吧,我还以为” “我的学生时代没有你那么波澜壮阔,我的二叔靠扎纸养活两个人,他性格比较一根筋马虎,不会记账,时常出现忘记收钱,纯干好事的情况。” “你在学校一定是风云人物吧?” 异口同声的文化,真是某种奇怪的默契。 但就是这样的闲聊,许久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我很早就知道我会走出山村,很早就知道。 只是我不知道,我努力了那么多年,最终的梦想,竟然是回去。 今天不搞备注了,搞个小问答时间,有人知道那位美人是谁吗? 让俺看看有没有聪明的宝子嘿嘿(*^▽^*) 第372章 镜中之月 第372章镜中之月 公输忌对我说的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是好事情。” “没有发生令人心烦的事情,其实才是最大的好事。” “总比起我被男生纠缠好一” 公输忌的话说到一半,被我突然竖起的手打断: “是真的不太明白。”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因为我在漫长的山村学习生活中,刚刚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过个把月,很可能她就会含羞带怯的说自己要结婚。 可惜的是,我太笨。 “因为我不太明白,什么是情感。” 有些事情是可以开始的,有些事是不该开始的,有些事情,又是可以割舍的。 我一愣,这回换成了郑重的点头: “需要换个话题吗?” “我如此坦白,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情” 我摸过,很难想象那微硬的肚皮下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一开始就是不对的,错误的。” “我从前还能欺骗自己,其实母亲是爱我的,爱父亲的但,其实就是欺骗而已。” “应该,是如此.吧?” 爱这种东西,确实是团团镜,圆圆月不假。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同学家长说的‘别人家孩子’,我有很多的奖状,小孩子得了奖状总是很骄傲,我的母亲很温柔,很漂亮,我比较像她,所以总会渴望她的关注。” 甚至有甚者,会让我摸她那已经隆起的肚子。 公输忌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 也许,我一开始就有点问题。 没有。 “我其实对这件事情已经困惑已久,找不到人询问。” 他自己的感情,说实话,也是一团乱糟糟的。 “听起来,你说的,经历很多事情且事情不太好,容易被人诟病,不太像是假的。” 我正要出言,公输忌脸上的神情却慢慢放松下来: ‘半夜爬起来都要扇自己几个耳光’,那种表情。 他的表情比我还要难过,就像是网上说的—— “毕竟我有父母,父母也没有教我这些东西。” 我的成长路上,没有人告诉过我到底应该如何修正自己。 “抱歉。” 我沉声说道,复又补充: “一对好的父母,会直接影响孩子对婚恋对象的选择,你现在问的问题,本应该是你的父母加以引导.难道你的父母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吗?”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 但是碎片更多,记起来的也就更多了。 可死亡,就如同一拳碎出的无数镜月。 公输忌一愣,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上下打量我好几眼,这才说道: “.也不是。” 这回,轮到公输忌说出这句话。 “只要你们互相喜欢,那就是团团镜,圆圆月” “所以,我也只能从现成的例子里面,给你分析一些东西。那就是—— 一次也没有。” 好半晌,他才抬起那张已经惨无人色的隽秀脸庞: “每次我得到奖状,就会拿给她看,希望她夸奖我,但是——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四.一八七 公输忌的流血症状已经慢了下来,逐渐趋近于停止。 到底什么算是涉及情感问题,又涉及的是什么情感。 是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一切的根源。 “不过.没关系的,没有父母,似乎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同性之间的感情,不正常吗?” 他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耐心道: “情感分为很多很多种,很多情感,类似于‘师生情感’‘领袖以及追随者之间的情感’大部分人确实没有听过,但亲情,爱情,友情等,都是成长过程中就会建立的。” “我没有父母。” “她也死了。” 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 “我一直不敢恋爱,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害怕对方不是自愿的,是我的自欺欺人等等。” “我那时候还会向父亲哭,说母亲都不理会我。” 公输忌没来由笑了一声,肩膀处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再次血肉模糊: “那时候我会被逗笑,但是后来才发现,这本质上其实就是个悲剧。” 更难想象,里面到底张牙舞爪在撕扯什么。 碎了。 我在害怕,可同二叔说,二叔只会骂人。 二叔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就如他也不懂爱情是什么一样。 我也自己也不太确定。 “我觉得以你如今的谨慎性格,能一直记挂着那个人,记挂着问这件事,其实已经代表你心里有所抉择。” 这么久以来,我终于在纷乱的灯影之中,窥视到了一些自己。 “同性,且有涉及情感问题?” “上一辈的恩怨,就在我们这辈终止吧。” 公输忌这回算是彻底不说话了。 男男女女,亦或是男女,其实似乎没有太重要。” 说句好听的,叫江湖侠气,说句不好听的,正到发傻。 而当下,我只回道: 尤其是在听到希望我也快些成为她们中一员,生下孩子,让孩子结婚再生孩子的期盼后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有那么喜欢了。 等听懂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有些害怕,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 “我刚刚调侃那位男生,其实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我只是站在自身角度.你明白的。” 这么多年来,没有。 没有人同我说过,在我从小生活的环境里面,甚至很难找到一个能像今晚一样可以长谈的人。 “主要是看能否遇上对的人。” 我随意点点头,公输忌勉强坐直了一些身体: “所以,你遇见过给你留下印象的人对吗?” 我没有听懂公输忌最后一句话里,更深层的含义。 我的唇开合了好几次,第一次避开了他人的视线: 我的二叔,嫉恶如仇,三观奇正。 于是,我们在山村里面彼此搀扶相伴,明白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却始终糊涂于很多事情。 “我父亲就会说,‘傻孩子,你母亲她也不爱理我。’”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我提出了下一个疑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很好,今天准时了! 第373章 无毛褦襶 “褦襶。” 公输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那两个字。 直到他重复道: “褦襶.鸟。” 褦襶鸟? 我沉思片刻,总算是明白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日,正值远方的母亲给小官吏寄来缝制的新衣,许是因为母亲有些老眼昏花,又多年不见,寄来的衣服也不太合身。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总所周知,‘怪’这种生物,不但在仙佛神魔,妖精鬼怪八大谱系中排行最末等的存在. 而且,多多少少,都有能和这个‘怪’字扯得上号的地方. 有些是长得怪,爱好怪,有些是性格怪,有些干脆是连脑回路都不太正常的怪。 这是幸福的一家人。 褦襶开心的在家中飞来飞去,小官吏以及妻子年幼的儿子,就看着褦襶到处碰撞,笑的前仰后翻。 “那妖怪就在城中,据说天黑而出,有不少人都见过它,也有不少人半夜解手见到它的时候,被活活吓死.” 现在和人说算差了米,重新征米,被人看不起,丢帽子都是小事情. 万一上面有人怪罪,那可不就完了吗? 因为他转悠了一圈,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有人在谈论—— 那日衙门中本要派发禄米,结果到发米的时候,仓门一开,小官吏一点数量,却发现少了原先应有的二十石粮食。 说起来也巧的很,小官吏好好的躺在家里熟睡,窗子突然被撞的啪啪作响,小官吏以为是风吹竹垂惊掠窗户. 但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撞了进来。 小官吏吃了一惊,赶忙披衣而起,点燃烛台。 于是,褦襶很快活。 所谓‘褦襶’,出现之初,只是指代衣服粗重宽,既不合身,也不合时。 小官吏认真听了半晌,脑子里努力拼凑酒家说的妖怪模样.但却一无所获。 料想,衣服不合身不合时,可不就是无用吗? 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这个词,其实也用来文雅的骂人。 而这个最早记于《夜谭随录》的怪,则是最前面的两种情况,不但是长得怪,而且爱好,也挺怪。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小官吏最开始也很难相信自己家里那只大肥鸟是大家口中的妖怪,但. 试试好像就是如此。 自此大肥鸟成日待在家里之后,城中谈论妖怪的人越来越少,见不到妖怪的人们忙于自己的活计,很快就忘记了妖怪的事情。 “看你的打扮不像是胜阳人,若是刚刚来到胜阳,晚上起夜可得小心一些。” 少二十石,不是小数目。 “哦对,门窗也尽可能要关牢。” “哦,就是一只通体乌黑,没有四肢,但却有两只雪白的眼睛,一副鸟嘴的妖怪。” 没有什么特殊,就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翅膀就能飞的鸟。 而这个弄错数量的倒霉蛋,就是小官吏。 什么叫做没有四肢,又长着鸟嘴呢? 那算是什么? 鸟? 可鸟的话没有翅膀飞不了啊 不,别说是鸟,就算是其他的动物,没有四肢,也没有办法到处吓人吧? 虫子倒是能爬,但哪里能称得上‘到处吓人’呢? 不如,便从一个在胜阳为官的小官吏开始说起。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四.一八七 他这满腔的疑惑,当然没有持续很久。 而公输忌所说的‘褦襶鸟’这三个字,字面意思,就是指代的那一只被骂作‘褦襶’的鸟。 他找了一圈,最终在屋子内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只足有汉子拳头大小,圆滚滚的大肥鸟。 而且这只大肥鸟,还在乐颠颠的啄着桌子上小官吏睡前没有吃完的一小块糕点。 最开始的时候,小官吏还期待大肥鸟能像鹦鹉一样说上几句,不过在教了大半月都没有成功之后,小官吏算是彻底放弃了。 大肥鸟好像是听懂小官吏的话一样,瞬间就不飞了,安安静静的停在了小官吏的手上,任他揉搓成圆。 所幸,禄米一天是发不完的。 没错,除了没有羽毛,没有翅膀,眼睛雪白,其他地方看上去确实是一只大肥鸟,也可以换句话说,其身体之型更似儒艮,不飞的时候,都蛄蛹蠕动前行. 看上去,着实是有些笨拙。 禄米是由主簿计算出来的,从每年的税收里面抽出,多少都有定数。 于是,小官吏便问正在和小伙计谈地的酒家: “什么妖怪,店家不如说来听听呢?” 这一日回家,小官吏同家里人一说,家里人便急得团团转。 当天晚上,他就见到了那个被全城人谈之色变的妖怪。 小官吏原本有些害怕,但这份害怕在大肥鸟吃饱吃撑,还在一边‘咕咕叽’,一边试图带着糕点飞走的时候.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小官吏带着妻子儿子来到离家乡甚远的地方做官,听不懂乡音,又是买的官职,能力并不算太出众,难免受人排挤。 后来慢慢被人用此词衍生比喻不晓事,无能无用。 但,变故总是来的如此快。 酒家生于北地,又在胜阳多年,向来都是追求大大方方的人,听到有人问,话匣子便顺势打开: 要知道,县令老爷一年的禄米,其实也就七十石。 或者说,‘怪’。 几人说了几句,满怀疑惑的小官吏便回了自己的小宅子,准备收拾收拾去休息。 小官吏像是养了一个奇怪的小宠物,平常就是喂喂糕点,喂喂水。 衣服不合适,鸟儿还学不会说话,只会望着自己穿着不合身衣服,似是在‘咕咕叽’的嘲笑 所以,鸟儿也被气笑的小官吏笑骂了一句: “褦襶。” 城中有妖怪!!! 小官吏初听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他胆子又大,以后又得在胜阳常住,听见这样的奇闻,肯定是要继续打探打探。 小官吏好不容易耗费毕生家财买了一个主簿的官职,来到胜阳的胜阳的第一天,便感觉不太对。 毕竟爬的速度可不快. 小官吏一头雾水,又问卖酒的店家,店家倒是想说出个之所以然来,但奈何,他也没见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官吏伸手托住因为叼着一大包糕点,导致飞的又低又慢的大肥鸟,颇有些无奈: “那啥,要不就在这里吃吧,我给你放桌子上,你慢慢吃,没事儿。” 褦襶不懂,但是褦襶从此有了名字。 妻子说再也凑不出那么多钱买粮,小官吏憔悴之下,便是喝的酩酊大醉。 大醉之下,小官吏看到褦襶来到面前,随口问道: “褦襶,我丢了粮食,又没有钱,这个家要散了。” “你能弄来粮食吗?”】 第374章 凡为必显 第374章凡为必显 【小官吏问完被自家媳妇灌了一大口醒酒茶,这才反应过来—— 他居然在问自家褦襶要粮食? 可都被称做褦襶,还是这样的大肥鸟 人都弄不到的东西,褦襶怎么能弄来呢? 小官吏摇头笑了笑,没想到,褦襶听完小官吏的话,却是原地旋转了一圈,喊了好几声的‘咕咕叽’,随后振翅一飞. 不对,更确切的说,算是纵身一跃,便飘了起来。 小官吏不明所以,褦襶却是又转了几圈。 这回,小官吏懂了—— 褦襶这分明是,要他跟着走啊! 于是,小官吏也是存了几分希冀,一路跟着褦襶前行 随后,便是重新回了官府。 咦,奇怪了。 褦襶怎么带他又回了这里? 小官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就见褦襶飞进一个自己先前都没有去过的侧屋,而侧屋之中,赫然放着二十石的粮食。 封口齐整,就是‘丢失’的那些。 原来,那些粮食一直都没有丢失,而是就在府衙之中。 有人故意挪走了这二十石的禄米,想要装出禄米消失,或是他算错禄米的模样 想要赶走他吗? 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小官吏看着这些粮食,心中尤为感伤。 他没有大声声张,第二日的时候派发禄米的时候,发到最后少了二十石头,果然遭到了某个关系不算太好的同僚刁难。 小官吏默默走到另一个屋子里面,将粮食取了出来,派发完成。 同僚见自己的冤枉不成,对方又如此轻易的找到了粮食,料想对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挪粮的事情,一时之间大糗掩面而去。 同僚生怕对方拆穿自己栽赃,于是再也不敢与小官吏有任何的交集。 而小官吏的家中,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从那时候起,小官吏和他的妻儿,便知道了褦襶寻物的能力。 时要美酒,时要钱财。 时要胭脂,时要布匹。 时要木马,时要玩具。 每次,褦襶只要见过那种东西的模样,便可以很快找到同种的东西。 而且,往往都是无主之物。 全家人欣喜不已,可原先挤在一个小院子里面插诨打闹的日子,也一去不再复返。 那户人家,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褦襶越来越瘦了。 终于,有一天,褦襶消失了。 小官吏惋惜不已,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 后小官吏靠着褦襶找到的金钱买官随迁,便是再也没有见过褦襶。 而褦襶此名,也终是寥寥几字记得。】 若是褦襶得到对方的指示,‘看’到我,带着公输忌找到我,那便是一切都对得上的。 只是我有些好奇—— “褦襶真的是大肥鸟吗?” 听到我的发问,公输忌一愣,扬起苍白的唇角: “是的,是个很可爱的肥啾至于身体,还有点像是会飞的海豚。” “我们家祖传干木匠,你是知道的,平常想要木头就得去找周边木材厂,或者自己砍树。” “但云梦水乡其实并不产木,我们现在基本都选择第一种。” “那时候木材厂都是从周边地区的树林里面砍伐原木,然后送到木材厂中加工” “这也有了一个弊端,就是有些住在树上的动物,如果在送入切割机前没有逃离出来的话,就会被绞死。” “我这只褦襶便被我从木材厂里面救回来的。” “它在偷仓鼠囤的松果,但是松鼠灵活,所以跑了,它比较胖卡住没有跑掉” 这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到还真的有几分褦襶呆呆傻傻的憨厚模样. 公输忌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脸已经苍白如纸,但还是尽力吐字道: “不知道褦襶是一只还是一个种群,又是否是传闻中的那一只.” “不过我的这只褦襶,确实是有点害怕人的,甚至有些‘进化’出不让人看到的半隐身效果.” “它显然是有些害怕人类,没有对它有恩,几乎是不会出现在人的面前。” “我也想尊重它的意思,所以,很抱歉,不能给你看看。” 公输忌的表情很认真,带着我从未在其他人脸上见过的坚定神采,莫名有些熟悉。 只一瞬,我便想起来—— 是我啊。 我和公输忌,我们两个人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甚至脾气秉性,都有一丝对方的影子。 我一向有些不喜欢和自己对视,所以只能缓缓点头: “没有关系。”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公输忌稍稍坐直了些许身体,他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彻底停止了外溢,凝结的血肉粘连在衣服之上,有些说不出的虚弱与怪异。 我亦站起身: “已经差不多了。” “你要是再放血,你父亲还没来,你就得死在这里了。” 公输忌垂眼看了看自己,终于还是点了头: “好,打电话吧。” “不,最好是视频,你拿着手机对准我,让我来讲。” “无论我父亲说什么,你都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 我一愣,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最后一程,他还想送我最后一程。 此地虽然是云梦周边,但终归已经不是云梦。 如果刻意模糊甚至是扭曲掉我的特征,公输仇要来抓我,就会被这些错误的信息绊住脚。 虽然拌住的时间可能不长,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但—— “能张口就要我二叔的尸骨估计也没有其他人了。” 很轻易就能锁定到我的身上。 像我,或像是公输忌这样愿意偏袒仇家的人,终究是少数。 现在人已死,哪怕是从前曾有情谊的人,也会做鸟雀散去。 毕竟仇恨很容易就会烧身。 而我,则是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哪成想,公输忌却是摇了摇头: “你要对自己二叔的人际关系有一点信心,前段时间,还有一个身形矮小的妇人来过望城,闯过我们的机关阵,指明‘要带走屠芳城的尸体’。” “虽然她最后死在机关阵中,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父亲原先将两具尸体带回望城的事情,虽然做的隐蔽,可凡是所为,必没有不留下痕迹的。” “这应该也是对方找来的理由。” “我们都不确定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有人和你一样想要你二叔的尸骨。” “所以,就这么做吧。” “这样我父亲没有那么快能够找到你也算是好事情。” 第375章 绞杀之局 第375章绞杀之局 “老爹” 狭小的浴室之中,回荡着公输忌空虚薄弱的声音。 而电话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应。 五分钟之前,公输忌说完那些话,我便知道到底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那位矮小的妇人显然是慈青女。 这是绞杀局。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他在那里,想要什么?” 公输忌此人皮肤本就白皙,失血过多之后,整个人更是像是一块明洁折光的玉. 一块,沾染血光的碎玉。 不,或许,可能早在杀掉二叔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 “先前在碗窑,你就非偏袒屠芳城的那个小侄女.” 我捏紧了手中的手机,手机内的苍老含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男性和女性的基本特征肯定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咔嚓’‘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 但公输忌并不知道这件事,很大可能公输仇也并不知道。 他杀了二叔,自己势必也是重伤。 更别提还是处处可怜,眼底含泪的美人。 如今衰老到不成样的声音显然就是证明。 而现在每个人手里掌握的信息都有些不对等,不互通。 虽然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公输忌有些长得过于得天独厚,和身为老木匠的公输仇像的地方比较少应该是更像是他的母亲。 “我错了什么,我又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谁伤的你?” “全部都没有了!” 真的开口让他们来望城送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因为公输忌很像他的母亲. 所以公输仇才疯魔的将儿子认作了他的妻子。 明明第一次见到他,被他用木鞋丢邪的时候,他看起来只有五十岁上下,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子难以磨灭,独属于枭雄的阴鸷之气。 这沉默的时间太漫长,明显有些不对。 “屠芳城这只老狗,他带走了我的媳妇,他害了我的媳妇,现在他的孩子还要害我的孩子!” 慈青女甚至只见过二叔一面,她不是为二叔来,她是为我而来。 而守城的那个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声。 可.除了我,从来都不会有人来。 公输忌哑声道: 那边终于有了反应,但开口叫的并不是公输忌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我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 或许,有三五层楼,或者占地干脆有一个商场那么宽阔。 木轮铁索翻滚滑动声交替存在,所以那里面的机关一定很多很多. 多到,能将这个超级宽敞的房间变成一个只因操纵者心境而随时改变的机关城。 只不过攻城的只有我一人。 可现在声音,状态,情绪,听起来都不太稳定。 而且杀妻的痛苦,已经令他疯了。 我心知慈青女在路过碗窑的时候只是无意中发现了公输仇杀人,除了我,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他人。 吐字勉强算清晰,但声音活像是嘴中有一口咬不断地浓痰,无论如何都难以忽视。 对他们而言,不确定的因素很多,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再来。 公输仇在杀掉二叔之后,第一反应是回望城,甚至连后山行动之中,胡老大他们开出的高价都置之不理. 此间原因,就在于夜长梦多。 “阿爹,你犯病了。” 况且,经历了慈青女的事情,我也难以让其他人来夺回二叔的骸骨。 有些疯子,哪怕是疯了,也会很有条理,直击重点。 望城才是他们的主场。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杀掉她,杀掉她!!!” 是的,疯魔。 一一一.二五三.二二五.二二八 认不认识二叔那些老友是一回事。 虽然没有看到画面,但我的脑中,还是究竟是个什么场景—— 公输忌能看到对方和我的情况,我则只能看到公输忌的情况。 “我们是仇人,是仇人啊!!!” “有人要杀了我。” 是以,一开口便是玉碎之声。 一个独属于公输氏的,机关城。 “老爹救救我。” “告诉我,阿爹.会有主意的。” 对面认不出来,张口喊出了妻子的名字. 没有疯魔,也快要疯魔了。 “一定是她,是屠留白把你抓起来了,对不对?!” “你想要袒护谁?” 公输忌没有做约定好的小动作,他只是虚弱的开口继续喊道: “老爹” 自己有危险,本能就会怀疑那个同被杀者最亲近的人。 只一瞬间,我便想到慈青女先前和我讲的话—— 青青,许青青。 因为要避免视频对面的人看到我,我将画面对准了公输忌。 不知是‘杀’还是‘救’字牵动了对面的神经,我只多看了公输忌一眼的功夫,我便听到手机那侧传来无数木轮转动的声响。 公输忌露出一抹惨笑,胸膛微微起伏,肩膀的伤口再次被牵动,但这次却已经再也无法渗出任何的鲜血: 美人落难向来是奇景。 “我不记得什么屠芳城的小侄女了,是一个男人.唔!” 原本正在喘气,准备回话的公输忌听到这些质问之后,本能的滑动一下喉结,抿紧了唇角。 身在局中,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只有在这里,才能真正让他人做到有来无回。 我微微皱了皱眉,在画面之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鞭子。 “你不会你不会又糊涂的,对吧?” 若说二叔无错,可他同他人的妻子私奔。 “我好不容易感化了你母亲,她也说过要和我们过一辈子的幸福生活,你母亲还说要给你生一个妹妹.” 那头衰老的声音再次追问道: “说,告诉阿爹,是谁伤的你?” 二叔曾经在诀别的书信中同我写过的名字,她是公输仇的原配妻子,是公输忌的母亲,是二叔.毕生都在惦念之人。 有外力的帮助下,公输仇或许可以远超二叔,但远离望城机关阵的公输仇,和二叔的单打独斗水平应该是差不多的。 对方比公输忌和我想的都要敏锐。 回声很大,由远及近,那是一间空旷的大房间。 这一声,比原先还要虚弱。 “青青.” 我这回取回二叔骸骨的可能性,其实是大的! 只要他不猜到 “阿忌,为什么不说话?” 这是场战役。 “都没有了!” 若说公输仇无错,可他杀了人。 每个人都偏向自己所亲近的一方。 老木匠似乎越来越老了。 没有人能回复这些问题,没有人。 “他,他想要,屠芳城的尸骨。” 非常爱你们,但是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所以会晚一点点。 按照惯例磕头orz 第376章 山雨欲来 “男人.男人” “杀了一个来抢骨灰的女人,又来了一个来抢骨灰的男人” “是谁?” “你是姓陈?姓李?还是姓杜的?” “为什么畏畏缩缩不敢露面?” “屠芳城已经死了,那种莽夫,为什么值得你对我们公输氏下手?” 公输仇的声音噪噪切切,听起来像是势必追问出个所以然来。 公输忌不知在屏幕里看到了什么,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别开了视线: “阿爹,他好像是个哑巴。” “我在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他一轮了,他也没有回过我任何的话。” 公输仇本就心有疑虑,况且公输忌有意隐瞒,传递错误信息. 这些,足够公输仇想上好一阵子了。 “男人,哑巴,男人,哑巴”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公输仇碎碎念好几声,而后在某一瞬突然沉寂。 终于,他还是屈服了,吐字道: “.好。” “阿爹这就把屠芳城的骨灰给你们送去” “等我,马上就到。” 屠芳城这三个字被他啃咬的极重,听起来巴不得敲骨吸髓。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所以,现在如此,其实并不算稀奇。 恨就恨吧。 这世上的爱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我明知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但在听到对方答应下来之后,心下还是有些片刻的恍惚。 换做几个月之前的我,那里能想到可以用这种手段换到二叔骨灰呢? 这回,二叔终于可以回家了。 “唔?” 公输忌稍稍偏头,看向镜头之外的我,和我对上了一个眼神。 片刻之后,公输忌蹙眉说道: “阿爹,那个男人说.他说,要木牛流马送来,不要你来。” 木牛流马,我曾见过这种独特的运输工具到底有多厉害。 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被设定了某种指令,且只遵从指令的小型机器人。 这也是我先前和公输忌商量之后的结果。 毕竟公输仇要是真的来到此地,再由公输忌阻拦,若被公输仇发现真凶是我,说不准一怒之下,公输忌阻拦也难,我的逃跑也难。 公输仇那边现在肯退步.那就让他再退一步。 狭小的浴室之中,轰隆刺耳的机关滑动声作响,恍若雷霆。 公输忌闭眼,凄声轻唤道: “阿爹.” 机关声戛然而止。 公输仇良久才道: “.好好好。” “莫要伤害阿忌了我都办。” 可怜天下父母心。 电话被挂断,我举着毛巾冲上去给公输忌止血抹药。 公输忌放血许久,看上去整个人虚弱的要命,但我清理血迹的时候,还在拼命抓着裤子: “.等一下,我自己来,自己来。” 自己来个屁! 现在伤到的那只手,连抬都抬不起来! 我难得爆了句粗口,公输忌似乎难得一见这样的我,被骂的一愣。 就这么一小个空档,他便失去了衣服裤子。 我用洗菜切肉的经验,将他身上的污血洗了个七七八八,本要扶他到床上给他上药。 公输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 “我会流血,不要弄脏这里的床。” 这回换做我有些愣住,又有些明白公输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公输忌不但是外表长得像他的母亲,性格也有些许的像。 如何形容呢? 是那种,哪怕自己濒临死亡,也会担心自己的死,是否会麻烦别人的人。 用‘圣母’这种被如今已经泛滥,且带着些许似褒实贬的词汇来形容他,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确实是温柔的人。 如初春日初,如嘉树粉花,如烟波积地后,可鉴人之明镜。 但——这个世界是非常残酷的。 只有他一个人温柔,没有用。 我将他按到了床上,拆掉那些早就预备好的东西给他止血,上药。 一番折腾下来,公输忌的脸色,更白了: “我总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我在他肩上捆着纱布: “总得先止血的,不然木牛流马没来之前,你就死了,我也会完蛋,大不了之后你再把这个绷带拆掉” “等等,木牛流马我们刚才没有说地址?” 公输忌微微侧透,唇间微微开合,喉间的滑动清晰可见: “木牛流马的工作原理很复杂.但事实就是,它确实会自己找到我。” “只是速度可能没有那么快。” “我来时已经计算了我们来到安芳的时间,木牛流马来到这里,约摸需要一天的功夫。” “换而言之,只要我父亲不来,你会安全的。” “我说的不对劲是,你刚刚好像在摸我的胸.” 我手一顿,将绷带缠紧,牢牢固定在对方的身上,这才稍微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以为男孩子没有那个东西。” 什,什么东西? nainai吗? 公输忌眼神中有少许疑惑不解。 那一瞬,我终于明白我的认知,似乎确实是有问题的。 我边比划边解释,诚恳道: “乡村小镇的生理知识相当落后,也是在不会有人解释这种东西。” “而且,我勤工俭学时,曾经给健美比赛干过后勤,男人们的胸部,似乎都没有x房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是生理构造不同,就像是男性的xx,还有女性.” “等等等等.” 公输忌的表情堪称垂死病中惊坐起: “可以不用继续讲下去了.” 我闭嘴了,公输忌却好像更虚弱了。 气氛就此安静下来,公输忌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向我解释道: “其实,都会有的。” “健美比赛之所以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上胸的肌肉练的太厉害,导致脂肪过少,x房缩小下移,藏到胸肌和腹肌交接线这里,不太容易看见。” “比赛中还会涂健美油就是一种比肤色更黑的东西,这又不太好让人看见。” “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担心x房影响健美观感,于是予以切除这种情况应该比较少,而且偏激,正规赛事应该会禁止。” 公输忌轻声道: “还有很小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盯着看.” 三个原因,完全说服了我。 这种从前无处了解的东西,难得有人同我说起,我自然要说谢谢。 可说了谢谢,公输忌却是笑了: “小白,你真的好奇怪。” “明明先前在后山开古墓的时候,你条理通畅,思维敏捷,带着大家脱险。” “可你却不明白情感是什么,也不知道众人眼中的常识.” 第377章 谩辞哗说 第377章谩辞哗说 “可我确实不知道。” 我坦然以对: “没有人同我说起过。” “这个时代,连家长都对情感,对生理知识讳莫如深,更别希望有其他人能系统化教会我这些东西。” “我从小开始,学习就很不错,但很多对我极好的老师都说过,我只会读死书,死记硬背,认死理,不会变通转弯。” “甚至连二叔这公认一条路都到黑,身体快过脑子的人,都这么说过我。” “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我很笨。” “我偶尔能明白迟到的真相,但我看不明白人。” 室内陷入沉默,公输忌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轻声说道: “别说是你,谁也看不明白。” 我没有应声,而是就此倾身,躺在了床的另一侧,许久才问道: “你今后想要干什么?” 公输忌往床沿挪了又挪,才道: “照顾阿爹,等阿爹死后,我应该会去瑞安。” 瑞安,一个声名不显的南方小城。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公输忌会这么说,侧头看了他一眼,公输忌缓缓笑了出来: “我在那里资助了两个贫困儿童,他们年年都会给我写信。” “听说那里的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我届时应该会变卖家产,在哪里建个希望小学什么的一定会注重情感课程,以及生理健康。” 听起来,真的还不错。 我沉默几分钟: “先前也有个人和我说,要建一个烟花厂,但她没有做到。” 我简单将余佳佳的事情同公输忌说了一遍。 公输忌一听便皱起了眉,他的唇角显露出并不认同的弧度: “听起来像是,美化过后的欲望。” “归根结底,烟花厂是她的,而且并不是福利机构,她在反复描述烟花厂的时候,没有下限的卖惨,实际上,就是为自己谋求利益。” “你在暗示我觉得我不会建学校吗?” “可我已经在不断的捐款了。” “我找一下照片。” 公输忌在缓慢的摸索着东西,我躺在床上沉吟好半晌,才恍惚明白,似乎确实如公输忌所言。 烟花厂和学校的概念,出发点就是不一样的。 一个本就是个人的欲望,一个则是以他人为主的梦想。 如果余佳佳当时和我说的是,‘要建一个学校’。 那么她反倒是有可能走到最后的。 因为如此一来,为了自己没有出世的孩子. 哪怕是为了别人的孩子,她也有足够的信念坚持。 别小看母爱的力量。 也许,无数次的骰子滚动间,说不准何时,就有一次会有犹豫。 ‘我可以这样吗?’ ‘我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孩子会怎么样呢?’ 如此,或许就不会一陷再陷。 但她偏偏说的是,想要建一个烟花厂,而且还说的是,想继承赌鬼父亲从前的愿望,走家里的老路,好好的经营烟花厂。 余父的悲剧已经发生,而余佳佳,也确实走上了这条‘老路’,化为了居民楼前一滩面目难辨的肉泥。 “你很善良,虽然你也说不太懂情感是什么,但还是帮助了她。” 公输忌将手里的手机递给我: “只不过你可能没有社会经历,一听到赌博,其实就该跑的。” “有句老话叫做,赌狗不值得同情。” “你慢慢和这个人淡化关系吧。” 我接过公输忌手里的手机,放下上面的文字,轻声道: “她赌博欠下巨额债务,现在已经跳楼死了。” 公输忌不再说话了。 是的,全部都死了。 我几乎是,一路走到哪里,一路死到哪里。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我翻了翻他手机里面的相册,眉头蹙的越发紧: “这些是被你资助的孩子给你写的感谢信?” 公输忌点点头: “一月一封,两个孩子六年间的所有信件,我都留着。” “我这一年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太好,信件不方便携带,我就拍照留存到手机里。” “信件我准备到我死的时候,随着我的尸体一起烧掉。” 我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公输忌看出了我的犹豫,脸上亦是有几分沉吟: “怎么了?”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一张张的划过照片,唇角抿的越来越紧: “你资助的小孩子多大?” 公输忌终于也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艰难的撑起身子,回答道: “我最先开始资助两个小孩子的时候,一个是八岁,一个是九岁,说是父母双亡,村集体才面向社会寻找爱心人士。” “六年前每个小孩子一个月需要六百元,先前我想着他们应该差不多要上高中,而且女孩子会有不方便要钱的时候,每个人涨到了一千二百元。” 我从小就待在落后的村庄里面,我当然知道每个人每个月一千两百元象征着什么。 乡下可以种地,哪怕是小孩子无力耕种小麦或者稻米这些粮食,但播撒一些菜种也一定没有问题。 其他地方,消费很低。 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以我二叔为例,一月消费大概在两三百元左右。 别说后面每人涨到一千两百元,就算是每人每月六百元,六年的时间下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树木。 更别提现在读书都是义务教育,书籍都是免费的,只需要购买一些基础的学习用品。 “你被骗了。” 我还是一刻不停的翻看照片。 我不是想要找到公输忌被骗的证据,而是想要找到自己出错的证据。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将手机屏幕定格到一张距离极近,能看到笔触的照片上: “虽然每封信的字迹都很丑,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所写,但,下笔太深了。” 小孩子的腕力和大人的腕力完全不能抗衡。 成年人在书写习惯上,也会有下意识的偏锋. 也就是撇捺之间的舒展,写字时候恰到好处的‘小尾巴’。 这也是平日里小孩子无法模仿大人的笔迹在试卷上签名,签了名也很快会被老师认出来的原因之一。 给公输忌写信的,是大人。 那个大人在有意无意的‘写丑字’。 一写,就是六年。 谩辞哗说:指谎言乱语。 第378章 感性之死 第378章感性之死 无边的寂静之中,公输忌隔了良久,才苦笑一声: “听起来,我像是被欺骗了很久。” 我将手机归还给他: “六年的时间,你都没有想过去看他们一眼吗?” “而且这两人寄过来的信件,字体其实一模一样。” 公输忌有些哑口无言,熄灭手机放在一边,许久才道: “这两个是姐弟,我本以为,写字习惯一样,很正常。” “况且.做好事是不需要有人铭记的。” 他语罢陷入了沉默,我也沉默。 没想到,一路被骗到大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绞尽脑汁的想: “当时面向社会寻求好心人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见过他们的照片吗?” “或许可以找到他们,然后追回这笔钱款。” 六年的时间,每月的汇款,其实并不算一笔小数目。 公输忌却是摇头: “保护儿童隐私,是不会有照片的。” “不然的话,会衍生人口贩卖等问题。” “不用管这件事了,我做我的好事,别人造别人的孽。” “对了,你知道安芳此地一种名为‘二争春’的花很美吗?” “其实我原本就是想要带你来这里看看的,这里不但风景秀丽,而且交通发达,没想到是你把我带过来了。” “我们可以明天出门逛逛,也算是踩个点,等晚上木牛流马找到我们,你就可以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尽快离开了。” 我也学着他的模样摇头: “你知道你这个规划,要是用我二叔的话来说,叫什么吗?” 公输忌略略有些疑惑,我直接回答了对方: “这叫做坟头开香槟,提前庆祝自己的死亡。” 正值这个关头,二叔的骨灰还没有到手,要是现在带着公输忌到处乱跑,难保不出什么差池。 或许被言而无信的公输仇发现追杀,或许被杨金花那些在舒城的那些走狗追发现追。 总之,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而决战之前的每一息,都是龟兔赛跑时,乌龟脚踏实地迈出的每一步。 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不能放松。 我不想要变故,我只想要求稳,我只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最好是在这间民宿里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等到木牛流马前来,而后片刻不歇的转身就跑,跑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再睡个昏天黑地。 身边的公输忌似乎幽幽叹了一口气,旋即温声道: “绝对的理性会招致痛苦。” “或许这一路来,并非是你的选择不对,而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所以才一直在后悔痛苦中徘徊。” “明日你不出门,那后日呢?大后日呢?” “你总不可能拿到骨灰之后,一辈子都封闭自己,再也不与外人接触。” 不然呢? 和更多的人接触,看着更多的人因为我走霉运,直至死亡吗? 我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教诲,嘴上也没有留门: “不理性就感性,可若是向你这样一连被骗六年的话—— 感性不如早就死去。” 公输忌没有再开口。 我也不说话,打算撑着短时间内木牛流马还有公输仇都赶不过的时间抓紧休息,以面对之后可能遇见的突发状况。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迷迷糊糊之间,我倒是真的陷入睡眠之中。 我很少做梦,很少。 偶尔有做梦,也都是一些光怪陆离,没有条理的梦。 但今夜,却很是不同。 这是一个颇有艳光的梦境。 靡糜颓废的丝竹之乐在我的耳畔响起之时,我才想起来自己需要睁开眼睛。 我所站之处是庭院,入目是厅屋一座,并不华丽,而见拙朴大气。 仰头可见四阿式重檐,堂前门扉开敞,门中却帷幔层层低垂。 仅有丝竹之乐,却不见人影。 不知是烛光微弱低垂,未透帷幔,还是其中奏乐者. 并非是‘人’。 我站在原地并没有举动,可身后不远处的暮色裹挟竹影幽幽荡荡,却似在告诉我—— 退无可退,不进则生变。 我缓步来到廊下,伸手挑起缝隙大小的帷幔,就见一张十分夸张的红唇,朝我笑了笑。 这距离,太过近了。 那红唇的主人,原先几乎是贴着帷幔站立,似乎就在内里如幽魂般窥视着我。 我手一顿,旋即在对方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之前,抬手一把将帷幔掀开,彻底露出了内里的模样。 红唇的主人原本很满意自己的出场,唇边的角度越裂越大,似乎是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但却被我的动作吓了个十成十。 她朝后退了好几步,不知是不是绊倒了自己的裙摆,竟是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一时间,她头上的朱钗流苏叮当乱晃,原本整理妥帖的衣服亦多了数条褶皱。 这一摔,四下竟多了数十道的低笑声。 没错,数十道,或许还不止。 因为随着帷幔的扯开,不但令我看见了她的模样,我还看见厅屋之中,还有几十位,许有上百位的美人。 燕瘦环肥,各尽其美。 甚至连奏丝竹者,都是十成十的小家碧玉,天生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气质。 每位美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是差不多的配置,面前一桌案,身后一凭几,案上一杯美酒,几种新鲜瓜果,糕点佳酿。 甚至,每个人的神态也都差不多,都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向上首位。 而上首位坐着那位坦胸露乳的男人. 赫然,正是公输忌。 我的目光短暂停留,随后落在地上的美人身上,将人扶了起来。 我怀中的美人烟波涟涟,面色通红,似是在记挂着刚刚我吓到她的事情,娇娇软软的推了我一把,随后含着泪跑远。 这回她跑得比刚刚摔倒还要狼狈,朱钗流苏一路坠地,碎玉声娉娉作响,衣裙翻飞,很快消失不见。 不知是谁又笑了几声,这回再也没有美人压抑笑声,纷纷笑的花枝乱颤: “六十六妹妹还是这么不懂规矩,想要吓新来的妹妹,结果自己倒是得了个没脸。” “该是治治六六妹妹了,不然总做些逾矩的事情出来。” “这位妹妹好生清冷,难得能得使君新爱” “妹妹来,坐在我的身边吧—— 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第379章 大耍流氓 第379章大耍流氓 姐妹。 一家人。 一抹熟悉感在我的脑海之中闪过。 下一秒,我就听上首座的公输忌闷声笑了两声,笑声低哑醇厚,似有一种蛊惑人心之感。 公输忌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轻声道: “还是坐在我的身侧吧。” “你们周身环佩,可别像六十六一样,吓到人家小姑娘。” 耍流氓独有的灵魂四连问。 不消片刻的功夫,整个厅屋都诡异的安静下来,再次观望,整个厅屋之内的人影,只有不到双手之数。 可又带着一丝公输忌独有的温和慢吞,中和了那一抹诡谲的妖气。 这话也验证了我刚刚的猜测,心中正要松下一口气,就听‘公输忌’再次说道: “不过.我如今也是美人,我怕什么?” 随后,在满室惊恐的目光中,狠狠的在美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她惊恐的想要收回手,可力气完全没有我想象的大。 我看见了那个眼神,内含不易觉察,已有收敛的嫉妒与愤恨。 “屠姑娘,我心悦你,留下来做我的妻子吧。” 对方的话,颇有些含古带新的意味。 此番环境,又是明显不对劲的满堂春色。 只有几个还坐在边角,低垂着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但看身形就知道一定不差的美人。 我能察觉到,这并非是欲拒还迎,而是真的推不开。 “真的是女子吗?还是有磨镜之好?” “可现在,每当我有感兴趣的美人,美人的心上人总是奇奇怪怪,要么就是已经婚前有了来往,轻易就能发现我,要么就是心上人有八九十个,我变化都变化不过来.” “还有,你能换回自己的身体吗?” 美人眼中泪水涟涟,四下惊呼一片: “亡赖!” “看上去,比我都见惯风月” 一时间厅屋内,美人们惊叫连连,酒水翻洒,帷幔连连晃动,好几位‘不堪受辱’的美人再也没有空管上首的‘郎君’,掀起帷幔就离开,冲入黑夜,也不知是往何处去了。 更别提如今的他,身上都是血腥之气,却在这里喝酒为乐。 “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会让你快乐起来的。” “尘世诸多繁杂,磨灭人的心智,瞧瞧你眉眼紧锁,脸上竟是脸连笑都没有了。” 摔的是六十六,郎君却说,是六十六吓到了她 新来的姑娘,居然能这么得郎君青眼! 第一时间听的人,也许压根就听不懂, 下一瞬,公输忌抬眼朝我轻笑。 “可曾婚配呢?” 淡淡的血腥味在我的鼻腔之中游走,公输忌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胸膛略微震动,气息铺天盖地从我的头顶倾泻而来: 除了主座之上,宛若泥塑木雕的公输忌。 明亮,灼眼。 我还是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他抬起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抱进了怀中。 我正要故技重施,就听主座之上的公输忌举起桌前的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后喃喃自语: “我竟不知道,我这些姬妾,都是给别人纳的?” 美人面露惊恐,我倒是十成十的温柔耐心: 六一.二二三.一四二.三五 妖怪,像是一只,迷惑人心的妖怪。 面前梳着堕马髻的美人被我这一番举动搞的措手不及,她脸上的脂粉因我刚刚的举动已经花开了一个口子,露出内里苍白如雪的肌肤. 那脂粉的色彩,竟比内里的肌肤颜色还要有人色一些。 如果有满脸倔强,性子看上去要强一些的美人,那我就亲一口。 “家住何方?” 朝夕相处的人,自然会明白身侧之人的异常。 连原本温声鼓奏的曲乐也停了下来,有数位似乎和堕马髻美人关系不错的美人们颇为着急的赶了过来。 ‘公输忌’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传到我耳中的声音也极为轻细。 应该纯粹是我耳力绝伦,才听到了这些不可言说的话语。 美人连道三个‘你’字,却完全没有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 但我脑中分析了片刻,终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要对十三姐姐做什么?!” “所以,美人只消有些许春念,我就有隙可乘。” 我忍了又忍,只能勉强闭眼,忍住想要翻出的白眼: 她们自然是想要让我松开手,我也确实松开了手,只是. 每个来到我面前的人,都被我摸了发簪,摸了脸,摸了裙角。 很显然,主座上明显不是公输忌的‘公输忌’,已经开始怀疑此生了。 “不如送回去算了,不然的话,我这些姬妾,早晚都会被她骗走.” “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数十道的目光扫来,我侧首看了一眼离我最近的一位梳着堕马髻的美人,美人瞬间别开了目光。 ‘公输忌’如此想着,微微有些叹气: “终归还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公输忌’抚摸我肩背的动作一顿,我顺势拉开距离,对方的脸上略微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变为了然: “.当心起情郎了?” 公输忌还在上首朝我含笑招手,我径直迈步,朝着朝着身侧的美人走去。 有些熟悉。 “今年多大?” 美人的手如凝脂,摸起来像捏着一块身怀异香的软玉,除了稍稍冰冷一些,并没有什么毛病。 对方能够变化成‘美人’的心上人模样,让刚刚那群美人们‘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成为他百来位妻子中的一位。 “这身体,再一边流血一边喝酒,人就死了。” “遥想当年小姑娘们都单纯得可怜.男女之间不说大防,却也不会在婚前多说许多话,注意到很多细节。” 被发现货不对板也很正常。 “好姐姐叫什么名字?” 他唇边的弧度不大,可配上他那张容貌甚姣的脸,就分外的惑人。 对方是在抱怨,如今的人不像是从前一般好骗了。 而所谓的‘变化’,显然不是容貌上的变化,竟然是直接用她人‘心上人’的肉体! 没有肉体,便不会流血,不会有血腥之气。 公输忌的身体在这里,内里的芯子却已经成了别人 那么,原先的公输忌在哪里? 第380章 食人之禄 第380章食人之禄 “在想些什么?” ‘公输忌’饶有兴致的将那张清秀隽永的脸凑到我面前: “如今你心上人就在眼前,我不信你片刻都不曾心动.嗯?” 我冷着脸将公输忌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推远: “这不是我的心上人,这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这木下三郎还真的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没错。 木下三郎。 张缝家鬼同我提起过的‘朋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木下三郎还有一个别名,叫做‘五脊羡通神’!! “啊,原来如此,睡在一张床上的,不仅仅有恋人相好,其实也是有家人的” 木下三郎连连叹息,单手抚上面前的酒杯,似乎又想痛饮,我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阻止了这一行为: 七嘴八舌 张缝家鬼还确实就是物理层面上的七嘴八舌,七张嘴,八条舌头。 “那只呆子,只要给他喂饭,谁来和他都和对方好说话” “.好稀奇的说法。” 好色,神通广大,可换魂操控他人的肉体 完全一模一样! 木下三郎啊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 木下三郎似乎有些疑惑,而且这份疑惑和讶异并不像先前我戳穿他并非公输忌之后,很快转化为了然. 他是确实很疑惑: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中的犹疑未减,木下三郎又道: “你见过我那位七嘴八舌的好友了?” 就好像是笃定我能听得懂一般。 否则的话,他本可以抵死不认,揣着明白装糊涂,给我故布疑云 那一瞬间,我的心直直下沉,暗道不妙。 “没事的,虽然足够动人的血肉,能令我果腹。” “他和你说了我,肯定是希望我帮忙吧?” “如果是异父异母哥哥的话” “不如您先放过我的哥哥,让他去找张缝家鬼来寻你说道说道,我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交个朋友,事后一定有大供奉献给您。” “小姑娘家纯白无瑕,娇柔可人,自然比少妇要好上万倍,也不用担心人家有没有什么旧情人” “见过了,非常好说话的一位前辈。” 但木下三郎对我拆穿他,其实并没有觉得稀奇。 “唉,我就说嘛,喜欢少妇会出事情的!” 木下三郎笑了笑,语气随意,言辞惊人: “那倒也没有很好,各取所需而已。” 我是身怀异术的异人,自然懂的一些阴阳之事,他自然也没有必要藏话。 没说起才是对的,毕竟我同张缝家鬼聊起时,一致都认为若是女孩子来找木下三郎,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在来舒城之前虽然也有得罪过人,但常州四太保并没有手眼通天之能,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找我,加上木下三郎和舒城的张缝家鬼熟识,应该都是同一个地域的鬼神 是以,真相呼之欲出。 对方,分明是为了杨金花的死来的! 有人请动了这尊大神,让他来找我! 不知是那边请神的人同木下三郎说了什么,也有可能将我扎纸匠的身份,以及杨金花身上的异状全都说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一边不断思考如何破解现在的场面,一边斟酌道: “非要说的话” “他几百年前好像也有和一个自幼孤露的小娃娃提起过我,说我能帮帮他,然后让他来寻我,我养了那小娃娃好多年呢。” “不过,确实如此。” 娘希匹。 这些话说的大有意思,直接就让我心头一惊。 “你见过我那位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的老友?” 六一.二二三.一四二.三五 什么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说好听点就是拿香火办事! 我斟酌数秒,尽可能用平缓的语调说道: “那前辈是因为.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而来?” 我自以为这话算是得体,但没有想到,我说出这两句话后,木下三郎却是愣住了,原本要去碰酒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又是标准流程的威胁。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 木下三郎一愣,嘴角松开一个微妙的弧度: 对我描述某些江湖路数,玄门术法时也并没有避讳,自己将那些美人的底细抖落了一个干净。 木下三郎一听这话就笑了: 木下三郎微微蹙眉,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屠姑娘,虽然你这样的清冷美人,我的画册中向来稀少,我也非常想将你收做典藏,但骗人是不对的,你这样做,我会不开心。” 又来了又来了。 所以木下三郎才并不讶异我拆穿他的身份—— “我不开心,我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我可不担保会.” “我来之前,他们可没有和我说过,屠留白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但,美人却更加难得。” 舒城发生的事情有什么? 我又得罪了谁,正在被谁追杀? “我就是靠他的能力管理后宅,让后宅安宁不至于争吵翻天。” 我耐心的和对方解释了一下公输忌的母亲改嫁我父亲的事情,木下三郎被前一辈的恩怨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之间听的有些入了神,连连道: 对方不是因为张缝家鬼而来,那很大概率,张缝家鬼确实遵守了诺言,并没有将我‘推荐’给木下三郎。 “你在骗我?!” “你除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 “木下三郎前辈,是张缝家鬼让你来寻我的吗?” 木下三郎歪着脑袋看我,似乎是看穿了我此时牟然严肃的表情,轻声哄道: 几百年前,就可以收留张缝家鬼所引荐过来的人 那是不是说明,我现在,报张缝家鬼的名字,会比较好用? 我心念至此,缓缓开口道: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揣摩了一下面前的桌案,似乎想要饮酒,但又忆起我在身侧,不许‘公输忌’饮酒,方才缓缓的松开了手指: “不过能让他聊到我的人,算是少的。” 对方前来,就是因为我在舒城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这回,可没有同我说起过你。” “前辈,和张缝家鬼的关系听起来真不错,想来也是多年的好友” “我如今有要紧的事情,我这异父异母的哥哥也受了伤,不方便同您一起喝酒,请您莫要同我们一般计较,等晚些我办完了事情,再给您好好请香供奉。” “等等,什么异父异母的哥哥,那还能算是哥哥吗?” “也得谢谢他几百年前给我找的那个小娃娃。” “那个小娃娃,我尽心尽力的养了他许久,结果他不念情分,重伤我后偷了我的东西跑了,不然我现在也不至于要出来寻找香火供奉。” 孤露:孤单无所荫庇,指丧父,丧母,或父母双亡。孤立暴露。 第381章 偷袭得手 第381章偷袭得手 张缝家鬼引荐的‘小娃娃’,重伤木下三郎,盗取宝贝后,跑了? 按道理来说,如此一来,若是心胸狭隘一些的人,怕是连带着张缝家鬼,都会一起憎恶吧? 那我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 可谁又能有通天的本事,将人的意图以及往事揣摩的没有丝毫差错呢? 我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前辈不会是想要拿这件事,来整治我吧?” 木下三郎连连摇头: “这么会呢?” “美人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 因为我也曾发现过,毋头村中‘长生人’的长生之法,原来可以被人研究出来是一种菌类. 是否会多捏造一个意识,还是一直用同一个灵魂操控别物. 这是小事。 是了,虽然叫对方‘木下三郎’,但要是真的忘了他另一个名字,那才是真正的大失误。 但就是这种无数的小事,才构成了基础,才构成了如今科学与玄学并存之世。 那双眼的主人,经历了最开始的阴谋得逞,兴致盎然,在看到我始终毫无反应之后,意兴阑珊,最终铩羽而归: 我手下一顿,有些难以置信: 但就是这么一小段的距离,却好生灼烫。 木下三郎对我喊他郎君的称呼显然极为开心,颇有些大喜过望之感,笑完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什么呢?” 我等待着公输忌的答案,公输忌艰难的咳嗽了两声,薄唇微启开合,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我皮笑肉不笑: 就如同一个个已经装满的容器,满杯中的水,自然是可以倒入另一个空瓶之中。 我下意识用手捂住眼睛,抵挡风沙的进攻。 “不然的话,你父亲来的时候,你估计就咽气了。” 譬如满杯的沙子,还能加下一些水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关乎科学里讲究的能量守恒,在这里是否亦有所共通。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点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不到凌晨三点钟,距离天亮还有很远: “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让你舒服一些。” 我随口问道: “刚刚木下三郎将你的身体夺走,你去了哪里?” 他面无表情道: 身旁的公输忌发出了一声闷哼,唇畔溢出些痛苦的音节,我起身查看他的状况: “没事吧?” 而若是原本已经装满的容器还可以加入新的东西,并且获取主动权. 那么,就说明他们俩的‘质地’不同。 我缓缓抬起头,一下便撞入了似曾相似的含笑双眼之中。 公输忌张了张口,口中溢出些许酒气: 风沙燃尽之时,艳光方才无色。 “而且我那宅邸,就是我随身携带的幻境,我带着我的家到处走,那全天下到处都是我的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将他的外衣小心脱掉,将已经明显染血的纱布换下,再一层层的报上新纱布 公输忌的脸色很白,眼中有些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下三郎喃喃自语道: “你一点儿都不害羞。” “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显然,是压根没有从公输忌的身体里出去。 “好吧,我相信你不爱男人了。” “现在的世人不是有句老话吗?叫什么来着哦,颜值就是正义。” “所以,你要是进了我的画卷之中,确实会和我抢媳妇对吧?” 只有干裂唇畔之间的一触即分,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 没有水渍,没有第二秒。 “只要你肯做我的妻子,要不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一一一.二五三.一九九.二三八 ‘五脊羡通神’,可和好名声搭不上什么边。 “就比如他把你的魂魄放到了别的容器之中?” 耳边停止许久的颓靡丝竹之乐不知为何又开始演奏,声声哀哀,钻人心肺。 “我们俩都喜欢女子。” “.还好。” “你是在身体里面,同他一体双魂,还是有别的什么情况?” 我瞥了对方一眼,继续将手中最后一点点的纱布捆好。 “那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在这里?” “六十六,十三,二十八,这些姐姐都是我毕生所爱的类型,我势必拿下!” 这也是为何我会特别关注这个问题的原因。 木下三郎不满的斜了我一眼: “我让你滚,那我不能也滚过来吗?” 我反应很快,所以这招偷袭,只擦到了一些唇畔,以及些许脸颊。 这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附身’,变为另一个‘人’这种事,虽然各类典籍怪谈之中经常发生,但往细了想,这事儿确实是诡奇异常。 我在对方的纱布上打了个死结: “我还以为您让我滚,就是让我滚的意思。” 此字落地,不知何处而来的烟尘从廊下席卷而来,将帷幔吹得高悬,在空中挥舞,猎猎作响。 十成十的灼烫。 要知道,我自己在附身于纸人的时候,自己原先的身体,也是如同一具没有灵魂意识的空壳。 从唇角,一路如决堤猛兽一般,轰然狂奔,席卷至全身。 令人有一种从头到脚底板都不自在的感觉。 好什么? 身上的伤口又重新裂了! 哪里会想到这一位,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我没有应声,心中却是缓缓叹了一口气。 木下三郎斜了我一眼,一震衣袖: “滚!” 我完全没有扯谎的自觉: “至于这回的事情嘛.” “你没有得罪我,我自然不会怪罪你。” 好不好? 好个der好! 我面无表情: “郎君,我们俩其实有个共同的特点,您想知道是什么吗?” 不是公输忌那双温和,波澜不惊的眼,是含笑揶揄的眼。 ‘公输忌’的脸上眉眼含笑: 仅仅是我侧身附耳的一瞬,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划过了我的唇侧,冰冷之中带着一丝温热。 我挪开掩在眼前的手,入目就见天花板上的吊灯在微微摇曳着,迷醉人心的灯光倾颓于室内,很是令人晕眩神迷。 原先未饮酒之前,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 公输忌艰难的摇了摇头,我只得附身过去听: “要去医院吗?还是再撑.!” 公输忌张了张口,默认了我这一说法,任由我揉扁搓圆。 人家既然已经来了,那绝对没有被我轻易送走的道理。 况且 我原先忘记了—— 这位‘木下三郎’,他是真的爱玩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想到了什么开始姨母笑.jpg) 第382章 生机未消 第382章生机未消 前日,张缝家鬼描述木下三郎的时候,将‘好色’‘喜爱小姑娘’的特性排到了最前面。 我也一直都这么记下 可事实上,木下三郎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位喜好人妻的故事主人公面前. 最开始的目的,其实就是‘好玩’。 贪玩,恶趣,劣迹。 这才是一切的伊始。 木下三郎这是故意的,结束环境让我放松警惕,但又没有离开公输忌的身体。 对于这种性格来说,抵抗不会有任何作用。 唯一可能令对方结束恶趣味的理由,就是他自己觉得‘无趣’。 那就是医院从前管理松懈,往往新生儿在第一时间之内交不到父母的手上,而在离开众人眼球之后,孩子‘被宣告’死亡,是常有的事情。 其他地方压根也凑不出什么‘三十三具’‘生机未消’的‘肉体’。 我原本想要说是相同的东西,但是回忆起木下三郎先前表述供奉的时候,特地提到了‘足够动人的血肉’,料想供奉品可能不会是什么常见的东西,所以临时改了口。 十数年时间里面失踪的那些女孩子,只是浮出冰川的部分,而在这十几年时间之前呢? 杨金花自然有自己的‘渠道’。 只是由于医院如今能给出的孩子着实少,于是重心转到了自己‘圈养’女人。 “如果您愿意放了他,他的父亲,也能给您供奉相同.或是等价的东西。” “我要留他的命填作供奉。” 毕竟大家都懂,有些人,是真的需要有一个男孩子继承家里的锅碗瓢盆。 第二: 自然是,医院。 抵抗,奔逃,挣扎 就会如同秋叶,时节一到,注定陨落。 木下三郎原本肆意挥手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再度含笑道: “好生聪明的女娃娃。” 所以,‘圈养’就此成型。 而曾警官那边曾经对我说过,他们那边了解到的失踪案件,跨度约摸是前后十几年间。 我微微蹙了眉: 这一轮,杨金花的死亡,给了他们致命的打击。 分明是还差一口气,但 已经失去了作为人存活的机会。 这并不是两个分别的答案,而是顺序。 “无趣,太无趣了。” 杨金花开始搜罗女孩子,令人失踪,而与此同时也没有放弃和医院的连线。 木下三郎自床上翻身而起,兀自摇头: “你总是不说话。” 狗急跳墙之下,也或许是某个医院的某个高层,口不择言之下 酿成了这场针对我的伏击。 只有在医院之中,在满是灵魂腐臭味的金钱作响声中,在那一声声的滴答作响声中,才有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肉体’。 而十多年前的转折点,应该是因为. 男女比例不平等,婚配困难,女性意识崛起,医疗体系的逐渐全面 或者用更偏激的话来说,偷的,哪里比日夜不停歇的直接生产.来的更快? 我没有理会木下三郎似是而非的调侃,试图打开亮话: “您身体的原主人,这位兄弟的家中势力,在云梦绝对不熟给您供奉的那些人。” 木下三郎一挥手: 不行,得想办法把公输忌找回来。 “你要是不说这句话,你这位情郎哥哥可要就此长诀世间了。” 果然,下一瞬,木下三郎惊诧道: “哪怕是,三十三具生机未消的肉体?” 这里又有不同的门道。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二.七九 哪里会有数之不清的‘饺子食材’呢? 那时候的医疗水平相对落后,不会有人特别抓住这一点不放。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我原先觉得这项包饺子的活动只进行了十几年,但杨金花此人,会让自己空闲十几年吗? 她就是一个连去店里做帮工,都要窃取别人手艺成果,不给别人留下活路的人。 是医生,或者干脆就是医院。 而之所以是‘生机未消’,则是清楚的表明了他们的状态。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木下三郎好色,这场针对我的预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公输忌的大劫。 “我对小姑娘心软,对男人可不会心软糊涂,出来哪里能空手而归?” “算了,既然你真的不喜欢男子,那我这回,真的要走了。” 但,这些锅碗瓢盆也不是那么好继承的,因为会有人看管。 换句话说,是一个不会给自己丝毫空闲时间的人。 走? 木下三郎若是真的说走就走,公输忌又在哪里? 杨金花这样的渣滓在灰败破旧的骨灰穹顶之中穿行而过,身上沾染的全部都是小孩子的血肉。 而这一起一落之前,真正的孩子去往何处,谁也无法说准。 第一: 贩卖,命陨。 我沉了沉气: “郎君惯会打言语官司,既然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会真的害了他,对吧?” 其中的分成我并不知道,但看如今那些人愿意掏出‘三十三具肉体’的供奉,来找五通神的帮助来看,对方显然和杨金花密不可分。 公输仇的木牛流马最迟晚上就会到,而公输仇还不知道会不会躲在暗处。 “那我这个哥哥.” 我想起来了,杨金花在舒城展露头角的时间,没记错的话,足足有三十多年。 我心中一抖,立马意识到提供供奉的人大概是什么人—— 之所以是灰色,是因为火葬场烟囱烧出的骨灰染白了天空。 医院,医院是对的。 在三十多年之前,独生ZC的作用下,大家都只能生一个小孩,有些人是意外怀孕,而有一些人是第一胎是女孩,第二胎想要生男孩的人,就会"拼搏一把"。 “那群人朝我献祭供奉的时候,只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姓名,要我施以威能,又没有说要我对谁施以威能。” 毕竟,对方是一个能将熟悉人的芯子里,装上‘不同东西’的‘神’。 邻里之间会有人举报,社区会有人专门巡查. 抓到反面典型之后,便会抓去医院. 那么,堕下来的孩子呢? 这木下三郎,果然是邪气十足,连信徒祈祷的内容,都可以偷换概念。 错了,黑色的天空。 如今公输忌内里的芯子都被换了,到时候绝对会出大事。 这逻辑,谁来不说一声无懈可击(叉腰) 可以骂作者,但是不许有任何人瞧不起女主!(再次叉腰) 第383章 七分之一 第383章七分之一 “郎君不要香火,只爱血肉?” “非得是人血人肉吗?” 我沉吟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木下三郎许是没有想到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想了半天,就念叨出了这么两句话,当下眉眼之间的疑惑便更深了一些: “你有肉吃的时候,会想着吃素吗?” 我淡定非常: “说不准就有人只食素呢?” “郎君自诩阅女无数,应当也见过为了保持体态,顿顿食素斋的美人吧?” 这么一说,绝对是茅塞顿开。 眼见对方点头,似乎是深表认同的模样,我继续道: “若是郎君并不一定要人血人肉。只要放回我这位异父异母的哥哥,就算是让他去杀猪,杀一个屠宰场的猪问题也是不大的。” “一个屠宰场怎么说也有上千头,规模大一些的甚至有上万,若是死的再惨烈一些,血肉,煞气,说不准都可以直接凝结成‘怪’。” “其中的血肉当然是多过原先答应您的那些垂死之人。” “如果您不喜欢猪,鸡鸭鱼鹅牛羊,全部都可以,说不准到时候还能请八大菜系主厨入您的幻境,给您的姬妾们尝尝鲜.都是不错的。” 大饼先往下画,总之这些事情到时候都不是我去兑现 顶多就是公输忌背一些债务,但好歹是还了条命. 我稍有停顿,定睛去看‘公输忌’的表情,但却兀自心头一跳。 因为对方,压根就是面无表情。 我再度在人道上退后数步: “而今的社会,献血也很普遍,封装在袋子里,随喝随拿,很方便。” “买血虽然会麻烦一些,但我相信您身体的原主人能够做得到。” “您应该已经在那些人的手中拿到‘供奉品’.” “如今‘交易已成’,您握着他的身体和魂魄都没有用,不如再换一笔供奉,对不对?” 木下三郎操控着公输忌的手,用手指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烟尘,言谈之间有些漫不经心: “好像也是。” “但原先来拜我的男人,已经将他手底下那三十三个药石无医的病患交给我,令我吃了个大饱.现在血肉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有吸引。” “任凭你说破天去,我如今也只觉得我自己开心最重要。” “我看你们俩兄妹情深不如这样吧!” 木下三郎像是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脸上带出些许诚挚的笑意,伸出双手猛一合掌,又是烟尘弥漫。 周遭环境变化,我竟是又回到了那座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 压顶的黑天,颓靡的丝竹,以及周身环佩,香粉扑鼻的美人 不对,最后一项没有。 美人们先前因为我的举动,几乎都跑光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我原以为木下三郎总是提到‘画卷’,当画卷摊开之时,总是会呈现同一副画面。 没想到,这根本就是死板固化的画卷,而是线性的进程方式。 有一,有二,再有三。 美人被吓跑,就真的没有再回来。 甚至连我身边的木下三郎都是连连摇头: “这回又不知道得哄多久,才能像从前一样欢聚满堂.” “都是你干的好事情。” 话有怨怼,但木下三郎的表情却很是轻松。 似乎他非常享受如此的情景,也对自己需要哄回往日里宠爱的姬妾们这件事感觉乐此不疲。 我不明白他们的情趣。 我只知道,木下三郎晃荡着进了厅屋,而厅屋之中,仍有一位不懈奏乐的乐者,以及七位头颅低垂,跪坐在桌边的美人。 木下三郎行过众人,脚步一顿,停在了某位梳着两个羊角发髻的美人桌案前。 这位年龄一看就偏小的姑娘,并不像那些风姿绰约的美人一般, 他小心的捧起对方的脸,我顺势看见了这位明显小我许多的姑娘容貌,峨眉桃花目,未施半点脂粉,唇间恍若含丹。 十足十的美人 只是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真正意义上的,没有灵魂。 她的双眼只有眼白没有眼黑,不会举动,皮肤倒有血色,只是整个人就像是我的扎纸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 木下三郎一手轻轻的摸着小姑娘的脸,随后缓缓放下。 随后,便是另一具.尸体。 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准确,不过用这个词汇,或许就是最恰当的。 随着七张毫无生气的脸被一一抬起,木下三郎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心满意足道: “我这七位妻子你都看过了,你选一个吧。” 选一个? 让我选一个? 这又是什么破天荒的热闹? 我稍一思索,勉强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那异父异母的哥哥,在这七位姑娘之中的某一位体内?” 木下三郎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 “一具肉身同一时间就只能放下一个意识,但那只是按照常理来说。” “我倒是可以强行挤进这幅躯体,强行操纵,但原先的意识就会收到压迫,我离开后,原先的主人疯掉都算是好结局”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所以,还是更喜欢离魂换体。” 不是什么坏人. 确实,连人都不算,当然也谈不上坏人了。 而木下三郎的最后一句话,换而言之,大概就是—— 要进入一个容器,自然而然就要把容器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再将自己放进去。 而容器内原先的‘东西’,显然已经被木下三郎,塞进了面前这七具肉体之中。 真是,又给人出了一个难题。 这七个人完全犹如木偶一般毫无反应,而公输忌此时也如瓶中之物一般,无法正确的向外传递信息. 所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辨认出她们呢? 我摩挲着身侧女子的手背,想了想,复又问道: “郎君,您确定我那位如妖似月的哥哥,确实是在这七位女郎的‘体内’对吗?” “不会到时候我挑选了一位,您又告诉我其实我哥哥在某块衣物,或是某个朱钗上,然后告诉我并没有挑对吧?” “还有,我再确定一下,我要是真的找到了,就让我和他走,您不再有半点阻拦,就会放我们离开,是这样吗?” 木下三郎原本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等待我的决断,被我劈头盖脸的问了一通,脸上甚至有些微微泛青: “对,都对,我看上去那么不守信用吗?” “瞧你防我和防贼似得。” “快点开始吧!” 埋了个伏笔,直接埋到结局了. 没错,已经在细化结局啦! 大概在月余内就会完结哦宝子们,百万字打底哈! 第384章 不见白头 第384章不见白头 开始,开始. 所以,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呢? 我望着身边总角之龄的美貌少女,捏了捏手,摸了摸脸,然后 “我发现你这个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喜欢对我的妻子动手动脚?” 一道无形的风阻止我探身向前的身形,木下三郎颇有些忍无可忍: “动手动脚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要动嘴呢?” 我淡定道: “试试嘛,反正我感觉我也不吃亏。”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公输忌’的脸上露出这么迷茫和疑惑的表情: “你不吃亏,难道我的妻子们都不吃亏吗?” “你这是亡赖,是流氓。” “绝对是不行的!收回你的嘴!” 好吧(╯▽╰) 我只能后撤离开身边的姑娘,再次去摸了摸另一位飞仙髻美人: “您刚刚突袭得手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是亡赖?” 这说的,自然就是刚刚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公输忌还没被换回来的时候,被不轻不重擦到的那一抹唇角。 木下三郎站在一旁撇嘴,任由我在第三位美人的唇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碰到你的是这具身体,又不是我,可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异父异母的哥哥妹妹,其实就还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我看人的眼光向来是错不了,从前我也会用这种手段撮合男女,撮合人的事儿,怎么能叫亡赖呢?” 一番诡辩,果然很有木下三郎的特性,着实都把人给听笑了。 我挨个美人摸过去,发簪,耳坠,美人胸前肤如凝脂的部分,通通都摸了一个遍。 指尖所过之处,传来饱满的回弹触感。 香艳。 十分的香艳。 属于那种,哪怕带不回公输忌,摸一摸美人,也值了的那种香艳。 我有些遗憾的收回手,侧脸对上木下三郎兴致勃勃的双眼。 木下三郎挑眉问道: “选好了吗?” 选,七选一。 其实,我对这种选择题,没有任何的信心。 这些美人虽然各具特色,但对于公输忌在哪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无法猜测的事情。 我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桌案之外,一个一次性能看到七位美人的地方,开始凝神构思: “这七位夫人,分别是,大夫人,十二十三夫人,十六夫人,五十一夫人,六十二夫人,七十八夫人,八十九夫人对吗?” 木下三郎脸上原本揶揄的笑容缓慢压下了弧度,逐渐平直: “我记得先前没有人同你说过她们?” 我点点头: “但是刚刚那一群美人呼啦啦跑走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提到了相处好的朋友的编号,哪怕少数几个没有被其他人喊到编号,但看衣服的年代,也能看出来一点儿前后编号。” “就如这位十六夫人,头上梳着飞仙髻,可飞仙髻出现时兴于南北朝时期” “那么编号在她之前的诸位夫人,就一定早于飞仙髻出现的年代.” “这就好比完形填空和数独,知道一两个正确答案,就可以开始解密。” “更何况刚刚场面乱哄哄的,报出正确答案的可不止一两个。” “按照年代进行编号的美人图,其实最好猜了.您说呢?” 木下三郎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似乎也是觉得有道理: “但这和猜你那位‘好哥哥’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呢?” “我妻子们的排序没有一点儿问题,我也惯不喜欢藏着掖着,这些问题你直接问我的话,我也不会有所隐瞒。” “我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妻子们。” 我轻轻点头,看似随手的指了一个人: “您说的听起来非常有道理,那我就选她吧。” 被我指到的美人浑身素净,面容姣好,头上包着头巾,手上指节处有细密的茧子。 木下三郎闻言大笑: “那是我的八十九夫人,原是一位五凤山中的采茶女,某日与我在山道上相逢,自愿同我一起入梦入画,成就郎情妾意之名。” “我是很想她的,但是你猜错.” “选她先淘汰。” 我伸手在空中虚虚一划,代表七十八夫人的名字被我在心中摸去,木下三郎的大笑戛然而止。 好半晌,木下三郎才面容严肃的说道: “屠姑娘,愿赌服输。” “你明明都已经选了我的这位夫人,哪里能在我道出实情之后,却又反口?” “若是再这样下去,你说一个,我说不对一个,那岂不是早晚被你猜到正确的那个?” “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你是男人,早早就已经被我杀了,你也就是个小姑娘,我才会留你到现在。” 我善解人意的点头: “是这样的,所以,这回在我说完之前,您可以不用说话,直到我说出答案究竟是谁。” 木下三郎略一挑眉,似想开口,但最终又咽了回去,在旁冷眼细看。 我撑着下巴,屏气凝神的回忆着刚刚那些美人的特征。 许久,指向采茶女身边,另一位身上带着些药香的温婉美人。 这回,不用木下三郎开口,我便道: “也不是她。” “她的排行,应该是六十二。” “她虽气质羸弱,可面容体态康健,并不像是病弱之人。原本应该是药铺掌柜家的女儿,从小在自家药铺里面帮忙,这才沾染了药香。” “她是唯一一个闭眼的美人,所以应该是您在她睡梦中,将她拖入画轴幻境之中的。” 木下三郎随意的点了点头,我继续道: “而她出现在七人之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在幻境之中吞金自杀了。” “之所以闭目,则是想要继续她从前,您给她编织的‘美梦’。” 木下三郎站在我的身侧,没有说话,我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美人的身上,于是也没有特意去看他的表情。 我只是轻声道: “您辜负了她们。” 没错,不是单指这位吞金自杀的美人,也非是第一位的采茶女. 而是,她们。 明显练过武,俏皮可爱一些的武馆教头之女。 身上富贵满满,珠光宝气的商人之女。 面若桃花,腰如软玉的小家碧玉。 她们都死于,宅斗。 怎么有没有宝贝喂作者一点点票票QAQ 作者真的好穷啊,书没有数据,啥都没有,吃饭加个鸡蛋都得考虑考虑QAQ 十八岁还在长身体呢QAQ宝宝们投个票让俺吃面能加个蛋好不啦拜托拜托 第385章 家宅和睦 第385章家宅和睦 没错。 ‘死于宅斗’。 字面意思,且,是死后再死。 这七位无论外界有什么反应,却始终不发一语的女人们,早在进入画轴之时,就变成了一种非妖非怪的生物体。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脂粉之下,肤如白纸,面带青黑的原因。 因为她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 可事实上,她们也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鬼。 鬼多多少少都能运用阴气,哪怕最低级的鬼,都能维持自己的本能,运用自己的鬼性. 但这些美人们,甚至无法反抗我的逗弄。 这显然是不对的。 或许,木下三郎能令人成鬼,并且将她们的人性最大的保留下来,让她们维持在身前最娇俏的年纪. 可万般的开端,坏就坏在这里。 鬼是遵循本能的,但人,却是复杂的。 她们因木下三郎聚集于此,在漫长的时间里,只能见到木下三郎这么一位‘男子’。 甚至所有的能力,以及物质来源都来自木下三郎,这就会让美人们代入未死之前,那些宅院的莺莺燕燕中最绕不开的一个话题—— ‘争宠’。 按照人的想法中,一家有上百位姬妾,主君甚至记不得每个人的名字,还给编了排号,是不是挺伤人的? 而如果这上百位的姬妾中少几位,甚至若是少人的速度能超过主君带女人回来的速度 那主君的身边,不就只剩下一位,或者数位‘她’了吗? 而鬼,亦是会死的。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这偌大的庭院留不住春色,就犹如木下三郎留不住自己想要留住的美人。 “我刚刚提到的那五位,在满室莺莺燕燕,满头珠翠的美人们之中,衣着装扮最为寡淡。” 我的目光划过一张张面容精致的美人脸: “空有美貌,却无脑子,也不会讨人欢心” “您并没有给过她们很多的关注,于是,她们成了牺牲品。”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感慨道: “您说需要张缝家鬼帮您维系后宅和睦.” “换个想法来说,若是永远是和睦的状态,自然不用有这方面的需求,对吧?” 没有任何人或声音回应我。 连原本凄如哀乐,存如鬼祟的丝竹之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我刚刚确实心存侥幸,猜测您应该只舍得将我那位异父异母兄长的魂魄放入最不受宠的夫人体内” 我侧首看了看那位最先被点出来的采茶女: “不过后来仔细想想,既然都已经是被忽略彻底的人,她的郎君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想起她呢?” 明明都已经是被忽略的人了,不是吗? 所以我才能依靠木下三郎不设防时说出的话,点出这五位出身最不好,最容易被忽略,空有一身美貌,但却一看便没有智慧,导致被‘杀害’的夫人,将其淘汰。 但,似乎也只能仅此而已。 我刚刚的犹疑,是因为我想明白了。 这从来都是一场没有答案的游戏。 淘汰那几位夫人是我的一面之词,木下三郎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公布那些是否是错误答案。 我取不出魂魄,哪怕真的找到正确答案。 还是得木下三郎决定答案所归何方。 顽劣的木下三郎也许一直在冷眼旁观,我还是得另辟蹊径。 木下三郎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在我的身侧响起: “我对美人们向来都有优待,永远一视同仁,实在不明白姑娘你说的‘不受宠’‘不和睦’是什么。” “姑娘要是想要取闹玩笑的话,又何必答应这场游戏呢?” “现在径直离去,留下你那位情哥哥的魂魄,我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连这具肉体也归你。” “如何?” 这硬邦邦的声音. 听着不好听,但其中夹杂的情绪以及信息,还真是让人心中大定。 只有在被戳中痛处的时候,对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哪怕这个‘对方’其实并不是人。 我摇摇头: “不够,他的魂魄也得给我。” “我们两个之后还有事情要做,你现在取走他的魂魄,我虽摆脱了现在这个难题,之后还得遭受无穷无尽的难题。” 前有狼后有虎。 有时候,比起人,我宁愿直面一招就能要我性命的鬼神。 所以,还不如如今争取一下。 毕竟,现在看木下三郎的反应,可能还是有一丝机会的。 木下三郎在我身侧冷笑了一声: “那就继续。” “你到底想猜谁?” 我看了看被我剩下的大夫人,以及十二,十三夫人,喃喃道: “让我,再想一下.” 我在想,究竟怎么样才能抓住最后一丝的机会。 木下三郎在我的身侧冷笑连连,厅屋外头的夜风横卷帷幔而来,带来丝丝的凉意: “我还真是难得被小姑娘家气笑” “不知道魂魄在谁身上,你还这么放肆的同本君说话?!” 本君。 难得庄重的自称。 木下三郎还是第一次如此称呼自己,言语之中夹杂着威压与严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夜风似乎更大了。 上风口的木下三郎衣袍猎猎作响,我能闻见身侧隐约传来的淡淡血腥之气. 显然,公输忌已经命悬一线。 我幽幽叹了一声: “那我就猜猜吧。” “若是我猜错了,那就是你命数该绝,不要来找我” 细碎的流风拂面,带走了我口中的话语。 我不再管到底真正的公输忌有没有听见,而是径直站起身,来到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夫人面前: “这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夫人,应当是姐妹,如此新奇的姐妹一夫,在您上百位姬妾当中也是独一份。” “您肯定会非常喜欢,某段时期内一定是您十分宠爱的姬妾,势必在您的心头占有一块位置。” “但是.” 我轻声的自言自语,再次仔仔细细的观察十二十三这两位夫人: “应该也不是她们。” “您应当是想要效仿娥皇女英的典故,所以将她们俩收入囊中吧?” “只可惜这两位貌美秀丽的两位夫人,并不如诚心爱戴帝舜的娥皇女英一般爱戴您。” “甚至,完全都不爱你。” 先发后改orz 感谢宝子们的票票,爱你们(づ ̄3 ̄)づ╭~ 第386章 双生双死 第386章双生双死 此言落下的瞬间,便有无数冰冷彻骨的阴风席卷过我的周身。 恍惚之间,似有无数根白骨零零的手指抵在我的喉间,撕咬抓挠我的肌肤,血管,以及声音。 “她们不爱你。” 我捂着即将要窒息的喉咙,重复道: “这两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一人温婉贤淑,一人美艳动人,虽是双生花,显然脾性上却有很大的不同。” “双生花必定会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大部分的人看到姐妹俩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温婉贤淑的是姐姐,艳光照人的是妹妹.” 我的视线从稍稍侧坐,明显身体向美艳妇人靠近的温婉妇人身上扫过: “但这两人,刚刚好相反。” “‘真是有意思的姐妹俩’.郎君当时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想要得到这两朵金花。” 我撑着脑袋,眼睛细致的打量面前两位美人的周身: “可她们是世家贵女,这仅是看坐姿礼态就能看出来。” “虽然她们生长的年代尚早,程朱理学还未盛行,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女孩子无论在什么何时,其实都是某种自带价值的‘商品’。” “无论何时,其实都是。” “只有少数人幸免于难,她们的幸运之处难以复刻,哪怕微末,也不可复刻,所以此处不做言表,只提特定时间段的特定阶层。” “高门贵胄养育这些贵女,教习琴棋书画,佐以看家管账,耗费诸多心血必定会加以利用。” “而‘联姻’,则是最常规的路子。” “是以,每位小姐的婚配,其实大多在出身时候,就有了打算。” “许多话本子都会写穷困潦倒的书生捡到了大家闺秀的锦帕,随后送到小姐面前,两人互生情愫.这是不对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必眼皮子有那么浅,也一定不下贱。” “况且,满宅邸的大小婆子丫鬟,外院的男丁仆从也不是死人,外男没有那么容易见到小姐。” “纵使会发生种种情况,还真让外人见到了小姐,主家大概也只会说是某个丫头.” “哦对,我曾经还看到过一个小故事,说是有一个男人想要娶一个大官家里的小姐,于是买了一方锦帕,想要污小姐的名节,让大官捏着鼻子将女儿嫁给自己,他到处宣传说大官家里的小姐与自己私通.” “可事实就是,男人连大官家的小姐年龄样貌名字,全部都不知,含糊的说了一个大概,当时之人听了一笑,连一个信的都没有。” “这传的多了,男人还被大官手底下的小官给抓了起来,男人自己心知应该是污蔑的事情,于是连忙告罪,但小官却恍若未闻,问起了县中盗窃的事情。” “男人一头雾水,自然是没认,结果就被乱棍打死。” “小官给男人安插了一个罪名,前去大官家里邀功,大官虽然听小官说起时,才知道这件事,但也感激小官,于是,用男人命换的几匹丝绸,隔天就送到了小官的府上” “所以,小姐下嫁的话本子,终归只是话本子。” “这两位美人也一样的,她们从小所学礼态,就注定了她们相貌品行,鲜少疏漏,自然不会像是您的八十九夫人采茶女一般,抛头露面,随一位偶然遇见的山客私奔而走” “.还两女共为一人妾室。” “所以,无论您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这两位美人,但很显然,她们不会爱你。” 因为她们本可以有大好的人生. 不,倒也不一定大好。 但起码,不用困于一堆鬼物中间,睁眼就是争宠。 能当掌家夫人,小概率还能伉俪情深,儿孙恭孝满堂. 又何必不人不鬼的待在这里呢? 我缓缓将对面的十二,十三夫人划去可能性: “二人在进入您的幻境之后,一定没有给过你特别好的脸色” “你对她们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带着一些眷恋,带着一些怒意,但是也说不上讨厌。” “最重要的是,你没有把她们两个当成一个人过。” “配套的特殊物品,只有配套的时候才有价值.你当然也不可能将魂魄放入她们之中的某一位体内。” 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冷笑,木下三郎的语气丝毫不变: “一派胡言!” “男女情爱难道是你巧言令色几句就能揣测出来的?” “我这两位夫人是在上香途中,见到了我,自愿放弃姓名随我而走,这样追随真爱,难道有错?” “你嘴巴一张,就是一顿胡乱揣测?” “世间情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郎情妾意,我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遥遥指向美艳妇人衣袖的位置,提醒道: “她的食指中指,全部都发黑发青,呈现干尸状了。” “指甲里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粉末晶体是毒药吧?” “美艳妇人指甲里面藏有毒药,可不单是自家妹妹的身上没有任何毒发的痕迹,其他五位的身上也是干净异常。” “请问郎君,她这毒药是下给谁了?” 总共就这么百来号‘人’,能蹦蹦跳跳的已经全部都走了,现在就剩下七个死了的鬼,还有一位‘郎君’。 已知毒药都没有下在死鬼身上,那么中招的是谁? 我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木下三郎,木下三郎脸上原本的云淡风轻已经消失,眼睑低垂,脸上原本十分割裂的厉色也荡然无存。 木下三郎沉吟半晌,才淡淡开口道: “谁知道呢?” “我分明记得她们是自愿说要同我走的,一晃经年,好像就在前日。” 我别开目光,继续说道: “那不就更好解释了?” “如果没有存了心,这里应当也弄不到毒药吧?” 明显是一早有打算,这才进入幻境,给木下三郎下毒的。 但木下三郎又不会死,所以死的,也就变成了她们。 “郎君生气了吗?” “没有的话,我就要说出最后的唯一答案了。” 身侧的木下三郎,言语无谓,长袖在空中甩出一道破风之声: “没有哦。” “只不过你这么聪明,肯定也猜到我会反悔,不让你们离开的,对吧?” 啧啧啧(指指点点.jpg) 第387章 月下显形 第387章月下显形 木下三郎的袖袍堪堪停留在我的头顶,丝丝凉意已经经由我的发丝侵入头皮。 “郎君生气了吗?” 我重复又问了一遍: “如果生气的话,我就不说出您结发妻子对您失望后,断发自缢的事情了。” “我只说,大夫人最最特别,所以您将我兄长的灵魂放在了她的体内的事情.” “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的言语并不清晰,一来是因为头顶太过寒冷,一来是因为夜风席卷,直没人声。 但我知道木下三郎肯定听到了。 这就够了。 阴冷铺天盖地而来,我的目光却始终看着那位扎着两个发角,年纪最为小的‘大’夫人。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必要回头。 对‘神’而言,人命向来如草芥。 这一路的奔波,已经令我明白了一点—— 世间事,得意者寥寥。 没有任何人,或者说任何生物体,能够被称作真正的赢家。 我少时于井中窥月,觉得二叔是最厉害的。 但其实,二叔之外还有更加厉害的人,例如.慈青女。 可慈青女也有所求不尽之物,自己也身陨异乡。 而明显高于慈青女的木下三郎,虽然已经有了一个‘五脊羡通神’的‘神名’. 他不是也这么纠结痛苦,在我面前都几次掩饰不了自己的神情吗? 所以,那里是因为我还没有长大.? 分明是,无论是谁,都有各自的痛苦。 甚至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各自的痛苦。 就像是不出新手村的剑客,在村内当然可以打遍老少无敌手。 若是走出村子,可不得成为别人面前的蜉蝣吗? 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学了几份秘法,几招几式就能横扫天下的吧? 万里无一的天才,种花家也有14万人呢。 我总觉得我无能为力,但其实 每个人都无能为力。 我是,木下三郎是。 所有能感知到痛苦的一切生物体是。 所以,我需要的不是反抗。 我需要的,是抓住他们痛苦时候,心脏的片刻扭曲,来为自己换得一线生机。 “生气了吗?” “郎君?” 我第三次问出这句话后,周围陷入漫长的沉默。 厅屋之中的烛火在某一瞬突然熄灭,能见度陡然下降。 我眼睛受不了如此大明大暗之间的转变,只能姑且闭合,期盼依靠少许月色探视未知。 可皎皎孤月自己尚且危悬天边,自然也给不了我明路。 再睁眼之时,一声轰然坠地的声响突兀的在我身侧响起。 公输忌几乎是贴着我的身体,闭目摔倒在我的身侧地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过了最为浓郁的阶段,开始逐渐变得带有一丝腐臭之意。 我没有去扶他。 因为我看见了被微弱月色勉强勾勒出个大致轮廓的地上 有一只疯狂扭曲舞动的影子。 是影子。 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影子。 那物什显然是附身贴地的举动,但投射下的影子,却有两个我那么高。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光是大致是头颅的位置,就有三四个。 更别提头颅边缘,似蛇尾,似人手,似羊蹄的肢体。 那些肢体正疯狂的抓挠寻觅自己头颅。 月光将它们的形状钉在地上,可我却看不清分毫,也难以想象我身后无声的黑暗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歇斯底里的癫狂。 再这么看下去,会疯的。 一定会的。 我用极强的毅力,强行逼迫自己从地上那团诡谲的影子上挪开,勉强抬起头看向那些位美人。 但不看还好,一看这些美人如今的形态更是吊诡。 烛火熄灭之后,竟是数个呼吸间的功夫,原本最合我心意的一位飞仙髻美人,额头上便破了一个核桃大的血洞,好像什么东西把脑袋给凿开了。 内里黑红的血浆不住的飙出,淹没了大半张原本应该娇俏可人的脸。 一双眼眶空空,不知何时被挖出两个血窟窿,伤处极为不规整,倒像是硬生生用手指扣的。 一张好好的美人面,此时狰狞如同地狱间的恶鬼。 挖目,凌虐致死.吗? 我心中一颤,余光撇过她身边那些或是干枯,或是烧焦,或是脏器异化的骸骨 终于还是将视线放回了地上扭曲的影子上。 我没有看错,这个幻境之内的一切,果然都是木下三郎构建的。 原先我看到的那些美人,也不过是木下三郎用法力特地维持着‘昙花一现’。 这些人,不,这些鬼,早就已经死的不能更死了。 而死亡的原因,我早已经说过,都是一些见不得光,拙劣,却十分有效的内宅欺凌手段。 幽幽的叹息声在厅屋内响起,地上的影子倏然停止了舞动。 良久,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你故意惹怒我,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在这里叹气,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老老实实说出真话: “因为我觉得您要是疯了,我绝对也讨不到好。” “您冷静下来了吗?” 木下三郎陷入了沉默,我能感觉到三四道气息的气流分别喷洒在我的头顶,脖颈,以及后背,但现在在意这些,明显有些晚了。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的问道: “我原本你想要推测一番您与大夫人的故事,但现在想想,若是以我推测十二,十三夫人时的功底,来说大夫人,一定会错过很多精彩。” “所以.” “所以什么?”木下三郎稍稍有些疑惑,地上舞动的肢体也缓慢停止了下来。 我继续道: “所以您要自己讲讲吗?” “给像我这样的晚辈,聊聊您早已逝去的爱情.” 而后,陷入无尽感伤的回忆之中,自舔伤疤. 我垂下眼: “毕竟,您也不想如此娇俏的美人,就这么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无人铭记,对吧?” 木下三郎沉默片刻,一条条的收起了自己疯狂的四肢,虽然最终定格的影子还是非常古怪,但不再有胡乱挥舞的动作,显然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木下三郎道: “影子,你看见我的影子了,对吧?” 我背对着他点头,木下三郎自嘲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我的本名,必定知道我如今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五脊羡通。” “但为什么取五个脊骨的‘五脊’,你想过吗?” 乌拉!尚且准时!要票票! 第388章 怪胎作祟 第388章怪胎作祟 “种花家有一句老话,叫做,人如其名。” 我轻声道: “无论如何,不会有不恰当的名字。” 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木下三郎自己都已经说了—— ‘五个脊骨’。 什么东西会有五个脊骨,想都不用想. 自然是,怪物。 而且还不是一般怪的怪物。 地上那胡乱扭动的四肢与头颅,我甚至不止一次看见了并非属于常理之内的肢体。 所以那个‘五’,很大可能还是木下三郎身上所混杂的种类总数。 “我是一只杂种。” 木下三郎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 “就是你们人最喜欢骂人的那个‘杂种’。” “不过骂人的话大多都是假的,我却是真的,我混了很多族类的血肉。” “你一定好奇我的生父生母是谁,为什么会生下我这样的怪物对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自出生起,我便被抛弃到了一个烂木桩下,谁也不想承认我是乱伦之物。” “木下三郎,也不是多有寓意的名字。” “而是因为我一直待在那个烂木桩里,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在尚且能化形的时候,我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木下三郎。” “你一定又好奇,我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为何会知道家里排行老三,对吧?” “其实,这并不是按照生我的物种排辈的。” “而是按照我夫人那边的排辈。” “我夫人有一个兄长,她是老二,她遇见我的时候,说她叫阿二,我以后可以叫阿三,于是我便排了阿三。” 【虽然已经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但木下三郎依然记得那道几乎遮天蔽日,倾身而来的影子。 那是个比往年炎热许多的夏季,河流干涸断流,庄稼干旱,农户大批量迁徙。 没有人,距离树桩不远处,那群以梦为食的食梦貘群自然也要搬迁。 食梦貘追随人类而迁徙,他却无比清晰的知道—— 食梦貘群一旦搬走,他便无法获取食物,终究难逃一死。 他的身形太大,虽然有许许多多的肢体,但也因为大,所以非常不灵敏,导致他也无法正常的捕猎。 往日里,他可以在食梦貘们饱餐疲惫的时候,偷摸着出来吃一些被食梦貘误吸干的残碎渣滓,勉强饱腹。 而如今,那群食梦貘显然不会带上一个异类。 所以,无论他如何挣扎纠结,食梦貘还是尽数离开。 没有任何食梦貘说要带上他。 哪怕他知道,那群食梦貘中肯定有一个是他的母亲亦或是父亲。 但他是个怪胎,异类,杂种不是吗? 怪胎就要有怪胎的自觉,不用期盼有援手,因为活着就是恶心。 于是那天开始,伴随他的,便是漫长又难熬的饥饿。 他本想就此死去,但他没有熬过体内灼烧一般的痛。 火辣辣,翻江倒海的痛。 饥饿之感比他见过最残酷的梦境还要残忍。 刮灭意志,点燃浊血。 于是,在如此的饥饿之下,他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不是人声。 不是食梦貘呼唤人进入梦境的声音。 而是一声鸟声。 偶尔会在烂木桩上歇脚的鸟,所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发出这个声音呢? 非常简单。 他好希望,那只往常在木桩上胡乱喊叫的鸟,能够进入木桩下的树洞。 ‘啾啾,啾啾’ ‘啾啾?’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 在他漫长的年岁之中,吃到过不少美味的东西。 偶尔回忆起第一次的捕猎,他仍然会回忆起欣喜,但味道,却是有些记不得了。 进来吧! 进来吧—— 好饿,好饿啊!!! 他不停的模仿着各式的声音,等待着偶然路过的鸟雀,兔子,野鼠,偶尔也可能是一只不大狡猾的狐狸。 未知,一切都未知。 宛如江上垂钓的渔夫,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鱼上钩,也不知道到底会上什么鱼。 那种解决温饱之后的未知,格外的刺激心跳。 令他逐渐着迷,直到某日的未知,着实太过刺激。 那日的鸟雀之声没有吸引来已经因同类大批量死亡,而警戒的飞鸟。 而是吸引来了一位想要寻鸟的小姑娘。 小姑娘蹑手蹑脚的来,自以为手脚轻快,但在他的耳中,轰隆作响如惊雷。 避无可避之下,那道阴影逐渐覆盖住了木桩的洞口,小姑娘缓缓俯身而来,惊慌之中,他出声喊叫道: “不要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木桩里太昏暗,小姑娘没有看清楚他,只能约摸看到树桩里面有影子。 但是也有一个当真可悲又可惜的坏消息—— 小姑娘把他当成了同类。 真话掺杂着谎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从他喉头滚出,他对小姑娘说: ‘我是被父母遗弃在树洞里面的。’ ‘没有人需要我,所以我在这里等死。’ 年幼的小姑娘还未经历岁月的洗礼,自然是心善的。 于是从那日起,他不必再费力的等待着猎物,就有人专门给他送一些瓜果饭菜。 小姑娘说她叫二娘,于是他也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三郎这个名字。 二娘常常会同他说一些人间琐事,今日洗衣的时候遇见了谁,谁同她说了谁家的小谁,夫妻不睦,婆媳不合,同阿爹卖瓜果时被人占了斤两。 说她大兄准备娶媳妇,但凑不到银钱,准备当个猎户,打些皮毛卖钱的事情。 偶尔也问问他为何一直待在一个烂树洞里不出来。 很琐碎,很平淡。 但,还怪心安的。 于是 他想,要不就化形吧? 出门逛逛,也好去看看二娘说的镇上美味斋糕点到底有多好吃。 也许正因为他是怪胎。 是以,本能作祟,他知道如何化形。 他还是老样子,用拟声的手段,吸引了一些进山的山客。 果然,他化形了。 他挑了一个最好看的头颅,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躲在树桩里等待着往日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来找他。 他等到了二娘,可二娘并不兴高采烈。 她是哭着来的,边哭还边喊: “你快出来吧,最近这附近有妖怪吃人,把我大兄的头都吃掉了。” “你快跑吧,再不跑,来不及了。”】 随即抓路过的宝子们啵啵啵(●3`●) 第389章 一错再错 第389章一错再错 “如果方便的话,我能打断一下吗?” 我轻声道: “当时您头上的头颅,不会就是二娘大兄的头颅吧?” 二娘说自己大兄想要娶妻,所以要猎皮毛换钱。 而木下三郎的‘化形’虽然寥寥数字带过,但隐藏的信息则是惊涛骇浪。 以我的判断,大概率是血肉,更别提还提到了头颅。 木下三郎的老手段‘拟声’又可以吸引人类 答案其实在言谈之间,就已经真相大白。 我身后风声停滞,良久,木下三郎才开口道: “是,也不是。” 我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果然,木下三郎再次开口道: “我有很多头,她阿兄的头在我头上,但不在我‘那时候的头’上。” 我听明白了—— 木下三郎确实杀了二娘的兄长,并且‘取走’了对方的头颅,但木下三郎大概率有五个头。 当时他认为最好看的头颅,不是二娘的大兄。 或者说,他挑选的是一个最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或干脆就是远游客的头颅。 几乎是瞬间,我脑海中大夫人的死因便又深刻了一笔。 木下三郎缓缓道: “在二娘的劝说下,我这个‘三郎’自然是走出了木桩,陪她一起下山。” “山下来寻二娘的人见到我,都有些惊奇,纷纷询问我为何没有被‘虎妖’抓走,啃咬头颅” “我随意回答了几句,便加入他们一起驱赶虎妖的民兵队之中.” 【可从来不会有什么虎妖,因为吃人的,从来都是他木下三郎。 得益于他的离开,也得益于人们齐心协力,相信是因为他们的巡逻,驱赶走了虎妖。 很快吃人的事情不再有,日子也渐渐地平息下来。 二娘的大兄尚且未娶妻就死去,家里没了一个重要的劳动力,于是二娘年迈的父母想了又想,给他上了籍贯户牒,等他和二娘再长大一点儿,就成婚配。 一切是如此的好。 五年后,他也确实娶了二娘为妇。 可,成婚后,不太对。 难以用字面描述的不对劲,他们俩分明应该幸福一生的。 但,不够,那个地方,远远不够。 可二娘给不了那么多。 她会痛,完全不像他那样无度。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同类吗? 木下三郎百思不得其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天性。 蛇,魈,蜥。 他五脊中,有三脊都是性本yin乱的物种。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不可能和一个人,一个女人白头到老。 那将违背他的天性,忤逆他的本能。 这是个可悲的事实。 可悲,可怜到就如同那日二娘俯身遮蔽洞头毒辣阳光的那一瞬,将他认作同类一样。 真就是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没错,一切都愚蠢到家了。 尤其是二娘。 在他学着人类努力赚钱,盖起大宅门之后,二娘甚至还给他纳了姬妾。 为什么会这样呢? 木下三郎不明白,或许,很多人也不会明白。 但总之,有一有二,就会有三。 他不仁善,亦也不守己。 二娘想要给他美人,他也需要美人。 他于沾花染露的美人之中穿行而过,酒肉翻腾,靡靡之音,逐渐展现自己天生猎手的本性。 他得以品尝各色的美人,可已经年华故去的二娘却询问道: ‘郎君为什么不快乐?’ “是因为我与近十位姬妾没能给你诞下子嗣嘛?” “还需要再纳一些姬妾过门吗?” 诞下,如他一样的怪胎吗? 他一声嗤笑,二娘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姬妾越多,他距离最初之时的那个烂木树桩就越远。 与原先背道而驰的‘人’生之中,姬妾们逐渐的死亡,让他明白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二娘已经年老,能活着的时间已经很少。 于是,像是从前想要化形一样,他又想要开始构建一个庞大,足以容纳所有春色,留住人青春的梦境。 以后大家都生活在一起,二娘为他打理姬妾。 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年少时撕断的头颅,鲜血终究是溅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 在某一段并不知可以附魂,用他人身体潇洒的日子里,他一直用的是自己一开始从山客们头上摘取的头颅们。 换句话说—— 那天的他,用的是二娘兄长的头颅。 天光,终于倾颓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二娘看见了熟悉的头颅,多年的夫妻相对,她最先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如此的预料之中。 自缢,鲜血。 原本已经建立好的桃园梦境,就这么撕毁殆尽。 可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违背天性,忤逆本能. 虽然难,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对吧? 对吧?!】 厅屋之内,回荡着木下三郎的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话,只是终于明白这个故事到底讲了什么—— 一个前半辈子,太过恭顺贤淑,只想着为夫家传宗接代的妻子。 一个扭曲异变,恶趣劣迹的丈夫。 或许在并不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彼此有过几分真心。 但,一步错,步步错。 木下三郎没有抗拒自己的本性,二娘也许太过害怕礼法,想要孩子,亦没有勇气探寻自己的丈夫需要什么。 他们都成了捆在这个梦境中的一抹游魂。 二娘是,满室的姬妾是。 甚至连木下三郎,也是如此。 “郎君将我异父异母哥哥的魂魄放入二娘的身体里,是在期盼二娘能够醒来吗?” 寂静无声的厅屋之内,我为月色再添一抹凉意: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能动的不一定有魂魄,但是有魂魄,一定有机会举动。” 木下三郎留着众人的肉身,又刻意想要维持当年最最花容月貌时的模样。 未必不是不想回去,未必不想.不想当年的人。 月光映照的地面上,狰狞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一盏盏的烛火重新点燃,木下三郎的声音随着烛火跳动: “小姑娘家家就会瞎猜,随手而已。” 我信了,复又问道: “那郎君爱二娘吗?” 木下三郎原本已经拖沓到我身边的脚步声一顿,言语散漫: “一般般吧,爱也行,不爱也行。” “反正也闲着没事干,随便爱一点吧。” 第390章 二女争春 第390章二女争春 “反正也闲着没事干,随便爱一点吧。” 木下三郎说出这句话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我不知道。 但我却从满室逐渐回光的幻境之中,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一盏盏无风自动的烛火映照下,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而那些形式各异的尸体之中,最先‘恢复原貌’的—— 分明是,二娘。 也罢。 木下三郎既然已经说‘随便爱一点’,那就姑且相信他是‘随便’,是无聊之下的消遣吧。 我尽可能无视身后拿到缓步拖沓而来的影子,侧身抓起公输忌并未受伤的那只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公输忌的体重全部压在我的肩头,但还能承受。 我仍然背对着木下三郎,朝虚空之中恭敬道: “那既然我已经猜对您将魂魄放入大夫人的身体里,就有劳郎君放我和我这位异父异母的兄长走了。” 摸索拖沓声还是细细碎碎,木下三郎嗤笑一声: “行了,别总是在喊‘异父异母的兄长’,我自幼惯尝血肉,纵身风月,你们俩是不是兄妹,有没有可能,我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你不敢喊他名字,是怕我记住他吧?” “其实不喊我也知道的,因为我的身上,留存着一部分食梦貘的血,这个人一直在做梦,‘公输忌’这个名字,早就已经响了无数遍了。” 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傻子。 心里的想法被拆穿,不过我也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自然也没有尴尬: “好,郎君的话,我记下了。” “不过这里不是好睡觉的地方,我带他回去再睡,剩下的事情,就有劳郎君了。” 背后的拖沓声已经近在咫尺,我将一切用‘自说自话’的形式道明,再没有半点犹豫,半扛着公输忌就往庭院外走去。 能容纳百人寻欢作乐的厅屋自然很大,我不敢再等,加快脚步掀开帷幔,却见苍穹之中原本散发荧光的攸攸圆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紫色。 紫色。 通体紫色的圆月,表皮横纹密布。 月华落在庭院之中,满是不详之意。 而庭院外竹林组成的‘栅栏’,令困于其中的困兽终究通不向远方。 换而言之,幻境没有消失。 木下三郎没有放我们回到现实。 身后的拖沓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事情,终于还是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原先说好,猜中魂魄在谁身上,就放我们走’之类的屁话,只是张口道: “郎君,您听过安芳这个地方有一种名为‘二争春’的花吗?” “此花很特别,同出一支,但半是美艳,半是颓靡,倒像是同一张美人面上,有两份姿彩。” “.亦像是,一母同胞,却风姿不同的两位美人。” 许是因为我突然转移话题,身后拖沓而来的脚步声暂停了一瞬,淡淡道: “是吗?” “那等我办完正事,好好去赏赏花。” “若真的美,我会移栽一些在这庭院之中的。”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公输忌,轻声叹道: “郎君何苦将现在的心有不甘,强加在我的头上?” 这一通回忆往昔,悲秋伤春下来 好消息,对方确实是有些破防动摇了。 但坏消息是,对方有些太过破防了。 或许连木下三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究竟有多想念那块朽烂的树桩。 有多想念烂树桩下的那个小洞穴。 但,谁让一切早就过去了呢? 谁让这人世,早就已经沧海桑田了呢? “我心里有点想杀你们,但是我另一个心告诉我,留下你们也无所谓。” 木下三郎的声音幽幽从我的身后响起: “可是这样,我不痛快。” “不能.只有我难受。” 难受。 难过。 肝肠寸断。 心头无名火发泄不出来? 我心头流转—— 或许,都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即将倾倒的公输忌往我身上提了提: “如果郎君实在心头不平,我倒是有办法。” “我愿意献出二争春,求郎君放我们俩个走。” 可惜,木下三郎显然还是没有听懂我这个特地谈及两次的‘交换筹码’。 在他心中,一朵花也不足以掀起什么波澜。 身后没有动静,我继续说道: “您觉得您的生平坎坷,不忿,有怨,但您一定不知道人这一生,所求不得的事物更多,更加痛苦。” “而我们甚至不能像郎君一样,没有办法用时光填补很多东西。” “白驹过隙之间,人类不但要用自己绵薄,摇摇欲坠的意志抵挡诱惑的侵袭,为三餐温饱铜钱琐碎奔命,甚至,我们还得和岁月赛跑。” “短寿种的悲哀,向来不足与人说道.” “但,我们才是留不住任何东西,最最痛苦的人。” “您固然可以把我们杀了,但是如此一来,短寿种的痛苦也就会因为死亡而消散。” “您也一定是想要我们比您更加难受对吧?” 身后停滞许久的拖沓声终还是有了动静: “.要按你这么说,我还绝对不能杀你们?” “可我不是傻子,我觉得你在骗我。” 我沉了沉气,岔开了话题: “郎君神通广大,有没有骗您,您总会知道的。”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是五十年之后,郎君来看看我与公输忌,就知道了。” “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必要撒谎。” “空口无凭,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先留下一对‘二争春’.” 鉴于刚刚木下三郎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这回在后面默默补充道: “二女争春。” “我有一对的替身,一女神容秀美,一女虽貌若无盐,却胜在别有风情,供郎君平息怒气。” 木下三郎似乎思考了些时候,再开口时,声音终于沾染了些初见时候的玩世不恭: “当真?” 我心中滴血: “小女子,亦无戏言。” “只是那两位女子并不是活人,需要郎君自己寻些灵气注入,方有神智。” 我这么一说,果然,被踩中心事的木下三郎显得更加感兴趣: “好,把两位美人给我,我立马就放你们走.” “不,我现在立马就走。” 月初求票票.没有票票俺要饿死啦o(╥﹏╥)o 第391章 无形之伤 第391章无形之伤 果然! 刚刚那一通操作下隐藏的东西,还是被我猜准了! 木下三郎总归会惦念着如何将已死的‘死人’,重新活过来! 那么我那两个替身纸人,够他研究的了! 起码在接下来很长时间之内,木下三郎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因为他想要弄清楚肉体和魂魄之间的关联,而这,涉及到本源,与大道。 我心下稍松: “在刚刚的民宿之中,得我们出去,才有办法给您。” 这回,木下三郎倒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一通飞沙走石之后,我扛着公输忌,又回了最开始的民宿房间。 房间中的一切都与原先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公输忌.还有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着麻衣短裤,脸上无甚特别,只有细细密密的皱纹,属于那种放在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那种人。 但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的特别。 木下三郎。 他脖子裸露出的肌肤上,有一道巨大,狰狞,蔓延至后颈的伤疤。 这头,很显然就是木下三郎当年强杀山客时留下的头颅。 伤疤并不规整,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强力的撕扯开来,而后又被强行套到了这具身体之上。 头颅本该就此死去,可奈何,血肉的增殖太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交融,愈合 最终头颅被‘焊死’在了某个难以言喻的恐怖肉身之上,成了为虎作伥的‘伥’。 “.唔!” 公输忌闭着眼闷哼一声,我顺势划开目光: “没事吧?” 公输忌脸色一片惨白,原本英挺的眉眼之中,没有一点生气。 他双唇开合,但吐出的气流微弱,带动不了任何声音。 我只能把公输忌重新放回床上,木下三郎全程都在观望,饶有兴致的说道: “按话本子里面的说法,你接下来会照顾他,你们会日久生情,而后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中,一个像你,一个像他,你们会在而暮之年牵着手躺在摇椅上,家中儿孙绕膝,共享美梦。” 我手下不停翻找着替身纸人,头也没回: “郎君,没事不要看那么多话本子。” “不然的话,容易活了上千年,还总期待着有人带你私奔的美梦。” 木下三郎瞬间不再言语。 整个室内只有公输忌细密破碎,因疼痛而起的喘息声。 我将两个各有特色的替身纸人捣鼓好,稍稍驱动纸法,让这两‘人’能够步履轻盈的前后心动起来。 我一直背对着木下三郎组装,自然也是遮挡了一些东西。 木下三郎此时见原本直挺挺的两个纸人行走,走在前面的那一位还如此神容秀眉,当下不由得抚掌大笑: “好啊,好啊!” “美人恍若神仙妃子,步履轻轻,行动处弱柳扶风,倒真令人惊叹。” “此世合该妻妾同行,我们三人,自然是鸳鸯比翼咦?” 我懒得理会木下三郎那副死样子,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没将心彻底放下,就听对方小声的咦了一声。 木下三郎指着我的第二位纸人,疑惑道: “这位还能算是美人?” 这明显说的是我那一美一丑两个替身纸人中丑的那个。 那个是我第一个练手之作,所以手艺并不是很好。 我看了一眼丑纸人明显有些偏移垮塌的五官,心态放的很平: “我只有这两个纸人,原本是绝对不会将这两个保命符取出来的。” “只是刚刚情况危机,所以我想到拿出来充做‘二争春’的噱头。” “郎君既然喜欢另一位,这一位就让我自己留存吧。” 木下三郎面容颇有些扭曲的看着丑纸人,好半晌,方才咬牙切齿道: “不行,若是只有一个美人,我上哪里不能寻?” “你既然说出二争春这个噱头,你也一定知道,我就是奔着噱头才会答应” “今日哪怕是这美算了,这人,缺胳膊少腿,我也一定是要一起迎进门的!” 这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的我心中连连咂舌: “那就.恭祝郎君,今日纳娇妻过门。” 被我恭祝的木下三郎脸色微黑,明显是咬着牙,将那两位纸人看了又看,确定输入法力能够运转之后,这才一扫阴霾,满目亮光的将人收下。 木下三郎的心情显然不错,已经让我很难将原先在黑暗中扭曲狂舞的怪物,与面前这个至少外貌十分和善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还有闲心再度开口提醒.等等,提醒?! 我一愣,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说的话上。 木下三郎说的正是: “今日虽然几经波折,但最后结果,我倒也是不亏的” “至于你这位情郎,你想办法给他医治吧。” “哦对,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说的不是他肩上的那些流血的伤,是他身上那些不会流血的‘伤口’.” 这话里的调弄之意,只要是有稍有脑子的人,便能听懂。 木下三郎肯定对公输忌做了什么,导致原本就身上负伤的公输忌伤上加‘伤’,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对 我对上木下三郎眼底的戏谑,心头一惊,算是冷静了下来。 沉吟数秒,我斟酌问道: “魂魄被强行剥离肉身是有伤害的?” 木下三郎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的嘲笑尽数收回,定定的看了我几眼: “.没错。” “就好比肉体被切下之后,哪怕再种回去,也还是会有伤疤。” 对方多解释的这一句,虽然简短,但却已经足够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某种精神创伤。 如果是这样的话. “原本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木下三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俗话说的好,毒蛇十步之内必有解毒草,我当年贪玩,多多附魂,导致很多人精神损毁,疯魔,身死.” “后来因为此时被一位你们今日看来鼎鼎有名的道士追杀” “都是往事了,总之,那时候模仿他的镇魔铃,做出了个安魂铃,能抚慰这种被灵魂被挤兑之后的疯魔。” “但我前些年养了张缝家鬼送来的那个小娃娃,那小娃娃重伤我逃跑的时候,把那个铃声带走了。” 啊啊啊还有一些设定解释在后一章,写不下,有好奇宝宝提问的话看完下一章再提问!!! 第392章 三魂七魄 第392章三魂七魄 张缝家鬼送来的小娃娃 我先遇张缝家鬼,又遇他同我说过的木下三郎,现在想要医治公输忌,还得去找那个小娃娃?! 这事儿,倒还整上闭环了?! 我有一瞬间的头痛,不过还是很快从木下三郎的言语中找到了值得留意的关键词: “挤兑?” “原先郎君不是说,是抽出魂魄吗?” “如今难道说的是您没有将他的魂魄抽出,而是同他所在一处吗?” 木下三郎张了张口,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身形一顿,径直找了个椅子坐下: “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 “人类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为胎光、爽灵、幽精。”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而人类所说的抽魂魄,其实魂,除了自愿离体消散,其实是‘抽不走’的。” “能抽走的,就只有七魄。” “此七魄,分别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伏矢掌胃,雀阴掌男女之事,吞贼为五官,非毒掌胆,除秽为体内脏污,臭肺掌肺。” 木下三郎一溜烟的说完这些,换了口气: “而我刚刚抽的魄,就是尸狗。” “尸狗主气,掌管整个人体的行动,反应。所以我只抽走这一魄,挤进他身体里,他就只能内有意识的‘看’着我举动,但他自己做不了任何的反应。” “明白了吗?” 我脑内转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辛苦郎君解惑。” “不辛苦,肉体魂魄的个中关系,我也想了许久,若是早些时候,有前辈能告诉我这些,我也不至于走了那么多弯路” 木下三郎再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其实告诉你这些,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我想告诉你,被抽走尸狗的人,是有触感的,他们只是不能举动,包括我们现在说的话,他也都是能听到的.” “所以,亲你那一口,我只是推波助澜,亲到你的人是他哈。”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 我微微蹙眉,还未开口,就见面前的木下三郎咧嘴一笑,身形一震,化为一道黑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空中隐隐传来木下三郎消失前的笑声: “被挤兑魂魄之人,刚开始的时候会头痛,若是得不到根治,很多人都会疯魔。” “.要想治好头痛,就去寻背刺我那个娃娃吧。” “如果你们找到,燃香供奉我的法像,大呼三声‘五脊羡通’,我会取回铃铛,给你们治病的。” “毕竟.你们找到,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也想看看你说的‘人生痛苦’,到时候究竟是个什么痛苦法!” 狂狷的笑声渐行渐远,我终于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煞笔。” 真不是故意,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对方废话了半天,理直气壮无比,到最后,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说 这能算是个什么事儿?! 虽然知道人生有些事情不尽如人意,但架不住这日子.还真就是七零八碎。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面露隐忍之意的公输忌身边: “如何?” 这一晚上的零碎事,好几次的幻境与现实穿梭,又没有得到好的医治,公输忌手上的肩膀早已经被反复开裂,直到渗不出一点点的鲜血。 公输忌喉头滚动,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没事” 我再一次帮他换了伤药,并且处理了一下那些被低温蜡,还有鞭子印刻出来的痕迹: “先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找个地方给你专业包扎吧,不然的话,你这伤会越来越重,以后胳膊也会留下疾” “.不.不!” 公输忌整个人如虾一般躬身咳了两声,将喉头淤塞之物吐出后,声音总算是有了一丝清亮: “不用。” “我的父亲,还有木牛流马,随时会来.” “况且,这个时间点,除了急诊,没有小诊所会是开着的。” 面对我略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公输忌又咳了两声,这才耐心解释道: “又是一个常识,正规医院里,病患身上有刀口,伤痕,无论用什么理由搪塞,医生都是会报警的。” “如你所说,我们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而且已经有平替的伤药和绷带,医生大概率也是给我处理这些,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 公输忌拉了拉我的衣角: “最后一步.就差一点点。” “你二叔,就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彻底劝服了我。 二叔,没有什么比二叔更加重要。 公输忌绝对没有二叔重要,哪怕只是二叔的骨灰。 我既然已经选择走到这里,便不能再心软,必要的时候,用公输忌的性命威胁公输仇,都是我如今得做的事情。 我不伤害别人,别人未必会不来伤害我。 我不想做孤魂野鬼,就必定有其他人去做。 哪怕这个人,换作平时,我一定非常愿意和他交朋友。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重新躺回了公输忌的身边,公输忌脸上微扬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努力给我腾了一个位置。 我熄了灯,可黑暗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却始终笼罩着我。 只要闭上眼,我就会想到许久之前的那个山洞,那个装满箱女的山洞,那个妈妈停留其中的山洞。 有时,又会想起安然的死,还有那个死后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 或者,是慈青女满身的狼藉,唇畔的血沫。 再或者,是我未见,却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之中,冬日尚未回春的江水里,传来那一声若有似无的投江声。 亦或者,是走出居民楼时,地上那尚未洗刷干净的血迹。 而今,或许又得多一个人流血死去。 好不舒服的感觉。 总觉得,有些有些喘不上气。 黑暗之中,公输忌可以压抑的声音透过层层的血腥味传入我的耳中: “我看你一直翻身,睡了吗?” “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彻夜长谈,也算是多打发一些时间。” “如果睡不着的话,那就开始继续彻夜长叹吧。” 过去了这么多事情,居然才一个晚上(甚至还不到)嘶. 第393章 盖被纯聊 第393章盖被纯聊 “你有想要聊天的话题吗?” 沉默之后,我摆平了身体,将手隔着被子放在自己的肚子之上: “毕竟,总得有个话题开始吧?” 公输忌沉吟几秒,重新将话题抛了回来: “我觉得,如果不是玄学问题,我知道的都会比你多,你有什么常识性的问题,都可以问。” 好大的口气.! 我想了想: “那可以聊一点成人向的话题吗?” 公输忌这回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所有沉默时间加起来还要长。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正打了个无声的哈切准备酝酿睡意,公输忌的叹息就隔着被子钻入了我的耳朵: “好吧,可以的。” “但是我也不是很明白,毕竟我没有没有,那种经历,你明白的” “所以,我不知道很多,但我有朋友可以问.” 怎么还支吾上了? 这种事情,还得问朋友? 我略略有些疑惑: “你就一天都没有工作过吗?” 公输忌的声音一顿,似乎是咬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嘶了一声,声音尴尬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你刚刚想问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 我愈发疑惑: “工作,我想问的是工作。” “你刚刚说了半天,不是说工作吗?” 公输忌笑了两声: “是的,我说的也是工作。” “我都忘记了,成人向的话题里,那里有比工作更加成人,更沉重,能够直击人心的话题呢” 公输忌是不是有些伤糊涂了。 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横伸出手,在对方明显僵硬的回应中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是不是伤口没有处理得当引发的发烧?” “我觉得你现在说话有点奇怪。” 公输忌闷声噎了好半晌: “没有,没有,实在不好意思。” “那什么,你问吧,我经常勤工俭学,有个朋友还在社招局上班,负责给失业的适龄找工作.” “工作的事情,都可以问我。” 我缩回了手: “我想要问问我如果我准备以后一辈子不出门,找什么工作合适。” “如果真的让我拿回二叔的骨灰,我大概率会回到碗窑” “算了.我家乡的村民,现在已经把我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我要是回去,其实也不一定能呆,更别提开纸马香铺。” “总之,不是碗窑也没关系,只要待在二叔身边,偶尔还能去看看妈妈,这就可以了。” “但我没有赖以为生的技能,二叔走之前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的扎纸手艺也说不上能吃饱饭。” “我可以靠山吃山,可总要生活物品,零碎开销,祭拜二叔也得香火纸钱,我需要一个稳定来钱的糊口方式。” 公输忌一直在旁安静的聆听着,直到我停止说话,这才道: “你觉得,当个作家怎么样?”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就业方向。 我有些不确定: “谁?” “我吗?” 公输忌还是那样耐心: “你说过你读书的时候,曾经写作文拿奖的,对吧?” “我虽然和你的见面不多,交往时间不长,但我发现你偶尔有些遣词用句非常有意思,带着一种质朴的悲伤” “你可以继续写。” “只需要一台电脑,还有一个可移动的上网网口,还有少许的电,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写下去。”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大作家,大到你二叔以你为豪,大到所有的人都认识你的笔名,大到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届时,你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你会有自己的家。” 会有,自己的家,吗? 我在口中细细咀嚼着公输忌的话: “你说的是,我会有自己的家吗?” 公输忌的声音温和坚定: “会有的。” “一定会有的。” “等你走后,我会尽力拦住我的父亲,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绝对不可能去找你。” “你可以随便寻一处能让你觉得舒心的地方,去做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情。” 从未有人同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承认我有片刻的茫然和恍惚,但我总是能很快抽身: “.那你呢?” “你想做什么工作?” 公输忌似乎被我问倒,犹豫了几瞬,最终还是干巴巴道: “我想做父母的思想工作。” ? 啥? 公输忌又在说啥? 公输忌缓缓叹了一口气: “就是字面意思的那种。”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其实心中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就是想回家里‘啃老’。” “其实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啃老,毕竟你也知道,我是那种愿意干活的人。” “我是想要那种,我可以做家里所有事情,包括侍奉父母汤药,洗衣煮菜做饭倒垃圾刷鞋子,甚至可以在家里面做一些木活外快,但就是不想离家的那种‘啃老’。” “如此以来,我能一直待在我的父母身边,我的家一定也十分融洽” “一切,都会非常好.” 寂静的黑夜之中,公输忌用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为他心中尘封已久的‘理想工作’贴上了封条。 良久,公输忌见我不说话,再次问道: “你觉得会觉得我没有追求吗?” 我在被子里摇摇头,摇完才想到对方其实是看不见的,就只能开口道: “不会的。” “如果全职孩子是一个工作的话,你一定做的比谁都好。” “你情绪稳定,所以一定不会和父母吵架。” “你手脚麻利,所以一定会把家里的东西打理的井井有条。” “你手艺精湛,所以肯定会有一些人来家里找你打一些木匠伙计,你和你家里人的生存问题,绝对不是问题。” “人并不是要出门工作才有价值,能当一个全职的孩子,让父母感受到应该有的孝顺,这其实也是一种价值。” “甚至这种,要不出门工作,长期不回家,叫个保姆收拾家里照顾老人还要好。” 公输忌似乎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我直视黑暗中的天花板。 我已经盯了许久,那团黑暗,似乎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扩大。 没错,悄无声息的扩大。 我回神,喃喃道: “只可惜,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对建在的父母。” 温馨吧?温馨吧?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394章 喃喃梦话 “小白.” 我答应了一声,但对方没有再开口,我面对的是漫长的沉默。 万籁俱静之中,公输忌略微有些苦涩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知道你想聊天,但是夜已经深,咱们就别聊了。” 这话里蕴含的哀怨,就差没有将‘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直说出来。 我学着他先前的模样,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我小睡一觉,如果有什么动静,稍稍碰我一下,我就能醒。” 公输忌闷声应答一声。 我重新闭上眼,一晚上的疲倦令我很快陷入真正的梦乡。 踏入蓝地绿天,穹顶倒悬梦中的那一瞬,意识回笼中,我才恍然忆起—— 公输忌刚刚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 窸窸窣窣。 很轻,掀不起波澜。 可我分明听到了有一个人光着脚踩在瓷砖上行走 光着脚落步,当然是发不出任何大动静的。 可裸露于外的皮肤与瓷砖踩实抬起的时候,就会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粘连声。 声音很小,很细微,每一个人光脚踩步的时候,其实都会有这样的响声。 只是从没有人关注过。 当然,正常人也不会刻意去听这个响声。 所以,那围绕我在行走的声音在做什么呢? 从我的左侧,绕道我的右侧 随后我的脸上便是轻轻拂过的气流. 我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正在小心开窗的公输忌被我着动静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房间内还是昨夜入眠时的模样,刻意溜出缝隙的窗帘外,天色已经大亮。 公输忌的手还按在窗户上,徐徐的风声从外鱼贯而入 很显然,刚刚我脸上的气流,不是我预想的呼吸,而是,风。 我按了按太阳穴: “也不算是吵醒吧。” “你醒了怎么没有叫我?” 这个民宿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一个晚上,几乎没有打扰我们的声音存在。 加上公输忌的步履动作极轻,若不是我耳力好,怕是真的要睡死过去。 公输忌视线从窗外拉回,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血色,但神情显然没有昨晚那么虚弱: “我休息了一小会儿,想着起来换药,瞬间看看有没有木牛流马过来找我们,看你睡的比较香,于是就没有打扰你。” “你饿了吗?” 我摇摇头: “不饿.” 话音落地,‘不饿’两个字尾音甚至还没消,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咕噜’ 这么说吧,肚子的咕噜声,比我初醒时的声音都要大。 瞧着公输忌含笑的眉眼,我摸了摸鼻子: “有一点点饿,不过不要紧。” “你有看到木牛流马过来找我们吗?” 公输忌正要回话。 我的肚子抢在他的前头率先抢话—— ‘咕噜咕噜咕噜噜——’ 这回,说句实话,我都有些尴尬了。 公输忌轻声解围: “没事呢,已经中午了,我也饿了,叫个外卖吧。” “木牛流马还没来,我们还有时间。” 中午? 我翻找到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一看,果然,时间已经迫近一点钟: “.我睡了这么久?” 四点睡,一点起,将近九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换作平时,无论如何也睡不满。 公输忌捂着肩膀,寻了个椅子坐下,开始一遍挑选外卖,一遍回答: “是的,一直在睡,但是你睡的好香很不稳,一直在说梦话。” 对于我这种极有反骨的人来说,睡得久,说梦话,就代表着我脑海中的信息泄露.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我说了什么?” 我起身去看公输忌所挑选的外卖: “你选了什么?我不吃辣,吃一点点的葱,吃致死量的香菜。” 公输忌无奈和我展示他的手机屏幕: “虽然是中午,但是身体刚刚睡醒,别吃葱,油,香菜和一些皮蛋瘦肉粥吧?” 我看到了他的手机,手机战损的和那款陪我五六年的老诺款手机都不相上下,着实有些亲切: “好。” 公输忌低着头,一边下单一边回我刚刚的话: “虽然一直在说梦话,但其实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喊人名,需要我和你说说我统计的数量吗?” 喊.人名? 公输忌甚至.还统计了数量? 一瞬间,我有点怀疑是我自己还没醒,但疑惑过后,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伤口昨晚痛了一晚上,你没怎么睡觉?” 公输忌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只是熄灭屏幕,轻声道: “先喊的是妈妈。” “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计数,所以喊妈妈的时候我没有统计到究竟喊了几声。” “再然后又喊的是‘二叔’,后面是一个叫鲁娜的名字,喊了二十三声。” “随后又是‘安然’,安然有二十一声。” “‘安然’之后,便是慈青女,慈青女有八声,陈金花,五声。” “余佳佳,杜声,阿捡,阿拾,半只眼等等各自两声.” 公输忌明显在思考: “差不多就是这样。” 看起来像是相当复杂的梦境。 也或许,压根不是梦境,而是我的前半生。 我心头过了一遍这些人的名字: “都是我认识的人,听起来像是个圆形统计图,我没有喊道你和你的父亲的名字吗?” 公输忌轻声咳嗽一声: “喊了,各自八声。” 我将数值加了一遍: “不到一百,但是如果按照我心里的排行,这里的百分制里已经没有地方放妈妈和二叔了。” 公输忌摇了摇头: “不是百分制。” 我一愣,就听公输忌继续说道: “你喊二叔喊了大半个晚上,起码有成百声.” “远远超过所有人,包括你的妈妈。” 我沉吟数秒,并不觉得奇怪: “我一贯相信生恩不如养恩大。” “在小山村里的那些年,如果没有二叔同我相依为命,我早早就已经成为一具枯骨了。” 而且,还是一具无名枯骨。 我不会有机会走出山村,不会有机会接触新世界的大门,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我很想念二叔。 就如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 小兔子问大兔子有多爱它,小兔子反问道: “那你有多爱我呢?” 小兔子说: “从这儿到月亮那么多,那你呢?” 大兔子说: “那我就是有从这儿到月亮,再绕回来那么爱你。” 我也有,从这儿到月亮再绕回来,那么想念二叔。 第395章 峰回路转 “父母无恩,养育有恩。” 公输忌道: “建安七子之一,孔融的理论。” 宣扬父母生子为私欲,养育才是父母与孩子恩情的由来。 此思想理论,这些年争议颇多,可我却是认同的。 “我是不是懂的很多?” 公输忌扬了扬眉,语气含笑: “我从前也是读书人里面的强者。” 我见他还有力气调侃,碰了碰他有些渗血的肩膀: “不疼了?” 我的动作很轻,但公输忌刚刚还有些透粉的脸,几乎是瞬间面无人色,唇色雪白: “.错了,读书强者,终究还是比不过话题终结者。” 我刚刚的动作其实很轻,看来公输忌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眼瞧着时间还算是早,我趁着时间下楼找药店买了些绷带伤药针线,顺便取外卖回房。 一连串的行程下来,赶的飞起,结果回房时,本该在休息回血的公输忌居然还是没有闲着,单只手拿着小指款的小萝卜刀,细细的在雕刻什么东西。 我这回是真的有点头疼,过去将外卖放下: “我知道你很勤劳,但是你先别勤劳,管一下自己死活可以吗?” 公输忌放下刀,小心将木屑合拢,不留一丝一毫在身上和地上: “反正闲着没事情,而且我伤的是左手,和右手关系不大。” “我不干活才难受你要甜粥还是咸粥?” 一份南瓜粥,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蒸饺,两只茶叶蛋,甚至还有一笼小笼包。 对我来说算是很丰盛,但甜粥和咸粥对我来说说是有些难选了。 不是都不吃,而是都吃,都喜欢。 许是公输忌看出来我左右纠结的眼神: “那就一人一半,我给你分。” 我看着公输忌将蒸饺的盒子腾到小笼包上,而后再分粥。 他的动作很轻,低垂着眼细心掰筷子,擦勺子,分粥. “有点像妈妈” 我轻声念叨了一句,公输忌似乎没有听清,有些疑惑道: “什么?” 我接过那一碗明显多了很多物料的皮蛋瘦肉粥: “我说——你很像一位男妈妈。” 公输忌显然有些错愕,筷子都险些没拿稳,我试图和他讲明白我这么觉得的原因: “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当时从内间里面的帘子出来,初生的太阳洒在你身上,配上你这张脸,我险些以为你要成佛飞升了” “但现在却有了另一种感觉,那可能是大家口中‘母性的光辉’。” “因为你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和煦温润,含蓄内敛” “这种词汇,通常会用来形容一位母亲.?” 眼见公输忌越来越沉默,我开始寻找更加恰当的词汇: “也可能不是母亲,更恰当的说法.” “有点像是夏末最后一缕的清风。” “也像是日光下被晒暖的一涓细流。” “轻风微澜,潺潺而往。” 公输忌原本紧抿的唇角稍缓,无甚血色的脸上也泛出了些微红: “.感谢夸奖。” 这可能是,二十年中,他所得到的最好评语。 比什么‘学习刻苦’‘认真努力’‘你很帅’要好上百倍。 果然,让小白当个作家,其实是可以的。 公输忌的心头稍松,下一瞬间,耳边又听到一句: “不费事,张个嘴巴的事情。” 我塞了一口饺子: “你要是想听,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我还夸你,只要你把皮蛋和瘦肉都给我,你喝剩下的粥。” 公输忌面无表情的拒绝了我的建议,我的碗被重新退了回来。 我心中略略有些可惜,有些不明白为何刚刚看着还挺高兴的公输忌怎么就突然翻脸了。 我们俩人快速的将粥喝完,重新换上药,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三点钟。 公输忌小小休息了一会,我重新将自己所带的所有东西盘点了一圈,确定自己如果遇见什么特殊情况,都有一战之力,这才开始磨蔑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公输忌醒醒睡睡,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会起床感知一下木牛流马. 但是没有。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时针已经重新压近了十点钟。 我们一直等到民宿外的行人都没有几个,还是没有等到木牛流马。 时间越长,不单是我心急如焚,连带着原本一直在宽慰我的公输忌,神色也不太好看: “不太对劲。” 我重新回忆了一遍公输忌先前的说法: “你昨日预测说这里距离望城,木牛流马就只需要走一天不到的路程,今日傍晚左右是必会到的。” 公输忌沉了沉气: “是,这就是问题所在。” “如果一接到电话,我父亲就放出木牛流马,早在四个小时之前,你就应该可以带着你二叔离开这里了。” 而现在,时间晚了足足四个小时。 这起码有好几种的可能性—— 一:公输仇在准备后手,很像是我大战之间总喜欢盘点装备,整理所有东西一样,对方也喜欢如此。 没有准备好猎枪和弹药,猎人当然不会出发捕猎。 等待我的将是一场恶战。 二:公输仇在公输忌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拿二叔的骨灰来换人,但.骨灰并没有我们原先想的那般‘好拿’。 因为根据公输忌原先的说法,公输仇极度仇视二叔,甚至在人死后,都不放弃对二叔的凌虐。 那么很可能,骨灰处于一种公输仇都无法轻松拿出的状态。 很多普通人不知道‘尸骨无法拿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但这其实是个玄门常识。 连我都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折磨尸骨令对方在死后也受尽折磨,无法往生。 那就是—— 寻一处半臂宽的枯井,最好在山上,远离水源,而后,将‘人’面庭五孔摧毁,头顶蒙上黑布,浑身亦用黑布裹身,倒悬塞入井中。 此法可令‘人’化僵,阴气不化,无法往生,但尸体又无法逃出竖井,甚至五庭都已经摧毁,也找不到杀人者复仇. 这就是一种方法。 而这种状态下的尸骨,是没有办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拿出的。 这需要时间,需要人员,所以,才会迟到。 第396章 八成八成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虽然我没有做提前开香槟的事情,但真到发现事情并不顺利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轻声问道: “你知道你父亲将我二叔的尸骸放在哪里了吗?” 公输忌身形一僵,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说来你或许会不信,但,我若是知道骸骨在哪里,我早就拿来给你了.” 公输忌抬眼看我,琥珀色的浅淡瞳孔里面映照着我质疑的眼神: “.我保证。” 这一路来的教训之一,无论是人是鬼,话听三分就好。 我别开眼,没有再看他,心中不断思虑着对策: “你觉得以你父亲如今的精神状态,对我们刚刚的话,能信多少?” 公输忌的眼神没有落到实处,于是只能被迫收回。 我的余光中,只能瞥见他的眼神中似乎沾染着某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公输忌缓声道: “八成。” 只有八成? 我沉了沉气,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你手气如何?” 公输忌一顿,摇了摇头: “刚好是我们学校第4444位毕业生,打饭必被插队,食堂喜欢一家倒闭一家,去商店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下雨天明明带了雨伞,只要放在寄存处,就必定会消失不见.” “最关键的是,偶尔玩一会游戏,每次都保底最后一抽才能出金。” 好. 好够倒霉! 和我简直是不相上下。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这个八成,恐怕不是我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而是我八成会出事的八成。” 公输忌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罢了,你不会有事的。若是等会看情况不对,你就先走吧。” “只要我父亲拿出骸骨,我就有机会碰到骸骨,将骸骨偷回来还给你。” “到时候.” 我接过了对面的话: “到时候,就会有别的意外发生。” 公输忌不再言语,我继续道: “总是会有形形色色的意外,这回没有,下回也有,下回没有,下下回也会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又会发生何种的事情。 我的内心从未如此笃定过,此次是我离二叔最近的一次。 绝对笃定。 就好像是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每回从镇上回家时,总能感知到二叔在洈水边何处等我一样。 这回也是一样的。 或许,二叔不是把我忘记了,也不是没有来找我,而是就如同我脑海中想的那样,被封存在竖井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此次我也能感知到二叔。 脑子里有道声音,始终提醒着我,‘错过此次,不会再有下次’。 “公输忌。” 我从未直呼其名,也从未如此认真的呼唤过对面之人的名字。 公输忌抬眼看我,我对上视线,原本酝酿好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或许,我应该‘提醒’一下对方,对方是杀害我二叔的帮凶之一。 又或许,我应该说说我刚刚那两个算是我最强力底牌的替身纸人,是因为他才无隐无踪,用此挟恩图报,让他还救命的恩情。 再或许,我应该卖惨,声泪俱下的恳求对方,让他直接以死相逼,从他父亲手中,拿回我父亲的尸骨. 公输忌会同意的。 我知道。 他的心掩盖在一层轻若无物的薄纱之下,只要伸手,便触之可及。 只要我开口,就一定会为我跳动。 我知道的。 但. 但,他会死。 公输忌一定会死。 因为他原本就想死。 昨日他伸手抓蔑刀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 公输忌是为求死而来,他不想活着。 我开口,或许确实可以最后利用一次这个满心愧疚的将死之人。 但无形之中,就会杀掉一个灭灯之后,可以同我促膝长谈的朋友。 一个真正的朋友。 一个.满心愧疚,梦话都在喊着人名的‘我’。 杀死他,杀死.另一个我。 我收回视线: “.你饿了吗?” 公输忌的眼神有些失落,许是知道我在左顾而言他,他站起身,再一次走到窗前: “不饿。” “我再看看木牛流马来了没有。” “我有个建议,我们再等两个小时,如果木牛流马还没有来,那你就走吧。” “现在街上还偶尔有些行人,后半夜的时候,你就算是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我父亲已经来了,肯定不会选择白天,还有前半夜大家可能还没有入睡的时间点.后半夜是最合适的时间。”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那个从碗窑便一路跟着我的小背包: “我明白。” “最差的情况就是我这回不但没有能拿回尸骨,而且还会被打死,如果到时候侥幸没有被打死,麻烦你拖住你父亲,你多活一天,你父亲就不会来找我麻烦。” 公输忌侧倚在窗口,微微颔首,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公输忌脸上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自己还是个对社会有用,对人有用的人。 就如随时等待命令的士兵。 真是特别。 可我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公输忌。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飘到【10:23】,我几步上前想要和对方一起等。 恰在此时,公输忌猛然后退一步,宽阔的后背一下子撞到我的脸上。 我来不及痛呼,因为公输忌的声音下一秒,便席卷了我的大脑: “.来了,木牛流马来了!” 我精神一震,公输忌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更甚: “我去拿东西,你就在此地等我。” 虽然不知道公输忌到底是从哪里感知到的木牛流马,但很显然,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我拉了一下对方的衣角: “你不能去,如果你父亲跟着的话,你去拿东西,几乎就是直接告诉对方,这事儿压根不是绑架。” 公输忌的步伐慢了下来,我松开手: “你躺回到床上,我附魂用纸人去查看。” 公输忌向来有求必应,没什么犹豫就躺到了床上,我也没有什么犹豫,便躺到了对方的身上.旁。 我搬起对方僵硬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理解一下,附魂纸人出去之后,我对原身的掌控就会很弱,如果我的纸人被强行毁坏,意识被送回肉体,你还能护我一下.” “现在这样的话,我还可以防一手我意识出去后,我的肉体被偷家.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你稍加挪动一下我,或者短暂的施以疼痛,我就可以感知的到,直接从纸人身体上抽离。” “这样可以吗?” “如果很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把我弄醒。” 公输忌几乎是挤着牙缝: “我,现,在,就,很,不,舒,服。” 第397章 真假骨灰 “.我也不算很重吧?” 我人矮又瘦,哪怕再加上十五斤的棉被,也绝对没有到一百,公输忌这么明显就要被压断气的表情,显然是不太对啊 公输忌死死闭着眼睛不肯说话,我只能当他默认: “忍忍吧,我很快的。” 怎么能这么说! 这话好有歧义! 公输忌内心的暗骂,我当然不可能听见。 我无视掉对方额头冒起的青筋,问明大致方位之后,直接附魂抽身离开。 公输忌给的方位很清晰,就在民宿后直线不到两百米的位置,我巡逻一圈,很快找到了熟悉的木牛流马。 木牛流马已经停止了走动,只用沾满泥土尘埃的机械腿不停的做着原地踏步的动作. 这么说呢? 非常像是寄存在驿站里面的一匹马,正在呵着热气,左右摇摆着头颅,讨要一口新鲜的草料。 换作平常,我一定觉得可爱非常。 但现在,木牛流马背上的东西,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包着布的坛子,非常普通。 仅看被布包裹的坛子轮廓,就像是殡仪馆中随处可见的骨灰坛。 但,它有个与众不同的点—— 裹布,是红色的。 经常参加葬礼的人都知道,枉死之人的骨灰坛,是不会用红布包裹的。 最常见的裹布是黑白两色,北地又以黑色居多,因为黑布能有效的遮光聚阴,对内里的骨灰亦有很好的保护作用。 而红色作为最喜庆的颜色,象征的就是吉祥,喜气以及,生机,所以极其容易吸引东西,冲撞煞气。 如果在死者的骨灰坛之外包一层红布,就好比用一层铁网,困住了死者的魂魄,让死者难以往生,难以安宁。 我心脏重重一跳,难以言表的怒意从心头席卷至脑间。 虽然早已经知道二叔死后都没有得到安宁,但真的看到又和猜想是另外一回事。 纸人的身躯在缓缓颤抖,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我的皮下游走,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但我,还不能 不要冲动。 不能冲动。 还没有到可以发怒,或是放松的时候,二叔的骨灰距离我就差一步之遥,就是这最后一步之遥,就极有可能是困住我的陷阱,是无以复加的深渊。 我以木牛流马为中心,五百米作为半径,用纸人身体的优势进行了真真正正的地毯式搜索. 可是结果十分出人预料,或者说,和我原先所想完全不同—— 没有公输仇的身影。 任凭我后面将搜索范围又扩大了一倍,可除却民宿四周除了一两间24小时小时营业的店铺,还是完全没有丝毫的光亮与人烟。 没有人是可以料想的事情。 毕竟旅游景区之中的物价会比外面贵一些,这点就注定留宿者寥寥。 以至于夜晚中,连彼此的咳嗽声都清晰可闻. 可偏偏,而今有可能来的人是公输仇。 越是搜索,我心中的石头便越摇摇欲坠。 真没来,真的没有。 为什么? 我猛地一睁眼,翻身而起,抬手精准捏住空中盘旋而落的纸人: “.你父亲没有来。” 公输忌原本隐秘压抑的呼吸一滞,翻身而起的动作完全不比我慢上多少: “.是好事情。” “那我现在就送你走。” 我还没有拿到骨灰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和公输忌表述我内心愈发明显的不安,只得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下楼退房寻木马一气呵成。 公输忌甚至在找到木马的下一瞬,便将木牛流马拆解,顺手将拆解出来的木材全部都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中。 至于被红布包裹的骨灰坛. 自然是落到了我的怀里。 骨灰坛不重,或者说,比我预想的重量要轻上许多。 难以想象原本算是个精壮老头的二叔,最后会化成这么小小一个包裹,和我隔着白布遥遥相望。 脑子有些空白,不,一片空白。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应该做什么。 脚下如灌了铅水一般沉重,我发愣了数十秒,就见公输忌三下五除二的丢完木材回来寻我: “怎么还不走?别在这里久留。” 这话当然是对的。 所以我立刻就回了神,抱紧了怀中的骨灰坛,用牙缝重重咬出一个字: “走。” 公输忌没有动,眉眼之间温柔依旧,还有些终于松懈下来的笑意: “那我,就不送你” 我摇头: “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换个地方,查看一下骨灰坛。” 这件事到这里,着实太过顺利。 顺利到令人毛骨悚然。 我如今在怀疑一个原本被我忽略的可能性—— 那就是,这骨灰坛里面,有可能压根就不是我二叔的骨灰。 首先,按照公输忌的说法,公输仇恨二叔恨的巴不得挫骨扬灰,而今有人绑架伤害了他的儿子,来索要公输仇仇人的骨灰.他居然没有任何的伏击手段。 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仇上加仇,还能如此轻易的听从绑匪的话,交出骨灰,且完全没有举动? 别说用脑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骨灰,或者说骸骨,是最难验真的。 对公输仇来说,经历过慈青女索要屠芳城骨灰的事情,如果再来一个二叔的好友,那给一份假骨灰将人哄走,那当然是最好的情况。 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事情。 如果来的是我,那就更没有什么事情了。 因为,我不是二叔的骨肉。 虽然我喊过二叔为父亲,可我终究.不是。 二叔在这世上甚至没有任何的亲属,哪怕是纸人寻亲,又如何能找到原本就无根的浮萍呢? 不能,我也找不到。 这件事足够任何人焦心。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十有八九会被哄走。 剩下的那一二,大概率也困于无法验证到底是不是真骨灰,将公输忌放走。 但我,我还是想试试。 我不能供奉一个真假难辨的骨灰,我也不能接受二叔始终困于望城。 公输忌视线落在我怀中的骨灰坛上,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散去,神色逐渐沉寂: “我明白了.” “我们一起走吧。” 第398章 雨夜疑云 “去哪里?” 公输忌问完,身形一顿,松开一直按着自己左肩伤口的手,纤长手指划过额前的水滴,抬眼看了一眼风雨欲来,雷光四闪的天空: “算了,无论去哪里,先离开总是没有错的。” “要下雨了,我们得快走。” 我用力点了点头,只是这回,我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我该去何方。 不,与其说是不知道去往何方,倒不如说是,完全不知道若是怀中的骨灰真的不是二叔,那我又该如何应对,我又该何去何从。 公输忌只得拦下了一辆开夜车的出租车,执行初步离开安芳的计划。 出租车司机是个相当健谈的人,我们一上车,他便打起了表,还从前排的置物箱里面找了两条毛巾递给我们: “两位去哪里?” “用这个擦擦身上的雨水,可别感冒哈。我刚刚听新闻播报,说是台风眼偏移到安芳了,晚些肯定有大风雨。” 南地本就时不时有台风侵扰,更别提安芳还是沿海。 我前日也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但当时,台风眼直袭的地区,似乎是望城之下的另一座无名小城。 而如今,变成了安芳。 太巧合了。 我不断擦拭着怀里骨灰坛上的水渍。 裹着骨灰坛的红布早就被我扔掉,而今换成了我的外套,但外面的雨水凿凿切切,外套早已被打湿。 二叔,二叔. 在旁的公输忌按住了我不断擦拭的手,冰凉之中的暖意犹如冬日里的一团烈火,灼的肌肤生疼。 我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抖得着实有些恐怖。 司机频频从后视镜里查看后排: “你们俩小夫妻,这么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台风说不定随时就来,抱着小孩子出门干啥?” “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 “非要出来受罪.孩子没事吧?” 司机显然是将我怀中披着衣服的骨灰坛错认成了一个孩子。 不过,也还好错认成了孩子。 不然的话 黑天,雨夜,抱着骨灰坛打车的一男一女,恐怕我们二人都无法上车。 我轻轻掩了掩衣服,任由头发上的雨水划过眼角,开始思考借口。 公输忌一边伸手再次要了一条毛巾,给我擦拭头上肩上的雨水,一边轻声道: “我们俩” 毛巾是旧毛巾,但是仔细清洗过,带着一种并不刺激,却足够让人舒缓的香味,还有曝晒过后的味道。 光是闻着,就知道前头这位中年司机,一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热情开朗,辛勤肯干的司机丈夫,给丈夫准备毛巾的贤惠妻子,给父亲画了一个歪歪扭扭车载平安符的孩子。 真好。 一个,幸福的家庭。 公输忌手上的动作很轻,几乎是片刻没有停歇,但口中的三个字,却吐了半天。 我回神,接过公输忌口中的话: “宝宝没事。” “我们俩是未婚先孕,带着孩子回来省亲,住了半个晚上,他家里人还是瞧不上我,就把我们赶走了。” 公输忌大概是没有见过我这样张口就来的人,原本给我擦雨水的手一顿,震惊之后,满眼都是苦笑和无奈。 事实究竟如何,公输忌当然知道,可司机师傅不知道。 所以,司机轻易的就相信了我们的言辞,把注意力从我怀中的‘孩子’上挪开,从后视镜里鄙夷的看了公输忌: “大男人,还是得有点儿担当.” “我看着小姑娘也不大,年纪这么小就给你生了孩子,你还没给她好的环境.未免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司机就只差扯着公输忌的耳朵说他是个渣男,公输忌也只是苦笑: “明白,明白,先开车吧师傅。” 司机一脚油门,车辆在雨幕中划出去好几米远: “去哪里?” 我和公输忌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公输忌沉吟数秒,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 “师傅,沿着318上高架桥吧。” “我们开个.” 公输忌看了我一眼: “我们打表,表单打满七百一十五块钱的时候,就随便找个地方给我们下车。” 七百一十五 715,我的生日。 民宿前台登记的时候,公输忌应该是看到了我的身份证,换算出来了这个生日。 他如此说,也许一来是为了完全随机,二来.应该是觉得这个日子对我而言有特殊意义。 对普通人来说,自己的生日是吉祥数字。 但.对我而言,却偏偏不是。 后视镜中,司机师傅面色古怪的看了公输忌一眼。 我再次紧了紧怀里的骨灰坛,言简意赅的解释: “再一次体验一下,自由自在的私奔。” 司机收回目光,喃喃了几个字,还是开车上路了。 我的耳力很好,他说的分明就是—— “怪不得你们俩能成一对.” 车辆的灯光划开雨幕,逐渐离开街巷,小镇,安芳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出租车的车顶,与车窗之上,发出对我而言震耳欲聋的响声。 越来越大的雨水倾泻而下,而车内却没有一点儿人声,颇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司机师傅欲言又止数次,终于想到用开暖风的方式搭讪: “你们脸色不太好,时不时还冷?我给你们开个暖风吧。” “对了.你们想听广播吗?” 公输忌勉强打了一些精神,嗓音有些低哑: “谢谢师傅。” “开一下广播吧,我们俩有点困,夜间驾驶没人和你说话的话,怕你也没精神。” 伤病和淋雨的双重打压之下,公输忌的状态显然不太好。 整个人犹如一套精致易碎的瓷器一样斜斜依靠在车窗边,不时有未干的雨滴从他额前的碎发上滑落,吐字也如瓷裂一般罕见,动听。 如此善解人意,温声细语的乘客,显然收到了司机的欢迎。 司机师傅咧嘴笑了两声,开了广播,嘟囔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且雨越来越大了,我想听听啥时候台风登录。” “我会小声些的,免的打扰孩子休息。” 广播被应声打开,低频电流声滋啦乱窜,震响了车内原本的安静。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示意我捂上孩子的耳朵,很快调试到熟悉的电台。 电台内沉稳的男声如约而至—— “晚上好,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来到《蓬莱夜话》的故事会。” “我是主持人,我姓陆,大家可以喊我小陆。我将以口述的形式,给大家带来一个个有趣的故事。” “今晚,我们的故事名称叫做——《出租车惊魂》。” “故事的开头,是一对男女,在下着雨的深夜中,路边挥手试图拦下一辆出租车” 第399章 车载广播 “真奇怪,我记得这个是天气电台啊?” “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个节目?” 司机单手开车,嘟囔着一只手调试车载收音机。 许是因为司机的大半注意力还在道路上,没有仔细看电台标志。 收音机中那道男声还是稳稳当当的传入车内众人的耳朵: “看到这对年轻男女的司机姓吴,人到中年,靠着跑出租车赚钱养家” 一直听着车载广播的司机师傅一下子乐了: “诶?你们听,这故事的司机师傅和我的姓还一样诶!” “咱吴家是不是天生人多,讲个故事都能撞上号!” 司机师傅碎碎念了两嘴,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车载广播还在继续: “原本他跑得是白班,但他有个女儿,得了病,病的还不轻,需要很多的钱,于是选了更辛苦,更没人愿意跑,钱也更加多的晚班。” “因为女儿的病,他干活卖力,努力维持着勉强糊口的日子。” “按照所有故事的发展来说,他的日子应当在慢慢变好,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情,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且如人所愿呢?” 广播中的男声略略带着一丝感慨: “生命嘛,总是得有点波折的。” “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他今晚遇见了一对年轻的男女,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男女。” “遇见带孩子的年轻男女时,他原本想的是—— ‘大晚上的不睡觉,这么大的雨,怀里好像还抱着孩子,他们三人是准备去哪里呢? 算了,不管了,还是别这么操心了。 晚上已经赚到钱了,我答应过老婆今晚早点回去的,明天还得给丫头过生日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司机太清楚淋雨对一个尚在襁褓中孩子的伤害了。” “他苦思冥想,还是下了决定—— ‘还是得再接一单,这一男一女两个大人淋了雨倒是没啥,怀里的孩子是最可怜的。 这里基本都没啥车,他们等车肯定得到很晚,孩子万一生病,就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司机师傅的脸色逐渐惨白,而徐徐的男声还是不断的从车载广播里面传来: “于是原本已经准备要下班的他,一脚油门停在了面色惨白的男女面前,招呼他们上车。” “今晚的最后三个乘客上车后,由于司机师傅一直担心他们怀中淋雨的小孩,所以他时不时就得透过后视镜中查看后座的动静.” “最开始的时候安然无恙,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车辆在雨夜中的颠簸晃动,再又一次的回眸之后,他透过后视镜,竟然看到了女子怀抱中‘孩子’的真面目!” “那怀中的‘孩子’那里是孩子?!” “分明,就是一个骨灰坛!!!” 我猛踩一脚公输忌,将怀中的骨灰坛塞入他的怀中,倚靠着身体纤细的优势,顺着前排两座椅之间的缝隙,泥鳅一样滑到了前排副驾驶室,准确无误的按下了关闭车载广播的按键。 公输忌还算是和我有配合,可司机师傅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猛踩了一脚刹车。 车内三人都被惯性拉扯前冲,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车载广播上,一时间有些被砸的眼冒金星,但还是下意识喊了一声: “公输忌!” 公输忌闷哼一声后,答应的也很快: “.二叔没事。” 我心下稍稍松了一些,扣住司机师傅抓着方向盘的手腕,无视对方略带惊恐的表情: “把车停在边上。” 司机师傅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很快按照我说的将车停稳在应急车道上,并且打开了双闪。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司机才发现有些不对,下意识说道: “这里不能停车,扣六分,而且还要罚款两百。” 话一出口,司机和我对上了一个眼神,下意识的缩了回去,牙齿都在发抖: “算,算了,没事儿,扣点儿分也不要紧” “不过妹,妹子,你,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这故事里面的司机,司机想的说的,都和我一样啊” “他说的司机不会是我吧?” “这广播里面说的你怀里的不会,不会是真的吧?” 车外大雨倾盆,我不用看后视镜,都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黑的吓人。 我张口欲要回答司机师傅的话,下一瞬,就听原本已经被关闭的广播之中,再一次传来了如鬼魅一般的男声: “司机师傅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事实,恐惧令他冷汗直冒,不断追问女子怀中骨灰坛的由来。” “那对男女连连解释,司机这才明白—— 原来,那对男女抱着骨灰坛,是想要将骨灰带回家安葬,怕司机师傅觉得晦气,会驱赶二人,所以将骨灰坛说成了孩子” 驾驶室上的司机师傅听到这句,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原本绷直的脊背也松懈下去少许。 广播中的男声十分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停顿片刻,才用一种虚浮夸张的语调说道: “雨夜的司机,未明的道路,抱着骨灰坛的男.” “而我们故事,此时,才刚刚开始。” 一秒,两秒,三秒。 车内落针可闻,男声没有再继续说任何的话。 司机已经从原先的害怕,恐惧,转为抓耳挠腮的好奇,震惊。 司机的眼神不断从我与后座上的公输忌身上划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上去险些要把自己憋个半死。 最终,还是公输忌率先打破了尴尬: “师傅,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你别害怕。” “实在不行,你就找个不至于淋雨的地方,把我们放下去吧。” 活人的言语声打破了车内的尴尬,司机师傅终于想出了一种可能性: “你们.你们俩是不是什么恶搞人的节目组?” “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信号屏蔽器?” “了解我的信息之后,然后用提早录好的语音播放出来整蛊我?” 司机师傅咬着牙: “你们这是在违法拍摄,知道吗?” 知道? 我们知道什么? 要是以我的判断,这十有八九—— 是见鬼! 我沉思数秒,认同了公输忌的话: “找个隧道把我们放下去吧。” 司机所有的话我们都没有回应,他也郁闷的够呛,久问无果,他只能再次启动了车子。 可就在启动车子的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早就已经关闭的广播内,又传来了那道男声: “司机载着抱着骨灰坛的一对男女,再一次启动了车辆” “他们想要找个隧道,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停留,但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程里面—— 不仅没有隧道,甚至他们还会被永远困在这一段的路程里。” 第400章 狂流之下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司机师傅的车甚至没有开出去十米远的距离,就再一次停留在了原地。 闷哼声伴随着滚动声从车后座处传来,早有防备的我一把拉住车窗边的拉环,稳住了身形,再一次看向后视镜中的公输忌.怀中的骨灰坛。 公输忌怀中抱着骨灰坛,没有办法抓住任何东西。 不过他的反应亦是极快的,躬身下腰,双臂环抱,用自己的肩膀抵住了前座靠椅,一声重重的闷哼之后,还是稳定了身形。 司机师傅这时候已经完全懵了,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的从他口中传出: “我这回可算是听,听见了!声音是从前面广播里面传来的” “可是不对,不对啊!这,这广播都已经关了,怎么还能运转呢?” “你们,你们真的别开玩笑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天天开夜车,休息不够再被这么一吓,我会心梗而死的.” “大哥大姐,我真的.卧槽!” 我顺着司机师傅的视线看去,公输忌的肩头衣服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晕开了一层层的红色莲花。 显然,刚才的两次冲撞,令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连带着出门前原本包扎好的绷带都已压不住血气。 淡淡的血腥味传遍车内,司机师傅的连红白黑青交加。 用一个俗套的比喻,还真的和调色盘又几分相似。 我伸手将后视镜往我这边掰了点角度: “司机师傅,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司机师傅毫不犹豫,直接叠声回答道: “好消息,好消息,我要先听好消息!” 我斜了对方一眼,视线从他满头的汗水上划过: “没有好消息,只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似乎是撞鬼了。” 没有启动,就能‘说话’的广播电台。 将所有人的隐私和秘密,声声道来的电台主持人。 前进道路上,别有用心的‘暗示’. 这已经完全可以说是超乎科学范畴,来到了某种灵异力量的体系内。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 “另一个坏消息,我们如今是‘孤岛’。” 我沉声缓缓的说出了另一个消息,司机师傅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孤岛?” 我点点头,取出手机扫看一眼: “广播里面的声音,说的其实还有一部分道理的,如今我们确实是被困在这里。” “手机没有信号,证明台风已经快到这里,或是根本就已经到了。” “我们没有办法联系外界,而且已经上了高架桥。” “外面雨势正大,窗上窗外都是薄雾,要是继续开车很危险。” “可如果不继续开车的话,高架桥上不能停车,就怕有来往的车辆没看到我们,发生车祸之类的事故” “更别提求助。” “所谓的孤岛,就是四面环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状态。” 我收回手机,看向窗外雨落狂流之下的夜色: “公输忌,你恐怕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我的纸人最怕的就是水。 况且,我作为底牌的那两个替身纸人,已经被我自断双臂,救回公输忌换骨灰。 而公输忌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处理,况且又淋了雨。 今夜的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顶不上平常的一个.不,半个人。 真是造化弄人。 谁能料想到这一路的奔波,最开始时,我也不过是想找回二叔而已。 车内传来公输忌的轻笑。 他对自己的死亡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与痛苦,反倒有一种坦然: “.求之不得。” 一旁的司机师傅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欲哭无泪的状态,见到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捶胸顿足: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小两口就别在这儿你侬我侬了!” “还不快想想怎么办,我是继续开车吗?还是该停在这里等待救援?” “哦对对对,打电话求救援,那么多的手机,总有一个能用吧?我找人过来看看这车到底是咋回事” 司机师傅着急忙慌的打开手机,手指几次都没能划开屏幕。 他看见手机上还有一格信号的时候,显然极为兴奋,但真当电话完全播不出去的时候,他才明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我服了!” “我看新闻说这个牌子的手机有虚假信号的事儿,还真是真的?!” “我换一个,换一个手机.” 司机师傅急的嘴边起了一圈的死皮,忙活半晌,还是无力的靠在了座椅上: “.真的没有。” 毫不意外的答案。 毕竟这只鬼都能用广播来传达信息,使用电子产品,说话并不如很多年长老鬼一样一板一眼,甚至有些冷幽默,那就证明他非常熟悉现代。 今日出现,怎么会想不到屏蔽手机信号呢? 我勒紧随身背包的背带,手碰到背带上的水渍,不由得一愣,随后开口道: “.还是得先开一段,先不说验证一下广播里面的话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我们也得先找个地方停车,最好是避雨。”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言语里面的僵硬,所以当司机师傅苦着脸向我看来时,我直接手指指向正在渗水的窗户缝: “漏水了。” 虽然是黑天雨夜,但这话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司机师傅只能再次放下手刹,滑向入黑夜之中。 雨点在车窗上噼啪作响,寒气丝丝点点的从外迫近。 由于担心后续没有援助开不了那么久,车内原本打开的暖风也关了。 这一关,车窗上的雾气凝结就更为严重。 我用背包里面的竹竿裹着毛巾,做了一个全手动的擦窗工具,几乎是每八九秒,就得擦一次车窗,以防司机师傅视线遮挡,发生车祸。 车辆度日如年的行进了约摸得有二十分钟,还真的带来两条一好一坏的消息。 好消息是,虽然没有隧道,但给我们找到了一个高速上找到了一条避险车道。 说是避险车道,其实就是位处所有车道之外,车辆发生故障无法移动才能停的一块小区域。 而且这块地方还刚刚好处于下坡背阴面,能抵挡不少风雨。 暂时可以不用考虑渗水,还有发生车祸的可能性。 但是坏消息也是非常及时的。 在我们堪堪停下车的时候,广播里面的那道男声再一次开始了言语: “司机又一次停下了车。” “他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如今的车顶上,到底有什么.” “听到了吗?” “听到了吗?” “车顶,车顶的脚步声。” 第401章 尸行车顶 几乎是在广播中的男声进入我耳朵的同一时间,车顶之上原本噼啪作响的雨帘之中,就出现了细碎的摩擦声。 很细,很碎。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摩擦过铁皮的声响。 而且那声音没有一直存在,而是在每次响起的数秒之后,才有第二声。 “嚓嚓——” “嚓嚓——” 每一下,都在我的耳中无限放大。 是什么呢? 啊,原来是人吊死之后,尸体在空中晃荡,绷直的脚尖每一次划过车顶,发出的动静。 那鬼,或者说那一具尸体,就和我们隔着薄薄一层铁皮。 它,来了。 它,就在车顶。 “什,什么鬼东西?” 侧耳细听半天的司机师傅无功而返: “外面都是雨滴声,没有什么声音啊?” “这广播声是不是在瞎啪!啊!” 絮絮叨叨的司机师傅当然不是自己停下的,但最后那一声短暂的痛呼声也不是鬼怪造成的。 而是,我。 我直接用手里的竹竿打了一下司机师傅的手,阻止对方继续往下说。 广播里面的鬼连连追问是否有听到声音,意味着对方也不确定是否能听到声音。 这时候要是回答听不见 毫无疑问,对方会变本加厉! 我抬眼往车顶看去—— 果然,司机师傅话音落地后不久,车顶细碎的摩擦声便消失了。 换之而来的,则是真正意义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踩踏上出租车车顶的瞬间,甚至整辆车都颤抖了一瞬,随后脚步声一路从车位的后备箱拖沓至前排驾驶室的位置,脚步声一步一沉,恰好 就在我们的上方。 像是有一个体量不亲的‘人’,拖动着僵硬的肉体,艰难的行动着。 “这回,听到了吗?” 司机师傅的脸色灰败如土,我也不敢想我的脸色有多糟糕。 广播里面的男声笑了,用一种恍若鬼祟的口吻,轻声道: “看样子,是听到了的。” “那么就让我们接下来讲这个故事吧。” “从哪里开始讲呢?” “有了,不如还是从今晚上车的男女开始讲吧。” “这一男一女是一对情侣,他们的感情相当不错,虽然有些小误会,但是绝对是能白头到老的一对情侣.哦,这些刚刚说过了,是吧?” “那就从他们从旅馆中出来开始讲起,他们在旅馆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们不准备继续居住,准备打车离开。” “但他们不知道,风暴要来了,所以当今夜第一滴雨落在女生脸上的时候,他们俩都有些后悔离开旅馆” 我眉毛微不可查的一皱,下意识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脸色苍白的公输忌。 广播里面的男声并没有停下,反倒有更加兴致勃勃的趋势: “不过还好,此时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问他们要去哪里。” “年轻的情侣没有多犹豫,就上了车。” “司机师傅热情的给她们准备了毛巾,让她们擦擦脸上的水珠,说这天气淋雨可是会感冒的” “年轻的男女谢过了司机,随后拿过了毛巾,开始仔细擦拭脸,手,身上的水渍。” “‘真是个贴心的司机呀!’——年轻男人心里如此想着。” “‘晚些我多给司机师傅加一些钱。’——这是年轻女孩心中的想法。” “这是对心肠不错的年轻情侣。” “不过他们的好心肠,并没有得到好的回报。” “也许也和路程比较远,又是深夜有关,他们上车没有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年轻男人的抵抗力比较好,睡了一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车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发现了另一件足够骇人的事情—— 原本蔼然可亲的司机师傅,不知何时已经将车停了下来,将后座的车门打开,在对自己旁边的女朋友上下其手!” “‘见鬼!这特么这个司机在干什么?!’” “年轻男人下意识的伸手去制止司机师傅的动作,但一抬手,便发现自己的手绵软无力,眼前视物亦有模糊重叠的迹象。” “这回,两人都吓了一跳。” “司机师傅收回摸口袋的手,脸色骤变,大骂道: ‘今天那婆娘是怎么干活的?怎么毛巾里面下的药不够多?!现在半道就醒了,我怎么办?!’” “司机师傅气疯了,年轻男人也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出租车,原来是黑车啊!” 最后一个‘啊’的尾音被广播中的男声刻意拉长,出租车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 广播中的男声停了数秒,许是见到没有反应,咋了两声,继续讲道: “说来也有些阴差阳错的遗憾。” “这个姓吴的出租车司机就喜欢雨夜出来拉货,用带迷药的毛巾迷晕那些长途的客人,然后再从他们身上取钱财,再将他们丢在路边。” “等那些顾客醒来之后,大部分会因为药物的原因,说不清事情的经过,只知道自己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就晕倒在了路边。” “而警察开始沿着这条线查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老奸巨猾的司机不但知道躲避监控,而且还会不停的更换假车牌” “这也是为什么司机能够屡屡得手的原因之一。” “往昔他只取钱财,行事也较为稳妥但今夜,他注定是失策了。” “他的媳妇今夜没有用足量,那对年轻情侣中,男人醒了过来,而且还以为司机是弓虽女干犯,求生以及保护欲之下,他和司机师傅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这种冲突,明显是不理智,也不明智的” “不是吗?” 广播中的男声有些许的遗憾,缓缓叹了一口气,显然在惋叹年轻生命的流逝: “所以,他们死了。” “这一对年轻的情侣,死了。” “一个人被毛巾勒死,另外一个女孩子身体本来就弱,只在最后被掐死的关头短暂的挣扎了一下,扯掉了司机衬衫的第三颗扣子.便也死了。” “两条年轻的生命,就此消散。” “惊魂未定的司机师傅取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把他们放进了后备箱之中,准备回家找自己的媳妇女儿” “但就在这时候,他又瞧见了前面的路上,又是一对正在招手的男女。” “雨点越来越大了” “朦胧中,司机似乎瞧见女生的怀里.似乎抱了一个,孩子?” 第402章 天旋地转 狂风呼啸。 天空中黑斑点点,阴云席卷而来,已经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天色,还是云色。 漫天的雨丝仿佛万千银针纷纷刺向大地,狠狠地扑在车窗之上上,发出直颤人心的“砰砰”声。 广播中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似乎加剧了一些,声音亦有些撕扯变形: “我不会撒谎。” “他因为孩子准备载这一对.抱着骨灰坛的男女一程.” “但司机亦没有.准备放过” 广播声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这回,除了满头冷汗的司机师傅,没有人想要他停下。 我终于明白了这广播里面玩的文字游戏到底是什么了—— 从一开始,‘一对年轻的男女’以及‘一对抱着孩子/骨灰坛的年轻男女’,这两个只想词在电台主持的口中,就是分开的。 今夜的雨幕起起伏伏,下的雨,也不只有一场。 在外面来之前,就已经下过一场雨了。 我和公输忌上车之前,是他先察觉到第一滴雨滴。 这也是我为何刚刚蹙眉看公输忌的原因。 这广播中刚刚讲年轻男女被害的故事,讲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先前不,应该说是现在大概率躺在后备箱里面的那对男女。 长久的撞鬼生涯,我下意识的以为广播里面的鬼是冲我们而来。 但,其实压根不是。 他知道今夜在司机师傅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很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这辆车上,或是一直都在这个司机的身上。 广播一开始就混淆了我们与原先那对男女各自的存在,用一种春秋笔法,从故事的中篇,也就是我们上车的时间点开始讲述,再回忆起开篇时司机师傅的家庭背景作为铺垫,讲述那对男女的故事. 最后,再猛然拉回到此时此刻。 这么会讲,确实是一只适合当主持人的鬼。 而且,他的作用似乎更加类似于我从前遇见的‘张缝家鬼’,因为他讲述这么多的故事. 本质上,其实全部都是在提醒。 提醒的中心,就是围绕着一句话进行,那就是—— ‘司机杀人。’ “嘎吱——————” 车内诡异的寂静之中,我抢先在司机愈发汗流如注的情况之下,用力拉起了手刹。 而原先死死抓着方向盘的司机下意识的一抖,死死的踩了一脚油门. 手刹和意图行进的车辆彼此冲突,在剧烈颤抖之后,轰然熄火。 我牢牢把持住手刹,看向已经目眦欲裂的司机: “司机师傅,世界上总有意外,有时候,其实也不能全信鬼话,对吧?” 司机明显一愣,背脊在那一刻似乎都有了松弛的迹象: “对,对对,这广播真的是疯了,鬼话连篇!” “虽然讲的还挺真实,挺吓人的,但也就是个鬼故事,完全不能相信!” “你把我手刹松开,我现在立马开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已经偃旗息鼓的广播中,滋滋的电流音又悄无声息的响动起来。 我没有松开手刹,也没有动,只是将视线缓缓下移,看向对方衬衫上缺失的第三个扣子,开口道: “所以,只要你说说你衬衫上面的第三颗纽扣去哪里了。” “或是我们能下车,看一眼后备箱,一切误会都能解除.你觉得呢?” 广播中的响动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司机原本有些放松的脊背再一次绷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你瞧,有时候事情还真就是那么简单。 一个黑天的雨夜,一个开夜车的司机,一个谋财的理由。 就足以毁去两条原本应该幸福的人命。 如今细细想来,出租车里面会常备那么多条毛巾吗? 一个出租车司机会准备那么多个手机吗? 刚刚司机师傅听到年轻男女的时候,为什么会下意识的绷紧身体? 这些不都是微末的小细节吗? 只是我与公输忌比较特殊,一来因为感冒嗅不到很多东西,二来,我们并没有擦脸。 不,应该说是,公输忌没有好意思帮我擦脸。 所以,才躲过了这一轮的祸事。 不然的话,还真说不准我们现在会在哪里。 “我们能商量商量吗?” 司机师傅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孩子还得了白血病,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我往常干活也就是拿一点儿钱,这回是他们剧烈反抗,还要报警抓我,我不想他喊叫,这才失手勒死了他” “给我一个机会,你们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会将尸体处理掉,处理的干干净净,你们就当不知道” “那女孩子呢?” 我骤然发问,司机师傅口中好不容易才想出的解释顿时噎在喉咙里。 我毫不留情: “你说你失手勒死了男生,勉强算你过失杀人,那另一个女孩子呢?” 没有回答。 也注定不会有任何的回答。 “下车,和我一起坐到后座。” 我一手从包里翻出蔑刀对准司机,一手放弃手刹,转而拔出老式出租车的车钥匙扔给公输忌: “公输忌,会开车吗?” “我们就近找个警局。” 一直安静聆听不发一言的公输忌终于派上了用场,他轻声道: “会开,但是开的一般,我尽力试试。” “你们下车的时候千万小心,风雨太大,车还已经熄灭,没有灯光的情况下” “吱嘎————————” 公输忌根本没有能说完提醒的话。 那一瞬间,巨大的刹车声响彻了天地,盖住了说话声,车顶的脚步声 甚至是,外界大雨倾盆之声。 巨大的外力作用下,我只能感觉到有无数的声音在我的耳中撕扯,轰隆作响的碰撞声,玻璃破碎声,不断有人吼叫,尖叫的声音。 车前骤然炸开的安全气囊连同不规则的玻璃碎屑划过我的脸,刺痛我的手,令我被迫放弃手中的蔑刀之时,我才深刻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为何会多增添一条避险车道呢? 自然是因为,此地事故多发。 这世界已经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403章 方生方死 “公输忌公输忌!” 我难以从天地倒悬的世界里面脱身,只能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这个名字。 天地嘈杂,又沉寂,并没有人回答我的喊声。 我只能奋力的依靠印象中蔑刀脱手的方位去摸,试图摸到蔑刀,脱离出被安全气囊困死的局面。 只可惜,蔑刀并没有如我愿的入手。 我先摸到了一张满是温热湿意的脸。 那张脸上有细微的胡茬,有塌瘪的鼻梁,再往下,是一道正在渗血的伤口.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呼吸。 这自然不可能是公输忌的脸。 我艰难的一点点挪过头去看,果然,是司机那张看似和蔼可亲的脸。 脸上最后的表情还停留在茫然与不可思议之中,双目圆睁的瞪着我,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气。 因为脖子上的那道伤口上,正是我久摸不到的蔑刀。 蔑刀被安全气囊弹到了司机的脖子之上,几乎切掉他的大半个脖子,只有后脖颈处有些许皮肉粘连。 这种情况下,几乎是瞬间就能够要人的性命,自然不可能还活着。 车外慌张的脚步声在雨幕中逐渐奔近,但在我还没有喊出救命二字之前,便再一次的离开。 我听见了,我又听见了。 那个人的脚步声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叫了回去,两人又上了不远处的车,随后启动了车辆。 轰隆作响的雨声和车辆启动的声音混为一体,令人难辨究竟是现实,还是英雄故事里,被反派杀死的普通人,濒死前最后的幻境。 雨声还是如此大。 我的心也逐渐有了冷意,我勉强抽出身旁之人脖子上的蔑刀,用染着血的蔑刀一刀刀割开了前面的安全气囊。 再然后,便是用蔑刀碎窗上最后一些的玻璃,爬出生天. 可没有生天。 “公输忌!” “公输忌!!!” 我奋力在大雨中打碎出租车后座的窗户,想要取出公输忌怀中的骨灰坛. 但是没有成功。 没有什么骨灰坛了。 没有了。 公输忌的肩上,身上都是细碎的伤口,他闭着眼,但还在呼吸。 他在车祸发生时的最后一秒,想要像先前一样弯腰护住骨灰坛,但是没有成功。 翻车的冲击力和急刹车的冲击力完全是不一样的。 所以,骨灰坛碎裂了。 而且,不知是否和后备箱两具尸体的重量有关,前座尚且还离地面有些距离,但后座的车顶,已经完全和地面平直。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风雨顺流而下,全部会灌入后座内。 灰色的粉末被雨水连同公输忌的血侵染,逐渐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我看到了。 我确信,我看到了。 我看到世界的纷乱逐渐离我远去。 我看到被闪电划过的穹顶之下,公输忌怀中那堆碎裂的坛片之中,有一颗隐约在黑夜中都闪闪发光的东西。 不是什么金银玉器。 不是。 是一颗,烤瓷牙。 我见过的,因为那是用我攒了许久的奖学金换的。 刚刚换上的时候,二叔经常会逢人就拉开嘴巴,给人看那颗牙齿,炫耀一位那是他家小孩给他换的。 它原本,也应该老老实实在二叔的口中,左边,下排,倒数第三颗的位置。 但是它却出现在了这里。 为什么呢? 我的手中的蔑刀轰然坠地,只顾趴在地上伸手,奋力试图拉出死死抱住那堆东西的公输忌。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喊什么。 大概也就是名字之类的废话。 我自己不会想听,雨夜大概也不会想听。 或者说—— 哪怕听到,也不会因此而垂怜我。 所以,我做的一切,原来并没有意义。 公输忌冰凉的手回握住了我,这让我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也许是因为我的动作太过粗鲁的原因,原本昏迷的他被我弄醒了。 “把二叔给.我.” 滔天的雨势之中,我似乎听见了自己说的话。 公输忌的另一只手还是没有任何的举动,他低下头去,再抬起的时候,嘴唇开合,我只听见了一个字: “跑” 公输忌在推我: “跑!” 冷雨冲身,可我的五脏六腑分明就是在燃烧。 我没有听他的话,只是再朝公输忌伸出了手。 公输忌终于变了脸色,原本回握住我的手轻轻推了我一把,气若游丝: “跑” “不要过来,这个坛子里有” 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是瞎子。 有温热的东西顺着水流蜿蜒而下,我仍在奋力拉扯公输忌。 我再一次听见了我的声音: “我跑不走了” “我能跑去哪里呢?” “我的老爹就在这里。” 我走不掉了。 广播里的男声没有错,我们没有遇见隧道,我也注定困死在这段路上。 因为我的老爹留在了这里。 因为我往后的余生,每时每刻都会回忆起这个雨夜。 雨水带走养我到大的父亲。 而我,作为一个女儿,甚至没有办法留住他,祭拜他。 我注定死在这个距离天光很远的黑夜里。 公输忌的面容很痛苦,但他还是被我扯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我手上的剧痛。 有什么东西顺着我流下的鲜血,缠住了我的手腕。 那东西顺着我手腕处的伤口往里挤,似乎想要顺着我的血管,将我身上所有的血液抽干。 我没有看手。 我只想要那堆被雨水冲刷殆尽的骨灰。 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哭声,以及尖叫。 因为真的很刺耳。 盘旋在这条公路上久久不散。 ‘雨水会洗净任何东西’,这句话是对的。 我没有能抓住任何的骨灰。 我没有能留住二叔的骨灰。 我没有能见到二叔的最后一面。 “.小白,小白!” 公输忌似乎是抱住了我,他的身上宛如尸体一样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但我下一秒,却听见了最最动人的话语: “我抓住了,我手上。” 手上,公输忌的手上。 最后一点儿的,骨灰。 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逐渐回落,我抱着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只手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外界的风雨。 混乱无序的光影之中,似乎有声音重新来到了倾倒的车辆旁边。 有争吵声逐渐迫近,最终男人的声音还是盖过了尖锐的女声,来到了我们的旁边: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刚刚糊涂了” 第404章 离魂之境 第404章 离魂之境 此世中,似有鸣鸟之音。 短促,尖锐,直击人心。 只一声,所有的纷乱便终将远去。 眼前的远处有山,一座倒悬的山,无声无息,却正在呼唤我过去。 我看到,山上有裙袂飘扬的仙娥,翩然起舞,抚琴奏瑟,与来者共同斟酒作乐。 口若含丹的仙子朱唇微启,似乎歌唱仙乐,惹得周遭的仙娥们娇笑涟涟。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依靠唇语猜测那些仙娥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看见了,那些声音。 那为首的仙子在说: ‘人世又奉一魂,大苦,大补。’ ‘去吃掉她吧。’ 去吃掉我吧? 怎么会是,吃掉我呢? 此山仙气渺渺,这些,不是要带我踏入无忧极乐之境的仙子吗? 没有人同我说过,死后,痛苦亦不会平息呀? 我在后退,我在逃跑。 那群骤然撕扯下鲜艳皮囊的丑陋怪物,在身后疯狂朝我扑来。 她们身上的朱钗环佩皆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碎成丝状的腐臭烂布条。 没有什么仙山仙子。 只有一群坦胸露乳的恶鬼。 ‘莫要跑。’ 她们如是喊道: ‘仙人已逝,地府已满。’ ‘我们这里就是天庭。’ 她们的手已经勾到了我的衣服,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我的身体各处。 痛,痛,痛! 痛的要命! 我撑着一口气,在喉头似有热汤浇灌的情况之下,再次加快了一点儿脚步,脱离了那些鬼手的控制。 身后的鬼手似乎有些惊讶,短暂停顿之后,是更激烈的追逐与反扑。 一逃,一追。 我又听见了数不清的声音,叠声喊着: ‘别跑,别跑’ ‘随我们走吧,没有天庭,没有仙人,和我们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没有停顿,直到身后所有的声音再度消失,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风声飞掠之中,又有声音喊道: “留白!” “你不留下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是二叔。 但不可能是二叔,他不会让我留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 若那些恶鬼说的是真的,没有天庭和阴曹地府,二叔确实是可能来到这里的。 所以,只一句话,就让我放缓了脚步。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手淹没了我。 她们在咽口水,她们在垂涎一个年轻,新鲜的灵魂。 我仰面而倒,朝着天幕中那座气势恢宏的倒悬山伸出手: “.二叔,二叔!!!” “好疼,二叔,阿爹,阿爹救救我.” 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原先那道极为像二叔的声音没有回答我。 我的耳边,只有纷杂的咽口水声。 在这个古怪的地方,没有人能够救我。 那群怪物的头和手逐渐淹没了天空,眼皮很沉重。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这个既定的结局。 好累,好累。 就让我停留在这里吧。 停留在此,以免去此后的诸多痛苦. “二叔在这里!” “二叔在这里!” 我猛地睁开眼,大惊失色的鬼脸们如潮水一般翻涌,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掀翻原本压住我的四五只怪物,跌跌撞撞的重新爬起来就跑。 “小白?!” “二叔在这里!!!” 年轻的声音在倒悬山中轰然作响。 我记得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是,公输忌。 不过,他的声音怎么会铺天盖地的从倒悬山上传来呢? 我上不了山,但他上了山? 不,不。 不是这样的。 我想起来了。 我先前,还在那场大雨中,公输忌还抓住了二叔最后一点儿尸骨。 我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我得,得回去。 那群吸着口水的怪物没有能抓住我,这回,我跑的比倾轧而下的浮光还要快。 “小白?” “小白?!” 公输忌的声音逐渐清晰,我茫然的测过头看他,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好像失魂了,还好回来了,还好” 公输忌的声音夹杂着雨声,还是那个黑夜,还是那条高架桥上。 只是雨点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有好多人,有好多的灯光在闪烁。 有吊机翻过了侧翻的车,有人在指挥,有人在躬身哀求,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扰攘之中,我只能听清公输忌的声音。 他说,他说: “.你的二叔在这里。” 公输忌稍稍抬了抬握紧成拳的手,我这才发现,我们并肩坐着, 我抱着他的手,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彼此的左右手,分别一节黑色的东西捆绑在了一起,很坚硬,一动整个胳膊上的血肉都会绷紧。 公输忌的声音嘶哑,但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我抓住了,你别害怕。” 我不敢打开公输忌的手,也没有力气细想困住我右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还是很头晕,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听不清耳边惑人的低语。 我似乎是呆了一瞬,又似乎是呆滞了很久。 恍惚之中,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公输忌,这里是安芳吗?” 我知道叫喊公输忌有用。 因为他早就牢牢和我捆在了一起,他会始终在我的身边, 但公输忌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因为他身上的伤比我要重很多很多,医护人员没有办法分开捆在我们手上的黑色疙瘩,于是只能将我们一起拉到抢救室里。 所谓没有阴影的无影灯下,其实阴影只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块细碎而又不易觉察到的个体。 我看着那些在空中不断漂浮的阴影,轻声再次喊道: “公输忌,我们出车祸的地方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我的问题。 只有一个带着口罩的人前来,给我带上了一个呼吸机。 呼吸机里似乎有麻醉药的成分,我的眼皮很重。 但我不想睡觉,我想知道,我们究竟在哪里。 我们出车祸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公输忌公输忌.” “求你,求你告诉我,我们出车祸的地方在哪里?” 黑暗中,有一道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回答了我的问题: “在高架桥上,距离安芳还有五个多公里。” “别乱动,别乱动,我给你仔细定位一下.” “是,5.134km好,不动了,抢救吧。” 5.134 51340 正好是,二叔临走时,给我留下的钱数。 正好是,只差一点儿。 名为芳城的人,没有能安息于安芳。 最近肝走地鸡的离魂活动肝的真是要命写一张离魂之境玩一下。 第405章 木之连理 第405章 木之连理 “叮——” 一声震耳的铁片敲击回荡声后,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询问道: “.能听得到吗?” 我僵硬的上下点了点头,医生转头向我身侧的人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小年轻的身体机能是最好的,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恢复的差不多。” “你女朋友现在是可以出院的。” “.就是精神方面可能需要静养。” “还有你,你这个小伙子,你身上的伤比你女朋友重一些,要出院也行,只是还是得按时换药,服药记住了吗?” 公输忌似乎是轻声答应了一声: “.她的情况,现在可以请专家会诊一下吗?” “最好也开一点儿药什么的?” 医生摇头,将笔重新挂会大褂上的口袋里: “我们医院侧重心血管疾病还有外科伤势,专病专治,你们还是去找上级专门的精.” “我没病。” 我轻声回答: “我觉得我挺好的。” “下楼跑步也不成问题。” 公输忌牵住了准备起身的我,声音轻缓,带着些许抚慰的意味: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但还是别跑步了,你能跑,我跑不动。” 我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我们捆在一起的手上,明白他确实说的是真的。 我能跑,他跑不动。 医生似乎又在说话,不过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每个字都能听到,但是听不懂。 好奇怪的感觉。 他时不时的指向我们手上的黑色捆绑物,眼中有浓厚的疑惑。 但公输忌的嘴巴开合,对方就被打发走了。 公输忌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侧头来看我,总算恢复了一些绯色的唇色开合数下。 我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他在和我说话: “你在说什么?” 原本眼中有些笑意的公输忌一顿,吐字道: “我问你要想吃些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还不是很饿。” “我们是可以出院了吗?” “对,可以了。” 公输忌示意我搭把手,取回病房储存柜里的东西: “谢谢,辛苦了。” 还是好奇怪的感觉。 原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公输忌,左手受伤严重暂时没有办法做大幅度的动作,右手和我捆在了一起。 取回我的东西,反倒还要和我说声谢谢。 公输忌牵引着我穿越人潮,数不清的人在洁白如同殿堂的建筑物里面穿行着。 他们行色匆匆,或痛哭,或高兴,或有一些干脆就是脸上一片漠然。 我看了一会,捏住公输忌的衣角: “.二叔呢?我的二叔在哪里?” 公输忌缓缓停下了脚步,抬手似乎想要摸我的头发,但手的弧度行进一半,还是停下了手。 他似乎回答了无数遍这个问题,但还是十成十的耐心: “.在你的脖子上,小白。” 脖子上? 我愣愣的伸出手,摸向脖子,果然,原本空无一物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绳编的‘项链’。 项链末尾刚好有个不过两指宽的小木匣。 拨动木匣之时,内里会传来轻微的磕碰声 我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我似乎也不太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 不过,二叔在,在就行。 我松开了手,揣摩着脖子上的项链,好半晌才想起来还有什么想说: “公输忌,我那日受伤失魂险些死掉的时候,看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山。” 公输忌耐心的侧耳听着,神色轻缓,有求必应。 我喃喃道: “山上原本有一群很漂亮的仙女,但仙女们撕破了那层皮囊,露出了皮肉之下的恶相,化为了恶鬼。” “恶鬼哀嚎着让我留下。” “她们说,仙人也有天人五衰,终将故去,没有什么极乐归所,地府亦是人满为患。”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真的你听我说过这个故事?” 公输忌在听,但他听到这样子的‘大逆不道’之语,神色却并不意外。 倒像是.先前听过一样。 公输忌微微颔首,不过复又说道: “.再听一遍也没关系。” “话说那座倒悬山是什么样子的?” “我以后如果能到哪里的话,我一定去看看。” 我明白了。 我一定是在这段时间里面,无数次的重复讲过这个故事,所以才能让公输忌在听到‘山’的时候,就能张口吐出‘倒悬山’。 我不再回应他的问题,只是将视线下移,看向捆住我们俩双手之间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公输忌脸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 “.木连理。” “它被装在那坛骨灰坛中,就等着有人拆开它,试探它,而后将它所能触碰到的前两个人抓住。” “这是个机关。” “你听过木匠丈夫远游时,必会给自己妻子带上守正(贞)锁的故事吗?” “这两者木料不同,但都是同一个意思。” “木连理是一种木类精怪,在还是树时,就约定好长相厮守。” “此木料取两树纠缠之处,暗合成机关,木连理不会离开彼此,会汲取任何所能活下来的东西,只求活下去,与彼此同归一处。” “我们那天的血液饲养了木连理,木连理现在是直接‘长’在了我们的手腕处,没有办法剥离。” “解脱之法只有两个,要么就是砍断我们的手臂,要么” 公输忌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我知道他下面的话是什么。 公输忌拿‘守正锁’作为比喻,守正锁是丈夫防止妻子出轨时给妻子穿上的刑具,只有丈夫能解。 同理可得,那意思是,我们想要解开手上的木连理,就只能去找一个熟悉的人—— 公输仇。 我垂下眼帘,公输忌还是用木连理的牵引之力,轻巧的带我穿越人海。 直到我们坐在没有什么人烟的椅子上,他给我递来了一袋面包,还有牛奶,我才堪堪回神: “你父亲想要用机关抓住我们,但你带着我跑了。” 所以公输仇那日才不着急去往安芳。 因为无论拿到骨灰坛的人是谁,如此风平浪静,心中应当都会有猜疑。 猜疑会撕毁本因无事的表皮,露出内里蚕食血肉的木连理。 木连理:祥瑞,一树或两树的枝条互相缠绕,古代经纬认为是王者德泽纯洽,八方合为一的象征。 此名寻自《稽瑞》《开元占经》《宋书》,根据本书背景有小改。 还没完结! 说打底百万就打底百万,只多不少(叉腰,jpg) 第406章 不至倒悬 第406章 不至倒悬 “说不上是跑。” 公输忌抬眼看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色: “因为一直以来就没有人追我们。” “我觉得我父亲在放下木连理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了我也一起被锁在里面的情况.” 试问,现在有一个绑匪,绑走了一户人家的孩子,绑匪威胁主家要赎金,主家倒是给了赎金,但却在赎金袋子里面放了足以炸毁一幢楼的炸药.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又能是什么意思? 公输忌喃喃自语道: “我父亲他.疯了。” “他明知木连理会抓住两个人,也明知我和劫匪在一起,但他还是放了木连理,想要我同你锁在一起。” “要是真的有绑匪,要是那绑匪真的被激怒,我会死。” 公输忌脸上的惆怅几乎凝为实质,染苦他的眉眼。 “.不会的。” 我回应公输忌的喃喃,伸手去触碰落在我身上的阳光,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你父亲不是想要你死。” “他是想要我死。” “如果不是你和我说那是木连理,不会有人知道那是木连理,不是吗?” “稍加威胁,稍加哄骗,稍加.决断。” “你就可以杀死‘绑匪’。” 我没有回视公输忌的目光,而是默默收回手,不再触碰那些不会生暖的阳光: “你的父亲.好像在等你下一个决断,手刃一个伤害你的人。” 公输忌浑身微不可查的一颤,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大概知道公输仇在想什么。 公输仇曾在那座后山之上杀掉了我的二叔。 公输仇与我二叔堪称深仇大恨,大抵只会觉得痛快。 但身为公输仇之子的公输忌,眼睁睁看一个陌生人死在面前的愧疚,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压垮。 公输仇希望借这件事情,让公输忌切切实实的动一次手。 第一次,第二次.甚至,还可能有第三次,第无数次。 人是会麻木的。 无论是谁。 哪怕是死亡那么痛苦的事情,在经历一百次之后,说不准也会麻木。 徐徐微风拂面而来,仿佛在告诉我—— 你离开家乡已经很久,已经换了一个夏季。 初夏,真是一个好时节,该是给春麦浇水的时候了吧? 只可惜,回不去了。 “我不想死。” 我眯起眼躲避阳光,随后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从前我想过一死了之,不给任何人添任何的麻烦。” “但我现在,开始恐惧死亡了。” “不,应该说,我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去倒悬山了。” “倒悬山确实峰峦叠嶂,气势恢宏,只是.其中蕴含的真相未免也太恐怖了。” “毕竟.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人死后真的不会通向地府,地府真的人满为患,世上也压根没有什么极乐净土,长生仙人”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逗留人间,我们才会遇见那么多的事情.” “.届时,我怎么办。” 二叔怎么办? 那些故去之人怎么办?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午夜惊醒时候安慰自己—— ‘没事的,那些人只是去投胎了。只要我活的够长,我能瞧见她们转世后的模样。’ 但现在,我甚至连一句‘早死早超生’的玩笑都无法对自己开。 要是死了,就是真的死掉了呢? 不会有投胎,不会有转世。 不会有人在那条已经名声已经流传数千年之久的桥上等着自己,那往生有什么意义呢? 不断遇见新的人,然后重复分离的痛苦,最后死去吗? 那也太,太撕心裂肺了。 与其不给我智慧,让我当一粒蜉蝣,我尚且能游乐于天地之间。 “你不会死的。” 公输忌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他脸上原本恢复了一些的血色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轻声说着话,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我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死的。” 我没有应声,我们俩并肩坐着,就这么从天亮做到天黑。 没有人说话。 直到公输忌终于想出了一个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我去找阿爹,我让他解掉木连理。” “这样会开心的,对吗?” 他站起身欲走,我却没有动作,任由公输忌带动着那只扣着木连理的手,悬浮在空中: “要是真的会成功,你父亲也不会让你和我困在一起了。” “你现在去找你父亲,他只会勃然大怒,生气你和屠芳城的孩子谋划想要取走屠芳城的骨灰” 公输忌停下了脚步,脸上具是苦笑: “.他只会让我冷静一下,别糊涂。” “然后让我自生自灭。” 就像是当初在后山下墓时一样。 那时候的我,尚且还没有发现公输仇杀二叔,公输仇就已经开始十分在意我和公输忌之间的距离。 但公输忌要帮,公输仇也没有说任何的重话,而是冷眼旁观。 所以,原来命运早早好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好了。 一切的事情,早早就能在很久之前的蛛丝马迹上找到线索,窥见日后的踪迹。 “试过火了吗?” 我的出声打断了公输忌的沉思,木连理连接处晃动数秒,公输忌再次苦笑了一声,回答了我的话: “.木头的弱点是火,但是木连理的弱点不是。” “若真能用火烧掉的话,它也不会位列难缠精怪里的前几种了。” “只要它受到伤害,就会啃噬宿主的血肉,进行‘复生’。” “哪怕是宿主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牢牢抓住彼此,不让两者分离。” 复生是什么意思,谁会不懂呢? 我随着木连理的方向站了起来: “那就走吧。” 公输忌被我的话整的一愣: “走去哪里?” 我抬眼看向已经愈发黑沉的天色,轻声道: “去找个地方,让你隐姓埋名,最好是让你父亲以为是你死于‘绑匪’之手的‘隐姓埋名’。” 公输仇想要公输忌杀人,通过‘不破不立’的手段,消除对方的愧疚之心。 那他肯定也有想过,万一,万一回来的,不是公输忌呢? 如此一来,困于木连理‘哪怕有一方死亡,也会牢牢抓住宿主尸骨’的特性,公输仇会不会猜测,并且不忍儿子的尸体,一直挂在‘绑匪’的身上? 只要公输忌一直不出现,公输仇来找他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份耐心,会随着时间越长,越发焦躁。 我和公输忌一定能够分开的。 或许。 不会be的。 或许。 第407章 夜行龙湖 第407章 夜行龙湖 “嗖嗖嗖嗖——” 木连理小幅度的破空声唤醒了我的神智。 我抬头下意识的看向公输忌,公输忌却朝我指了指售票窗口。 “两位去哪里?” 几乎没有什么人烟的老式火车站中,售票员快速拨动着手里的圆珠笔,没好气的再问了一遍: “马上要到22点了,我们会关闭售票检票,无法上车的。” 原来,已经到了售票口了吗? 我刚刚似乎走神了? 我晃晃脑袋,清除脑内的杂音,轻声道: “你来决定就好了。” 公输忌一愣,有些犹豫: “我来决定吗?” “你不是想要回碗窑吗?” 我张口欲言,干练的售票员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率先给出了答案: “我们最后一趟列车没有经过名为‘wanyao’的站点哦。” 我踮起脚,附身到公输忌的耳边: “满世界都知道我从哪里来” 公输忌没有听我说完,因为我吐出的气流带动他的头发,他似乎有些怕痒,所以躲了一下。 我后面半句‘都知道去哪里找我’只能重新咽回喉咙里。 公输忌垂下眼睑,避开了我的视线,转向售票员问道: “有今晚最后一趟列车的经停站吗?” 售票员似乎有些意外会有这样没有考虑好终点站就来买票的人,但这么多年的售票生涯显然对他的职业素养有了一个很强的提升。 手指翻飞几下,售票员随后将老式的电脑屏幕小心翼翼的转动了一些,尽可能在电脑是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让我们看到屏幕: “大概还有这么多站吧几十站肯定是有的,你们看看?” “不过真的要抓紧时间了,还有十八分钟关站。” 花划众多的老式电脑屏幕上,我下意识先看首尾,始发站是云梦之下的另一座南方大城,而终点,则是被众多人称之为‘能洗净一切污浊’的万山之山—— 昆仑。 我明白了,这是条被年轻人和穷游旅行党奉为圭臬与信仰的路线。 以往每到这个时间点,总会有无数怀揣着热爱和激情的年轻人踏上这条道路。 这应该也是为什么售票员见到我们两个人背着大包小包,且在这个时间点买票,也没有多少惊讶的原因。 因为他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拥有同样眼神的少年人来过这里。 我为这冥冥之中的巧合犹豫了一下,正想要同公输忌说我们去昆仑,侧头却瞧见公输忌盯着屏幕上面的一个地名在发呆。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我似乎在哪里看过的地名上—— 龙湖。 龙湖龙湖? 我应该是在哪里看过的,究竟是哪里呢? 哦,是公输忌曾经给我看过的那些书信上。 手机上的书信。 公输忌曾经在漫长一段时间内持续捐助过两个贫困儿童,那两个贫困儿童月月都给他寄信感谢。 但,最后被我拆穿,那两个所谓的‘贫困儿童’笔迹其实是个大人。 甚至是同一个大人。 先前公输忌已经说过不会再给他们援助,现在显然是又想起了那一对贫困儿童。 公输忌在发呆,我转向售票员: “来两张去龙湖的票。” 售票员连忙收钱打印车票,随后如蒙大赦一般放上了‘维护中,请稍后’的小塑料牌,兴高采烈的下班去了。 这一系列的流程一气呵成,几乎是我拿到带着烫意的打印车票的下一秒,售票员就已经蹿出去了数米。 公输忌想要提出疑问的话,如刚刚的我一样,被咽在了喉咙里,只能转头回来看我: “.你在龙湖有认识的人吗?” 我摇摇头,示意他还是得带着我走: “没有,但你不是有认识的人吗?” “我们总归无事,去看看吧。” “如果真的有可怜的小孩子们,需要援助,但是被村里人克扣了资助.你总不会放心吧?” 公输忌想了想,难得的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意: “好,终归我们闲着没事去看看吧。” 很温柔,很熟悉的笑。 果然,像公输忌这样的人,他总不会放心的下比自己弱小的人。 他总是心怀疾苦,某种程度上,比我要坦率的多。 这样的人,应该是那种撞到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一往无前,不会踌躇,不会像我一样. 我垂着头走路,一个不察,前面停住脚步,我直接撞上了公输忌宽阔的后背上。 公输忌被我撞了一个趔趄,回头来看我,唇角一开一合,似乎在无奈的说什么东西。 说什么东西.说什么东西? 说什么东西?! 许是见我的反应不太对,公输忌立马停止了说话。 我的心跳快的要命,难以分清耳边骤响的嗡鸣,与嘈杂的环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下一秒,一只略带冰冷与僵硬的手,牵住我那只同样有些僵硬的手。 好凉,像是尸体一样。 但,这温度恰好适合已经同为行尸走肉的我。 世界回旋下落,嘈杂声逐渐落入实位。 周围的环境与刚刚在车站时候完全不同,硬座车厢里堪称人声鼎沸,一眼扫去,全是能让人玩味大喊‘oh!youth!’的少男少女。 没有人因为黑夜而苦恼,每个人都在用精力驱赶本就为数不多的睡意。 车厢内嬉笑声,与高声调笑的声音,与带着一股老式列车上独有的脚臭泡面味,铺面而来。 我实在没有忍住,用那只没有被困住的手捂了捂耳朵,作出我刚刚是因为太吵而没有听清的模样: “.你刚刚说什么?” 公输忌那双桃花眼在我的脸上划过,数秒之后才道: “你把背包给我,我放上座位架。” 我将背包递给公输忌,帮着他将东西放在座位头顶的架子上,这才想起来问问题: “为什么是硬座车厢?” 怎么能是硬座车厢呢? 那售票员不会是因为卖给我们硬座,才跑的吧? 公输忌整理东西的手明显顿了顿,但他似乎也不想被我发现: “.刚刚售票员说过,说是没有软座和软卧了。” 这回换我沉默不语了。 不过为了破除尴尬感,我还是换了另一个话题: “这里去龙湖,需要多久?” 有谁懂年轻人的那个梗哈哈哈很好笑的(虽然剧情全是玻璃渣,但作者是真的搞笑女哈哈哈哈哈) 第408章 两夜一天 第408章 两夜一天 “.” 好罕见的沉默。 是不知道我们车票的全程需要多久吗? 还是 还是,我又听不见了? 车厢内嘈杂的要命,我不确定公输忌是否说了话,只得再次往他的方向贴了贴。 我们还未坐入座位之中,周边又是好奇心浓烈的年轻人。 这一下,又吸引了不少好奇,揶揄的目光。 其实,那些目光在我这几日少数有清醒的时间里面,经常有出现,而且往往看完我们二人,眼睛就会落到我们的手上。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毕竟我们手上的木连理着实比较醒目,如同一个镣铐,牢牢锁住了彼此。 而且公输忌通常只用木连理的牵引力为我引路,并不曾逾越牵手。 于是大老远看到两个相隔很开,并不曾牵手的男女被东西牵扯在一起走,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分外奇怪。 纵使我如今已经坦然接受,但偶尔也免不了被人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换作从前,我是会回答的。 但如今情况不同,车厢嘈杂,我我又情况不明。 最好还是免除这些情况的存在。 我将我袖口的衣服拉下,遮挡住手上的木连理,顺势牵住了公输忌,口语: “.再说一遍吧。” 公输忌仿佛被灼烫一般,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意识到不妥之后,他又回握住了我的手。 他牵着我,却别开了眼睛,不敢和我对上眼神: “.两夜一天。” 这回换我有些沉默: “我们这是第一个夜晚.?” 点头。 我如今确信确信公输忌刚刚没有说话,就是单纯沉默。 因为,这趟车程,着实是有些痛苦。 两夜一天. 最重要的是,硬座。 “这不会也是我刚刚买票时候的选择” 我再次发问,公输忌再次点头。 沉默,漫长的沉默。 难以相信那个人是我,昏沉无比,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也完全没有注意细节,不计较后果,甚至会进行或长或短的断片。 公输忌牵着我坐下,给我调整好了靠椅: “.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些,你前段时间的情况更差,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公输忌将靠窗的位置给了我。 是以,我非常轻松就可以看到月色正被无垠的黑暗裹挟。 黑夜在永无止境的沉沦,就如同我一样。 “我从前耳力很好的。” 良久,我终于找回我的声音: “.一度引以为豪。”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些。 也许,是因为我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讲这些事情了。 公输忌似乎有些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会治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对了,我弄个东西给你。” 公输忌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内里是一些布团,针线等东西。 我甚至看到了顶针戒,还有大小不一的银针。 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堪称装备齐全。 公输忌选了几块锦缎,还有小棉花,团成不到小拇指节大小的小团子,随后穿针引线。 手指翻飞之间,几分钟之内就将两个做工精致的小东西塞给了我。 公输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放缓了声音: “出院前,医生曾经和我探讨过这件事,他说你那时候的情况,很可能是人体的保护机制作用下的结果。” “原先我们想的是换院救治,但被你否决了。” “我现在又有不同的想法,我能察觉到,你大部分断片的情况,都是在人多,嘈杂的情况下发生的.”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可以适当放弃一部分的声音,来保护自己不陷入那种情况” 公输忌有些欲言又止,我却明白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那种情况’=‘精神游离’。 我如今偶尔清醒偶尔糊涂,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夜的声响太多,导致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开始一种名为‘自我封闭’的状态。 而小部分的可能性. 我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将那副新鲜出炉的小棉花耳塞带上。 果然,带上之后,周遭的杂声减少了许多,脑袋里的疼痛也少了不少。 公输忌的声音隔着耳塞传来,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感觉怎么样?” 我调整了一下耳塞的弧度,调节到刚好可以隔绝一部分噪音,又可以听清楚身边人说话的合适状态,才回道: “非常好。” 比我要好太多太多。 我其实从小就不太擅长精巧的手工活,所以在刚开始做纸人的时候,才没有任何的优势。 二叔从前总说,我的手指不是手指,而是小棒槌。 小棒槌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活动能力的,所以才不擅长手工。 不过从前也没有什么手工活需要我做,从前有家的时候,从来都是二叔做精细的活计。 ‘从前’呐,真是熟悉,且美好的字眼。 我再次抬眼的时候,是绿皮火车再次停靠站点的时候。 绿皮火车的一站其实起码得有半个多到一个小时小时,可一直到耳塞盖不住的巨大嗡鸣声响起,我才恍然回神,察觉到莫名失去的时间。 公输忌那张堪称人神共愤的脸,还在我的身边,他神色不变,似乎一直在等我,十分自然的接上了说是刚刚,其实是一个多小时前的话题: “我的绣工不算太好,还以为你会不合适。” 太过自谦了。 这水平,甩我八百条街,还带来回的。 我摇摇头: “很好,很舒服。” “是我的情况有些糟糕。” 是的,哪怕万分不远,但情况就是如此.糟糕,很糟糕。 不单是我的身体,还有整个世间,都糟糕的要命。 公输忌似在斟酌语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这样不太行。 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值得一问,又刚好能岔开沉重氛围的话题: “话说,我最糟糕的半个月里面,我平常的吃穿住行.” 有什么比人生消失大半个月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失忆半个月。 有比失忆半个月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和一个帅哥一起被锁住半个月。 虽然,我相信公输忌这种连牵手都不愿意逾越的人,不会做出什么。 但,确实是有些好奇那段时间里面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有点事情晚了orz还有一章,12点前肯定有 第409章 人民币 人 第409章人民币人 气氛总算不沉重了。 可似乎又滑向了另一个方向的极端。 尴尬,致死的尴尬。 木连理连接处的间隔,其实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这段距离若用文字表述出来,很多人其实都没有概念。 但是换一个说法,差不多两根手指那么长,大概很多人就会明白这究竟是多么‘长’的距离。 ‘长’到差不多上个厕所,都无法将人关到门外。 ‘长’到洗个澡,水都会顺着手指顺溜而下,沾染到对方的手心。 公输忌的脸色红白青黑交加,第一次有了些除了耐心之外的其他情绪: “.医院里面有专门的护工!” 他似乎非常着急解释,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每日都会有护工来擦身翻身,带你去清洁,病房里面虽然空间大,但有帘子隔断,我发誓” 原来如此。 我小小打了个哈切: “没关系,我没有看头,看了也没有关系只是随口一问。” 我有自知之明,个子小,发育晚,胸前和跑马场一样一马平川,公输忌的胸都比我的大。 公输忌除非是瞎了,且有爱平胸萝莉的特殊癖好,不然还真的不至于看我。 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我不看他,不给他添乱,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他才是那个有看头的人。 公输忌对我的话似乎有些不满: “女孩子不能说这样的话.尤其是你。” “所有人都该爱你。” 我不知道公输忌哪里来的感想,但我也没有细问。 夜已深,虽然车厢内不远处的年轻人还在嬉闹,但我已经很累了。 我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休息时间。 很漫长,长到足够让我躺在我铸就的巢穴壁垒之中,舔舐完身上所有的伤。 我眯了眯眼: “我睡一小会儿。” 公输忌没有反对,反而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条小毯子,给我披上。 毯子是羊羔绒的,非常柔软,应该足以衍生一场美梦。 但美梦还没开始,便被一道中年男声打断了言语: “小兄弟,让让,让让。” 这是在和公输忌对话。 来者是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小的中年汉子,满脸的皲裂,手上的指甲里面有洗不净的黑垢。 中年汉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坐你对面的,我这儿有个行李箱,想放在脚下。” 绿皮火车的车座是对向双座的,中间有张小桌,坐车的人会不可避免的和对面的人面对面。 原先是因为面前没有人,现在有人来了,自然是不能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公输忌适时的站起身帮忙,我只能也被迫起身,开始发扬无处安放的乐于助人精神: “桌子底下的空间不大,我们帮你放到行李架上吧。” 来者身形和我差不多,应该是无法将行李箱放上行李架,所以选择了桌子下。 但.这只是我的推断。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中年汉子下意识甩开了公输忌伸向行李箱的手,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中年汉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满脸尴尬,态度坚决: “不用,不用,放在我的脚下就行。” 我掏出手机敲敲打打,在我们三人重新落座之后,才展示给公输忌看—— “人民币,还是人民?” 中年男人就在对面,我们俩都下意识的藏起了被木连理捆住的手。 我习惯双手打字,只用单手有些勉强,所以只打了这么多。 公输忌比我还要勉强,因为他被锁住的是右手,左手又有些旧伤,敲敲打打半天,只有两个字: “什么?” 我只能将手机重新收回,在原先的基础上重新编辑信息: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在明显不符合常规逻辑的行李箱中,装的不是钱,就是人。” “你觉得,对面那个中年男人,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是人民币,还是人民?” 这回,原本轻松惬意准备再次缝耳塞的公输忌也意识到不对,蹙眉敲字: “确定吗?” 我摇头,否定。 公输忌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还是休息吧。” “别想太多,一切就不会和你有关。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 “你可以把这趟行程视为旅游,这样的话,会轻松一些。” 不去想,就不会存在吗? 真唯心主义的一句话。 我收回自己的手机,合上了双眼,再一次盖上小毯子,准备真的当个聋子瞎子傻子的结合体,不去理会这个世界的纷乱。 但,架不住世界的纷乱非要理会我。 中年汉子脸露憨笑,见我半合眼要睡觉,也不懂避退,朝我挥了挥手: “小姑娘,你这个毯子是车厢里面有的,还是自己买的,我夜里也有点凉,如果是车厢里免费的话,我也去和服务员拿一条。” 服务员? 乘务员。 还是一个没什么文化,还有常识的底层人。 公输忌替我回答了问题: “自己买的,上车之前车站有杂货窗口专门卖这些东西,简单的洗漱三件套,泡面水杯,毯子脖枕,水果饮料,全部都有。” “哦哦哦。” 中年男人恍然大悟,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 “原来是这样。” “你们准备的还怪周全的哩,我一点都没想到。” “你们是哪里人?准备去哪里?” “我看你们觉得亲切,没准是老乡呢!” 还是公输忌的回话: “云梦人,准备出门旅游。” 太自来熟的人,连公输忌如此温和的人,也不会贸然说出自己的目的地。 中年男人似是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我们二人的冷漠,听到云梦二字,又开始口若悬河: “云梦我知道,是个很好的地方,我以前曾经在云梦打工过,工资高,老板好,比起我家乡那边上十八小时班,只有两千块钱的工作好多了。” “当时很多人都和我说,云梦水乡特别有名,但是我那时候天天工作,都没有出去逛过。” “你们现在的年代和我们不一样啦,我们都想去云梦玩,你们还从云梦出来玩.” 口若悬河,真正意义上的口若悬河。 我本以为对方要说些什么东西,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全部都是没有实质性内容的话,于是塞紧了耳塞,物理屏蔽了对方的话。 公输忌的性格在此刻又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根本不让话落在地上。 于是,在半晌之后,中年男人似乎是觉得聊的宾主尽欢,和公输忌关系搞的不错了,便看了看四周,小声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小兄弟,你能给我买一份盒饭吗?” “米肉仙人会保佑你的。” 原本想写一章过度,写着写着多了一章. 明天开新副本啵啵啵啵啵(●3`●) 第410章 米肉仙人 第410章米肉仙人 米肉仙。 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到过。 察觉到关键信息的我,摘掉了松动的一侧耳塞,重新掀开毯子坐直了身体。 公输忌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甚至为这令人烦恼的搭话能够落下帷幕而松了一口气: “买一份盒饭其实没什么事的,大哥。” “出门在外总有困难的时候,下次直接说就行。” 中年男人十分开心,不住的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原先拼命搭话时,脸上的忐忑也消退大半: “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 “现在不用买,我实在饿的撑不住了再买,行吗?” “我是穷苦人,刚刚买了车票,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八块钱,火车上的盒饭一份十五块钱,真的是吃不起” “我真担心自己熬不过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所以才想着找面善的人说说话,讨份饭食。” 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几乎终身都会伴随着‘小心翼翼’这个词生活,很难有所改变。 他拘谨,他害怕,他惶恐。 于是,他想要得到些什么东西,总会先舔着脸想办法讨好他人,随后再提出自己卑微的小请求。 这不单单是这个中年男人的特性,而是大多数底层人的悲哀。 对面的中年男人对着公输忌又是一通好话,我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你也去龙湖吗?” 绿皮火车的行进速度很慢,从东至西,贯穿种花家腹地,到达昆仑全程需要四天三晚。 对方既然刚刚提到怕自己撑不过两晚一天,对方的终点哪怕不在龙湖,也不会相差太多。 而我之所以多此一问,则是因为 中年男人听到‘龙湖’二字的时候,原先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僵化,有些不自在起来: “.对,对,龙湖。” “您二位也去龙湖哈?我们可以一起.” “等等,这小兄弟刚刚不是说去旅游吗?” “怎么会有人去龙湖旅游呢?” 中年男人百思不得其解,脸上松弛的皮肉紧锁,层层叠叠的沟壑遮盖下来,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我下意识和公输忌对视了一眼,算是验证了我刚刚多此一问的猜想—— 龙湖,是有问题的。 而对面的人,显然知道龙湖的问题。 “确实是准备去旅游,我们是路过龙湖,准备去探访一下远方亲戚.” 公输忌轻启薄唇,斟酌着语句: “没记错的话,我那两个远房亲戚,叫作庆竹,庆松。” 庆竹,庆松。 近六年的捐助时间里,每封信都会有这两个名字的落笔。 ‘庆’,少见的姓氏。 而后又带‘竹’,带‘松’,颇有风骨之意。 公输忌这人似乎非常相信缘分。 他曾同我说过,之所以在自己微末之时,便开始资助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只要一见这两个名字,就心情舒畅,所以才下了决心。 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一直把他们当做心头隐隐骄傲的存在。 只是没有想过,第一次向外人提起这个名字,竟然是扯谎。 公输忌眼睫在轻颤,我瞥了一眼,毫无负担的接过他的话继续扯谎: “我们这回去看看他们,住几天,顺便玩一圈。” “听说龙湖的那什么.不是很有名吗?” “我们也打算体验一下。” 那什么? 完全不知道。 不过套话嘛,无所谓说者想要说的是什么,听者总会有意无意代入其中的。 果然,不出所料。 下一秒,中年男人的脸上就浮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 “有亲戚在龙湖啊,好,好,真好。” 中年男人连着说了三个好字,似乎是觉得不过瘾,继续说道: “没记错的话,庆可是村里的大姓,你们认识村里人,又是远方亲戚,你们说要去‘体验’,那你们能换到的东西是不是也更多?” “还是和我们一样,只能换‘等重’?” “你们是不是一去,村长就能带你们去办事儿?” “我三十年前去的时候,得排着队等呢!” “当时我前面好多人,村子里面的人不接受外来人,我就在猪圈外住了七八天呢!” 中年汉子一连串的发问,越说越激动,面色涨红,似乎陷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 排队办事儿? 我和公输忌再次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片茫然。 中年汉子似乎是去龙湖有所求,这是一定的。 所以,在听到我们的目的地是龙湖,且在龙湖村中有亲戚之后,才如此激动。 他认为我们有特权,认为我们可以‘换’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才又开始了刚刚用卖笑搭话,换盒饭的流程,拼了命的搭话拉近关系,只为了也能享受到这种特权。 但,龙湖村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什么人,什么事情,才值得中年男人如此激动呢? 或许,是去山中换购什么珍惜的草药吗? 如此一来,也能对得上此时桌下那个大行李箱的作用。 行李箱中,可能是钱。 中年男人是个南来北往的收草药山客,拿钱去龙湖村中换一些珍贵的物品,然后带出进行倒卖 山客自然是想要收到更多东西,更多的东西意味着他能赚到更多的钱,他自然想要和我们搞好关系。 但.又好像不太对。 因为中年男人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有人去龙湖旅游呢?’ 这句话是在说龙湖不好吗? 不是。 分明是在说龙湖里,不应该出现‘旅游’的普通人! 况且,对方也不可能是山客。 山客虽然南来北往的奔波,模样也会有些狼狈,但吃的就是收货卖货的饭,嘴皮子都很溜,不会像是这个中年男人一样,嘴巴一张,各种小信息都透露遍了。 如果箱子里装的是钱,如果这个中年汉子真的有钱 怎么会讨要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呢? 最关键的是,什么样的山客,三十年才去一趟村里收东西呢? 所以,不妨换个思路—— 对方或许不是用钱去换村中的东西,而是用箱子中的东西,去换村中的钱。 还有还有还有还有 第411章 以肉换金 第411章以肉换金 一般情况下 至少是在正常,普通,平凡的情况下。 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庄,是绝对支撑不了中年男人口中‘换等重’这件事。 无论是外来者在村庄里用钱和村民换等重的贵重东西,还是用外界的贵重东西和村民换成钱,其实仔细想来,都有些不妥当。 前一种可能性中,首先是龙湖声名平平,若真有什么宝贝,有人求物,带钱来求,大量资金流入村民之手,龙湖的名声应当不会沉吟至今。 不会没有人去往那个地方,也不会没有人细查到底有什么东西的计价方式能和钱直接‘称重换购’的东西,任何关于龙湖的消息也无一分。 再则说来,若要换,偏斤两,如何解决? 用钱又用何种钱,何种货币? 这种小难题根本架不住细想。 后一种可能性中,普通村民从哪里拿出那么多钱,从外来者的手中换东西,这也是十分令人疑惑的事情。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很多人对现金没有什么概念。 但实际上,一百万的现金,和二十斤左右的猪肉是差不多重的。 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 还是拿猪做比方,一头猪,两百多斤,那就是一千万。 甚至来往的人多了,可不只有一头‘猪’。 这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一个村庄能够搬出来的财力。 除非,‘仙人’。 这世上真的有能凭空变出金钱的仙人。 人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但是‘仙人’可以。 中年男人最开始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祝福语中,提到了一句话: 【米肉仙人会保佑你的。】 米肉仙人,也是仙人。 这世上向来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所谓的‘米肉仙人’,应该就在龙湖之中。 可若我没有记错的话—— 米肉,米肉. 吃米长大的肉,恰好是【人】! 什么样的仙人会用这样古怪的称呼,作为称谓呢? 不太明白。 不过,祂的喜好却是显而易见就在名称之中。 【米肉】【人】【肉】。 中年男人周身落魄,穷困潦倒,他想要求财,所以信仰所谓的‘米肉仙人’。 他如此宝贝那只箱子,想要去往龙湖换东西,箱子里面的东西,一定是他认为能够得到换到钱财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 能有什么能获得‘米肉仙人’的垂青呢? 是米肉。 不可能是用箱子里面的东西换‘米肉’,这从来就是个单项题。 因为这个中年男人,没钱! 中年男人在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们,急切的想要等到我们的答案。 我伸出那只未被木连理困住的手,在桌子上晃了晃: “只要和龙湖人沾亲带故.能多换两斤。” 两斤,差不多是一只手掌的重量。 中年男人原本细如缝隙的眼睛中,顿时迸发出了陡然一亮的神采,他似乎想要说话,但不远处通宵玩游戏的穷游学生们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喊声,一时间将他的话压了回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群年轻人玩的似乎是飞行棋。 只是不知道飞行棋为何也能玩的那么高潮迭起,惊险刺激。 导致整个车厢都是喊声,还有隐约传来的‘三年单身换一个6’。 喊声不停,我们这边也没有人再说话。 公输忌稍稍碰了碰我的袖子,示意我看手机上的字: “龙湖听起来变数很多,不是很安全的样子,我们应该改道,不再和这个人说话,下一站下车。” 我也掏出手机给他打字: “可是你想去龙湖见见庆家姐弟,不是吗?” 看到文字的那一刻,公输忌小小的愣了一下。 我看的没错,公输忌在买票的时候,明明还是有所希冀的。 谁不想去看看自己曾经一度引以为傲的赤子之心呢? 哪怕被骗,也得明白究竟如何被骗,有没有其他人受害,以防这种事再次重演到其他人身上,不是吗? 公输忌分明比我还想要去龙湖,只是因为我们俩如今两个人甚至顶不上往常一个人的事情而苦恼,想要避开危险而行。 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我。 我缓缓摸索着因单手打字而不太熟悉的键位: “公输忌,这不是我的选择,我从来也没有选择。” “不是我遇见了事情,而是事情找到了我。” “我从前都以为我有的选择,一路走下来,我才知道,其实早早就已经注定了。” “你不太了解三阴命女,哪怕足不出户,尽可能避开所有事情,也总会有纷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并非不想死,只是不想入倒悬山,验证死后的悲剧。” “你想去看看庆家姐弟,那就去。” “而我,刚好验证一下龙湖是否就是命运安排给我的此行终点。” “刚好.我已经不想回家了。” 不是不想回家,是我没有家了。 公输忌看着我打完所有的文字,轻声一叹,不再说话。 中年男人愣是憋着一口气,等着那边玩飞行棋的年轻人声息逐渐平息,这才压低身形,趴在桌子上凑近我们,低声问道: “两斤金子,已经不少了!” “小姑娘,小伙子,我一上车就看出来你们是和善人,能不能,能不能” 原来是换成金子,不是制式的钱币。 不过也能理解,各种东西的复杂程度是不一样的。 妖精鬼怪神仙,也应当要遵循事物的成因。 制式的钱币做工复杂,若是一张张的‘变钱’,消耗大不说,可能变个一小时,地上仔细一看,也就万把块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相反,金子则是无论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中年男人不住的吞咽口水,声音也结巴个不停: “能不能就说,我也是你们的什么远方表亲?” “我不给你们吃亏,我给你们,拿了多的那两斤金子,我分你们一半!” “这样你们多拿了一斤的金子,我也能多带点儿钱回去,养我老母” 中年男人的声音中带着渴求,瞳孔内遍布血丝,见我们没有动静,上来就想握我虚虚搭在桌子上的手: “小姑娘!” 公输忌不着痕迹的把我的手放到了桌下,中年男人扑了个空,哀求的话层出不穷,听得人耳朵都有些起茧子。 我从中年男人泛红的瞳孔中看到一抹熟悉的感觉,想了想问道: “你说你三十年前去过龙湖,换了多少金子?” “难不成都花完了?” 先发后改QAQ 第412章 讹言谎语 第412章讹言谎语 中年汉子被我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 “八斤六两。” 八斤六两的金子.? 那得是多大的一笔钱! 按照如今每克550元的金价,一斤黄金的总值可在二十七万左右! 更别提那是三十年前! 虽然那时候的金价比如今要便宜很多,但,金钱的购买力还是摆在那里! 在有一万元就能被称作万元户的年代里,八斤多的金子,足够赶上时代的发展,成为地方一富。 再退一步说,纵使没有投资,老老实实买房买车,如今也能家产不菲! 可面前的中年汉子,分明没有钱。 他身形瘦小,脸颊瘦削,衣着朴素,形容邋遢,指甲缝里面的泥点几乎要深入皮肉里。 别说是有富裕过的痕迹,甚至在先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像是有吃饱饭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么穷呢? 原先的钱呢? “八斤多重的金子,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万?” 我看着对面神色似乎有些忐忑焦急的中年汉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道你是碰赌博了?” 中年汉子一愣,旋即连连摆手: “那里有那么多,94年的时候金子才98元一克,我拿的那些也就几十万。” “况且赌博那东西能有什么好玩的。” “那东西都是骗人的。说句实话,钱哪怕是扔水里,还能噗通一声听个响,上了赌桌,那就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水花。” “我不玩赌,你们小年轻人也被别玩,要把钱花在最恰当的地方。” 不玩赌? 真的吗? 哪还有什么路径,可以让一个并没有把钱花在自身享乐的中年男人,花光94年的几十万,放在如今的几百万呢? 我的脑中划过着名的三字危害,但都无法和面前的中年男人对上号。 有点古怪。 “可以吗?” 中年男人见我们二人沉默不语,再次焦急的发问: “我们反正一起去龙湖,你们俩就顺嘴说我也是什么表亲,如果真的能拿到多的那二斤黄金,我们一人一半.” 没有回应,中年男人一咬牙,一跺脚: “两斤分三股,我就拿一股,这样可以吗?” “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子,不拿白不拿!” 公输忌在桌子下不轻不重的捏了我的手一下,动作轻缓,却能让人恰到好处的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金子,见好就收,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说,毕竟谎言会不攻自破。 我回挠了一下对方的掌心,示意自己知道,而后才抬眼看向对面: “你看着比咱们需要钱,大哥。” “我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用不了那么多,就都给你是了。” “只是,咱们现在要去做的事儿,大哥比咱们有经验,我刚好又有个问题想问” 能多换的部分,全部都给他?! 中年汉子的眼中,霎时间充盈着不可置信的狂喜: “老妹,老妹你说,有啥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我沉吟数秒,指了指我与公输忌: “我们俩到现在还没决定好到底用身上哪里的肉换金子,想狠狠心换点儿钱出去潇洒,但是又怕疼” “想打听打听,大哥你当时是怎么换的?” “又是在身上选了哪个看不出来的地方换?现在身上看着还挺好的” “大哥也知道,虽然我家长辈是龙湖村里面的女儿外嫁出来,但,这换东西时候的细节,没有交换过的人,哪里又能知道.是吧?” 许是因为我自己率先坦荡的先说出了前因后果,中年汉子不但没有反驳,反倒深表认同的连连点头,显然也是默认了龙湖村对秘密的保守程度。 他只对一件事儿提出了些许,那就是: “如此天大的好事情,你们年轻人怎么能怕疼呢?” “你们要是狠狠心,两个人,换掉四条腿出去,哪怕以后站不起来,不也还有轮椅吗?” “你们要懂得无私风险,眼光长远一些,如此一来.” 中年男人似乎想要滔滔不绝的开口训斥,但隐有红丝的眼睛和我们对上视线的瞬间,立马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不过,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思哈哈。” “老哥我话多了一些,别介意,别介意,这样,我给你们讲讲我第一次去龙湖的时候吧” “三十年前,那是三十年前,我和我媳妇成婚没几年的时候。” “那时候不像现在,玩的地方少,穷苦人家能玩的玩意儿更少,我和我媳妇结婚的时候年纪小,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俩是自己在一起的,所以既没有办酒,也没有拍照片。” “后来身边的人都慢慢结了婚,她们的条件都比咱们要好,我媳妇就一直挂念着这事儿.” 中年汉子稍稍侧脸看向窗外,脸上满是追忆的神色: “我媳妇说:‘我愿意陪你吃苦,但不意味着我这辈子就只能吃苦’。” “这话对,太对了。” “她不顾家里的反对和我结婚,跟了我好多年,我开小面店,她就帮忙洗碗,每天天不亮起床,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才关店,我们俩就住在面店后面隔出来的屋里.” “面店的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一块五的肉丝面都常常有人赊账,辛苦两年,我们俩一点儿钱都没能存下来。” “啥也没有,是真的啥也没有。” “所以我媳妇这么讲的时候,我就想—— ‘确实,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跟了我,却啥也没有,总得补些东西给她。’” 中年男人有些唏嘘: “然后,我们就商量了一下,找个地方玩一圈,散散心。” 这又是哪里来的结论和前因后果? 媳妇想要婚纱照,想要补办婚礼,结果带人出来旅游? 不妙的预感顿时萦绕我的心头。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 “我们来到了龙湖,恰巧碰到了龙湖仙人的庆典,那时候我媳妇刚刚好九个月的身孕,不小心被游行的人碰到了,流产。” “那是一个男孩,八斤六两。” “有人同我们说可以换金子,我们就换了金子。” 车厢内还是那样喧嚣,那群年轻人精力旺盛的令人叹为观止,而我们这边却是整个车厢内罕见的寂静之地。 我伸出手敲了敲桌面: “.继续。” 中年男人猛然回神,无奈道: “没啥子继续呀,后面就没了。” 喉咙有点痛,刚刚点滴回来,晚了一点点点点点.晚点还有一章. 第413章 九成把握 第413章九成把握 后面没了? 这鬼迷日眼的老登骗鬼呢?! 我的心逐渐往下沉,开始顺着原先中年汉子无意中吐出的言语,开始仔细拼凑整个故事。 中年汉子绝对不可能是‘无意中’去往龙湖的,而他的媳妇,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意外流产。 首当其冲的大前提都不对! 毕竟,谁家好人带着怀孕九个月的老婆出门旅游? 况且还去一个没有什么名声的龙湖? 这个大前提压根就不可能存在。 最最关键的是,中年汉子自己先前也在闲聊时候,无意识的提到过,他前一次去换金子的时候,在龙湖村某个猪圈外住了好几天 他要是带着媳妇来,让媳妇陪他一起住猪圈? 而且还是怀孕九个月的媳妇? 怎么可能! 全部,全部都不对。 中年汉子在撒谎。 不,应该说,美化自己。 只要是人,就会美化自己的,这并不难理解为何我听到的是一个前后完全相悖,且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故事。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日,一个走山路的妇人路遇山匪,后面妇人的丈夫赶来,和山匪厮杀,最终发生了命案。 恰巧那时候担任县令的是偶然回阳看望儿孙的许判官,于是就将死掉丈夫的魂魄从阴间找了上来,让丈夫的鬼魂,还有妇人指认凶手山匪,断清冤屈。 但.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此一鬼二人,竟都说自己都没有冤屈。 山匪说妇人已经不止一次走这条山道,两人已经有了默契,妇人每次都会顺从,下次也不改道,就等着被活好的他奸污。 那日两人也是心有灵犀,正在通奸,没想到妇人的丈夫找了过来,这丈夫是个弱鸡花架子,三下就被他失手拿石头打死。 山匪睡到了妇人,打死了人家丈夫,觉得这辈子值当了,所以说自己没有冤屈。 妇人说自己完全没有被山匪碰过,只和丈夫有过肌肤之亲。 那日是丈夫先遇到的山匪,两人搏斗之间,她被推搡到一旁晕了过去,醒来后丈夫就被杀害了。 妇人说自己没有受到奸污,也不知道丈夫为何被杀,所以自己没有冤屈。 而化成鬼的丈夫却说,那日自己媳妇被山匪抓着调戏,他英勇的上前和山匪打了几十个来回,山匪眼见不敌,转头便跑,他是在追击山匪的时候心急,跌倒一块石头上,磕碰而死。 他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所以没有任何冤屈。 此事,堪称天下奇闻。 三个人经历了同一间事情,说出的话,却从维护自身的角度出发,愣是将一场早已经水落石出的事儿,变成了一场无头悬案。 既然都说自己没有任何冤屈,那冤假错案缘何而来呢? 那一条鲜活的命又缘何死去呢? 这呀,这就是谎言。 全部都是谎言。 对面这个中年男人,将自己的孩子换给米肉仙人的动作,未必不是故意的。 他将自己妻子带到龙湖村中的事情,也未必不是有意为之。 甚至很大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妻子带来。 因为‘八斤六两’这个重量,已经远超很多刚刚出生时的孩子重量。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将自己的孩子,从他媳妇的身边夺走,来到了龙湖村落。 毕竟,一位正常的母亲,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走。 尤其是,孩子是被送给的是如此恐怖未明的‘仙人’。 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对面的中年男人是有意撒谎,还是美化自己,撒谎撒到自己都相信 其实,大概率都是问不到什么关于‘等重交易’的细节了。 我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挠了一下公输忌的掌心,给了他一个眼神。 公输忌眉毛不自觉的一挑,而后再次投来疑惑的目光。 从我分析出以肉易金开始,他的眉毛就没有松下去过。 我敲敲打打的打字,同他说了一遍自己分析的全部事情,末了再添上几句: “现在大体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三十年前,对面这个男人用孩子换金子,如今将钱花完之后,准备再次拿肉换钱。” “虽然现在还有一些问题,例如‘对面将钱花在哪里’‘行李箱里的是谁’等等没有搞清楚” “但我有九成的把握,行李箱里面一定是个人。” “我们想个办法报警,让专业的人来查就可以。” 公输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 “列车之上不好报警,也容易打草惊蛇。我没记错的话,列车上都有乘警,我们找个理由站起身,直接去找乘警就行。” 我熄灭手机,神色如常的在公输忌的掌心画了一个圈: “亲爱的,你饿了吗?” 公输忌还没有从刚刚的‘密谋’中回过神,先是一愣,随即细如蚊蝇一般‘嗯’了一声: “.有一点儿,你饿了吗?” 我内心略过几种常见的食物,而后又一一否定: “想吃爆米花,鸡蛋仔,芒果西米露” 不是报菜名,是真的想吃甜食。 吃甜食,分泌多巴胺,获得廉价而又简单的快乐。 这是我刚刚才想到的调节自身的一种方式。 “火车上没有那么多种类的食物。” 公输忌有些无奈,耳边骤然升腾而起的绯红却没有消退: “我带你去餐车看看,我们顺便给这个大哥带个盒饭。” 我们顺势站起身,被点了名的中年汉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我不碍事儿,我要一份最普通的饭就行,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你们俩感情真好,买个饭还要一起去,你们是都打算走吗?那我帮你们看着心理吧。” 在担心我们离开吗? 我随手指了指头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的背包: “不用看着,就让行李放在上面就行,我们等会就回来。” 公输忌牵着我的手,穿过嬉笑打闹的人群,走过几节或安静,或沉静的车厢,果然看到有身穿绿色制服的乘务人员。 已经很近了。 公输忌似乎想要直接开口,但. 我推了他一把,公输忌没有防备身后,顺着力道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彻底路过了那名身材有些肥胖的乘务人员。 公输忌似乎有些疑惑,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没有什么人的餐车车厢,才抬起头,耳语对方: “箱子。” “那节车厢里面有好几个带着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样行李箱的人。” “他们是一起来的,他们认识,他们.都想要去龙湖。” 嘿嘿嘿,求票票求票票 第414章 龌龊之徒 第414章龌龊之徒 不太对,一切都不太对。 我们站起身的时候尚且还算是一切如常,但在我们走出那节几乎全是年轻人车厢的时候,立马就收获了数道视线。 那些视线并非只有一个车厢中有,而是数个车厢都有。 他们或年轻,或年迈,或男,或女. 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全部都带着行李箱。 之所以如此好发现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也和中年汉子一样,选择将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目之所及的范围内。 有一些桌子下本来已经有东西,无法容纳行李箱的人,甚至会选择全程将手压在行李箱把手上。 哪怕有十分的瞌睡,也不松手。 难以想象,真的难以想象。 我如今完全不敢顺着我原先的推测继续往下想,并非是不相信自己。 而是 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行李箱。 如果全部都是人.太多了。 这个数量,真的太多了。 什么样的一群人,会带着一样视若珍宝的行李箱,分批次定上深夜的车票,奔赴一个前路不明,诡谲未知的村落呢? 我不知道,也着实有些难以猜测。 我以为我略过的‘关于得到的钱财去了哪里’,还有‘箱中是什么人’的两个问题,是小问题。 但现在来看,分明就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知道这两个问题,起码能知道坐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还有那些和中年男人有相同眼神的男男女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又究竟为何要夜奔龙湖。 原先的计划完全不能用。 一来,乘务人员并没有那么多。 二来,对方的人数有近二十个人,一旦在列车上发生动乱,那无疑是抛弃一车人的性命。 公输忌听完我说的话,下意识的想要扭头看向我说的那些人,但我适时捧住了他的脸,阻止对方过于唐突的动作: “不要扭头,有人在看我们。” “我想过了,我们能够发消息,那个中年男人也能发消息,将消息传递出去.” “所以,不要回头。” 公输忌一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收回手: “应该不是同一批上车的,买的车票都不在一起,只有行李箱这个小细节” 我沉吟数秒: “还有眼睛很红,人很瘦,手上很脏,精神看上去似乎不是太好这些特点。” 双眼遍布血丝,皮肉瘦削可见形骸,看人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敌意,却并不犀利,浑浑噩噩恍如梦中。 这些人和我对视后的两三秒后就会下意识挪开视线,显然注意力并不能长久的集中。 给我的感觉.倒像是得了什么疾病。 疾病同时摧毁了他们的精神和肉体,让他们恍若游尸一般,夜半行动,奔赴龙湖。 可若单单是疾病,感觉又有哪里不太对。 毕竟这些人一起行动,而且还提着同一种箱子,一定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我没有见过这种人。 比游尸还游尸的人,偏偏他们又有意识,可以交流。 “红眼,瘦削,精神不太好,而且,手很.脏?” 公输忌的距离和我很近,来往的人只能看见我们俩站在餐车车厢的墙角耳鬓厮磨的模样。 可我们偏偏吐出的字又沾染正色,令彼此生不出半分的旖旎。 他听从了我的话,没有回头,但也在积极思考着这件事。 公输忌思考几瞬,神色逐渐郑重起来: “你是不是看错了?” “长期服用违禁品的人,浑身上下各处都会长黑灰棕等颜色的脓疮和伤疤,乍一看和‘脏’没什么区别,但有很大的不同。” “但那些伤口,其实是浑身上下都有的,如果是只看到手,那有可能是身体上只露出来一个手的部分.”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这也是个常识。” “平常官方的宣传片有看过吗?” “你刚刚说的那些,恰巧就是那种东西带来的弊端。” 脓疮伤疤? 我的脑内轰隆作响,瞬间明白了公输忌的意思,是那种东西。 能令人家破人亡的,绝对不是只有一个赌。 能摧毁人的肉体以及精神力的,也不是只有一个赌。 这些人很大概率是一群私下有交流的龌龊之徒,他们花光了所有的钱财,在某一次的集会之中,被某一人分享了来自龙湖的秘密,而后选择夜奔龙湖。 而现如今,以他们的精神力,是无法有脑子做出正确判断的。 只要有钱,只要有钱。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舍弃.他们大抵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带了自己的家人,朋友,妻子甚至如同三十年前的中年汉子一样,带上自己的孩子。 金子,金子,好多好多的金子。 一群龌龊之徒,又能以此衍生许多的龌龊。 “脓疮确实有。” 我沉了沉气,不着痕迹的撇过头,看了一眼公输忌的身后: “我在两三个人的身上有看见,但我刚刚以为是偶然。” “我刚刚说的手上脏,不是脓疮或伤疤,而是指甲缝隙里面的脏垢.” “那些脏垢就好像是.这群人先前用手刨了什么东西一样。” 以我推测的时间线,这群人因该是用手刨了什么东西,随后再各自拿上行李箱,回到各家带上各自觉得能够换到金子的‘东西’,分散在不同站点上了同一辆火车,力求在某一个时间点之前,一起到达龙湖。 我们遇见的中年汉子并不是个例,按照那些人的装束来看,他也并没有多特别,话好套,周身也没有什么气场,也绝不可能是阻止这场闹剧的发起人。 那中年汉子浑身上下唯二的特别点,一是今晚遇见了我们,二是他三十年前就去过龙湖,参加过‘等重交易’。 可那幕后之人呢? 藏在何处? 为何这群人又要动手刨土? 公输忌随我一起屏气凝神的细细思考了片刻,一无所获: “先不用管刨了什么东西,知道这群人身上有碰那些东西就行。” “你记下那些人的座位号了吗?我们写一张纸条,塞给乘务员,报警后自然有人来查的。”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记下了,我们得尽快。” “没听过哪路妖魔鬼怪喜欢吃死人肉,而且我见过所谓的箱女” “总之,那些箱子里面的人可能被下了重药,才能锁进箱子里,我们快一些,他们还有活路。” 只能这样写,大家理解吧?QAQ 第415章 止咳糖浆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小说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415章止咳糖浆 “这是您的餐,女士。” 乘务员将我点好的三份餐整齐摆到餐厅岛台之上: “还有一份爆米花。” 这是我和公输忌商量之后的结果。 两个人去找乘警塞纸条目标动作都太明显,购买东西的时候再求助更为恰当。 我与公输忌二人只等了约摸五六分钟,就顺利拿到了餐点,公输忌拿起盒饭餐食,我借着他的动作掩护,在伸手取爆米花的时候,将刚刚偷偷摸摸写下的纸条扔进了岛台内。 纸体被折了四折,所以体量并不大,乘务员只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便弯腰捡起了那张纸。 对方蹲下的身形被遮挡,我们看不见他的动作,也看不清那张纸的归宿到底是垃圾桶,还是他的掌心。 不过 我们—— 坐在我们对面的中年汉子,居然跟了过来! 中年汉子搓着手憨笑,一副热切无比的派头: “我看你们半天没回来,我来帮你们。” 公输忌没讲手中的东西给对方: “就三份饭,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工作人员热饭也需要时间。” 中年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好好好,那没事儿就快回去吧。” “刚好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我有点着急就跟过来了。” 只出来了十分钟左右,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急切的商量呢? 我不着痕迹的侧头看了一眼岛台内的工作人员,令人失望的是,对方似乎对外界毫无所查,一直在盘点剩下来的餐点数量。 见我们俩的脚步还没有加快,中年汉子不由得有些着急,急急的拉了公输忌一把: “快回去吧!哪有让仙师等咱们的道理呢?” 仙.师? 中年汉子拉着我们走了几步,突然又扭头回来说道: “对了,你们见了仙师,可千万别说我求你们把我说成远亲的事儿,算我拜托你们的哈。” “毕竟大家都要一起去,只要我能多那两斤,只要我能多供奉一些.” 中年汉子后面的话,被他自己咽回了嘴巴里。 我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让我的心中构建出了一个诡谲的故事脉络。 我们三人一路穿行,原路返回原本的车厢。 总共就离开了十分钟的功夫,我们原先的座位上,就多了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年人。 老年人发须皆白,看着起码得有七十岁左右,身量也如那些带箱子的奇怪人士一样,瘦的几乎皮包骨头。 但亦有些许不同。 老者的眼中没有如其他人一样那么明显的红色血丝,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脏污,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尊圣敬善,仁慈博爱’的气场。 看见白发老人的瞬间,原本急急切切要带我们回来的中年汉子突然就放缓了脚步,恭恭敬敬的走到白发老人身边,喊了一声: “仙师。” 白发老者乐呵呵的应下,伸出手朝我们招招: “来来来,坐下说话。” 这气场,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他才是位置的主人。 我和公输忌并排着坐下,白发老者抖动着眼皮,上下打量我们几眼,这才笑的见牙不见眼道: “你们好啊,年轻人。” “我姓白,你们叫我白尊者就行。” “听小陈说,你们也知道龙湖里面的事儿,自己也是龙湖外嫁女的孩子.是吗?” 果然! 我们刚刚腾出时间在自己聊天,而对面那个被白发老者称作‘小陈’的中年汉子,也在联系别人! 他们都是怀揣着同样目的而来的人,自然也会同步彼此之间得到的消息。 不,应该说是,会往上一层传递消息。 刚才那个中年汉子得知我们是半个龙湖人之后,做出和我们攀谈的举动,其实上是表露出了一种和其他带行李箱人的竞争关系。 带行李箱的人应该都以这个‘白尊者’为尊,来龙湖应当也是这个老者的主意。 老大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向龙湖,怎么样能脱颖而出呢? 很简单,只要奉上的东西比其他人多,自然就能获得老大的青睐。 但他们又拿着一样的箱子,大家每个人都这么想,自然也会装的满满当当,又哪里来的多呢? 自然是通过‘我们’。 中年汉子口中所说的‘多要两斤,多有供奉’,也是佐证了这一点。 中年汉子是个有私心的狗腿子。 而这群跟着所谓‘尊者’‘仙师’来到这里的人,还有这个所谓的‘尊者’‘仙师’. 我的脑海中划过了一个词—— ‘异教’。 一群口称仙师,诡异莫名,精神状态还不太好的人。 那么多一模一样,重且宝贵的箱子. 私自成体系的组织,夜奔诡异村落的举动 如此种种,太像是一个异教了。 我在沉寂之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回过神来的时候,公输忌已经简单和对方攀谈了几句,须发皆白的白尊者还是那副眉眼含笑的慈悲模样,但却从怀里取出了一瓶.止咳糖浆? 白尊者将那只有一半的瓶止咳糖浆放在了桌上,缓缓推向我们。 我敏锐察觉到,止咳糖浆出现的瞬间,一直站在座位边牢牢把持着行李箱的中年汉子眼睛都亮了.或者说,更红了。 是什么东西呢? 能让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控制数十个正值壮年的人?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吗? “.很高兴听到你们是龙湖人。” 老者脸上有些追忆的神采: “想要认祖归宗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儿了,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总要有一处有一个被称作故里的地方,容纳灵魂。” “不然死掉之后,也无法安息。” “实不相瞒,我很久以前也是龙湖人,和你们母亲外嫁不同,我是入赘进去的,我的妻子对我不好,非打即骂,我做了好多年名为赘婿,实为苦力的活计。” 老者双手合十,抬头闭眼昂了一下头,又很快低下: “如果不是收到感召,我恐怕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不过仙人还是对我有所垂怜的,所以让我创办了灵修会,带领一帮兄弟姐妹们摆脱俗世的疾苦,荣等此世的极乐之境。” “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半个龙湖人,所以我对你们着实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来尝尝这瓶止咳糖浆吧。” “这是我特别熬制出来的中药版,就当我给你们的见面礼物。” 启用止咳糖浆作为代称。 大家可以自行脑补是啥,也可以直接参考‘津巴布韦止咳糖浆’这八个关键词的各类新闻还有讯息,这里不便多说。 第416章 龙湖赘婿 第416章龙湖赘婿 “不苦口,是非常好喝的。” 白尊者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又将那瓶止咳糖浆往我们的反向送了送: “我一个老人家,难道还能害你们吗?” “尝尝就知道了。” 我与公输忌一时间都没有伸手去拿桌上那瓶明显张冠李戴的止咳糖浆瓶子。 白尊者还没有说什么,一直站在一旁的中年汉子倒是先急了: “尊者要你们喝,你们就喝!”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东西有多难搞到?” “我们自己会里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吃,先拿出来款待你们,你们反倒还不领情了!” “要不是尊者说你们有缘,你们哪怕是花十万,五十万想要喝上一口,都换不来!” 十万,五十万? 换一个瓶身污浊,散发着不明意味的瓶子? 着实是有些好笑了。 我顺势拿起瓶子,公输忌按住了我放在桌下的手,我回握住了他的手,示意没有关系,随后单手打开了瓶盖。 如我所料,一开瓶,哪怕屏住了呼吸没有直接接触,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还是直熏眼睛而来。 很臭,很熏。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透过指头大小的瓶口,我依稀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小东西漂浮在棕色的瓶子之中. 是碎骨。 没有人会比我更加在意死亡的形状。 没有人会同我一样,只要闭眼,便是无数的尸骨。 也,没有人和我一样,有无数次的机会,仔细观察尸骨。 是以,我如此清楚,那就是碎骨。 人类的碎骨。 人类的碎骨又为何会在这些人珍之重之的止咳糖浆瓶子内呢? 啊,这些人在拿尸骨炼药。 他们之所以手上这么脏,就是因为先前去挖尸骨了。 所以,这群人的止咳糖浆,就是用人骨炼制而成吗? 未必。 我觉得未必。 这东西太臭,太熏人了。 如果老者一开始是用这种东西去诱骗正常人,让他们‘自愿’成为信徒的话,谁会无缘无故喝下这种的东西呢? 谁也不是傻子,去街上随便接别人的东西喝。 而且拿着瓶子的人,还是个一瞧就很神神叨叨的老者。 大多数人都是敬而远之的。 除非,止咳糖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非如此。 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 这才能诱骗到人,并且发展什么所谓的灵修会,才能操控一群普通人,让大家成为他的追随者,才能让. 让中年男人甘愿用自己孩子,去换了钱财。 是的,中年男人换掉自己的孩子,肯定是有因果的。 中年男人未必是自己知道的龙湖村秘密。 我原先以为中年男人是因,却没有想过他是果。 他只是无数个被操控的人中的一个。 而在那段灵修会‘鼎盛’时间之后. 这种东西引来了制成下滑期,或者说严打期间,这也对上了中年汉子说的‘难得’‘罕见’‘千金不换’。 管控之下,得到的原材料势必很少。 那么,一群已经成瘾的人,该怎么突破封锁呢? 他们没能突破封锁。 所以才越发渴望金钱。 财可通神。 一边,他们愈发急迫的想要金钱制药。 一边.他们挖出了那些因吃止咳糖浆而去世之人的骸骨。 长期浸泡在某种药物里面的人,连骨子里也会含带那种物质。 所以,制药。 越发疯狂的制药。 在原材料显然已经不足之后,又开始用死去同胞的骸骨制药。 今日之事,就是一场制药后的狂欢。 骸骨吃完了,就得要钱,想尽办法搞钱。 一来,搞到足够多的钱,说不定会有人愿意帮他们搞来一些,不然的话,就真的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 二来 这老者显然是主事人,主事人分发药品,可主事人却身上却没有那些脓疮。 他没有喝过。 他可以抽身,大摸一笔后再抽身。 数道目光灼灼的汇集在我手中的瓶子上,我想了想,将瓶盖重新盖上: “太难闻了,不喝。” 白尊者脸上明显出现了失望的神情,中年汉子的脸皮抖了抖,红色在他眼中越发浓厚,他已完全失去了刚刚老实敦厚的模样: “你们这些人竟然拒绝尊者的传道,不准备加入我们,你们正是.” 我没有理会气愤道浑身发抖的中年汉子,侧耳做出细细聆听的模样: “不过,我还是想听听,老哥刚刚同我说过的‘米肉仙人’是什么。” “可以吗?” “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说不定还是能够同行。” 我吃准了这两人不可能在短时间里面交换完所有的信息,直接张口喊出了‘米肉仙人’的名讳。 果然,下一秒,白尊者诧异的看了一眼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显然一愣,明显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似乎在思考。 这两人,大概是一人以为对方传过道,一人估摸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提到了却不知。 白尊者轻声咳了咳,很快回复了那副平常的状态: “原来小陈已经同你们说过我们的天父以及救主,传闻中至高无上的米肉仙人” “我就知道,我们的传道是有效果的,总会有不因为‘奖励品’而加入我们大家庭的兄弟姐妹。” “虽然这些事是入会之后才能知道的,但你我今日有缘,你也已经得知了米肉仙人的名讳,那么我便同你们说说吧。” “米肉仙人.” 白尊者起了个高调,才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是祂同我在梦中展示神通的时候,我斗胆给仙人取得尊号,仙人亦是同意了我的所作所为。” “在龙湖,米肉仙人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 “那群龙湖村里面的人,就只以龙湖为仙人赋名,依我看,完全没有丝毫的敬畏。” “他们虽然也修庙奉典,但不够虔诚,就是输了我们一程,所以除了每三年的祭典,仙人并不曾回应村子里面人的各种请求。” 白尊者再次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喃喃道: “但我不一样。” “我在龙湖村赘婿多年,兢兢业业,虔诚供奉,感动了仙人。” “仙人于梦中授道,传我各种法门。” “我还记得那天,那是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 第417章 湖下之仙 第417章湖下之‘仙’ 【骗人的。 那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一天。 臭娘们占着自己是入赘的赘婿,可劲的欺负人,要他大半夜的去池子里面找芦苇茎给她吃! 真是见鬼。 不就是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吗? 每家每户都有女人怀孕,她们也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过来了,怎么就她非得要这要哪的,这么金贵! 明天再要芦苇茎不行吗? 非得要这个晚上吃? 该死的。 要不是看在她们家还有点家资的份上,要不是看在他老丈人是十里八乡一把好手,且没有儿子继承家产的份上 谁要娶这么刁蛮任性的女人? 芦苇茎,芦苇茎,去他娘的芦苇茎! 尚且还年轻的白姓年轻人,顺着山路来到一片大湖边,开始寻找指定的芦苇茎。 这本是个平凡的夜,微醺的月色,平如镜面的湖面,年轻的他。 但,却有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的假象—— “要金子吗?” “我有金子,我有很多很多的金子。” 谁! 大半夜的在这里喊! 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从水里跳到岸上。 那声音却没有因为乍然荡开的水波而停歇,一直在喊道: “要金子吗?” “我有很多的金子,只要.只要给我一点儿吃的就行。”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而且这喊的啥?! 真奇怪! 这人喊着自己有金子,只要给他一些吃的就行.但有金子,那里会买不到吃的呢?还需要在这里喊? 年轻人顺着声音的来源地听了又听,发现那是在一片芦苇之下传出来的。 没错,之下。 意思就是,水下。 大半夜的,这见鬼了吧! 没有什么壮起胆子去看看的动作,一个正常人的反应是,拔腿就跑。 年轻人也是做了一样的动作。 他跑回了家,妻子见他空手回来,当即大骂他是废物之类云云。 年轻人被吓了半个晚上,此时听到妻子骂,无论如何也是带了几分火气,喊道: “你要吃,就自己去搞!” “我也不是泥捏的人,怎么就不能有脾气了!” “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妻子难得被他回嘴,自己也气的要命,于是. 她还真的走出了家门。 年轻人在家中左等右等,妻子始终没有回来,他的脑中不断的回忆起那道古怪的声响,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开始围绕在他的心头—— 如果,妻子撞鬼回不来就好了。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吃绝户了。 年轻人再一次沿着旧路赶了过去,而后他便看到了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 他没有如愿,不,他如愿了。 妻子倒在离湖不远的土里,下身都是血,肚子却瘪了下去。 妻子没有死,但,他获得了很多的黄金。 他高兴坏了,选择抱起金子就回了家。 但,这个举动显然让这个年轻人在往后的数十年间都追悔莫及。 不是因为妻子救治无效,后来死了。 而是因为,他搬金子的这一趟功夫,妻子被早起垦地的村民们发现了。 妻子在死前说出了自己被湖里的东西吓到早产,而湖里的东西吃下了孩子,吐出了金子的事情 全村震动。 那湖里的秘密,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该死,真的该死啊。 明明,他才是第一个听到声音的人。 明明,他才是第一个收到感召的人。 明明,他可以把湖里的仙人作为源源不断的生财工具。 但却被那个臭娘们的一句话,给搞没了。 那群人一边嘴上说着他害死妻子,没有资格留在龙湖,一边自己不停的交易。 多年里,他回去了数次,都没能接近早已经被严格封锁起来的龙湖.】 白尊者叹了一口气,徐徐讲述道: “大概就是这样,我去摘芦苇,遇见了仙人,当时不懂事,被吓坏了,跑了回去,我的妻子非要和我一起去看,结果被吓得流产,我们俩醒来之后,我妻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村民们想要吃我妻子的绝户家产,非说赘婿不能留在龙湖,所以将我赶了出去.” “但这些都打不败我。”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经营灵修会,供奉米肉仙人,祂一定会听到我们的感召,明白我们的忠诚,跟随我们离开龙湖。” 我颔首不语,心里却是嗤笑一声。 非常有趣的故事。 有趣就有趣在,白尊者死命想要粉饰过往的踪迹,想要淡化自己的罪恶。 但我反向拼凑出整个故事里,他最恶。 当然,我没有针对单单针对他一个人。 而是想说,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是贪心不足之人。 白尊者再怎么掩饰,都掩盖不了这个故事之下涌动的大致情况—— 妻子因他而死,村名们赶走了白尊者,但却村民们却开始了祭典‘龙湖仙人’,这才导致后面能有外人来这个村子里进行‘米肉换金’。 而之所以为什么让外人来. 呵,这不是很显然吗? 如果村里的米肉充足,谁希望把消息外漏? 而且从不能为了换金子,把村民们都投湖,对吧? 那样的话,龙湖村里哪里还有人? 狗都尚且知道见主人的时候不能露牙,要摆尾,那村民们又怎么会愚蠢至此,将带着人来换金子的白尊者拒之门外呢? 所谓的‘等重’,可能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一个隐藏在冰山之下,最最不起眼的谎言。 不然,若是每个来交易的人都能获得等重的东西,村民们哪里有利益? 没有利益凭什么放他们进村? 万一白尊者看不牢那些被止咳糖浆操控的人,他们自己带着钱跑走,去别家买糖果,那白尊者岂不是也功亏一篑? 人心呐,到处都是谎言。 白尊者再次合十朝天一礼: “怎么样,小姑娘,小伙子?我们不轻易外传道法,今日是因为萍水相逢,觉得你我着实有缘,所以才出言邀请。” “我是米肉仙人第一个感召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你加入我们,以后,米肉仙人也会记住你们。” “加入我们,感受仙人的慈悲,感受大家庭的关爱吧.啊!!!” 啊!!!我今天准时啦!!! 第418章 难凉热血 “啊!!!” 痛呼声太大,几乎是瞬间吸引了整节车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近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尊者被我直接一脚掀翻在地,哀嚎着好半晌喘不过气来。 而在他的脸上,凭空多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花纹鞋底特制花纹。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一直护卫在白尊者身边的中年汉子都没有反应。 他的神智已经被止咳糖浆摧毁大半,药石无医,发生超乎他预料与想象之外的其他事情,中年男人就只能无措束手。 那群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是车厢发生尖叫之后,最早反应过来的人。 有个板寸头,肌肉虬结的年轻人指着我,怒喝一声: “你在干什么?” “欺负老年人你还算是人吗?!” 他身侧有一个同为年轻人的娃娃脸,连连皱眉,但不是对自己的朋友,而是在对着我与公输忌。 娃娃脸的脸色也不太好,将自己在玩飞行棋的桌子拍的连连作响: “起来起来,都别玩儿了!” “没看到这里有人欺负老弱吗?” 年轻人们接连站起,成排,成林,成山,压迫感十足。 倒在地上的白尊者好不容易回复了一些,眼看着有这么多人给自己撑腰,立马就来劲儿了: “小伙子们!” “快快快,帮帮我!” “这小姑娘欺负我这个老人家,本来话说的好好的,上来就动.脚!” “这真是没天理了!” 原本有些回过味来的中年汉子原本准备动手,被自家尊者这么一嚎着实给嚎懵了,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板寸头年轻人上前走了几步,公输忌适时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的气势一时如刀剑声鸣,丝毫不让。 几秒后,板寸头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扭头嘱咐自己朋友: “报警,我们都是证人,路见不平不能袖手旁观,得把这些社会败类抓进去!” 娃娃脸连连点头,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地上的白尊者原本还在捧着脸吱呀乱叫,一见到有人动真章要报警,顿时急了,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别别别,都是误会,我们这是在闹着玩的。” “我刚刚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处理就行,我们在列车上也不好报警麻烦警察同志.” 如潮水一般的借口从白尊者的口中涌出,刚刚义愤填膺要为他做主的年轻人们顿时懵了,一时间面面相觑。 板寸头年轻人瓮声瓮气: “老人家,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给你主持公道,你别怕,先前那些揍你的人跑不了!” 白尊者勉强牵动唇角,连连笑道: “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不用麻烦了,我们都是朋友,刚刚都是误会” “没有误会。” 我接过对方的话,再次一个抬脚,将人狠狠地踹翻在了地上。 白尊者身边的中年汉子被这力道牵引,一个趔趄险些倒在了路上。 乘他病,要他命。 我抬脚就想往中年汉子身上踹第三脚,但手上的木连理又阻止了我的动作。 是公输忌。 不,不是公输忌。 是那个板寸头青年,和公输忌赫然已经开始动手了! 车厢内的站位是,中年汉子,白尊者——我,公输忌——一群热血青年。 当然,还有一些在其他车厢探头探脑的人堵在过道口张望,宛如门神。 这个站位条件下,我想揍白尊者和中年汉子,而公输忌需要抗住一群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而手上的木连理将我们俩锁在一处,总共就那么点宽裕的距离,自然不可能够用。 眼看公输忌手脚不便,而板寸头占着身高和健身的优势,沙包大的拳头连连落在公输忌的身上,现在和他们解释这个异教团体的来龙去脉显然不太现实。 我直接怒喝一声: “别打了!” “这两个人是人贩子!” “你们给两个人贩子出什么头?!” 怒吼过后,整个车厢重新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呼吸可闻。 我从呆愣的板寸头手下,把连连咳嗽的公输忌解救出来,随后狠狠地一脚,将脸上明显有狠厉之色,但身体素质奇差无比的中年汉子放倒,夺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箱。 行李箱是三十二寸的,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大尺寸。 这个尺寸其实比我在碗窑见过的箱女尺寸要小一些,而且困于制作工艺,行李箱中还会预留一些拉杆的位置,所以实际上要更小。 我先前仔仔细细的观察过,也想过。 这个尺寸,大概只能用来装下体型娇小的女子,或者年纪较小,骨骼还未完全发育完的孩子。 但我没有想过,会是这么小的孩子。 一个不到七八岁,不着任何衣物,双目紧闭,头戴破旧呼吸面罩,身下着满溢浑浊尿不湿的男孩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 寂静,车厢里是无边的寂静。 那个瞬间,我能清晰的听到车厢中每个人缓缓扭过头,盯准白尊者和中年男人的声音。 如此清晰,甚至每个颈骨错位,蠕动的声音我都能听到。 我曾经听大学心理老师讲过一个现象,那就是通常情况下,人不会为平常常见的事物而觉得惊悚,但一旦这个‘常见的事物’予以叠加到一个峰值. 那么,就会有绝对的毛骨悚然之感。 就比如有很多人喜欢猫猫狗狗,也很喜欢自己的修猫修狗在自己回家的时候等待自己,但一旦发现自己全部的世界,都被无数的猫猫狗狗占领,并且哪怕是在睡梦中,无形的黑暗中,都能感觉到猫猫狗狗在窥视自己 那原先的喜爱,就会转化害怕。 现在的情景,就是一样的。 正常人接受到他人的视线,是不会觉得害怕的。 但,在瞬息之内,周边所有的人,都转向了自己,并且空气中还是难言的沉默,凝重 只要是个人,就会崩溃。 白尊者在地上撑了好几下身体都没能直起身体,而立誓要当狗腿子第一的中年汉子满头大汗,显然有些自顾不暇。 “他们不是这辆车上唯二两个人贩子。” 我抬起头: “他们是一个团伙,其他车厢还有人。”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可能也有,但是我没听见。 因为下一秒,众多愤怒的吼声传入我的耳朵,几乎瞬间,又让我失去了我那往昔应以为傲的听觉。 热血难凉的青年人们一拥而上,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我视野中的白尊者。 第419章 奔赴山海 世界应当是寂静的。 至少在此刻的我眼中。 我应当是又失神了很久的时间,因为我重新找回神智的时候,或者火车已经停下,几个身量板正的人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不,不是我的面前,更确切的说,是公输忌的面前。 那群人里面,有警官,有医生,警官在询问事情的经过,公输忌描述了一遍‘发现行李箱有鼓动,所以察觉不对,准备报警,在去的路上又发现很多个一模一样行李箱’等不脱离实际情况,但又不会沾染上麻烦的信息。 警官自然不可能只盘问公输忌一个人,只是车厢里其他人的七嘴八舌,无疑再次证实了公输忌话语的可信度。 这场单方面的群殴也因结算时人员牵扯太广而草草落幕,警官们很快撤离去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帮忙。 隔着车窗,我能看到站台上有好些人被按着蹲在地上,而在一旁的地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三只已经被拆开的行李箱。 这和我原先的清点人数一样。 这样就已经可以了。 或者说,我做到我该做的事情了。 外面还是很乱,押解异教成员的部队中不时传来训斥声,急救声,但这都无法掩盖车厢中一群激动的青年人在沸腾。 他们在这场战役中极为关键。 可以说,前期抓住白尊者以及控制住那些携带箱子的异教徒,他们功不可没。 他们在鼓掌,他们在雀跃,他们在欢呼。 而我们,格格不入。 我推了推在一旁明显在强忍疼痛的公输忌: “.没事吧?” 公输忌原本蹙起眉毛,见我看来时微微舒展: “没事,那个剃着板寸头的小兄弟没什么力道.” 我多看了公输忌几眼: “不是问外伤。” “我是问你.头,头还疼吗?” 头疼。 公输忌原先在木下五郎那里,被‘挤压魂魄’之后获得的头疾。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木下五郎曾经说过,公输忌会永无止境的头疼下去,直到疯魔,如果想要治好,就得找到那遗失的安魂铃,木下五郎才愿意医治。 公输忌刚刚头疼的时候其实并不惊慌,应该在这段时间内发生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这是我本该早早注意到的东西,只是因为离开安芳后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所以才没有记起来。 公输忌按着自己眉心的动作一僵,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可以,现在已经不痛了。” 我没有听信他的话,只是道: “.木下五郎没有和我们说过窃安魂铃小贼的姓名” 公输忌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他亦有一些沉默,似乎开口欲言,但又被突突而来的板寸头和娃娃脸打断。 他们二人显然是那一大帮年轻人中比较外向,主事的存在,一开口就是感染人心的热情: “不好意思,两位,我们刚刚着实是不知道那那两个人居然是人贩子” “这位兄弟,是我太莽撞了,打痛你了吧?” “正好刚刚乘务员说如果不愿意继续坐这趟列车,可以提供转乘车票,应该还有一些时间,你要不要现在去趟医院,如果有检查出来有什么情况,我来付钱” 说话的人是刚刚冲在最前头,率先将白尊者打了个头破血流的板寸头,也是率先和公输忌动手的冲动小伙。 公输忌向来是个脾气顶好的人,见到对方道歉,便也不觉得生气,只是道: “没关系,我没有大碍,多亏你们,才能抓到人.” “啪!” 震耳的桌板敲击声响彻车厢。 板寸头激动的直拍桌子: “什么多亏我们,是多亏了你们!” “那可是一连串的人贩子,足足十四个人贩子,足足十三个小孩子,如果没有你们先一步发现的话,这些小孩子还不知道要被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就像那什么,电影里面不留名的伟大英雄!我和你们说,必须去医院检查,我们陪着去,这就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就是兄弟” “咳咳咳!” 娃娃脸男生将朋友激动的拍掌给按了回去,咳嗽连连: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比较胸大无脑嗯,就是胸大无脑,没错。” “他是想到什么就要做的性格,如果你们还有行程安排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检查,我们给你们留个联系方式,有问题随时来找我们。” 这一位看着就比板寸头青年要沉稳的多。 不过统共也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们周身所带的东西不多,每个人几乎只有一个书包,此时见到说要聊赔偿的事情,身后那些没有跟来的年轻人们一个个眼巴巴的观望着 “真的不用。” 公输忌大概与我的想法差不多,缓缓道: “我自己身体什么样我知道,况且我刚刚混乱下也揍了你朋友好几拳,就当做是各找各的医生吧。” 这个理由显然劝服了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小声的嘀咕过后,他们两个人很快接受了这一方案。 娃娃脸诚切的站起身对着我们鞠了一躬: “还是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在意刚刚的事情,也谢谢你们救了刚刚那么多孩子们.” “感谢,感谢!” “你们也是去昆仑对吗?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人多力量大,剩下的路程里面,如果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尽全力!” 昆仑? 果然,乘坐这趟列车的人,大多都是奔着名头最大,相传能够洗刷心灵的昆仑而去。 但. “不是,我们无缘昆仑的雪景,我们是去海拔还未拔升前的一个小地方看亲戚。” 公输忌又搬出了糊弄白尊者的话: “你们是去昆仑?” 公输忌的话并没有收声,这回,不但是对面两个年轻人面露遗憾,稍稍近些的不少年轻人脸上也明显出现了惋惜之色。 娃娃脸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笑道: “是的!” “不是有句老话吗?” “年少的人,总要奔赴山海。” “我们组织了一大帮朋友,准备趁着现在年轻,用青春顶上时间,去昆仑好好享受一下美景。” “我们里面不少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连雪都没有见过,正好趁着这回要举办婚礼,用一场雪事来欢庆”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看着也年轻,为什么看着那么没有嗯,为什么感觉上和我们差别很大呢?” “你们不想奔赴山海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困住了你们呢?” 第420章 自相残杀 “我说.” 板寸头表情有稍稍的扭曲,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小声凑近朋友,说道: “你这聊天水平也没有比我好多少,你哪里来的勇气把我的手按下去自己说话?” “说不准就是别人性格内向了一点呢?” “你这样问,谁会抖筛子一样告诉你啊!又不是缺心眼儿!” “我们刚刚来之前不是说了‘拉近距离,和善聊天’吗?现在我们很像是另一种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诶!” 娃娃脸刚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自己也感觉有些大事不好,但是撑着一直没开口,现在被同伴这么一吐槽,脸都红的要滴血: “我,我也没办法呀,没话找话还能聊什么.?!” 两个人在对面拉拉扯扯,嘀嘀咕咕。 公输忌忍着笑想要开口,但下一秒,眉峰一皱,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缓缓拉直原本带有弧度的唇角: “对有东西困住了我们,暂时还没有办法脱身。” “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也去昆仑看看。” 我说的是,命运。 没什么能比命运更能将一个人,两个人,数个人如此紧密的牵扯到一起。 而对面,显然将我说的话,认为是‘俗物’一类的东西。 娃娃脸还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 “时间,金钱,还有家里人会不会反对.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因素。” “还好,还好我们这些烦恼比较少。” 我看了他们好几眼,才开口说道: “你刚刚说有人要去昆仑结婚,要结婚的是你们两个吗?” 车厢里,突然就多了很多咳嗽声呢? 我瞧着不远处那些有意狂使眼色,疯狂比划嘘声的年轻人: “没关系,我理解,我也差一点儿,就能开启一段不被世人所容忍的恋情。” “祝你们永远幸福。” 咳嗽声消失了。 娃娃脸的脸色已经彻底成了煮熟的红虾,板寸头摸着鼻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被父母压迫久了,难得有不认识的人这么说谢谢你的祝福。” “我去包里拿一些零食,请务必收下,当做我们的喜糖。” 这回,无论是我还有公输忌都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公输忌顺势打开一瓶水,缓解疼痛: “祝你们百年好合。” “所以去昆仑,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所以去的吗?” 这原本只是一句顺着对方说话,非常给台阶下的唠嗑。 按道理来说,下一秒就应该是气氛逐渐活络起来,聊上些许时候,等着列车员配合着警察全部走完,列车重新启动,将我们载上旅途,各自分别 但板寸头的下一句,不但让公输忌喝水的动作暂缓,连带着我也吃了一惊。 板寸头说: “那倒不是,我的爸,他的妈,早在他们拿刀对准我们的时候,亲缘就断了,前段时间他们俩自相残杀死了,正好没有人管我们。” “我们俩之所以去昆仑结婚的原因,是因为种花家的法律不允许我们俩结婚,但我们又不想去国外,索性和一群朋友们一起找个舒服的地方,一边旅游,一边将终身大事定下来。” “我觉得” 板寸头嘿嘿笑了两声,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纯白无瑕的雪更能见证爱情了。” “我听说昆仑山上有些地方的积雪,千百年都不会化,能对着千百年前的雪说出我们的誓言,如果侥幸的话,还能让后人看到我们俩立过誓言的冰雪.这辈子,也算是值当了。” 公输忌似乎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我能察觉得到他隐秘的视线,但仅一秒,他就将视线投向了对面: “你们父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是公输忌的性格,这个问题会涉及对方的秘密。 但他就是问了。 而在一旁的我心中亦有颤动,也在好奇 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的父母和公输忌父母的事情,世间罕见.? 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意见之后,这才由板寸头微微躬身,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们能帮助那么多的小孩,一定是不错的人,我和你们说说也没事儿,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 板寸头的态度十分坚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我们俩的爸爸妈妈是再婚的,但是彼此是初恋.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他们两个曾经是一对恋人,但是被拆散了,后来各自成家,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孩,但一次同学聚会,又旧情复燃,秉持着彼此才是真爱的想法,背着各自的家庭出轨,在一起了。” 徐徐的话语从板寸头的口中传来,而震惊人的消息显然不止这一条。 甚至这一条,还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那怎么能行!” 板寸头连连摇头: “太离谱了,对吧?” “他们要是真爱,彼此离婚了之后再在一起也行,但偏偏选择了这种方法。” “纸是保不住火的,时间一长,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察觉,我爸,他妈,两个人就提到了离婚上头。” “他老爸是个卡车司机,好说话,老婆出轨要离婚要房子要存款要孩子,也没说什么,全都给她,自己继续开车去了.” 娃娃脸有些沉默,板寸头看他的表情不太好,想要停下讲述,但却被娃娃脸一推,只得继续讲下去: “他妈把婚离了,但是我家那个死老头子那边,倒是不肯离婚了。” “我妈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开超市,建老宅,撑着家里,死老头子要是和他离婚,啥也得不到。” “死老头子拖着不肯离婚,就是想要多要一些,但我妈妈脾气大,那段时间姥姥生病,她也不想看着他们俩在眼皮子地下腻歪,所以就跑回了乡下,但这也给了他们俩足够的空间。” “他们俩带着我和二宝同居,但死活就没结婚,我妈妈偶尔会回来看看我,可这样的话,我爸还有他妈又不愿意.” 娃娃脸的脸上煞白,板寸头眼神亦有些暗淡: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如此觉得,但一种古怪的说法就在我们并不能称之为‘家’的家里流传开来—— 我们俩是个累赘,是因为我们俩的存在,所以他们才没能结成婚。” 娃娃脸惨白的补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当年就在一起了。’” 第421章 无光之地 “他们想把我们送走,卖掉。” “我们肯定是不愿意走的.然后,他们就拿刀威胁我们。” 板寸头的头已经挠无可挠,手指只要稍微拂过,便有红痕就此显露出来,看上去狰狞的像是一道道伤疤: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刚那么气愤人贩子的原因。” “也许,也许有一点想弥补童年时候的阴影吧。” “我记得那时候的天空都是没有颜色的,好多臭烘烘的人影要把我们抱走,我差点以为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这么结束,得分开了.” “但是还好!” 板寸头稍稍振奋了一些: “法治时代,邻居报警了。” “我们俩没分开,那些人倒是都进去了。” “他爸爸还是开卡车,把他放在我家里,给我妈妈交伙食费,我们也算是一路平安的长大了。” “而死老头子,还有他的妈妈,因为没有切实参与贩卖人口,蹲了几个月就出来了后面他们俩真的结了婚。” “但是死老头子前半辈子都靠我妈妈养,那个女人也靠着二宝他爸爸养两个米虫在一起,虽然臭味相投,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把米缸吃空。” “我们后来听说,他们为了谁出去赚钱的事儿,吵了不止一架,发展到动手,再后面发展到举刀相向” “总之就是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板寸头先前会用‘自相残杀’来描述长辈。 这可不就是自相残杀的命运吗? 还有怪不得所有的故事里,都只会歌颂爱情,不会写每个故事的结尾。 结尾会将所有的美好拉回现实,将所有本不美好的东西,再次碾碎成泥。 板寸头背脊稍稍弯了一些,身形似乎有些轻松,而在一旁的娃娃脸咬着牙补了一句: “死的顶呱呱。” 两人对这话都很有认同,板寸头想了想又说道: “我们俩身为孩子说这话,听着会有些薄情吧?” “但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我们被折磨太久太久了,说句实话,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妈妈杀了我家的死老头子,但我家的死老头子,也杀了他妈妈不是吗?” “他爸爸是个长情的人,还为此精神不好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早亡,应该也是会这样的。”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走,我能活个七十,不,简简单单活个八十岁吧。” “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记得前面的事情,这样子的话,后面的日子还活不活了?” 板寸头言及此处,看了一眼边上的娃娃脸。 娃娃脸一直以来都在安静的聆听,现如今,才开始说了第二句话: “况且,况且我们俩也没有办法分开。” “我们在那么脆弱的时间点都彼此相伴,其实早早就注定已经分不开了。” “俗世的纷扰,身份的偏差,性别的阻碍.其实,都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我没有出声,公输忌也没有。 木连理在微颤,我分不清激荡的源头,我想细究,而公输忌,却是突然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去上个厕所。” 我只得陪着他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也去上个厕所。” 板寸头和娃娃脸估计也没想到说个长辈的故事还能把对面两个人都说去厕所,一时间也有点纳闷。 我轻声道: “.还是祝福你们。” 原先的郁闷变为喜笑颜开,娃娃脸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我们离开车厢的瞬间,身后似乎又传来了继续飞行棋的动静。 他们很吵闹,他们很幸福。 应该是对的。 但我没有和公输忌开口,因为公输忌的头疾似乎更严重了一些,连背影都散发着疲倦。 他没有回头,我便也一直随着他走。 这一走,竟是直接换了一个车厢,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到龙湖,公输忌都没有再说任何的话,最后甚至是我唤醒他。 这两夜一天的硬座坐下来,没有地方洗漱,没有地方安安稳稳的休息,我们俩几乎精疲力竭。 头发,连带着衣服都黏在了身上,十足十的狼狈。 按道理来说,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修整一下,随后在进入龙湖村去查看龙湖仙人的秘密。 但怀就坏在,龙湖是真真意义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除了龙湖站点边上的几家黑旅馆,压根就没有什么设施完善的旅店。 而所谓的黑旅店,倒也并不是说他价钱黑,一天三十块钱,其实相当便宜。 这黑,主要是,真的黑。 乌漆嘛黑的黑。 但是这个旅店背阳,店家还说电路断了检修时间不确定。 房间里面没有洗漱间,提出洗澡这个要求之后,六七十岁的店家夫妻给搬来了一盏点燃的烛火,一个烧煤的炉子,还有表皮斑驳的锡壶,示意我们可以搬回房间自己烧水洗澡。 怎么说呢 房间虽然黑了点,但是个干净的好房间。 烛火摇曳但能照明,好烛火。 炉子也是个好炉子,甚至锡壶也是个好壶子。 但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烧煤洗澡,无异于与阎王搏命。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就一个三步就能出房的小房间,木连理还将我和公输忌的手连在一起,我真的想不出来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洗澡。 倒也不是害羞,是真的洗不了,脱衣服都够呛。 这尴尬的氛围着实维持了一阵。 公输忌叹着气,蹲在房间门口敞开门烧热水。 等到热水烧开,他就往半臂宽的木盆里面一点点的加水调节,直到到达足够清洗身体的水量,又到合适的温度。 公输忌和我说了近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先吗?” 我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没有回话。 讲道理,我真的已经忘记了这些衣服是怎么被穿上去的,而且恢复神智的时间,又一直在奔波,没有换掉旧衣服的记忆,现如今,着实是有点想破头都不知道怎么在保全衣服的前提下换掉旧衣服。 公输忌大概以为我是害羞,和我调换了位置,将我按在了刚刚他烧火的小板凳上. 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烛火是在他面前的。 摇曳的烛火会牵动他的影子。 而木连理在震动. 墙面上的影子,也褪下了衣服。 第422章 此生太短 公输忌是个美人。 我说过这句话吧? 我一定说过的。 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而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个最,涵盖所有男男女女。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长得吓人,我很少如此评价一个人,这也不会是句空话。 因为只要是个对美有感知的人,直视他那张脸,便会被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席卷心头。 一个容貌如此有攻击性的人,却以永远挂在唇边的笑,将那张脸冲淡为一种名为‘温和’的产物,令人不觉得太过唐突。 而今,烛火摇曳可在墙上勾勒出影子,但却勾勒不出笑。 所以,那半张脸的线条,堪称得天独厚。 我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公输忌,有没有人说过,你配得上一切?” 墙上的影子一顿,公输忌继续这手上的动作,水声伴随着他的轻声传入我的耳朵。 他说: “没有。” “没有人这么说过。” “师长们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而负责说这句话的长辈我母亲说我长得丑,而我父亲的视线永远落在母亲的身上。” 是了,一个考满分都会被父母责备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容貌的原因获得称赞呢? 我想了想: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长大了。” “你该有自己的想法。” 公输忌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良久,才单手拧干毛巾,恍若呓语: “是吗?” 我点完头,才想到对方可能看不见,只能变为出声: “是的。” “所以你在痛苦什么?” 公输忌的动作停下,而我,从来就不是为了他的容貌而花痴,只是为了想要问出这句话: “我在痛苦我出碗窑以来的所有经历,我在痛苦我为什么不能找回二叔的骸骨,我在痛苦世事总不能遂愿.” “而你,你在痛苦什么?” 我原先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板寸头和娃娃脸的故事引起了我的疑惑。 板寸头和娃娃脸的父母,对他们并不好,所以他们死亡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有一种畅快感。 而我之所以如此怀念二叔,是因为二叔的好。 天底下不会有比二叔更好的老爹。 可公输忌呢? 公输忌的父母对他并不好。 按道理来说,他也应当同那两个人一样,回归自己的生活,虽然偶有感念,但总要往前走 他在痛苦什么呢? 身后隐隐有破空声传来,毛巾被公输忌丢进了水盆里。 墙面上的影子晃动了几下: “.别说话。” 水声短暂停留之后又继续,而我也在继续: “.是我还不够懂吗?” 是我太想当然了? 还是因为没有人教会我那些情感,所以我又揣测错误? 公输忌的声音还是很平稳,但他的影子却在颤动: “.别说话了。” 他又说了一遍。 我动了动脚想要偏头,将视线从墙上剥离,公输忌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说话,我暂时.不想听到你说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重复了这么多遍。 但我能感觉出来,对方确实是不想让我说话。 我叹了一口气,乖乖坐着等着对方洗完,换完衣服,又给我烧了水,这才道: “你把蜡烛拿到你那边去吧。” 公输忌抬头看了一眼蜡烛,又看了一眼墙壁,脸色比屋内无光的地方都黑上不少: “你刚刚怎么不.” 我早早就等着他这句话,顿时学着他刚刚那副沙哑的腔调,重复道: “不要说话,我暂时不想听到你说话!” 公输忌沉默了。 于是,我们俩中间又多了一条用墨斗当绳,支起来的被单。 我最终还是舍弃了一根肩带,但好在可以打结,问题并不是很大。 只有烛火与心脏在跳动的黑暗房间中,似乎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下。 我擦了擦脸,开口问道: “公输忌,你说这辈子为什么这么短?” 遮挡物那边的公输忌似乎僵了一下,语气里面难得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有什么问题,能不能.能不能洗完澡再问?” “你觉得这是合适的场合吗?” 我没有想到为什么这个问题不能问,只能继续洗澡,公输忌见我没有应声,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算短吧。” 我停下了手,公输忌继续说道: “人能活着的时间,已经比绝大多数的生物要多的多了,和短暂搭不上什么边。” “说来有些好笑,其实我觉得人这一生能活五十年,就已经是极度耗费心力的事情了。” “如果再长一些,七十年,八十年,九十年,甚至是一百年,那就太折磨了。” “公输家有一个长辈,活的很久,足足一百四十多岁,还没有故去,他的晚辈很孝顺,一直赡养着他,吃不下,就打葡萄糖,身体不好,就请专业的护工照顾,还有康复医生进行定期训练,防止肌肉萎缩” “我们算是远亲,所以去看过这位长辈很多次。” “他还活着,但,分明只剩下活着而已。” 公输忌举起手,而今的蜡烛在他那侧,他操控着墙上的影子比了一个手势: “这么长的留置针,他身上有好多根,每一根的用处都不同。” “他还活着,但皮肉表皮都已经不会愈合,正在溃烂,他不会说话,不会睁眼,甚至连呼吸都如此缓慢”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会给别人添麻烦。” “人生的长短,只是相对而言的。” “有些人希望长一些,有些人希望短一些。” “而归根结底,都是要靠自己的想法。” “你如今畏惧那座倒悬山的真相,觉得时间太短,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其实,怕死,贪生.也是人之常情。” 公输忌虚虚的在空中抓握了一把,但烛火未给他留下任何的东西: “.但我不怕。” “我答应你,如果我早你一步死亡的话,我一定替你看看倒悬山。” “如果真的会被啃食殆尽,那我一定撑着最后一点的魂魄返魂就在我的坟头开一朵白色的风信子给你。” “如果没有的话.” 公输忌苦笑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我接过了话: “不开也行。” “没有的话,也不能不死,对吧?” 第423章 龙湖无湖 “.说的也是。” 公输忌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 死生度外,继往开来。 后人前仆后继,无非是在不停重演和追求这八个字。 我擦完身上最后一点儿水迹,一边找可以替换的衣服,一边询问刚刚问题的答案: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辈子会这么短?” 公输忌再一次沉默了,良久,他才说道: “你说的辈子到底是什么‘beizi’?” 我拍了拍身后悬挂着的被子,公输忌没有回头,但我们俩几乎只差一线之隔: “你没感觉到这被子很短吗?” “只能遮到你的肩膀,下面就遮不住了,我能看到你,你应该也能看到我。” 公输忌这回沉默的时间分外的长,好半晌才道: “我背着身,怎么看你,我又不是脑子后面长眼睛” “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愣是从对方的话语里面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快速的将衣服穿好,我们俩短暂的修整半日,第二天天一早,才向店家询问龙湖具体的方位。 店家是个热心肠的老人,没有生意,我们说要去龙湖,也愿意骑着家里的三轮车送,只是要加十块钱。 十块钱对我们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主要是还有问题想问,但这个店家. 着实有些耳背。 三轮车的风声呼啦啦的响,说什么,店家都是“啊?啊啊!”这三个音调。 我耳朵里面的耳塞时不时就要掉几次,我眼疾手快捞了几次,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索性将耳塞收回到盒子里。 周遭的杂音还是多,我捂着耳朵,公输忌也没有好多少,应该是风将他的头疾吹犯了,一路上几乎就没有抬过几次头。 我们俩窝在三轮车后座上,一直到店家停下,这才有机会询问: “.老人家,龙湖有什么特色吗?” 我给对方塞了一张红大头,意在买消息,但老人家一板一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开始翻找零钱: “啊?什么?” “下车吧,前面三轮车骑不过去,送到这儿就行了——” 这大嗓门有些没轻没重的,看来是耳边的风响声还是没有消散。 我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说不用找钱,但老人家还是很坚持: “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你多给我钱算是什么回事?” “龙湖?龙湖没有什么特色啊?有个湖算是吗?” “听说那湖很久以前,还有一条蛟龙生活过,其他的就没了,那边的米糕也好吃,尝尝就行,别多吃,多吃积食。” 我不确定这些信息什么时候会用的上,所以像往常一样一一记下,留待后用。 一直到老人家又骑着三轮车走远,我才想起来一件事: “这一条算是山路吧?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几里地?” “我们现在进来,之后怎么出去,走山路?” 公输忌摇摇头,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 “往好的方面想,我们可能出不去。” 这句话完全的劝服了我,我们俩各自摇头,往龙湖村里走去。 天空是蔚蓝色的,没有云朵,显得格外高远。 四周的树梢轻轻摇曳,我们的脚下偶尔发出沙沙的响声。 数十步之后,我们看见了所谓的‘龙湖村’。 龙湖村并没有我们想的大,也没有那么热闹。 在这个村落里,寂静占据了每一寸土地。 房屋都是最常见的乡下木屋,二三十个小屋零星落在山脚下,竟也成了个村子。 我与公输忌二人站在稍高一点儿的地势朝着那个村子望去,甚至没有见到稍高一点的房屋。 本该是最常见不过的乡村情景,越看,越有些不对。 公输忌小声的咦了一声,和我对上了一个视线。 我们都看懂了彼此严重的疑惑—— 龙湖村,竟然没有湖。 这不对。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不太对。 那白尊者说什么龙湖下的‘仙人’? 那刚刚那位送我们过来的老者,说什么曾经有一条蛟龙再次化形? 这不是扯淡吗? 是我们走错了地方,老人家送错了地方? 还是这里的湖泊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上面掩盖了什么东西,乍一看看不出来,实际上一直被龙湖村的村民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还是 不行,想不出其他可能。 毕竟那可是湖! 再小也是个湖,不是个坑! 湖为什么会消失? 这完全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我皱着眉连连转动着脑子,公输忌一直在观察,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们下去,我好像看到那边有芦苇荡。” 芦苇荡? 这种东西生通常生活在水边,或者地下水丰富的地区,只有在有水源的前提下,才会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很少出现别的可能。 这里一大片都是山区土地,按道理来说,不该出现芦苇荡的。 除非 除非是那一片芦苇荡。 那片白尊者说过,‘遇仙’的芦苇荡。 白尊者还说,那芦苇荡下有‘仙人’。 我和公输忌两人滑下山坡,越往那片芦苇荡的地方走,越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湖村外的山地边,有一条算是分明的分界线,分界线外,是土地,是泥土,是砂砾。 而在近乎包圆的分界线内侧 是石块。 大大小小的石块。 石块填满了分界线内的每一处,芦苇坚强的从石缝之中的水迹中生长出来,造就了而今表露于外的芦苇荡。 有人,有人填上了湖!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说湖水下面有能换金子的‘仙’吗?” “还是村民们已经将湖水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放在不知名的地方供奉,而后平了这湖水?” 公输忌显然也有些茫然,拨弄了一下眼前的芦苇荡: “这么多的石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干完的事情” “这里被平,那个姓白的人贩子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不然他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米肉仙’的话,他根本不用来这里的.” 没错,是这样的。 我的错愕回落到实处,刚想嘱咐公输忌不要往芦苇荡里面走,结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声: “你们,在干什么?!” 第424章 缄默之言 第424章缄默之言 “那里插了标牌,写来这里不欢迎外人进来,你们是瞎子吗?!” 来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壮实中年汉子,还未至前,便远远指着我与公输忌吼道: “滚!快滚!” 声嘶底里,面容震动,显然极为愤怒。 怒吼声穿透整片乱石,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身边的芦苇是因风而倒,还是应此声而倒。 中年汉子也许是抓多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见到我们没有第一时间逃跑离开,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神情在几息之后转化为愤怒,他大步流星的跨步而来,迈着能踢出火星子的步伐几下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公输忌几乎没有犹豫,一瞬间就挡到了我的面前。 公输忌道歉,道: “对不起,不小心路过这里走进来的,马上就走。” 中年汉子没有回话,反而弯腰顺势从碎石堆中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握在手心。 他挥舞着石头,用大到着实有些离谱的古怪音调再次吼道: “滚!” “滚!!!” “离开这里!不许进龙湖村!” 石头的杀伤力自然不必多言,我与公输忌两人连连后退,好几次险险避开那汉子掌中挥舞的石头。 公输忌连连蹙眉: “阿叔,我们现在就走。” 没有人回应他。 中年汉子手上挥舞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但我却敏锐的发现另一件事—— 我与公输忌二人为躲避中年汉子的进攻而连连后退,狼狈不堪,但中年汉子脚踩不平等的乱石堆,却如履平地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这个中年汉子对这片乱石滩的熟悉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意味着对方如果真的想要抓住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抓住。 意味着 我动了动手上的木连理: “公输忌,他是聋子。” “他的声音很显然是因为听不见别人说话,听不见自己说话,所以才无法控制自己的声调。” “他只是想把我们驱赶离开这里。” 公输忌一愣,停下了解释的动作。 我迅速掏出纸笔,草草写下几个字: “我们找人。” 中年汉子挥舞着手,打落我手上的纸条: “没有人,都滚,都滚!” 他的声音仍然很大,吹拂这白色的纸张宛如一张纸钱,随风飘入一大片的芦苇荡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无法沟通。 中年汉子也拒绝任何人的沟通,他就是想要逼迫我们离开。 不,或者说,他想要逼迫所有来到此地的人离开。 公输忌拉着我连连退步: “告诉对方我们是来找庆家姐弟吗?会不会好一些?” 我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一时间有些沉默。 对于这种情绪主宰一切的人,我作决定向来会比较慎重,艰难一些。 他们无法以常理来推断,身体快过大脑,如同汹涌的波浪,很容易让人翻车。 如果告诉对方我们是来找庆家姐弟,可村中并没有这两个人 那我们大概率会因为说出并不存在的人名而被怀疑。 对面情绪一直非常激动,很大可能会崩断最后一根弦。 “这个男人听不懂我们说话,而且没有办法沟通。” 我看了看四周,眼光停留在某处: “我们朝着那个方向退。” 公输忌顺着我眼光所及之处看去,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们两人仗着中年汉子听不到我们的声音,边高呼救命边后退,在中年汉子接连紧逼的步伐下. 成功的退进了龙湖村中。 没错,龙湖村中。 中年汉子没有太多的心眼,又急于将我们驱离原本的龙湖,现在的乱石堆,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们后退的方向。 龙湖村中一片寂静,但颇有人烟。 不少人的木屋前,都堆叠着新编的成捆木篮,竹筐,扫把. 这些东西被红绳捆牢,整齐码放,显然是准备售卖的物品。 十分普通,寻常的村庄模样。 可古怪的事情还在继续。 我们一路呼喊,退过好几户大门敞开,屋中明显有烹调之味的人家. 可完全没有人出来查看情况。 距离我最近的一个老人家甚至就在我半米之外,在自家小院里面拔草。 他提着葱,抬头的时候明显看到我们三人混乱的情况,但他却也完全不慌张,而是乐呵呵的朝我们笑了笑 我冲他喊了几声,他笑着点头,竟是朝我摆了摆手. 这种古怪的感觉,如何表述呢? 一时间竟然给我一种奇怪的错觉,那就是—— 我们并不是在被人拿着石头威胁后退。 而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问老人家是否有什么需要,或者要不要来自家吃饭,而老人家笑着拒绝了邀请. 我收回了视线,道: “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好像都是聋子。” 这一点自然是还没经过验证,不过看如今的情况,绝对也是大差不差。 人类是具有窥私欲的种族。 大部分的人,尤其是一个青黄不接的村庄集体,肯定会有良莠不齐的情况存在。 就算是有些人见惯了如此的场景,肯定也会有人听到声音多看一眼。 不说管其他外乡人死活,就算是为了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也得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落了下风,对吧? 但是,都没有。 这里的人,毫无波澜,我们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村落,但声音就如同海边的浪花,拍在沉默的礁石之上。 整个村落的村民们,全部都齐齐缄默。 我想不出除了‘全村人都是聋子’以外更自洽的逻辑。 但这又会衍生出一个全新的问题,这个村子的人为什么全部都是聋子? 而且,最最关键的问题,龙湖村的龙湖呢? 这和我们原先来时所猜测的‘笼罩在一片异教邪典之下,诡谲莫名的村子’,已经相去甚远了! 公输忌在看我 他总是在看我。 我猜他大概是想要我拿定一个主意。 但我,真的有些无法估测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心中念头频闪,最终在上中下三策里面敲定了一个中策,正要开口,余光之中,边上的屋子里面竟是闪出来一道人影,阻拦在了中年汉子和我们中间。 人影看着年纪和那个性格偏激的中年汉子倒是差不多大,只是看着文气了许多,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款黑框眼镜 像是个老师。 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带着黑框眼镜,衣着朴素的男人右手上还拿着筷子,显然是匆匆忙忙而来,他一出现,中年汉子就停下了胡乱挥舞石头的手。 中年汉子喘着粗气,操持着一口无法准确把控音量高低的声音,说道: “陈老师,他们俩进了龙湖。” “他们肯定是因为那个妖怪来的,咱们得把她们赶走。” 第425章 希冀,期待 第425章希冀,期待 龙湖? 妖怪? 他们竟然,不认为龙湖里面的东西是仙人? 我心中卷起了一大片的惊涛骇浪,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那片湖水为何会被碎石填满。 如果湖中的东西还在蛊惑人 如果村名们还受湖中之物的掌控 他们,是不会填上那片湖海,也不会轻易用‘妖怪’的字眼来称呼那能用肉换金子的‘东西’. 白尊者来晚了。 我心中只划过这么一句话,就见被中年汉子称为‘陈老师’的眼镜男捏着筷子如火影结印一样,疯狂开始打手势。 中年汉子这个刚刚因我写下四个字就暴躁不已的人,居然一板一眼的看着陈老师打完所有的手势,丢下手里的石头,转头走了. 等等,走了? 走了! 我看着中年汉子离去的背影,耳边传来陈老师断句清晰,却明显有些奇怪的声音: “你们好。” 这位陈姓的老师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正在努力重新捡起自己能力。 他对言语的掌控显然已经不太熟练,所以一直下意识的用手语配合着言语,将他的意思表露给我们: “我叫陈冬春,是这个村子里的支教老师。” “刚刚那个是村里的守村人,他脾气不是很好,经常一惊一乍的。” “如果吓到了你们,我来替他说声对不起。” 陈冬春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一直忙碌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耳朵: “我的耳朵听不到声音,唇语也只会一点,但我会说话,如果你们想要和我对话,请用纸写下自己想要对我说的话,我会回答你们。” 陈冬春。 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一个宽厚斯文的支教老师。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最最平常的乡村教师形象。 但他身上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太对劲。 总所周知,哑巴不一定是聋子,但聋子一定是哑巴。 因为人一旦耳朵听不到声音,那么就很难正确的发出声音。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但换算成如今的场景,便是令一种耐人寻味的事情。 陈冬春会说话,并且说的还不错,断句清晰,只是发声不太熟练。 所以,他从前肯定是能正常说话,能正常听到声音的正常人。 那么,是什么能让一个能当老师的人,变成一个聋子呢? 是什么,能让一村子的人全都变成了聋子呢? 我掏出身上的白纸,公输忌习以为常的压下臂膀给我垫纸。 我就着公输忌结实的臂膀,随手写了几个字,可不知怎的,又觉得如果写的太直白,难保对面外表斯文的老师不会如从前的谢金花一样撕开‘人皮’,突然暴怒。 涂涂改改,我还是换了个问题。 一行字很快写就,陈冬春早已将筷子放进自己的兜里,双手接过纸条。 我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举动,自然发现了他在见到纸张上大块涂抹时候,微不可查的皱眉。 似乎,好像,也许 我没看错的话,是心疼? 我心中正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陈冬春的眼睛猛然睁大,盯着纸张,开始猛瞧起来。 他瞧着纸,瞧着我,又瞧着公输忌。 眼神不断地在三者之间徘徊。 他的神色很激动,但完全不是像刚刚那个守村人一样的激动。 守村人是暴怒下的激动,而陈冬春,是兴奋,欣喜,雀跃.涵盖所有正向词汇的激动。 可明明,我那张纸上只写了寥寥一句话: ‘陈老师,你认识庆竹,庆松吗?’ 就这么一句。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刚刚还十分有礼貌,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一下子红了眼眶。 陈冬春看着我和公输忌,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略带沧桑的眼中,泛起了些许波光与红丝,不过他很快就背过身去,擦掉了一切。 陈冬春转回身,重新带上眼镜,声音再没有了原来刻意修饰过的规矩,而带了些忽高忽低,却更显真实的‘听障人士之声’: “庆竹,庆松我认识的。”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是非常勤奋的学生,他们很聪明,很伶俐,待人接物也乖巧” 陈冬春搜肠刮肚的将所有美好品行用以称赞他的那两位学生,他有些亢奋,声音也在颤抖: “你们.你们那位是‘不求留名,但求无名’?” “你们要见见他们吗?我现在立马可以把他们叫来,他们一直都和我说,很想见见资助他们的好心人” 资助的好心人? 直接穿透现象看本质—— 大前提就是,有‘庆竹,庆松’这两个人。 有! 这回我们本以为是一头雾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碰到了明显是知道公输忌资助两姐弟事情的人! 我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公输忌。 公输忌显然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场景,薄唇开合数下,才缓缓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我们都不是。” “但如果不麻烦您的话,我还是想要见见他们。” 木连理将他心中的波澜尽数传递给我。 别说是公输忌,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明白这事情到底有多曲折。 这几人的初遇,先是始于一场善心的资助,公输忌不求回报,但后来被戳破信件是假的 我们其实都很消沉。 对我而言,这无疑是命运的又一次玩笑。 对公输忌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 而如今,这里居然真的有这俩姐弟。 而且听陈冬春的意思,只要我们想,我们随时可以见到 这叫什么? 柳暗花明? 失而复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跳在加快。 它在跳动,它在期待。 它似乎在试图告诉我一件事情—— ‘请抱有期待。’ ‘请不要放弃,仍然怀揣着希冀,与期待。’ 陈冬春还在满目期待的看着我们,可公输忌的话语他自然听不到。 我想了想,再次取出一张纸,在尽可能不浪费纸面的情况下,写道: “是我边上这位好心人,但是他不想留名,请如常对待我们就好。”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见见那两姐弟。” 我写完,便将纸张对折,避开公输忌的视线,将纸张递给了陈冬春。 陈冬春接过纸张,连声说了七八声‘好’。 而后将我们引入他来时的木屋,给我们取了凳子,嘱咐我们稍等片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切重归寂静之中。 公输忌在旁轻声问道: “你刚刚是告诉对方,我是资助者了对吗?” 求票票票票票票票票QAQ 第426章 短木替缺 第426章短木替缺 “.” “不是挺好的吗?” 我打量着稍显拥挤,但极具生活气息的屋子。 屋内唯一一张桌子缺了半条腿。 半条结实的短木替代了缺失的部分,重新支撑起了原本应该摇摇欲坠的书桌。 成排的旧书整齐码放在一起,一本厚实的笔记本摊在桌面之上,书角齐整,字迹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书桌边缘还有小半碗没有吃完的饭,泛黄的陈年旧米偏多,咸菜较少,不见半点荤腥。 公输忌在缓缓拍着我的肩膀,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和缓: “小白,我知道你先前经历了很多事情,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公输忌一愣,我此时满心疑窦,逐字逐句的分析给对方听: “我遇见过很多这样子的事情。” 就可以离开了。 我收回视线: “你捐助了庆家两姐弟六年多的时间,总得让他们知道你才是他们的恩人吧?” 公输忌自进门以来,便有些坐立难安,如今听我这么说,肩背稍稍放松下来,眼中浮现出了少许笑意: 可我却在此时,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糟糕。” 而且大多数人都对此见怪不怪。 没错,逃走。 那比整个世界原本就是一块废墟还要令人崩溃。 聊得好好的,这两字的突然显然让公输忌有些吃惊,他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消散殆尽,下意识的看向四周: 大雨夜给我的后遗症很大,超乎寻常的大。 更加合理的猜测,其实是他们都不想听到声音,躲避某种声音,所以自愿放弃了听力。 “或许,没有什么仙人,一直都是人类的欲望在作祟,村民们造了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神明。” 因为我已经,已经不能接受,世界在闪耀之后的崩塌。 “不然等会要是过来对着我三拜九叩,算是个什么事情?” “可是.我本也不是为了他们三拜九叩,才资助的她们。” 有人在我的肉体随灵魂一同下坠的瞬间,伸出双手抱住了我。 我的嘴巴甚至不经过我的脑子,就会开始开合: “或许,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手段,骗取了很多人的金钱,然后用来造神,吸引人将血肉带到龙湖。” “那个陈老师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就是想探听我们来到这个村子的目的,我们告诉了他,他将我们带进了只有一个出口的屋子。” “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 “我们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或许.” “我想相信那个老师一次。” 而只有鬼,才会知道龙湖之下,到底会有多少具骸骨。 我明白他的想法。 “一个你的金钱或许不够,但是一百个你,一千个你.加起来的金钱肯定足够换成足够重的黄金” 直到有一日,我终将亡于高塔。 “这个世界上是有好人的。” 对,逃走。 如此一来,所有来到我面前的糟糕事情,我才能撇撇嘴,对它说一声—— “如今虽被填湖,且村中明显有些古怪,可我们却不能断定原先在这里以金换肉的‘仙人/妖怪’已经不在此处。” 我想了又想: “或许,那位老师也和我曾经遇见的那些人一样。” “同样的,也有很多同我表达过善意的人,其实骨子里面是个坏人,烂人。” 一道温和的男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很显然,我们来之前,有人正坐在书桌前,边吃饭,边誊抄书卷。 我拉了拉面上一片惊讶的公输忌: “.我们应该走。” “我刚刚告诉了那个老师,是你资助的庆家姐弟,说不准确实没有这个人,等下会有好多人冲你而来,冲我而来。” 这里我没有举例,但是内心却划过好几个名字,杨金花,余佳佳 我摇摇头,试图将她们的劣迹清除出脑内: 我看的出来,那个老师一穷二白。 “很多同我第一印象并不好的人,往往在最后关头予以我意想不到的帮助.例如慈青女。” 你问问你自己,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 不是的。 我也知道在村中经历的事情,和我如今说的话相去甚多 换句话说,我如今更像是在胡乱揣测。 “看吧,果然如此。” 我的心跳在加快,前所未有的快。 不是真心话。 我思考,我陈述。 “相反,越畏惧它,它便会愈发折磨你。” 公输忌缓缓松开我的肩膀,指向屋内唯一的一扇门: 就好像,在面对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样的话,他们用钱买到了那些孩子,而人贩子获得了金钱,还能让龙湖的名声一炮而红,享受世人的供奉。” “然后把我们做成龙湖下的一片骸骨.” “就好像人的终点必定会是死亡一样,不会因为人的畏惧,死亡就不会来临。” 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我有点害怕。 我感觉有些站不稳。 不必要什么三拜九叩,也不需要什么回报。 当然,还有很多细节对不上。 “小白。” 或者说,对‘美好事物’的期许。 小白,屠留白。 我如今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我确实不该同那个老师说你名字的。” “根据白尊者的说法,这里从前是个歪风邪气盛行的村子。” 不是的。 “怎么了?” 这是公输忌想要说的话。 我在绞尽脑汁,尽可能的想让公输忌在面对结局之前,随我一起逃走。 可我 可我如今,已经有些不敢相信我所下的判断。 “那扇门等会就会开,如果走进来的不是庆家姐弟,你就斩断我的手,自己逃走。” 我要构建一个在我所认知之内,不能更加糟糕的世界。 塔在坠落,我的肉体也在垮塌。 “我们原先猜测村里人并没有那么多的金钱来源,但现如今看起来,他们能骗一个你,就能在网上骗很多的资助者。”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看吧.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而他可以肆意的喊人来到这里,将我们杀死在这里。” 但是我停不下臆想。 他问我: “小白,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 “而这个村子一直以来都作为一个贩卖人口的中转站而存在.” “万一万一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能意识到那名为‘三观’的高塔,在逐渐崩碎。 对他而言,只要有这两个人,只要他确确实实有帮助到千里之外的两个陌生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陈老师真的参与拐卖外来人,不应该活成这样,而且全村人的集体失聪,太过‘凑巧’了。 “其实我们只要知道确实有这两个人,我们差不多就可以.” 我转头看向那扇并没有什么特点的木门。 而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晚喽,不过没关系,总是没人看的 第427章 手足无措 第427章手足无措 脚步声走到门口就此停下。 没有人发出声音。 屋外没有,屋内,亦是屏气凝神。 等待的空气窒息成黏腻的冷汗,我甚至忘记了呼吸。 有人开门。 有人打开了那扇光亮到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的门,陈冬春擦着脸上的汗水走了进来。 我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他的背后,陈冬春的背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瘦小孩子。 我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他们没有借力。 如今,我好像已经无法听到挂在我胸前的那两个字。 一直哭到姐弟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陈冬春的屋子。 “张嘴。” 公输忌还是没放下自己手中喂向我的筷子: “他们给你寄的那么多信件,都是陈老师代笔写的。” 不会有人怪我。 他们似乎不会说话,于是,采用了更加纯洁,简朴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谢意。 于是,这一跪,谁也没有办法起来。 每个篮子都有二三十个,大小不一,但每一个都极为干净,甚至连半点五谷轮回物品的痕迹也不见。 陈冬春的表情很骄傲,轻咳了两声,将姐弟俩都引进了屋子,伸出手和姐弟两个比划手语。 “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我一定哭了许久。 我救不了人。 姐弟俩直接跪在了我和公输忌的面前,直接将额头实打实埋在打理的十分干净的泥土地上。 公输忌英俊的面容在闪烁的泪光里若隐若现,他还是那么耐心,看上去像是天神在垂怜他的子民: “我知道,我看到了。” 我又将自己平常裁剪后放在背包里面的白纸也通通都掏了出来。 因为眼前有好多闪烁的光。 姐弟俩没有办法接过,我就这么交给了陈冬春老师。 陈冬春老师面上最初是震惊,不肯要这些东西。 而他们两人肩膀的手臂处—— 公输忌看上去比我还要难过,但他还是在笑,还是在对着我笑: 一直哭到陈冬春老师给我们去屋内墙角解了挂在墙上的腊肉,给我们煮了腊肉炒青椒,还有两碗加了两荷包蛋的面条。 可他越擦,我越是难过。 不说十成十的看懂,但大概也能看出个大概。 “没关系,没关系,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那不是我原先写的那张,是又起了一张。 我的突然崩溃似乎吓到了那两个姐弟,还有陈冬春老师。 我接过公输忌手里的碗和筷子,摸了一把脸,公输忌松了一口气,取出一旁已经有写了一些文字的纸张,开始写写画画。 一旦听到,就必定要晕眩一段时间。 “他们是没有手。” 我还是好愧疚。 有人比我更需要它们。 篮子里面是一些鸡蛋。 我原先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了这个明显在村中义务志愿许久,碗里连一点荤腥都不见的老师,又恶意揣测了那两个没有手,无法自己写信表达谢意的孩子们。 陈冬春退后一步,贴着墙壁而站,给我们腾出了一个空间,但屋子也就这么大,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可我还是好愧疚。 一直哭到公输忌甚至给我喂了半碗面,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公输忌,他们没有不给你写信。” 欣慰孩子的懂事。 全部都是空荡荡的。 我瞥了一眼,最上面写的似乎是: “不好意思,我妹妹脑子有点不好.” “你不需要太理智,一辈子也不只需要做对的事。” 此时,我们三人围坐在桌边,陈冬春老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是个废物。 公输忌的反应很快,直接上前,伸出一只未被锁住的手,先后扶起了面前两个孩子,连声说着‘不用磕头’之类的话。 我原先还能看到他脸上笑意盈盈的神情,可就在他扭头朝我要纸笔的时候,我却又看不见了。 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 一定。 庆竹,庆松这对衣着朴素,明显有些害羞的姐弟,于是真就缓缓来到了我和公输忌面前。 显然,攒了许久。 我掏遍了身上的口袋,将里面所有的现金,还有曾经得到的一枚金戒指都掏了出来。 一直哭到天边泛黑。 他后面说什么,我好像没太听清楚。 陈冬春在说—— 不过还好,这回有公输忌,他对我说—— 直到公输忌又一次扶住了我的后背,我才终于慢慢回过了神: “对不起,我不是不肯把我的一切给她们。” 我掏了又掏,可是包里什么东西都掏不出来。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所以,好好活着,这应该也是你二叔希望看到的” 骄傲自己教出了一对虽然身上有残疾,但心灵却知晓感恩的孩子。 于是,我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脸上欣慰与骄傲并存的表情。 “噗通!” “是我,我也没有了.” 庆竹,庆松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朝内里张望。 他们先是将嘴里的篮子搁置在一旁的地上,随后在小心翼翼的冲我与公输忌两人咧嘴一笑。 姐弟俩手足无措的看向老师,而陈冬春老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有点茫然。 ‘进去吧,就是他们。’ “如果有人怪你,那她一定不曾长心。” 公输忌的话语一顿,他似乎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他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细心擦着我的脸。 陈冬春老师先前似乎非常心疼被我胡乱写划的纸张,这些东西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姐弟俩听不见,也没有办法说话,甚至没有办法比划手语,于是在哇哇喊叫几声之后,姐姐又跪下给我磕了个头,而弟弟庆松,双目通红的叼起一只篮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听公输忌对我说过这句话,他又对我说了一遍。 屋内多了两把椅子,还有一张桌子,不知是从哪里搬来,或是借来的。 没错,是小孩。 可他们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想起来。 “我们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两个小孩子的嘴里分别张着嘴,将两只一模一样竹篮牢牢叼在嘴里。 但在我指向姐弟俩的一瞬之后,他恍然大悟,也是双目微微泛红,原本推阻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含着眼泪,都收了下来。 我知道我肯定很狼狈。 他们没有手。 竹篮把柄有红绳,篮子上也盖有红布。 这应该就是我为什么人生又消失几个小时的原因。 没有公输忌,我很难想象着无缘无故消失的时间里,我应该怎么办。 有这件事,有这两个人,世界没有欺骗他们,还是有温柔的角落,可以让他们回复精神 真好呀~ 第428章 冬春往事 第428章冬春往事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想看看那对姐弟,没想到也没说上几句话,还吓到了他们。】 公输忌将纸张递给了对面的陈冬春,陈冬春仔仔细细的看完,用略带着生涩的言语回答道: “没关系,你们也是好心,我们才是应该说不好意思的人。” “来尝尝鸡蛋吧,庆竹庆松两姐弟带来的。” “乡下没有更好的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我尝了一口下荤油煎就的鸡蛋,果然,这厨艺比我要好得多,很熟悉的乡下味道,十分的香。 居然,会是一个锤衣棒。 那个有点儿年纪的拐子,有一天晚上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把我喊了起来,露出了一种我至今难忘的神情。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 而竹筐的上层,放着一些烂白菜叶子,最外面裹着黑布。 他们的手,和原先白耀祖得罪慈青女后,被撕裂手臂的模样很像。 并且,将‘白尊者’描述‘米肉仙人’的事情,重点描述了一遍。 我猜测他要挖掘的地方,肯定有他想要讲述事物的佐证。 也许,会是掏出一大堆因沾染罪恶而被藏匿的黄金,然后他声泪俱下告诉我们这个村子从前以肉换金的历史,没有想到—— “不,也不太准确。因为,我其实并不知道湖里那东西的源头,也并不知道太早前的事情。” 我和身侧的公输忌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我也是此时才发现,他的碗里没有荤油的反光,碗里还是那些黑乎乎的咸菜。 买家都喜欢健康,乖巧,还没怎么记事的孩子. 所以,我理所应当的,被遗留了下来。 我被拐子打的最为严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而且时常没有饭吃。 所以,哪怕我记得我出生的家里还有二个哥哥,三个姐姐,还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家中门口是个大斜坡,斜坡上有种树. 我也无法更加确切,清楚的表露,细化。 他双手抱着头,支着桌子,长长的叹气,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起。 嗯. 就是常见于在河边捣洗衣服中年妇女手中的.锤衣棒。 拐子应该是穿行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买家,我也差点有几次要被卖出去,但都因为各种原因,例如我看着不像是个脾气乖顺的小孩,年纪大已经记事等等的原因,被退了回来。 那时候,由于我急于找家时,所表露出超乎平常孩子的模样,以及试图找到逃跑机会的事情,也让更多的人不放心我。 顺利拿到纸张,我在陈冬春老师略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中,以一个想要探视小孩子的资助者视角,在火车上遇见‘白尊者’传教的事情全部写下。 “如果你们没有听到龙湖往事就好了,如此一来,可能对我们村子,还有一点儿好的印象” 良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吃饱了。我要问一些东西。” 正巧是会说话,会记得一些事情,但又记不清楚的年纪。” 木质,老式。 是的,我看出来了。 无法喊出他们的名字,喊出‘家’所在的方位。 但. 没有那种事情。 “真是惭愧,没有让你们见到更好的龙湖,没有给你们来此地更好的体验。” 陈冬春终于抬起了头,他有些无奈: “长夜漫漫,如果你们想听的话,我同你们说个有些长的故事怎么样?” 我默默缩回了纸张,陈冬春想了想,指了指捶衣棒,继续说道: “那就暂且忘记那根捶衣棒吧,我从最开始的时候开始讲起.” 最后,收笔时,适当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困惑: 陈冬春愣了一下,回答道: “那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就是从它讲起的话,会比较方便” 陈冬春组织好语言,又踌躇了片刻,站起身走到了离门最远的一处墙角位置,拿起农家每家每户最最常见不过的锄头,当着我们的面,开始挖掘起来。 “我是想着还在吃饭,这东西脏,熏到你们不好。” 陈冬春的模样有些震动,但目光坦然,将那柄朽烂一半的锤衣棒用布包起,小心放到了桌子上。 两人,四臂,断口处其实并不齐整,甚至身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药香. 很显然,他们的手,并非天生如此。 “我没有回到这个村子之前,也曾经是个不错的学生,参加过辩论会,口才还不错。” 昏暗的灯光下,陈冬春徐徐说着他的半生—— 可能和常年埋在地底有关,上面已经沾染了有些菌,木头腐烂的有些不成样子。 “因为我原本不是村子里面的人,而是众多被拐卖到龙湖的孩子们中的一个。” 陈冬春看起来有些痛心疾首,原本尚且充足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为何龙湖没有湖?’ 我看过很多只不一样的手伸进我的竹筐。 我快速写道: “这个锤衣棒有什么特殊吗?” “所以我讲的故事,应该还算是有吸引力。” 他的碗里面还有两个煎至金黄的荷包蛋,只是面却有些坨了。 我原以为他是要 那时候,卖孩子的拐子通常会骑一辆卖菜的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数个大小刚好能容纳一个小孩子的竹筐. 小孩子们当然是被束缚手脚,塞住嘴巴的。 ‘为何村中人都是失聪者?’ 我几口就将面汤喝完,去看公输忌的碗。 很大可能,他们之所以登报寻求资助,也就是因为两人的手臂消失,需要服药,而他们又没有父母,没有维持生计的手段。 接下来,一定就会接触龙湖最深层次的秘密。 有人想要挑选孩子,就和拐子一起把手伸到竹筐里面,摸摸孩子后,彼此比划个数字,如果合适,就以卖菜的名义交易。 “原来是从前离开村子的人,还没有死心” 于是,我在漫漫的时光长河中,失去了他们。 这在我们这些被拐的人里面,其实是少见的事情。 【我被拐卖的时候,只有五六岁。 我张了张口,突然又有些后悔刚刚品尝的太快,没有先观察一下四周。 陈冬春老师照样郑重的接过了纸,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越读,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我那时候天真的以为,拐子卖不掉我,就会因为多我一张嘴吃饭而厌烦我,放过我。 ‘庆家姐弟的手,为何又是齐齐连根撕裂的状态?’ 事情,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而这个秘密,就是一切的源头。 公输忌动了动筷子,将蛋夹给我,我摇摇头,指了指他手边陈冬春老师递回来的纸张: 他对我说: ‘本来想留你一命的,不过你这小刺头就是不领情.’ ‘看来,只能把你卖到龙湖去了。’】 第429章 风却之时 第429章风却之时 “拐子知道孩子进了龙湖之后会没命。” 我轻声咬碎这句话。 这就意味着,至少是在某一段时间内,龙湖村内和人贩子的交往很密切。 那个白尊者带着那么多信众和行李箱夜奔龙湖的事情,应当是早有渊源。 我这话很轻,陈冬春自然是不可能听见的,但就在我身侧的公输忌倒是听了个仔细。 公输忌用一种给猫顺毛的力度,轻轻晃了晃木连理. 他的言语很轻,却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安的味道: “薄雾终将消散。” 薄雾,终将消散。 但. 他们并不介意。 男人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同我说,已经找官府了,我等着消息就行 他从天不亮离开家,一直走到天黑,用一条腿和一个就拐杖,走了二十里的山路,就为了给我报警。 于是,我学会了人生的第一课—— 男人的消失给她的打击不小,我陪她走了村里的每家每户,又蹲在自家门口哭了好久.远处,才有拐杖驻地的声音响起。 而我,在发现没有人管我之后,最开始也偷偷摸摸想过逃跑 可我太小了,我从白天沿着山路走,一直走到天黑也没有能走到人多的地方,反而又被过路,又认识我的龙湖村民带了回来。 公输忌知道该如何安抚我。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有个能够待的地方。 他说—— 她喃喃喊着‘老陈不见了,我得去找他’之类的话,一边跑出家门。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留下了我这么一个刺头。 她一路在乡野里面跌跌撞撞,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老陈’。 或者说,那群围着我的人里,根本不在意‘货物’的完整程度。 我记不得,我真的记不得。 女人抱着我一遍遍的哭,说她男人,也就是我的老爹不见了。 我太阳穴的疼痛减缓不少,但内心又更加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原本一个丧心病狂的村子,变为如今的模样。 他听了点头,也不说话。 我以为陈家夫妻肯定要像拐子一样拿东西抽我,打我,不给我饭吃. 但是没有。 男人只问我是从哪里来的,记不记得自己爸妈叫什么名字,居住的地名什么的。 我那时候,听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这事儿分不出个之所以然,有人干脆拉住了拐子的三轮车,问车里还有没有人,可以再出多一些的钱. 拐子是个毋庸置疑的坏人,但,他似乎也没有到灭绝人性的地步。 是啊。 他们的眼神让我害怕,还有好些人因为这件事打架。 【我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其实是在个把月.也可能是半年之后的某一天,也是日子已经风平浪静之后的某一天。】 男人在的时候,她虽然流口水,但她一直都是很整洁,很轻松,很自在的状态。 可我那觉没有睡到自然醒,因为女人的哭声吵醒了我。 【那日被卖之后,拐子和村民们把我留在了陈家,陈家夫妻自己身体也不好,也就管我不了我。 这些话我早就重复过无数遍,也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我还是告诉了他。 从始至终,那群抢着想要买下我的人里,甚至都没有几个细看我。 或许,哪怕是为了我这半年里面在陈家吃到的肉,我应该开口喊他们一声爸爸妈妈,担起那份责任来。 后面他又带着我跑了几趟警局,但都无疾而终。 一句也没有。 她吓的够呛,脸上头发口水眼泪糊作一团,不停的在尖叫,撕扯自己的衣服。 他们哪怕是在看到我浑身的伤痕,逃跑时摔断的腿后,也想要买下我,好像我是什么奇珍异宝。 这个决定对我这种早慧的孩子来说,很快就能作下。 他的故事还在继续—— ‘陈家夫妻这么多年也没孩子,日子过的最苦,大家让让他们吧。’ 这个村子如今,很显然已经不再有这样的事情。 【我那时并没有听懂拐子的意思。 陈家夫妻很不错。 我心里失望,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是养老。 他们是龙湖村最穷的一户.但也是最有心的人。 他们身上的残疾,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内心。 呆呆的女人坐在廊下吃糖,见我来,还给我分了一块。 延迟满足。 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女人原先似乎好像也没那么疯。 那一对夫妻看着有五十多岁,丈夫有一只脚是畸形,妻子全程只知道傻笑,留着口水,并不说话。 村长都这么发话,其他人自然也就是散了。 我想长大,自己赚钱,然后再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这是我被拐卖两年时间里,唯一接收到的善意。 恰好,原本停下休缓精神的陈冬春看样子恢复了不少。 村长那天的话,至今尤在我的耳畔。 当然不可能听懂。 但迎接我的,是一场我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对话。 我听见内里的对话在说—— 他颤声开口,继续讲道—— 那个只知道傻笑的温柔女人,抱着我一遍遍的哄我。 陈冬春讲述的十分坦然,只有在喊‘爸妈’的时候,才肩膀微颤,显露出些许隐藏多年的情绪。 那个只能依靠拐杖走路的男人,奋力拄着拐烧水,给我洗澡,洗掉我在逃跑时蹭的一身泥土。 我原本想要故技重施,装疯卖傻,撒泼打滚,让龙湖里面的卖家不要买下我。 陈家有人,他们在屋里说话。 ‘把这个孩子给他们,他们也才好有点儿钱治病,起个新房子。’ 我模糊中感觉,他们大概是想要我给这对明显不太正常的夫妻养老,所以才将我交给了那对夫妻. 但是,很显然,事情并不是这样。 我害怕她做出什么事情,于是一路跟着她。 因为哪怕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再聪明,终究也就只是一个小孩子。 那些人将我交给爸妈,是希望我爸妈把我换成金子。】 而我,在村长出面‘主持公道’之下,被交给了一对看样子家境最不好的夫妻。 他们没有责怪我。 我兴奋的从田间跑回家里,然后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 纵使他们明显很需要我,但还是准备放我走。 我的想法最开始时很简单,那就是—— “老陈,晚点一年一度的祭仙时间就开始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我看着那买来的男娃娃虽然没什么肉,但起码也有五六十斤呢! 到时候把他投入湖里给仙人,你就能拿到五六十斤的黄金,到时候别说这房子能够换好的,连你那个疯婆子媳妇也能换掉,找几个十七八岁,条亮盘顺的小姑娘给你传宗接代不在话下! 到时候不会有人嫌弃你瘸腿的!”】 ok搞定! 第430章 冬去春来 “.好可怕的话。” 陈冬春在笑,但他的眼中分明全部都是眼泪。 陈冬春说: “我终于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抢我的时候,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对他们而言,我可不就是一大块金子吗?” “我以为我会害怕,会逃跑,会尖叫,会大骂这段时间来男人的伪善但是没有。” “或者说,在我哭泣之前,我身边的女人抱住了我。” “我张口喊了他一声爹。” 陈冬春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仙人’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对于村子里面的大部分人来说,生孩子,只是换钱的一种‘手段’。 我立马回想起了前来龙湖路上遇见的白尊者一行人。 这压根就是冲着‘孩子’而来的一场.劫难。 我内心震动,陈冬春复又说道: “.不是后悔喊他爹。” 起码,同龄人不会再用‘小猪仔’这个称呼再喊我,给我扔石头了。 虽然,原本也不多。 没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陈冬春的手指,终于是落到了桌上的捶衣棒上: 也许,大概率还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仙人’说,祂有很多很多的金子。 他重新把阿娘和我带回了家,开始焦头烂额的给我想名字。 “他说—— “而在死亡之前,他一直都是以为我怕死,怕被投湖,所以才认他作的爹。” 肚皮不能瘪下去。 陈冬春的哭腔从手指缝里传来,有万念俱灰之意: “所以,从我叫他爹开始,他就撑着一口气,想要对我好。” 确切的说,除了村长,以及几个有门面的大户家里还有孩童哭闹,村中大部分的人,家中都没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男人追着出来,见到了在廊下的我.” 龙湖村中,陈冬春的养父养母一人残疾,一人疯癫,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 我参加了祭仙大殿,也听了很多关于从前的‘传说’。 “我甚至不知道解释我是原本就准备认他做爹的,而到我终于明白解释的年龄,他也已经快死了。” ‘仙人’在等,‘仙人’在呼唤。 不,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欺负我的同龄人不多。 “孩子会如包装袋里面的火腿肠一样,被‘挤压’出来。” 可他,浑然未觉,只顾说着他年少时期的噩梦—— 但,消失了。 陈冬春放在桌上的手在颤抖,幅度很大,导致这张年事已高的桌子不停的打着摆子,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嘎声。 ‘算了,媳妇疯癫不假,但都和我过了大半辈子,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死了,费那劲干啥?’ “老爹告诉我,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冬天过去,春天就会来临,而春天.是播种生机的季节。” 春天要比冬天值得挽留,小孩又比老人更有未来,更具生机。 我有点忘记老爹那了多少好话。 这是两个概念。 整个村子,几乎没有几个和我同龄的孩子。 ‘所以,还是就他了,我给他上族谱,也算是个以后有个捧香摔盆的人。’ “我做了这辈子最错,最错的一件事。” 别说刚刚娶来的新嫁娘要生上三五胎,连那些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也打算试试能不能沾这个便宜。 村民们和龙湖中的‘诡异’交易,交易品不是明显势弱的人,而是孩子。 陈冬春老师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在空中认认真真的写着自己姓名中的每一划: “不是只有女孩子才能叫春。” 陈冬春缓缓抬起头,嗓音沉痛: “我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般大的小孩。”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村子注定有很多家庭,不可能除了特定的几户,其他人在十二年间一个孩子也没有生下。 老爹陪着笑: ‘我和这孩子有眼缘,难得的事儿,而且我腿脚这样,媳妇那样,有钱也不会有孩子,生不出来的。’ 【在那一天之后,村里人似乎对我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仍然给我想出了一个在他想法里面会很好的名字—— “冬春。” 老爹自己也没有上过什么学,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媳妇不换,孩子也不能换,不然我哪里有后?’” 他们的行李箱中,全部都是体格偏小的孩子. 换而言之,除了一些块头壮实一些的小孩,大部分明显低于十二岁以下。 “我那时候太小,太小了。” “所以,春天对他来说是最最重要的季节。” 龙湖中的‘怪异’之事出现之后,原本平静的村民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疯魔之中。 “他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伺候农作物已经刻进了骨髓里面,我们这里海拔高,麦子一年只有一熟,而且只能在春天播种。” 只要肉来肉来 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害怕仙人离开,害怕仙人的金子用完,害怕别人换了钱财,可自己没有. 于是抢在自己街坊领居之前,想尽办法让孩子快些落地】 可偏偏,陈家夫妻没有被迫投湖。 冬春。】 他们一直生。 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 ‘老陈,是我们村唯一一户还在种地的,你知道吗?’ “他们想要用所有的方式对我好,所以.” ‘我不换媳妇。’ “男孩子也可以。” “因为这个村庄需要小孩.但是,又不需要小孩。” “是在后悔没有早点喊他爹。” 陈冬春笑了,只是眼眶还是红色的: “而我,是他一辈子最爱的孩子。” 我原本以为,很可能是因为拐卖小孩更容易得手,且小孩没有那么强的逻辑意识,不善于逃跑等等之类的理由. 但,万万没有想到—— 【那日之后,老爹带我找村长,村长从一大堆的祭礼里面抬起头,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上族谱?上学?’ 熟悉的特征。 ‘你家穷的都只有一亩多点儿的地,之前没有孩子,又没参加过祭仙大典,穷的衣服穿破了改改当裤子穿,裤子破了改改当面巾使,那里有钱上学?’ “屋子里面的动静又吵了几句,然后客人摔门走了。” 那么生。 而是 ‘同龄人’不多。 ‘这不是外面来的小猪小孩吗?上什么学?’ 除非,有。 按理来说,陈家夫妻被‘舍弃’的概率会更大。 “而我,也听到了男人的话。” “而所谓的方法,就是用捶衣棒平推,或剐动腹部。” 老爹这辈子对我说过的话,可能加在一起都没有那天多。 “只所以这么做,不单单是因为换金子,也是因为最开始发现‘仙人’处可以换金子的第一个人是这么做的。” “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姓白的赘婿。他在黑夜里杀害了自己媳妇,硬生生打出媳妇肚子里面孩子。” “而工具,就是这把捶衣棒。” 第431章 明月垂照 第431章明月垂照 白姓赘婿。 那位在火车上遇见的‘白尊者’。 我知道他当时说的故事是假的,但没想到真相原来那么直接。 我沉吟数秒,在纸上写下: “夜晚,芦苇荡,捶衣棒.杀妻?” 也只能是杀妻。 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出用捶衣棒攻击怀孕妻子的行为。 更别提那时候仙人还没有出现,孩子和金子还划不上等号,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陈冬春整理了一下情绪,似乎欲要开始继续讲述,我却将另一张纸地给了他: 陈冬春抬起手,再一次捂住了脸。 “他们将孩子养大,把孩子养到十二岁,然后再换成金子。” 我下意识问道: “那么,这个村子,又为何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呢?” 灯火葳蕤,将这位师长的身形压的极低,看上去有些像是即将垮塌的大山。 “一开始大家都默认‘仙人是村里的‘资产’,只有本村人才配祭拜龙湖’,后来又变成‘外村人也能定时定点进入村子祭拜龙湖,只要交出一部分的钱财’.” “这姓白的赘婿在村子里面的风评不太好,现在村子里最年长的人有84岁,前两年没糊涂之前,还经常会骂这个人.算了不说这些,都过去了。” 她被压上了投湖台,但却没有被湖水吞吃。 姑娘是龙湖长大的姑娘,瓜子脸,杏仁眼,麻花辫。 也只有这样的视角,才会既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含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天悯人之感,令人格外的颤动。 “某夜有邻居听到吵架声,狗叫声,本以为和平常一样,是这俩夫妻又生怨怼,但有个耳朵灵敏的小孩,突然大半夜被惨叫声惊醒。” “总之,岳父死前这家人还算是过的太平,但岳父死后,白姓赘婿就彻底原形毕露,他不干活,且和村子里面的一个寡妇.处,处在了一起。” 她说: 此言毕,屋内一阵静悄悄的,好半晌没有人言语。 最终,还是我当了‘不长眼色的人’,刷刷写道: 她本该在满十二岁的前几天被投湖,但她妈妈失去了很多的孩子,所以留了私心想要救她一命。 “根据村内流传的说法,白小子被王家人召婿进来之后,家里三天两头就能听到岳父骂小子的声音,说他懒怠,说他手脚不干净之类的话。” “那段时间内,买孩子,用孩子换金子,再用金子买孩子.就像是一个永远不停歇的循环。” “怎么了?” “我只是只是看过祭典,所以才知道那恐怖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的表象是村子里面的人都很有钱,每家每户都带着黄金首饰,都镶嵌这金牙.”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 “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不重。” 刚巧她出生的时候,她老爹拿着自己孩子的血肉在外潇洒,没有在家中,于是她妈妈便在丈夫回来之后,谎报了她的生日。 就如我见过很多的尸体,可要我具体到死亡的具体画面,我一时间恐怕也难以具象化。 “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岳父看不上入赘的小子,而小子自己也不长进的故事。” 不会垮塌。 “而后,便是发现了白姓赘婿杀妻,他们到的时候,还看到赘婿将乱棍打出来的孩子往龙湖里面扔。” 不,或者说,孩子越来越少。 她老爹很生气,但木已成舟,又被周边的人劝说,有个孩子以后还能生更多的金子. 终究,她还是被留了下来。 陈冬春言及此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陈冬春老师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控的情绪之中,眼中无焦,在空中的某处漂浮不定。 “时间一直在流逝,龙湖村的祭典又经历了多次的变化.” 陈冬春取下眼镜擦了擦眼角,接过纸张细看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 “是的。” 她在往后的几年时间里,一直在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想要逃跑,救人,想要阻止这场横跨数时间的扭曲悲剧。 我又想提笔细问,可陈冬春像是知道自己所言不足,率先给出了答案: 多的是以后来者眼光追溯当年的视角。 “他们所作出的最大退步,就是再数十年的时间里,看到龙湖里面的‘仙人’没有走,金子仍然源源不绝后选择了‘利益最大化’。” “小孩子自然害怕,叫醒了自己的爹娘询问,这才有人披衣服起来查看” 人越来越少了。 没有亲眼看到的人,应该难以有此感慨。 确实。 因为,他已然知晓一切的结局。 公输忌瞬间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的生命,甚至没有来得及睁眼看一次世间,就彻底被湖水淹没,引来终结.” “而‘仙人’能接受的最大年纪,十二岁的孩子,重一些。” 我的心里闪过这句话,而陈冬春果不其然也接上了这句话: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因为村子里基本已经没有孩子可以用来换金子了。” 可山,就是山。 “血,哭泣,泪水就化为轻轻的‘扑通’一声。” 她害怕,她恐惧,但她经历过那场焚天的浩劫之后,仍然如旷野上的杂草一样,生生不息。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由亲历者讲述。 【没有具体的改变时间。 “但事实就是,村里里面已经许久没有孩子出生了。” 如果非要有个‘开始’的话,大概,是一个姑娘。 可我没想到,公输忌侧首微垂,丝毫不动,不知已经看了我多久。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让人寒毛直竖: “您说的那个小孩,是您自己吗?” 几番搜索,她找到了一个一直在龙湖村中当缩头乌龟的青年。 陈冬春等了一会,见我没有继续写字,这才重新开始讲述: “而后,捶衣棒,孩子,这些习惯在那夜之后,便被保留了下来。” “你听得懂?” 陈冬春苦笑一声: “这倒不是,我和那个万恶之源差了大概三十多岁,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早早就已经被赶出了村子。” 这算是个什么答案?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公输忌,想看看他的神色如何,明不明白这一句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我的心便是不可抑制的重重一跳。 陈冬春老师沉吟片刻,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因为,有明月垂照。” “人会老去,再金黄璀璨,硕果累累的麦子也终究会腐朽成泥土,如果没有种子,大地上的一切,都将荒芜。”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并不明白这一点。” “想想办法吧。” “哪怕是为了这片土地。”】 来了来了,昨天码字到凌晨五点,今日肝在隐隐作痛. 第432章 留存之惑 第432章留存之惑 “她爱这片土地。” “她是改变龙湖在深渊中无尽堕落的女英雄。” “她身上的朝气蓬勃.” 陈冬春的眼神中夹杂着些我难以看懂的情绪,似乎是一种笑意: “如旭日,如初雪,如同.现在的你们。” 如同我们吗? 难得听到这种评价,我下意识别开了眼。 原本我本以为一切都已然暮暮垂死。 没想到,陈冬春居然说,我还有进步的机会。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个空手套白狼的戏码? “但这是不对的。” “纵使很长一段时间内,鸡蛋的发放时间非常固定,让大家产生了一种‘这个发鸡蛋的地方会永远存在’的错觉,但这本身就是一个谎言,陷阱。” “有一户人家,心里知道杀孩子不对,但因为贪心,还是这么做了。他们害怕孩子的冤魂报复,于是在城里买了房子,准备换金子搬出去,可搬出去后没过多久,那开发商就跑了,钱到现在也无影无踪。” “捣乱。” 陈冬春叹了一口气,我心中有所了然—— “很多这种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源源不断的举行祭典,但村中的人始终都没有什么钱的原因。” 以免最后走到老者老,小子无的结局。 “我们后来在整理每家每户情况的时候发现,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通常不会离祭典举办的时间很近,有一些甚至有近十年之久,令人完全想象不到和金子会有什么关系。” 陈冬春双手的手指全部都数完,一直到再也没有手指可以举例,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东西能被称得上是永恒,人是,鸡蛋是,万物都是。” 陈冬春叹了一口气: “比如有一户人家,在换完金子之后,隔年便被三轮车撞了个浑身骨折,花费的医药费,就顶得上一次献祭获得的金子。” 按道理来说,那些丧心病狂的村民这些年应该也换了很多的金子可金子呢? 这免费品的价格,可远比同等重量的金子还要贵。 陈冬春正眼看向我与公输忌: “就如我所说,鸡蛋是有代价的,而代价早在他们拿到鸡蛋的时候,就已经付过了。” 当然有! 我精神一震,心中那一抹疑惑重新翻涌了上来。 就如同碗窑拐卖妇女一样,如果没有保护伞,估计早早就被端掉了。 但大家又如何会放弃眼前即得的利益,去听信两个毛头小子的言论呢? “你们知道白姓赘婿的事,才来到龙湖村,你们进村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疑惑,那就是—— ‘明明这里可以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换金子,为何村子里还是这么破落呢?’” 只有让大家明白‘仙人’给的东西有弊端,才会放弃这无休止的疯狂。 “但,那么多的例子摆在眼前,怎么会是巧合呢?” “换一种通俗易懂的比喻来讲,就是有一个地方在发免费的鸡蛋,大家知道有鸡蛋可以领,又不用付钱,大家自然毫无顾忌的去索取,去排队,巴不得每天都靠着这两枚鸡蛋来温饱。” 这对一旦有钱,就必定要‘锦衣归故里’‘回家乡修老宅’的种花人来说,是相当不寻常的事情。 “有人拿金子和别人投资,别说是金子,连带着自己都跳楼了。” 陈冬春抿了抿明显有些干涸开裂的嘴唇,继续说道: “她和年轻人综合考量各种情况,然后想出了一个并不能算是方法的方法.” 他们有钱,这毋庸置疑。 我刷刷刷的将问题写下,陈冬春不愧是个老师,看到我的提问,便知道有人在认真听见,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毕竟以肉换金的事情已经存续了许久,大家都已经吃到了甜头。” 可他们没有修房子,那么.最起码证明,他们得到钱后,很快又会没钱,甚至连自己居住的地方都来不及修缮。 “突破点一:金子的留存。” “还有人拿金子,被收金店的老板用假钞骗,出门又被偷窃.” “那金子,他们留不住。” “所以,故事里的那位姑娘和年轻人进行了很多尝试,创办村学,引入科学思想,偷偷印发某些宣传刊物,还有求助外界” “况且,鸡蛋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免费,等待鸡蛋的时间就是隐形的代价,人会惰怠,地会荒芜” 陈冬春坦然的对上我们的眼神: “就是捣乱,也可以说是‘装神弄鬼’。” 龙湖村的房屋都上了年份,摇摇欲坠,甚至都没有修缮的痕迹。 只有让大家知道有代价,大家才会放弃去领鸡蛋。 “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大家明白这一点,明白去领鸡蛋的‘代价’。” 我心中震颤,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评判。 没有错。 陈冬春伸出手,开始一件一件认真掰扯: “以血肉换到的金子,在不久之后就必定会以各种名目花出去。” “但这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村学的孩子太小,不足以成为反抗的主力,刊物与真金完全无法媲美,甚至连求助于外界都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大家只以为自己运气差,怀揣着‘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生一个孩子,或许翻身的机会就在这里呢?’的想法,一次次的举办祭典,被套牢于此,还要说一句‘都是巧合’。” 陈冬春沉默片刻,可就像先前的无数次那样,又很快的振奋了精神: “不过,他们还是从困难之中找到了两个突破点。” “有人拿到金子后,便去赌场‘捐款’,将自己孩子输了出去。” 没有金子。 从头到尾,那金子甚至都没有到村民的手上! 那湖里的‘仙人’只是将金子给村民们‘看了看’,后续很显然又以不知名的手段收了回去,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血肉。 这不是天大的玩笑是什么? 我心中觉得讥讽,陈冬春难掩神伤: “这个突破点其实是很对的,两个年轻人也将这一点宣传了出去,但除了在村学里面上课的小孩,没有人相信他们。” 第433章 恪守誓约 第433章恪守誓约 事情已经如此明显,还没有相信? 不。 应该不是没有人相信。 而是因为沉没成本效应。 当一个人在某件事上花费的时间,精力,钱财,已经到达难以割舍的程度。 那么后续做出的决策,就会被前期的投入所影响。 他们已经将那么多的孩子投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如果没有换到金子,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难以想象,那些人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直至此刻,我才回想起龙湖村外如今已经被填满的湖泊。 尤其是在故事的紧要关头,尤其是.在一切即将变好的时候。 陈冬春闭上了眼,唇角紧绷: “事情一只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根据他们所想,只要持之以恒的劝说,将村里人往外迁徙,一边尽力阻止被拐人口的入村,这个村子里的人以及罪恶,总会死干净的。” 陈冬春一字一顿,眼神坚定,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第二个突破点是,那时候村中的小孩,和他们父母的感情。” “也和我们一样全部戳破了耳膜。” “那么,就不要听到声音。” 这对龙湖村而言,无意是最坏的情况。 “有那位女英雄的率先带领,有一些守村人自愿戳破耳膜,留了下来,开始找石头填湖,这个过程中,当然和原先那些主张供奉‘仙人’的村民们起了冲突.” “龙湖里面的仙人用声音,引诱每个来到这里的人进行交易,而且和它交易过的人,精神似乎还会不正常.” “很奇怪,戳破耳膜之后,他们就好像是找回了自己作为人类的那部分魂魄,再没有原先那么激进的模样。” ‘孩子那么多,换一点儿也没事。’ 死绝了。 “第一个突破点卡死在了这里。” 毕竟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具两具,也不是.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别人家孩子。 好在,他们做到了。 但代价,就是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全部都成了失聪人员。 此后留下的人,都恪守着‘守护龙湖,不让悲剧重演’的誓约。 但,我明白了。 “如果不是他们,那两个人年轻人,都险些忘记了外面也有人知道龙湖中‘仙人’的事情。” 外面也有人知道,那就意味着龙湖的名声还在流传,还会有人来到这里,那两个年轻人选择的道路并不成立。 数十年的风波终于平息了下来。 “他们先后通过各种方式自杀而死,直到好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村子里面那些从前呼风唤雨,前呼后拥的大户们,都已经死绝了。” 可现在的结果就是,孩子已经全没了。 他的神色是从未展现过的坚毅,同我对他‘斯文儒雅’的第一印象相去甚远。 更何况. “当时那个‘仙人’还在龙湖里。” “那两个年轻人很快联系上了几户心存善意的人家,他们也答应带着孩子就此搬离龙湖。” 仅看那一圈明显与地面颜色不同的边界蔓延方向,也知道填满它究竟有多不容易。 “总有人想要留下孩子,哪怕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眉间紧锁,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冬春神色舒缓,平淡道: “所以,注定得有人留下来。” 而我们来到此地之时,之所以被驱赶,正是因为如此。 “那可是小孩子,会声声叫着阿爹阿娘的小孩子,或许有些顽皮,但永远惹人疼爱。” 不过,非常值得。 陈冬春比划了一下: “有一些长得高,长得快的孩子,甚至会到成年人胸口这里呢。” 我终于明白,龙湖为何会是现在的模样了。 他们那时候想的是—— “但事情,永远是事与愿违的。” 陈冬春的吐字十分清晰,每个字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头。 不接受,不相信,才是常态。 “但好在,上苍垂怜。” 感情,感情牌? 湖泊很大。 陈冬春幽幽说道: “他们并不敢过多的宣传这个突破点,以免惹祸烧身,况且每个和‘仙人’交易过的人,每个听过‘仙人’讲话的人,都会十分信服,无理由的信服.就好像没了智商一样。” 龙湖也被填上了。 最开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过相同的选择。 感情还能作为削铁如泥的武器? 打败龙湖里为恶一方的‘仙人’? 我一愣,陈冬春继续说道: “那时候大家约定俗成,要将外面买来的孩子喂养到十二岁再投湖,但十二岁的小孩,其实已经很大,有自己的意识了。” “如果春天不会来临,那就学着做一只精卫,一天一块石头,总有一天,会将龙湖填平的。” “我先前说的那两个被淘汰掉的冲突点,劝服了一部分的人加入我们,而剩下那些冥顽不灵的村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我如今最最听不得的就是最后这句话。 “况且.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失去过自己的孩子。” “毁了龙湖,毁了仙人,纵使不能把那些交易者一个个都抓起来,也得让那些人知道这里不可能再出现从前那种事!” 他们在龙湖被彻底填上的那一天,在太阳底下高歌无声之曲,为挽救那些还未到来的生命而相拥而泣。 “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这些词汇都难以涵盖他们当时的状态,因为他们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选择,但又痛恨这个结果。” “但很快,第二个突破点又给了他们机会。” “从买来的时间,到投湖的时间,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而这段时间,恰恰好是小孩子们长大最快的年纪。” “那些原本应该心如磐石,对‘仙人’马首是瞻的村民们,几乎是亲眼见证孩子们的成长。” “况且,这个村子由于从前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孩子。” 陈冬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些拥护‘仙人’的人,在清醒过来之后全部都死绝了。 倾塌吗? 一切会轰然倾塌吗? 我死死的盯着陈冬春,陈冬春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挠了挠头,下一瞬,他笑了: “几个结伴来此地换金子的人,打破了年轻人夸张而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不是不欢迎外人,而是不想再有人因此而死。 我的心脏似乎又鼓动了起来,想了一会,我写道: “陈老师,这回你说的那个年轻人,总该是你自己了吧?” 没有偷懒,只是在双开所以晚了一点,永远可以相信肝帝这本百万字完结之后马上会有新文,啵啵 第434章 湖下铃响 “.不是。” 陈冬春抬手摸了摸鼻尖,轻声道: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乡村老师,有幸得见她人的历史。” 我倒也没有拆穿对方,只是又写道: “那么,那位麻花辫的姑娘呢?” 陈冬春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提起另外一个人,沉默了一会,说道: “死了,都死了。”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村学力上学的他们稍稍长大一些,便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离开,于是我便一直帮忙照顾他们直到现在。” “他们一直很想见见资助的恩人,但又有些自卑,害怕会打扰你们,所以一直都由我执笔转达谢意,写信书面感谢.” 我不置可否,但确实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受。 我快速写道: “铃响?铃铛的那种响吗?” “不好说是男声还是女声,听起来有点像是掐着嗓子的.公公?” 陈冬春站起身开始收拾早就冷掉的餐食冷饭,一边问道: “天色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你们俩真的是兄妹一起睡没有问题吧?” “那两个率先觉醒的年轻人后来走到了一起,结了婚,可不是每个故事都有完美的好结局,麻花辫的姑娘没死在名为守护的反抗之中,却因难产血崩死在了产床上。” “我觉得男声女声这个可能不是重点,我们当年.他们当年往湖里扔石头的时候,那声音除了惊恐一些,其他听起来似乎也并不特别。” “他们被拐卖的时候还很小,当年在人贩子处患病又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失去了听力和部分视力,他们离家太远,又没有办法详细讲述家里人的特征,完全就没有退路。” 铃响? 陈冬春老师很快将碗筷收拾好,走过来正巧看到我的纸条,想了想说道: “虽然执笔人是我,但那份感谢一定是真的。” “要是可以的话,我就将我这屋子腾给你们,我晚点去学生家里借宿一晚上。” “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认出你们的原因,毕竟除了常年通信的人,其他人也并不知道通信人的名字。” “他们的情况很复杂,主要是两点,一来他们不愿意分开,缓解收养人收养两位孩子的压力,二来他们没有手。” 手还被木连理铐在一起呢。 我横撇他一眼,就听陈冬春老师想起了什么,神色也正经了起来,严肃道: 那不就是标准的铃钟吗? 陈冬春嘴唇颤抖: “.没有手。” “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那两姐弟的年纪差不多是十几岁,如果狗血一点儿的话,难不成有可能是陈冬春老师和那位巾帼姑娘的孩子? “但是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投石的全程中,湖下偶尔会传来铃响。” 我点点头,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指腹无意识的在鼻尖摩挲几下,好半晌又写下了一句: “那庆家两姐弟.?”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心,虽然我原先说有一段时间内,那些人会选择让小孩子活到十二岁再投湖但有一些人并不打算让他们‘健康’的活到那个年纪。” 公输忌回答了我的话: “世界也是。” 我敏锐的抓到这个关键词,有一条压了许久的信息重新掠过我的脑海,翻涌而上,堪堪能和‘铃’这个字,搭上边。 陈冬春感慨之后又有些激动: “他们真的很乖,你们可以相信我.不,不用相信我,但请务必相信刚刚对你们一片赤诚的他们。” 我一个没绷住,在旁的公输忌倒是闷闷的笑了一声。 防范于未然,提前问了问题,如果晚上有被声音惊醒,也好注意一下。 自然,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别人的目光,更何况,还是庆家姐弟这种,几乎与外界交涉办法几乎为零的人。 我轻声说道: “.龙湖比我想的要温柔。” “那声音有点类似于十几年前,学校没有电铃,还在用手持的老式铃铛时发出声音。那铃铛就是外面一个罩子,里面一个铃舌,只要提着上头的把手,稍稍晃动,里面的铃舌敲击外罩就会发出声音。” 怎么不能算是随她而走了呢? 陈冬春老师大概最喜欢我这样会发问的学生,也没犹豫,直接就告诉了我: “而庆家姐弟不仅如此,还分外可怜一些。” “六年前,我实在无法支付他们的医药费以及处理陈年旧伤的手术费,所以才将事情登报求助,” 哑巴尚且要有办法打手语,陈冬春失去了听力,但凭借感觉以及直觉还是能够张口说话。 提到这两姐弟,陈冬春原本深陷在回忆中的黯淡眼眸都重新明亮了起来: “是被解救后自愿留下的两个孩子。” 陈冬春叹了一口气: 但.庆家姐弟,却再也不可能了。 不知谁重重叹了一声,屋内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我们晚上休息在这里,不会听到什么声音吧?” 我有些无奈,点了点头,复又想起来一件事,唰唰落笔写下三个问题: “你们确定龙湖里面的仙人已经离去了,对吧?” “他们并非不想见你们,或给你们亲手写一份信件,实在是因为他们.” “她死后,那个年轻人也随她走了。” 不一起睡还能怎么办呢? 没有手的人,没有办法写下给恩人的信件。 “有些人会将认定的祭品手臂提前掰下,祭典给龙湖,换取金子,所以才导致那一批小孩子里,有不少只能通过脚和嘴,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还有.老师你刚刚说的‘仙人’声音是怎么样的,男声还是女声?” “那一批孩子中,能寻到家的自然就送了回去,还有一部分有家境殷实人家愿意领养,也通过正规福利机构走程序收养.后面左等右等,就剩下了庆家姐弟两人。” “该怎么描述呢.我想想,我是老师,就用学校常见的东西来做比方吧。” 我心头一震,又听陈冬春老师继续说道: “当时的情况就是,大家一开始都在投石头,铃声时不时响一声,随着石头越垒越多,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铃声响动的频率也就越来越高。” “那声音不仅难听,听到的人还非常容易暴躁,疯癫,相互攻击,也正因如此,一群人后来才忍不住把耳膜刺破,破釜沉舟,最终才完成填湖行动。” 第435章 破晓之前 第435章破晓之前 古制铃钟,声音明显令人身体和精神感到不适. 几乎是瞬间,一直附在我内心深处的那一抹猜疑被彻底揭开,露出了已有所察的答案—— 摄魂铃。 龙湖下那位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仙人,八成是被五脊羡通神‘木下三郎’收养的徒弟。 这位徒弟当时不知为何背叛了木下三郎,卷走师父的法宝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龙湖,用此铃来蛊惑人同他交易,啖人血肉。 那个偷盗摄魂铃的‘贼’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在龙湖的‘安逸生活’会被自己最瞧不上眼的人推翻,到现在生死不明。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按我的想法,那仙人哪怕没死,应该也会跑走但人生最忌‘我觉得’还有‘猜想’这种想法。” 陈冬春许是没有等到回应,怕我们误会,语罢还不忘填上一句: “你们也知道,现在留在村子里面的人,全部都是聋子,哪怕是那声音还有引诱人,我们也是听不到的。” “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固守这片龙湖,让前人安息,让后人不步上前人的道路。” 这位乡村老师的声音并不大,可话语落地的时候,却掷地有声,如此令人信服。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眼看着陈冬春老师步入夜色,这才将我的猜测和公输忌说了一遍,道: “看起来龙湖还得待一段时间,起码得确定那个偷盗摄魂铃的‘贼’到底有没有死,摄魂铃又去了何处,争取早日把你的头疾治好。” 公输忌宽衣的手顿了一下: “.不必费心,如果万一那东西被压在龙湖底下没有死,我们去找摄魂铃的时候把那东西唤醒,又是一轮浩劫。” “况且,你的情况也.”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拿他的头疾,和我如今偶尔会听不见声音,且失去记忆的事情对比。 我原先不想治疗我自己,所以拒绝了去医院,而公输忌如今也不想因治疗自己的头疾,让我犯险。 可我现在后悔了。 “等找到摄魂铃,我就去医院。” 我轻声道: “我会好好看病,好好吃药,争取多活几年,我的长辈应该也是这么期待的。” “而在此之前,先看你的病。” “毕竟现在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医院,况且我们都已经来到龙湖,总得看一眼再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公输忌小声提醒: “‘来都来了’。” 我的视线越过公输忌,看到挂在屋内的一片小镜子里,清晰反射出我自己的身影,以及唇边无法忽视的弧度。 那抹笑有些陌生,我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高兴过: “对,来都来了。” “况且,我们也不是非得上去和龙湖下面的东西硬刚,我们可以设个供奉的小坛,将木下三郎引来此处,让他们狗咬狗。” 公输忌眉眼缓缓舒展开来,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一有不对,马上跑。” 我也点头称好。 外面的夜色乘凉如水,公输忌将单人床让给了我,自己睡在简易铺就的地上,可我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公输忌。” “在的。” “公输忌?” “在的。” “公输忌” 手上的木连理抖了抖,公输忌有些无奈的声调从床底传来: “你又想要聊一些成人向的话题吗?” “明天再聊?今天该睡觉了,子时都过了。”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又喊了一声: “公输忌。” 黑暗中传来一声短叹,然后便是—— “在的。” 我又不知疲倦的喊了几声,后知后觉自己很像是一个非常呆的大傻子,才堪堪停下这种行为,但心脏还是跳动的厉害: “你说.” “有没有可能,我们明天早上出门,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洗劫一空,然后押送去龙湖投湖?” 公输忌沉默了数秒,显然对我已经有了了解: “龙湖已经没有湖了。” 我哦了一声,平躺而下,数秒过后又问: “那有没有可能,像书中的黑客栈一样,我们会被迷晕” 公输忌轻喊了一声: “小白。” 声调要多无奈又多无奈。 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了那名为‘怀疑’的漩涡: “我就是有点害怕明天早上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怎么能不害怕呢? 明明我每晚入眠之后,都会梦到初回碗窑的那个深夜,可每次醒来之后,不是在风口浪尖,就是在前方等待我的刀山火海。 不仅连轻松片刻也无,甚至周边环伺的也大多都是一圈极度负面的人。 对她们而言,变脸,背叛,掠夺,就如呼吸一样简单。 从前有个名叫大麻子的狗腿子,哭着对我说他当然也想当英雄,只不过比英雄更早找到他的,是慈青女. 他的想法,也就是我如今的想法。 我当然也想爱这个世界,充满爱与希望,可是自我出生以来,这个世界除了二叔,便也没有人爱过我呀。 所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明天明天早上一觉起来,原本以为美好的一切尽数消失,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甚至. 甚至连性命都不由我自己,赶鸭子上架一般,把我赶到倒悬山中,让我面临死后也不得安息的‘真相’。 手上的木连理动了动,公输忌的声音似乎永远那么轻柔和缓: “.睡下吧。” “哪怕再不希望有明天,明天也总会来临的。” 我从未如此清醒过黑暗的遮掩能力,我尽力抹除脸上的湿意,将声音调整好,这才说道: “你不应该说些‘不会的’‘放心吧有我在’之类的话吗?” “我还以为你对谁永远都会耐心的表达关怀,表示安慰,怎么你现在和我都差不多悲观了?” 公输忌言语中夹杂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公输忌这三个字,难道在你心里,和中央空调就这么像吗?” “我也不是对谁都” 他后面的话很轻,哪怕在无声的黑夜中,我也没太听清,于是,我只能复又问道: “什么?” 公输忌没有回答,只是说道: “我们俩又没有恋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耐心是留着哄恋人的。” 这好像也没错。 非亲非故的,也没必要非要听对方一句好话。 我应了一声,被这插诨打闹驱散了大半惧意,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哦,榆木脑袋。 真的是榆木脑袋吗?(不死心的打开再看一眼)(确定了是榆木脑袋)(彻底死心) 第436章 云开见月 第436章云开见月 这一觉,睡的很好。 就是醒来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不美妙。 我是被地动惊醒的。 我出生的地方,数百年来都没有大地动,游历的地方也从未遇见过地动,并没有什么面对地动的经验。 于是,在第一次床开始摇晃的时候,我全以为是公输忌睡相不好,踢到了我身下木床的床脚。 我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公输忌后翻身又进入了睡眠,但很快第二次地动的摇晃就来临了。 这回,任谁都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公输忌几乎是瞬间从地上窜起借着身高手长的优势,将我从床上一把捞了起来抗在肩头,随后迈动两条大长腿几步就冲出了门,把我往开阔的方向带。 我被他这一手整的天地反复,等出了门往空阔处定睛一看,才发现到底有哪里不对—— 除了我们俩慌里慌张,其他冲出门来的村民们,看样子都十分开心。 数十位男女老少提着自家的各种竹制品,围在一辆拖拉半卡的车旁,一脸兴奋的买菜。 没错,买菜。 半卡的两侧车厢是打开的,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一些方便拿取,且最快销的菜类,水果。 而上层则是一些日常家具用品,小到板刷,纸巾,香皂,大到被子和轮椅,全部都有。 这辆下乡的半卡生意似乎不错的模样,我们冲出来的时候,老板正站在车旁,上蹿下跳的拿着东西,往称上放。 而如今,我愣了,公输忌愣了。 全部的村民,连带着老板,也愣住了。 车旁拿着小册子在记东西的陈冬春看到我们这样衣衫不整,人扛着人的模样,也是有些疑惑,打了个招呼,边往我们这边走来: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自然是原先的我们以为半卡过村的震动是地震,所以狼狈的跑出来了 空气是令人窒息的尴尬,我拍拍公输忌的后背,示意他把我放下,这才对上陈冬春老师的视线,勇敢的开始搭话: “陈老师早,吃了吗?睡了吗?早上刷牙了吗?” 公输忌在我开口的瞬间,便捂住了自己的脸,有气无力道: “唠嗑不是这么唠的.算了。” 他带着我反身回去拿了纸笔,这才写道: “不好意思,我们刚刚以为是地震了,这是卖菜车吗?” 陈冬春老师看了纸上的话,顿时乐不可支,但也表示了理解: “不是地震,你们别害怕,放轻松些,这就是普通走山下乡,卖菜卖生活用品的卡车,由于要带的东西比较多,相当于一个小型超市,所以车辆大,过村的动静也比较大,而且我们的房屋都是小木屋,本就容易晃动,第一次见到的让人以为是地震,吓到了也是正常的。” “你们除了被车吓醒的事儿,昨晚睡的都还好吧?” 公输忌同陈冬春攀谈了几句,我在一旁看了又看,却看不出陈冬春与昨日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那副慈爱和缓的模样,甚至连昨天胸口煎鸡蛋时不小心嘣到的油点子都所差无二。 没有变化。 旭日还是照常高升,世界还是照常运转。 没有什么突然异变,撕破脸皮,背后下手的桥段。 世界终于对我展现了原本应该温柔的模样,和公输忌攀谈了两句的陈冬春老师,还笑着指了指车: “.没问题,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伙食你们不用担心,就是如果你们要买些生活用品的话,现在也是好时机,我不是不愿拿东西招待你们,实在是自己这个单身汉从前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也没有多备的东西。” “你们可以安心住着,我刚好可以住学生家里辅导功课,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同我说,我虽然只是个乡下老师,但村里人都愿意给我几分面子。” 这话已经相当和善。 世界上的某一角,能够有一个非亲非故,含带善意的人,愿意提供一个住的地方,还有一些吃食,只有对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多难得的事情。 我和公输忌倒也没有推脱,谢过了陈冬春老师的善意,几步便跟着他来到半卡车前。 车前人群涌动,陈冬春老师还是拿着他那本半旧的笔记本,逐一清点着村民们和司机的交易流水。 我们一时间没有挤进去,也不着急和大家伙儿人挤人,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潮涌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下乡卖货的司机,还兼带着收货。 昨日进村时,我曾瞧见每家每户门口都有竹制品,如今倒是全部都拿了出来,通通都堆叠到了司机的车子上,司机帮忙搬货,却没有立即交付金钱,而是由陈冬春老师记下村民们卖的东西,买的东西分别多少价值,这才统计处一个差额,补贴给价值较多的一方。 这是一个相当简陋,但又成熟的交易市场。 想来很多年内,这里的村民都是依靠这个办法过活的。 虽然辛苦,但,活着。 并且,每个人脸上看上去都很快乐。 心中那堵名为猜忌,怀疑,困惑的墙终于在多番摇摇欲坠之后,轰然倒地。 虽然陈冬春不承认,但他肯定就是那两个带领村民进行反抗的两位年轻人之一。 他在多年的时间里,一定痛苦过为何自己没有随着发妻同去,所以才会说出‘反抗’的年轻人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可事实就是这么多年里,哪怕是现在,大家还是有以陈冬春为主心骨的思想。 他可能会有些城府,可能会在我们面前做出伪装,但.这里这么多人,没有人能丝毫破绽都不漏。 人群涌动之中,我还看到了那两个庆家姐弟,他们还是叼着篮子,挤在最前面,司机对他们也多有关照,拿了篮子里面的鸡蛋,给他们换了些纸笔书册,还有干净的衣物。 他们可能由于行动不便,而且又叼着的篮子里面东西太过遮挡视线,所以没有瞧见我们,两姐弟并排着慢慢沿着来时的路走,脚步很是轻快。 所有人都这么开心,都这么.发自内心。 陈冬春没有撒谎,龙湖上的阴霾早早就消散了。 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阳光终于照耀到了我的身上。 啵啵啵啵啵准时! 第437章 怀柔藏橘 第437章怀柔藏橘 “要买些什么吗?” 公输忌勾了勾我的手指: “他们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些钱,有什么需要的,我来结账。”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我承认,公输忌这句话,比我听过所有人的话都要动听。 ‘我来结账’,这四个字太帅了。 我牵着他往车里走,步履是久违的轻松,都差点儿忘记怎么走路了: “多谢,我喊你一辈子哥!” 公输忌落后我半步,声音僵硬: “这倒也不必。” 我几步就走到了车旁,想要采购,但很不幸.我的头和货箱平齐。 车上站着的光头司机大哥憨厚的笑了好两声,朝我伸出了手,有他的帮助,还有后背公输忌的推力,一瞬间的功夫,我的脚便落在了车厢上。 车上很多东西都还在,只有几个已经空底。 我扫了两眼,少的最多的,似乎是只剩下几个的一筐橘子,菜叶被拔落的一筐青菜,一筐卷心菜,还有铁缸里面存放的豆花。 这几样里面,又以豆花最空,两缸见底,只有少许豆渣。 司机大哥见我看豆花,笑的爽朗: “豆花要抢,你要是想要,下次不能站那么远,等别人走了你才来。” 我朝对方点头,司机大哥便笑着继续去忙别人的生意。 我也认真挑选了一些水果,和青菜,本在忙碌,公输忌却是稍稍动了动木连理,小声问道: “豆花抢空我能理解,乡下磨豆腐需要花大力气,费时费力不方便做,价格还低,买的话划算.” “但为什么各类青菜也少?乡下难道不是每家每户都会种一些菜吗?” 这时候,就充分体现出公输忌这种在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和我的差距了。 他所认为的常识,还有我所知道的常识,其实都是不互通的。 我挑选了几个皮薄蒂小的橘子放进篮子里,随口回答道: “豆花能售空除了你说的那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专业的人不好点卤水,容易做坏豆腐,而专业的人,当然不会天天累死累活就待在一个村子里面做豆腐,豆腐是精细品,做出来卖不掉的话,是会坏掉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豆花软,好入口,现在各地的乡下都是一些老人,软烂的东西更合他们的口味。” “至于青菜.我们已经横穿西南,地处黔地,再远一个省就是昆仑了。” 我掰着手指头和他细说: “这里气候不稳定是出了名的,偶尔大旱,偶尔大雨,雨后降水还多渗透到地下,难以留存。地形崎岖,取水困难嫌滚,灌溉不便,地里其实并不是很好伺弄一些常见的庄稼。” “这几种少的菜品,都是最常见,也是最低廉的外来菜品,你看那边的花菜和包菜,就基本还原封不动,对吧?” “橘子也是一样的,橘子由于产量大,便于运输,有外衣不容易磕碰,跻身南地最便宜的水果之一,挑选对了不仅价格合适,味道甜,还能解馋。” “大家抢它们,其实都是有理由的。” 公输忌似懂非懂的点头,突然同我认真说道: “.可我不介意你吃贵的,只要是你喜欢的。” 一天什么胡话,橘子难道就不好吃吗? 我挑选橘子的手都没停一下: “给你挑的。” “你吃便宜的,我吃香蕉苹果桃子梨。” 公输忌沉默了,良久才展开笑颜道: “好。” 我如今着实有些搞不懂今天的公输忌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对方眼下的青黑,将篮子递给司机大哥结账,这才问道: “没睡好?” 公输忌掏钱结账的动作麻利又潇洒,嘴上说的话却是难得的不中听: “.你睡觉磨牙打嗝踢脚还说梦话。” 我觉得公输忌在污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况且,我先前也确实因为说梦话,胡乱喊人名的事儿,被公输忌提醒过,就更不好反驳。 我只能道: “.你忍忍吧,我也不是愿意非要和你睡觉的。” “这不是木连理还在吗?等木连理没了,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现在先带个耳塞,你给我做的耳塞就不错。” 公输忌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叹了一口气,目光远眺,没有回话。 一旁处理完事情的陈冬春老师,夹着腋下的笔记本走了过来: “你们俩感情真好,买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刚刚和几个学生商量了一下,要不你们中午就去我们那边吃,也算是招待招待,昨天那一顿实在是太匆忙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回忆着昨天荷包蛋的味道,倒也没觉得多‘匆忙’‘不好意思’,但公输忌倒是率先刷刷的写字,回答了对方: “好,那就麻烦您了。” 陈冬春老师眉开眼笑,示意我们同行,我看向公输忌,公输忌今日叹的气格外的多: “你的脑子转得快,但人情世故不能不知道,我们之后如果还要在龙湖村呆上一段时间,我们就不能不和龙湖村的村民交际。” 我张口欲言,公输忌却是要快我一步: “别说我们很快就走了之类的话,还记得我们进村时候的场景吗?” “废湖那边是有巡逻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误闯,或者有心怀鬼胎的人前来龙湖我们总不能今要留下,下午就当着别人的面,说要挖石头,看看底下的‘仙人’还在不在吧?” 这不是纯扯淡吗? 原本没有问题的我们俩,估计也应该会被赶出去。 我点点头,给公输忌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意在夸赞,公输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们随着陈冬春老师走了几分钟,就马上来到了一处相隔不远的小院子里。 这院子明显要比陈冬春老师那一间要好一些,显然是有翻修过,大厅的位置摆放了数张桌椅,还挂了一个擦拭明亮的软白板。 而剩下的屋子房门一开,涌出几个差不多大的萝卜头来。 一二三四.足足有七个,庆家两姐弟也在其中。 而他们这一群小孩子,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没有人品到这个标题我真的会很难过诶!(叉腰.jpg)给我这个可怜的作者一点点票票吧(噗通跪地) 第438章 各有所长 我有些愣神,那七个葫芦娃一样的孩子倒是率先一步,含羞带怯的排着队挨个鞠躬。 这场面着实有些难以应付,我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冬春老师,可陈冬春已经抬步迈入小院之中。 他在摆桌椅待客,还不忘笑着嘱咐一句: “他们很可能不能和你们打完一个完整的招呼,但是请别见外。” 不见外,但是 确实令人手足无措! 我拉了拉公输忌,公输忌轻笑一声,撑开了口中刚刚购物的袋子,示意我行动。 袋子里是刚刚在移动半卡超市上买的一小袋糖果。 很显然,公输忌的意思是让我去发糖。 我犹豫了一会儿,掏了一把糖果,走向第一个孩子,一个.约摸十五六岁上下,只有一手一脚的孩子。 衣着干净,消失的肢干处,衣服都打了结。 她很害羞,低头揪着衣角不肯接那一把糖果。 第五位. 第六位. 第七位. 断手。 他看起来就比姐姐要外向,活泼的多。 第二个孩子是膝盖以下空空如也的男孩,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大,约摸十八岁上下,用两个拐杖支在腋下行走。 于是,这个已经稍稍比姐姐高了一小个头的弟弟,将胸膛都挺起了几分。 他连连摆手,比划着手势配合着含糊的声音,示意不用将糖果给他,给其他弟弟妹妹就可以。 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会失去一半的舌头。 第四个孩子是庆松,庆竹的弟弟。 我牵起了她的手,将糖果放在了对方的掌心。 我抓了一把糖果,稳稳的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没有手,于是我将糖果放在了她的口袋里。 她昨天看到我崩溃的场景,今日看到我的时候,颇有些小心翼翼。 小鹿一样机敏,胆怯的目光在每个我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偷偷落于我的身上,但却不是窥视,伺机而动,更确切的说,不如说是一种名为‘担心’的情绪。 我按照他所想,将糖果放在了他指定的地方。 本该抽芽儿的年纪,身高却永远比别人矮了一截。 断腿。 令他们此生都再难跨过那道鸿沟。 他没有拒绝善意,只是用肩膀将本欲让位置的姐姐又推了过来,脸上扬着大大的笑,用头示意我将他的那份糖果放进姐姐的口袋里。 他有些急切,可我在对方开合的口中,只看到了一半的舌头。 第三个孩子是庆竹,庆家两姐弟中的姐姐。 每一位,身上都有极为严重的伤。 他的眼,似乎有些红。 这应该是他们被留下来的原因,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富足。 并不是生活状态的富足,而是,精神状态。 陈冬春老师不知怎么想的,又或许是种花人传统的饭桌礼仪,让这些孩子各自表演了自己拿手的东西。 作为这些孩子中的老大,原先那个只有半条舌头的孩子表演了吹埙。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是其他乐器,可能我的震撼会少一些。 可,偏偏是一个耳聋无声的人,在吹奏此种汉族特有的乐器,尤其是.此乐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称为‘地籁’,乃是最接近道家所崇‘天籁’的乐器。 其音朴拙、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 曲调绵延的那短短数分钟内,我甚至觉得面前就是一个正常人。 不,不能这么说,应当说,不但是个正常人,而且还是个真隐士。 曲罢一桌人齐齐鼓掌,他似乎有些害羞,陈冬春老师满脸骄傲的充当翻译: “他说他吹得不好但是别相信他,他吹得比科班出身都棒!我准备晚一些带他去外面参加一些他可以参加的比赛,如果他能够找到更好的老师,并且能够生活无忧,我哪怕是死,也少一分牵挂。” “来,看看晓春和小东。” 被陈冬春老师点到名字的两个孩子,擅长的是画画,简单的蜡笔在纸张上游走,并不如刚刚那位埙隐士那样惊艳,但他们的取材,立意,色彩,我都很喜欢。 大多身体有残缺的孩子,都难以摆脱自卑,怯懦,过度敏感,暴躁,易怒,消极等等各种标签。 但他们的色彩很大胆,很明艳。 一人画了太阳落山之前,一个小小的人影拿着花朝着太阳奔跑的画。 一人画了一片硕果累累的金色麦田,远处农家正乐,太阳正好,风车正在旋转,一切都好。 我捧着画一时间没有松手,陈冬春老师便哈哈大笑,朝那两位小画家打手语,末了同我说道: “他们说,画送给你们。” 我抬起头看向那两位小画家,小画家们脸色激动的通红,显然也是极为兴奋。 庆竹庆松两姐弟擅长的东西是用脚编手工艺品。 他们不好意思现场表演,经过陈冬春老师讲解后,将两只竹编的小鸟送给了我与公输忌。 剩下的小孩也都很厉害,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小孩子的绝活是后空翻,能在小院子里面翻动六七个都不停。 而且,她只有一手一脚。 能在听不见的情况下吹埙,能在没有手的情况下作画,能在没有手的情况下用脚照顾好自己,甚至能够单手单脚的翻身他们都很厉害。 我应该高兴的,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残缺而难过,反而直面了缺点。 可我也深深感受到了,这世界的滑稽。 上苍赐予他们的东西,恰巧是他们本因失去的弱点。 如果他们还健康,那一定.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厉害,对吧? 我有些难过,可公输忌握紧了我的手,捏了捏我的耳垂。 他的神情很严肃,是难的的郑重以待,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的影子移动,我恍然大悟: “我没有丢魂。” 我们俩着实是都愣了一下,公输忌松手挪开视线: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和我说。” 我点了点头,小声问他: “饭好像吃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湖边?” “现在人情世故走完了吗?我们还需要和陈老师打个报告吗?” 第439章 燃香触影 “你觉得现在是好时机吗?” 公输忌有些无奈,为了不让桌上其他人发现我们在咬耳朵,他同我贴的极近,气息倾斜在我的耳畔。 我刚刚被他摸过的耳朵有些痒,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不是。” “现在村里人都挺积极向上的,要是同他们说要强开龙湖” 不说别的,我们会被嫌弃的事情还算小,他们指不定又会陷入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龙湖村已经经过如此大的创伤,我们无论如何也不适合说出想要再去看看‘仙人’遗址的话来。 公输忌的想法大概与我差不多,我们俩一直到告别村中师生,回到陈老师给我们准备的屋子里,也没想好到底应该如何侦查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龙湖。 公输忌手脚麻利的烧水洗漱,一边动作一边询问: “要不让木下三郎直接过来,我们只提供线索,他要搬石挖湖,都与我们无关?” 我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随之想到的还有另一点: “我当日在安芳见到了木下三郎的真身,他有形体,而且远在安芳。” 公输忌就是因为被木下三郎强行附体,导致如今需要寻找摄魂铃。 几道工序一气呵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半人高纸人出现在屋子里。 如今若是确定龙湖底下有摄魂铃,我们倒还可以再拼一拼,等借用完身体就解除头疾。 “合适吗?” “这意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如果召请他的话,很可能来的不是真身。” 我没有回答,走神了好一会,询问公输忌: “你说,我能用纸人附魂,木下三郎能用纸人附魂吗?” 借用肉体,原身的主人就会留下日益痛苦的头疾。 我将脚缓缓放入盆子里,公输忌试了试水温,轻声问道: 龙湖底下如果没有摄魂铃,‘再次被附身’对我们而言无意是雪上加霜。 要不是偶尔能看到公输忌捂头的模样,我大概也就信了这话,我将脚从水盆里抽起,从背包里翻找出些没有全部送完的纸张,开始制作纸人: “我们召请的时候同他说说,如果他不愿意进纸人,那我们就不同他说龙湖的事情。” 但.我们现在只能依靠一个故事来将线索串联在一起。 “没有上纸人的身也可以,我这几天觉得我的状态还不错,没怎么头疼,木下三郎当时讲的大概有些危言耸听让他附我的身就可以。” 折,裁,糊,封。 公输忌回了神: 公输忌加了一些热水: “也许,值得一试。” 我们俩现在这情况,风吹草动都足以压垮我们。 我捏着纸人,想告诉公输忌‘晚些等天大黑,没人之后我们去龙湖边行动’,但话未出口,稍稍侧头,便看到公输忌难得也在走神。 我有些疑惑: “公输忌?” “不是真身来的话,他很有可能要借用肉体” 公输忌点了点头,气氛就此沉默下来。 我坐在床上,他肩靠窗沿,木连理未锁住的那只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地上的某块区域,神色空空,我看不懂。 “好了?” “那我们现在去龙湖,别在这里吵醒邻居,万一木下三郎来的时候附魂附错什么的会很糟糕。” 原来他也是和我一个想法。 我点点头将纸人递给对方,站起身的瞬间,视线无意撇过地上,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念头—— 我动了,地上刚刚公输忌触摸的区域,就没了。 所以,公输忌.是在摸我的影子吗? 疑惑,不解,顷刻间涌上我的心头。 我脚步稍稍落后了一些,公输忌便转身来问: “走得动吗?” “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的是,如果你走得慢,我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就多,我们可能会被村里人发现这些小动作。” 他说的倒也没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摇摇头,一边示意对方先行,一边加快了脚步。 夜间的龙湖村很安静,我们没有开灯,任凭天穹之上的星光指引路途,竟也很快就到了那片熟悉的芦苇荡边。 我将纸人安置在芦苇荡中,开始按照之前木下三郎所言的请神之法,用石头搭建了一个小型的贡桌,点上三炷香,再默念三声‘五脊羡通’。 夜风习习,吹得人凉意顿起。 香火在供桌上明灭,烟火气升腾而起,却又终究消散于大地。 我们二人站着等了一会,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除了我于公输忌,此处再也没有第三个生物的存在痕迹。 公输忌看了一圈四周,和我对上视线后,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 我已经说不上来到底是被风吹的头疼,还是因为这不靠谱的木下三郎而头疼: “先前是他说这样子能请到他的!” 张嘴就吃一嘴的风,更加难受了。 公输忌摇了摇头: “你也不是不知道,木下三郎做的事儿,出了名的出格。” 出格? 说他出格都是在称赞。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喜好玩乐,贪玩劣迹,毫无正形的神。 连给人留下朝拜的供奉路子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有些无语,正想推翻供桌,拿起纸人回屋了事,目光一转,却发现在漫天大风之中纸人没动。 这可是,几乎要将人吹成进金毛狮王的大风。 我小小叹了一口气,又吃了一嘴风: “木下三郎前辈,醒醒,大晚上的,别玩了,我们着急回去睡觉。” 公输忌诧异的瞧了我一眼,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定格在不动的纸人上,神情明显有些无奈: “前辈,听别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是你的习惯吗?” 纸人在我们俩一左一右的注视之下,终于有了些反应。 木下三郎先是将纸手放在脸的部位,做出一种‘打了个哈切’的姿势,这才缓缓道: “我这把老骨头只是反应慢了点而已” “况且,你们没觉得,等别人说你坏话的时候突然打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完全,没觉得多有意思. 许是我们俩的双双沉默带给木下三郎些许尴尬,木下三郎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随口道: “寻我何事?” “难不成,你们找到我那个不孝的徒弟了?” 第440章 量人之蛇 第440章量人之蛇 木下三郎,还是那样的压迫感十足。 我和公输忌对视了一眼,将龙湖村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末了才添上一句: “.没有见到真容,但觉得大概率是您的徒弟,所以请您过来看看。” “您能感知到他,或者感知到您先前遗失的摄魂铃吗?” 木下三郎没有开口,纸人的脸上更加看不到任何表情。 我心中忐忑,等了许久,这才听他缓缓出了一口气: “感知不到那个逆徒。” 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没想到揣测许久,最后满盘皆错。 “麻烦前辈空跑这一趟.” 我同公输忌说完两句话,甚至还没有过五秒钟,木下三郎就回答了我的话: 很大可能,他也没觉得我们能真的找到那个徒弟的踪迹。 木下三郎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良久才说出了他的判断: “我躲躲,有点冷。” 这发展,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回,两人一纸,齐齐沉默。 “此处四山抱湖,聚气成岭,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许久之前,应当真的有龙在此处成仙,这湖水孕育生灵,自然也沾染了灵气,有屏蔽我神通的功效。” “你刚刚说这地方叫龙湖是吗?”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巧,我们只是坐了趟车,便来了龙湖,见了许久前相见的人,又顺带着找到了木下三郎想要见的徒弟。 公输忌看了我一眼,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空分析对方眼里的话,只是小声道: 事实证明,木下三郎对徒弟的感情不止比我们想的要深,甚至耳朵也比我预估的要灵很多。 我话到一半,便被木下三郎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 “死了。” 难怪先前木下三郎心心念着这事情,却没有抓到徒弟。 木下三郎迈动双腿,沿着芦苇荡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某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之上,用纸‘脚’踩了踩地: “我感知不到底下的生机,但我能感知到摄魂铃上残留有我的气息.摄魂铃就在这下面。” 我原先还想着对方为何不自己找,如今来看,谁都不是傻子,那‘徒弟’能凭借龙湖之水隐藏自己,先前应当也使过不少手段,来躲避过木下三郎的追杀。 我一愣,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又有些不好: “什么,死了?” “而如今此湖被填,湖水尽去,再也遮挡不住我留下的气息了。” “我们可能还得等木下三郎回忆一会儿,看起来,他对这个徒弟的感情,比我们想的都要深。” 而木下三郎之所以没有同我们说徒弟的信息还真未必是他贪玩,或是老糊涂。 我退后一步,躲在公输忌这个身形高挑的挡风板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木下三郎回神。 “难怪我这些年没有找到他,原来他早就死了。” “倒也没有很深我只是把它当儿子养而已。” 我已经对木下三郎的嘴硬见怪不怪,听到对方如此说,便知道其中有许多内情可讲,便问道: “前辈.这湖下的‘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木下三郎原地站了片刻,才幽幽道: “是条蛇,名为良人。” 好古怪的名字。 感觉依稀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有不太记得从哪里听过。 不出所料的话,应当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声的小妖怪。 “良人,良人” 我在心中紧急检索着这些年读过的书籍,一无所获之际,木下三郎复又说道: “你不是连我的来历都知道吗?” “难道还没听过在粤地‘大名鼎鼎’的量人蛇?” “量,人,蛇。丈量的量。” 丈量的量,并非温良的良。 木下三郎这么一提醒,我算是知道我走近了一个小误区。 蛇类太多,良人此名很像是‘痴缠于人妖恋’的主角,再加上一个此蛇的师傅是困于男女欢愉的木下三郎,我便只往情爱上想,完全没有其他猜测。 但若是要提起‘量人蛇’的话,那倒是确实有一个。 而且连没什么声明这一点,也和我原先想的差不多。 木下三郎见我恍然大悟的模样,便晓得我明白量人蛇的出处,他伸出手指了指公输忌,对我说道: “.我有些累,你对他讲讲吧。” 能从一尊小神的嘴里说出‘累’这个字,还真是难得。 我脑中划过这么个念头,嘴上却没停: “那我先说,如果有哪里不对,请前辈补充指点。” 公输忌向来是个好听众,我顺了顺思路,便道—— 【粤地有一座无名之山。 山脚下有一个年迈的无名老翁,年轻时候妻子进山采药消失在山上,他便在山脚搭了间茅草屋,一直蹲守在山下,为的就是不让过路人进山,再次消失,送了性命。 一日,某一个卖伞郎为了赶路,抄近道误入此山,碰到了老翁。 老翁便同他说: “可不能去啊,这山里有妖怪,我妻子就消失在山上,你要是进了山,被妖怪吃了,那可就完了!” 卖伞郎原本就焦急赶路,准备在雨季来临之前将伞卖到县城里大赚一笔,如今脚步被拦下,自然不太舒服。 卖伞郎说: “烈日高悬,我又是一等一壮的男儿,我怕什么妖怪?” “要是有妖怪,也应该是妖怪怕我!” “阿叔,你莫要逗我玩了,让我快些赶路吧,我做了这么久的伞,就等着这次集市全部卖出去,好攒些钱回家娶媳妇呢!” 老翁见他不相信,便连连跺脚,追着他大喊道: “你这孩子怎么听老人说话都不信!你会死在这里的!” “算了算了,你进山也不要紧,可如果有声音在你耳边说话的话,你可千万别回头,别应声!” 卖伞郎这么个大小伙子,脚程自然极快,没等老翁喊完,便已经窜出去大老远。 卖伞郎倒也没有如同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没听到老翁的话,一进山就遇见了妖怪,死在山里’。 他听到了,但是奈何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不相信! 他一路闷头前冲,一口气翻了半座山,完全没有遇见什么人影,甚至连鬼影都没遇见半个,他正高兴,打算坐下休息休息,便听身后有声音,幽幽趴在他耳边,说道: “我比你高。”】 愣头青克一切(什) 第441章 量人量心 第441章量人量心 【“我比你高。” 山间日头高悬,晒的人燥热不堪,但卖伞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额间还是起了一层冷汗。 他从小就在市集里面晃荡,耳朵也好,哪个顾客要买伞,要叫价,前后差不多同时响起的声音,他从来就没有分错过。 很多老顾客都佩服他。 换而言之.他不会听错。 而后,真的有声音在响。 但,他也很确定—— 这条道路走到现在,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绝对没有第二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的是妖怪?! 卖伞郎吓得够呛,定定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又听声后那道声音又幽幽传来: 卖伞郎眼见黑蛇愣住,不再犹豫,挑起担子就跑,远远将黑蛇留在了后面。 他抽出一把油纸伞竖直指向穹顶,也学着黑蛇的声调,大声喊道: 卖伞郎小心翼翼挑上自己的货物,往后一步步的退去,而那黑蛇,却是晃动着身子游了过来。 卖伞郎眼看着黑蛇再一次将身体撑立的更高,眼瞧着就要蛇尾堪堪垂直于地面,这才停了下来: 吃? 吃?! 卖伞郎心中震惊,眼看着面前的地上缓缓腾起一条细细长长的影子 他终于确认了—— “我赢了你,那.我就要吃掉你了。” 这世间,是真的有妖怪! 怎么办,怎么办?! “我比你高。”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两方皆是没有动作。 原先已经比他高上半个头,眼见着要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他而来的黑蛇,却是抬起蛇首,愣愣的看向雨伞的伞尖,努力的往上垫了垫尾巴 哦,这条蛇,是真的在和人‘比高’。 迫不得已,卖伞郎又抄了近道,沿着原路经过了那座山。 “我比你高!” 他一个转身,便看到原先坐着的石头后,有一条直立起一半身子的黑蛇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我比你高。” 卖伞郎急的满头大汗,看到担子上的伞,突然有了主意。 黑蛇没有追来,卖伞郎老老实实的将伞卖完,却又听人口信说,自己老娘病重,要他早点回家。 卖伞郎心中害怕,但,不知是声音镇住了对方,还是他抽雨伞的动作吓住了对方。 妖怪说要吃掉自己! 卖伞郎手足无措,却又不想等死,大骇之下,瞬间便从坐着的地方弹了起来。 卖伞郎不知道为什么蛇又说了一遍比高的话,但是很显然,接下来,黑蛇很快又会说出‘我要吃掉你’之类的话。 果不其然,黑蛇还在,他路过时,还是听见有声音幽幽蔼蔼的传来: “我比你高。” 卖伞郎前次有了应付蛇的经验,刚想打伞,却感觉到有水滴滴到了自己的头顶,他抬头看去,原来那黑蛇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树顶,正在幽幽盯着他: “我比你高。” 卖伞郎这么个胆大的年轻人,自从上次逃脱之后,便隐隐有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知道不能让蛇真的比自己高,二话不说,直接开始爬树。 蛇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听到自己声音,见到自己,还敢当着自己的面爬树,顿时吓了一跳,顺着枝干蜿蜒而下,消失在山里。 爬树爬了一半的卖伞郎一看这场景,乐了—— 什么妖怪,就是一个爱好和人比高,比不过就落荒而逃的胆小鬼嘛! 卖伞郎舒坦了,挑起空担子片刻不歇的超家里赶。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卖伞郎又见到了进山时阻拦他的老翁。 老翁听他说已经进山到达县城,又从县城回来,表现的十分惊奇,连连问卖伞郎为何能够平安下山,是否没有遇见妖怪。 卖货郎对这提醒过他的老者还是有些好意的,便还是腾了些时间出来,道: “遇见妖怪了,但对付那妖怪并没有多难。”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和我比高,我只要稍比他高一些,比他凶一些,他便不敢吃我,我看这蛇,完全不是什么妖怪,要是妖怪的话,也只能是‘胆小怪’哈哈.阿叔这是怎么了?!” 卖货郎话没说完,便见老翁泪洒当场,捧着心头连连懊悔,顿时吓了一跳。 老翁大哭,懊悔道: “我当时我当时是同我媳妇一起进山的!” “我们山里采药,坐在树下纳凉,那蛇便在后方说什么‘比你们高,要吃了你们’之类的话.” “我当时,当时吓到了,便自顾自的” 卖货郎明白了—— 这不就是,丢下妻子自己跑了吗?! 难怪这老翁说妻子失踪于山上,却不怀疑别的原因,而是一口咬定了有妖怪! 这蛇并不是不吃人,是真的吃人,只是,吃不了比他高,比他胆大的人!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 难道这世间连妖怪都欺软怕硬不成? 卖伞郎只觉荒谬无比,想要细问,但又担心老母亲的身体,于是告辞离去,约定下一次路过时再细细聊。 老翁当时同意了下来,但当卖伞郎时隔半月再路过这里的时候. 老翁的屋子里,就只有破碎的家具,还有一滩血迹。 卖伞郎寻了一圈,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显是黑蛇下山,把老翁吃了! 卖伞郎心中震动,沿着老路上山,不出意外,再一次遇见了黑蛇,黑蛇在这山里过的似乎很滋润,又长长了一些. 等等,他怎么记得他先前遇见黑蛇的那两次,明明黑蛇是短了下去的?! 卖伞郎壮着胆子,上前几步想要试着和黑蛇‘比高’。 但,蛇一见到他,便就跑了。 跑了? 跑了! 卖伞郎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黑蛇,明显是一种会和人比高的妖怪,比人高,人死,人比蛇高,蛇短一节! 蛇害怕和他比高,就是由于柿子只挑软的捏,蛇只想胜,不想输! 真是可悲,这山里应当埋藏了不少人。 可如果蛇遇见的都是胆子大的人,一直胜过蛇的话,未必不能将蛇杀死! 自那天起,卖伞郎不再卖伞,他接替了老翁的活计,在山脚下的屋子里面住了下来,逢人,便将‘量人蛇’的事情说一遍,再送一把小伞. “量人未必可怕,量心方能赢它。” 赠伞郎对每个人,都如是说道。】 别害怕,别害怕~ 月底要大结局啦!!!正在加班加点!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宝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