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工具人王爷帮我踹前夫》 第1章 重生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洛阳萧府外头更是灯火绵延了数里,大红灯笼几乎照得半边天都是红的。这红龙起伏,一路吸引了不少的百姓驻足观看。 “不愧是萧府,二婚都这般盛大,我瞧着当初这萧大公子娶第一个娘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说话间,褐衣男子伸手摸了摸前边的灯笼。 “可不是,谁不知道他萧家富甲一方又低调,没成想今日竟高调起来!” “你还不晓得啊,他娶的是长安里头侯爷的女儿,一路过来都撒着红纸,如今在城外歇着呢。从城外到萧府的路上都是红灯笼,这牌面,不知道还以为娶的是公主呢!” 说话间,萧府的下人过来了,将盆里头准备好的铜板,一把接着一把地往外撒。 两人哪还有心情八卦,赶忙上去哄抢,这天上掉铜板的好机会,可别错过了! 街角的两位素衣女子却和这样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立春紧紧扶着自家姑娘的手,恨恨地看着那些喜气洋洋的人,只觉得格外刺眼。 “姑娘,别看了,我们走吧。”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更心疼自家姑娘。 方林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神情格外的淡漠,只是唇角发白,倚靠立春才能站住,宛如那戏文里头的病西施。 立春瞧着自家姑娘这模样,心疼得几乎要掉眼泪。 “奴婢求求姑娘别看了,咱们回小院好好休息好不好,恶人自有恶报,那奸夫淫妇日后必没有好日子过!” 听着立春带着哭腔的安慰声,方林溪似乎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直起身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立春的手臂,极温柔地笑了。 “好,都听立春的,咱们回去喝药休息。”她说完一句话,便停顿一下,似乎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那药实在是太苦了,我喝得舌根发麻,我方才瞧着东街上似乎有人在卖糖葫芦—” 病弱的女子声音格外轻柔,微微轻喘,好似多年前在假山旁和表姐说着心上人的喃喃低语。 “好立春,帮我去买一串吧。” 姑娘这段时日的确没能吃下多少东西,尤其是那府送来的,姑娘和她是一律不碰的。 如今好容易有想吃的东西,她又哪里舍得不答应。 将姑娘扶进一旁的酒楼包厢里安顿好,她才放心去东街买东西去了。 那东街除了糖葫芦,还有姑娘从前格外喜欢吃的板栗糕,想来也可以多买些,好叫姑娘开开胃。 方林溪坐在二楼的包厢,垂眸看着楼下的人群,眼中闪过几道光芒。 入目不是亮眼的大红灯笼,便是欢声笑语的人群,好似这洛阳城只她一个失意人。 是啊,这洛阳城不就只她一个失意人吗。 当初不听父母的劝告是错的,千里迢迢从长安嫁到洛阳也是错的,为他萧府劳心劳力还是错的。 从清风寺中遇见萧远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错的。 方林溪挣扎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将早就藏在袖中的东西缓缓倒进杯中。 如果当初没能遇见萧远生,她不会违背爹娘的想法,执意嫁到洛阳。 爹娘也不会被宣平侯记恨,被处处打压,不得不辞官回到文岭老家。 哥哥不会要去战场上博前程,大好年华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 她这样的不孝女,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待那东西化开之后,方林溪一口饮进,因病弱而失去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回来了。 当初萧远生婚后纳妾的时候,她忍着。萧家老夫人骂她是下不出蛋的鸡的时候,她忍着。 沈牡丹丧夫之后,萧远生说要和离的时候,她还忍着。方林溪走向窗边探出身子,忍不住发笑,方林溪,你这一生,可真够窝囊的! 人群都被吸引去了街那头,酒楼外格外空旷。 她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茶壶狠狠丢向窗外,“砰”的一声,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吓得一行人赶紧抬头看。 方林溪没有打算给自己机会,她拼尽了全力爬上窗台,从窗边一跃而下。眼前闪过无数风景,似乎是谁的可怜的一生。 “远生,这楼怎么这么高啊,这包厢比寻常的酒楼高不少呢!” “听闻这酒楼的老板思念被迫分离的姑娘,才建了这高楼,想着站得高些,便能望得远些,说不定那姑娘就回来了……” “啊?这酒楼的老板不是孙府的大公子吗?我听闻他昨日纳了第二十房小妾,足足小他二十岁啊……” 这楼,还真是高啊,萧远生,你还真是畜生啊。 端景三年的洛阳,百姓口中的话题似乎总逃不出一个“红”字。 听闻,那萧府赶走了旧人娶新妇,买尽了洛阳的红绸做灯笼,那年的洛阳婚嫁都少了三成。 听闻,那长安来的贵女爱极了红色,八人抬的大轿沿着半城绯红,嫁给了那二婚的萧远生。 听闻,那被休弃的萧夫人到底没想开,吃了毒药坠了高楼,晕开的血比灯笼还要红。 第2章 掐死他 日光融融,透过树叶落在树底下的一双人儿身上。 女子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一个青色的荷包,羞答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双含情目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那男子长身玉立,不往女子身旁靠近,站得笔直,倒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溪妹妹,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正打算张嘴的方林溪似乎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颤,突然紧闭起双眼,身子摇摇欲坠。 那男子正想上前一步,扶住女子,却在听闻墙边传来的声音而止住了步伐停住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跌坐在地。 方林溪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什么地方,再次睁眼,看到的却是萧远生那张脸。 她想都没想,立刻站了起来,狠狠冲向面前的男子,用尽力气掐住了他的脖子。 萧远生没想到,刚刚还一脸羞意的方林溪,转瞬间便一脸狰狞,上来便想要掐死他。 方林溪的恨意做不得假,力气更是用了十乘十,哪怕萧远生是个大男子,一时也挣脱不开。 眼见这面前这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方林溪心中越是快意。 她错了,她不该去干寻死这种蠢事,该死的是这些害人的畜生,而不是她自己! 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方林溪看着眼前的萧远生很难不透出恨意,用劲也越来越大。 可惜萧远生到底是个男子,很快反应过来,蓄起力气,一把将方林溪掀翻在地。 “你发什么疯!” 方林溪躺倒在地,只觉得身上痛得很,却并未放弃,想要起来继续掐死萧远生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墙外的人似乎听到了这里的声音,穿过月洞门,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溪儿,你怎么会跌在地上!” 方齐让正和友人在此处游玩。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愤怒的男声,以为有人欺负良家妇女,这才走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了。 “哥哥?” 方林溪看到方齐让疾步过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 哥哥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怎么她还能见到这样鲜活的哥哥呢? 方齐让看到妹妹一见到他便落下泪来,更是又心疼又愤怒,自家妹妹一向不爱哭,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赶忙走过去,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溪儿不哭,可是身上哪里疼,还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哥哥!” 顺着方齐让的话,方林溪这才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一切。 萧远生戒备地看着她,眼中警告意味很浓。 另一边是哥哥的朋友,定远侯家的小公子章秋彦,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这位小公子不也和哥哥一样,死在了战场上吗? 方林溪看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鹅黄的外裙还绣着红色的朱瑾,她少时格外喜欢的花。 难道,她回来了吗?老天有眼,她真的回来了吗! “齐让,我瞧着溪妹妹似乎被吓到了,不如先带回去看看大夫——” 章秋彦看着方林溪那副愣愣的模样也有些担心,想着还是赶紧去看大夫才好,却没想到方林溪突然开口。 “哥哥,萧远生前几日瞧见楚欣姐姐给文家公子送了一个荷包,说自己也想要一个,便求着我给他绣了一个。”说着,她还指了指方才掉在地上的荷包。 “可我才递给他,他便嫌弃得不行,不仅大声呵斥我,还一把将我的手挥开,连累我也一并摔在了地上!” 方林溪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但这里就他们两人,就算她说的是假话,也不会有人怀疑。 方齐让听了更是怒不可遏,这姓萧的哄骗他妹妹给他做荷包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弃甚至动手,欺负他们方家没人是不是! 章秋彦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萧远生,男子汉大丈夫,哄人家小姑娘定情还动手,真不是个东西! 萧远生想解释,但看着他们三人一副他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的模样,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事实并非如此,实在是令妹先动的手,她骤然发难——” “萧公子颠倒黑白也要看看情况,我们在那边便听到了你的声音,一过来便看到我妹妹倒在地上,你好端端地站着。”听着萧远生的诡辩,方齐让简直想直接动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不想再听你一派胡言,我们之后自会上门找宣平侯夫人要个说法!” 说完,方齐让便带着方林溪离开了,章秋彦自然也不会多留,提步便走了。 “溪儿乖,快别哭了,哭得爹娘的心都疼了!” 方家夫妇看着抱在他们身上哭得不行的女儿,简直别提多心疼了。 方大人边安慰妻子怀中的女儿,边用眼神询问方齐让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齐让也心疼妹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更是直言一定要让那个萧远生好看。 方大人方夫人听了更是气得不行,方夫人想得更深些,哄走了气势汹汹要上门打架的两父子后,抱着哭累了女儿说悄悄话。 “溪儿,不怕啊,无论发生什么事,爹娘都会为你做主的。” 方夫人温柔地拍着自家女儿的后背,声音静谧悠长,恍惚得如同梦一般。 “那萧远生可是想要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还曾哄你做过其他什么?你都告诉娘,别怕啊,爹娘都可以解决的,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了我家溪儿!” 方林溪躺着娘亲怀中,感受着久违的家人的爱抚,惊魂未定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她越是感受到爹娘和哥哥对她的好,越是为前世的自己不值。 她不该就那样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若是爹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好半天没听到女儿的声音,方夫人心中更是又愤怒又害怕,那畜生到底哄了他们家溪儿多少! 听到娘亲气急的呼吸声,方林溪才回过神了,赶忙回答了娘亲的问题。 “没有没有,他就让我给他送了荷包,其他的没有干什么。” “真的没有?有什么事都告诉娘亲,那些都是小事。” “真的没有啦娘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方林溪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名声去毁了萧远生,但是她顷刻间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实在不舍得再让家人担心了。既然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然不会使用玉石俱焚这种蠢办法。 多的是让萧远生他们一家人生不如死的办法,这一次,她要干干净净为自己一家复仇,让萧家还有宣平侯付出代价! 这回还是她太过惊惧了,没能真的掐死他,没能替自己报仇。前世受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萧远生是什么样恶心的人也只有她知道。 方林溪想到此处,没能忍住握紧了拳头,却不敢让自己娘亲看见。当初她非要远嫁,当初她识不清枕边人,当初她为了所谓的情爱放弃了家人和朋友,实在是太傻了。 感受着母亲的怀抱,她拼命忍着不敢落泪。爹娘为了她和哥哥可以付出一切,当初被宣平侯府陷害辞官之时,还特地写信来安慰她这个不孝女,生怕她在夫家因此受苦。 可是,阿娘啊,你知道吗?你的溪儿,过的真的不好,真的很后悔! 既然有重来一世的机会,萧远生、沈牡丹、成王、宣平侯府的每一个人,她都不会放过! 第3章 暴打前夫 在家养了大半个月,方林溪终于又适应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当初在萧家做牛做马。 天不亮便要伺候萧远生起床,收拾好之后马不停蹄地要去萧夫人那里伺候她吃饭,时不时还要在佛堂里陪着跪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歇一口气,庄子里铺子里府邸里一堆问题都要她来定夺,管着一家百十口人的嚼用,哪有那么简单。 更不必说那时候萧远生动不动就花一大笔银子出远门,连待客这种事都落在了她一个女人家头上,一天下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呵呵,出远门游学,想到这个借口,方林溪简直忍不住冷笑。 当初她还真是傻傻地信了,以为他真有这样的上进心。其实是出门会情人吧,那位自认端庄高傲的沈牡丹怕是早就和这位好表哥苟合在一起了。 方林溪把玩着宣平侯府送来的好东西,看着窗外日光正好,心中也缓缓呼出一口郁气。 不知道自家爹爹和哥哥是怎样上门讨回公道的,宣平侯府那边不仅送来了不少药材,更是送来了一大堆女儿家喜欢的首饰。 想着萧远生吃下了这个闷亏,她心中才舒畅不少,然而比起萧远生对她做的事情,这些都是九牛一毛。 “立春,今天是什么日子?” 立春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姑娘,今天是四月初四啊,好像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四月初四啊,那可是会发生好事情的大日子。 前世她约了萧远生四月初四去泛舟,没曾想她从正午等到日落,等到哥哥亲自来找她,萧远生都没现身。 不仅没现身,连派个下人来通知一声都没有,偏叫她等了大半日,回去之后还因为着凉发了高热。 前世她还给他找借口,后来才知道,这一日,他在街上遇见了此生的挚爱呢。 今天天气真不错,柔弱女子遭歹人跟随,俊俏公子及时出手相救的戏码还算有趣,去看看那些人的好戏才好呢。 “立春,替我收拾得漂亮些,咱们要出门看戏去了!” “啊?近日醉乡楼有排新戏吗?姑娘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方林溪带着一头雾水的立春来到了西街,还没下车便听到一句话。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你们这群恶霸哪里逃!” 立春惊疑不定,方林溪眉头一挑,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嘛。 她倒要看看这萧远生吹了又吹的英雄救美到底有多有意思,看看她这个前世被和离的原配能不能替这对被她阻碍的“苦命鸳鸯”添一把火。 方林溪掀开轿帘,便看见前方打了起来。一位白衣男子和几位看着就不像是好人的褐衣男子缠斗在一起,周边的小摊子都被掀翻了,瞧着挺激烈的样子。 方林溪不顾立春的劝阻下了车,正想凑过去看看热闹,便替听见身边的一位百姓在自言自语。 “这几人的身型怎么和码头卸货的老刘老四那般相似,他们怎么开始干起了这打家劫舍强抢美人的活?” 方林溪闻言立刻转头看他,眼中的疑惑和惊讶太过具象化,那人也发现了正要走,却被方林溪拉住了。 “你认识那几个穿着短褐的男人?” 那男子本不打算回方林溪的话,但瞧着她一副大户人家的模样,到底是不敢得罪,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他越说,方林溪的眼睛越亮。这一趟果真没白来,还真让她发现了点东西。 她让立春递了十两银子过来,交到那男子的手上。 “这是十两银子,你多找几个人一并加入他们,去打那个逞英雄的白衣男子。不必下死手,只多让他受点伤。事后帮我问问其他人,是谁让他们干这件事的!” 那男子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伸了手。十两银子,够他在码头卸五年货了,他家里头还有刚出生的女儿,实在没法拒绝。 立春看着自家姑娘的行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额,这么爱玩了? 眼见着那街上很快就要分出胜负,白衣男子萧远生游刃有余,将大半自贼人都打倒在地,正要回去安慰受惊美人的时候。 不知从何处又窜出来一堆同样装束的男子,直直地冲着他过来了。 萧远生没想到他们还有帮手,但他已经快要力竭了,瞧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姑娘,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场面又热闹起来。 那白衣男子渐渐落了下风,吃了好几次拳头,连那张还算清俊的脸上都有了青紫色的印子。 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那两拨贼人才趁乱离开,看了好一会热闹的百姓也生怕被抓,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开了。 方林溪看到萧远生被拳头打中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这个人,最看重自己的这张脸,这下子怕是有好几日不能见人了,实在是快意! 方林溪也上了马车离开了,刚刚过了座桥,便看见方才拿银子的人朝着她这里看,看见她发现了还不停作揖。 方林溪乐了,便吩咐马车停下,她要去附近的小摊上逛一逛。 方林溪一过去,那人便凑过来,好似要给她介绍这街上的吃食,这样的引路人自然是有的,不过一般是坑外地人的,周围人也见怪不怪了。 “多谢小姐赏赐银两,我那些兄弟们表演得可卖力了!” 他和方林溪之间隔着立春,他没敢抬头直视这位看着就有钱的大小姐。 “那边我也问出来了,他们说他们也是收钱办事,吩咐他们强抢民女的人是谁?您肯定猜不到!” 没听见方林溪的回答,小哥也不逗趣了。而是将他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 第四章 原来,给他们钱演这场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险些被欺负的柔弱女子。 她出钱让这些人帮忙演戏,好让萧远生得以英雄救美,二人正式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做事?” “小人姓邢,家中行五,他们都叫我邢五。在东边的凤山码头卸货哩!” “好,我记住了,邢五你是个机灵人。这里还有十两银子,你和你兄弟看着分,今日之事,我也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日后若还有需要你帮忙的,我自会派人找你。” 邢五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答应下来,接过了银子,而后喜滋滋地离开了。 方林溪在回程的马车上简直忍不住发笑,那憋笑的模样看得立春十分疑惑却又不敢乱问。 萧远生啊萧远生,谁能想到你心心念念的浪漫初见,不过是一场特意打造的阴谋啊! 第4章 太子成王选妃 有了邢五在外头做接应,方林溪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异常被家里人发现了。 自从上回发生那事之后,爹娘和哥哥把她看得更紧了。但是她重来一世,绝不可能当一个只会吃饭的米虫。 多活了前世那几年,她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情情爱爱都是虚假的,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势才是真的。 前世三皇子成王登基为帝,当时宣平侯府便是压中宝了,将自家的女儿送进去做了侧妃,才又延续了一代荣华富贵,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方家赶尽杀绝。 方林溪怎么不恨,但当时的她被萧远生的后宅争斗蒙蔽了双眼,直到他休妻另娶的时候才看清这一切。 他们方家本不该掺和进夺嫡之战中,奈何她对萧远生一见钟情,死活非要嫁给他,才成了那位“沈家牡丹”的肉中钉,眼中刺。 她自己作死却连累了爹娘和哥哥,这一世,就算是以自身为饵,她也要覆了沈家萧家一群黑了心肝的狗东西,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明日是太后会举办团花宴,之后的太子妃、成王妃等一众重要人物基本都是在这个时候定下来的。 前世她本来也要去,结果为了等萧远生着凉发热,临时爽约,想来也是给外人留了个藐视皇家的印象。看着镜子里那张稚嫩而朝气蓬勃的脸,方林溪极灿烂地笑了笑。 “姑娘这般开心?想来这段时间是憋坏了!”立秋也瞧见了镜子里方林溪的笑容,选了个缠枝样式的簪子戴在姑娘头上。 这般年轻灿烂的女娘,自是什么好饰品都配得上。 “不用这只簪子,用那只铃兰花的簪子,清新淡雅些就好。”据说前世那位成王侧妃能够一举嫁入皇家,就是凭借她那身清丽脱俗的铃兰花百褶如意月裙。 她想起这件事太迟,定做也来不及了,只能勉强用这只簪子看看能否为自己也搏一搏。 坐上马车进宫的时候,方林溪还有些隐隐的紧张。前世她根本没机会进宫,从长安远嫁洛阳,也远离了权力中心。 宫中不许带自己的婢女,立春立秋陪了一路,她的紧张也消了不少。 “好了,你们回去吧,告诉娘亲我这里都好好的,日落前来宫外等等就行了。” 宫门口堵了一路,她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许多官家小姐也到了,正陆陆续续下马车,好不热闹。 立春掀开帘子,准备扶自家姑娘下车,往外头一看却是突然愣住了。 “今日这团花宴莫不是以铃兰花为主题?怎么好几家小姐身上都带着铃兰花的首饰呢?” 方林溪闻言更是诧异不已,她掀开窗口的帘子看了一圈,发现果然如此。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只有宣平侯家的沈芍药穿了铃兰花的衣裙才一举夺魁,那之后大家才知道成王对铃兰花情有独钟。 如今怎么会这么多人都晓得这件事。方林溪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当机立断,直接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递给立春。 “旁人都戴了,咱们就不要戴了,你到时候让邢五去打听打听,这段日子那些铺子在制铃兰花样式的首饰和衣裙。” 说罢,她便下了马车,在宫女的引导下一路不敢错地来到了御花园。 常常听人说什么高墙深瓦,如今进了宫中,只觉得无比威严,一步不敢踏错。 她勉强算活了两辈子,如今心里忐忑却面色不改,好歹还算稳重。 不少姑娘已然是战战兢兢,少了平日的自然娇俏。这其中最如鱼得水的还是那几位有身份的贵女,进宫多次,如今早习以为常了。 方林溪躲在人群中看着丞相家的大姑娘陈琴落,宜宁郡主罗舒意,安郡王的女儿慕容丹以及沈芍药都穿着一身铃兰花的如意月裙时,还是没忍住眼中的惊讶。 明明前世只有沈芍药穿了这一身得了成王青眼才一跃成为日后的德妃。 陈琴落和慕容丹分别为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罗舒意更是嫁给了平王成了平王妃。 如今的成王虽然受皇上喜爱,但地位远远不及太子,她们就算知道成王钟爱铃兰花,也不会特意为之啊。 正当方林溪疑惑的时候,太监开始唱礼,太后皇后并几位高位妃子终于来了。 “呦这么多姑娘都穿得相似呢?看样子都是用心打听过母后的喜好,晓得母后最是欢喜这铃兰花了!” 入座完毕,高贵妃第一个说话,她一向受宠又快人快语,说这话想来是为了活跃气氛。 但是太后和皇后显然不打算卖她这个面子,场中无一人接话,方林溪都替她尴尬。 不过这也解了她的困惑,原来喜欢铃兰花的是太后,可是当初为何传成了成王? 眼见这宴会开场便如此尴尬,太后终于还是开了金口。 “都是鲜活水灵的小姑娘,不必个个都穿得如此素净,我看那个红衣裳的姑娘就很是活泼可爱。” 被夸了的那个姑娘并不是哪家贵女,想来是没得到消息才会穿的喜庆了些,她方才还看到她因为自己太过出众而略有些害怕,没想到竟得了太后的夸奖,如今瞧着倒是高兴极了。 “鲜花着锦,美人如画,鲜艳活泼也好,素净典雅也好,都是正当最好年华的小姑娘呢!” 皇后的声音比起贵妃来,端庄持重了不少。 “母后,我瞧着这御花园中花开正好,今日这宴会也不必拘束着她们,不如早些进园子里,也早日完成团花之美!” 太后自然应允,今日的团花宴才算真正开始了。 第5章 花棚遇中药之人 团花宴的规矩十分简单,只需要参加宴会的姑娘都从园子中采摘自己喜欢或者觉得适合的鲜花,随后插在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上,最后便能合力制作出一份独特的团花出来。 听说是前朝皇帝宫中妃子纷争严重,因为一朵花出人命的事情屡见不鲜,皇帝不管,太后看不下去,才想了这么个办法,以图后宫和睦团圆。 方林溪看着眼前为了一束迎春而打嘴仗的两位姑娘,只觉得这团花宴实在是虚有其表。 “舒意妹妹也看上了这朵牡丹了吗?那我便让给妹妹吧,我瞧着旁边这丛西府海棠开得不错。” 陈琴落声音不小,这谦让的姿态也做得足足的,倒是一派大度的模样。 罗舒意从容摘下牡丹,笑着接话。 “多谢琴落姐姐美意,这牡丹开得典雅端正,不必旁的花避让,自有它自己的一番风采,我瞧着倒是格外喜欢!” 这一来一回,若不是方林溪多活了一辈子,怕是根本听不出来其中的机锋。从这一段交涉中便可窥见上辈子的东宫怕是不少血雨腥风。 而慕容丹与沈芍药这边倒是风平浪静,没有起什么波折。 方林溪随手摘了一支身边的月季,她自然没有这些人显赫的身份,自是不敢去挑起事端。 眼见这里没什么好戏看了,方林溪便走到了另一处,是宫中为了养花特意搭建的暖棚,里头养了不少珍奇的花。 他们这些姑娘当然不会主动去采摘,万一摘了哪个主子的心头好,这辈子也别想再来参加团花宴了。 一进暖棚中,方林溪只觉得似乎有些热,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花香,之前从来不曾闻到过。 难怪这暖棚冷冷清清,没见到几个姑娘,想来是都被这香味给逼出去了。 方林溪也觉得这味道有些怪,也不想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花了,转了身正打算出去。 一道黑影闪过,方林溪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拽到了一边,她正下意识地打算呼喊出声,一只手极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待方林溪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子拉到了暖棚放养花器具的小角落里头。 面前这人脸色通红,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喊出声,见方林溪点头才放开了捂嘴的手,转而紧紧将她压进怀中。 “你是何人?这里处处是女眷和姑娘,你一个男子怎会在这里?”方林溪挣扎了半天没挣脱开,只好放弃,无奈地低声询问。 虽然这附近没什么人,但还是会有宫女太监经过。若是让他们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她的名声是真的可以不要了。 那人显然没力气回答她,紧闭着双眼睁开了一会,看了她一眼便又闭上了,一副对她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然而他的身体正相反,不由自主地贴近方林溪,尤其是腰部以下,触感格外强烈。 方林溪只觉得硌得慌,她直接将手放在了最突出的地方想要推开,紧张又害怕,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我只是一个来参加团花宴的姑娘,不是这宫里的宫女和妃子,你就算带刀刺杀也抓错人了!” 那人没想到防住了方林溪喊人的嘴没防住她多动的手,一时之间竟没有防备深吸了一口气,险些要叫出声来。 不过,他冷静之后显然发现了更好的解决目前难题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方林溪只觉得自己手都要断了,那人才肯放过她。 所幸他还没有失去理智,那些个脏东西都没弄到她的衣服上。 方林溪得到自由的这一刻马上转身离开暖棚,连随身的手绢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到。 还好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吏部侍郎之女,在这些大人物中是排不上号的,这才没有被发现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 正当她庆幸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温柔声音。 “林溪,你去哪里了?我方才一直在找你,都没有找着?” 方林溪回头一看,一位青色衣裙的女郎正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方林溪紧紧掐住自己的手才控制住紧紧拥抱眼前人的冲动,但她的鼻子发酸,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 瞧着方林溪泪眼盈盈的模样,青衣女子更担心了,拉起她的手便打算仔细查看一番。 “可是方才被人欺负了?你同我说!” 方林溪摇了摇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没有人欺负我,实在是许久未见彤姐姐了,如今乍然一见,思念便化作泪水,叫姐姐看笑话了。” 叶闻彤闻言还是有些不信,但瞧着方林溪并未有什么异常,勉强放心了些。 “自忻城一别,可不是许久未见了?若非我昨日才回长安,今日便要赴宴,必是要给你下帖子,我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的!” 听着彤姐姐的声音,感受她的温度,方林溪才终于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真好啊,真好啊,现在的彤姐姐还是这般的温柔秀丽,还没有嫁进那个会吃人的承恩公府,还没有仅仅十八便难产大出血而母子俱亡。 二人并未聊太久的天,团花宴很快便要开始了。这一次,并不是太后或者皇后来点评,反倒是让几位皇子点评。 “儿臣瞧着这牡丹是点睛之笔,雍容华贵也大气典雅。”听了太子这话,罗舒意自然高兴,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多谢太子表哥赞赏,我也是瞧着这牡丹国色天香,才特意选了它!” 难怪敢和未来太子妃争先呢,这表哥表妹的看起来情意很深啊,方林溪在心里默默吐槽。 “本宫瞧着这西府海棠也很不错,不争先却自有一番夺目的风采,既能容得下牡丹的华贵,亦能压得住芍药的娇艳,不错。” 皇后并没有反驳太子的话,而是赞扬了一旁的西府海棠。陈琴落闻言自是起身道谢,姿态格外大方。 成王与平王亦是夸奖了沈芍药和慕容丹,这团花宴便在其乐融融中落下帷幕,如果没有一个太监在太后耳边一番又悄无声息地撤下一套皇子桌椅的话,想来这宴会会更圆满。 宴会散场,方林溪和彤姐姐相约过几日一起饮茶后互道告别,终于上了自家的马车,结束了一整日的疲惫,彻底摊在了车上。 “今日团花宴很累吗?瞧着姑娘倒是格外疲惫的样子?” 立春边给方林溪揉肩膀边小声询问,她也好奇这闻名已久的团花宴到底是怎样的。 方林溪还没有说话,立秋疑惑的声音便响起了。 “咦,姑娘随身带的帕子呢?可是不小心丢在了哪处?” 方林溪闻言没有解释,只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头却在暗暗思考。 她都留了那般明显的证物了,这位落难的瑞王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第6章 顾家哥哥 进了六月,长安的天热了不少,方林溪特地派人去庄子里拿回来不少新鲜的瓜果,这其中好些东西,自她嫁去洛阳之后便没有再吃到。 那时候为了维持主母的威严不再吃那些小食,兼又要日日伺候婆母吃食,等到自己吃的时候都饿过劲了,哪还有胃口。 尽管方林溪已经极力避免自己去想前世受过的苦,但那些事情就像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毒蛇,时不时就要破坏一下她的好心情。 “彤姐姐,吃这个,这个酸酸甜甜最是开胃,整个长安只有我们家的庄子种得最好吃!” “好吃,好吃,如今你倒是瞧着什么都好吃。也不知道幼时是谁为了不吃饭,央着我带她离家出走,不依还哭鼻子呢!” 方林溪闻言只觉得高兴,吃好吃的有什么不好,这简直是最好的事情了。 “林溪,伯父伯母可曾为你相看人家,你去年便及笄了,心里头可有喜欢的男子了?” 叶闻彤低低地说了这句话,一脸期待地看着方林溪。 方林溪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眉间的笑意有些淡了,但还是乖巧接话。 “我哪来的心仪的男子,我可是听闻彤姐姐去年便定亲了,哪家公子这般有福气?” 闻言,叶闻彤眉眼温柔了不少,双颊也微微泛红。 “是顾家的大公子,顾万新,我们幼时还一起玩过呢,你可还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前世丰神俊朗的顾家嫡长子,在婚期前一个月,无故坠马而亡。 彤姐姐甚至还来不及悲痛就被嫁进了臭名昭着的承恩公府,从鲜妍明丽的待嫁少女到血尽而亡的侯夫人,仅仅只过去了一年多而已。 那时候的彤姐姐总是羡慕她可以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可最后,她们姐妹俩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结局。 “两位姑娘,顾公子来府上了,大公子正在招待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方林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彤姐姐便往自家哥哥的千竹院去了。 方齐让和顾万新也许久未见,二人上次相见还是一同在天星书院上学的时候,一晃也都三四年了。 “溪儿,快来见见顾家哥哥,你可还有印象?” 瞧着自家妹妹进了院子,方齐让主动开始介绍。 “怎么会不记得!幼时常常逗我哭,如今又准备娶走我彤姐姐的,我可是印象深刻啊!” 方林溪看这个姐夫虽然高大俊朗,但还是配不上自家秀丽端庄温柔大方的彤姐姐。 此话一出,顾万新还没来得及反驳,方齐让先反应过来。 “我说你小子回长安这么久不告诉我,今天不打招呼就上门,还以为有多思念我,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齐让的调侃让两位心照不宣的未婚夫妻都忍不住红了脸。 不过顾万新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回来这几日都在瑞王那处替他办事,今日才闲了下来,找你喝茶!” 叶顾二人都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过了那股害羞劲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彤姐姐闻言倒是接了话。 “瑞王吗?我记得上个月的团花宴,其他的适龄皇子都出席了,独独不见瑞王殿下?” 叶闻彤刚说完便发现自己失言了,私下议论皇家之事也是大不敬,她赶忙住了嘴。 方林溪也知道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随口便换了个话题。 “我们家郊外庄子上的荷塘开了不少莲花,听闻还长出了一枝并蒂双莲,几位哥哥姐姐若是有空,不妨一起去庄子上逛一逛!” 另外三人自然没有不赞同的,特别是方齐让和顾万新马上身上就要有官职了,日后可没有现在的悠闲日子了。 临朝如今的官职以世袭居多,不过自先帝那朝开始科举之后,也有寒门之子成了进士有了官身。不过,那都是凤毛麟角,便是方齐让这样的五品侍郎之子能得如今的官职,也是他自个的本事。 两人都是同一年的进士,如今又没有外放,一同在长安谋了一官半职,不能说不是缘分了。 方林溪看着自己的哥哥和顾家哥哥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得造化弄人。在无人注意之时,她暗暗咬紧了唇肉,若不是他们那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权贵走狗,她们四个人如何落得那样的地步。 成王夺嫡之前的手段便如此肮脏,她难以想象,前世她死后,那位初露杀性,手握权柄的新皇后面又会对多少人下手。 “小姐,公子,宣平候府来人了,送了份请柬给夫人。说是府中大公子过几日成婚,请老爷夫人过去吃席!” 几人正热火朝天地想着要去庄子里打猎和野炊,方夫人便让身边的人来告知此事。 方府都收到了,叶顾两家更不必说。 “那宣平候大公子娶的是林阁老的孙女,有如此妻房,想来世子之位十拿九稳了。” 方齐让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但上回萧远生之事,再加上那大公子实在是庸碌,让他对整个候府的印象都不好,这才忍不住出言讽刺。 方林溪这才反应过来,那场为长安人津津乐道十年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她如今沉迷于眼下的安稳,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一转眼便是沈大公子的婚期了,方林溪同母亲一同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人影重重,只觉得如今的一切如梦一般。 第7章 真假千金一 “那宣平候府出了位亲王侧妃,难怪今日来了如此多人家,想来他们沈家也要炙手可热一阵子了。”方夫人顺着方林溪掀开的帘子瞥了眼外头的热闹,说得透彻。 方林溪闻言不发一言,这样的事实在团花宴的时候,她便知道了。 什么铃兰花不铃兰花的,那些都是上位者放出来迷惑人的虚言。 什么太子妃太子侧妃,成王侧妃早都暗中订好了。罗舒意,陈琴落,慕容丹,乃至沈芍药,不过都是这权势之下的棋子罢了。 怪她浅薄又无知,前世被磋磨了半辈子,还相信那些虚言,所谓能影响大局的铃兰花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在那些有权有势者面前,她这个重生的女子其实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方林溪轻轻地深呼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团花宴上的事情,尤其是暖棚中的那件事。 在看到太后的那一刻,方林溪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彻底放弃了螳臂当车玉石俱焚的想法。 她一个五品侍郎之女,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惊起长安的一粒尘埃,上位者动动手指便可抹平一切。 所以她一定得先成为权势,掌握权势,才能对抗权势。瑞王,这个曾经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能够成为她的踏脚石吗? 她这段日子的确是过得太舒坦了,才会忘了前世全家被权势压迫的痛。 掩去眼中的恨意,方林溪笑着靠在自家两娘亲身上,好似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在方夫人看不到的地方,方林溪用眼神询问立秋,可让人把事情办好了。 立秋微微点头,姑娘的吩咐她自然是执行了。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姑娘为何要把庄子里的那枝罕见的并蒂莲摘了下来,拐了好几道弯,特地想办法塞进那个之前挨打的萧公子房里呢? 阁老嫁女,公府娶媳,这盛宴热闹的程度,大抵只有皇家比得过了。男女客在外头便分开了,方林溪跟着母亲往女客那头走的时候,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朝着男客那边的爹爹和哥哥。 “林溪多大了,都快要嫁人了,还舍不得同爹爹和哥哥分开呢?”和方夫人交好的一位夫人看着转头的方林溪打趣了一句。 “她自小黏人的紧,还不着急嫁人呢!”方夫人笑着回道。 方林溪闻言回过了头,认出了眼前的人,乖巧地打了声招呼,便装作害羞躲在了娘亲后头。 她果然没看错,萧远生作为侯夫人的侄子,也在迎亲的那一块,瞧着倒是风流倜傥,看来前段日子那顿打还是太轻了。 眼看着太阳将要落山,天边映着红霞,唢呐声锣鼓声衬得这喜宴十分喧腾,红色的轿子从人群的热闹处缓缓抬进来了。 “新娘跨火盆,日子红红又火火!” 旁边站着不少人都在观礼,尤其是侯府的人,不仅是大房二房,便是其余几位甚少出现在人前的亲戚也站在两侧,以示对新娘子的重视,沈夫人看着这位身份贵重的媳妇更是跟眼珠子似的。 “砰!” 一个身影突然被推了出来,意外来得太快。新娘的脚步生生停住,而那道被推出来的身影直直地摔向了烧着炭的火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周围一群人,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来扶起她。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反应快,立刻冲了过来。 “小姐!” 这一声倒是唤醒了惊呆了的一群人,马上有人来察看情况,也有人赶忙拿了水过来。 丫鬟心疼地看向自家小姐被烧伤的手,露出了一截被烧得通红的皓腕以及一个蝴蝶形的胎记。 “那胎记,怎么和芍药姐姐身上的一样!”宣平候的七娘子稚气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一处。 那跌倒的女子似乎有些害怕,赶忙用另一只手遮住手臂上丑陋的伤口,却遮不住明显的胎记。 “新娘子怎么还没进来,我瞧着外头敲锣的声音已然停了,是怎么回事?” 还在院子里等着吃席的宾客可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着急上菜呢。 方林溪看这情况,就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发生了。 她朝着立秋使了个眼色,立秋会意,转身离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办法捂住所有人的嘴。 吃席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女子手上有一个和宣平侯大姑娘沈牡丹一模一样的胎记。 更巧的是,这位大姑娘幼时丢过一阵子,也是凭着这手上的胎记才认祖归宗,回了侯府。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同样的事情竟会再次上演。 “当初那事闹得可大,我随我们家那位刚刚到长安,门里门外都还没认清几个人呢。连隔壁住的人家姓什么都不晓得,就知道宣平侯府那位离奇大姑娘的事了!” 一旁的张夫人是爽快人,又憋不住话,眼看着周围都在热火朝天的议论,自然也忍不住贴近方夫人,开始讲起当年的旧事。 那时候宣平侯府的大姑娘在花灯节上走丢了,一大家子大张旗鼓地找了许久,宣平侯夫人更是日日以泪洗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姑娘要找不回来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三年后,一位小姑娘冒着大雪从城门口一路问到了宣平侯府,直言自己是走失的大姑娘,凭着手上那个蝴蝶样的胎记,这位沈芍药便成了宣平侯府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 这位掌上明珠这些年在长安贵女中也是佼佼者,如今更是马上就要成为成王侧妃,那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尊贵人! 这会子竟然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胎记的姑娘,这可就不好说了。 不管旁人如何揣摩,主人家不解释,自然也没人敢上前多问几句。吃了席,便散了,各回各家,有什么八卦,私下里再说。 第8章 真假千金2 “我当初就说那个姑娘不像我的女儿,如今总算找回我真正的女儿了!” 沈夫人抱着那烫伤的姑娘哭得不能自已,一片慈母之心叫人落泪。 沈芍药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发白,咬紧牙关却不发一言。她不过是这十多年都不被承认的女儿罢了! 才新婚一日的小夫妻更是尴尬无措,便是再识得大体,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谁也无法保持平常心。 宣平侯坐在一旁,紧皱眉头,亦是觉得此事十分棘手。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的女儿,我的牡丹!” 众人只知那位大姑娘认祖归宗,却不知身为母亲的侯夫人并不认她,甚至不许她再用原先的牡丹为名,另改了名唤作芍药,对外只说是名字太盛压不住。 “女儿听从前的养父母提起过,女儿幼时高热,只呼唤娘亲与牡丹,便娶了名唤作牡丹,不曾想,女儿原来的名字竟真是牡丹!” 被侯夫人抱着的女子格外虚弱,手上还缠着白布,一句话断断续续还带上了哭腔,听得身边人都同情不已。 站在最外面的萧远生更是惊诧得不行,他哪里会想到,当初在街上搭救的女子竟然会是自己真正的表妹,姑母真正的亲生女儿! “你可还记得当时你为何会跌进火盆中?” 比起激动的妻子,宣平侯冷静得多,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他声音低沉,气势冷冽,吓得沈牡丹往候夫人身上躲了躲。 “回侯爷,小女也不知道,当然只觉得身后似乎十分拥挤,一时没站稳,便被挤了出去——” “那时人的确多,牡丹身体娇弱,此番情况也是意外。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能认回这个亲生女儿呢!” 瞧着沈牡丹害怕的样子,侯夫人心都疼了,若非她们错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女儿又怎么会如此害怕她的亲爹。 这个女儿的确对当年的事说得准确,连幼时她母亲给她绣过一个粉色的小老虎这样的事情都晓得,又有那个胎记为证,想来是真的牡丹错不了。 想到此处,宣平侯心也软了下来,声音放柔了些。 “罢了,事已至此。便对外说是家中的二小姐,因为体弱一直养在江南,这几日才回来。” “侯爷,这可是我们的牡丹——” 侯夫人并不满意这个做法,旁的芍药占了她女儿的位置多少年,如今又要牡丹低她一头,她如何能甘心。 “好了,你还要让多少人看笑话!”宣平侯斥了一句便起身离开,此事已成定局。 沈芍药实在觉得此地并无她的容身之处,起身拜了拜,沈夫人却当作什么也没瞧见,理都没理她。 她脸色白中发青,也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 新婚夫妇面面相觑,看着抱在一起的母亲和妹妹,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松出来后,直言此事不可为外人知晓。 “家中之事非我所愿,大妹妹又要成为成王侧妃,此事莫要让岳父那边知晓了。” 林芸点头应是,便乖顺地看着丈夫放心地出门寻友了。 待丈夫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牡丹院,眼中藏着的不满一点点流露出来。 宣平侯夫妇被那个牡丹耍得团团转,她一个后宅摸爬滚打出来的却看得清明。 沈牡丹在侯府住了有一段日子,多的是开口的机会。却故意挑她婚礼的时候出手,众目睽睽之下,沈家必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回去吧,好好整理咱们的院子,日后还要住好长时间呢。” 林芸带着奴婢往新婚的院子中走去,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庸碌的公公,独断的婆婆,心机深沉的沈牡丹,即将嫁入皇家的沈芍药,还有对新婚妻子并不热络的沈松,这才嫁进来第一天啊。 宣平侯府的事情闹得不小,但人家都放出话来说是姐妹,其余人等自然不会明面上质疑。 方林溪听着立秋立夏将这些乐子当做玩笑话说出来,心中不曾起一丝波澜。 前世的沈牡丹也是这样成功上位,而后仗着侯夫人的宠爱,嫁了好人家,可惜最后还是成了寡妇,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她从前利用的萧远生。 参加完这场为人津津乐道的婚宴,顾万新和方齐让都要去上任了,叶闻彤如今也被拘在家里绣嫁衣,学管家之事,最终这庄子之行也只有方林溪这个闲人独自去了。 夏日炎炎,林荫深处,传来马车哒哒的声音。一行不过十几人,瞧着是富贵人家。独眼人与身旁的弟兄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几人便立刻冲了上去。 外头的侍卫很快发现不对,拔出身侧的刀便加入战斗。方林溪还在假寐,未曾想马车骤然一晃,她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从车窗刺进的明晃晃的长剑。 难道有人发现她是重生的了,要取她的命! 方林溪努力保持冷静,示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立秋立夏不要出声。 那长剑虽刺了进来,却没再有其他动作。 方林溪鼓起勇气掀开车帘的一角,只瞧见一玄衣男子以短刀近身,顷刻间那独眼人便身首分离。鲜血四溅,连方林溪的额角也没能幸免。 慕容霁收刀之时随意撇了眼马车上露出的白色侧脸,鲜红的血落在眉梢上格外显眼。 他散漫的眼神瞬间凝住,周遭的声音骤然淡去,这张脸他这段时日怎么也忘不掉。 那张帕子留下的信息足够多,一个“溪”字便能知晓她的身份。 他不曾想过第二次相见,仍旧这般惊险。好似二人之间总是有这样的缘分,总在最危险之时相遇。 方林溪也认出了眼前人,毕竟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实在太过离奇,怕是这辈子也忘不掉。 “主子,都处理好了。” 红枫显然没注意到二人的异样,自顾自开始汇报。 方林溪这才回过神来,下了马车同眼前人道谢。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她自是泰然自若,倒显得慕容霁有些慌乱。他瞧着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却不敢看方林溪的眼睛。 方才的动作太大,扯到了手臂的伤口,玄色的衣服颜色更深了。 “你受伤了?”方林溪注意到他惨白的唇色,和隐隐有些发抖的右手。 “若是不介意,我们的庄子就在前面,那儿有准备些许药品,可前去包扎一番。” 红枫几人也刚刚从另一场刺杀中脱身,如今回长安怕是太多引人注意,这建议倒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主子的行踪不容暴露,还请姑娘过几日再向家中传信。”红枫并不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但很明显是官家之女。若是将遇袭一事闹大,他们王爷怕是又会被人注意,惹来杀身之祸。 “我晓得了,你们安心在庄子里养着吧,我不会告诉我爹娘。” “多谢姑娘体恤,来日我家主子必有重谢。” 第9章 我会负责的 白日的一行太过惊险,所幸慕容霁一行人来得及时,他们的人并未有伤亡,不然便是她不说,回去爹娘也会知道的。 这间庄子她前世常来避暑,一向是熟悉的。庄子也够大,不然塞不下瑞王那般那么多人。 瑞王那头的事情不小,方林溪亲自将伤药给他们送过去,便约束着自己这边的人不过去打扰他们。 若是有什么不该听到的消息被她这里的人传出去了,那他们在这些权贵和侍卫的手下大抵是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了。 夜色降临,方林溪几人用完晚膳便准备休息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瑞王殿下。 “公子好好休息吧,此处是我名下的庄子,一般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方林溪略略施了礼,轻轻扫了眼瑞王斜斜倚在榻上的身影,便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这人仍旧是一身玄色的里衣,更衬得面白如纸。那如玉琢般的脸上透露出少见的脆弱,偏生眼睛亮亮的,灯火之下,美的有些惊人。 不愧是被誉为倾国倾城的丽妃娘娘的孩子,方林溪只觉得这一刻的瑞王比暖棚里更勾人得紧,她实在不敢细看。 药香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清爽,便是难得的暑热也被压下去了。方林溪只觉得这药格外好闻,想来应当是他们自己的药,她这个小庄子里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眼前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裙,青色嫩芽般的薄纱照在外头,长发略有些凌乱,发间的珍珠发钗和玉兰花苞样式的玉簪更衬得黑发如瀑。 今日的装束与当日严肃典雅的宫装完全不同,她的确是随了这个“溪”字,轻灵多变,随心而流,宛若山间的精灵。 “姑娘请坐。” 他微微低着头,仿佛方才的惊鸿一瞥都是假象。 “我是皇五子慕容霁,父皇赐封瑞王,年十八,封地于南边的安州,尚未婚配。” “……???” 方林溪还想着怎样开口不唐突,结果这位瑞王便如同认罪一般,将自己的名字封地统统都抖落出来。便是她多活了一辈子,一时之间也摸不清这瑞王的意思,不知怎么接话。 慕容霁稍稍抬眸看了女子一眼,两侧的耳边似乎要红透了。 “暖棚那事是我唐突了姑娘,我也是遭人陷害,我会对姑娘负责的!” 方林溪没想到这位瑞王竟然这般实诚,但这话她可不信。 有些人嘴上说着会负责,实际上过了快两个月还没来找她。若非今日凑巧碰上了,怕是根本不打算认账了。 慕容霁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很快便解释了。 “我自团花宴后便被父皇派了任务,好一段时间不在长安,故而一直未能亲自找到姑娘解释,我——” 慕容霁说着还是觉得语言太过于苍白,还是用行动表示为好,便解下了身侧的玉佩,递给了方林溪。 “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从小便戴着,你收好,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姑娘身边的人似乎并不以武力见长,我这里有几位奴婢略懂些拳脚,过几日回长安后便送到姑娘身边,以护周全,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了。” 他自顾自说了不少,方林溪方才还有些紧张,如今见着他这副模样,倒是有心情摩挲着玉佩欣赏起来。 这瑞王前世被陷害,团花宴之时在暖棚宠幸了一位宫女,为皇上不喜。本来是要杖毙那位宫女,却被瑞王保下了。 由此瑞王更是被斥为品行有亏,早早便被赶去了封地。而那位宫女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半路上,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一世方林溪主动入局,就是想要从瑞王这里撕开皇权的一道口子,真正步入权力的中心,才能切切实实避免前世全家被欺的结局。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瑞王,竟然是一个这般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年郎。 方林溪举起玉佩,在他面前摇了摇,“若我要你娶我呢?” 她眼中带笑,半似认真半似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我的王妃是父王那边定下的,并不由我自己做主。” 他从始至终都格外坦诚,连自己受制于人也并不隐瞒。 “不过,我既说话会答应你任何事,我便会努力去做到的。” 他的手上还受着伤,垂着眼睛不敢看她,明明是身高八尺,能以短刀胜长剑的男儿,前两个时辰还面无表情地杀了人,如今却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攻击力,无害得仿佛她幼时极喜欢的小犬。 皇家之中又怎么容得下这样的人呢,前世她死的时候,成王登基一年后便对自己的兄弟大开杀戒,听闻瑞王以谋反之名被押送至长安,长安路遥,自有人不想放过他。 他没有死在富饶的封地,也没有死在故乡的长安,而是死在了无名的乡野小村。 唉,慕容霁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何要叹气。 他尚未问出口,女子转而又俏生生地抬起了头,亮亮的眼眸中藏不住的狡黠。 “王爷这般赤忱,若我是个坏女人怎么办?” “啊?可我觉得你不是,你那日帮了我,今日也让我们住进了你的庄子,这样也是坏女人吗?” “。。。”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瑞王长了一脸聪明的样子,实则心思剔透,有时更是宛若稚子一般。 罢了罢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就不逗他玩了。 方林溪收下了玉佩,走出房门,瞧见高悬的明月实在圆润,黑夜如墨衬托得那圆月更像鼓鼓的大包子,高高兴兴地回自己房中睡觉了。 而方才被打发走的红枫一回来就发现自家主子日日佩戴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丽妃娘娘特意留给殿下的。 难道是打斗之时掉了,还是上药的时候放在哪了,方才还瞧见的。 他着急地询问。 “殿下的玉佩呢?!” “送人了!” 殿下一脸无辜。 “送给谁了???” 红枫不可思议。 “方姑娘啊,刚刚才走。” 殿下一脸无辜顺便指了指门外。 “随身之物,怎可轻易送人?” 红枫差点崩溃。 “她是日后的瑞王妃,送她不会出事的。” 殿下继续语出惊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方姑娘以身相许了!!!” “不许乱说话!” 第10章 帮我救表哥 渐渐步入盛夏,庄子里是不是就有蛙声和蝉鸣,便是立秋让人赶了半日也没法让它们闭嘴。 那些个神秘人逗留了两日便走了,姑娘不想这么快回府,又独自在庄子里待了些日子,总是瞧着那个被拔去了并蒂莲的一池荷花发呆。 立秋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姑娘的心情并不如何好,总不愿那些个小畜生再来烦姑娘。 “好啦好啦,且歇着吧,世事不就是如此,多厉害也没有办法压制所有人。” “姑娘怎么生出这样的感慨了,那不过是几只小玩意罢了。” 立秋还在跟树上的蝉较劲呢,“姑娘等着,我必把它们赶走!” 方林溪斜斜地靠在竹枕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盯着远处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姑娘,府里头来人了,说是表少爷七月会来长安,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立春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告诉方林溪这个好消息。 姑娘自小同表少爷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如今多少年没见了,这回终于是又有见面的机会了。 方才听那报信的人的意思,表少爷日后便会在长安谋个一官半职,保不齐日后留在长安不回去了。 方林溪方才还慵懒地靠着竹枕,现下突然坐了起来,飘得远远的思绪也骤然收了回来。 表哥? 江显哥哥?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 她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前世江显也是六月来的长安,结果在半路上遇见了一队胆大包天的土匪,命丧吉安县。 那时候她们一家和舅舅都悲痛欲绝,江显哥哥那般温润如玉的人还未出仕就英年早逝了。 “表哥何时送来的信,可有说如今到哪里了?快,我们回去!” 回程的马车上,方林溪眉头紧锁,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救包括自己在内所有想救的人,这次绝不能再让表哥就这样没了。 “小姐,前面有个姑娘倒在路上了,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方林溪被立秋的声音唤醒,没有贸然让人过去,毕竟来时路上的意外还历历在目,不可不防。 “让侍卫观察周围可还有其他人。” “是。” 一行人经过了之前的山匪之事,更加小心了,侍卫探查了一番周边,并未发现除了这名女子外的其他可疑之人。 “既如此,将她抬上马车吧。” 方林溪出门的排场不大,也只带了一辆马车,只好将那个昏迷的女子安排在自己乘坐的马车上。 方林溪还没吩咐略通医术的立春给她看看,那昏迷的女子便睁开了双眼,坐起身跪在了方林溪面前,并将一枚看似不起眼的小印章递给了方林溪。 “奴婢名唤紫英,略通武艺,是主子特地派到姑娘跟前的。” 方林溪让她起来后,仔细看了看那枚印章,上面的花纹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果然是瑞王的人。 想来他走之前就安排了人一路跟踪护送她们,紫英才会正正好出现在这里,瑞王的本事的确是她们这些小官小吏不能及的。 瑞王?瑞王!若是求瑞王帮忙,是否能够帮表哥避过这一劫呢?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回了方府,正巧爹娘都在家中,方林溪赶忙询问表哥出行的具体时间。 “信是初十写的,快的话如今应该已经到新阳了。” 方林溪前世和现在都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对这些州县实在是不清楚。 “表哥何时到吉安县?” 她的语气中藏了几分着急,方大人也听出来了。 “许久不见你表哥了,这般着急?怎么好好地想起吉安县了,听闻那处盛产玛瑙,想叫你表哥带些过来不成?” 他打趣了女儿两句,见她的确在意这个问题,才认真思索了一下。 “吉安县距新阳约两百多公里,想来要过个五六日才能到。” 五六日的时间根本不够安排,但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哥命丧黄泉。 方林溪着急地在卧房中打转,她也不能和爹娘说表哥会出事,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且从上回他们林中遇袭之事来看,他们方家当真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侍卫。 瞧着窗外和立秋立春他们聊天的紫英,方林溪下定了决心,她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瑞王了。 紫英的身份在爹娘那里过了明路,瞧着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没有仔细探查,便以立荷为名在方林溪身边待了下来。 方林溪将立荷唤了进来,不能再拖了,什么计划什么恩情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立荷趁着夜色回到了瑞王在长安外置办的隐秘基地,将方林溪手写的盖了印章的私信交给红枫。 “这是方姑娘交给主子的,她想请主子帮忙派人前往吉安县护送临州江家的江显入长安。” 红枫将信接了过来,并未拆开,但听了立荷的话还是皱起了眉头。 信很快被送到了慕容霁手中,他粗粗扫了一眼,便吩咐下去。 “派几个人即刻前往吉安县,将江显一行人护送至长安方家。” 红枫自然不会忤逆主子的意思,但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看得慕容霁一头雾水,示意他有话直说。 “王爷不是说方姑娘是未来王妃才将玉佩相赠,这王妃求王爷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护送自家表哥?” “这有何关系?对了,听闻吉安县盛产玛瑙,让他们带几箱好的回来。” 看着王爷安排完事情又开始看兵书,红枫实在不好打扰,只好默默告退。 那江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方家姑娘及笄后过来。听闻二人还是青梅竹马,这来方家不知是以侄子的身份,还是未来女婿的身份,偏王爷这个榆木脑袋一点不着急。 不晓得那方家姑娘是有什么本事让王爷非要她做王妃的,但王爷好容易有了成家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坏了这桩好事。 红枫招招手,在将要出门之人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 第11章 并蒂莲花开 芍药心生恨 十五月圆,宣平侯府。 家宴散了,沈芍药仍旧觉得喘不过气。 她自进了沈府的这一天,尽管并未得到主母的认可,但还是得到了许多。高贵的身份,成群的奴仆,甚至还有日后的亲王侧妃之位。 她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满足了,即使父亲母亲并不多么爱她。 但是看着他们对沈牡丹嘘寒问暖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格外的不好受,她在宣平侯府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个外人。 “姑娘,再往前走就是表少爷的院子了。” 绿心晓得姑娘心情不好受,但外男的院子实在不适宜进入,适时出声提醒。 沈芍药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的确是萧远生表哥住的院子。 这家中旁的人都将她当作外人,唯有不知情的表哥一直对她很好。在洛阳时便每月寄东西过来,来长安了更是时不时同她一道出门游玩。 沈芍药只觉得心底渐渐温暖了起来,笑容却苦涩不少。若不是上头发了话,她才不会去参加那劳什子团花宴,当这个看着光鲜亮丽成王侧妃。 她本来应该嫁给萧表哥的,明明就该这样的。 她每每受了委屈都会找表哥说说话,表哥声音那般温柔,性子又好,难怪她下意识便走到了这里。 “大小姐好。” 下人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小姐,今日不是家宴吗,不应该在前头吗? “你这是要送摆件去表哥房中?” 月色昏暗,沈芍药瞧不清那隐于暗处的下人捧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个长颈花瓶上头插着一株不知名的花。 “是萧少爷近来最喜爱的摆件,奴婢特地拿出来换了水的。” 表哥最喜欢的?沈芍药起了心思,她正愁不晓得在给表哥的荷包上绣什么呢。 “你凑近些,我看看。” “是。” 黑暗中的影子越来越近,手中捧着的物件也渐渐显露真身。 天青色的长颈花瓶,圆润饱满,瞧着便不是俗物。 长颈口往上瞧,花开两朵,一侧开始凋零一侧仍旧盛放,竟是一株极罕见的并蒂莲! 怎么可能,并蒂莲这般罕见,她从未听表哥提起过。 “你确定这是表哥最喜爱的?” “奴婢不是房中伺候的,只是隐隐听他们提过,表少爷尤喜爱这一株并蒂莲,可是一侧养得不好,表少爷想着不要了。” 那奴婢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想来是被沈芍药的质问给吓到了。 “你继续说。” “后来听说是一侧开得不好,便更能衬出另一侧开得好,这才又留下了。” 小婢女的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连夏日里常有的蝉鸣与蛙声都不曾听到。 绿心看着姑娘紧握的拳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身为身边人,如何不知自家姑娘对表少爷的心思,本以为陛下赐婚后这心思便放下了。因此,姑娘非要绣那个荷包,她也不曾多劝,反正也是没有结果的事。 谁曾想,一下子冒出另一个二小姐,一下子又冒出这个并蒂莲,真是! 沈芍药心中惊怒无比,拂袖而去。 夏风有些凉,也吹散了她的怒气。 越走她却越冷静,说不定是她多想了,表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是觉得那并蒂莲有趣罢了,是她自己想多了。 可是,那沈牡丹的确是表哥从街上救下来,安顿在侯府的。 可是,他二人并无其他接触,在此之前也是初见啊。 沈芍药心中天人交战,正觉得心烦意乱之时,忽然听见一阵铃铛声。 她抬头一看,站在对面亭子中不正是萧表哥和令人讨厌的沈牡丹吗?! 月下影成双,沈芍药看着那一对人影,只觉得一颗心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萧远生将手抬起,轻轻拂去沈牡丹鬓角上的树叶。 方才从亭子那头穿过来,他走在前头一时转身慢了,她的额角便沾上了落叶,偏牡丹自己并未意识到,还是用那般害羞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唉,若是没有他在身边,牡丹要被多少人欺负了去。 这一切都落在阴影处的沈芍药眼里,她握紧了拳头,狠狠闭紧了嘴,才没有冲上去,将两人都狠狠推进湖里。 可她还是不信,她不信,自小都对她这般好的表哥会更喜欢那个只会装柔弱的女人。 沈芍药并未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沈牡丹却注意到了那两个躲在黑暗中的主仆。 “芍药姐姐也在这里吗?方才娘亲还在寻姐姐呢。” 沈牡丹示意萧远生亭子那头还有一个人,边提裙走了过去。 沈芍药听了这话只觉得恶心,她在宣平侯府这么多年,所谓的娘亲一直把她当透明人,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家宴上注意到自己提前离开了。 萧远生也跟了上去,听了牡丹的话只觉得她格外的善解人意。虽然姑母并未提到芍药表妹,但这样的话总是让人熨帖的。 “芍药表妹如何在这里,虽说是夏日,到底湖边风大,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沈芍药只觉得这话刺耳,怎么此处他们来得,她就来不得了,但她也不愿在沈牡丹面前落了下风。 “此处风大,我一时走远了,萧表哥送我回去吧。” 萧远生一时之间露了难色,他若是送了芍药回去,便是将牡丹妹妹独自留在了这里,实在是不妥。 似乎是瞧见了萧远生的难处,沈牡丹温柔地开了口。 “表哥送芍药姐姐回去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啦,虽说对这里的路不太熟悉,但有秋梨带着,不碍事的。” “你对这里不熟悉,还是我带着你回院子里吧,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冲撞了。” “萧表哥说笑了,这侯府里头都是我的亲人,哪来的不相干的人。” 沈牡丹笑吟吟地接了话,看似在解释,实则并没有推脱。 沈芍药只觉得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抬眼看向沈牡丹,听懂了她的暗示,不就是暗示她是个不相干的那个人! 萧远生既然决定了,便随口和沈芍药解释了几句,便带着沈牡丹往另一头离开了。 沈芍药没能阻止,只能恨恨地看着二人远去,任由怨恨在心中滋生。 第12章 查看铺子出意外 弯月如钩,灯火点点,城西方府。 “姑娘,主子那边派过去的人回话了,已经成功接到了表少爷,如今已经过了安阳,大约还有两日便能到长安了。” 立荷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方林溪,她当即站了起来,也不管手里头正在绣着的荷包了。 “当真?!” “是真的,那边的消息断断不会有错。” “确定是过了安阳?途中可曾发生什么事?” 方林溪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只能向立荷一而再再而三地求证。 “的确是已经过了安阳了,听说途中遇到了一次匪寇,不过都是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山匪,三下五除二便被打跑了,表少爷安然无恙。” 立荷原先是个闷性子,如今在方林溪身边呆久了,也愈发显露出活泼的本性来,那边的消息也会说得详实生动一些。 听到这里,方林溪终于是彻底笑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这一世,她总算是没有白白活过来。 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再想起邢五那边传来并蒂莲已经发挥作用的消息,她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前世,沈芍药一度十分爱慕萧远生,觉得是她方林溪抢了萧远生,在嫁给了成王之后,仍旧不肯放过方家。 并且她出嫁得太早,并不晓得自己爱慕的表哥对沈牡丹这个真千金的感情,到最后才知道自己一味的付出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如今她略施小计,让沈芍药和萧远生之间产生隔阂,她就不信,沈芍药在知道自己表哥对沈牡丹的心思,还会义无反顾地帮他。 “姑娘,邢五那边派人来说,已经选好了铺子的位置。”立秋趁着立荷在外头收拾,悄悄覆在方林溪耳边,将他们私下里的事情通通向她汇报。 “嗯,我晓得了,告诉他,我们明日就会过去,铺子我必须亲自看看。” “是。” 天光大亮,方大人和方齐让出门上朝去了,方夫人今日也要出门赴宴,这个家里如今只有方林溪这只想当大王的猴子,此时不出门,更待何时。 “立荷,你留下熟悉府中事务,我同立秋出去逛逛。” 立荷本来是打算跟着一起去的,但想着今日长安巡查是主子在盯,严了许多,应当不会有危险。 且姑娘明显是不想她一并过去,她如今是姑娘的人,自然该听她的话,便点头应是。 方林溪便带着立秋出了门,想着铺子都在城内,便连侍卫也不必带了。 “小人是五哥那边派来的,五哥临时有事,让小的带小姐过去。” 眼见着方林溪出了门,方家转角处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贵人。 他说完便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立秋。 立秋仔细瞧了瞧,的确是姑娘之前派她送过去的书信,眼前人看着也挺老实的,想来是邢五那边的。 她悄悄地对着方林溪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二人便跟着上了他准备好的马车,前往先前看好的铺子。 方林溪原先并只是打算让邢五帮忙查些消息,一手交银子,一手出消息,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 但只从知道了铃兰花作假的事情,以及瑞王也被她拉进局中,她才体悟到自己的人手实在太少。 前世即使被束缚在府邸中,她一个当家主母手中的人比起现在也要多得多。若没有人,消息便无从得知,那有如何在事发前下手,改变前世的局面。 因此她才会让邢五找个铺子,表面上做些小买卖,实际上当个消息收集站点,让她也能在这个繁华长安的黑暗地底扎下一丝细根。 马车从城西的坊中驶出,周边的商铺多了不少,处处都是百姓的叫卖声,攀谈声,砍价声,一浪高过一浪,却让人觉得分外安宁。 也许是前世在内宅待得太久,太安静了。日日响在耳边的,就是婆母的指点,妾侍的挑衅,下人的回禀,像一个看不见的笼子,将她生生关在里头,不见天日。 如今方林溪格外喜欢出门逛逛,逛一逛这个她长大的熟悉的长安,逛一逛这个她阔别五六年的长安。 听着人世间热闹的,喧嚣的,激扬的声音,她才真正觉得自己从那个令人绝望的前世中活了过来。 听着车外的叫卖声,方林溪打了个哈欠,有些惫懒地靠在立秋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溪儿,快些准备,咱们明儿个要跟着你爹去烟明县,要两三年才回呢!” 一大早,方夫人便来千林院亲自吩咐还在赖床的懒姑娘。 “日上三竿还在睡大觉,你这懒姑娘上辈子莫不是只花猪,投胎到我肚子里来了!” “女儿便是只花猪,也是最漂亮的那只,阿娘莫要冤枉猪,我早醒了!” 方林溪艰难睁开眼,看着母亲来到自己床前,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被子掀了起来。 母亲的容颜有些模糊,却白皙又温婉,偏偏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带停。 方夫人在外人面前以温柔着称,身上那点泼辣劲全用在了自己这双儿女身上。 “小花猪,若是你日后当了母亲,也要这般赖床让你女儿笑话不成,快起来!” 立秋轻轻给自己姑娘扇着风,这马车有些闷热,姑娘都出汗了。 不过瞧着姑娘眉间带笑的模样,应当着没有被这暑气影响,在做着美梦呢。 外头的叫卖声消失有一阵子了,这铺子这般偏吗? 立秋正想掀开帘子看看,却听见自家姑娘似乎在很着急地说着什么“女儿”,面上的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恬静,眉头皱得格外紧。 方林溪伸着懒腰准备起床,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变了,温柔的娘亲变成了一脸严肃的嬷嬷。 小腹也传来一阵阵猛烈的痛,像是什么正在流逝。 她痛得蜷缩着身子,手紧紧地抓着丝质的床单,额头上的汗水和眼中的泪水一同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方林溪艰难地睁开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并未找到熟悉的身影。 “娘亲,娘亲!” 明明方才娘亲还在这里,如今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第13章 轻信他人被绑架 身边的人似乎都听见了她的痛苦呻吟,但无人在意,他们或惊慌或害怕或麻木地盯着她的下半身。 发髻一丝不乱的嬷嬷疏离又客气地和大夫交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加快动作。 仿佛躺在床上的已然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她的惊慌害怕都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方林溪直觉周围都是血腥味,浑身又痛又冷,她已然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不住地发抖。 那大夫似乎说了什么,面无表情的嬷嬷脸上显见露出可惜的表情。她微点了点头,朝着方林溪走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却叫人听得清楚。 “少夫人,老奴和大夫都尽力了,孩子保不住了,少夫人日后也难以再生育了。” 孩子,娘亲,不,不! 方林溪似乎被这噩梦魇住了,这样热的天气也吓出了冷汗。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立秋,她不停地叫着姑娘,想要将她从虚假的梦中唤醒。 “姑娘,姑娘,快醒醒!” 方林溪骤然睁眼,看了看周围,感受到立秋有温度的双手,才渐渐冷静下来。 “姑娘方才是梦见什么了,身上突然开始冒冷汗,神色看着让人害怕得紧,奴婢怎么叫也叫不醒!”立秋边帮姑娘擦汗边担忧地询问。 方林溪坐直身体,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她淡淡说了一句,并没有多解释些什么。 是啊,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她没有嫁给萧远生,没有莫名其妙的流产,没有彻底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那个牢笼一般的萧府再也困不住她了,这一世,她将亲手送那些人下地狱。 “外头怎么如此安静?”方林溪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叫卖声一点也没有了,只有一长一短的鸟叫声。 “奴婢方才也发现了,正想叫醒小姐,就——” “到了,下来吧。” 立秋疑惑地掀开帘子,正想问什么地方如此寂静,就被赶车的马夫扯了下来,外头还有几个人,自然也没有放过方林溪。 主仆两个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被堵住嘴绑起来丢进了一间摇摇欲坠的破屋里。 方林溪很快冷静下来,扫了眼这间屋子,门被关上了,只有一间窗子还被封了,四周除了几块破木板和稻草,没有旁的东西了。 不对劲,方林溪朝着角落里走了几步,发现那里似乎还藏着一个奇怪的会动的活物。 她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悄悄靠近,凑近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个满面泪痕的小姑娘,瞧着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的泪都干了,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 方林溪努力释放善意,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他们假冒邢五骗了她去找她爹娘要赎金,她能理解。 可是为何这里会有一个小姑娘,难道他们还干拐卖幼女的勾当! 那个女孩似乎已经被吓得不轻,眼神中都是浓浓的惊恐,她躲着方林溪,不敢抬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角落的稻草中。 方林溪没有勉强,她仙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群人只是把她们主仆关了进来,却一句话都不曾说。 她示意也去角落里躲着,她悄悄挪到门背后,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人。 那些人和邢五之前的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扮,不过似乎更破败一些。 她仗着自己在暗处,仔仔细细瞧了他们一圈人。除了那个赶车的是她认得出来,其他人全都不曾见过。 不仅如此,她细细观察后发现,这些人完全没有凶神恶煞的模样,反倒是一脸的老实相貌。竟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那贵小姐就这样被骗出来了,也太容易了,还以为要花多少力气呢!” “可不是,我一说就信,这些贵人啊,都是傻子!” 他们的交谈声并不小,方林溪完全可以听得清楚。 “能和邢五那傻子混在一起的,能有多聪明。” 听他们的语气,难道这些人其实是邢五的仇人? “邢五那头没问题吧,我可不想看着他活着回来。” “王哥,保证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就李哥那身手,八个邢五都打不过他!” 这个看着身量最小的王哥,似乎是他们中的头头。方林溪重点打量了一下这个貌不惊人的王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王哥,咱们今儿运气可真够好的。那俩娘儿骗过来一点没费力气,去邢五那抓她女儿也是一骗一个准。就是可惜他媳妇没在家,不然全给他一锅端了!” 方林溪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些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派邢五帮她做事得了银子。 于是眼红不已,又不走正道,想要灭了邢五的口,害了邢五的家人,又想要她的赎金。 “刘二赵六,你们去附近的镇上买点吃的回来,兄弟们忙活了大半天,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嘞,我们这就去!” “等等,你李哥办完事回来爱喝几口,买二两酒回来!” “咱李哥就是不一样,杀一个人配二两酒,比关二爷还威风!” 那两人走后,剩下的三个人开始天花乱坠地瞎吹牛,方林溪得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便悄悄挪回了没有稻草的另一边。 瞧着那些人聊得开心,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她正好借此机会。 “唰!” 方林溪出门专门穿的短靴被她甩了出来,掉在稻草上,发出的声音都被他们的笑声盖过了,并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角落里当鹌鹑的小姑娘喝立秋反而被吸引了注意力。 立秋晓的小姐出门一向是穿短靴,不穿绣鞋的,这鞋子里头似乎暗藏玄机。 方林溪背过身去,用自己的手找到鞋子,往鞋里掏了掏,在角落两人的注视下,竟然掏出了一只手掌长的小匕首! 她的手其实已经很酸了,但她咬咬牙还是坚持拔出匕首,找准角度,开始割自己的手腕上的绳子。 这个匕首是她找哥哥要来的,当时哥哥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怕她受伤,这只匕首都没有开刃过。 方林溪趁着出去逛街的时候,特地送去开刃了,不然也不会半柱香不到这绳子便被她割断了。 第14章 我杀人了 三人的绳子都被割断了,方林溪示意小姑娘不要出声,她似乎听懂了,格外乖巧地点点头,坐在一边一动不敢动。 日头渐渐偏西,想来府中人应当已经晓得她这里出事了,希望能尽快赶过来。 说实话,方林溪不是不后悔,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竟然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让自己陷入到小命难保的地步,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后悔了,她必须先想办法。 外头的人也买了吃食回来,但那位据说武力最高的李哥却迟迟没有现身。 “王哥,咱们还等李哥吗?他不会抛下我们兄弟几次,去窑子里找姑娘了吧?” “别等了王哥,咱们赶紧吃吧,我都快饿死了,李哥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想他干嘛!” 几位小弟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也让被叫做王哥松了口。 “行了行了,不等他了,我们自己吃,那个酒给我满上!” “好嘞,我这就来!” 外面的人吃得热火朝天,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屋子里还关着三个人。 就在方林溪不停地找房间的缺口,想要趁他们放松警惕逃走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吓到了屋内的三个人。 “两位姑娘今晚就在这里歇歇,明日我们会派人去府中送消息,只要钱到位,两位自然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外头那人的声音比较耳熟,方林溪与立秋对视了一眼,确定就是那个赶马车的人的声音。 那人说完便自顾自离开了,她们的嘴都被堵着,那人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回应。 听到这句话,方林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人只是想要财,没有打算强迫她们。 找了半天,方林溪和立秋也没有找到可以在不惊动外头人逃走的方法。 立秋有些泄气,坐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方林溪却没有露出失望之色,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她推断出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怎么可能留下破绽。 况且根据刚才的话,这间屋子里反而比外面更安全。 只要明天家里头知道她的处境,必定会来救她的。 月黑风高,外头的人醉得醉,睡得睡,赵六喝了不少酒,找了片林子,准备撒尿。 这周围一点人烟都没有,便是他这个常年做坏事的人也瘆得慌,撒完尿抖一抖便赶紧转身准备回去。 “呱——”草丛边的蛤蟆被似乎被什么重物压到,惊叫了一声赶忙跳开。那个阴影似乎分成了两半,即刻落地。 “去回主子,方姑娘和奴婢就在那间破屋里,里面还有四个人看守,两人清醒两人醉酒,我先过去看看。” “收到。” 就在方林溪觉得这里面安全的时候,外面的门却突然被敲响。 “刘二,你干什么,吵得要死!” “别管他,他喝了点酒,老毛病又犯了。” 刘二醉得不清,但还是打开了门,借着月光找到角落里头瑟瑟发抖的身影,便又很快合上了门。 方林溪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便拿起木板躲在门后。 那刘二显见醉得不轻,连屋里少了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跌跌撞撞地往角落里去,目标非常明确。 方林溪以为他是想要玷污立秋,立刻冲过去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奈何这木板年份已久,并没有得到方林溪想要的效果。刘二狠狠推了方林溪一把,继续往角落里走。 里面的动静太大,自然没有逃过外面人的耳朵。 “刘二你可悠着点,别把人弄死了!” “你说他这是什么臭毛病,大胸大屁股的女人不喜欢,就喜欢那些个五六岁的小鸡仔!” 方林溪正好倒在门边,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刘二的目标不是立秋,而是! 方林溪不顾身上的痛苦,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掏出藏着的匕首,朝着刘二冲了过去。 她徒有一把开刃的匕首,却没有学会杀人的本事,只会盲目地对着刘二的身影狠狠刺下去。 突如其来的剧痛终于使刘二清醒了过来,他转身狠狠挥了一拳,打得方林溪几乎握不住匕首。 但是刘二身上在不停地流血,他也痛得有些站不住。 方林溪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传来的阵痛,而是不断地爬起,不断地朝着刘二冲过去。 她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到。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杀了他! 屋里的动静渐渐消失,刘二也彻底倒在了地上。 方林溪却没有放弃,她将吓傻的立秋和小姑娘拉到了离刘二最远的另一角。 立秋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木板,小姑娘已经被吓得哭不出声。 方林溪抱着被吓傻的小姑娘,盯着不远处的刘二。三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慕容霁解决的外面的人,进了屋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方林溪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看着眼前的血浸透了地上干枯的稻草,喉咙有什么堵着,却还是艰难的发出声音,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杀人了。” 慕容霁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他疾步过来,毫不留情地踩在尚且温热的鲜血上,但在靠近眼前人的那一刻却突然变得缓慢。 方林溪没有抬头,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身边的人。 “我杀人了。” 她喃喃重复。 慕容霁没有去看那些流出的血水,只是慢慢蹲下身子,轻轻握着她单薄的肩膀,茶色的眼眸极认真地看着眼前浑身狼狈却不肯认输的小兽一样的姑娘。 “不,你救人了。” 惊魂未定的方林溪和小女孩一起被送到了慕容霁最近的别院。 半途中,被关着的邢五也被人找到放了出来。 看见自己的父亲,一路都躲在方林溪怀中发抖的小姑娘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爹!”小姑娘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邢五也赶紧张开双手抱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方林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终于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空洞洞的眼神也终于点燃起了光芒,忍了许久的眼泪也一滴滴落了下来。 慕容霁站在她身边,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体里那股挣扎不息的悲喜交加之感。 她站在那里,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缓缓平静。 慕容霁总有一种感觉,她不如表面上那般单纯或者说纯粹,她身上总有一点旁人难以察觉的故事感。 他悄悄往前头站了点,将泪流满面的小姑娘藏在身后。 或许是人总是会故意模糊令自己痛苦的回忆,方林溪后来再回忆起今日之事,印象最深刻的是相拥而泣的父女和坚毅却温柔的肩膀。 还有那段她能记一辈子的对话。 “我杀人了。” “不,你救人了。” 第15章 江显到长安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想自己错在何处了!” 想起父亲拂袖而去的背影,方林溪轻轻地笑了。 她让瑞王为她保密,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可爹娘何其敏锐,哥哥又是个聪明人,他们都猜到她遇到了危险。 娘亲安慰她,怕他受伤,爹爹心疼却也生她的气。 “你是咱们家最宝贵的姑娘,有什么事非要自己扛着,便是不愿意告诉阿爹阿娘,同哥哥说也可以啊!” 面对家里人担忧的眼神,方林溪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她该怎么说呢,那个乖巧天真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的她隐忍痛苦,心中藏着难以宣之于口的恨。 就算她将重生之事和盘托出,她相信爹娘也会相信她。但她终究还是不想,不想爹娘和哥哥伤心。 瞧着她这般犟的模样,爹爹也生气了,将她禁了足,不许她出门。 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想着萧远生的伪善,宣平侯府的风波,还有之后的夺嫡,这些都是必然会发生的,逃不掉的事情。 她也知道,这是一场她无法逃脱的局,却决不能再拉她最珍贵的家里人下水。 “姑娘,表少爷到了,老爷夫人让您出门迎接呢!” 立春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表哥到了?表哥到了! 方林溪“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几乎没有思考地冲了出去。 “没大没小的,晓得是来见你表哥,怎么头发也不梳!” 表哥已经被爹娘接进了堂中,如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模糊,清晰的只有前世爹娘的叹息和舅舅一家的泪水。但这一切都被如今活生生的人给替代了。 “表哥!江显!” 方林溪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倒是吓到了温润如玉的江显。 他一路进长安,自然会想象幼时那个哭得鼻涕冒泡的小姑娘会长成什么模样。如今见到了,既觉得惊艳又觉得熟悉,少女婷婷,他们都长大了。 “怎么见到表哥便这般激动,我这个亲哥哥可要吃味了!” 方齐让瞧不得自家妹妹对旁的男子这般上心,特意出声打破两人之间久别重逢的气氛。 别以为来了长安就能娶了他妹妹,若是没过他这关,别想碰他妹妹一根手指头。 一家人吃了一餐和乐的饭,想着江显舟车劳顿,便没有多留他说话,劝着他赶紧回准备好的院子里休息。 “你表哥来了,你这个全家最闲的便陪着你表哥多走走多看看,不许再冒险独自出门了!” 在方大人色厉内荏的警告中,方林溪为期一天的禁足彻底结束。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方林溪将立荷叫了进来。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方林溪一改先前随意倚坐的姿势,站了起来,走到立荷面前,躬手弯腰,做了长长的一揖。 “姑娘这是作甚么?!” 立荷赶忙扶起方林溪,显然被她的动作吓到了。 “紫英,多谢你。此次若不是你早早发现异常,我和立秋怕是凶多吉少。还有表哥之事,若非你们帮忙,表哥也无法安然无恙地到长安。” 立荷赶忙表示都是分内之事,她受不起。 方林溪却没有放弃,她再做了一揖。 “做人当知恩图报,你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方林溪说这句话之时仍旧是底气不足,她如今还是太过弱小了。 第16章 成王妃竟然熟人 这段时日的长安格外热闹,上个月太子大婚,太子妃、太子侧妃先后入东宫,听说皇上太后满意得不得了。 而今日也不是个普通日子,是成王娶妃的良辰吉日。直到这一刻,方林溪才有一切又回到记忆中的感觉。 那时的宣平侯府为了体现对皇家的重视,陪嫁了整整一百八十抬嫁妆,红妆十里,绕城一圈,是多少人都难以忘怀的。 那时候她和萧远生的关系已然十分不错,偶尔也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两句关于那位成王侧妃的事情。 那时候她多傻啊,看着她盛大的婚宴,心里是满满的羡慕和祝福。想的是若是日后自己和萧远生的婚礼能有这样一半热闹就好了,又单纯又愚蠢。 “溪儿?溪儿!倒是看得认真,我叫了好几声都不应呢!” 叶闻彤今日和方林溪到新开的茶楼里听戏,现在正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热闹。 方林溪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辩驳,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羡慕的神色,反倒透着一丝奇异的冷静和麻木。 “彤姐姐,你说,宣平侯府今日红妆十里,是故意对那位卧病的成王妃示威吗?” 叶闻彤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溪儿是羡慕,却不曾想她竟想到那位无人问津的成王妃。 成王妃啊。 沈芍药的身份,不是不能够做正妃,可惜的是,成王幼时定下过一门娃娃亲——姚太傅的女儿姚雅。 可惜的是,这位姚太傅去世得太早了,姚家在朝中的声望也一落千丈。向成王那般追名逐利之人,又怎么愿意将正妃之位让给这样一个毫无助力的女子。 不仅如此,姚太傅为人正直清廉,是真正的清正人家。 姚太傅的为人便是现在,方林溪的爹爹也常常感叹。那样清正廉洁的人,利国利民之人,病榻之上还在担忧政事和百姓的人,英年早逝,实在让人扼腕叹息啊。 然而清正在大部分人眼中则是另一个意思,就是家中只有书多,钱却是没有多少。 因此当初姚雅出嫁之时,还是宫中补贴,才堪堪凑齐了一百八十抬,和身家丰厚的宣平侯府比起来,成王正妃的婚礼和嫁妆都寒酸许多。 程王妃自嫁进去便备受冷落,成王不停纳妾抬人,连他们这些外人都有所耳闻,更不必说长女长子皆是出自侍妾,明媒正娶的成王妃却在日复一日的宅斗中渐渐体弱消瘦。 上一世,姚雅更是在沈芍药嫁进去半年后便香消玉殒,从此无人记得她的名字。 这也难怪,上一世,沈芍药会这般嚣张。她身世虽然有异,但宣平侯府仍然承认她的身份,并且陪嫁了不少好东西。 足够的身份,丰厚的嫁妆,在成王那里,显然比一无是处冷落多时的妻子有用得多,自然也受宠得多。 “说起来,我与这位成王妃之间,还有些缘分呢。” “哦,彤姐姐认识成王妃?” “也不算认识,只不过前几日随阿娘去庙中拜佛的时候,捡到了一方绣帕。” 叶闻彤想起那时的情景,也觉得有些奇怪。 “那绣帕上绣着南青二字,我正疑惑是谁的,后来成王妃身边的奴婢找了过了,我才知道这是那位成王妃的表字。” “表字?南青?” “是啊,一向只有男子有表字,姚太傅却为他的女儿也取了表字,想来是当真心疼这个女儿,可惜……” 叶闻彤想起当时特地来道谢的成王妃,那样瘦削的身子,脸上并无多少生动的表情,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却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若是姚太傅尚在,如何愿意看见自己的女儿变成这般模样? 方林溪却觉得这个表字格外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彤姐姐,哪个南哪个青,为何我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南北之南,青绿之青,溪儿,你也听过这个名字?” 方林溪只觉得有一段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将要破土而出,她拼命回想,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姚南青,姚南青?我想起来了!” 顺着彤姐姐的话,她终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是她自己都快忘了的一段记忆。这位深居简出,缠绵病榻的成王妃,在她的记忆中曾经也是喜爱游山玩水的明媚又活泼的少女啊。 “哦?溪儿难道认识成王妃?” 叶闻彤闻言来了兴趣,在寺庙中她便对这位成王妃格外好奇,如今能听到关于她的事自然不会放过。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位为民请命的姚太傅的女儿姚雅,那时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女子,不过书卷气浓了一些罢了。” 那时方林溪的父亲在随州任职,她们便举家去了那里。她离开了熟悉的家乡和朋友本就不高兴,更不要提随州那时阴雨绵绵,压抑得很,叫人难以提起一点兴趣。 母亲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便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 随州的山水是一绝,尤其是那山中的寺庙,更是宛如画卷一般。母亲又信佛,于是那时才十一二岁的方林溪便跟着母亲来到了静山寺。 寺庙也并不有趣,除了老和尚就是小和尚,她连个一起玩的人都没有。 趁着母亲在殿中求签,她又实在无聊,便甩了跟在身边的立秋,悄悄地溜了出去。 外面仍旧是细雨绵绵,来来回回都是殿宇和柱子,实在是没有意思。 方林溪正准备回去,却被一抹青绿色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是一位青衣女子,鸦黑的长发如瀑,亭亭玉立,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正看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滴出神。 “暮持筇竹杖,相待虎溪头。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 一字一句,轻盈得像风,又透亮得像雨。 这是她在寺庙中见到第一个不是和尚的人,瞧着不似凡间的女子,清透得像是雨水化成的仙女,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这个场景。 那个女子好像在背诗,却一字一句都念得格外动听。 “晚钟初响寺院静,繁花落尽伴僧禅。”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寺院幽静清风翠,佛声悠扬入梦回。” 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再乏味,反而像是一曲悠扬动人的歌曲正和着她动听悦耳的声音。 被彻底迷住的方林溪几乎是下意识地靠近她,因此也听见了她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爱与憎,不染心。 那时她单纯又天真,听不出这诗句暗藏的深意,也看不出念诗之人背后的藏着的对自己的劝慰。 她越走越近,也忘了要隐藏自己,更忘了会打扰到念诗的女子。 那檐下的女子发现了她,似乎并不惊讶,反倒笑着朝方林溪招了招手。 “红衣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我随我阿娘来的,我叫方林溪,不是故意打扰姐姐的。” 那时的她哪有现在的游刃有余,说这些话都是红着脸的。 头上传来一声轻笑,那清凌凌的声音有些欢快地响起。 “林溪,好名字,唤我南青姐姐吧。” 那便是初识了,后来的姚雅在随州待了一段日子,常常邀方林溪一同出游,极大地慰藉了她的思乡之情。 可惜,那段日子太过短暂,后来只听说她要回去成婚,便断了联系。 那时她年纪还小,只晓得她叫姚南青,却连一个可以通信的地址都不曾留。 “无边丝雨细如愁,朝来寒雨几回眸。” 这是她在秋日离开前念的最后一句诗。 方林溪说完,二人陷入了沉默。成王府到底是什么魔窟,将这样好的姑娘磨成卧病在床,死气沉沉的模样。 叶闻彤想起当时她将帕子接过去,似乎极轻地碰了碰那“南青”二字,抬头扫了眼外头连绵的细雨,并未做停留,很快在奴婢的搀扶中离开了。 “这雨这样大,王妃的身子又不好,作甚么非要来拜佛……” 她在后头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两句奴婢的牢骚,那时还不曾放在心上。如今一想,或许,成王妃也是在怀念那些回不去的自由的时光。 方林溪心中的起伏更大,活了两世,她今天才知道,那位岌岌无名的成王妃,红颜薄命的成王妃,竟然会是当初陪伴她大半年的南青姐姐。 她对成王和沈芍药的恨意又多了一层,若不是他们步步紧逼,那样好的南青姐姐怎么会二十出头就撒手人寰! 在随州带着她爬山下水气都不喘的南青姐姐怎么会在两年间身体破败到难以出门的程度! 诗词信手拈来,那样鲜活明媚的南青姐姐怎么会成为麻木的,疲惫的,病弱的,被困在囚笼中的青鸟! “我要去见她!我一定要见到她!” 她重来一世,不就是为了救想救的人。既然表哥江显能够活下来,其他人也一定可以,她绝不会认输! 第17章 瑞王上朝加入夺嫡之战 长安,皇宫,永泰殿。 “五弟如今也大了,不如也让他上朝听听政事,日后回了封地也不会被底下人蒙蔽。” 太子作为长兄,在皇上面前一向是体贴兄弟的好哥哥,自然要帮已经成年的弟弟说话。 “太子此言差矣,五弟为人单纯,课业一向不怎么起眼,不如继续在言述堂多读些书,同太傅多学学,再进朝堂不迟。” 成王很清楚,朝堂之上多一个弟弟,他手中的人脉和权力就会被多分出去一分。所以明知这是太子挖的坑,他还是跳了进去。 作为话题中心的五弟,也就是瑞王,并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站在一旁。若不是身量足够,怕是都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皇上看着底下各个气宇轩昂的儿子,既自豪又忌惮。新的继承人长成了,他这个老人怕是要退位了。 瑞王并非身上没有职务,皇上时常在暗中派些不好明着做的事情给他,瑞王王城的也是不错。 前些日子,他让瑞王管了一部分京城巡查的事,也完成得不错,这个他曾经最喜爱的妃子生的儿子,的确是很得他的心。 想起那个红颜薄命的女人,在咽气前还在念叨着他要记得添衣,不要伤心的丽妃,他终究还是软了心。 “瑞王如今也弱冠了,那便同你的哥哥们一起上朝听会吧,多和他们学学,刑部那边的事先给你试试手。” “是,儿臣谨遵皇命。” “父皇英明。” “父皇,这恐怕——” 三个儿子反应各不相同,皇上却不管他们,继续埋头批奏折,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让张源进来,你们退下吧。” 三兄弟一同离开,正巧碰到了外面等候的左相张源。 “张相,父皇喊您进去呢,以后我五弟也要上朝听会,您多多指点啊。” 太子一副同张源是老熟人的样子,主动上前寒暄,还将瑞王介绍给他。 “太子说笑了,臣在此恭喜瑞王了,皇上召见不好多耽搁,几位殿下慢走,我便先进去了。” 张相自然不会傻到在永泰殿门口和几位皇子相谈甚欢,他可是要做陛下的孤臣的,离这些皇子越远越好。 “不愧是父皇最倚重的左相,张相真是忙啊。太子,五弟,我身上也有事,先走一步了。” 成王本来被父皇搏了脸面就不爽,一出来看到太子在张相那边吃瘪,心情又好受了不少。懒得同他们周旋,拍拍屁股便走了。 太子是储君,按理说应当他先走,旁人才能走。张相也就罢了,他成王是个什么东西,不敬储君,也不敬长兄。 太子脸上的神情冷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揽住瑞王的肩膀。 “孤还记得你幼时背不出诗词的模样,如今已经长这么大,可以上朝听会了,好好学好好干,日后去封地了也有底气。” 太子的话语中透着亲昵,好似真的在恭喜看着长大的弟弟。 “多谢太子哥哥,我会好好学的。” 瑞王在几个兄弟中最是单纯,换句话说,就是最为木讷。太子说了三句,他也只会干巴巴地回一句谢谢,实在是不怎么机灵。 而这份木讷却是太子和成王乐意见到的,因此太子很满意他的回答,亲自带着瑞王回了东宫,兄弟俩喝了不少好茶,还下了几局棋,瞧在外人眼里,更觉得太子实在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 城西,方府。 方林溪正绣着之前绣到一半的荷包,手中穿针引线不停,脑子也在不停地转,到底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见到南青姐姐呢? 成王妃如今深居简出,更是卧病在床,她贸然前去说是随州故人,怕是她不肯见。 况且,她现在也不清楚成王府的局势。更重要的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没有长辈的带领突然去成王府,很容易惹来闲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林溪决定守株待兔。 从彤姐姐那边知道,成王妃称得上常去的地方只有长安西边的镇林寺,先在那里等着半个月,若是没见着人再想其他办法,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到南青姐姐。 去寺庙的借口她都找好了。 “江显哥哥初来乍到,我带他去镇林寺逛逛,求个好前途!” “我怎么不晓得那无甚名气的镇林寺这般灵验,你巴巴地非要过去?” 方夫人最是了解自家这个小魔王,鬼机灵的,必定是藏着什么事呢! “娘亲说什么呢,夏日长安的荷花开得好,偏偏表哥来得不巧,未曾见到。 ”方林溪俏皮地朝着江显眨了眨眼,惹来对方的一声轻笑。 “我是听说那寺庙中的荷塘还是满池粉荷,好心带表哥去看看!” 方夫人才不信她的借口,转头对着温润如玉的江显叮嘱了几句。 “那小魔王最近可会惹事了,我是一点不信她。” 说着她还瞪了一眼身旁明显心虚的方林溪。 “显儿,你是好孩子,你帮姑姑看着溪儿,莫叫她去危险的地方,见陌生的人,可好?” 江显自然应是,姑姑这般殷切的嘱咐,他又如何能不听。 不过,溪儿表妹看起来安静乖巧的模样,如何在姑姑眼中,成了小魔王? 天朗气清,长空一碧,这样的天气大抵是登山的好日子,偏偏方林溪是个怪人,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立秋,你说这天气怎么就这样好呢?怎么就是不下雨呢?” 这话立秋没法回答,她前几日还会觉得奇怪,不晓得姑娘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姑娘每日都要问一遍,如今已经是第三天的第三遍了。 方林溪也没有在等谁的答复,她抬头看着清澈如玉瓶的天空,只希望老天能帮帮她啊。 南青姐姐格外喜欢雨天的寺庙,想来只有雨天才可能在镇林寺遇见她。 雷声阵阵,吵醒了将将睡去的方林溪,她掀开床帘,朝着窗户看去。一阵一阵的闪电一瞬一瞬地照亮了卧房。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白日里头没有一点征兆,夜里却突然造访。 方林溪看着是明明暗暗的卧房,朦胧的思绪开始清晰。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句不知在何处听过的佛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18章 青梅竹马共入寺庙 立秋在后头吃力地爬山,见着前面兴致勃勃同表少爷交谈的姑娘,还是没想明白,为何姑娘偏偏要挑这样的日子出门拜佛。 瞧着一旁的参天大树,她更是不理解,姑娘去城西的国光寺拜拜不就好了,非要大老远来这名不见经传的镇林寺。 她瞧着,也就是树木大了些,和尚老了些,寺庙宽了些,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罢了罢了,姑娘总是有她的主意的。 立秋脑子在转,便没有注意脚下,踩进一个泥坑中,差点滑倒。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站不稳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牢牢地拉住了她,让她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个狗吃屎。 立秋站稳后扭头一看,竟然是立荷。 “多谢你,立荷,若不是你,我怕是摔得不轻。” 立荷摇摇头示意没什么要紧的,但她也没离开,而是挽着立秋的手。 “这雨天路滑,的确是要小心些,我们扶着一起走吧,这样都不会摔了。” 立秋自然同意,她晓得立荷是习武之人,底盘比他们这些内宅丫鬟稳得多,扶着她自然不用担心滑倒了。 立秋立荷相互扶着走在后面,瞧见前头姑娘不知说了什么逗趣的话,逗得君子般的江显也少见地在人前开怀大笑起来。 “我这几个月才来姑娘身边,瞧着姑娘同表少爷关系不错,二人是青梅竹马?” 立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便以此为话题,状似无意地问起了方林溪和江显的关系。 立秋没有察觉到立荷话语中的试探,反而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主动同立荷分享。 “姑娘幼时在外祖家中待过两三年,那些时候都是同表少爷一起玩闹的。” 说到那时候,立秋也不免陷入回忆。 “那时候大少爷要去学堂,姑娘找不到人陪她玩,便总是缠着表少爷,还常常故意惹表少爷生气。” 立荷很适合当一个听众,马上给出了回应。 “我瞧着姑娘这般温婉,竟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立秋闻言自然是笑了,姑娘幼时可真是一个“小魔王”。 “表少爷自小便是当君子养的,气度非凡,脾气极好,轻易不生气。” “偏偏姑娘不喜欢他这副老学究的模样,常常逗着表少爷玩。” “要么就是在表少爷的书桌上放癞蛤蟆,就是在表少爷的衣领里丢毛毛虫,那时候的姑娘真的是蔫坏蔫坏的,也就表少爷那样的脾气能容得了她。” 立秋比方林溪大上几岁,回忆起那时的时光,总有种回忆妹妹的黑历史的感觉,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后头正聊着方林溪幼时欺负人的糗事,前头也却难得地聊起了正经的诗句。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方林溪看着一旁四人合抱都抱不住树干的古树,嘴里突然就冒出来这样一句诗。 虽然才来长安没几日,但他已然习惯了自家表妹这般跳脱的说话方式。 明明方才还在聊幼时趣事,如今突然跳到了诗句去。 “古树多春秋,想来这个寺庙也是一间有历史的庙宇了。” 方林溪闻言陷入了沉思,她只知道南青姐姐会不定时来此处,却没有主动去探寻这座庙宇的背景。 前朝皇帝极其推崇佛教,长安的庙宇出名的就有超过三十座,不出名的更是数不胜数,为何南青姐姐会特地选中这镇林寺呢? 看来她还是考虑不周全,得找个人问问这庙宇的背景以及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这些想法不过是瞬息的事,她继续和表哥聊聊诗句,看看这位从小就被冠以神童称号的表哥,到底还有多少墨水。 “听闻表哥此次入长安是来游学的,我便要考考表哥了。便以‘树’为令,表哥能想出多少带‘树’字是诗词?” 方林溪的考题来的猝不及防,但江显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顷刻间便说出了不少诗句。 有些方林溪还勉强记得,有些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秋风绕屋树声杂,夜雨落山溪水多。” “坐久凝眸欲断肠,梅雨如烟暝村树。” “堂上自来相熟燕,树间犹有未飞花。” “屋散势斜直,树散行参差。” “庭中繁树乍含芳,红锦重重翦作囊。” 瞧着方林溪一脸倾佩的模样,江显倒是没有继续念下去,而是抬起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这些诗句都是幼时祖父教我们,你那时总想出去玩,一背书就撒娇,如今只顾着考我,怕是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方林溪闻言立刻心虚,她认得字都去读话本了,哪里有空再去背什么诗词歌赋,之乎者也得。 她自小一听见祖父念诗就想睡觉,大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不会念诗,但她会转移话题啊。 “莫聊这些了,不如来聊一聊你幼时掉进池子里,我找人救你这件事吧!” 后头立秋说到兴起,开始用手比画起来。 “那时候,表少爷在池子边看书看痴了,一是不注意竟掉进了池子里。一旁地书童正好去抱书,一时竟没人发现表少爷溺水了。” “是姑娘发现的?” “可不就是!姑娘如往日一般找表少爷玩闹,谁曾想一眼就看见了在池子里挣扎的表少爷,赶忙喊人,这才将表少爷救了起来。” “也就是说,姑娘对表少爷有救命之恩?” “当初舅夫人也是这般说的,还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要将表少爷许给咱们姑娘呢!” 想起这事就好笑,那时候姑娘小小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叫救命之恩,什么叫以身相许。 听到舅母这么一说,便直愣愣地问出口。 “那我长大后,要用八抬大轿将表哥娶回家吗?” 童言童语逗得满屋子大人哈哈大笑,唯独躺在床上尚且虚弱的表少爷脸红不已。 雨渐渐停了,走了半日山路,终于到了镇林寺的门口。 “楼台耸碧岑,一径入湖心。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 对着眼前令人惊艳的景象,江显忍不住将念出了这句诗。 方林溪却顷刻间僵住,这句诗她是熟悉的,当初的南青姐姐也念过。 “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 南青姐姐,这一场雨,会将你带来这里吗? 第19章 带表哥逛寺庙遇见瑞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表哥,这镇林寺的荷塘的确仍是盛夏的模样。” 方林溪边说着,边探出身子,用手触摸生长在池边的粉色白荷。 “溪儿,小心些!” 江显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拉了过来,轻轻揽住她,离池边远了三四步。 “我才不会像你一般,念书念痴了,掉进池子里呢!” 方林溪知道江显是好意,即使没有碰到荷花也没有生气,反倒故意提起这个温润如玉的表哥的黑历史。 “况且,那次你落水之后,我们一同学了凫水,就算我真的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我也能自己游上来的。” 江显自然知道方林溪会凫水,但他方才看到她那般危险的动作还是会心中一跳。大抵是自己经历过了溺水的难受,也不想让在乎的人也经历一遍, 他不赞同地说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溪儿不立水池之侧!” 他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出的这样的话实在好笑,方林溪被逗得不行,笑得弯下了腰。 “主子你瞧,荷花池那边的粉衣姑娘可是方姑娘?” 红枫今日正好陪着难得休沐的瑞王来镇林寺找这里的方丈惠空大师,没成想竟会在这里遇见许久未见的方姑娘。 并且他瞧着,方姑娘旁边还有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两人方才的动作还格外亲密! “你没瞧错,应当就是她,上回在东城街买发簪,她穿的也是这件烟粉色的衣裳。” 瑞王自小记忆力就好,他随便扫一眼就瞧出是她了,哪里像红枫要仔细瞧才能看出来。 !!!红枫震惊! 王爷竟然连人家姑娘的衣服颜色和样式都记下来了,可见是用情至深。 还好他未雨绸缪,在进长安的路上就打听过这位江少爷的身家,还用了上好的红玉贿赂紫英,让她帮忙打探一番江少爷和方姑娘的关系。 “主子,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方姑娘旁边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姑娘拜托王爷派人一路护送的表哥江显,这位江显说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 红枫这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江显的身世和学识,那边的方林溪已经看腻了这满池的荷花,准备回去吃素斋了。 “初来之时不是还兴之所至,赋诗一首,如今这么快就看腻了?” 江显将方林溪面前那道她自小不爱吃的小葱拌豆腐挪到自己面前来,一边也不忘打趣她三分钟热度。 “表哥可莫要说我,满池荷花我今夏已然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次主要是陪你来看,你还嘲笑我?!” 立秋也在一旁帮腔。 “莫说长安里头的,便是姑娘庄子里头的十里荷花也是够壮观的,且咱们庄子里头的还长了一株罕见的并蒂莲!” 此话一出,果然勾起了江显的兴趣。 “哦,那株并蒂莲如今在何处,我可有缘一见?” 方林溪自己都不曾见过那株并蒂莲就送给了萧远生,如今提起也觉得晦气,便不想多说。 “送给旁人了,表哥见不着了,先吃饭吧,我都快饿扁了。” 江显敏锐地察觉到方林溪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但他没有多问,自然地将话题带到了眼前可口的素斋上。 夜幕降临,方林溪并没有着急去休息,而是坐在寺庙客院中的亭子中,看天沉思。 这场雨来得突然,怕是也持续不了几天,南青姐姐真的会来吗? 陪在方林溪身边的一般是立秋,不过今日立荷特意找了个借口支开她,来到了姑娘身边,低头耳语。 “主子如今也在这寺中,姑娘若是想同主子一叙,可去前头的菩提树下。” 方林溪没想到瑞王也会在这里,她惊讶地抬起了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立荷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反正话她带到了,姑娘愿不愿意去是她自己的事情。 方林溪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又把最重要的瑞王忘在了脑后。想起那个绣了快两个月还没绣好的荷包,她实在有些心虚。 心虚归心虚,见还是要见的,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听立荷说,殿下找我?” 说完方林溪就想扇自己的嘴巴,说得好像人家瑞王殿下缠着她一样,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方林溪现在见瑞王一次就心虚一次,她承认她当初在暖棚中救瑞王是有自己的目的和私利的,她真的不值得瑞王这样三番五次的帮助。 “怎么今日会来这里,是心中还是害怕吗?” 慕容霁透着碧色灯笼模模糊糊的灯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神情,怕她同那日一般悄悄落泪。 方林溪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害怕什么,抬头正想询问,便瞧见瑞王脸上没有藏住的担忧。 这样的表情和被绑架那日十分相似,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担心杀人会不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若是在之前,她或许会装作害怕,让他安慰,满足男子对女子的保护欲。但是现在她不想这么做了,她为何非要去伪装呢? “殿下想听实话吗?其实我那日晚上做了好几次噩梦,常常半夜惊醒,不过三日后便好了。” “此次来这里也是有其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情。” 方林溪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问了出来。 “殿下,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明明杀了人,却一点没觉得害怕,反而日日睡得安稳,甚至不提根本想不起来这事。” 自此那件事情之后,她的内心一直是很矛盾的。让方林溪失眠的也不是什么鲜血,恶人,而是自己为什么不会为这件事所困恼。 “我有时都在想,我本性是不是特别冷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才会这样无动于衷。”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慕容霁却听出了其中蕴藏的害怕。 “正如我那日对你说的,你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你心里头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毫无负担的。” “方姑娘,在我眼里,你是个善良的人,那样的情况也能够奋不顾身地去救那个孩子,你做的都没有错。希望我的话能够减少你的困恼。” 方林溪再次抬头看向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漆黑无比,却能够照亮她的心。 “殿下,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黑暗中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像羽毛拂过方林溪的心上,她瞬间感觉到大大的不妙。 从前她就是这样陷进萧远生的陷阱中,绝不可重蹈覆辙! “当然,除了初见之时。”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方才挺得直直地接受表扬的慕容霁如同一只骄傲的大鹅,如今瞧着倒是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说实话,他前些日子,每回见到方林溪都会忍不住脸红。任哪个黄花大闺男碰见给自己纾解欲望的女子,都无法泰然处之吧! 也就是后头共同经历的事情多了,他才能够和她正常相处。 做甚么非要提那件事,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瞧着瑞王陷入窘态,方林溪心中笑得不行,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瑞王实在不会怼人,她看着都有些心疼,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为好。 “对了,殿下可晓得这间寺庙的来源,我听说这是一间有三百年历史的老寺了。” 瑞王立刻从方才尴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顺便丢给方林溪一个,“这你可问对人了”的眼神,便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缓缓道来。 第20章 一个故事震惊两人 “表哥起得真早,快来一起吃素斋吧,不然这道美味无比的四喜丸子就要通通落入我的腹中了。” 方林溪朝着刚刚进门的江显招招手,看着表哥这长身玉立的模样,她都能多喝两碗粥。 江显眼中带笑,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方林溪的对面。 “溪儿爱吃便多吃些,这镇林寺的素斋倒是的确和旁的寺庙不同,不仅样式多,也格外可口些。” 方林溪边吃边点头,便是为了这一口吃的,也值得跋山涉水来一趟。 “对了,表哥,你可知晓为何这里的素斋这么好吃?” 江显将筷子放在一旁,认真地听方林溪说话。 “学识渊博的溪儿,快快告诉我吧。” 表哥的捧场让方林溪格外受用,立刻将昨日从瑞王那里听到的故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要想知道为何这里的素斋格外好吃,就得追溯到这个寺庙初建立时的背景了。” 僧房的背后,一座矮墙前,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垫脚一跃,朝着后头的人轻蔑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前头的慕容霁和后头的红枫几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飞入后山密林中,再追赶不到了。 “主子,没追到,叫他跑了!” 红枫十分丧气,这个贼人已经干扰他们很多次了,便是瑞王此次因私事来镇林寺,也能被他知道,特地前来搞破坏,实在是叫人恼火。 这人偏又没有做什么伤及瑞王性命的事情,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有个人时时刻刻都知道你的行踪,就足够恐怖了。 “罢了,不必追了,先回去吧。” 慕容霁却不似红枫那般着急,那个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也没有恶意,便再多玩几局也无所谓。 几人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庙宇的屋檐上疾驰,准备回客院。 “等等,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稍后就到。” 主子发话,红枫等人自然应是,便先离去了。 慕容霁方才正是听见了方林溪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她似乎在和旁人分享他昨日同她说的故事。 “其实建立这件寺庙的第一个人,不是什么远道而来的高僧,也不是那个天生佛骨的小和尚,而是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 方林溪故意卖了个关子,示意江显来猜。 “杀手?” 方林溪摇头。 “江洋大盗?” 方林溪再次摇头。 “刽子手?” 方林溪狠狠摇头。 “很接近了。” “溪儿,我真猜不出来了。” 江显认输,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双手沾满鲜血的身份。 “是御厨。” 啊??? 江显明显没有跟上方林溪的脑回路,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御厨时常做荤菜,双手沾满鲜血我尚能够理解,可是这御厨为何与刽子手接近?” “刽子手砍的是人头,御厨砍的是鸡头、鸭头、猪头、鱼头,不是很接近吗?” 江显没想到答案会这般,这般让人难以形容。 寺庙之中,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别讨论什么鸡头、猪头和人头了。 举头三尺有没有神明不知道,但有一位趴着偷听的瑞王。 慕容霁听到这一套类比差点没手滑掉下去,他昨日是这么说的吗?! 江显赶紧接话,不想继续冒犯神明。 “那那位御厨为何要建这座寺庙呢?” “那就要从这位御厨的生平说起了。他自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千娇万宠着长大,却偏偏喜欢上了斗蛐蛐。他为了养出更好的蛐蛐,开始从种草开始,选出哪种草蛐蛐吃了身体最强壮,经历了三年,他成功转行,成为了一名养牛大户。” 江显疑惑,但江显闭嘴,先听再问,听完再问。 “他种的草并没有让蛐蛐更强壮,却让周边的牛儿更爱吃了,于是他瞧着养牛也挺有意思的,便开发了不少养牛场,成为了附近三州六府最有名的养牛大户。” “不愧是富家子弟,想来做生意的头脑的确是不错的。” 江显客观地夸了一句,生怕自家表妹又拐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头顶上的慕容霁却越听越觉得玄乎,他昨日只说了这位御厨养了几年牛,什么时候说过他成了养牛大户了? 方林溪才不晓得心里在想什么,吃了一粒四喜丸子,又开始自顾自地继续讲故事。 “养牛之人,终成屠牛之人。他将牛卖给一家酒楼,酒楼主人盛情邀请他一尝酒楼特色——牛羹。那人吃完之后,觉得此汤惊为天人,于是立刻冲到厨房,找那位做汤的厨子拜师学艺。” “学了十年之后,成功出师,进入皇宫,成为御厨。退休之后,建了这间寺庙。” 江显??? 他正等着故事的高潮呢,这就结束了,好像有很多东西没有解释吧? 屋顶上的某人也是忍不住扶额,这讲故事的技巧和方式,他生平未见第二人。 第21章 回程路上遇前夫和仇人 方林溪说完期待地看向江显,他这般聪明的人应当能明白故事的真谛吧。 江显有些无法直视自家表妹的眼睛,难得地慌乱起来。 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大大方方的认输。 “我的确没有明白这个故事,溪儿赶紧告诉我。” 方林溪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认真问他。 “表哥觉得这故事中的人如何?” 江显回忆了一番那故事中的人,从富家子弟成为一方大户,而后又沉浸十年去学厨,成为御厨后,又放下名利归隐山林建立寺庙。 他突然笑了,也明白了表妹这样讲故事的原因。 “他似乎是个极自在之人,想做什么便去做,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为。” 方林溪也笑了,顺便夹起一块豆腐尝一尝,她幼时只觉得豆腐口感奇怪,因此从来不碰的。现在细细品味,觉得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并无记忆中的那般恶心。 “没错,那人一生中都随心,连最后修建这镇林寺也一样,故而这寺庙的背景其实并不传奇,传奇而珍贵的不过是‘自在’二字罢了。” 这一番对话下来,不只是江显,上面躲着的慕容霁也陷入思考。 和昨日他讲的那个干巴巴如石头的故事相比,这个故事简直鲜活得宛如一颗珍珠。 那位五百年前在此圆寂,与世长辞的御厨,是否会知道,五百年后的今日,会有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这样看他的人生故事,又敏锐又温柔。 江显看着眼前的方林溪,心中的震动更加明显,她的心那样通透,他大概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故事,也忘不了今日讲故事的她了。 不过,江显似乎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故事,是何人告诉溪儿的?” 她昨日同他探讨之时,明明还不知道这寺庙的来历。 方林溪明显被问到了,她现在实在不宜将自己和瑞王的关系和盘托出。 “就是,一个朋友。” 她含含糊糊的模样明显透着心虚,脸上的神情也十分纠结。 江显到底是不舍得刨根问底让她难受,便没有继续追问。 昨日下人来汇报,说是见着姑娘和一位外男在树下交谈,那个外男是否就是表妹的“朋友”呢? 这样的思绪一瞬便过去了,江显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喜好,反而好心转移话题。 “多谢溪儿,我近几年心中总有些疑惑,今日听了这个故事豁然开朗。” 江显这么说了,方林溪自然是高兴了,表哥自小就厉害,以后是有大作为的,今日能破开心障继续前行,也算她功德一件了。 瞧着方林溪高兴得意的神色,江显心中哭笑不得。 用旁的男人讲的故事来哄他,这般高兴? 屋顶上的人心里有些不得劲了,故意弄出些动静,吓到了屋内的一众人。 用他讲的故事去哄旁的男人,这般高兴? 夜雨渐歇,天光大亮,这场雨到此结束了。 方林溪看着外头的好天气,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南青姐姐,你何时才会来呢?我们还能再见到面吗? “立秋,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满怀期待来,最终还是这样离开,她不甘心却也没什么用。 方林溪带了不少镇林寺的糕点,爹娘各一份,哥哥一份,彤姐姐一份,顺便帮表哥也带一份,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够见到南青姐姐。 收到紫英的消息,慕容霁带着红枫几人跟在方林溪他们后面,方便保护他们。 便是红枫也在心里暗暗吐槽过,这位方家姑娘,实在是命途多舛,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危险。 旁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一次,偏偏她遇到了两三次,这找谁说理去! “立秋,让他们停一下,我们在这里歇一会,我下去透透气。” 方林溪此行没有什么收获,心情并不怎样。尤其是想到离南青姐姐前世过世的日子已经不到五个月了,她更是担心。 来时雨天路滑,她还有心情赏景聊天。如今这沿路的初秋风光在她眼里,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立秋也能感觉到自家姑娘心中的烦躁,自然是想办法让姑娘散散心开心起来。 “小姐,左边的林子背后有一条清溪,我们过去看看吧。” 方林溪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同表哥打了声招呼,便跟着立秋过去了。 流水潺潺,声如撞玉,方林溪感觉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方林溪抬起头,正打算收拾心情赏一赏周围的山野之景,却发现溪对面似乎有两个人。 那两人的身影有些熟悉,方林溪眼疾手快地拉着立秋躲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立秋正想出声询问,却发现姑娘死死地盯着对岸。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竟然有两个熟人。 “这不是宣平侯府的萧公子,和前段日子才认回来的沈二小姐吗?” 方林溪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暗暗道了声晦气。 “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见的人没见着,这些不想见的人却偏偏往我眼前凑!”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想要喊表妹回去的江显,不放心跟了过来隐在暗处的慕容霁都顿了顿。 果然方姑娘/溪儿一反常态要来这里一定有原因,她想见的人到底是谁! 方林溪带着立秋悄悄回去,没有惊动对岸的两人。 她的神情中已然看不出方才的嫌弃,面上一片平静,好似真的是散心回来了。 江显正打算过来询问是否可以继续上路,却瞧见溪儿面上的神情突然慌乱起来。 “我的帕子呢?会不会是掉在方才过来的路上了!” 她的语速很快,似乎是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立荷,你陪我过去找一找!” 江显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着表妹风风火火地拉着侍女去沿着方才的路进了林子。 立秋也十分疑惑,姑娘方才有带帕子过去吗? 立荷人刚刚站稳,就瞧着姑娘一边给她指了个方向,一边小声地询问她。 “立荷,你功夫好,能不能用石子砸到对岸那个男子的关节处,让他正正好扑在前面女子的身上?” 话音未落,方林溪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是摔下去的时候,嘴对嘴!” 立荷??? 第22章 故意使坏破奸情 “远生哥哥,多谢你带我出来散心,我知道芍药姐姐不是故意的。” 沈牡丹抬起头,眼中已然是盈盈包泪,她却是生生忍着,没敢让这泪落下来。 萧远生瞧着更是心疼不已,牡丹在外漂泊多年已是可怜,如今好容易找到了家人,却又要被成为成王侧妃的姐姐叫过去立规矩。 “芍药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才会特地让我去成王府教导我规矩,只是她太忙了,才会叫我在房门外多等两个时辰,我不怪她,真的。” 她眼中的泪已是泫然欲滴,声音中也透着哽咽。 萧远生手足无措,想要抬手替她拭泪,却又觉得冒犯,便将抬到一半的手背到了身后。 他如今只觉得沈芍药再不是她记忆中的柔弱模样,哪有嫁了人还叫自家妹妹去伺候的,改日他定要给她写封书信,让她莫要再针对牡丹了。 “牡丹,莫——” 萧远生只觉得膝弯似乎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身子一时没站稳,下意识地往前扑。 沈牡丹正抬头看着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被身长八尺的男子直直撞倒在地撞倒在地。 她只觉得浑身都痛,上面有百来斤的人压着,身体底下除了草还有几个凸起的石头,实在是“腹背受敌”。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自己似乎尝到了血腥味。 “干得好,立荷!” 方林溪看见这对狗男女跌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十分解气。什么赏景不赏景,看仇人倒霉才最能恢复好心情。 萧远生察觉到自己扑在沈牡丹身上的那一刻极为慌张,赶忙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奈何膝盖一使力就疼,马上又倒了下去,两人的嘴角再一次受到暴击。 “噗哧!” 这场景实在滑稽,立荷和方林溪一起忍不住笑了。 干完坏事的两人赶忙离开,可不能这时候被发现了,等以后算总账的时候再来拉出来气气他们。 正准备进林子找他们的江显看着二人相携而出,脸上都是笑意。 找到一张绣帕能如此开心,他果然还是不太懂女子。 她倒是想看看,两个独自出游的表兄妹回去的时候,嘴上都有明显的破口,能引发旁人的什么联想,这两人又该如何解释。 一想到能够让这两人不好受,她可太好受了。 前世她还心甘情愿地当萧远生的贤妻,哪怕每每从远方归来,他的衣裳上都有女子的香气,亦或是其他痕迹,她都忍着,不愿为此向他发难,破坏夫妻关系。 现在想想当时实在是太过软弱,她将自己置于低于旁人的境地,才会被不停地挑衅。 即然那两人这般爱偷情,不如趁机帮他们一把,她方林溪这辈子可真是一个大善人啊! 干完坏事的方林溪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嘴角上扬,差点想哼歌了。 注意到一旁立荷疑惑不解又不敢问的眼神,她差点笑出声,不过还是选择大度地告诉她,满足一下立荷的好奇心。 “那两人是宣平侯府的萧远生和沈牡丹,我同他们有仇。” 立荷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她只是没有想到姑娘这般温柔可爱的姑娘,对付人竟然会用这样,嗯,非比寻常的手段。 “姑娘,你的嘴角怎么了?” 小燕看着姑娘坐进马车之时,才敢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其实她想问的是,姑娘和表少爷的嘴角发生什么了,怎么一起破了。 沈牡丹自然是说不小心摔到一起了,可惜这实话却少有人信。 小燕是沈夫人特地派到沈牡丹这里的,帮她掌管院中的事务,也帮她熟悉长安的一切。 她本就不赞成姑娘同表公子孤男寡女共进密林,如今果然是出事了。 这位姑娘是由表少爷带回来的,莫非这两人早就私相授受了? 沈牡丹想着能解释一番,但是又觉得此事越描越黑,便打算到时候直接在母亲面前解释好了。 坐在马车中回忆起方才表哥面上的慌张,她只觉得疲倦。 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小县城来到长安,见证了长安的繁华,绝不能嫁人离开。 萧远生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这些本就在她的谋算中,但若是让他以为可以就此向母亲提亲娶她那就不合她意了。 二人回到府中,正默契地准备分开进各自的院子,却没想到,沈夫人竟派了人在门口等她们。 二人无法,只能跟着往前院待客的地方去。 两人的异常逃不过府上人的眼,沈牡丹又不能用帕子捂住嘴,那样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故意装作不在意,极力显示二者并无特殊关系。 沈夫人正在客院和旁人夸自己的女儿和侄子呢。 “我们家牡丹虽养在江南多年,但容貌教养都是一等一的。我那侄子也是一表人才,明年便要下场去考会试了,不日便有功名在身,前程是极好的。” 说罢,她还亲切地拉着那人的手。 “他们回来后你便见见,好晓得我没骗您,您也帮忙掌掌眼,帮我挑一个好女婿和好侄媳!” “宣平侯府的姑娘少爷哪有不好的,我啊,一定替他们促成一段好姻缘。” 她自然不是大放厥词,毕竟这长安大半的夫妻都是她促成或者见证的,谁不知道承安侯府的马老夫人最爱做媒了。 “您瞧,她们二人正好回来了。快来给老夫人请安!” 侯夫人一瞧见转角过来两人便晓得是自己最亲近的女儿和侄子,赶紧朝她们招招手。 她一心扑在这两人上面,便没有注意到身旁奴婢的眼色。 萧远生和沈牡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双双向老夫人请安。 马老夫人一打眼便瞧到了两人嘴角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再联想到两人又是一起外出一起回来,她一个过来人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坐在一侧的沈夫人也注意到两人嘴上的异样,心中更是惊异不已,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维持住。 看到沈夫人的模样,在看着底下的一双儿女,马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是做媒的,不是故意拆散旁人各自配对的。 她是结亲的,又不是结仇的,这活她接不了,找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第23章 沈牡丹起了杀心 “溪儿,你同为娘老实说,这段时日日日出门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心仪的男子?” 方林溪就猜到母亲要问这一嘴,毕竟她前段时间的行为实在是太异常了。 瞒着所有人出门差点被绑架,非要千里迢迢去一个籍籍无名的寺庙,时不时就出门逛逛,和先前的她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前世她也为了去见萧远生,瞒着父母做出了许多事,那时候她多傻啊,能让你瞒着父母出门的男人能是什么好男人! 瞧着自家女儿一个字不敢回,方夫人到底是缓和了语气。 “你也快到要嫁人的时候,若是真有了什么心仪的公子,你同阿娘说一说,阿娘心里也有个底。”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中是极不喜欢那个未曾见过的男人的,只会在背地里拐自己女儿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是那莫家的浪荡子,还是程家那眠花宿柳的二公子,亦或是杜家那个最爱调戏别家女儿的伪君子? 方林溪发现娘亲越想越远,赶紧摇头否认。 “没有,我就是爱玩,哪有什么心仪之人,没有!女儿要长长久久地陪在娘亲身边呢!” 方夫人将信将疑,到底是没有再多问什么。 瞧着溪儿这般模样,也不像是开了情窍的样子。 “你彤姐姐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婚了,你也收收心,娘最近也托了人物色长安的适婚男女,早晚为你兄长和你找一个好归宿!”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林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若是我嫁出了长安,阿娘可愿意?” 方夫人闻言横眉一竖,心中暗道不好。 “长安是没有好男子了吗,要你远嫁?你心仪之人非长安人士?!” 方林溪赶忙摇头,她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想起前世自己欢欢喜喜嫁人的时候,忽略了爹娘心中的担忧。他们为了让她放心,一点没有表露出对她远嫁的担忧,传来的书信也总是报喜不报忧。 “溪儿,远嫁的苦阿娘是吃过的,实在是不舍得你也吃这样的苦。不然让你爹爹走走关系,让那人在长安找个小官,入赘到咱们家来?” 方夫人越听越觉得害怕,那人还想将她的宝贝女儿拐出长安,那可不行! 方林溪表面上哭笑不得,心中却酸酸的。爹娘一直将她捧在手心上,她前世一意孤行远嫁洛阳的时候,他们又该多伤心。 “阿娘,我真的没有什么心仪之人,女儿只想永远在爹爹和你身边,承欢膝下。” 方林溪靠在自家娘亲怀中,却又想起了一件马上就要到来的事情。 前世顾万新就是在他和彤姐姐成婚前一个月坠马而亡的。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是意外,再是如何伤心也无可奈何。 但是如今看来,哪有那么多意外,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 从结果来推断,他们害了顾哥哥之后得到了什么。顾家嫡长子陨落,家族至少沉寂十年。彤姐姐的婚事,拉拢叶家势力。 可承恩公府不过是一个破落户,那个所谓的世子也不过空有名头,害了顾家,拉拢叶家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方林溪搞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也觉得头大不已。 那些人藏在暗处,谋夺的是什么,她还不清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顾哥哥的安全。 宣平候府,主院。 “女儿真的没有,女儿同表哥真的没有私情!” 沈牡丹突然跪了下来,在沈夫人面前垂泪不止。 她哪里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差点将她图谋的一切轻易葬送。 不管她怎样解释这是一场意外,都没有人相信。 本来疼爱她的娘亲现在看她的眼神也少了温柔,多了审视,她实在是百口莫辩。 早知今日,她何必为了谋夺萧远生的一点好感答应出门散心! 沈夫人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女儿,心里除了心疼还隐隐地有些厌恶。 她这个样子和宣平侯后院的那些女子太相似了,勾引男人又装可怜,好似她们就是最无辜的。 但是,这不是那些妾室,这是她的女儿,哪怕她从小不在她身边长大,她也不能这样想她。 “牡丹,你先起来,娘亲没有怀疑你,只是——” 对着未出阁的女儿,她咬咬牙还是开了口。 “我听你身旁的丫鬟来说,你除了嘴边有伤口,背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这,” 沈夫人巧妙地顿在了这里,沈牡丹却很快地反应过来。 原来根源在这里,她昨日洗澡之时,竟有人将她的身体情况也一一告知了母亲,那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阿娘,表哥说他的膝盖被什么打到了便撞到了女儿,女儿跌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自然满背青紫,前身却是毫无异常。” 沈牡丹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狠狠掐住了自己掌心,拼命压制心中的愤恨和羞耻。 沈夫人想了想,昨日小燕来回话之时,好似的确只提到了后背的青紫,前头的确没说什么。 且小燕还特地提了一嘴,牡丹和远生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不超过一刻钟,那么点时间应当也干不出什么事。 沈夫人到底是想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便又派人去萧远生那边查看了一番。发现他果然只有膝弯处受了伤,二人的说法也一样,这果然只是一场意外。 然而这也只能解释她们的确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两人为何非要同时出游,相处之时又为何挥开了丫鬟小厮,这些事都难以解释。 沈夫人本就对女儿心存愧疚,如今晓得这是意外也很快放下心来,拉着女儿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餐饭,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叮嘱身边人好好照看沈牡丹才放她回去。 沈牡丹回去之时,夜幕已然降临,白梅扶着她,小燕在前头替她打着灯笼。 沈牡丹用眼神仔仔细细地把小燕看了一遍又一遍,眼中的情绪捉摸不透,嘴角倒是带着惯常温柔的笑意。 小燕走在前面,总觉得今日的夜晚格外的冷,三人一前两后走在园子的前廊里,影影绰绰,模模糊糊。 第24章 阻止顾万新死亡 月亮如水,渐渐步入秋日的长安,少了聒噪的蝉鸣和黏腻的夏风,夜里的风儿微凉,连守夜的立秋也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地,似乎下一刻便要彻底睡过去了。 方林溪却没有睡着,她记得她年少时非常多觉,爹娘和哥哥还总是唤她小懒猪。 可自从重生之后,她有好几次都是和今日一样,心中想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法睡去。 已经入秋了,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为萧远生的似是而非的一言一语欢欣鼓舞。一个月不到,顾家哥哥就会死于意外,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成王妃南青姐姐也香消玉殒。 如今她真的可以逆转结局,救下他们吗? 方林溪翻了个身,掰着手指头数。 重生之后,她远离了萧远生,二人之间除了重生回来那天,不曾再有实质上的接触。 而后她改了瑞王的结局,瑞王不曾因为在团花宴上欺辱宫女而获罪,也就改变了之后客死他乡的结局。 而且听立荷说,瑞王已经被允许进入朝堂,在刑部也任有官职。 牵一发而动全身,瑞王留在了长安,之后的夺嫡之战也应该会有所变化。 表哥江显的结局也被她改变了,也相应地改变了他们一家的结局。若是真有不测,爹娘还可以投奔舅舅,而不是同前世一般,因为表哥的死产生隔阂,不再往来。 方林溪想着想着,只觉得头痛不已,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这些都是有变化的,但有些事情是她无法改变的。 例如,太子妃太子侧妃之位仍旧未变,沈牡丹还是进了宣平侯府,沈芍药还是成了成王侧妃并且备受宠爱,这些都是她无法触碰和改变。 方林溪叹了一口气,她前世不是聪明人,重来一世也不是。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变”字,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控制是好的改变还是不好的改变。 “立秋,帮我收拾一下,我待会要去找彤姐姐。”“立春,派个人去哥哥那边等着,晚上哥哥一回来就告诉我。” “立荷,我桌上的东西记得送出去。” 三人自是应是,便各自领了任务忙了起来。 立秋欢欢喜喜地帮自家姑娘打扮,她似乎一直是个乐观不记事的姑娘。 和方林溪遇险了这么多次,甚至亲眼目睹方林溪杀人,她也没有特别的害怕,一觉醒来依然乐陶陶的。 想起前世和自己一起被那座深宅大院搓磨得畏首畏尾的立秋,方林溪紧绷的心也松了一些。 至少这一次,她也改变了立秋的结局,不是吗? “彤姐姐,嫁衣绣得如何了,我可有机会在顾家哥哥之前一饱眼福?” 叶闻彤闻言闹了个大红脸,嗔了方林溪一眼。 方林溪看着彤姐姐这般娇羞又觉得期待的模样,心中更是沉了沉。她绝不能再让彤姐姐落入前世的那样痛苦的境地。 这样明媚的彤姐姐,应当要有更长的,更好的,更精彩的人生。 “彤姐姐,我昨日做了个梦,梦见你是天上的仙女,顾家哥哥也是天上的仙子,你们二人下凡历劫,修成正果,准备成婚——” 叶闻彤听了这话脸红又觉得好笑,偏偏溪儿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模样,让她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突然新郎官顾哥哥的马开始发狂,顾哥哥坠马之后被迫回了天庭,你二人的这红尘劫只度了一半。” 方林溪这次没有给叶闻彤打断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原来那马不是旁人,而是在天庭中就暗恋彤姐姐的小仙使,本想投胎成为一个俊美男子同顾哥哥抢夺你,偏偏投生成了一匹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泄愤。” 叶闻彤听完一整段实在是想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是最近又看了什么仙女凡人的话本了,怎么如今梦得愈发奇怪了。” 方林溪看出来叶姐姐是一点不信,她又着急又没办法。 她要是真有办法,也不会想出如此拙劣的借口。 “不行,你们大婚之前我做这个梦一定是有原因的,彤姐姐你就答应我,让顾家哥哥好好地检查一下自己的坐骑嘛!” 叶闻彤被方林溪缠得实在受不了,便只能拿出纸笔,当着方林溪的面写了一封信给顾万新,让他好好骑大马的时候好好检查一番。 彤姐姐的话,顾哥哥是一定会听的,方林溪暂且放下心,满意离去。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彤姐姐还是吃死缠烂打这一套,难怪脸皮极厚的顾哥哥能将人娶回家,实在是烈女怕缠郎啊。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您看看是不是现在过去。” 方林溪点点头,收起手中的账本便转身出了门。 彤姐姐那边她要使劲,和顾哥哥是好友的自家哥哥也要利用起来。 “哥哥,听说你要去给顾家哥哥当‘傧相’?” 忙了一天的方齐让在妹妹面前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也想当?” 方林溪白了他一眼,长话短说。 “哥,你这段时间经常让顾哥哥注意身边的异常之处,能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别往人少的地方去,能坐马车就别骑马,能——” 方齐让直接打断自家妹妹的长篇大论。 “不是,我是你哥,还是他是你哥,你对我都没有说这么多关心的话!” “我那时关心他吗?我那是关心他和彤姐姐的婚事,我不管,你都答应做人家的‘傧相’了,你就得保证这场婚礼顺顺利利地举行!” 方林溪开始自己的无理取闹大法,反正她手上也有她哥哥的把柄。 方齐让非常无语,站起来弹了方林溪一个脑瓜嘣。 “不是,你操这个心干嘛?你自己都没成婚,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方林溪微微一笑,眼中藏着的谋算全露了出来。 “你要是不帮我,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娘,你为了谁不成婚!” 方林溪故意喊得大声了些,被方齐让一把捂住了嘴巴。 “算你狠,我应了你,行了吧!这几日我日日跟在顾万新身边,他想往南,我都给他掰到北边,行了吗?” 方林溪满意地点点头,还好心地提醒了自己的哥哥。 “你自己也别大意,一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马上跑!” 方齐让赶紧把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妹妹送出了门,一天天的奇奇怪怪的,哪有那么多危险。 第25章 承恩公府摊上事了 “姑娘,这是那边传回来的书信。” 方林溪叮嘱完哥哥回到房中就收到了立荷的消息,她没想到瑞王那边的速度这么快,竟然一天时间不到就将她想要的消息送过来了。 方林溪点点头,很快将立荷手中的信封接了过来,粗粗一看,就觉得格外伤眼。 她本来只是想找瑞王问一些承恩公府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巧合的是,刚刚在刑部走马上任的瑞王正好在办理承恩公府强抢民女的案子,趁机将这个在长安臭名昭着的府邸查了个底朝天。 那位承恩公世子柯宗富也就罢了,干的都是些招猫逗狗,欺男霸女的事,虽然也十分可恶,但比起他那个无恶不作的爹实在是不够看了。 承恩公柯荣自从袭爵之后,本性暴露,欺占百姓的良田,逼得一村子人入长安告状,可惜那时的审案之人本就不是什么秉公执法之人,前年还因为贪赃枉法而死在了东市东菜市口上。 除此之外,柯荣还格外喜爱美色,强抢民女的事情做了不下十次。 无论是将将及笄的少女还是已经嫁人生子的妇人,他看上的都会派人去抢。偏偏这些人都是贫苦人家,稍微有点钱的也无力与承恩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 有的人家忍气吞声,有的人家郁郁寡欢与世长辞,有的人家分崩离析家财散尽。单是柯荣一个人,就毁了数十户人家的好日子。 这些罪状都是证据确凿的,无可抵赖的,毕竟柯荣实在是目无法纪又被纵容多年,连遮掩都不曾遮掩过。 慕容霁在信中也明确告诉了方林溪,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就是打算烧在承恩公府上,柯荣柯宗富一个也别想逃。 方林溪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惊喜。 她自己来回奔走,其实作用并不大。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若是能直接把承恩公府一锅端了,之后又有何惧。 她本来对这一切都没有信心,毕竟,顾万新的死是有人预谋的,并且这个人难以凭借她一己之力去抵挡,和瑞王的那次以及表哥的意外是不一样的。 但是方林溪也不会想到,救了瑞王之后,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连锁变化,能够帮助她拯救顾万新,同时也是拯救彤姐姐。 方林心一时激动,根本没有掩盖住脸上的神情,惹得一旁的立荷和立秋有些好奇。 毕竟这几日看姑娘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每日看起正常其实都愁容满面的。 便是去同叶家小姐或者说大少爷聊天交谈,也是面上瞧着正常,私底下依然是心力交瘁的。 方云溪觉得她不能再等了,现在离顾家哥哥前世死的时候,只剩下短短的十五天。 若是承恩公府早就布置好,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躲避这场人为的灾难。方林溪马上叮嘱立荷。 “立荷,帮我问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能不能在天香楼亲自见见他,什么时间都可以。” 立荷自然不会不答应,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立秋现在已经知道了立荷不同寻常的身份,但也没有对这一切表示疑问,仍然做到了守口如瓶。 但是她还是很疑惑,姑娘这些天都在为什么事情忙着呢? 方林溪逗她说,自己是在当月老呢,为每一个有缘人牵线搭桥,不让他们的婚礼出乱子。 这件事有了解决之法后,方林溪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也有心情同立秋开玩笑了。 “立秋,你年纪比我大几岁,也是要到嫁人的时候了,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子?” 其实自从重生回来之后,方林夕就把立秋的奴籍给销毁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良家子了。 立秋嘴上虽说着嫁什么人,要一直侍奉小姐,但是红彤彤的脸已经出卖了她,想来的确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这倒是勾起了方林溪的兴趣,他倒是想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心里很有成见的立秋,到底会看上怎样的人?是家中的人还是外头的人呢? “好立秋,你就告诉我吧,咱们一起长大,这种事情怎么能不一起分享呢?” 立秋哪里受得了方林溪的撒娇,她之前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家姑娘表达对那个人的感激之情。 “就是,就是那次我和姑娘一起被绑架,冲进来几个人,有一个人跑到了我这里喊我起来。” 说到一半,她的脸已经红透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有些害羞。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是他把我抱上了马车,我当时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高大很高大的人,虽然他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也会安慰我,一直在说,别怕。” 兴许是当时的场景太像她之前随姑娘看的英雄救美的话本故事了。 懵懵懂懂却又有些兴奋的立秋还补充了自己的心情。 “我当时心砰砰跳的,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在跳!” 方林溪对那天的回忆其实并不是很深刻,实在是人的记忆大概是会蒙蔽自己,不想让自己沉浸在一段血腥的回忆当中。 但是她努力回忆,怎么想也没有想起来当时到底是谁把立秋抱进了马车上。 根据立秋的回忆,大抵是瑞王的一个随从。 瑞王身边的人应该都是不错的,但是依据她次次遇到瑞王的情况来看,似乎瑞文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有些担心,如果立秋嫁给了那个人,是不是连寻常人家的安全和平静都难以获得。 还是说立秋会和他一样被人追杀,结局,甚至还不如前世,这样的情况,她是绝不愿意看到的。 “好,我一定帮你问问那人叫什么名字,品性如何,多大年龄,可曾娶妻,家中几口人,长安可有居所——” 立秋被自家姑娘说得连耳朵都红了。 “姑娘莫要逗我了,我哪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想多谢人家罢了!” 方林溪看着红鸾心动的立秋笑着摇了摇头,先不想那么多,若是瑞王有时间,明天去见见亲自聊一聊,或许能够更快破局,也能够帮立秋问出那天的经过。 翌日,方林溪早早到了天香楼一帆风顺包厢,等着瑞王的到来。 第26章 双双密谋 一抹倩影站在窗前,微微躬身,探出窗外。似乎在看着远方的模样。 粉色月裙,和前些日子见她之时一模一样,想她是爱极了这件衣裳,不过这件衣裳的确衬得她如花般娇嫩。 慕容霁想起来前些日子从安吉县带过来的玛瑙,若是有好看的粉色的叫人挑出来好了。 她看着窗外出神,他看着她出神,一时之间内室静止不已。 直到立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姑娘,有人来了。” 方林溪转过来之时尚未回神,待看到慕容霁的时候,眼中充满的都是亮晶晶的喜悦之情。 “多谢瑞王殿下,百忙之中抽空来赴我的约。” 其实方林溪已经做好了他来不了的准备,毕竟立荷说过他进入刑部以后公务繁忙。 今日她也是打算过来等等也散散心,不让自己沉溺于那些未知和已知的恐惧之中。 慕容霁摆了摆手,说实话,他还蛮期待这次见面的,毕竟方林溪很少主动要求见他。 不仅如此,他今日出门还特地挑了一件少穿的天青色的衣裳。 红枫说,这种颜色显得他年轻活泼一些,虽然他本来也没有多老。 今日去刑部察看案史,那些同僚都夸他极有君子气度。 瞧着方林溪的表情,他更是可以肯定,自己这张脸加这件衣裳,必是能比过她身边其他的男人。 瞧着瑞王心情不错的样子,方林溪也直接开口。 既然都已经求人了,又何必再去遮遮掩掩,她选择略过前因后果,直接长话短说。 “不瞒殿下,我从旁的地方得到消息,说是承恩公府会对兵部尚书顾席的嫡长子顾万新不利。” “他们有可能会在他的马上做手脚。若是殿下想找一个突破口,可以从这里下手,说不定能够找到线索。” 方林溪边说边吐槽自己,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因为殿下已经帮助了她这么多次,结果这次还是要求到他的身上。 慕容霁却觉得并没有什么,虽然他并并不清楚方林溪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但是他本来就是要查承恩公府,顺带查一查这件事情也不会浪费什么人力物力。 并且若是真的查到了什么,那就更好了。 之前承恩公犯的罪涉及的只有百姓和普通的富户,那些欺软怕硬的官员怕是会保下他。 他记得那个顾家长子顾万新也在兵部任职,若是能找到柯荣谋害顾万新的证据反而可以吓唬那些举棋不定的官员。 柯荣都敢对官员下手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怕了才会站在他这边,端掉承恩公府的阻力也会小一些。 “方姑娘放心,明日我便顺着这条线索查查看。”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提要求,一个答应,聊起来非常迅速。然而,正事说完以后,两人竟不知说什么,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方林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气氛明明有些尴尬,但她却觉得格外好笑。 “瑞王殿下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今后也不必如此见外的叫我方姑娘,直接唤我林溪就好了!” 方林溪一笑,瑞王也从方才一时的尴尬中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方姑娘,不,林溪日后也不必称我为殿下了。在外这个称呼太容易暴露身份了,同旁人一般唤我霖岐就好。” 其实自母妃走后,并没有几个人叫他这个名字,毕竟这是母妃替他起的字。 父皇唤他霁儿或者老五,兄弟姐妹唤他五哥或者五弟,朝臣和友人唤他瑞王或者殿下,暗卫唤他主子,好似只有在十年前的那段日子里,他才比较多的被唤作霖岐。 思索完一瞬,他便看到了方林溪纠结的表情,慕容霁也看出了方林溪对他身份地位的畏惧和尊重,其实真的不必如此,他还是选择解释一下。 “也许你并不明白你我跟我初次相见那次你帮助我的意义有多大,所以不必再觉得羞耻,或者说受之有愧。” 慕容霁很认真地看着方林溪,茶色的眸子在白日里格外明显。 “你的这些忙,都是我愿意帮的。并没有什么觉得为难的,所以不必这般难为情。” “且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你觉得我是一个还行的人,拿我当朋友也是可以的,不必太过在意身份之别。” 瑞王特意解释,想必是真的这样想的想,和瑞王的诚心诚意相比,她一直道谢反而显得太过虚伪。 方林溪点点头,心中也立下了承诺,若是瑞王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一定全力以赴。 瑞王不仅救了她,也帮她救了表哥,现在更是间接帮她救顾家哥哥和彤姐姐。 这样大的恩情,她已经无法轻易用金钱和语言表达和衡量了。 大概只有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才能报答了。 “对了,霖岐,我这里还有一事,可能想问问你身边的侍从。” 解决了正事,方林溪当然没有忘记门外的立秋,这里还有一桩少女心事等着她解决呢! 慕容霁显然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不过她也没多想,他对着外头唤了一声,红枫和立秋一起进来了。 方林溪正准备发问,瞧着立秋那脸半红,神色激动尽力平静的模样,想来是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莫非,立秋的心上人就是这位常常见到的红枫? “这位红枫侍卫,当初我遭绑架遇险,请问是你将我的婢女,额,” 方林溪顿了顿,换了一个词。 “送回马车的吗?” 红枫点头应是。 “方才在外面,立秋姑娘已经向我道谢过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难怪立秋这副模样,不过红枫瞧着似乎并没有对立秋产生什么特别之情。 这妾有情郎无意的,两人又要都不了解彼此,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撮合。 况且方林溪一向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还是多做了解之后再看看吧。 “成王妃,三羊开泰包厢正好空着,您这边请!” 微微开着的门传来的这段对话让方林溪的表情凝住了。 成王妃? 南青姐姐! 第27章 遇见南青了 方林溪几乎没有注意身边的任何情况,急匆匆的便冲了出去,想要过去看看正在上楼的到底是不是日思夜想的南青姐姐。 便是连一向谨慎的红枫都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忙跟了出去。 这才发现方家姑娘莫名其妙地停在对面的包厢前面,似乎想要进去又不敢进去。 后头的立秋和慕容霁也追了出来,他们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瞧出了方林夕的犹豫和纠结。 成王妃姚雅出门之时,身旁并不会陪多少人,只有几位侍女罢了。 本来他们是来这里暂时休息的,没曾想隔壁客房突然闯出来几个人,倒是把她们吓了一跳。 尤其是门口这一位年轻的姑娘,不知为何,瞧着想要进她们这间包厢,又不敢上前,就一直站在门口。 她们一时之间不知是要上前去询问,还是先保护王妃的安全。 秋云瞧着眼前这位小姐,似乎有些眼熟的样子。,而且脸上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是后头的两个男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她正想着要不要前去请示王妃之时,那位小姐却开口说话了。 “你好,这位姑娘,能否请示屋里的陈王妃,我是随州故人,能否让我和她见上一面?” 方林夕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哽咽,脸上也藏着一点乞求。这般可怜的模样,倒是吓到了秋云。 她印象中似乎有见过这位小姐,但是却感觉有些陌生。 警惕地看了看后头的两个男子,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推开门进了包厢。 方林溪终于从她的动作中回过了神,才想到自己是突然冲出来的,并没有跟前面的瑞王解释。 于是她又转身向慕容霁走去,和他解释了一番。 “真是不好意思,殿下,我这里可能有一位熟人,方才太着急了,所以唐突了。” 她的确是感到十分抱歉,但南青姐姐的确太重要了。 “可能现在没有办法和殿下多聊了,如果怠慢的话,我真的很对不起。” 也许是太过激动,方林溪有些语无伦次,慕容霁也能看出她的情绪上很激动。 毕竟之前说好了互相叫对方的名字,但是她又改口唤回殿下了,当然瞧出她这样的情绪激动,或许背后有什么原因,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很方便在这里。 慕容霁还是很贴心的,于是他也直接轻声回答。“没事,林溪,你自去忙去吧,我们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好,我自然是会帮忙的,我这里也有些公事要处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她转头吩咐了立秋一句。“立秋,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喊楼底下的立荷。” 立秋显然还是云里雾里的,她并不知道底下的立荷和这位被姑娘唤做殿下的公子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便目送他二人离开了。 不过立秋还是很明白他的主子是方林夕,她瞧着自家姑娘,似乎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并不在意他二人的离去,反而眼神紧紧盯着三羊开泰的包厢,似乎更在意里头人的回应。 立秋也想不明白为何姑娘情绪会如此激动,刚才不是说这里面是一位什么什么王妃吗。 她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姑娘有认识什么王妃吗?立秋想了想,仍旧没有什么头绪,且包厢里的人也一直没有出来。 她瞧着姑娘,似乎有些着急又不敢催促的样子,有些心疼,难道里头是什么尊贵的大人物非要让人这样在门口等着? 不过立秋还在思考的时候,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词,方才姑娘似乎提了一句,随州故人? 在随州的时候,姑娘有认识什么人吗?立秋想了想,方家在随州之日其实并不长,也就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好像来往的只有一位唤作南青的姑娘。 难道那里面的那位王妃就是当初那个读诗文非常厉害,又爱游山玩水的南京姑娘吗? 立秋还没有想明白,秋云便开了门。 “我家王妃让这位姑娘进去,其余人等就在外头等着吧。” 方林溪兴奋地点了点头,却也不忘在后面的立秋。 “立秋,你先在外头等一等,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这四周都是女子,这又是城里有名的酒楼,那又是王妃,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立秋点了点头,也相信姑娘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下。 走到楼下,上了马的红枫倒是十分疑惑,迫不及待地想和自家主子讨论方林夕的反应。 “主子,你说方姑娘这是为何如此激动?我瞧着他之前被绑架之时,情绪也异常稳定,从来没有激动红脸过。况且那包厢里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尊贵人吧?” 在红枫眼里,处天底下最珍贵的大概只有他家殿下和皇位上的那位了。 慕容霁摇了摇头,他刚才也听到了外头人的说话,说是什么成王妃,他对这位二嫂并没有什么印象。 只记得当初二哥并不满意这门婚事,一直在找父王闹,但是这毕竟是姚太傅临终前留下的,父王作为皇帝也不好推却。 那位姚家的女儿秀外慧中,太后都是非常欣赏的。 只不过似乎这位二嫂嫁进门的时候,嫁妆并不多,是宫里中补贴了不少,台面上才好看些,听说一进门就不得二哥喜欢。 并且最近似乎还沉疴难愈,不能下床,鲜少外出,以至于外头都不晓得还有这位成王妃的存在。 慕容霁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不理解这位成王妃和方林溪到底有什么联系。 姚家家境清白,并且是皇帝的孤臣,一向和朝臣联系不多。 再者说方家发迹并不早,和姚家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因此在家世上,二人并没有什么联系, 更遑论是年龄上,方林溪和成王妃应当差了好几岁,并不是什么姐妹交的情分吧。 他不得其解,但瞧着方林溪那个模样,似乎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第28章 姐妹谈心 屋里的人坐在桌前,亲手泡着茶,似乎有一首非常好的茶技。 她沉浸于茶香之中,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柔柔的出了声。 “听秋云说你自称是随州故人,请问姑娘是哪一位?” 听着她的话,方林溪骤然觉得鼻子酸了酸。 她没有想到,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笑、爱读诗书、能游山玩水的好姑娘,如今竟然成了这般清瘦的模样。 华光美服也也遮不了她身上的病态,明明当初还是一个鲜活的姑娘怎么如今成了一个病美人了呢? 她哪里想到,当初自随州一别,一个出嫁,竟能毁掉一个姑娘的大半生。 那些眼泪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方林溪张了张嘴说,是我啊,是那个缠着你要背诗要去玩的小妹妹呀。 但是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全是前世的场景。 明明她没有见过成王妃出殡的场景,也没有见过成王妃缠绵病榻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心酸不已。 前世,她只沉浸于自己和萧远生的爱恋当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少时引导自己的姐姐竟然落得那样的地步。 久久没听见回答,沉迷于泡茶的姚雅终于舍得抬起了头,眼前似乎是个穿粉色衣裙的女郎,她在随州有遇见这样一位娇俏的女子吗? 直到看见那双泪眼盈盈的杏眼,她突然记起来了,是那个不带他出去玩儿便会撒娇会哭会笑的小姑娘啊。 姚雅没想到,在这个长安,在这个冷冰冰的长安待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能够见到那段最快乐的日子里的一位故人,并且已经这么大了。 她激动地站起来小跑了几步,跑到方林溪的面前。 “林溪,是你吗?都长这么大了,咳咳。” 她的身体实在是虚弱的不行,就连这样的几步路也能够让她气虚不已。 方林溪赶忙托住她,躬身想要下跪。 “小女子拜见成王妃——” 却被羸弱的姚南青一把拉住,不允许她跪下去。 “你何必同我这般见外?林溪,我是南青姐姐啊!” 方林溪听到这一句话,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管不顾地抱住眼前这个清瘦的身躯,用手丈量它瘦弱的身体就觉得格外心酸,也格外心痛。 为什么一个健康的姑娘不过六七年,四五年的时间就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呢? “南青姐姐,我是林溪啊!” 二人在三羊开泰的包厢中坐了下来,一时之间相顾无言,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双双垂泪,似乎是在对过往那段无忧无虑时光的祭奠。 姚南青自回长安嫁人之后,几乎没有再笑过。 这里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的朋友,有的只是成王无尽的冷落和苛责,有的只是成王府和皇宫那四四方方的天,有的只是权力的压迫对她尊严的践踏。 她格外厌恶长安,或许是心病,也或许是其他的一些东西让这株自由自在生长的花没有办法在这这片土地上肆意生长,于是渐渐枯萎,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方林溪更是觉得心痛不已,方才抱着南青姐姐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她已经瘦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远远比现在桥上去的更加瘦弱。 这成王府到底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为何会将她这样一个鲜活的南青姐姐逼到这样的地步? 她想质问,想谴责,却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最终只问了一句。 “南青姐姐。我该怎样救你?” 姚南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只有一下,就展开了笑颜。 她瘦的能够看到青青的手轻轻地放在在了方林溪的手上。 “林溪,我——” 她一句话都没能说完,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没有想到,在随州只短短跟她待过四五个月的姑娘,竟然能一眼看破她在那个囚笼中的挣扎姿态。 用的不是恭喜,不是贺喜,不是羡慕,不是嫉妒,甚至不是可怜。 她只问,我能救你吗? 但那些事情并不是林溪这样的小姑娘可以掺和的,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现在自己还行,还应付得过来。 方林溪知道姚姐姐一直是一个要强的人,但是现在并不是可以拉扯的时候,她必须要尽快地拯救她,才能在改变到来之时力挽狂澜。 况且她非常怀疑南青姐姐之所以会病弱到这种状态,是有人给她下了药,而不是因为什么心疾、心病之类的。 无论如何,她得先想借口让南青姐姐燃起生存之志,而不是继续被那些心中藏有毒蛇之人给活活拖死。 二人之间聊了许久关于随州的时候的事情。那些随州的烟雨,随州的春水,随州的山川,似乎都在眼前又展现了一遍。 那些记忆让他们被伤的彻底的心似乎又活过来一遍。 从南青姐姐的话语中,方林夕并没有感觉到南青姐姐身上的死志,他只是不耐烦于这些后院的生活,并没有说一定要走到死亡的这一步,或者说走到自杀的这一步。 那么,南青姐姐,前世的死一定是有阴谋的。 想到这一处,方林溪更是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肮脏的东西用在她珍视的人的身上,为什么非要挑这些生动的明媚的姑娘来祸害呢? 姚南清见到眼前亭亭玉立的方林溪,心中又有难过又有欣慰。 欣慰的是,当时那个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像个即将绽放的花朵一样,长得极好了。 难过的是,她们似乎身上都背负了沉甸甸的痛苦。那些痛苦就像一个伤口,戳一下就流一点血。 哪怕眼前这个粉衣的小姑娘瞧着天真明媚的模样,但她总觉得他的心里似乎也有一个极大的伤口,就像她自己一样。 一个下午到底是太短,二人之间的交谈并没有彻底结束。 在离开之际,方林希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没有按照原计划执行,而是直接开口提醒了姚南青。 “南青姐姐,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新进府的那位成王侧妃沈芍药,她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并且他们沈府、宣平侯府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这是重生回来第一次方林溪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一个人说,她讨厌沈家的人,她恨沈家的人,他们都是要下地狱的坏人。 第29章 萧远生的诗句做文章 昨日和南青姐姐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方林溪却还是觉得悲愤不已。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陷入到这些无谓的情绪当中,顾家哥哥的那件事越来越近,瑞王那头还没有给出具体的方案。 而南青姐姐那里,她也必须要想办法帮助南青姐姐避开这一个死劫。 方林溪这段时间在外奔走,倒是冷落了远道而来的江显,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位表妹到底在干什么。 今日她难得在家中,江显特地去方林溪的院中想要约她一道出去转转。 立秋说表少爷特地前来的时候,方林溪才想起这位表哥。 她同江显的感情不深也不浅,但是最近的事情的确有点多,这才冷落了他,不过他记得江显在长安似乎还有其他的故人,应该并不无聊才对。 果然来到了方林溪的院中,江显并没有生气或者觉得无聊,不过是想来简简单单的打个招呼。 看着长身玉立、嘴角带笑的江显,方林溪焦躁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既然她能够救下瑞王,救下表哥,也一定能够救下顾家哥哥,救下彤姐姐和南青姐姐。 江显倒是没有特别无聊,他这段时间既然是来长安游学,自然常去那些学子所在的酒楼当中。 方林溪听说过那个酒楼,长安来参加科举的学子常常会汇聚在那里,谈古论今,他哥哥之前要考试的时候,也常常往那头跑。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那学子楼中最近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秋日诗宴了,不知是谁起头办的,说是长安的秋日极好,特地让大家做关于秋日之诗,每日都能选出几首好的来鉴赏。” 方林溪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她知道江显表哥作诗在外祖那边可是出了名的。“想来表哥应当也榜上有名吧!” 江显倒是摇了摇头,他之前不曾来过长安,长安的秋日比江南寂寥许多,他瞧着倒是分外新鲜。 然而在长安学子眼中,他的诗却平平无奇。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本来写诗也只是为了写自己的心境罢了。 不过,江显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情况。 “学子楼中秋日诗宴,近日最出名的竟不是写秋日的诗,而是写各式的花。” “不知是谁第一个提出来,说是秋日之景太过寂寥,也太过无聊。不如以秋景衬鲜花,反倒显得这个秋日诗宴更上档次。” 这话听得方林溪直翻白眼。 “这是什么人提出来的?都叫秋日,诗宴了还去写春日的夏日的花,怎么秋日没东西给他写了吗?自己写不出来,竟然还能找这样的借口?” 江显、瞧着方林溪这般鲜活生动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细碎的日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显得格外温柔。 “近日拔得头筹的似乎是个萧姓学子,写牡丹之诗,写了好几首,有那么一首,的确是还不错的。” 方林溪对萧这个字眼非常敏感,她皱着眉特意问了一句。 “难道是萧远生?” 江显倒是不期然,她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人名。 “难道溪儿也晓得这位萧才子吗?他的才名竟如此远扬?” 听了这话,方林溪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还才名远扬,他不臭名远扬,都算她方林溪做得不到位。 想来是方林溪脸上的嫌弃太过明显,江显也忍不住好奇道。 “莫不是这位萧姓公子惹到了溪儿?” 方林溪还没有说话,在一旁的立秋便忍不住替自家姑娘抱屈。 “那萧公子好不要脸,之前不仅将咱们姑娘约到城外的寺庙中,咱们姑娘好心好意给他准备了一个荷包,他不要便算了一把还一把将咱们姑娘推倒在地上!” “若不是咱们家大公子和章家公子正好在附近,真不晓得咱们姑娘要被他怎么欺负了!” 那时方林溪害羞,才把立秋指使到另一边,立秋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力尽到保护的责任,所以一直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因此也非常地讨厌萧远生。 江显听到立秋的话,眉头一皱,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那人竟如此无礼,溪儿未曾受伤吧?” 方林溪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萧远生的死活了,也不想用那些小谋小算来对付他。 不过,既然他在众多才子面前盛赞牡丹,这件事情怎么能够不让成王侧妃沈芍药知道知道呢? “表哥,你帮我个忙,你近日去那学子楼,将萧远生所做的关于牡丹的事都抄一份给我这里可以吗?” 江显自然不会不同意,不过—— “溪儿要他的诗作甚?” 方林溪神秘一笑,眼中藏着狡黠的光芒,正如幼时又要对他做出什么恶作剧一样。 “不做什么,是不可能的!自然是要准备害人喽!” 自那件绑架事件之后。方林溪拼尽全力救下了邢五的女儿后,对方对她更加的死心塌地。 邢五也逐渐在瑞王那边派的人的帮助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收服了不少的之前就跟着他的小弟,反倒成了方林溪这里的一小股可以支配的力量。 如今,正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在成王府,邢五派人盯着,若是宠王侧妃身边的丫鬟出门采购,他们便派人在她们所到之处,不停地聊起萧元生做了许多关于牡丹的诗。 “你还没听说啊,那位宣平侯府的萧公子在学子楼做了不少和牡丹有关的诗,似乎是在向那位真千金,也就是宣平侯府二小姐暗暗表白心意!” “唉,你听说了吗?那位宣平侯府刚刚回来的二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洛阳萧家的公子了,就是那个在学子楼可出名的那位!” 一两句话自然不会惹人怀疑,但是一路走过来,好些人都这么说,并且不止一个丫鬟听到了,他们自然会回禀给那位成王侧妃。 方林溪原来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坏事,她不过是想将沈芍药的注意力转移到沈牡丹和萧远生的身上来,而不是死死地盯着南青姐姐。 并且,如果南青姐姐不说,她也要找机会派人进入成王府,了解成王府那里的事情。 可惜她现在还是太过弱小,成王毕竟是皇子皇孙,府中也是戒备森严,不是轻易就能混进去的。 成王府混不进去,不代表宣平侯府混不进去,她先前是安插在内部的棋子还好好的活在里面呢。 果然,他们行动之后不过两日,那位沈牡丹就又被自己的好姐姐沈芍药叫到了成王府中,说是思念妹妹,特意叫她过去参加小宴。 他们府中都在讨论这位假千金又要怎么折磨可怜的真千金了。 沈芍药的名声在宣平侯府一落千丈,而可怜又大方的沈牡丹名声越来越好,也惹得更多人的垂怜。 不仅如此,根据眼线来报,沈夫人自然是心疼自己的亲女儿,没有少在外人面前说沈芍药不敬父母,不听话。 但是宣平侯却更看重成为了成王侧妃的女儿,让自己的夫人低调些,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女儿。 二人意见不合,已然是分居许久。 家宅不宁,就不会凝成一股劲,这一世的宣平候府威胁比前世大大降低了。 第30章 死期将至还想美人 离彤姐姐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离前世顾万新的坠马而亡的日子不过五天了,方林溪越来越着急,也只能静静等待着各处的消息,毕竟她能做的都做了。 值得庆幸的是,瑞王那边派人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承恩公府对顾万新下手的证据。 不仅如此,哥哥和彤姐姐那边也陆陆续续给了她回应,说是顾万新最近的确比较倒霉,去上职的路上也会遇到楼上突然掉下来的花盆之类的事情。 哥哥方齐让说,要不是他拉了一把顾万新,这个新郎关可就要开瓢了。 彤姐姐也给她写信,调侃她说,莫不是她那个梦竟是真的,真有个小人偷偷的暗恋彤姐姐,才故意在这些小事上去折磨顾万新。 他们的语气或者字里行间似乎十分轻松,但是方林溪只觉得吓出一身冷汗。 她没想到她猜的竟然是真的,承恩公府早就布置好了重重关卡,一定要让顾家哥哥没有办法娶到彤姐姐。 前世想来顾家哥哥也是躲过了不少看似意外的故意袭击,最终却没有躲过那一次的坠马而亡。 现在承恩公府到底还有多少手段,她们也不知道,瑞王那里也正在查。 方林溪只希望能够早点将承恩公府缉拿归案,而不是任由他们在背地里继续使用这些肮脏的手段。 然而,方林溪还没有等到具体的消息的时候,却等到了另一件让人觉得十分荒唐却又合理的消息。 自从知道了萧远生为沈牡丹作诗之后,沈芍药三五不时便将沈牡丹叫去成王府。 但次数多了,沈夫人也会阻止。 沈芍药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要为自己这位同龄的妹妹相看人家,并且还组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请的还都是一些皇室宗亲,非常有身份。 她表面上看是为沈牡丹好,沈夫人也没用拒绝的理由,她自然希望自己亲女儿能够高嫁,可惜之前成王侧妃的名头没有落到自己的亲女儿身上。 明知这里必定有诈,板鞋说不定能够让沈牡丹露露脸的想法。这场鸿门宴,沈牡丹去了。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张林溪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当初那位沈牡丹的前夫便是参加宴会得来的。 然而,有一个人的出现,却让她觉得这件事又有了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姑娘想不到吧。成王侧妃竟然把承恩公府的世子也喊去参加宴会了。他那样的名声,也能够配得上宣平侯府的二小姐吗?” 立春近日感觉到姑娘对立秋和立荷的看重,心里有些焦急,于是出门打探消息,想要为姑娘分忧。 今日听到这个消息,她便迫不及待地回来和自家姑娘分享。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林溪浑身一震,他怎么没想到呢?将这些恶男恶女凑在一起,让他们互相祸害,不要去祸害别人,不也是功德一件吗? 可惜她还没有高兴太久,立荷那边就传来了瑞王的消息。 大约三日后,他们便要对承恩公府下手了。 如今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强抢民女已然有不少证人,杀害朝廷命官这一罪,他们也抓了一些背后的小鱼小虾,并且已经写下了认罪书,将承恩公府供了出来。 证据确凿,这对盛名在外,不对,臭名远扬的承恩公父子,终于要迎来了他们的审判。 不过眼下这个小宴,倒也不失为一个做文章的好机会,她得想一想该怎么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既能够恶心沈芍药,沈牡丹和萧远声,还能够帮助到南青姐姐呢? 方林溪到底不是什么聪明人,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脑子一转,她便让立秋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谋一一道来。 “世子,这是底下人献上来的一些诗,您可看看。” “我最不耐烦看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承恩公世子一向不爱读书,想来是子承父业,都是些浪荡的血脉。 那小厮能够在承恩公世子身旁待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傻子。“这是外头人献上来的,世子明日不是要去成王府参加成王侧妃组织的小宴嘛,说是要给自己的妹子相亲。” “那妹子闺名便叫牡丹,这首诗可是底下人特地收录的介绍关于牡丹的诗。世子在那宴会上大声一念,不就能够吸引到那位姑娘的视线了吗?” 承恩公世子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一向不怎么爱背诗。况且母亲那边也说,不过一两个月便能为他寻一位既能持家又听他话的好媳妇,没必要再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劳什子牡丹身上下工夫。 那小厮确实最了解自家世子,别看他如今瞧着一副看不上的模样,一旦见到那姑娘又马上走不动道了。 “听闻那位牡丹姑娘国色天香,我见犹怜。那日在宣平侯府外一摔,不知摔进了多少长安公子的心里?” 这句话实有奇效,承恩公世子一把将那诗抢了过来,背就背,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 第31章 沈芍药预谋害人 “牡丹,快打开这匣子看看。” 沈夫人特意来到自己女儿的院中,带来了好几个,瞧着便十分名贵的匣子。 沈牡丹自然想站起来给母亲请安,她一贯是如此知礼的。 沈夫人自然不愿女儿同自己这般客气,伸手一拉,便把她拉到了已经排列好的匣子面前。 沈牡丹自是十分惊喜,她来到宣平侯府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除了跟着的小丫鬟。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如今的一切都是沈夫人给她的。 明日的宴会,她是必定要去的,甚至就是主角,是绝对不能丢了宣平侯府的脸面,哪怕明知这是沈芍药的一场阴谋,他们娘俩也必须盛装出席。 沈牡丹瞧着中间这个匣子比之其他的匣子小了一些,便挑着这个打开。 昏黄的烛光之下,衬得匣子中的红色分外动人。 “不愧是我亲生的女儿,这石榴红的八宝簪子是我及笄那年你外祖父送的。寓意一向是极好的,也十分称你!” “来,为娘帮你带上去!” 沈牡丹也被这只华丽的发钗给惊讶到了,她一向喜欢素色,没有几件这样鲜艳华丽的首饰。 正愁明天那样的场面,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怎么办,没想到娘亲便给他送了过来。 插上发钗的沈牡丹,一时之间竟然多了几分贵族小姐的气质,反倒不像平时那般柔弱得令人垂怜了。 沈夫人瞧着,更是抚掌大喜。 “到底是我亲生的女儿,这通身的气派,更是像极了我!来,这匣子里头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我瞧着也是极衬我们牡丹的!” 既然要盛装出席,当然是选最鲜艳的正红色,沈夫人这一次带来的妆面便都是大红色、正红色、石榴红这一类的。 不止如此,给神牡丹准备的衣服也是偏鲜艳的红色,瞧着便贵气又喜庆。 主人家欢喜,一旁的丫鬟也是高兴的一叠儿声的夸奖,屋里头倒是热闹非凡。 身为娘家的宣平侯府夜里格外热闹,而远嫁成王府的沈芍药这里也并不冷清。 在宣平侯府养了这十多年沈芍药即使真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也养成了大户人家的贵女,和成王这样的皇子皇孙还是有话聊的。 不仅如此,沈芍药如今更是把成王看作自己的救命稻草。 想要报复沈牡丹,必须背靠成王这株大树,因此她更是使出浑身手段来,引得成王宠爱自己。 “王爷今日不去刘妹妹那边吗?我瞧着她似乎不太舒坦。” 沈芍药边卸下头上的钗环,边扭头同斜倚在榻上的成王说话,瞧着倒是一副寻常夫妻的模样。 成王有些醉意,自然不会选择去一个病美人那里玩什么病中安慰的戏码。 “她身子不舒坦,自有大夫去看,我又不会治病,我去看,难道她的身子即刻就能好了吗?” 成王不耐烦的语气的确是好笑,沈芍药也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不过想起自己如今要维持贤惠的模样,便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王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想来王爷如今是喝醉了,不如我们早些就寝吧。” 从成王的话里,沈芍药也能够推断出,成王来找她,不过就是为了干那点子事情,不如早点步入正题,也方便他在之后提出要求。 床帘一拉,屋外的烛火影影绰绰,摇摇晃晃,屋内的人声似乎也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的。 “王爷上回留在这里的书,臣妾可是仔细钻研了一番,今日王爷可要试一试?” “哦?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姑娘,想来爱妃如此好学,本王可就要来亲自点评看看了!” 不过一炷香后,便传来男子女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有些明显的喘声和叫声。 然而,屋外的丫鬟婆子却状若未闻,似乎是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一盏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似乎里头的动静便消失了。 等着送水的婆子,你瞧我,我瞧你,眼神碰撞了一下,便又各自低下了头做鹌鹑状。 成王此人瞧着似乎孔武有力。实则外强中干,每每在此事上都十分迅速。 奈何这府里头的人都依附成王而活,演技一个赛一个地好,倒是让成王觉得自己十分厉害。 看来这位新进府不过两个月的成王侧妃也不遑多让,难怪能够一举成为这成王府中手中最有权柄的女主人,连那位名正言顺的成王妃都要退居一寸之地。 二人洗完澡,擦好身子,又回到了床上,被褥已经不复方才那般凌乱的模样,早已经有丫鬟整理好。 成王今日喝了点酒,方才又释放了一番,十分舒爽,如今心情倒是分外不错。 沈芍药瞧着他眉眼舒展的模样,便知道此时是提要求的时候了。 “臣妾不是前些日子同王爷提过,要在咱们府中为我那个妹妹怕办一场小宴吗?” “今日早晨的时候。有底下人来回话,说是来的人多了些,怕是原先预备好的园子和客房不够用。臣妾便想求着王爷将那一块清净的忍香园也一并拨一半过来。” 靠在成王的臂弯里,沈芍药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手指还在成王的胸膛上画着圈圈,似乎只是无意地说这些话,并不是特意的要求。 筋疲力尽已经快睡着的成王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只听到了什么园子宴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随意回了声,便扭头睡去了。 沈勺药收到了回复,自然高兴。只是听着成王愈发大声的打鼾声,心中的不爽也更加明显。 她自然是知道成王外强中干,并且此人并不如外边传扬的一般兄友弟恭,温顺有力。很多时候都有些自大,不允许别人忤逆半分。 况且成王的年纪比起她已然是大了近一轮,若非此次团花宴,她本应该和萧家表哥那样的青年才子成婚,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才对。 一想到萧远生,沈芍药心中更是愤怒不已,好一个沈牡丹,竟然勾引了他的表哥,那明日就不要怪她这个姐姐心狠手辣了。 第32章 生辰贺礼 “姑娘,你今日瞧着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林溪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忘了。 她的异常,立秋、立荷都看在眼里,立秋更是忍不住上前询问。 方林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也不明白,今日除了宣平侯府为沈牡丹举办小宴这件事,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之前记得,如今却忘了的呢? 方林溪最终还是决定站起身来,将立秋和立荷都打发到门外,自己进了隔壁的书房,将心中所忧虑的几件事都写下来,说不定会有线索。 今日的小宴,沈芍药一定会让沈牡丹出丑。而承恩公世子那里,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惹怒沈芍药。 她们两姐妹斗法,自然是能够让南青姐姐渔翁得利的。哪怕不能从中获利,也能少些被芍药盯着的风险。 顾家哥哥那边暂时也没有什么异常,彤姐姐也在专心绣嫁衣,江显表哥也日日在长安中和不同地方来的学子交流。 爹娘和哥哥也各司其职,上朝的上朝,赴宴的赴宴,按道理,今日似乎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还有什么人是她落下的呢?布满愁思的方林溪望向窗外。 今日阳光明媚,不对,是连日来都是大晴天。阳光大是极好的。 不过,只有爹爹念叨着南边的大旱,听说从夏日里头到现在,基本没有下过几场雨。 今日去上朝回来的时候,爹爹和哥哥也忧心忡忡的。说是圣上为此事格外忧心,甚至都想请国师做法,看看能否天降甘霖。 等等! 甘霖? 霖岐! 方林溪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今日是九月十六,正是瑞王慕容霁,也就是霖岐的生辰。 这个日子,本来她是不知道的。 之前瑞王受伤在长安外的庄子里暂住的时候,她同几个面善的随从有随意地聊过几次天。 他们都说瑞王一向不怎么生病,最近的一次大病,正是去年的八月份。 本来已经缠绵病榻近一个月的瑞王庆,在九月十六那一日奇迹般愈合了,宫里人都说是早逝的丽妃娘娘特意在生辰这一日保佑自己的儿子呢。 方林溪当时也是存了利用瑞王慕容霁的心思,才好好地将这个日子记在心里。 没曾想从夏到秋,这短短的三四个月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导致他一直没有记起这个重要的日子。 今日已经是瑞王的生辰了,想来他是要在宫中过的,而方林溪如今更是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礼物,毕竟瑞王自身身份贵重,什么金银财宝也不缺。 方林溪苦思冥想,手里头沾着的浓墨也滴到了洁白的宣纸上,仿佛她愁乱的思绪一般。 她如今手中只有那个前几日将将绣完的荷包,还是在思考怎样帮助南青姐姐逃脱成王府的囚笼之时,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才绣完的,收尾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么精致。 除了这个之外,她还能送给瑞王什么样的生辰贺礼呢? 与其自己在这里瞎摸索,不如求助外援,她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之前就待在瑞王身边的立荷吗? 方林溪将在外头的立荷喊了进来,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自己心目中的问题。 “立荷,你们家主子可有特别喜欢的事物,或者是特别想要的东西?”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立荷,被风风火火的方林溪喊进来的时候,就有些迷惑,如今听到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仍旧十分疑惑。 不过她一向是回答主子的问题,不是去质疑为什么。 然而这一次的问题却不如前面几次那么好答了,她虽然跟在主子身边,毕竟不是近身伺候之人,实在是不知道主子到底想要些什么。 立荷思索了半天,抬起头来瞧着张林溪,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最终还是脸红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如我找个借口,回去问问红枫他们?” 红枫是主子的身边人,想来他是最清楚主子的喜好了。 方林溪却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 连立荷这里都问不出什么,方林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自己的脑子慢慢想了。 不对,得快点想,这大半天已经要过去了。 退了出来的立荷还是没有明白方林夕的想法,最终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们毕竟是府中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每个人甚至都有独立的一个房间能够让他们藏好自己私人的东西。不同于旁的丫鬟住大通铺,毫无隐私可言。 回到了自己屋里的立荷,显然瞧见了桌上一包红色的东西。 她上前一看,原来是银子啊。摸着手中的银子,她突然想想明白为何今日姑娘会问出那样奇怪的问题了。 今日的月银比起上月来多了二两,正是因为是王爷的生辰才会如此。王府中伺候的每一个人,连她这个在外头的人也有赏赐。 想来是姑娘想要给王爷送生辰贺礼,偏又不知道要送什么,才向她请教。可惜的是,她也不知道王爷到底喜欢什么,没有办法为姑娘出谋划策了。 只要诚心肯动手,办法总比困难多。 方林溪思来想去,自个儿又在书房里待了一刻钟,终于还是放弃了猜测瑞王的想法,还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吧。 送人的生辰贺礼,尤其是送什么都不缺的贵人,大抵只有诚心诚意是拿得出手的了 亲手绣一个荷包,显然太轻。不如,亲手为瑞王做一顿吃食或者一份糕点也算是他方林溪的一份心意。 方林溪于厨艺一道上并不精通,但是还是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菜。 尤其是这个桂蜜茯苓糕,这是外祖那边的传统糕点,她幼时极爱吃。阿娘便特地请了人,想要教给家中的厨娘,让她回到长安也能吃到这一口。 她那时无聊又爱玩,跟着厨娘学了一段时间,竟然自己学会了,在离开外祖俩的时候亲手做了一份,惊艳了不少人,就连江显表哥也时不时提一两句。 她回到长安之后,也偶尔会下厨做一份这样的糕点,哄哄父亲或者母亲。 若是有时要哄哥哥帮她办事,这一份桂蜜茯苓糕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不知道瑞王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若是甜的,这一份茯苓糕倒是不错,要是想吃咸的,那她也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方林溪做好了茯苓糕,正等着糕点出锅的时候,瞧见了一旁的时令蔬菜,突发奇想。 既然能够炸春卷,她也可以用这些秋日的时令蔬菜做一道炸秋卷。 第33章 沈牡丹入鸿门宴 方林溪自那些蔬菜中挑挑拣拣了不少,有的适合做春卷,炸一炸更好吃,有的瞧着便不太行。 这两个红的都是从外邦来的,一个像是柿子,一个像是萝卜,瞧着倒是不错,不妨创新试一试。 方林溪一向动手能力极强,既然有了这些菜在手里,也不会吝啬其他的调料。 什么从蜀地来的辣椒,从江南来的精盐,一并都大胆尝试,一定要做出一道既能惊艳自己,也能惊艳瑞王的菜肴出来。 今日长安,最热闹的当属成王府了。成王侧妃为自己的妹妹挑选夫婿,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 当然,这些都是内部人的消息,对外自然说是要请几位京中贵女和皇子皇孙一并赏花赏菊。 因此除了沈牡丹,也来了几位其他的贵女,不过很明显,她们都只是陪衬,并不是今天的主角。 “侧妃,二小姐来了。” 沈芍药身旁的奴婢最是知道自家姑娘最讨厌的就是那位沈牡丹,当然也就是二小姐,因此私底下从来不称呼她为沈牡丹。 反而都是特意着重称这个二字,因为这个字也有一定的侮辱意味在。 毕竟亲生的姑娘,却只能屈居假千金之后,谁不觉得不开心呢? “哦?我那个妹妹来了。来得倒是早,既如此,将她直接带到院子里吧。” “走吧,我们也去园子里一并看看去。” 按道理,作为尊贵的主人家,沈芍药是要在最后才出场的,但是为了今日能够更好的算计沈牡丹,她也不在乎那些虚礼了,先去园子中转一圈,方便守株待兔。 成王毕竟是得皇上宠爱的二皇子,王府的面积也很大,这个园子也是精心修缮过的,在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 沈芍药挺喜欢这个园子,今日在这里举办宴会,也是为了彰显自己嫁得好。 她将将步入园子便瞧见,她吩咐人精心布置的菊花中间围了一群人。 瞧见主人来了,那群人一一散开,也露出了中间的中心人物。 沈芍药定睛一看,那个红彤彤的穿得像一个猴屁股一样的,竟然会是平时穿的白兮兮的沈牡丹。 想着今日能够让沈牡丹出丑,沈芍药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结果见到沈牡丹的第一眼就开始生气。 她们二人果然是八字不合。 她倒是没想到,宣平侯府的那位母亲这么懂得如何往她的心上扎刀子。 虽然她沈芍药已经入了皇家的御牒,成为了成王侧妃,但到底不是正妃。 按到祖制是不能使用正红色的首饰以及不能穿大红色的衣裳的。 想来母亲便是看中这一点,才会专门将自己的这些大红正红的首饰送给沈牡丹,想要用它们来压自己一头。 沈芍药拼命掩饰住自己的怒气,可是脸上仍旧是很难挤出笑容,一步一步的靠近沈牡丹。 周围人也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纷纷停止了方才的交谈,主动请安。 “怎么旁人都记得向我请安?你身为我的妹妹,却无动于衷呢,平时仗着我对你的宠爱,没大没小也就算了,如今到底是有外人在,还是要知些礼的。” 沈牡丹站在众人的后面,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沈芍药的到来,请按慢了半拍,就被沈芍药抓到了小辫子。 当着外人的面便骂她不知礼,沈牡丹自然不会吃了这个暗亏,轻轻柔柔地回道。 “姐姐平日里最是宠我了,和家里的爹娘哥哥都不让我请啊,我平时也是自由自在惯了,今日见着姐姐气势十足,牡丹才一时之间愣了一下,姐姐这样疼我,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沈牡丹,字字句句都是显示自己的受宠。也是想说告诉旁边人,这位成王侧妃表里不一,明明说着疼她,却还是要让她请安。 长安里的人,心眼子一个赛一个地多,更不要说这些权贵人家的子女,哪能听不出话里的讥讽。 这一来一回的两句对话,便让他们摸出来,这对姐妹花的感情并没有外面传着的好 想来今日这宴会也是一场鸿门宴了,围在一旁的其余人等偷偷对视,不敢说话。 二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邀请的几位皇子皇孙也来到了园子中,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重头戏。 “我今日办这场小宴,也是方便大家结识一番,这秋日的菊花开得甚好,几位不妨在此细细赏识一番,我那边还有一些准备的东西,我去瞧一瞧。” 沈芍药找了个借口,便退出了人群,让他们自己去交流。 “侧妃,承恩公世子已经来了。” 绿心凑近沈芍药的耳边,悄悄告诉她这个消息。 这场宴会的男主角、女主角都到场,后面的戏才终于可以唱下去了。 “来了就好。” 沈芍药方才的怒气消失了一大半。 “既然他来了,就将他引入园子中,瞧瞧咱们今日的女主角吧。” 虽然沈芍药很讨厌沈牡丹,却不得不承认,沈牡丹那张脸和一身柔弱的气质还是很能吸引人的,尤其是承恩公世子那样好色的。 她打听过了,这位不着四六的世子最喜欢的就是江南瘦马一样的女子,这说的不就是沈牡丹吗? 沈牡丹不曾参加过长安的宴会,尽管她做了心理准备,在来之前仍然是焦虑不安的。 然而今日在园子里,所有人都捧着他,并没有人在意她并不是宣平侯府养在长安的女儿。 但她并没有被这些虚假的奉承给迷了双眼,反而还是很清醒。 因为沈牡丹很清楚地发现自己无论是从谈吐还是从礼仪方面,其实都比不上这些真正长在锦绣堆里的贵女。 她们的一举一动大气舒展,仿佛浑然天成,是她练习几个月无法追上的。 并且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人之所以愿意捧着她,不是因为她是宣平侯府的女儿。 而是因为她的姐姐,也就是沈芍药,是成王侧妃,是受宠的成王侧妃,是有可能成为下一位陛下的成王的侧妃。 将她从泥塘捧上云端的,不是身份,不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也不是她装作柔弱的气质,而是权力,是皇家的权力。 第34章 局中人 “我做好啦。立秋立荷,你们先来尝一尝好不好吃?我瞧着倒是还不错!” 方林溪将手中的刚刚出锅的小菜递到她们两个的面前,这些都是她根据食材还有其余的调料,以及自身的想法做出来的创新菜肴。 她自己尝着是觉得还行,但是还是需要外人来评判评判。 立秋轻轻舀了一碗那个红色像柿子一样的果子煮的汤,竟然是酸酸甜甜的,吃着格外解腻,也格外开胃。 立荷倒是用筷子夹了一个炸得像是炸春卷样式的小菜,尝了一口。 因为是刚刚出锅的,还有些热,不仅如此,这卷中的菜,有的脆爽,有的清甜,配合着外头炸的酥脆的皮,口感十分奇特。 但吃起来并不会腻,反而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姑娘,这个汤好好喝,它是什么做的?我怎么从没喝过?” 立秋像个小馋猫,这汤实在合她口味。 “姑娘,这个像炸春卷一样的,也很好吃。奴婢先前没吃过,但觉得这个的确是能够合乎大部分人的口味的。” 立荷晓得姑娘是为谁准备的,所以她的话也是向着那一方面说的。 既然能够合乎她和立秋的口味,应当也能合其余人,比如瑞王的口味。 听到她们这么说,方林溪便放心了。这两道菜使用的都是原先不怎么用的材料,也是家中的厨子买菜之时买的多了,外头的人一并送上来的。 她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想试一试,没想到竟能够做出这般有意思的菜出来 “我瞧着天色不早了,既然你们都觉得好吃,那我便再做一份,趁热,立荷,帮我送过去可好?” “姑娘的这份心意便是最好的!奴婢一定将将这几份热乎乎的极好吃的菜肴,完完整整一滴不漏地送到那边去!” 成王府,赏菊宴正步入高潮,受邀的人都到齐了。 承恩公世子柯宗富看进园子的第一眼,吸引他的不是满园的菊花,也不是难得的秋色,而是那位红衣的女子。 他一向是喜欢素色的女子,尤其是身上有些柔弱的气息,瞧着便小鸟依人的那一类。 没想到这位以牡丹为名的宣平侯府二小姐。竟然别有一番姿色。 看来是底下人没有骗他,也不枉他昨日背那几句诗背到了半夜。 柯宗富边走边用眼神将那红衣女子从头瞧到尾,点点头,心中甚是满意。 他昨日为了背诗还拒绝了云娘,云娘可是他新得手的清倌儿,最近热乎着呢! 这宣平侯府的二小姐,通身没有那些贵族小姐傲人的气派。虽然穿着华丽的衣裳,却仍有着难以遮盖住的柔弱的,令人垂怜的气质。 反差感十足,实在是让他心痒痒的。 柯宗富一向是不会隐藏的人,他的眼神里就透露出一股猥琐和势在必得。 而这也让敏感的沈牡丹发觉到了,可她并不知道眼前人是谁,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想要抢夺她的劲。 “想来这位便是宣平候府,那位新归家的二小姐沈牡丹了。家父承恩公,初次见面,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令人,令人忍不住赞美呀!” 公府到底是比侯府大,虽然沈牡丹有一个成王侧妃的姐姐,但是身份上是越不过柯宗富去的,还是向着他施了施礼。 科宗富眼里垂涎欲滴四个大字已经快要化为实质漫出来了,莫说是沈牡丹,周围不少人都感觉到了。 他一向受宠,想要什么东西顷刻间便能得到。路上看见个略有姿色的女子,只要稍微盯的时间久一些,便有人帮他抢到马车上。 今日心痒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甚至言语之间还有所克制,已经是他付出十分努力的结果了。 “成王侧妃也是,有这么好的妹子,怎么不早点给我们介绍!藏着掖着算是怎么个事?” 柯宗富一来,周围那些知道他品性的贵女都纷纷离开,只想离他远远的。 到但沈牡丹毕竟是半个主人,也是半个主角,被他拉着聊天实在不好直接离开。 “世子不妨先在园子里赏些菊花,这些菊花都是我姐姐成王侧妃布置的。” 沈牡丹虽然心底里并不喜欢沈芍药,但这个时候面对这种人。她还是愿意用神芍药的身份、地位和权势压一压他,让这个恶心的人知道分寸,离她远一点。 “二小姐说的哪里的话,这菊花不过是一个死物,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活物好看啊!” 柯宗富高高大大一个男子挡在沈牡丹的身边,瞧着小山一般。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话里话外都是一些明晃晃的撩拨。 沈牡丹的脸色顷刻间就不好了,无论是从前还是恢复身份之后,都没有人敢把她一个活人和花相比,好像是什么青楼里面毫无地位的女子一般。 奈何柯宗富仍旧在窃喜,并没有注意到沈牡丹脸色的变化。 他还在暗自高兴,自己将那几首诗都背了下来,可以在美人面前装装样子了。 “我看这菊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听闻二小姐闺名是牡丹,我倒是做了几首与牡丹有关的诗句。二小姐不妨赏脸听一听?” 沈牡丹无法,只能陪着他在这里耗。 刚才那些长安贵女表面上对她十分热情,实则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会过来救她的。 听柯宗富说要念雅诗,沈牡丹松了一口气,吟诗就吟吧,只要不动手动脚就好。 “桃李花开人不窥,花时须是牡丹时。” “若占上,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任是无情亦动人。” ………… “怎么样?我新做的这几首关于牡丹的诗还不错吧!” 磕磕绊绊地将这几句诗背完,洋洋自得的柯宗富又凑近了沈牡丹一大步,想要听听她的评价。 并且美人身上的香气频频地往他鼻尖飘,实在是让他有点心痒难耐。 沈牡丹被他的唐突吓到,后退了一大步。 之前她身旁都是如萧远生一样的读书人,极其有分寸,哪里会这般粗俗,动不动就往女子的身旁靠! 沈牡丹后退的步伐,让柯宗富有些生气。 这美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他诗都念了,她连一句好话都不说,还一副嫌弃的模样。 然而,还没等柯宗富发怒,远远的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谁说这是你写的诗?这明明是我写的诗!” 第35章 给我道歉 萧远生疾步走向前来,看着柯宗富离沈牡丹那般近,更是怒气上头,狠狠推了柯宗富一把,还特意将沈牡丹护在自己的身后。 “这位公子还要不要脸面了?将旁人写的诗称作自己的也就罢了,还靠着别人姑娘这般近,便是一丝礼仪都不讲了,是吗?” 萧远生平时讲话是文绉绉的,经常掉书袋下来,今日是气急了,一句句都是大白话,似乎担心对面那个高高壮壮的人听不懂。 柯宗富一时不察,才会被萧远生推开,如今瞧着他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更觉得生气又可笑。 “我念的诗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什么牡丹姑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来我这里充英雄救美人?” 柯宗富什么坏勾当没见过,拆散夫妻,拆散有情人的勾当,他都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还差这一次吗? 萧远生实在是怒从心头起,也没有在意眼前人的身份,只想着这人既抄袭他的诗,又欺负了牡丹,一时之间更是言语犀利。 “这位公子,你念的这几首诗都是我做的,我这里有诗的原稿,况且学子楼不少人都知道这首诗的出处在我这里,这是其一。” “其二,我背后的牡丹小姐,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也是成王侧妃的妹妹,容不得你这般放肆,步步逼近!” 科宗富简直被气笑了,和这样的文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身上的肉也不是白长的,狠狠的推了萧远生一把,萧远生便跌在了地上,身后的沈牡丹也受了连累,虽然没摔倒,也跌了个趔趄。 “我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还敢来这里跟我充大头?你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识好歹的穷小子。成王府的大门这么好进,连这种乞丐样的人也给我放进来了!” 这话不止是身旁的萧远生和沈牡丹听到了。方才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位贵女和皇子皇孙都听到了,就连闻讯前来的沈芍药也听到了。 沈芍药本来还在安排忍香园那边的事情,没想到底下人就来报,说是萧远生闯了进来。 萧远生毕竟不是第一次来成王府,之前也来过,底下人认识他,晓得是受宠的成王侧妃的表哥。 以为他也是被邀请来参加宴会,故而将他放了进来,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冲突。 沈芍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就是不想让萧元生坏了她的安排,可惜他二人还是吵了起来。 不仅如此,这个承恩公世子还非常懂得攀咬,说是她成王府不懂的识人才放了萧远生进来。 萧远生当然不会坐在地上不起来,那样显得格外没有气势,他立刻站了起来,怒目瞪向眼前的柯宗富。 他还没来得及发声斥骂,沈芍药便赶紧过来,防止二人发生更大的冲突,也不想再让其他几个冲场面的人看热闹。 “两位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既如此,我这个主人家便来介绍一番,这位是承恩公世子,我今日邀请来的贵客。” “这位是我娘家的表哥。二人如今也是不打不相识,不妨给我个面子,去前头的忍香园坐坐,若有什么误会,咱们当面解开也好。” “哼!你成王侧妃的娘家表哥是什么人?便是你的大哥,在我的面前也是没有资格这样大喊大叫的!” “能有什么误会?没有误会,那几首诗就是我写的,你让他立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柯宗富听到了萧远山的身份,更是觉得不屑。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穷鬼,能有什么身份? 萧远生简直要被他这种恬不知耻,颠倒黑白的说法给气笑了,他气的手都抖了,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竟不知承恩公,世子就是这样的人!那几首诗全部是我为了牡丹表妹写的。证据确凿,我凭什么向你道歉?你又是如何将它抢去的,实在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恬不知耻的人!” 萧远生一向是识时务的,本来知道对面这个人是承恩公世子,他就该收敛一番,可惜如今沈芍药和沈牡丹都在一旁看着他。 之前二人之间的冲突也非常明显,若是他真的软了气势,反而失了男人的面子。 “证据?你说证据,那你现在即刻拿出证据来呀!刚才那几首诗可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来的,他们都是证人,是我先说的,你到现在可是一句话没说,你有证人吗!” 柯宗富这些年干了不少坏事,这些无赖的话简直手到擒来。 特别是面对萧远生这样只会死读书的薄脸皮的秀才公,更是轻轻松松就能让他们红脸破防。 萧远生一时之间怒意飙升,这个人简直不要脸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即刻转身拉着沈牡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示意柯宗富。 “这几首诗是我亲自为牡丹表妹做的,这诗的手稿便在牡丹表妹的手中。并且不止这几首诗,还有另外的几首诗,相信牡丹表妹不仅听过,也是大大称赞过的,牡丹表妹便是我的证人!” “牡丹表妹,你说这诗是不是我作的?” 他们两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突然爆发了冲突,沈牡丹很明智的选择隐藏在后面,不显露在人前。 可惜的是,这位怒意上头的表哥直接将她拉了出来,要她表明态度。 这几首诗的确是萧远生做的,没错,她一直以来都知道。 但是他眼前人是承恩公世子,如今的他和萧远生都惹不起,沈牡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当这个证人。 沈牡丹罕见的沉默了,沈芍药瞧着萧远生一口一个牡丹表妹,一口一个为她所作,心中的怒气更加,也不再打圆场,反而冷漠的站在一旁看他是怎么被承恩公世子为难的。 沈牡丹的沉默让肖远生十分难堪,而柯宗富看到这一幕,反而笑了出来。 “你说这是你为牡丹姑娘作的,我看她怎么没承认呢?怎么自己撒了谎还要拉别人下水是吗?” 第36章 送礼送到心上 宫门深深明明,处处都有宫灯,却好似处处都是重影。 慕容霁抬起头,望着天上遥远的那轮明月,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今日是他的生辰,十岁之前,母妃和父皇都会为他举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会。 那时候,父皇独宠母妃一人,他也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后来母妃去世,临终之际,还让父皇。多多惦记他这个儿子,也让他要听父皇的话。 父皇的确是有惦记的,每年生辰都给他许多贵重的礼物。甚至有时会陪他一起吃饭,一起悼念母妃。 慕容霁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离宫的步伐。 他实在不想待在这里,这个困住了,母妃十数年的地方。 可是父皇到底没有在乎母妃的话。 他想起自己十五岁之前被送到山上去学武,十五岁之后,帮他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像是儿子,更像是一个他养的暗卫。 从前为了彰显温情,还会特地在生辰这天陪他吃饭,如今怕是早就忘了今日是什么的日子。 慕容霁出宫的时候,红枫站在马车旁等着。 今日王爷生辰,罕见的没有在宫中过,想来心情并不怎么好。 可面上到底不能叫人看出来,于是特地备了马车,而不是如往日一般骑马。 慕容霁上了车,将车中的灯吹灭了,任自己一个人沉浸在黑暗中。 学武好苦好累,杀人好可怕,后面却又麻木。上朝查案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总是将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似乎这样就是长大,这样就能够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看到他的用处。 可是,今日本来是一年当中他唯一一个可以休息的日子。偏偏除了逝世的母妃,没有人会在意。 慕容霁觉得自己的确是累了,有点太累了。这近二十年的光阴,他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好像所有的回忆都还留存在十五岁之前。要么是和母妃一起游乐,要么是在山上和师兄妹一起练武。 回到王府,府中的人自然是将那些达官贵人以及太子、成王之类的皇子公主送的贺礼做成了礼单,一一呈现给归来的瑞王。 毕竟是当朝的王爷,他的生辰很多人还是记得的,送的礼不乏贵重和有新意的。 可惜的是,他一件也不想看到。 慕容霁没有在意这些东西,挥了挥手,便让他们退下了,独自回到了书房当中。 看着那满墙的书,他忽然又觉得很没有意思。读了这些书,他还是没能明白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不想读书,那便去练剑吧。 慕容霁拿出自己的长剑,在院中挥舞了起来。似乎面前就有一位强大的敌人,别人看不见,他却看得见。 剑剑有力,剑剑致命。 红枫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劝这位今日已经精疲力尽的主子。 立荷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一直都是成王府的人,在成王府中也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今日她倒是来得晚。不过正好赶巧了,瑞王竟然在府中。 前些年的这个日子,瑞王都会和皇上在宫中一起吃饭,然后歇在宫中的殿里。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手中的食盒还藏着好几个惊喜。 既然要送礼的人在府中,她便马不停蹄地问了人,找到了瑞王如今练剑的地方。 主子在练剑,她是不好过去打扰的。于是立荷便提着食盒来到了一旁的红枫身边询问可否将手中的生辰贺礼送给主子。 “红枫,这是我家姑娘。送给主子的生辰贺礼。里头有几样糕点,要趁热吃,主子今日可在宫中进食了?” 红枫看着眼前的食盒简直就像看到了一株救命稻草。主子今日在宫中等了皇上许久,等到的却是皇上去宠妃宫里的消息,似乎完全忘了今日是他的生辰。 最后什么也没吃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关了一会儿又出来练剑,如今是水米未进。 他自己不觉得饿,旁人瞧着都饿了。 看了一眼正在练剑的慕容霁又偷偷打开了食盒瞥了一眼。 红枫觉得既然是方姑娘送的贺礼,主子应当会赏脸尝一尝,好歹也要吃点东西啊。 慕容霁练了一会儿剑,觉得心中的郁气少了一些,他又不是少时的那个小儿郎了,贪恋父亲的温情,如今他已经长大了。 已经是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的瑞王殿下了,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生闷气。 趁着主子歇息的空隙,红枫赶紧跑了过去。告诉主子又有人送来了一件生辰贺礼。 “送就送,连同那些一起放进库房里好了。左不过是一堆玩意儿,我也没有什么心情看。” 慕容霁如今正练到兴头上,哪有心情管什么贺礼。 红枫瞥了自家主子一眼,瞧着他脸上的郁色少了不少,但还是不开心,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是方姑娘特地送来的亲手做的生辰贺礼。听紫英说是,主子之前在方姑娘的庄子里养伤的时候,方姑娘偶然知道殿下的生辰,便记在了心里,今日才特地遣紫英送来了贺礼呢!” 瞧着慕容霁的脸上的神色似乎略有松动。洪峰决定再加把劲,继续劝说。 “听紫英说是方姑娘自己亲自做的,忙活了许久。殿下不妨赏脸去瞧一瞧,到底是姑娘家的一番心意,还是不要轻易辜负了。” 本来今天慕容霁是不打算看什么生辰贺礼的。不过方林溪都让人送过来了,他还是亲自看看吧。 食盒一揭开,一股浓郁的菜香扑鼻而来,当然其中还夹杂着糕点的甜香,也十分诱人。 慕容霁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本来不觉得饿,如今闻到这个味道,反而觉得有些饿了,况且这个菜瞧着似乎挺别致的。 “主子快尝尝,这是我家姑娘特地创新的菜肴,用的还是外邦进献来的蔬果。” “这一道红色的汤,酸甜可口,十分开胃。这一道是仿着炸春卷做的炸秋卷,外层酥脆可口,内里也是十分爽口清新,这一道可是姑娘外祖家的传统美食,长安可不常吃着。” 立荷是全程看方林溪做菜的,她知道这几道菜做得格外辛苦。 于是难得开口,一盘一盘地介绍,总归是要将姑娘的心意表达出来的。 第37章 流放寒地大快人心 慕容霁嗜甜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父皇也不知道,方林溪想来也不可能猜到,这一份桂蜜茯苓糕却切切实实地甜进了他的心里。 明明身上还流着方才练剑的汗水,浑身的肌肉还没有平息下来。脸上却是享受食物的喜悦,像一只被抚平怒气的老虎,彻底收敛了满身的血性。 瞧着主子吃得开心,立荷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姑娘的这一番心意总算是没有白费了。 “主子,这下头还有姑娘准备的另一份礼物,您可亲自拆开看看。” 慕容霁眉目间已经没了戾气,兴致勃勃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一只墨金色荷包以及一封信笺印入眼帘。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殿下看着外头这样美的夏日荷塘,身上应当会好得快一些吧。” 那时方林溪一日里总会有一段时间来他的房中陪他聊天,眼睛却不在他的身上,总是欢快又悠然地瞧着外头的荷塘,兴致一来,还会数一数塘中的荷花。 他卧病在床,比起外头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他还是更期待那个清灵灵如同夏日凉风一般的小姑娘的到来。 “你昨日着青绿色,今日又穿粉色,怕不是外头的荷叶荷花幻化出来的,在我这呆着不舒服,总想着回外面的荷塘中去。” 无人教他怎样同姑娘说话,还未及冠的少年明明是担心她被自己房中的药气熏到,一说出来好似要赶别人走。 方林溪才不管他的挪揶,自顾自地解释道。 “我爱荷叶清新,便喜欢绿色。我喜荷花粉嫩,便穿粉色,皆是由自己的喜好来的。” “我是女子偏爱粉绿,殿下又喜欢什么颜色呢?” 那时候的二人其实并没有多熟悉,不过是见了两次面,互相救了两次罢了,慕容霁并没有轻易将自己的喜好宣之于口。 “我同姑娘一样,喜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便喜欢什么颜色。” 他见方林溪几回都是穿的玄色,又是皇子身份,她以金线配之,想来也是用了心的。 回忆到此处,慕容霁浅褐色的眼眸中露出了点点笑意,这样精细的荷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原来她从那时便开始打算送自己这份礼物了吗? 将荷包悬挂于腰间,轻轻扫了一下荷包底部的流苏,慕容霁无端地笑了一下,是外人都能察觉到的喜悦。 拿起那份烫金色的信笺,他借着一旁朦胧的烛火,看清了那颇有风骨又独具一格的六个字。 “霖岐,生辰喜乐。” 慕容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性子急躁的黄杨便跑了过来,那魁梧的体格瞧着格外煞风景。 “主子,承恩公世子那边似乎又出事了!” 黄杨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承恩公父子俩的罪证,找得差不多了便跟着他们,防止二人来个金蝉脱壳。 “今日,那世子柯宗富受邀去了成王府,没成想不仅当众调戏成王侧妃的妹子,还和一个男子争论了起来……” 黄杨说的是正事,按道理立荷应当立刻离开。但那姑娘似乎格外关注那承恩公世子之事,她站在一旁悄悄听一会也是可以的。 “当真!柯宗富和萧远生吵了起来,甚至都快打成一团了?” 方林溪没想到在睡前还能得到这样的消息,立荷一脸兴奋地告诉她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只是想让这几首诗派上用场,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起到这样好的作用。 “那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听说他们打到一半的时候,成王回来了。成王的身份到底是比在座的都高贵不少,自然是吩咐人将他二人拉开,一个个给送回去了。” “并且还当众将成王侧妃训斥了一顿,叫她好没脸!” 方林溪倒是没想到这个事还会有这样一箭双雕的功效,前世沈芍药作为成王侧妃,一直是成王府里最受宠的一个。 除了没生下孩子之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了,可是最后还是成了德妃,不过那是后话了。 她记得,至少在成王还没当上皇帝的时期,沈芍药的受宠程度是长安乃至洛阳都人尽皆知的。 事情的发展总是如此的迅速,过完生辰的第二天,慕容霁就直接派人进了成恩公府,将父子二人以及其他的共犯通通押进了刑狱。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以宣平侯,安定侯,承平公为首的几个老派人物更是直接站出来弹劾瑞王。 慕容霁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直接将承恩公父子的罪行一一写在了奏本上,不仅呈给了皇帝,左相右相也早就看过了。 若是只有什么强抢民女、强占土地等罪行,他们自有一堆套话可以帮承恩公洗清罪名。 但是故意伤害朝廷命官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其他人开始后怕了。本来那些和承恩公没有直接接触的人,都只是作壁上观,不发一言。 见到承恩公,竟然敢直接对朝廷命官下手。纷纷感到威胁,也立刻上奏说瑞王做的是对的,承恩公满门罪行昭彰,应当重罚。 皇帝虽然也老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偏心于那些和自己一样老的老臣。 尤其是以承恩公柯荣为代表的这些尸位素餐,每年还要出大价钱养着的勋贵人家,他格外不喜。 先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既然自己的儿子要拿他们开刀,他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的,没有将他们满门抄斩,而是选择流放寒地。 那些被强抢进府中的女子也被送回了家中,或者根据她们的意愿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新官上任三把火,瑞王这一把火就把承恩公府烧得灰飞烟灭,可是在长安城中扬名了。 承恩公父子的恶行在百姓中早有闻名。得知他二人终于受罚,百姓无不叫好。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女儿和妻子被看上而莫名其妙被抢,导致妻离子散,分崩离析了。 和百姓不一样,官员特别是顾家最关注的是承恩公父子的另一项罪名,谋害朝廷命官。 他们自问和柯荣柯宗富并无直接冲突,并不晓得他父子二人,为何好好地要下毒手谋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顾万新? 第38章 反而助了渣前夫 身为当事人的顾万新,自然是得到了那一份关于谋害他的供词。 而谋害他的原因却格外的荒谬。 承恩公夫人十分信佛,常常去各个寺庙中礼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叶闻彤卜的卦象。 说是这位女子十分旺夫,命中多子,娶了她,夫婿便能够飞黄腾达。 彼时的承恩公夫人听闻此人,更是喜不胜收,想即刻招来做自己的儿媳,并且将此事同承恩公说了好几次。 承恩公世子柯宗富实在没什么出息,故此,承恩公夫人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找一位旺夫的儿媳妇上,叶闻彤便是此时入了她的眼。 而承恩公便打算向叶家求娶叶闻彤。但承恩公世子柯宗富名声在外,长安城中无人敢嫁。 且叶家与顾家早已结亲,婚期就在两个月之后。 十分大胆的承恩公便打算对顾家的顾万新下手,让叶闻彤嫁不了人,还背上克夫的名声。 这样,同样名声坏了的叶闻彤便不得不嫁给自己的儿子了。 他算计得格外清楚,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了解到这个事情真相的顾万新以及叶闻彤等人都觉得荒谬不已。 什么旺夫,什么多子,根本就是虚言。叶闻彤只陪母亲去过几次佛寺,根本没有求过什么上上签。 知晓了顾家被害,以及承恩公府非要娶彤姐姐的原因,方林溪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去害人性命,就去毁了一对感情甚好的未婚夫妻呢? 然而,这些其实都是对外的说辞。真正让承恩公铤而走险,选择大胆谋害朝廷命官,另有缘由。 慕容霁将承恩公最后的供词呈给父皇,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本,只觉得愤怒又可笑。 所谓的娶了叶闻彤能够旺夫多子,其实都是虚假的表面。 当时的承恩公夫人得到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高僧的赠言。 说是娶了叶闻彤,便能生下一位带凤命的女子,可以带领承恩公府走向更高的辉煌。 承恩公夫妇为何会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或者说,为何会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去真正地付诸行动,其实与他们的爵位的来源有关。 从承恩公这个名称上便能得知,他们的爵位并不来源于自己的战功或者说政绩。 承恩,承恩,承的是皇恩而这份皇恩的源头是承恩公府曾经一位嫁给先皇的妃子。 那一位讳莫如深的妃子,哪怕到了如今的皇帝这一朝也是不能轻易提起的宫闱秘密。 听说先皇自见到了承恩公出身的那位女子之后,茶不思,饭不想。直接将这位女子,当做自己此生挚爱。 从她入宫之后,先皇的后宫有如空置,他也再未进任何一位妃子的寝宫之中。 而这位妃子生下皇子之后,欣喜若狂的先皇甚至一度想废了当时已经成年的太子,改立这位连满月都没有的小皇子为太子。 可惜的是,这位小皇子和那位妃子都命薄,承受不起皇帝这样盛大的宠爱,二人相继离开人世。 皇帝却也好似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大约有半年都不曾上朝,且本来康健的身体也日渐虚弱。 那位妃子在这世间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悲痛欲绝的先皇只能不停的赏赐妃子的娘家,也就是承恩公府。 将他们一家从普通百姓抬为承恩公,甚至赏赐良田千顷。黄金千两。 这件事自现在的皇帝也就是那位成年的太子登基之后,便没有人再提起,也就成为了埋在旧纸堆里的秘密。 当时。那对独得圣宠的母子不过是昙花一现,皇帝自认为宽宏大度,也没有和承恩公一家计较。 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敢做这样的梦。 打算再生出一位祸国殃民,引得皇帝悲痛欲绝甚至英年早逝的女子出来。 皇帝握着手中的扳指,看着那奏章上的字字句句,冷冷地笑出了声。 想生一个带有凤命的女子成为外戚,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就要夺了他慕容家的江山? 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个蛀虫竟然还敢有这种想法。 “去,把他们给朕彻底的解决掉,不必送去寒地了。” 萧远生也没有想到,那个仗势欺人的承恩公世子柯宗富第二天就入了刑狱,而后更是被判刑流放至寒地,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大快人心。 那日在成王府的事情也被不知道被谁给流传了出来,肖远生的名声也从学子楼扩大到更远的地方。 那几首关于牡丹的诗,也渐渐为更多人所熟知。 没想到这个草包一样的承恩公世子竟然还抄袭旁人的诗,甚至逼得原作者给他道歉。 这样的事情惹怒了一众学子,他们纷纷对萧远生表示同情,且愿意为萧远生作证,这的确是他写的诗。 一时之间,萧远生的名声在长安之中竟然超过了不少名门望族的公子。 立春将这些消息都告诉方林溪的时候,方林溪只觉得晦气不已。 她本来是打算将这几首诗送给承恩公世子来闹事的,没想到竟然帮萧远生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果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她的预料去发展,既然选择了变化,那就要接受是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坏。 方林溪自己安慰好自己,也终于放下了心,顾家哥哥和彤姐姐的婚事应当不会再有波折了。 他二人也不会步入前世的结局,一个英年早逝,一个红颜薄命,而是会相知相守一辈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瞧着姑娘的神色好了又坏,坏了又好,立春还是决定将自己暗中听到的对话告诉了自家姑娘。 “不过,奴婢在外头打听消息的时候,似乎有听到几个人在说,其实这几首诗也不是萧公子所作。” 第39章 到底谁抄了谁 方林溪吃了一惊,说实话,听到立春的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萧远生其人在写诗这方面还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前世也是因为诗写得好才引得包括方林溪在内的不少女子的青眼。 长安城中不少人见人得势之后,便会故意造谣,男子污蔑才学虚假,女子污蔑清白不在,这些人的手段格外的脏。 萧远生这段时间名声斐然,树大招风,有人想毁了他实在正常。 但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方林溪还是让立春去找邢五,看看能不能找到萧远生并非诗词原作者的证据。 在等消息的这几日,方林溪也没有闲着,彤姐姐同顾家哥哥的婚礼马上要到了,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挑选送给彤姐姐的新婚贺礼。 哥哥方齐让有官职在身,她便只能拉着表哥江显往长安城中的首饰铺子里跑。 可惜那些首饰要么太贵,她负担不起,要么太俗,实在配不上彤姐姐。 江显陪方林溪逛了两三日,日日都是兴致勃勃出门,最后失望而归。 今日也是如此,方林溪实在没办法,坐在马车里,同江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表哥,我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新婚贺礼。若是我成婚,表哥会送我什么,我参考一番。” 江显看着她等答案时亮晶晶的眼眸,轻轻笑了笑。 溪儿成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 明眸善睐,凤冠霞帔,应当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江显没有正面回答方林溪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溪儿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方林溪没想到江显会有此一问,方才还笑嘻嘻地等答案,如今神色好似僵了一瞬才恢复正常。 尽管她很不想自己的日常生活继续被前世那段不好的记忆影响,但那段教训太过深刻。以至于一想到婚事,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还是和萧远生那段失败的婚姻。 “表哥,我不想成婚,不想家人,我就想一辈子待在爹娘身边。” “若是哥哥娶了嫂子,我便出去买一间小屋子自己住,不给他们添麻烦。” “我还可以自己开几间铺子,卖首饰的,卖糕点的,卖衣裳的,卖书籍的,总有一个能赚钱养活我自己吧。” 江显想了很多答案,她或许会喜欢同她一样活泼的,或者威武霸气的,或者清雅端方的,但方林溪的答案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溪儿若能随着自己的心自由自在的或者,姑父姑母还有我们都会为你而高兴的。” 江显看着她展颜的模样,心中浅浅叹了一口气,总归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好了。 “不聊这个了,我还是没想到要送给彤姐姐什么样的礼物啊!” 江显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我记得西街那边有家书肆,我去买几本书来瞧一瞧,找书中的‘颜如玉’取取经。” 而说到书,方林溪突然想起来之前被自己放在一旁的一件事。 “表哥,你在诗词方面比我厉害多了,你觉得那几首同牡丹有关的诗,有没有可能不是萧远生写的?” 江显听了方林溪的话倒是仔细思考了一下。他来长安游学,学子楼中的确有不少有真才实学之人,因此他也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但是萧远生的这几句诗的确是横空出世,令人耳目一新,一扫他之前的默默无闻。 “我来长安的时日尚短,但有几位友人在长安,也时时通信,与我分享学子楼诗百篇的盛况,在此之前的确是不曾听闻萧远生这号人。” 江显并没有否认这几首诗的优秀之处,但他的确不知道萧远生是不是原作者。 瞧着方林溪若有所思的模样,江显提出了另一个猜想。 “听闻他是为了某一位姑娘所做,若是用情至深,灵感突发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林溪心中觉得好笑,可不就是用情至深吗?前世为了娶沈牡丹,他不愿去外头做官,宁愿放弃官身也要留在洛阳守护沈牡丹。 为了娶沈牡丹为妻,毫不留情地同自己的结发妻子和离,他萧远生可是大情圣。 这些事情想起来也就觉得可笑,方林溪自重生回来的那股怨气随着改变越来越大而慢慢消失。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表哥都晓得这件事了,看来这桩桃花逸闻传得很广啊!” 江显被方林溪的语气逗笑了,溪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促狭。 那家书肆到了,二人下了马车,正准备过去,走在一旁的立春突然驻足。 这书肆旁的小摊的摊主不正是上回她在外头打听消息遇到的吗? 他那时愤恨不已,骂那萧远生也不是这几句诗的原作者,骂得可脏了。 方林溪和江显在书肆中逛了一圈,并没有瞧上什么心仪的书籍。江显到底是世代书香的江家的嫡长孙,从小看的都是家传的书籍,这市面上的书极少有他不曾看过的。 方林溪先前一直想找一本全面介绍本朝山川地理的书籍,可惜并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先前已经写信回去家中了,让帮忙留意一下可有这样的书籍。” 晓得方林溪有这个需求之后,江显就问了不少人。可惜的是,这样的书要么是不对外出售的舆图,要么是模糊不清尺寸有误的老图,合适的的确难找。 本来方林溪还会看看话本,重生回来之后的她便没有这爱好了。 那话本再精彩,怕是也没有她这两段人生精彩。 一无所获的两人正打算离开,立春瞅准时机,来到了方林溪身旁耳语了几句。 江显便瞧见自家表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股熟悉的要捉弄人的气质又回来了。 幼时的记忆太过深刻,明明方林溪?都没说,江显便觉得有些不妙。 “表哥,你待会记得配合我哦。” 方林溪朝着江显眨了眨眼,一句话不曾解释,看样子十分相信表兄妹之间的默契。 她嘴角扬起一抹狐狸笑,佯装生气地走出了书肆。 第40章 到底谁写的诗 “表哥,我真的生气了,我那般喜爱诗词,怎么偌大的一个书肆偏就找不到一本我想要的呢?” 方林溪演起戏来得心应手,入戏极快。江显忍住笑,同样是面色严肃。 “这书肆中的确没有好的诗集,表妹想要怎样的。表哥便是把长安翻过来也要给表妹找出来。” 方林溪没想到江显这么上道,一番话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逗得她差点破功。 “那萧公子的几句牡丹之诗不是格外出名吗?我拜读了一番,只觉得念出来都唇齿生香,那萧公子真有才华,比这长安的每一个男子都好。” 若是单单看方林溪的表情神态和她说的话,怕是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那几句诗便极其仰慕萧远生。 偏偏周围熟悉她的人清楚她说的都是反话,什么最厉害其实是最差劲,什么有才华其实是烂人渣。 立秋立春憋笑憋得格外辛苦,还得是江显功夫了得,还能神色自如地接话。 “表妹说得没错,那萧公子简直是长安男子的楷模,是无数学子学习的榜样,若是能求见一面,也算死而无憾了。” 方林溪实在没忍住扭过头用手绢遮住了上扬的嘴角,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浮夸了,没想到平日里瞧着一本正经的表哥竟然比她还会演。 一旁的小摊老板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已经翻起了白眼,实在是没忍住,在一旁嘀嘀咕咕了好几句,可惜太过小声,并没有人听到。 方林溪一直注意着他,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她对江显使了个眼色,示意该开始下一场戏了。 看到方林溪故意往这边走,他就知道方林溪的目的是谁了。 江显不经意地走到那个小摊前,随手拿起来几本书作势翻了起来,似乎在挑挑拣拣。 方林溪顺势走了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书。 “表哥就别找了,那么大一个书肆都找不到比得上萧公子的才华的诗集,这小小的摊位就更不会有了!” 方林溪这回可真不客气,那位小摊老板也坐不住了,直接从一旁的箱子中抽出一本书,塞进了江显的手里。 “这本书,想必是公子要找的书!” 江显没有被吓到,倒是有些不解地翻开了他递过来的这本书,越看眼睛却越亮。 方林溪现在有些分辨不出自家这个表哥是在演戏还是当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也凑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不得不说,萧远生的那几句诗的确是写得极好,连她都背下来了。 桃李花开人不窥,花时须是牡丹时。 若占上,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这三句任谁说都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但是,曾经有人质疑萧远生为何不写完整,只写一两句。 他也是只推说是灵感迸发才偶得好诗,再续写便是狗尾续貂了。 这样的解释自然没什么问题,直到她今日看到了这本诗集,看到了真正的作者写的,完整的诗。 桃李花开人不窥,花时须是牡丹时。 牡丹花发酒增价,夜半游人犹未归。 这才是一首完整的诗! 方林溪惊讶不已,顺着江显翻过几页,她又瞧见熟悉的诗句。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难怪他不敢将“亦动人”的下一句充作是自己写的,将芍药比作牡丹的近侍,方林溪只怕那位成王侧妃气得将他萧远生一口口嚼碎了吞下去。 下一首诗词也格外眼熟,学聪明的萧远生竟将人家好好的一首诗,改成一句词。 芳菲触目已萧然,独着金衣奉老仙。 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 且从诗中字句可推断,原诗人想描绘的是姚黄牡丹,而非如今常见的魏紫和赵粉! 方林溪看到这句诗的时候,心跳加快,差点呼吸骤停。 她记得很清楚,这时候姚黄牡丹根本不曾入贵族的眼。 前世是在她嫁去洛阳之后,成王登基,有人敬献了一盆金色极盛的姚黄,喜爱金色的新皇大喜,姚黄牡丹才进入世人眼中,一跃成为牡丹之最。 “写这些诗句的人是谁?!” 难道有人和她一样也重生了吗?! 看到方林溪的震撼,那位小摊老板显然得意了起来。 “看到了吧?那什么萧狗屁根本不是原作者,真正的作者在这里!” 江显能够感觉到方林溪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虽然不知道原因,他还是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抚她放松一点。 “我信你说的话了,可否告知这诗词的真正作者?” 江显也想知道能写出这样多各具特色,独树一帜的诗词的大家到底是谁? 谁知那位小摊老板却摇了摇头,语带可惜。 “是我家先祖留下的手作,被我抄到了纸上罢了。” “你那位先祖是何时生人?” 方林溪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了一句。 “先祖已逝去百年了。不过,先祖留下遗言,莫要将这诗句认为是他所作。这些诗句的原作者都是先祖梦中另一个世界的诗人,故而你们若是想要问真正的原作者,怕是除了先祖,无人知晓了。” 说到此处,那老板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其中的怒气根本藏不住。 “那萧远生在我摊子驻足许久,不小心瞧见了我这本诗集,一直想买,我没同意!” 越说他越来气,瞧见方林溪江显这些人都推崇萧远生他更是气狠了。 “谁能想到,他竟然背下诗集中的诗句冒充是自己写的,我见过那样多读书人,没见过他那般厚颜无耻的!” 老板后面的话,方林溪一点没有听进去。 她在想,他的这位先祖,是否有同她一样的际遇,才会在百年前便写诗赞颂百年后才出名的姚黄牡丹。 方林溪想得出神,江显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表妹?表妹?” 方林溪恍然回神,应了江显一声,便瞧着那老板骂骂咧咧地又将那诗集拿了回去。 第41章 又是悲剧 返程路上,方林溪和江显一时无话,他们也没想到,不过是平平无奇地一次逛街,竟然能得到这样惊人的消息。 “那诗句实在是动人,可惜不能有幸亲自同诗人交谈。” 江显还在为这件事可惜,这样有才之人,便是相谈片刻,也能收获良多。 方林溪面色微凝,试探地问了一句。 “表哥,你说,我们若是以那诗集证明萧远生说谎,那老板是否愿意?” 江显瞧着她的神色,明白她语气中的不确定,却没有办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老板若是真心想拆穿萧远生,便直接拿出诗集在大庭广众下大声说出即可,可他偏偏只敢躲在人群中小声咒骂,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方林溪叹了一口气,是啊,那书摊老板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她方林溪也不过是一个五品侍郎的女儿,仅仅凭借他们又如何敢轻易对上有宣平候府和成王府做靠山的萧远生。 看出了方林溪的颓丧,江显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出言安慰。 “足智多谋如诸葛孔明都要静待东风,焉知我们就不会等到一场东风呢?” 方林溪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来一场东风,但是她等来了南青姐姐的邀约。 自上次一别之后,她和南青姐姐便少有往来。 毕竟一位是五品侍郎的女儿,一位是成王妃,在外人看来,他二人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南青觉得自己的处境已经这样了,不想将方林溪拉下水。 这一次主动联系她,想来应该是有什么变故了。 又是上回那座酒楼,只不过是不同的包厢,这一次,他们定在了一帆风顺的包间。 “南青姐姐,许久未见,你瞧着比上回气色好多了。” 姚南青没觉得自己最近身体又变得如何好,只不过是成王在和那位新进府的成王侧妃闹矛盾。 常常去旁的侍妾的院子中,不来打扰她已经是极好了。 那沈芍药只有初入府争夺王府权柄的时候算计了她几次,后面自身的事情一多,便没有再分出人手来针对她。 南青在成王府的日子也没如何,不过是一潭死水一样罢了。 “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我怕是后面这段日子不会在长安了。成王那边说是要替父皇前往南边赈灾,我到底是成王妃,不好不跟随。之后应当会在南边待一段时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方林溪听了姚南青的话,觉得震惊不已。 且不说前世的赈灾根本不是成王去的,就说姚南青这样的身体,成王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何还非要特意带上南青姐姐。 舟车劳顿,灾区现场吃不好住不好,南青姐姐的病只会更重,他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南青姐姐的身体大不如前,为何非要舟车劳顿,一路跟着他过去,就不能留在长安吗?” 方林溪还给姚南青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便是留在长安,不在成王府中,而是找一个僻静的寺庙吃斋念佛,便说是为南边的受灾百姓祈福,也是可以的呀!” 姚南青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的神色看着既有无奈又有释然。 她同成王相识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不知道成王背后的这么做背后的原因,成王不过是想将自己这个成王妃的位置腾出来,送给对他更有用的人罢了。 瞧这姚南青一副存了死志不愿抗争的模样,方林溪实在是着急的不行。 “南青姐姐,不要再趟这趟浑水了好吗?答应我!他,那成王府中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便是沈芍药不愿意去,不是还有其他的侍妾吗?为何非要带上还未痊愈的南青姐姐呢?” 其实方林溪心中也有了答案,但是她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成王就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甚至这个人是他从小就认识,从小就定亲的结发妻子呢? 然后南青摇了摇头,成王府里主要的主子,也就是她自己和新进府的侧妃沈芍药了。 沈芍药现在握着成王府的管家大全,自然是不可能放下这一切,跟着成王离开的。 要说后面那些侍妾身份都都不够,成王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她们出去。 毕竟,他带自己出门的原因也包括充面子这一项。 秋云瞧着方姑娘这般为自家王妃着想,也忍不住站出来说话,想要一起再劝劝王妃。 “王妃,您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公子想一想啊!他那般小,在那吃人的王府中,被拿捏在侧妃手里,能不能活到穿您绣的那件褂子的年岁都难预料啊!” 姚南青听到秋云的话,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方林希听完,反而觉得诧异无比。 小公子,哪里来的小公子?前世的成王妃并没有生育便香消玉殒,难道她重来这一世,南青姐姐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吗? 方林溪脸上的诧异太过明显,秋云便主动替自家王妃解释了一番。 “府中有一位小公子,是秋容,也就是王妃身边的另一位侍女留下的小公子,自幼养在王菲身边,王妃待小公子如轻生一般。” 秋容,方林溪记得这个名字。 当初在随州的时候,南青姐姐带她出去玩,身边跟着的都是秋容姐姐。 秋容姐姐的手极巧,会用草做许多的小昆虫,她做的草蟋蟀、草蚱蜢都栩栩如生。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方林溪,最喜欢缠着秋容帮她做那些小东西。 提到了秋容,姚南青压抑许久的愤恨终于暴发了出来。 “那个畜生,那个害了秋容的畜生!” 方林溪到这一刻才知道,南青姐姐嫁进成王府后,一度不受待见。 太后时常敲打成王,要善待王妃,成王不得已才会进王妃的院子。 可惜他实在不喜欢南青,却看上了颇有姿色的秋容。 可秋容一心侍奉姚南青,并不打算成为成王的侍妾,姚南青也想要保下秋容。 可惜这里到底是成王府,哪怕她是王妃,也没能阻止成王将秋容据为己有。 第42章 成王血债 秋容便不得不成为了成王的侍妾,似乎是为了侮辱姚南青,成王时不时就在秋容的院子里留宿。 像是告诉姚南青,他宁可去睡姚南青的婢女也不愿意睡姚南青这个王妃。 这样恶心的行为,无论是对姚南青还是对秋容来说,都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庆幸的是,成王是个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秋容很快就被他忘到了脑后。 虽说后面不能再出府成亲,但在成王府中,有成王妃的庇佑,秋容过得也还行,主仆二人便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不想再引起成王的注意。 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秋容竟然被诊出怀了成王的孩子。 成王虽然后院侍妾众多,但目前为止只生了两个女儿,秋容这一胎也是在姚南清的庇护之下终于熬到了瓜熟蒂落的那一日。 姚南青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秋荣突然觉得肚子疼,于是被抬进了产房。 她看着一盆又一盆血水抬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心揪得紧紧的。 然而派人去请成王的时候,成王却没有过来,宁可留在前院饮酒作乐。 秋容是突然早产的,情况很不乐观,姚南青在外面等了很久,听着她的惨叫,对自己的无能和对成王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秋容难产了,从白日生到了黑夜,还是没能生下来。 醉了又醒的成王终于踱步了过来,却只等到产婆问一句,保大还是保小? 姚南青几乎想都没想,她只想保大,她只要保住秋容。 可惜成王哪有这个想法,他一句轻飘飘的保小,就让秋容躺在冷冰冰的被血浸湿的床上,慢慢没了声息。 抱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姚南青几乎站不住。 如果不是她无能,如果不是她无法抵抗成王,秋容怎么会落得年纪轻轻就血崩而亡的下场! 是她无能,是她无用啊! 看着南青姐姐哭得悲痛欲绝的样子,方林溪也落下泪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会拿草蚱蜢逗她的漂亮姑娘竟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落得如此下场。 秋云反而是全场最振作的人,他她也落泪,也哽咽,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王妃,就算奴婢求您了,哪怕是为了小公子,哪怕是为了早早逝去的秋容,你也一定不能陪王爷去南边,也一定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啊!” 姚南青渐渐止了哭声,似乎自嫁进成王府后,她便收敛了满身的才华和锋芒,成为一个提线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被伤害,却只能一次一次地放过凶手。 自爹娘离开之后,是秋容秋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至亲的姐妹。 本来是打算早早放她们出去嫁人的,只是她们也舍不得南青,才多留了一段时间。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害的秋容没了性命,她恨成王,是真的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原谅将自己的妹妹害死的人。 方林溪从姚南青的眼中看到了一股熊熊燃烧的愤怒和狠劲,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重生回来的那段日子,每每在半夜做噩梦惊醒的时候,她总会起来照镜子。 那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这样的眼神,如果没有被狠狠伤害过,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为了使姚南青继续振作起来,方林溪也不再沉浸在方才的悲伤当中,而是主动将自己之前被绑架的事情告诉姚南青。 “南青姐姐,你信吗?我亲手杀过人。” 在姚南青和秋云震惊的眼神当中,方林夕将之前被绑架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们。 没了当时杀人的恐惧和后怕,如今她再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反而比自己想象中冷静得多。 “若是我当时不杀了他,那个小女孩不知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当时后面来救我的人跟我说,我没有在杀人,我是在救人。” “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不只是在救别人,我也是在救自己。” “南青姐姐,我是想告诉你。哪怕我们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们也有反杀恶人的力量。只要我们愿意去做,只要我们有这个想法,我们就一定能够让恶人死在我们的刀下!” 有了秋云和方林溪的劝导,姚南青也终于拨开迷雾,彻彻底底的醒悟过来。 她之前的确是被成王打击得太厉害了,没能阻止成王,让秋容成了成王的侍妾,最终害得秋容失了性命,一度让她害怕去真正地对上成王。 可是,就是这样的害怕,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她不能再害怕了,她不能再让自己的身边人受到威胁了。 “溪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方林溪到底还是担心姚南青的身体,也怕她不顾一切做出一些太过极端的事情,还是隐隐地提了一句。 “成王府唯一的男丁养在南青姐姐的膝下。南青姐姐自然是要好好保重身体,日后成为太妃,岂不是逍遥自在?” 姚南青自然是听懂了方林溪的暗示,她希望自己能保重身体。 姚南青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知道真正的敌人应该是谁,阻碍她成为太妃的路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和姚南青分开之后,方林溪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家中,紧急将立荷叫了过来,想要她帮忙去询问一下。 “立荷,你帮我去问一问殿下,前往南方赈灾的人已经定下了吗?” 立荷自然是即刻就出发,然而她前脚刚走,后脚方齐让便主动来到了自家妹妹的院子里,竟然是来辞行的。 “溪儿,上边的吩咐下来了,我不久后便要去南边赈灾,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在家好好的孝敬阿爹阿娘,等我回来之后给你带礼物可好?” 这些日子,溪儿遇到的事情不少,他突然要远行,实在是放心不下。 方林溪没想到从自己的哥哥这里也能得到赈灾的消息,前一世根本没有她哥哥的事啊! “哥哥是得了谁的吩咐要去赈灾?哥哥不是在刑部做事吗?怎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呢” 从方齐让的口中,方林溪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43章 准备离开长安 自将承恩公府这颗蛀牙拔掉之后,皇上看瑞王是越看越顺眼,于是成王便觉得有了威胁,想要将皇上的注意力抢夺过来,便主动申请去南方赈灾。 这事情本来是板上钉钉的,既然他主动请缨,皇上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惜的是,在一旁的瑞王也提出自己想要去南方历练一番。 “儿臣若是能够在此行中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在日后管理封地的时候也有了经验,也不辜负父皇给儿臣分封此地的苦心。” 那灾区正在瑞王封地的附近,两个州县之间气候相同,瑞王的封地也时常发生同样的灾害,这个理由的确是叫人挑不出错。 外头的人不知殿是如何争吵的,也没有人知道皇帝内心的考量。 等尘埃落定之后,最终去南方赈灾的担子竟然落在了才步入朝堂不久的瑞王身上。 皇帝甚至将瑞王封为钦差前往南方赈灾,不曾理会那些成王一派的反对之声。 并且还给予瑞王特权,若发现有贪污牟利、迫害百姓的贪官罪人也一并缉拿归案。 瑞王到刑部之后,一改先前懒政的作风,不仅抓了承恩公父子以儆效尤,还破了不少案子。 刑部不少曾被打压的官员和立志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官员心中都十分敬佩瑞王。 听闻瑞王此次要去南方赈灾,不少人主动请缨前去,方齐让便是其中一个。 方林溪自然能够理解哥哥的做法,哥哥的理想从来不是留在长安做一个安逸的小官,他想为百姓做一些实事。 方林溪连思考都没有,她直接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也要一同去。 并且她还要比这些钦差更早到,她得赶去救一个人。 但是方林溪出门并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家里人将她看得很紧,便是和江显表哥一同出门,也会派两个侍卫在后头跟着,就怕她像之前一样出什么事情。 现在唯一能够出门的办法只有混在人群中和哥哥一起跟着钦差大部队一同过去。 但是上报上去的人数都是规定好的,他也不可能突然就出现。 方林溪始终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她若是能跟上队伍一天,相信也已经离开长安有一段距离了。 若是无法将她赶回来的,定会将她送到瑞王处。 送到瑞王那里,她便能够给自己找借口留下来。 既然下定了决心,方林溪便没有打算浪费时间。 她直接让立荷出门,替自己置办了好几身男装。 还悄悄从钱庄兑换了不少碎银子和银票,而她自己也常常躲在屋里,学着把自己的脸化成男人的模样。 她身量在女子中偏高,但男子中就不够看了。 如果还是这般清秀,怕是一眼就会被识破。 就在方林溪准备自己的谋划,如火如荼的准备的时候,收到了彤姐姐送来的帖子。 但是她这次跟着去南方赈灾那,她便要错过彤姐姐和顾家哥哥的婚礼了。 她能想到此处,懊恼不已,但这一次,她必须要去。 凭着前世的记忆,若是她能及时赶到,或许能救下千百人的性命。 收拾妥当后,方林溪便来到了彤姐姐的闺房,将自己原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彤姐姐。 “溪儿,我这段日子实在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便下帖子让你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娘亲现在都不许我出家门半步,我连约你出去走一走的机会都没有!” 长安这里的习俗是这样的,新嫁娘婚礼前半个月不宜在众人面前露脸。 故而彤姐姐只能被拘束在家中,也只有方林溪这样的亲密朋友才能够来见她一面。 方林溪看着眼前又娇羞又期待的彤姐姐,内心深处是真正的高兴。 前世的这时候,顾家哥哥的死讯传来,承恩公府又逼婚,两件事情一并压在了彤姐姐的头上。 那时的她面色麻木,心如死灰,甚至有十天半个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方林溪是由衷地为彤姐姐感到高兴,将自己这几日挑选的礼物送给了她。 “彤姐姐,我实在不知道该送你怎样的贺礼。这里是一对金钗以及两本诗集,还有我为你做的一双绣鞋。” “这对金钗便是祝愿彤姐姐和顾家哥鸾凤和鸣,同枕同衾,白头偕老。” 叶闻彤看着眼前这对做工精致的凤钗,栩栩如生,造型生动,便知道价格并不便宜。 她原是不想收的,但方林溪到底是诚意满满,她若是推却,想必溪儿也是不肯收回去的。 “这两本诗集是我在长安的书肆中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并不是什么着名的诗人所作。但其间的诗句倒是生动活泼,蛮有雅趣的。” “彤姐姐嫁为人妇,便要承担起一府重任。但我希望在责任之余,彤姐姐仍旧是那个喜爱读书的姐姐。” 叶闻彤接过那两本诗集仔细翻了翻,这两位诗人的确并不出名。 但是诗集中的诗句却十分清新,如同在乡间的稚子交谈,令人耳目一新,叶闻彤只觉得十分惊喜。 “还有这一双绣鞋,彤姐姐,你是知道我绣艺不精,这双鞋也是有立春立秋的帮忙才绣完的。” “这双鞋送给彤姐姐,便是我作为妹妹的一个承诺。来日若是,若是彤姐姐,过得不好,无论如何都可以来找我,我永远站在彤姐姐这一边。” 仿佛姐妹二人玩闹的日子还在昨天,过几日一起长大的玩伴便要成为新嫁娘了。 叶闻彤接过这双并不精致的绣鞋,终于还是落下泪来。 “溪儿,这些礼物和祝福都收下了,也明白了你的心思。无论日后你我姐妹是否团聚,是否分离,我们都是彼此最好的姐妹!” 看着彤姐姐又哭又笑的模样,方林溪又开始觉得愧疚了。 她自然是将彤姐姐当做最好的姐妹,只是她的婚礼,方林溪却不能亲自到场祝贺。 回到了家中,方林溪还是决定放下千头万绪的事情,在书房亲自写了几封信,等到临走的那日叮嘱立秋亲自交到彤姐姐的手里。 第44章 偷偷跟在瑞王后面 南方的灾情刻不容缓,给了四天准备的时间之后。作为钦差大臣的瑞王也是Y挑选了几位适合的官员。便一并在宫外和拜别皇帝,踏上了前往居州的路上。 毕竟是去南方,现在又有钦差的身份,这一路的队伍必然是人不少的,并且他们之间不一定互相熟悉。 “溪儿,还不起床,你哥哥都要出远门了,也不起来送一送吗?” 今日,方齐让一大早便要出门,方家夫妇和江显特地来到门口送他。 方大人勉励了他几句,方夫人眼见这个赖床的女儿叫不起来,也知道实在是太早了,便随意喊了几声,就去叮嘱儿子路上小心了 “你妹妹还说自己同哥哥关系最好,如今你都要出远门了,他还不来,连醒都不曾醒。这个小懒猫怕是待会儿醒过来,晓得没送上,要哭鼻子呢!” 方齐让听着母亲的话,也爽朗地笑了笑。 妹妹幼时的确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这段时间瞧着倒是长大了不少。 该说的他之前也已经说过了。相信自小乖巧的妹妹不会让他失望的。 “爹娘,孩儿这便要离开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对着爹娘,方齐让到底是不愿意暴露出太多的离别之情,便扭头朝着江显的肩膀就是一拳。 “我这个亲哥不在家里,你这个表哥可要好好管管她。要替我照顾好妹妹,她最近若是有什么歪脑筋,请你一定给我看好了,不许她去干危险的事情!” “若是溪儿又出了什么事,我可唯你这个表哥是问,知道吗!” 江显自然是笑着点了点头,认下了这句话。 说实话,他十分羡慕方齐让的勇气。明知南方如今已经是饿殍遍野,他明明可以在长安当一个富贵闲人,仍然选择去灾区。 若是他明年下场能够得中进士,他也想谋求外放,真正为百姓做事。 方齐让前脚刚走,立秋便赶紧偷偷跑回来告诉了方林溪。 方林溪已经化好了妆,也换好了男装,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跟在一自家哥哥后面出门了。 将自己分别写的给彤姐姐、南青姐姐、江显表哥还有爹娘的信送到立秋手上。 将那个曾经陪自己杀人的匕首放进怀中,背上行囊,方林溪便在立荷的掩护下成功偷偷出了府。 她这段日子的准备并没有瞒着立荷,方林溪已经将立荷当做自己人了。 立荷其实一开始是非常不赞同的,她知道自家姑娘虽然心中有乾坤,但到底武力上并不突出。 并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女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她也曾极力劝阻,奈何姑娘去意欲绝,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姑娘出门在外,必定要小心,我让姑娘带在身上的那些药粉,在要用到的时候千万别手软。” 立荷头一次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叮嘱,恨不得将方林溪绑在自己身上。 方林溪点了点头,她知道立荷也是担心她。她这个决定既突然又冲动,立秋她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却还是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看着小姐这样坚定的眼神,也都已经走到了这里,立荷也不再隐瞒着什么。 “姑娘此去,或许能瞒得了一日,但瞒不了一世。我的职责是护卫姑娘,保护姑娘安全的。我会隐在暗处,一路跟随着姑娘。” “若是姑娘当真遇到什么麻烦,我恐怕也没有办法隐瞒我家主子,是要让他知道的。” 方林溪点了点头,她明白立荷的顾虑,她本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着瑞王,毕竟这件事情如果没有瑞王的帮助,单单靠她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法完成的。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至少跟上车队一日到两日的路程,哪怕他们发现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将自己送回长安,便能一路跟着他们下去南方。 方林溪这几日苦练化妆的确是卓有成效,他匆匆从百姓身边路过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女子的身份,都以为不过是个身量偏小的男子罢了。 日上三竿之后,自家这个懒女儿都还没有起床。 忙活了半日,还起了一大早送儿子出远门的方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亲自来到女儿的院子中喊人。 “方林溪,你都多大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这都要吃午食了。难不成昨夜又给我熬夜看话本?!早晨你哥哥出门的时候你便没起来,现在再不起来。我可要——” 语气中带着怒意的方夫人掀开方林溪的被子,却发现里面除了两个枕头,空无一人,而身后的立春立秋已经跪下了。 凭着对自己女儿的了解,方夫人感到十分的不妙。 “说!你们家姑娘去哪里了!” 立秋没有说话,而是将方林溪留给娘亲的信交到了夫人手中。 方夫人打开信,手都是抖的。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中的内容才终于稳了稳心气,但是一想到南边那一路的艰辛和未知的危险,马上又开始害怕起来。 她刚才还以为自家女儿是同前日她赴宴听说的张家姑娘一样,同人私奔了,还想着这个臭闺女,不是情窍未开嘛,怎么还有这个胆量? 结果并不是被哪个野男人骗去了,竟然是追着她哥哥想要一同去南方,说是想见见世面,又说有很重要的事。 还说自己带上了有三分功夫的立荷,会保护自己不会出事的,让爹娘不要担心。 还在信里求着她,说是方林溪威胁立春立秋瞒着娘亲,让娘亲不要罚她院里的奴婢。 方夫人觉得十分生气,但又十分害怕。 方林溪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混进一群都是男人的队伍,若是被发现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是碰上个什么恶人,她怕是自己都保护不了。 方夫人实在是被自己女儿的这番操作给震惊到了,她现在也没功夫去罚什么人了。 直接派人将这封信送给了正在当值的方大人,看看他那里可有什么办法将这个叛逆的女儿追回来。 第45章 女扮男装被发现 “紫英,你怎么会在这里?殿下不是派你出去做事了吗?” 黄杨看到紫英有些意外,他们暗卫都是隐在暗处保护着殿下,发现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正严阵以待,没成想竟然是一位熟人。 紫英没有说话,黄杨却没有放松警惕。 “唧唧复唧唧?” 紫英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配合着回了一句。 “春江水暖鸭先知。” 她实在不明白这两个暗号之间的关联性在哪里。 暗号对上了,黄杨才放下了防备。 “我上回在院子中见到你在主子身边,莫不是主子将你调回来了?” 黄杨其人话格外地多,便是紫英不接话,他也能说一箩筐。 紫英在立秋立春还有方林溪面前是个正常姑娘,在这些暗卫面前就分外高冷,毕竟是红枫之下的大师姐,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威严的。 南方灾情刻不容缓,瑞王也没有在半路上歇息的心思,一日的时间便到了义州驿站,宣布在此处休息一晚,整顿后再出发。 方林溪这回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身体还算不错,到底是疏于锻炼的闺中女子,这一路颠簸不已,速度又快,也是差点没跟上。 等到了晚上,便是有人来对人数了,方林溪晓得她再不出来便要露馅了。求外人不如求自己亲哥,她还是赶紧找到方齐让为妙。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一路颠簸,方林溪还是出了不少汗,脸上涂的粉也被汗水冲刷晕开了不少。 她方才在外头的井中瞧见自己的时候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这一路为了不暴露自己,她都不敢说话。 她本来就可疑,现在这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更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你是哪个部下的官员,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方林溪被眼前人堵住了去路,她又不能说话,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更是骑虎难下。 “齐让,那边是什么事围了一圈,我们过去瞧瞧?” 方齐让一路风尘仆仆,好容易歇下来只想出去掬一把清水洗洗脸,实在不想过去凑热闹。 但章秋彦倒是很有兴趣,便拉着方齐让往人群中走去。 方齐让身量高,越过眼前的人头随意往人群深处一瞥,却吓得眼睛瞬间瞪大。 那个畏畏缩缩被盯得像个兔子一样的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方林溪一抬头也瞧见了高半个头的方齐让,赶忙朝他挥手示意,满眼都写着救救我! 方齐让被吓得不轻,现在也不是骂人的时候,他费了力气挤进去,揽着方林溪边解释边往外头走。 “这是我们刑部的,他日日和卷宗待在一块,看到人多就不自在,大家见谅见谅!” 方齐让几乎是连拖带拽,一步不停地将方林溪带回了自己歇息的屋子里,一把把门关上。 跟到门外的章秋彦一脸莫名,他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难道真是刑部的? 方齐让看着眼前狼狈的方林溪,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狠狠斥责了一通。 “我道谁敢在出行第一日就惹事,原来是你!方林溪,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女扮男装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方齐让真的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现在实在不是教训妹妹的时候。 “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方林溪刚刚还在老老实实挨骂,听了这话马上改了方才低眉顺眼的模样,开始据理力争反驳起来。 “大哥讲话理太偏,我都跟着到这里来了,肯定不是头脑一热,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方林溪准备讲道理,不过看着方齐让那张气到马上就要破口大骂的样子,她立刻决定换个方式——摆事实。 “我都跟到这里了,大哥要怎么派人送我回去?我自己独自回去,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方林溪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要找人送方林溪回去,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一旦暴露,方林溪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方齐让这会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也不可能由着方林溪乱来。 “你便是真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不会帮你做吗?!非要这样铤而走险!” 去南方赈灾又不是去那边旅游,饿殍遍野,人都饿成了兽,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敢说不会出事,方林溪一个弱女子,真要出事了,他们一家人还活不活了。 “哥哥,我当真不是来玩的,我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若实在不相信我,不如直接把我送到瑞王那里,我相信他也不会把我赶回去的!” 方林溪试图说服方齐让,但是又不想暴露自己和瑞王的关系,一时情急,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正想着怎么解释。 “我自然知道瑞王英明神武,不会跟你这个小女子计较!但人家是去当钦差的,不是来给我们兄妹俩解决麻烦的!” 方齐让实在是没办法,现在天都黑了,他不可能将方林溪送回去。 只好先让方林溪在这里再待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你就在这里先歇息一晚上,我和你秋彦哥哥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喊我,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敲门都不许开,听到没有?” 在门口的章秋彦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那张脸在哪里见过了。 那不是齐让你的妹妹林溪吗?上回见她还是在寺庙里头,怎么这回竟然—— 章秋彦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倒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女扮男装跟着他哥哥混进队伍里。 不对,瞧着齐让方才的样子,他怕是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子如此胆大,如此顽皮。 章秋彦正出神,旁边便有人来跟他套近乎。 “章兄,你和方兄关系好,方才被方兄领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当真是他们刑部的?” 章秋彦只觉得这话他实在没法答,便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那个小兄弟我的确是见过的,和方兄还有我都还算熟。” 得了章秋彦的话,那人便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他不过好奇罢了,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 那人走后,章秋彦长舒一口气,还好方才自己演技得当,没有将林溪妹妹暴露出来。 他正想待会儿问问齐让如何处置这个顽皮的妹妹,里面的门就打开了,一脸麻木的方齐让,一把将他拉进了房中,又立刻关上了门。 第46章 继续上路 章秋彦被拽进来的时候还懵懵的,方齐让倒是直接对他下了死命令。 “秋彦,你我是兄弟,我也不瞒你了。方林溪这个坏姑娘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这里,我现在将她赶回去也不现实,今日咱们的屋就给她住,咱们在外头歇一歇,可好?” 章秋彦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瞧着并不害怕,反而还朝着他微笑示好的方林溪,心里倒是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这个小姑娘看着胆子的确是不小,都被自家哥哥发现了,还不害怕。 这份勇气,倒真有巾帼不让须眉那股劲,难怪敢女扮男装,一路跟着赈灾的队伍走到了这里。 章秋彦和方林溪稍微打了打招呼,并没有再多说话,毕竟方齐让还在气头上,若是瞧见自己和他这个宝贝妹妹多聊几句,怕是会怀疑他起了什么坏心思。 “我去外头给你拿点吃的,你就在里面不要出来,知道吗?秋彦会帮我在这里看着你!” 方齐让便是想心狠,也不忍心饿着脸上黄一块白一块,瞧着便可怜兮兮的方林溪,还是决定先去外头拿些吃的。 屋里就剩章秋彦和方林溪了,方林溪还记得这位哥哥的好友是定远侯家的小公子。 他在诗书上的造诣并不高,偏好舞刀弄枪,听闻是进了兵部,没想到他也会在前往南方赈灾的队伍中 章秋彦瞧着方林溪,瞧了又瞧,实在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林溪妹妹,我斗胆问一句,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跟着你哥哥来这里,是图什么呀?” 方林溪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我也就是想出来见见世面,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我,可能,不然你就当我话本看多了?” 方林溪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实在是惊世骇俗。 毕竟,如今的长安,女子的培养一般都是向着娴静、贤惠、温柔、大方的方面去培养的,哪有她这样既大胆又野蛮的姑娘? 章秋彦瞧出方林溪,大概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便也不再逼问,而是好奇她这一路是怎么不被发现的。 说到这里,方林溪的兴致就起来了。她将自己身上量身定制的男装,还有脸上抹的粉,特意画粗的眉毛,甚至鞋底里垫高的鞋垫,都一一讲给章秋彦听,章秋彦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想到,这其中的门道竟然这样多,他更是没想到方林溪做的准备竟然这样足。 看来她想跟着前往南方赈灾的心思应该不是突然来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二人并没有闲聊多久,方齐让便带着食物回来了。 他爽朗大方。待人又真诚,故而在外人口中的评价较好。 既然他说刚才那鬼鬼祟祟的人是他认识的人,旁人便也愿意相信他,没有几个人会来故意找茬。 方林溪也是真的饿了,这一路为了跟上大部队,她只喝了几口水,连干粮都没有啃一口。 瞧着眼前热乎乎的饭菜,连礼仪都不顾了,冲上去饿虎扑食一般狼吞虎咽,看得章秋彦和方齐让目瞪口呆。 章秋彦今日算是长了见识,见了世面了。 他原以为长安的贵女都是如他的姐姐妹妹一般娴静柔弱,对着一株凋零的花都能垂泪三分。 没成想,他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鲜活有趣的姑娘,之前在寺庙中怎么就没有瞧出来呢? 吃完饭后,方林溪便被勒令留在房中,方齐让和章秋彦则在外头当作护卫假装聊天。 夜渐渐深了,疲惫了一天的方林溪紧紧握着胸口的匕首深深睡去。 她是格外认床的,按道理,在这样陌生的环境是睡不好的,但一想到哥哥守在外边,心中的安全感变满满的,便没有抵住一天的疲惫,与周公相会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林溪是在方齐让的敲门声中和外面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她一睁眼,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眨了好几次眼,坐起了身子,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跟着哥哥来到了居州,很快就要继续南下了。 方林溪看了看窗子,外头天还蒙蒙亮的,秋日的氛围日渐浓厚了。 不过,方林溪很快反应过来,这都天亮了,她倒是想知道哥哥想什么办法将她送回去。 方林溪昨夜睡得好,方齐让昨夜可没怎么睡,他既担心自己妹子的安全,又要想怎么把这个不让人放心的小姑娘安全的送回家。 他想了半宿,终于想出来一个还算得上完美的办法。 他们要经过居州,定州才能到受灾的石州。 昨日他们已经到了居州的驿站,再赶两三天路,大抵是能到定州的。 定州较为繁华,且他还有一个友人在那边,到那后将方林溪托付给那位友人,之后写信给家里,让家里派人来接。 虽然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但到底是一个办法,且那位友人还算可信,将方林溪托付给他,他也是放心的。 当方林溪打开了门,方齐让便直接走了进来,留下章秋彦去取朝食。 “方林溪,快收拾好,我们吃完朝食便要准备出发了。你把你昨天那套什么男装穿好,脸上多抹点黄粉,赶紧给我收拾妥当!” “这一天都待在我身边,不许乱窜,也不要说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是女子,知道吗!” 方林溪没想到,一个晚上,哥哥便想通了,允许自己跟着大部队继续南下。 她自然是欣然答应,很快将自己收拾妥当,方才还是刚刚才睡醒的小姑娘,如今瞧着倒是一名略微清秀的普通男子了。 方齐让围着她转了转,瞧着还算满意。 正在这时,章秋彦也将朝食取了回来,一进门瞧见的便是两个男人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矮小的是昨夜突然出现的方林溪。 她这身装扮倒是真能唬人的,连自己不见脸都认不出来了。 第47章 有刺客 长安的落叶已然昭示的秋日的来临,而居州的天也是秋高气爽,越往南边走,越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秋燥。 马车里又闷又热,在方齐让身边的方林溪,已经是满头大汗,然而他们都在赶路,大约每两个时辰留一点解手的时间,便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方林溪只能趁着这一点时间,找个隐蔽的地方补脸上的粉,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来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路途遥远,尘土飞扬,马车颠簸,已经让人生理上感到十分不适。 战战兢兢怕被发现,又担心来不及救人,心中的害怕和焦虑也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看着妹妹明显憔悴的模样,方齐让心疼大过于生气了。罢了,走这一遭,她便知道以后不能再任性了。 “再忍忍,很快就到定州了,届时你便去周元峰夫妇那里小住几日,我会通知爹娘,派人来接你回去的。” 周元峰?周元峰!方林溪没想到她哥打的是这个算盘。方齐让的人缘好到友人遍布临朝数十个州,托付一个不听话的妹妹,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 方林溪心中直呼失策,她都吃了好几日的苦,都走到这里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方林溪决定按兵不动,先忍下这半日,至少不要让哥哥发现她的心思。要是哥哥知道自己还想继续跟着大部队往南边走,怕是拼着得罪瑞王,也会亲自把她送到周元峰家的。 方林溪佯装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已经走了两三日了,离长安远之又远。 想来已经安全了,这时候找到瑞王,瑞王应该也不会派人将她送回去了。 终于到了一个小的驿站,方齐让,方林溪还有章秋彦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是备受折磨。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驿站中的饭菜做好了吗?我” 方齐让一直都是一个大哥哥的角色,时常主动地承担起照顾章秋彦和方林溪的责任。 方林溪自然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脑子却开始转了, 必须得趁着哥哥离开的这个时期,想到办法去找到瑞王。看着坐在板凳上气喘吁吁的章秋彦,方林溪决定先支开他。 “秋彦哥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解手吗?不如趁着这会,大家都在休息,你先过去?” 章秋彦摇了摇头,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体力竟然这么差,亏他还觉得自己每日舞刀弄枪,必定是不逊于旁人的,没想到连方齐让都比不过。 “不了,我先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再去。” 方林溪看着他这副模样,便人知道章秋彦短时间内不会出门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她自己主动出去了。 “那秋彦哥哥你先在屋里休息,我急着接手,我先出去看看!” 方林溪说完便准备推开门出去,没想到这时候章秋彦反而站了起来。 “不行,齐让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怕你遇到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方林溪实在是没办法,于是只好收回了手。 “不必了,不必了!我也不是很急,瞧着秋彦哥哥这般疲惫的模样,咱们先休息一下,等哥哥回来吧。” 章秋彦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看着方林溪似乎并没有很急的模样,便也坐了回去,倒了杯白水猛灌一口。 方林溪又想了好几个借口,想要出去,一会说有什么东西忘拿了,一会儿说看看哥哥快回来没有,都被章秋彦堵了回去。 方林溪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再想其他的办法,若是她再多说几次要出去,怕是要让章秋彦起疑了。 到时候秋彦哥哥在告诉自家哥哥,凭哥哥的聪明才智,必定会猜到她想要溜走,怕是会将她看得更牢了。 “秋彦,溪儿,我回来了。我瞧着外头似乎有不少北上的难民。想来南边的灾情已经十分严峻,难民都一路走到定州来了。” 章秋彦和方林溪听到这句话,面色也十分凝重。要是连这里都有灾民,想必南方的情况比他们知道的更加严重。 方林溪心里的焦急又上了一个层次,她很担心那个人是否还活着,若是没法救下那个人,她来的这一趟便毫无意义了。 方林溪有些急躁,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趁今晚去找到瑞王,并且想办法说服瑞王,派人跟她一起将那个人找出来。 又是陌生地方的一夜,方林溪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睡着,而哥哥和秋彦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她已经麻烦他们二人众多,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了。 方林溪直接起了身,穿好自己的衣裳,收拾好自己带的行李。 来到方齐让的面前,听着他的鼾声,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哥哥待她的好,她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事情,她真的没有办法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说出来。 方林溪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放在了方齐让的身边,随后悄悄推开了门,拉开一个门缝。 这驿站的门已经十分老化。拉开一点便会发出木材摩擦的咯吱声,方林溪吓了一跳。 她赶忙看向那睡着的两人,方齐让似乎被什么影响了一下,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章秋彦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仍旧沉浸在睡梦中。 方林溪叹了一口气,她身量小,一扭身便出去了,最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深夜的驿站的确十分安静,但是,这毕竟是钦差赈灾的队伍,外头还是有人守夜的。 这便是第二关了,方林溪得想办法避开这些守夜的人,安全到达到瑞王下榻的地方去。 就在方林溪,不知道往哪条路走的时候,外面似乎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她赶忙躲在了一根柱子背后,这不过是一件小小的驿站,难道是有人来抢劫?还是有刺客来刺杀? 方林溪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他们必定是知道此次的南下是带着银两和粮食去赈灾的,有可能是来抢劫。 但也有另一个可能,有人知道知道这次的钦差是皇帝的四儿子,想要来刺杀。那么他们的目标就会是瑞王。 想明白了这一切,方林溪压下了心中的害怕,主动朝着打斗声响的地方悄悄挪了过去。 第48章 救火 方林溪在驿站里头还不知道,一挪到窗前,便看到外头已经是火光大亮,远处似乎起火了,并且刀剑碰撞声不断,甚至还有血腥味传来,这场打斗持续时间不短了。 随着她越挪越近,便发现是一群黑衣人在和守卫对打。尽管她并不会武,但仍旧能看出来这些黑衣人并不是散兵游勇,而是经过培养的专业的刺客。 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藏在马厩里的粮食和银两,反而是驿站东边的一个房子,难道瑞王在那里吗? 这个小驿站的客舍并不多,有一间略大一些,专门招待来客,两侧还有一些小的平房,想来是原来的居民不要的,他们收拾出来,也是用来住的。 方林溪是知道瑞王没有和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客舍中的,那么瑞王就是在其中一个平房了。 这些刺客目标明显,似乎就是来找瑞王的。 方林溪躲在暗处,真正关注的不是打斗,而是很快就要烧过来的那场火。 不比长安,定州的秋日并不凉爽,反而有几分炎热。 外头的草。半枯不枯,最是容易着火的时候。并且马厩里还有不少干草,要是烧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林溪想到此处,后怕不已。 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场火烧过来。她当机立断,马上跑回去,沿着一楼二楼敲响了所有的房门。 并且边敲边喊。 “着火啦,着火啦,快起来灭火!” 装了三四天的哑巴,这是方林溪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放声说话。 她的声音略有些粗哑,但听着便晓得是个女子。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方林溪放声大喊,的确叫醒了不少人。 一楼渐渐有人推开门,方林溪直奔二楼,挨个挨个敲过去。 看见烛火亮起,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吧,将还在呼呼大睡的方齐让和章秋彦摇醒。 “哥哥,秋彦哥哥,快醒醒,快醒醒,着火了,我们快去灭火!” 方齐让和章秋彦睡眼朦胧地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看见一个男子在手脚并用的说些什么,待他们仔细去听,才发现是方林溪的声音。 “哥哥,秋彦哥哥,别睡了,快随我一同去灭火,快快快!” 瞧见他两人睁开眼睛,方林溪才将桌上的蜡烛点了起来。 他二人还在状况之外,便被方林溪拉着冲了出去。一出去便瞧见客舍的人似乎都醒了过来。 一时之间,有些骚动。 “刚才是谁说着火了?我怎么听见有人喊着火了?” 人群中一个浑厚的男声问出了这句话,旁边不少人疑惑。 “我也是听见有人着火了,好梦正酣,便不知被谁给吵醒了!” 方林溪正想喊是东边着火了,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 于是她狠狠地拧了拧方齐让的手臂,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正当不明所以的方齐让怒目瞪向方林溪,想问她想干什么时,便瞧见自家妹妹的口型,并且她还用手指了指。 方齐让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方林溪是想说东边着火了。 方齐让干脆大声喊了出来。 “东边,是东边着火了,快去东边救火!” 这一嗓子喊得方齐让和章秋彦都彻底醒过神来,两人拉着方林夕便往东边走。 瞧着他们都出了客栈往东边走,其余人等也一并走了出去。 走出去才发现东边的平房的确是烧了起来,并且火势蔓延的很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难怪他们觉得格外的热。 众人二话不说,赶紧去驿站院子里头的井里挑水灭火。 奈何水井只能有两个人拉,一旁的木桶并不多,这样一桶一桶地运过去灭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章秋彦当机立断,站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西边有一条河,力气大的跟我过去。咱们拿了厨房的锅碗瓢盆,有什么拿什么,多打些水回来,快!” 章秋彦在方齐让拿完吃食回来之后,特地出去解了个手。 他觉得驿站地太臭了便走远了,这才发现西边有条河,清澈见底,看着格外有野趣。 当时若不是实在太累了,他还想多欣赏一会儿 这一嗓子喊得不少人都跟着冲向了厨房,然而这里毕竟是个小驿站,真正能用来装水和舀水的器具并不多。 所幸这回出来的人中还是有不少是有真本事的,眼见器具就那么些,便有人说要去将马厩里将干草赶紧搬了,免得烧过来引起更大的火势,又带了一批人走。 还有人看到一旁的农具,起了心思,说是要将还未烧到的地给他挖深些,这样可以阻止火势的蔓延。 一群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没有一个抱怨,也没有一个害怕,纷纷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方林溪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不过她也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一嗓子惊到了外面打斗的人,等到所有人蜂拥而出的时候,方才打斗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守夜的护卫也远远地从河边跑了过来,原来他们已经来回跑了,跑了两三趟,去河边打水了。 本以为火势蔓延得不会很快,才没有吵醒他们。 然而秋日夜间的风格外的大,风一吹,火势便蔓延了过来,不由得人为控制。 “等等,那边的烧起的平房似乎是越王下榻的地方。”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时之间,众人更是议论纷纷,难怪火势这么大都不见瑞王出来,难道他被困在了火里? 方林溪闻言更是一惊,又是纵火,又是刺杀,瑞王如今到底安不安全,没有人知道。 为今之计,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将火扑灭。一想到瑞王可能困在火里,众人动作更快,纷纷动身救火。 方林溪帮着将干草移到远离火的另一个院子中,看着不远处仍未减弱的火势,心中暗暗祈祷。 霖岐,你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第49章 瑞王出现 随着众人的动作加快,火势开始慢慢变弱,并没有蔓延到客舍这里来,然而东边的屋子仍旧是浓烟滚滚的模样。 方林溪心中愈发不安,若是瑞王当真在里面,她简直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方齐让一直在井边帮忙打水,他力气大,一次能打两桶。 本来想拜托秋彦帮忙看着方林溪,结果一转身,便瞧见她跟着另一堆的人去抱干草了。 方齐让一边打水一边用目光追随着方林溪,就怕她突然被人冲撞,到时出什么事情。 眼见着火渐渐被扑灭,只剩下了滚滚浓烟。方齐让甩了甩酸得不行的手,正打算去将方林溪找回来,却发现人群中那个略矮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方齐让吓了一跳,他赶忙抓住一旁的人问。 “你可曾看见一个约到我肩膀这么高的矮小的男子,他方才帮忙抱干草来着!” 火光冲天的时候,人们还勉强能辨认身边人是谁。现在仍旧是深夜,月色朦胧附加滚滚的浓烟,谁也没有办法辨别身边人是谁。 一旁的人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找的人在哪里。 方齐让朝着四周望去,并没有找到方林溪的身影。 东风吹来,烟往这边飘,烟味越重,周围的一切也越来越不清晰。 方林溪并不知道哥哥在找她,她现在正一步一步地向着东边那个冒着滚滚浓烟的平房里走去。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到瑞王一面,一定要确认天是否安全。 方齐让在人群中一个一个找,找到了章秋彦。 “秋彦,你可曾看到林溪?我方才一转眼,她便不见了,他刚刚还在院子里头抱干草的!” 方齐让略带希望地问了一句,但章秋彦也没有见到方林溪。 人太多了,太混乱了,现在灭完火之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更是难以分辨。 方林溪在跑来这里之前,已经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裳,如今正用湿透了的袖子捂住口鼻,快步朝着东边的平房靠近。 一旁的人看着她的行为十分不解,赶忙拉住她。 “那头的烟可是会呛死人的,先别过去。” 方林溪摆摆手,表示感谢他的好意,但她仍旧执意往前走,并没有打算回头。 方齐让心中更是焦急不已,他不知道方林溪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说这里都是同僚,大部分也都是好人,但是难以保证他们知道方林溪是女子之后,会不会趁乱做些什么坏事。 东边的烟有些太浓了,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客舍的另一头,方齐让和章秋彦一脸急色地往东边走去,和众人的方向正好相反。 “你们二人怎么也往东边去?方才一个矮矮小小的人也不顾一切地朝着东边走,我怎么劝也没劝回来!” 方齐让本来还在抬头四望,听到这话,赶忙拉住了眼前这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你说方才有一个矮小的男子也朝着东边去,那人长什么样子?大约多高?” 方齐让的语气有些太焦急,那人也没有瞒着。 “烟太大了,我没看清那人是什么模样,大约比我矮半个头吧。我叫他别过去,他也摆摆手,没同我说话。” 听了这话,方齐让和章秋彦对视一眼。 差不多的身高,又不说话,是方林溪无疑了。 那头还冒着滚滚浓烟,方林溪过去干什么? 方齐让虽然不解,但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置于危险之中。 二人感谢了那人之后,便疾步往东边跑去。 方林溪拼了命捂住口鼻,也还是被呛得呼吸难受,但是她还是执意来到了这个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平房。 外头的烟已经很大,但是里面仍然没有人跑出来,方林溪格外的担心。 瑞王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一队人都难逃其咎。 更何况若是连钦差都出了事,南边的百姓怎么办? 所以瑞王一定一定不能出事,方林夕想到这一层,便义无反顾踏进门中,准备冲进去。 “那边那个人你进去干什么?没看到还冒着浓烟吗?” 黄杨本来是来善后的,结果看到一个人竟然还想闯进去,赶忙叫住他。 方林溪回头,隔着浓浓的烟雾,看不清那人的脸。 黄杨自浓雾中走过来,发现面前的人怎么瞧着矮小瘦弱的不像个男子。 “说你呢,里头已经没人了,别进去了。” 方林溪听着他的话,仍旧没有回过神来,有些懵懵地问出了声。 “那,那瑞王呢?” 她的嗓子被浓烟呛到十分的沙哑,问出的这句话也是哑声夹着气声。 黄杨是习武之人,听力好才听出他的意思。 敢情这人是特意赶来救瑞王的? 想起方才她视死如归,想要闯进去的模样。 黄杨觉得此人应当是还不错的,为了救瑞王,竟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那就给他这个机会,把他带到主子面前瞧一瞧吧 “瑞王不在这,已经去客舍那边了,我带你过去吧。” 方林溪还没有从刚才的境况中回过神来,不是说瑞娃还在东边的屋子里吗?怎么现在又在客舍那头了? 黄杨带着方林溪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前来找人的方齐让和章秋彦。 “方林溪,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又往哪边跑!是哪危险,你就爱往哪跑,是吗!” 方林溪弱弱地低下了头,让哥哥担心是她的不对了,不过也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地责备她吧。 瞧着一旁有别人,方齐让才忍住了怒气,用眼神看了方林溪一圈,瞧着她没有什么异常,才带着他们一起往回走。 走到了客舍中,瑞王已经站在了人群里。 “诸位今夜辛苦了,我同侍卫方才去追杀纵火的刺客,如今方归,多谢诸位众志成城将火扑灭,我会将此事上报朝廷,功者赏,罪者罚。” 瑞王一身玄衣站在人群中,周边的浓烟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但他的声音却格外的铿锵有力,传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瑞王没出事,那么大局便是安定的,众人的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很快就要天亮了,众人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可以卸下一身的紧张,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第二天还要赶路。 方齐让和方林溪四人也站在外头,准备随着大部队离开。 方齐让狠狠地瞪了方林溪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等回去我再教训你。 方林溪却定住不动眼神还落在那人的身上。 第50章 带我走 “你方才不是问瑞王在哪吗?走吧,我带你过去。” 黄杨没忘了自己的任务,既然方林溪被他带过来了,她又那般主动地去救瑞王,他还是会替她在瑞王面前表一表功劳和忠心的。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方齐让不淡定了。 “你要去找瑞王?你找瑞王干什么?” 方林溪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解释,她一张嘴说话,不就暴露自己是个女子了吗?不仅会引起怀疑,说不定也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黄杨瞧着方齐让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对方林溪的语气不耐烦且不客气,正义之心就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哪有这样跟旁人说话的。他要去找瑞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黄杨一帮腔,方齐让便和他争论了起来,他和自己的妹妹说话,旁人为何来插嘴。 方林溪不能开口,只好站在中间想隔开二人,但效果微乎其微。 章秋彦也想劝架,但实在是插不进话。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正要离开的瑞王一行人,红枫站在他旁边,往那边一看。 “哎,那不是黄杨吗?方才不是让他去看看火灭了没,怎么在这里和人吵架?” 慕容霁闻言看了过去,隔着渐渐散去的烟雾,那个人的面容逐渐清晰,也越来越熟悉。 他浅褐色的眸子缩了缩,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 没有在意红枫对他的担忧,转身大步朝着他们四人走去。 “瑞王殿下过来了,你们可别吵了!” 章秋彦瞧着方才站在人群中间的那几人过来,赶忙大声制止正在激烈争吵的两人,也是提醒他们不要在瑞王殿下面前失态。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层薄薄的烟雾消失得越快。 慕容霁紧紧盯着那个站在中间劝架的人,心中分外震惊。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是这副打扮? 瞧见瑞王一行人走了过来,四人赶忙行礼。 方林溪以为她看到瑞王会惊喜,会激动。但是那股劲似乎在刚才已经过去了。 如今,看着他被簇拥在众人中心,心中略微觉得有些陌生。方才他对着所有人讲话的气势也震撼到了她,陌生的不像她记忆中的瑞王。 躲在自家哥哥的背后,方林溪悄悄地打量着瑞王。 瑞王身姿挺立,仍旧是熟悉的玄衣,瞧着似乎没有异常,她松了一口气。 看到瑞王过来,黄杨也不再和方齐让徒劳的争辩,而是直接拉着方林溪到了瑞王的面前。 “殿下,这位小兄弟方才可是主动冲进那冒着黑烟的屋子里,救您之心难得可贵。” 黄杨没有恶意,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想为方林溪表功,好让瑞王能够记住她,后面也好升官发财。 但是方林溪瞧着瑞王眼里的惊讶和浅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赶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我如今还算完好无损,小兄弟可看清楚了。” 瑞王一本正经又带着笑意的话,让方林溪忍不住红了脸,她又尴尬又觉得想笑。 方齐让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还有这等大志向,主动冲进那抢死人的烟里,想要救瑞王。 他毕竟是刑部的人,也见过几次瑞王,便主动替方林溪讲话。 “舍弟敬仰瑞王,一时冲动,方才闯了进去,不敢当这位小兄弟的夸奖。” “你是说这是你弟弟,你亲弟弟?” 慕容霁主动问了出来,他想知道方林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方齐让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都得先替方林溪遮掩过去。 今日突然出现刺客,没人知道缘由,若是发现本不该出现的方林溪女扮男装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会被认为和刺客是一伙儿的。 哪怕最后证明方林溪是清白的,怕是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 红枫走近后,一直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碰上方姑娘。 难怪他刚刚打斗的时候看到了紫英,他还疑惑紫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没来得及问,就找到答案了。 这里闲杂人等太多,慕容霁一时不好多问,他也不想揭穿方林溪的身份。 慕容霁朝着红枫使了个眼色,红枫会意。 “这位小兄弟。为救瑞王殿下受了伤,不如我带着你去上会儿药吧。” 受伤? 方齐让赶忙转头看看自家妹妹,从头发丝儿看到脚底板,发现她唯一受伤的地方,也就是手上了。 干草有些扎人,黑夜里又看不清楚,方林溪手被划到了,留了一些血痕。 也是她平日里养得太娇气了,才会这般容易受伤,这也算受伤吗? 瑞王殿下身边这人可真细心,不过他是不会让这个人把方林溪带走的。 “多谢这位公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舍弟就不打扰殿下和您了。” 方齐让反复推拒让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方林溪却不得不主动接近瑞王,她必须把那件事情赶快告诉瑞王,毕竟这关系着南边数千人的性命。 并且没有人能保证这次的刺杀和纵火是最后一次,事情越早解决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仗着方齐让看不见,方林溪双手合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瑞王,口型十分明显,就三个字,带我走。 慕容霁不懂个中内情,看到这样的方林溪。更是以为她被威胁了,直接下令。 “你们三人不必回客舍了,直接带到我那里去。” 瑞王的命令下的突然,黄杨和红枫却即刻反应过来,垂首应是,便将三人带回了瑞王下榻的平房。 方齐让和章秋彦被关到了同一间屋子里,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林溪却被叫了出去。 第51章 共枕一张床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流畅的肌肉线条,半褪的玄衣呈现出浓郁的黑色,衬得基本不裸露在外的双肩格外的白。 小小的卧房只在木桌上点着一只燃到一半的蜡烛,方林溪推开门时带进了外头的夜风,烛火微微晃了晃。 他被投射到屏风上的身影也动了动,好似注意到外头有人进来了,又好似没有发现。 里衣已经褪至手臂,明明没有在运动,手臂上的肌肉仍然呈现出血脉膨胀的模样。 关门的声音响起,门边的身影越走越近,影子也从地上蔓延至屏风上。 一步,两步,三步,那个慢慢靠近烛火的影子越变越大,直到全部投射在屏风上,两个身影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你进来了?” 沙哑的有些分辨不出的声音。 影子的主人转身,半褪的玄衣彻底脱下,浅褐色的眼眸中已经酝酿着早已藏不住的风暴。 另一个影子的主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异常,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是。” 方林溪垂下眼眸,没有敢看他,也没有多回话。 “先坐。” 慕容霁随手将衣服挂在了屏风上面,朝着亮着烛火的木桌走去。 两道重叠的影子渐渐从屏风上抽离,慢慢分开。很快又再次相撞,在简陋的木凳下面。 秋日的夜风并没有多凉爽,但也没有炎热到穿不住衣服的地步。 方林溪抬眼仔细地看了看为她斟茶的人,手掌和手臂还有肩膀已然分出三个色块,但都充满着力量。 慕容霁将茶水递到她面前,她浅浅地收回了视线。 农家的平房,哪有精致的桌椅,不过是一张木桌配一条长凳罢了。 她坐在长凳的左侧,他便在右侧坐下,身上的热气几乎没有阻隔地传到她的身上。 他洗过澡了吗?可是刚刚不是还在脱衣服吗? 方林溪隐隐觉得有些燥热,她的左边还有一截位置,她稍稍往外移一些,那股热气或许会散一些,但她没有动。 “你,怎么会出现在赈灾的队伍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慕容霁的声音格外的哑,咬字也有些飘忽,好似从那红润的唇中只呼出来几口气,凑不成一个句子。 “嗯?” 方林溪没有听清,她微微倾身,那具冒着热气的身体似乎顿了顿,却没有后退。 烛火忽明忽暗,却能够让慕容霁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白嫩的没有戴任何耳饰的右耳。 他低下身子,也垂下头,凑近,脸侧碰到了她的几根翘起的秀发,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发烫,也忍不住靠近。 “林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凳下的影子几乎已经没有距离,彻底融在一起,分不出是谁的长发在动。 这一回方林溪听清了,伴随着浑身的战栗。 他靠得太近了,声音和气息好似直接从耳朵直接传到了心脏,她的心狠狠跳动了几下,不肯平息。 轻轻抬眼,看到的是他滚动的喉结,伴随着耳后的汗珠落下。 真的有这么热吗? 她无端端地想伸手去碰那个她没有的东西,理智却压下来了这股莫名其妙的欲望。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来是有正事的。 她猛然往后退,像是在陷阱边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想要逃跑的小兔。 可惜,陷阱的背后还躲着一只虎视眈眈的猛虎。猎物不入套,他只能亲自动手了。 慕容霁没有给她远离的机会,略弯腰,双臂一抬,便将方林溪抱了起来,离开长凳,大步走向那张并不大的行军床。 “殿下?” “殿下!” 方林溪被吓了一跳,却挣脱不开。 她被放在床上,那人直接压了上来,裸露的皮肤像是能隔着薄薄的衣裳烫伤她。 慕容霁浅褐色的眸子中,透露出的却不是对猎物的志在必得,而是令人难以抵抗的委屈和恳求。 “林溪,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就像,就像我们初次见面那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偏偏距离太近,方林溪字字都听清了。 初次见面?初次见面! 方林溪刚刚才反应过来,一双柔荑就被拉到了那人的身下。 慕容霁一只手撑着,控制自己不彻底压在方林溪身上,另一只则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给自己带来欢愉。 他忍不住喘息,不知是夜深人静,还是关系渐近,这一次的他比初次大胆了许多。 他的汗珠落在了方林溪的脖颈上,好似也将那股粘腻和燥热传到了她的身上。 他努力撑着不靠近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也离开她。 朱红色的唇似乎有些干燥,他想那唇若是水润润的会极好看。 白皙修长的脖颈对他毫不设防,领口在方才的挣扎中也微微敞开。 他拼命制止自己的眼神再向下。尽管那里面,有他极度渴望,却不曾见过的风景。 她为什么要紧闭双眼,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恶心,特别丑? “林溪——” 他在喘息中唤出了她的名字,木桌上兢兢业业燃烧到最后一刻的蜡烛,也突然熄灭。 方林溪睁开了眼,木桌上的蜡烛熄灭了,窗门紧闭,天光微亮,却不足以看清身上人的表情。 她没有应他,但她捕捉到了他的眼睛,在这样模糊的黑色中,他浅褐色的眼眸,她深黑色的眼眸,似乎都看得清彼此,又看不清彼此。 彻底的黑暗中,慕容霁的喘息和摩擦的声音让人听得耳热。 方林溪心头躁动,脑子里也模模糊糊,她像是被这声音烦到了。可她想抽出手,却总被强硬地按回去。 下面的声音她堵不住,上面的声音她总能堵住吧。 方林溪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目光从那双会勾人的眼眸中离开,越过高挺的鼻梁,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地点。 挺起头,对准,凑上去。 真好,声音消失了。 真软,她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慕容霁一时顿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决不让迷迷糊糊撞上门的兔子逃脱。 唇齿相撞,他有些不得章法,偏偏不舍得离开。 他有些着急,连同下面的动作都粗鲁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急切,那紧闭的大门微微张开,急着攻城略地的唇舌毫不客气地闯了进去。 方林溪实在受不住,挣扎着退开,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慕容霁是仁慈的猎人,却也是个难缠的猎人。 不过五息,他便又凑了上来,继续熟悉这座刚刚打下来的拥有香甜泉水的城池。 如此反复,不知几轮。 第52章 提前南下 “哥哥,你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刚才瑞王殿下身边的红枫公子不也是过来和你亲自解释过了吗?” 方林溪格外认真的解释,她马上就要提前离开了。 “瑞王殿下看中我,我也需要他帮我办一件事情,我才跟在他身边。” 方齐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昨天,他和章秋彦二人被关在一间房里,真是彻夜难眠。 既担心方林溪暴露,惹来瑞王与众人的怀疑,又担心她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对瑞王不敬的话。 等到天光大亮,看到瑞王身边的人将方林溪好好的送回到这间房来,他才稍稍放下心。 瞧着瑞王派来的那些人都在外面等着,方齐让拉着方林溪走到了远离门口的一端,小声询问。 “有什么事情是哥哥不能帮你做的,一定要让瑞王才能帮你?你这一路胡闹的缘由到底是什么?真的不能告诉哥哥吗?” 方林溪垂下了头,没有敢看方齐让真诚而又担心的眼睛。 “哥哥,你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危险当中,我也很看重自己的这条命。” 她是重来一遍的人,自然知道生命的可贵。 方林溪知道哥哥是担心自己,她反反复复保证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却始终没能将自己为何要跟随瑞王的原因告诉方齐让。 他们兄妹二人在一旁讨论,章秋彦识趣地没有参与。 不过他瞧着林溪妹妹似乎换了一身衣服,难道瑞王那边的人真有那么贴心?连早饭都没给他们两个吃,雀却专门派人去客舍将林溪妹妹的衣服拿了过来? 方林溪的再三保证让方齐让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妹妹被迫跟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 为了不让方齐让替自己担心,也为了更好地打消哥哥的顾虑,方林溪不得不撒了一个谎。 “哥哥,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跟着正在队伍往南边之前,也给成王妃,也就是之前,在随州的南青姐姐送了一封信。” “南青姐姐知道我这么大胆来了这里,十分担心,于是特地派人给瑞王也送了一封信,拜托瑞王好好照顾我。” 方齐让倒是被方林溪的这一番话给惊到了,也想起来那位曾经被妹妹反复提及的女子。 “你是说那位成王妃就是之前你在信中说的那位才华横溢的姚南青!” “对呀,我之前在寺庙中撞见她,才晓得这件事,我们二人的关系可好了。我本来是要同她约见,不得不爽约,才给他写了那封信! “没想到南青姐姐竟然这么好,还千里迢迢派人送信给瑞王,以皇嫂的身份拜托瑞王照顾我,不然你以为瑞王会在意我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小女子吗?” 越说越顺溜的方林溪眼睛都不眨,什么送信,什么照顾,张口就来。 方齐让虽然心中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既然瑞王知道了方林溪女子的身份,又愿意把她带在身边照顾,总比把她放在一群男人堆里方便许多。 “既如此,也不好忤逆瑞王。那你在瑞王身边好好待着,收起你那大小姐的脾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还有,低调些莫要让旁人知道你的身份!” 方林溪自然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非常认真地在倾听哥哥的教训。 她也知道方齐让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终究没有办法求证。 方林溪还是有些心虚,心中默默对南青姐姐说了声抱歉。 “瑞王是正直仁义的君子,也是秉公执法的钦差。你我本来就有错在先,莫要再给瑞王惹麻烦,知道吗?” 尽管有成王妃的书信在前,方齐让还是担心瑞王会对方林溪藏有怒气。 毕竟自瑞王到刑部之后,将纪律整顿得十分严明,最是见不得有人肆意违纪。 方林溪自然是乖巧的点头,心里却在默默吐槽。 哥哥若是见到了昨夜的瑞王,怕是不会再用什么正人君子去形容他了。 想起昨夜,她可真就没有办法面对哥哥了。 方林溪赶忙将奇奇怪怪的回忆和念头赶出脑海,继续一本正经地听着哥哥的教诲。 时间上到底是来不及了,方林溪,方齐让和章秋彦三人并没有说多久的话,方林溪便不得不跟着红枫回到了瑞王那里。 在瑞王处方林溪见到了好几日不见的立荷。 主仆相见,第一句话不是叙旧,而是确认对方是否安全。 方林溪晓得他们遇见了刺客,生怕立荷受了伤,但瞧着她的模样,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而立荷听说自家小姐也去救火了,自然心中是分外担心的。 虽然红枫和黄杨都说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提着一颗心。 如今瞧着姑娘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样子,应该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慕容霁也没有再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让大家都收拾好东西,他,黄杨,方林溪,紫英以及一队暗卫率先快马前往南方赈灾,其余人等则继续跟着大部队前进。 慕容霁特地让红枫留下。 “旁人看到你在这里,便知道我也在这里。若有什么人上门求见,一律不见。” 红枫自然应是,殿下作为钦差,本不该离队。但情况特殊,他们先走,他自然要在这里主持大局,不能让人发现殿下已经离开了。 作为提出此事的方林溪,自然是认真的听着慕容霁的吩咐,凝神专注地看着他。 慕容霁下完命令,习惯性扫过底下的诸人,正正好和方林溪的目光相触。 今晨的某些回忆骤然涌上来,身体的余韵似乎还没有消失。 他急急躲开,便没有注意到方林溪骤然红透的双耳。 第53章 中毒和解释 被包裹在慕容霁的怀中的时候,方林溪已经可以安然地靠上去,感受着披风外面因为马儿奔驰而呼啸而过的阵阵秋风,面前却是他坚实而温热的胸膛。 这两日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慢慢悠悠地坐着马车走官道。方林溪被安排和慕容霁共骑一匹马,一行人抄近道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同喜县。 夏日到秋日的时候已经是干旱了许久,不少地方都颗粒无收。而进了十月,南边干旱了许久的地方却仿佛将憋了三个月的大雨倾盆而下,整整七天七夜不曾停息。 这样又急又大的雨,对好几个本就容易内涝的县城简直是致命的。 因为缺水,包括同喜县在内的许多县城都挖了水库想从上游借水,谁能想到大雨来得这般快。本就无人维护的堤坝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很快决堤。 本来已经干涸到裂开的农田,在经历了几日的浇灌之后,被汹涌而来的雨水彻底淹没。 百姓还没有高兴几天,就陷入了另一种苦楚之中。 先是旱灾,再是水患,老天爷似乎从来不曾开眼过,将这里的一方沃土以及一方百姓翻来覆去的折腾。 方林溪前世对这些遥远的消息感受并不深,只是从父亲和哥哥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也曾捐过一些银两被褥。 直到这一刻,踏上这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上,方林溪感受着仍旧不停掉落的雨滴,踩着脚下泥泞的土地,看着满目疮痍的县城,才明白那些轻飘飘的话语藏着怎样的悲剧。 自然不可能等着钦差的到来才开始赈灾,南边几个州县的父母官早就开始自救。不然流民已经进长安了。 瑞王作为钦差也不过是代表皇家来慰问一下受灾百姓和监督灾银的发放,想起那还在后面的大部队,方林溪心中叹了一口气。 难怪会让那么多人过来,主要的目的想来是让他们亲眼看到民生多艰,这些苦难的百姓不过是为包括自己在内的高高在上的人上一堂生动的课罢了。 来到了同喜县的外头,慕容霁示意黄杨先去城里头瞧瞧,其余人等在城外休息。 这里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这样连夜的赶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因此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方林溪,她在疾驰奔跑的马上待了两天,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 和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相比,之前和人挤在马车里的日子简直就是享受。 立荷身为女子更容易体会方林溪的难受,特地过来扶着她,轻声安慰。方林溪十分感动,但是她现在看到这里的模样,已经提不起兴致去关心自己的身体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里大旱之后就是暴雨,死掉的牛羊牲畜都丢在一边,腐烂的尸体发出浓浓的恶臭。那些带着臭味的水顺着雨水流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不染病呢。 现在城内的情况应当没有前世严重但是方林溪还是担心自己来迟了。 前世的同喜县是疫病最严重的地方,等到最后病去灾消,整个县城的人口已经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 不止如此,周围的三区六县也备受折磨,连派来的太医都没有办法找出根治的解药。 哪些人得病了就被关起来,靠着自己扛过去,扛过去就活,扛不过去就没办法了。 几乎是靠着将生病之人熬死的极端方法,这场大规模的疫病才得以控制住。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最后治病最有效的药是从同喜县的全医堂中发现的。 同喜县最先爆发疫病,全医堂一直在接诊病人,不停地治疗和试药。可惜的是,最后全医堂的大夫也被传染离世,那份药方被留在了纸上,在一月之后才偶然为人知晓。 这些事情都是方林溪前世听爹爹说起的,他那时总是感叹,若是那大夫没有死,若是那药方早些被发现,或许能救下更多人的命。 将故事挑挑拣拣了一些能说的,方林溪在那个尴尬的早上都对瑞王说过了。 “看在我又帮了殿下一次的份上,恳求殿下带我去同喜县,我要找到那位大夫。” 似乎一个时辰前的意乱情迷只是个梦,慕容霁看着她红肿的双唇,仍旧没能回过神来。 方林溪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协恩图报,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让瑞王派人跟自己去找一个来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大夫。 “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方才之事……” 听着方林溪说了一大堆,慕容霁仍旧有些晕乎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嘴快地应下了。 她方才好像说了什么同喜县,他正好也要去那,带上她也可以,本来把她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慕容霁应下了,方林溪便拉好衣服,有些慌乱地想要推门离开。 她已经尽量忽略现在尴尬的气氛和那些难言的气味了,她本来就是来办正事的,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转过身去的方林溪脸红又懊恼。 看到方林溪要离开,慕容霁才终于好似大梦初醒,赶忙叫住了她。 “林溪,我,昨夜毒发,才会那般对你,对你,是我不好,我——” 慕容霁想要解释,却有些语无伦次。 昨夜他去追刺客回来之后,身上便有些异常的燥热,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想到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来势汹汹。 正巧,方林溪又被红枫带了过来。看到方林溪的时候,慕容霁只觉得自己脑子和行为都开始不受控制,后面场面也的确彻底失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那般禽兽做到最后一步。 等彻底疏解之后,他才好似清醒过来。 想起了那时大夫说的话。 “主子这脉象像是中毒之兆,突然情热,难以自持,上回是第一次毒发,下回或许是在三月后。” 上次的暖棚里,他遭了暗算,没想到竟然会被人下毒,他身边的大夫也一直想办法制作解药。 这几个月他都没什么事情,也早就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却不曾想昨夜追踪刺客后竟然就毒发了。 第54章 绿香爬床 不同于南边的阴雨连绵,长安到是秋高气爽。如今的萧远生正是威风的时候,他那几首诗不仅入了才子的眼,也入了不少贵女的眼。 现在他出去参加聚会,也会有不少女子谈论他,称他为牡丹才子,甚至有时候还能收到不同样式的荷包。 女子送荷包本是表达好感之意,但萧远生不知为何,总是对荷包这个东西有点阴影。 承恩公父子伏诛之后,沈芍药因为被成王训斥,于是老老实实的窝在成王府中,没有再作妖 沈牡丹也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一个乖巧柔顺的女儿。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在乎外面的消息,听说表哥最近因为送她的那几首牡丹之诗而名声大震。最近常常收到邀约外出赴约,来她院子里的次数都少了。 沈牡丹这时候才开始有一些着急,毕竟萧远生本来不是她看上的人,只是作为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萧远生的洛阳萧家。虽然说也是一个大家族,但是毕竟不比长安的世家,唯一一个拿的出手的还是嫁给宣平候的宣平候夫人,也就是她的娘亲。 萧远生本人虽然说有一定的才情和学识,但毕竟还没有下场考试,最后的官身如何没有人知道。 她既然千辛万苦的来到了宣平侯府,必然是要攀上最高的枝头。 连沈芍药那个不被娘亲喜爱的冒牌货都能成为成王侧妃,对她呼来喝去,没道理,她自己这个真正的侯府千金,却要嫁给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 这些都是沈芍药这几日的内心所想,她本以为萧远生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看来这几日的确是疏远了这位表哥,她还是得去维系一下关系。 “将我做的那些糕点,都拿一份装到食盒里,若是表哥回来了,喊人过来通知我一声,我亲自过去看看他。” 沈沈牡丹能有这样清闲的日子,自然是因为是沈芍药现在焦头烂额,没空搭理她。 本来沈芍药是府中最受宠的,不仅年轻貌美貌美,而且身世又好,奈何上回为了算计沈牡丹,结果惹得自己一身骚,成王现在也对她冷淡下了。 日是单单只有这样便罢了。吃芍药。很狠。瞪了门外那人一眼。心中的。玉足之气却难以发泄。 。他上回本来是在人上人社局想要让陈安公世子和神牡丹呆在一起,他自然会在他的安排下见色起意,彻底毁了小牡丹。可惜的是,那天肖远胜出来,坏了他的安排。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身边竟然还有。这样能耐的人,趁着他被成王训斥的时候。使了计谋,将陈王引到了人香园,自己尚未成功,他千辛万苦布下的陷阱,竟然为别人做了嫁衣。 这不是相世倩吗?怎么在外头跪着不进去给侧妃请安呢?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见娘娘了,还是站着成王殿下的宠爱恃宠而骄。觉得自己。不需要到娘娘面前侍奉了呢。 。滤心看着。跪在外头的绿香。只觉得心中十分的。生气。谁能想到?这个跟着小姐还有他一起长大的奴婢,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趁着王爷升侧妃的气,便将王爷勾引到了人像,自己尚未成功,成了这成王的侍妾,让侧妃成了整个王府的笑话。 绿箱挂在绿箱,跪在外面,能够感受到大家的目光。他面上瞧着,十分的委屈和后悔。对着里头看不到的甚少药更是啜泣连连。侧妃便见我一面吧。奴婢知错了。 绿香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生啥药?心中的气消了一点。毕竟人来人往的弱势,让他落了一个科代王府妾室的罪名。那就更得不偿失了。进来吧。滤芯狠狠的瞪了绿香一眼。没有理他,自己走了进去。侧妃就是太好心了,他这样爬船背住的人,应当在太阳底下跪到死才好。 是蛇要把玩着自己心得的护甲。扫了一眼进来之后又跪到他面前的绿香,冷笑一声。 怎么相识?现如今有空到我这个被冷落的侧妃院子里来。。听闻香思倩,即得成王的欢喜。不去你自己的热燥,跑到跑来我这里的冷锅做什么? 自己因为算计什么单。而受了成王的冷落,自己身边的丫鬟却爬床成了成王的宠妾。沈芍药。在成王府里就没有这么憋屈过。。现在他不止是成王府的笑话。怕是整个皇室的笑话。 。奴婢。当时。不过是听了娘娘的吩咐。想要将愤怒的。成王殿下引开,却没想到成王殿下一时情急,这才不顾奴婢的阻拦,要了奴婢,奴婢绝对没有爬床被主的心思。请侧妃娘娘明鉴! 沈芍药冷哼了一声,滤芯也白了他一眼,这种场面,话也就说说罢了,他们几个谁不知道那人香园里已经布置好人与情香,他特意将瑞王引到那里去,不就是为了?自己。爬床吗?。一步步都算计好了,如今还敢在这里装可怜?滤芯没想到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人,真面目竟然如此不堪。 。眼见侧妃没有打他的话。吕翔。B咬了咬牙,说出了。另一番借口。 。奴婢如今虽然成了虫王殿下的侍妾,但奴婢永远是娘娘的人。若是奴婢有幸诞夏一子半必然将他送到娘娘的膝下。伺候娘娘。 。绿香这话自然不是没有依据的,这成王府里唯一的男丁,不就是成王妃原先的奴婢秋容诞下的吗?秋荣南唱而亡,纳兰丁正好养在成王妃的膝下。 。沈芍药自然是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却被他这样简单直白的话给气笑了。诞下一子半女,你倒是敢想。不过得宠了几日,便想到日后。的风光了是吗?那你是打算自己难产而亡,还是在咒本妃生不出孩子呢? 被原来的主子沈芍药和滤芯奚落了半天,绿香采终于在日落之前一瘸一拐的毁了自己的院中。回头看着。来时的路。他的眼神。渐渐冷漠下来。 第55章 找到王本草 那全医堂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少症状严重的百姓都来到了这里,然而,城中的药草已经不够如此多人治病了。 这里的县令早已逃到外乡去,如今能够控制住局势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县丞,人们都以为是天气的变化才导致的生病,只有收诊了不少病人的大夫才明白,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疫病。 忙碌了一天的王本草终于送走了最后一名病人,吃下后头已经快冷了的饭菜充充饥,便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打开了医书,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地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方林溪的目的是王本草,而慕容霁的目的是同喜县的地库,二人的时间都很紧,只能分头行动。有紫英在身边,慕容霁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深深地看了方林溪一眼,便带着归来的黄杨先离开了。 紫英一直都知道自家姑娘和主子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红枫那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少,说是主子中了毒,姑娘正好能帮忙解毒。中的什么毒,如何帮忙解毒,为何是并不会医术的方姑娘来解毒,他一个字也没透露。 所幸紫英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她只需要服从命令,接受任务,保护好姑娘就可以了。 咚咚咚,全医堂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王本草的师傅已经回家了,几位师兄弟也各回各家,他孤家寡人在此守夜,怕的就是深夜有病人上门。 “来了,等等!” 王本草开了门,看到却不是病人,而是两位穿着男装的姑娘。 “你们,是来瞧病的?” 全医堂在同喜县开了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人家没来看过病,自来是得全县百姓的敬重,没遇到过打家劫舍的事,故而王本草没有多想,直接将她二人放了进来。 方林溪看着他,心中却还是疑惑。 方才她也看过了,这药堂不小,想来大夫肯定不止一个,到底哪位才是写下解药方子的大夫,会不会眼前这个? “大夫好,我想问问全医堂只你一位大夫吗?” 方林溪一开口,王本草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很明显的北地口音,同喜受灾这么久,人都往北边跑了,怎么会有人特地从北边下来? 想归想,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方林溪的问题。 “全医堂共有四位大夫,我师傅,还有我们师兄弟四人,不知两位是?” 四个人,具体是谁研究出了那方子? “不过这几日药堂里头都是我在,师父同几位师兄家中有事,来得较少些。” 他一说完,方林溪明显眼前一亮。 只有接触过足够多的病人,尝试过足够多的方子才能够研究出来,这人是前世那方子主人的可能性很大。 方林溪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 “我们是长安来的,听闻同喜县受灾严重,晓得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想必你作为医者已经发现了。” 王本草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他的确发现了这几日接收的病人症状都十分相似,很有可能会传染,他正想着将此事报给师父,让他老人家赶紧上报给县丞,却没想到,这深夜前来的两位陌生姑娘竟然会率先知道。 “全医堂是接触患者最多的地方,你这几日可曾找出有效的方子?” 方林溪急切地想知道,那个方子如今到底有没有问世。 王本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难道这姑娘也是大夫不曾,上门来求方子的? “我这段时间的确接诊了不少病患,但——” 方林溪瞧出他的犹豫,心中更是着急。 “此次疫病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患病之人先是高热,而后咳血,伴随嘴耳生恶疮,病程若快些,七日便可要人性命,拖得久些,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 方林溪将前世自己从爹爹那里听来通通说了出来,那时她觉得害怕又恶心才记得那样牢。 王本草没想到这位姑娘既然能将发病过程说得如此具体,对她的疑虑消失了一大半。 “姑娘说得当真?!我接诊的病人中,已经有好几位不治而亡,其余的高热不止,我都不知从何下手!” 若是这样的症状,他的确在某本古籍中有看过,王本草突然转过身,冲进了自己的卧房中。 方林溪和立荷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王本草抓起一本看着便有些年岁的书本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翻到某一页递到方林溪面前。 “姑娘说得如此详细,与我在这本书中看到的症状相似度有七成,姑娘可看看这个药方是否可行?” 王本草期待的眼神让方林溪陷入了尴尬,原来她被当成了同行,可惜她不过是个外行人,这药方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位大夫,我并非医者,不过是……” 另一头,在同喜县的县衙中已经没有了守卫之人,慕容霁来到这里如入无人之境。他带人按照收到的消息,在地库中找到了一条地道,顺着漆黑的地道往前走,果然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嚯,这外头的百姓都已经活不下去了,这里头的金子竟然堆成了山。” 这不伦不类的一句话从黄杨嘴里说出来,让其余人等陷入沉默。 他们一路赶来,看着难民越来越多,瘦得不成人形,而县城破旧不堪,民生凋敝可见一斑。这样贫苦的县城底下却藏着数以千计的黄金,不知道吸了多少百姓的血,要了多少无辜之人的命。 物证在这里,人证也不能没有。 “主子,那同喜县县令早跑了,说是要去探亲,一直没回来,现在的同喜县都靠一位老县丞撑着。” 红枫自然是摸过了这里的情况,将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慕容霁。 虽然事先已经猜到,但是亲身感受到洞内洞外的对比,他还是觉得齿冷。 什么父母官,怕是一些要了百姓父母之名的官! 慕容霁收回了看着那些在漆黑漏水的洞中仍旧发着诱人黄光的金块的视线,转身往回走。 “先救助百姓,控制住同喜县的局势。” “是。” 第56章 成王有阴谋 天越来越黑,夜色越来越深,同喜县似乎被淹没在浓浓的黑色和似乎永远不会停的潮湿雨水中。 看到县衙那点微黄的灯,方林溪、立荷还有一起来的王本草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黄杨在门口提着一盏灯笼等他们,出于暗卫的直觉,几乎没有痕迹地审视了一遍跟在后面的王本草。 脚步轻忽,神情疲惫,看着不像是会搞刺杀的人。 在赈灾队伍的卧底到现在还没有揪出来,上回的刺客也是来得突然,他现在很难不草木皆兵。 走进了县衙,方林溪看到了阔别两个时辰的慕容霁,仍旧是熟悉的一身玄衣。不知为何,看到他之后,她心里那点害怕和恐惧都突然消失了。 老县丞也在一旁陪坐,看到了这位熟悉的老人家,越走越想跑的王本草才稍稍放下心来。 慕容霁自称自己一行人是钦差派来的,先来同喜县赈灾,后续的赈灾队伍会过来,算是给他们后续在同喜做事安排了一个身份。 方林溪也交代说自己是太医院林太医之女,他父亲知道灾情之后很可能发生疫病,特地派自己过来协助他的弟子王本草研制治疗疫病的方子。 方林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王本草倒是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什么时候成了林太医的弟子了? 两方人马互相交换了信息,慕容霁安排一批人去其他州县买粮食,同时安排另一批人协助患病的百姓采取合适的隔离措施方便救治。 趁着他们一群人去休息,王本草好不容易来到自己唯一尚算熟悉的县丞身边想要问什么,眼神中满满都是疑惑。 那活了快六十年的老县丞朝他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意思有些难懂。 “许多事情咱们不必去问不必去想,总归他们愿意救一救咱们同喜县就好了。” 同喜县的第一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长安,成王府。 “王妃,把这碗姜汤喝了吧,外头风凉,您方才抱着小公子玩了好一会都出汗了,小心别着凉了。” 秋云看着轻轻将小公子哄睡的王妃,悄悄将煮好的姜汤放在一旁。 姚南青看着熟睡的禹儿,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上回酒楼一别,林溪的话她是真的听进去了,这段时间也不再沉浸于往日的痛苦中,慢慢开始趁机收回手上的权利。 想到林溪,姚南青又开始担忧起这个越长大胆子越大的妹妹。 上回收到她的信,说是女扮男装进了去南边赈灾的队伍,她吓了一跳,看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想法,还真的去做了。 如今不知他们到哪里了,听闻南边的灾情十分严重,盼着百姓和林溪他们都好好的。 “王妃,后院的舒侍妾求见。” 姚南青正好喝完碗里的姜汤,听到外面人的汇报,她眼睛亮了一瞬,没有人发现。 “让她去厢房先坐一会儿吧。” 秋云看着眼前游刃有余的王妃,心中又高兴又难过。 王妃自从被林溪姑娘开导之后,终于振作起来。 回了王府之后,不仅趁着成王冷落沈侧妃的时候收回了管家之权,还彻查了自己的院子,将那些暗藏祸心的人都揪了出来发卖了出去。 难过的是,王妃原来是多清澈活泼的性子,如今却陷于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被迫参与着她从前最是不喜的宅斗,失去了真正的自由。 不过这些思绪都只是一瞬间,秋云很快抛开。还好王妃振作起来了,不然她们不知何时才会发现竟然有人在王妃的吃食里做了手脚,难怪王妃短短时日就会这般虚弱。 王妃现在日渐恢复,眼神中也有了光彩,心中也有了动力。 “给王妃请安。” “不必了,坐下吧。” 乔春意将自己绣好的鞋袜送了上去。 “奴婢没什么本事,唯有绣工拿得出手,这些鞋袜是按着王妃的尺寸绣的,是奴婢的一点心意。” 两人来回客套了几句,好似真像是后院的侍妾来讨好高高在上的主母。 “王妃这里的茶倒是分外清香。可惜这屋里人太杂,倒是让这香气都染上了几分杂味。” 乔春意喝着茶,状似无意地说了这句话。 “既如此,那你们先出去了,我同乔侍妾说会儿话。” 下人被支开之后,乔春意状似无意地喝了喝茶,还和成王妃捧了几句,说人少了,茶果然就香了。 姚南青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二人的确是在说手中的茶。 “娘娘,我昨夜伺候王爷之时,有一人上门求见。他二人谨慎得很,我只听到了几句话。” 杨楠清随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乔春意仔细想了想,昨夜她的确是没有听得太清楚。那人。跟成王说的,以为她睡着了,声音才大了一些。 “奴婢只听到什么南方赈灾、太子贪污,同溪县之类的几个字,具体是什么事情,奴婢没有听清楚。” 姚南青示意自己明白了,挥了挥手,乔春意便主动离开了。 秋云进了门,瞧见的便是处于沉思中的姚南青。 “王妃,可是乔侍妾说了什么?” 姚南青没有回答,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涉及到赈灾,涉及到太子,甚至还涉及到贪污,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她不能露出一个字,不能让成王知道。 但是林溪如今也在南边,不晓得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秋云没有打扰沉思中的姚南青,而是走了出去,招了招手,喊了一个小丫鬟过来。 “去库房那边告诉秋雨姑娘,将王妃库房里头的那只喜鹊登枝的金簪,送给乔侍妾,就说是王妃极喜欢她送的东西。” 看着小丫鬟蹦蹦跳跳地去了,秋云想起了刚走的乔春意。 当初秋容突然难产,王妃悲痛了一阵子之后彻查了后院,发现是后院的一位侍妾眼红秋容怀孕,故而下药,害得秋容一尸两命。 盛怒之下的王妃便将这位侍妾杖毙了。 没成想,这并不是这位侍妾第一次作恶,乔春意之前也怀孕过,甚至怀到了七八个月。然而也是被下毒,导致他流产了,并且日后在生育上都有困难。 乔春意因为王妃帮她报了仇的原因。一直敬重姚南青,所以今日才会特地将消息带过来。 第57章 方林溪染上疫病 在同喜县忙忙碌碌的方林溪,似乎摆脱了那股焦急和顾虑,也丢掉了不安,全身心投入到照顾病人身上。 因为有了老县丞和全医堂的坐镇,同喜县的百姓都十分相信他们,便愿意接受隔离。王本草就在这些病人里面试药,根据古籍以及自己的研究慢慢尝试。 方林溪主动担任照顾病人的职责,而慕容霁则是在同喜县及周边的县城维持百姓灾后生活的安定。 “姑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吧?我瞧着姑娘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 立荷一直陪在方林溪身边,看到方林溪学会不少照顾病人的方法,一直亲力亲为,没有一句抱怨的话就心中十分感慨。 这个在家里娇养长大的长安姑娘,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之下仍适应得非常好,并且没有埋怨之心是非常难得的。 方林溪笑了笑,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该怎么过。 一直和萧远生为敌吗?一直将宣平候府视作自己的复仇对象吗?这些想法都太过缥缈了。 她渐渐地救回了江显表哥,救回了顾家哥哥,甚至救回了瑞王,她还是觉得。这并不是重生回来的意义。 直到这些日子在这群患病的百姓中,为他们熬药,为他们喂药,感受到真正的人间疾苦。 “立荷,你知道吗?我从前像是活在一幅朦胧的画中。少女时期在父母的宠爱里不知人间疾苦,婚后也只是从一个宅子进了另一个宅子。那些痛苦看似真实,又好像十分缥缈。直到在这里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疾苦,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 方林溪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还忙着熬药,忙着为病人擦洗身体。 慕容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模样。 方林溪仍旧穿着自己准备的男装,却不再装成男人的模样,这里的百姓都知道她是女子。 他们也知道,这位自称姓林的姑娘会在他们高热的时候替他们换上湿的方巾,在他们吃药的时候替他们喂药,在他们看不见的后房为他们熬药。 “不必这样辛苦。你自己的身体也格外重要,越是你病倒了,可怎么办?” 慕容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在熬药的方林溪回头,看到的是他浅褐色的眼眸里化不开的担心。 她浅浅地笑了笑。 “我相信王本草的医术,他一定能够找到,治疗这疫病的方子,若是我当真不幸被传染了,也能够治好的!” 慕容霁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可是她日日在这些病患一旁照顾着,不被传染的可能性很小。 哪怕他时时都会用艾草洗手,用面纱蒙脸,但这些终究是没有办法阻挡来势汹汹的疫病。 “殿下不必担心我,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病倒便病倒了,殿下才是真正的脊梁柱,殿下可不能倒下了。” 慕容霁知道她是好心,到底是不舍得她在这里受苦。 “大部队快要到了,我准备回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哥哥怕是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 方林溪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回去了,殿下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了这么些时日,身上怕是已经染了病,若是回去再传染给他们,我便是千古罪人了。你替我和我哥哥说一声,我挺好的。” 方林溪边和慕容霁说话,边看着火炉里的火候。这么多人的药可不能熬太久,也不能熬太少,她当时也是在王本草手把手的教导下才掌握好火候的。 看着方林溪认真的模样,慕容霁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罢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姑娘。慕容霁没打算强求她一起回去,反正他带着大部队过来也不过一两日,有立荷在这里陪着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到达了同喜县所在的白州,久不露面的瑞王终于出来和他们见了一面,旁人那些猜测也都不攻自破了。 瑞王吩咐他们分队前往受灾最严重的五个县城,他自己则是安排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同喜县。 方齐让和章秋彦不出意外也被分到了同喜县,红枫还特地派人将他们叫到了瑞王这里。 “方林溪提前一步去了同喜县,相信她也和你说过,她有要事要办,她在那里没有出问题,让我告诉你,不必担心。” 慕容霁直面方齐让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 虽然自己是他的上峰,但是又和人家的妹妹睡过一张床,瞧着方齐让担忧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心虚。 “多谢殿下告知!我妹妹是在同喜县是吗?那我现在可即刻动身前往同喜县吗?” 慕容霁自然是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不过是之前找时机和白州现在的州牧说了几句,便带着从长安运过来的粮食来到了受灾严重的同喜县。 比起他们初来的时候,现在的同喜县虽然仍旧是破败不堪,但已经恢复了井井有条的模样。 初来乍到的方齐让和章秋彦等人虽然被眼前的受灾情况给震撼,但令他们更惊讶的是百姓身上的那股安定,是和流民身上的那股茫然和颠沛流离完全不一样的。 安排了人专门去负责同喜县不同乡镇的情况,慕容霁带着方齐让直奔县衙安置那些病患的地方。 有两日没见方林溪了,想来她会很高兴见到自己的哥哥的。 他们毕竟还没有感染疫病,故而不能随意进出隔离的地方,派人进去想将方林溪喊出来,却没曾想,出来的却是一脸愁容的立荷。 “殿下,大公子,姑娘,她染上疫病了。” 慕容霁还没有反应过来,方齐让便急匆匆的冲到了立荷的面前。 “你说什么?你说我妹妹染病了?怎么会如此?” 明明殿下前两日才跟他说过,妹妹在这里好好的,如今怎么会染上疫病? “你带我过去,我要去看看她!” 第58章 病重 慕容霁即刻反应过来,急匆匆的便要闯进去,却被立荷和红枫一起拦住。 “殿下,你不能进去!” 红枫是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危,绝对不能让殿下染上疫病,而立荷则是得了方林溪的吩咐。 “姑娘知道殿下和大公子必定会来看她,她如今情况尚好,不愿意惹得殿下和大公子担心,故而命令奴婢绝对不允许让二位进去看她。” 方林溪的原话自然不会如此温柔,她染上疫病之时,已燃起了高热,躺在床上有些喘不上气。 “立荷。你别让他们俩进来。就说是我说的,要是他们俩知道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日后我再想做什么事情,肯定就不愿意再帮助我了。” “况且我自己照顾病人,现在自己又生病,知道这病有多难受。我不愿殿下和哥哥也一起生病,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他们挡在外头。就是说外头的百姓更重要,他们顾好外面,我在里面自然能够照顾好我自己。” 方林溪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意他们进来,立荷自然是照做了。 慕容霁和方齐让知道方林溪的良苦用心,虽然十分担心,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立荷。你好好照顾林溪,就说我们都十分担心她,让她养好身体,好好吃药,哥哥在外头等着她。” 慕容霁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两日,方林溪竟然就染上疫病了。 并且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进去看她的,现在连她病到什么程度了都不晓得。 没看到方林溪,慕容霁便带着方齐让一行人去最近的地点为百姓分发粮食以及控制好局势,不要发生哄抢事件。 一路上方齐让都十分担心,一时之间也没有在意礼仪。 “殿下,这疫病是什么病?里头可是有大夫在专门治疗?我妹妹身体一向好,应当很快就能好起来吧?” 方齐让是抱着希望问出这样的话的,他显然并不知道,这样的疫病并不是平常的着凉上火。 但是瞧着周围人严肃的眼神,甚至连章秋彦都罕见的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彻彻底底的慌了。 “这疫病到底是什么病?难道无药可医吗?” 章秋彦之前是在外头长大的,他之前也跟着父亲去赈灾过,知道这样的水灾之后的疫病是最容易死人的,并且很少会有专门对症的特效药。 故而他当时听到方林溪得了疫病之后,心中更是难过又震撼,那样鲜活可爱的姑娘,怎么就会在这里得了这样的病呢? “疫病是有传染性的。因此方林溪不让我们进去。本王已派人研究,相关对症的药方很快便会研制出来,方林溪是不会出事的。” 慕容霁没有让这种令人害怕的沉默延续太久,笃定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红枫和黄杨也在活跃气氛。 “是啊,方姑娘人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传染性极强,不能守在一旁,甚至没有研究出对症的药方。在这样冷酷的事实面前,这些安慰显得格外的虚假。 方齐让在这一刻甚至有一种脱力倒地的感觉,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备受外头人担心的方林溪正起着高热,她紧闭着双眼,嘴里喃喃着什么,似乎在说。救我,救我。 梦中的场景格外熟悉,便是洛阳府邸的那座困了她半生的大院子。 方林溪在院子里碰到了很多人,萧远生,萧远生的爹娘还有他的兄弟姐妹,甚至还有沈牡丹。这些前世故人的出现,让她能够明确的知道,这里是梦境。 她也不受这些人的影响,只是想着怎样跑出去,这个梦就结束了。 可是,她往大门跑,大门是关起来的, 她往后门跑,后门却凭空变成了一堵墙。 她往墙上爬,那墙却高得耸入云霄。 她往园子里跑,园子里的假山却好似迷宫,将她困入其中。 她想跳进湖中,顺着湖游到外面去看,那湖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深渊,却没有一个可以容纳她的出口。 方林溪拼命地游,游的自己已经精疲力尽,游得看不清岸上那些人脸上或嘲讽或窃喜的目光,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出路。 不,她已经重新活过一遍了,她不要再回来,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爹娘,哥哥,瑞王,霖岐,立荷,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再回到这里了! 头上似乎被什么极冷的东西碰了一下,方林溪突然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是一间极小的房里,一旁的立荷正在帮她熬药。 闻着药香,感受着身体的羸弱无力,方林溪终于回到了现实。 还好还好,她重新活过来,不会再回去了。她宁可在这里疲惫地照顾病人,宁可自己的病,也不愿意再回到那样消耗人折磨人的生活当中去。 不知是不是方林溪病得太突然,她的病程十分的快,前三日便在不停的高烧,烧的立荷觉得她的体温根本就没有降下去过。 王本草每天都会来三趟观察方林溪的情况,可是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药方,方林溪的高烧一直不退,甚至陷入到了一日里有半日都在昏迷的严重境况当中。 “王大夫,我家姑娘那样信任你,你尽快找出对症的方子可好?我真的求求你了!” 王本草再次来到了方林溪的房中,给方林溪把脉。方林溪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立荷头一次感觉到方林溪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 王本草也十分着急,当初若不是这个姑娘深夜上门找他,说不定这场疫病会埋伏更久。 并且这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病区内照顾病人,虽然手脚没有特别麻利,但心是极好的,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样好的姑娘就这样没了。 “我这里倒是还有一张新研制的方子,不过下药比较猛,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用,我不知道该不该用在林姑娘的身上。” 王本草本来是打算将这张方子用在更严重的病人身上,但方林溪这里似乎已经等不了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如果方子无效,很有可能会加速方林溪的死亡。 第59章 有救了 王本草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种可怕的安静当中。 没有人能料到,前几日还在亲力亲为照顾病人的方林溪,如今会严重到躺在这里,生死不知。 “王大夫,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王本草艰难地点点头,是他无能,到现在还没能研制出对症又温和的药方来。 立荷听罢,脸上焦急的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做了多年杀手的冷静。 “我去回禀我家主子。” 立荷替昏迷中的方林溪掖了掖被角,擦掉了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找王本草要了纸笔,将方林溪的情况一字不落地写了上去,让人带出去给瑞王。 她一直陪在方林溪身边,焉知不会是下一个中招的人,她不能近距离接触主子,方姑娘已经得病了,主子不能再得病了。 “瑞王亲启: 林溪姑娘十月十二日起热,高热三日未退,自昨日陷入昏迷,半日不醒。今命在旦夕,全医堂王本草献药方。方子对症却十分猛烈,不知姑娘能否承受。能,则死里逃生,否,则病程加快。 望主子早做决定,姑娘等不了太久了。” 这几日不眠不休安排人员帮助百姓的慕容霁已经将自己忙碌到了极致。这一封从疫区送来的信,彻底点燃了他心中藏着的不安。 “去找,去!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给我找过来,我就不信研制不出一个可以治疗这疫病的方子!” 慕容霁从震惊陷入到愤怒,既是对旁人的愤怒,也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不该带方林溪来这里,这也不该答应她去疫区照顾病患。她当时那样笃定,如今去命在旦夕。 林溪本来应该是在长安盛开的花,怎么会凋零在这里。 得到消息的方齐让不顾及礼法,直接冲了进来。他的心中一直隐隐不安,看到慕容霁的神情,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被给彻底放大。 他一把抢过那封信,看到生命垂危,命在旦夕的时候,他直接跌坐在地上。 方齐让不愿意这上面的任何一个字,却还是强撑着将这封信看完。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上,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他看着同样神情的慕容霁喃喃自语,不知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是林溪?为什么是我的妹妹!” 他来这里自然是做好了为这里百姓提供帮助的准备,他也确实看到了百姓的苦难。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他娇养长大的妹妹要来这里受这样的苦! 方齐让宁可是自己得病,自己受罪。两个男人的愤怒和自责让全场的氛围都陷入到一种可怕的凝重当中。 红枫知道方林溪病的这么严重也十分着急,但他没有忘记立荷信里的最后一句话。 “殿下,方公子。我们必须早点做决定。姑娘,她真的等不起了。” “师兄,我听闻你在此处,特地过来看看,此处病患似乎比全医堂严重得多。” 几乎绝望的王本草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赶忙转头。 是周峦师弟! “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峦自听说同喜县受灾之后就往回赶,在前两日就赶回来了。这几日一直在全医堂看诊,今日才抽出身来王本草这里。 看到长大不少的师弟,王本草没有来得及感叹,而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方子拿了出来,让周峦帮忙看看。 周峦仔细看了一遍,从自己的怀中也拿出了一张方子。 “师兄,我这里也研制出一张治疗疫病的方子,同师兄的有七分相似,这几位药药效猛烈,或许还要斟酌一番。” 王本草和周峦一起对了对方子,悬着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他这些日子也没几个可以帮衬的人,师兄都被派到了外头,这方子他自己实在是拿不定,如今有了周峦一起探讨,他更有把握了。 “不过,师弟我们需要快些,里头有位姑娘怕是等不起了。” 他没忘记还在等消息的方林溪,方才已经清醒过一会,却没有埋怨,只让他尽力而为。 “王大夫尽力就好,尽管在我身上试药。若有用,便能够救更多人,若是无用,我也帮大夫筛出一个错误答案。” 她那样好的姑娘,为了同喜县百姓的性命特地赶来的姑娘,怎么能轻易因病而亡呢! 周峦看出那位姑娘对自己这位沉迷医书,久未成家的师兄十分重要,担忧之下也有几分好奇。 “我现在去替她把脉看看?” 王本草还是没同意,方林溪的身份不一般,现在立荷已经不轻易让人过去了。她的境况十分糟糕,现在只有研制出真正有用的方子才能救她。 慕容霁和方齐让没有选择,长安的太医过来要的时间太长,这里也没有比王本草医术更精湛的人。他们几乎没有考虑的时间,即刻定下了用王本草提供的药方。 没先到王本草却和周峦顶着压力斟酌了一个时辰,递上了一份更适合病弱体虚的人用的方子。 “钦差大人,这是我和我师兄共同研制的,我们不能保证百分百有用,只能尽力一试。” 王本草在知道当初那个人就是真正的钦差的时候,吓得话都不会说,还是在外游历了两年的周峦主动开口的。 方齐让看不懂那个药方,他现在靠着一根弦拉着,拼命压下心中的害怕和不安。 溪儿不会有事的,他要振作起来,溪儿一定会得救的。 慕容霁刚刚从外面赶回来,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立荷拼命阻止他们进去,方林溪清醒过一会,也让立荷传话不许他们靠近。 “姑娘说,‘和他们说,来日方长,又不是最后一面,不差这一回,她可不想病好了还要照顾旁的病号’。” 任谁都能听出方林溪话语里的安慰,她相信自己不会有事的,也请瑞王和哥哥也相信。 “去熬药吧。” 慕容霁在袖中攥紧了自己的手,看似沉稳地吩咐了下去。 “主子,大公子,姑娘退烧了!” 立荷惊喜的声音从室内传来,在外面等了大半宿的慕容霁,方齐让一行人终于放下了心。 第60章 师弟周峦 收好写给哥哥和瑞王的信,交给立荷送出去,方林溪终于腾出手来给王本草把脉。 那两个一日三趟的过来,她真是担心他们也染病。虽然已经有了治病的方子,但能不生病还是不生病的好。 她稍微清醒些之后,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冲外头的人喊了几声。 “哥哥,殿下,我好了自会出去,你们不许进来!” 听到了方林溪的声音,又收到了她手写的信,担惊受怕的慕容霁和方齐让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这几日都在前线救灾,好不容易雨停了,得赶紧修堤坝。晓得了亲人差点离开的感受,方齐让对着这里的百姓更是感同身受,每日都奋力干活,在这一批人和同喜县百姓眼中,他是出了名的热心和勤快。 “姑娘脉象有力多了,那方子当真是有效!” 王本草自研制出方子之后便一直在严重的病患中奔走,当然也没有忘记首次试药的方林溪,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她。他的面容比方林溪初见他是疲倦了不少,但眼里却是多了几分难得的希望。 自特效药被研制出来之后,同喜县周边几个疫病爆发的县城也迎来了曙光。王本草的几个师兄也在瑞王的命令下,直接带了药方,去往不同的县城。 “王大夫,你在这病区忙着,几个师兄又去了外头,你们全医堂里可还有人?” 方林溪记得他还有几个师兄弟来着。 “全医堂还有我的小师弟看着,他医术精湛,小小年纪便在外头行医了,这回是听说同喜县受了灾,特地赶回来的。” 方林溪从鬼门关归来之后,倒是比平日更爱聊天了。她不让方齐让和慕容霁他们进来,立荷也要忙着熬药,她只能拉着王本草说说话了。 “怎么你们师兄几个都在家乡,小师弟却远游在外,这是什么师门传统吗?” 王本草顿了顿,他没想到方林溪这么快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方林溪本来是开玩笑的语气,瞧着王本草有些变了的神色,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我乱说的,没有旁的的意思,” 方林溪着急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林姑娘也是无心之言,我师弟离家也是有原因的。” 王本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说,叹了一口气。 “我师弟同我们几个师兄不一样,他是我师父的儿子,自小便流露出在艺医术上的天赋,他是我们师兄弟中最小的,却是学得最快的,施针,用药,看诊,几乎无一不精。” “我这回给姑娘用的方子也是特地给师弟看过的,他外出行医增长了不少经验,帮我改了好几味药,更适宜虚弱的病体,但药效却没有减弱。” 王本草的神色轻松了下来,似乎陷入到回忆当中。 “师弟虽然天赋出众,但人是极好的,对我们几个师兄都格外敬重,这全医堂本来应当交到他的手里。” 方林溪能够明显感觉到王本草在情绪上的变化,她实在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引出这个话题。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师弟和师父也就是他父亲闹了矛盾,一怒之下,离家行医,已有两年不曾回来了。” 他当时一直在外头采药,对师兄弟之间的事情了解得不够多,对于师弟的离开只隐隐知道是因为一位姑娘,具体内情并不了解。 “不过,师弟如今回来了,想来师父也会高兴的。自师弟走后,师父显见得老了不少。” 师父对他不仅有授医之恩,也有养育之恩,看着师父日渐衰老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自从有了这个方子之后,许多患病百姓的病情都减轻了。全医堂那边也有了相应的人手,师弟会过来瞧一瞧,到时我引荐他跟林姑娘认识一下。师弟在医术上的本事,我平生未见第二人。” 王本草也是好心,毕竟自己那个师弟的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的确不应该被浪费这些穷乡僻壤。这位林姑娘看着身份就不一般,还是长安来的,还认识太医,若是能得她引荐,想来师弟的前途会大有不同。 方林溪自然是有些好奇,原来这方子并不是王本草独自研制的,是有这位小师弟的帮忙,上一世也是如此吗? 想到上一世,方林溪眼神一暗。 想必,上一世的王本草和小师弟也是在不停地救治病人的过程中积劳成疾,染上疫病,连试方子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人世。 这些日子,方林溪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是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每每清醒过来看着立荷心疼又自责的眼神,她都想安慰她,但是却没有力气。 她重来一世,活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和萧远生产生纠葛,爹娘哥哥一家人便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顾哥哥和彤姐姐应当已经成婚了,他们日后会琴瑟和鸣的。江西表哥才华横溢,避开了英年早逝的结局,总有一天会成为栋梁之才。还有,瑞王,南青姐姐…… 她心底里也不舍得离开,可是若是用她的命能换来更多人的命,能够换回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的命,她又如何不愿意呢? 鬼门关回来一趟,方林溪觉得自己通透了不少,身体也好得很快。 药物研制出来,压在王本草和周峦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师兄,你方才是从那位姑娘那里出来?毕竟是试药的第一人,我想亲自看看她的病情。” 病人的病都在变好,周峦身为医者,心情十分不错,故而有心情开师兄的玩笑。师兄头一回对一位女子这样关注,他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让师兄这棵老树也开了花。 王本草去而复返,并且带了位陌生男子,立荷立刻警惕起来。 方林溪听说是那位医术出众的小师弟,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没有拒绝他们。 周峦掀开帘子,进了里屋,看见了病床上有些羸弱却笑脸盈盈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