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庶妹,大小姐杀疯了》 第1章 死了 许宜行死了,死在了她嫁给国公府长孙的第三日。 此刻的她愣愣的坐在床上,脑子里剧痛无比。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她实在没搞懂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又活了? 一刻钟前她睁眼,那杯毒酒的灼烧感还在腹中燃烧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准备高声呼救时,却第一时间看清了——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尖叫声生硬的卡在了喉咙中,变成了类似于枯树枝被踩断的小动静。 更重要的是,这脸、这身体、这嗓音,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啊! 这是。。。许宜言? 许宜行望向床边梳妆桌上的铜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许宜言。 “二小姐,您醒了呀,怎么不叫奴婢啊!”一个身影推门进来,瘦瘦小小的,语气中稍微带着一点埋怨。 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三四个小罐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许宜行打量了一眼来人,这人是许宜言的贴身丫鬟之一,是府中“司”字辈的大丫鬟,司琴。 “司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是治伤的药,有止痛的、有去疤的还有美白的。”司琴将托盘放下,一个个拿给许宜行看,说话的时候脸蛋上的肉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小丫鬟这么可爱来着? 是了,从前她连许宜言都不怎么搭理,又怎么可能去关注她身边的丫鬟? “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许宜行一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莽撞了。她拿伤药肯定是因为主子要用,可是没听说许宜言什么时候受伤了呀。 “二小姐,您老这么忍着可不行!”说完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纱,将裙子揭上去,露出膝盖部分的伤。 豁!许宜行低头,只见两个膝盖那块乌青乌青的,不过没有出血。这是。。。跪成这样的吧? 司琴轻轻地用手化开膏药,用掌心将药涂在膝盖上,许宜行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疼痛——是因为刚刚光顾着震惊和头疼了,一点没觉察到膝盖上的伤。 “嘶!”饶是许宜行这样常常锻炼的人,现在顶着这具身体也觉得疼痛,竟不知道她到底跪了多久。 “大小姐也真是的!嫁都嫁人了,走之前还非要折磨一下您,我看她就是心里有病!”司琴一边抹药一边抱怨,十分不忿。 许宜行听见司琴说的大小姐,立刻竖起耳朵,大小姐就是自己啊。可是听完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啥时候折磨许宜言来着?没印象啊。 不过从她说的话中可以肯定,虽然自己搞不懂状况,但是至少这个世界的时间并没有混乱,自己确实已经嫁人了,而且死了,却莫名其妙重生在了许宜言身上。 “司琴啊。。。大小姐是哪天出嫁的来着?” “九月十五啊,就四天前。您跪了三天莫不成糊涂了?”司琴伸出手背直接摸向了许宜行的额头,她下意识想躲,却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因此硬生生忍住了想要抽死这个丫头的念头。 她怎么如此大胆!一个奴才居然敢来摸主子的头,这是哪家的规矩?这要是放在自己院中白嬷嬷手底下,准保将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打烂了! 难道许宜言平日里就是这么跟丫鬟相处的?这可怎么行,虽然是贴身大丫鬟,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和下人过于亲近,很容易让她们蹬鼻子上脸的。 不过想起许宜言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许宜行也就释然了。害,也对,毕竟是个庶女,自然与自己嫡长女的排面是比不了的。 “不烧啊。。。”司琴放心的收回手,看着许宜行,眼中有些许心疼流露出来。 没有被触摸,许宜行这才放松了身体,可是看到司琴的眼神,又觉得浑身难受。 这是一种她只在白嬷嬷脸上看到过的神情,就像是长辈关切的看着晚辈。许宜行曾经无比享受白嬷嬷那种眼神,一度在内心将她当成了亲娘来看待。可是如今由一个大概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丫鬟脸上看出,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那个。。。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说的?”没有任何许宜言的记忆,许宜行不敢将话说的太明白,只能挑一些模棱两可的措词来问。 “她?她怎么会直接来跟咱们说啊,我瞧着大小姐的眼神都是长在脑袋顶上的,才不会正眼看咱们呢!” 啊。。。原来在司琴心中自己是这样的形象。许宜行心中恼火,看她这口无遮拦的样子,平日里肯定没少议论自己,那个许宜言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原来背地里也敢让丫鬟这样说自己! 可是不能发火,至少现在不能,在搞明白状况之前,决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司琴看见她没讲话,知道二小姐谨慎,是怕惹事,于是低下身子坐在床边:“那些《女德》都抄好了,奴婢等会交给夫人吧,省的再晚一些,怕是夫人又要挑刺了。 您说这大小姐也真是的,不过是没有参加她的出门礼而已,她就让夫人好好教训您,奴婢瞧着,这大小姐也太肆无忌惮了!老天保佑,让她得一个厉害的夫君,压制住她就好了!” 荒唐! 许宜行头更大了,什么出门礼什么让夫人教训,哪里有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注意到她许宜言有没有来参加出门礼?那天盖着盖头,自己一心得意嫁了个好夫君,哪顾得上折磨她? 至于司琴祈祷的得一个厉害的夫君,哼,他确实很厉害,不但压制住了自己,更是直接一杯毒酒药死了自己。不去想那边的事情,许宜行目光清明,瞬间想通: 她在说谎。 既然许宜言确实受罚了,而自己又从没说过这样的话,那么就是顾氏在说谎! 顾氏。。。哼,那个续弦,这么多年在自己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原来在她庶妹面前竟是这样的蛮横,而且还是打着自己的名号?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我亲自交给她。” 第2章 后娘 司琴一下子蹦起来,赶忙按住了她。 “还是奴婢去吧,本来她就不喜欢您,到时候又要挑刺责罚您了。” 许宜行蹙了蹙眉头,怎么许宜言的丫鬟还敢插手主子的决定?但是她看上去真的情真意切,似乎是害怕自己在顾氏面前吃亏,倒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 “你去送,若是她说我不尊重她只打发个下人过去,岂不是更加麻烦了?” 果然司琴的神色松动,确实这有这种可能诶。“那好吧,奴婢就是心疼您这膝盖,能走路么。。。” “没事。” 笑话,许宜行可是抚远将军府的大小姐,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光是为了练习马术就摔了无数次,这点小伤算什么。。。“啊!” 还真算事,妈的疼死了!许宜行双手抓着床,大腿以下就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烫,完全走不了啊。 “算了吧二小姐,您还是不要。。。” “我一定要去的。”许宜行打断了司琴,那女人居然在背后如此败坏自己的形象,不当面去吐她两口都对不起自己姓许! 当然这只是气话,若是真的以女儿的身份吐了母亲顾氏,估计自己爹就直接能亲自打断她的腿了。 许宜行坚持要去见顾氏是因为,她要看看孙府有没有送自己的讣闻过来。昨日死的,今天该送过来了吧? 试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扶着司琴的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出了门看见门口还站着一个丫头,司琴毫不客气:“司画,你把我抄的那堆《女德》拿来,咱们去给夫人送去。” “哎!” 许宜行停了下:“你抄的?”这个应该也是责罚的一部分吧,怎么是她抄的? “您放心,奴婢学您的字可像了,绝对看不出来!”司琴得意地一笑,许宜行却默默记在了心里。这个丫鬟识字,还会模仿字体,看来在她面前自己不能写字,除非等自己也学会了许宜言的笔迹。 司画拿来一个托盘,看这个数量至少是抄了十遍的量,许宜行粗粗翻了几篇,这个字体确实和自己印象中许宜言的字差不多,这丫鬟厉害啊! 不过跟自己的字差的太多,自己的字不拘小节,在闺阁女儿中看来甚至有些潦草,而许宜言的字分明就是簪花小楷,看来短期之内都不能写字了。。。 一步步走出院子,许宜行一点点回忆着许宜言的性格、动作和说话语气。她从来都不会大声地讲话,总是低着头。。。她在人前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喜欢出风头。。。她因为娘亲早死,而且是庶出并不受重视,她。。。 越想越憋屈,许宜言这种任人宰割的性子和脾气,是许宜行最瞧不上的,怎么偏生重生到了她身上?那么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她又去哪里了呢?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许宜行已经彻底变成了许宜言,眼神常含卑怯,小心翼翼的站立在主院顾氏门前。 “顾嬷嬷,夫人让二小姐抄的《女德》已经抄好了,特来送上。” 司琴也完全没有了刚刚骂许宜行时的气势,而是变成了标准的大丫鬟样子,谦和自持。仿佛主仆两人一下子全部被夺舍了一样,许宜行再次记下,这丫头回头还要细细留意。 顾嬷嬷站在廊下,只是瞥了一眼这三人,端起盘子进去了,留下句“等着。” 许宜行握紧了拳头,这个老虔婆,从前在自己面前何等的卑躬屈膝,原来都是这等欺软怕硬的狗腿。 半晌,门帘再次掀开:“请二小姐进来,夫人有话要说。” 许宜行学着那个妹妹的样子,微微低头,小意的进入了房内。从顾嬷嬷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甚至听见了那老虔婆的轻笑,真想给她嘴巴缝上啊。。。 “见过母亲。”从前她从不曾这样称呼过顾氏,叫她也只是叫顾姨娘,爹从来都没反对过,谁让自己是爹最心爱的人的女儿呢? “恩。”顾氏坐在正堂首位,轻轻地一声,算是回应。“小言啊,你抄的东西我看过了,这个字吧,还是不够好,若是送到你姐姐那里,恐怕是对付不过去的呀。” 果然是她狐假虎威,还送到自己这里?你敢让她来送吗!不过。。。难道顾氏还不知道自己的死讯?虽然新媳妇刚过门就过身并不光彩,可是孙家没有那个胆子瞒报吧? “母亲说的是,今日就是姐姐回门的日子吧?女儿想着亲手交给姐姐,再当面道歉,姐姐宽宏大量,应当不会计较的。”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下顾氏,果然她面上稍微有一点慌乱,但是很快掩饰了下去:“小言说的对呀,只不过我想着,你姐姐脾气不好,要不今日你就别见了,万一她还在生气,再找理由惩罚你可怎么好呢。” 哼,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真的见到了,两下里一对应可不就知道是她捣的鬼了吗?不过要是见到了,那才是才是真见鬼了。。。 “多谢母亲维护。” “我疼你就像疼闻儿是一样的。”顾氏堆起层层的笑容,她的脸尖尖的,面庞无暇,三十来岁的年纪,曾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胚子,不想便宜了自己老爹。 不过说到疼爱,呵,这府中就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的种,可不是一视同仁了么。何况许宜闻是爹唯一的儿子,她这个做后娘的巴结的紧,怎么会和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妹一样对待呢,这话听着就让人恶心。 正在低头思索间,门外顾嬷嬷直接进来回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丝毫没有将她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 “夫人,孙府来人回禀,说咱们大小姐身子不适,因此今日不能回门了。” 顾氏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不过随即堆起担忧:“果真么?那可要请个郎中好好看看,让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孙府的人是这么说的。” 顾氏扭头看了看许宜行:“你瞧,今日太不巧了,咱们都见不上了。唉,你姐姐刚出嫁就病了,真是让人担忧啊。” 第3章 上门 哼,你会担心?你除了会去老爹那里说几句大小姐没把你放在眼里的酸话,还会干什么,呸! 不过许宜行更加在意的是,孙府报了自己生病?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按照自己爹疼女儿的性格,没准会直接带郎中杀到孙府给自己瞧病,到时候见不到人,看孙府怎么交待。 不,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性。许宜行将手放在小腹,那毒酒的滋味太痛苦,足足折磨了自己半晚上,难道那个毒药其实不致命,只是让自己疼着?刚刚还想到许宜言不知去哪里了,莫非两人交换,她到了自己身上? “母亲,您既然担心姐姐,不若我去孙府看看吧。”许宜行欠身,不亲眼看到,自己终究难安。 顾氏有些惊讶,这个女儿何曾主动提及要去沾染大女儿的事情了?难道她已经想到了从前的事情是自己假传命令来着。。。不会这么聪明吧。。。 许宜行知道自己说的可疑,又加了一句:“母亲不要多心,只是我想着,若是我不去,爹必然自己会去。这让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会笑话咱们家,太过偏宠女儿,于咱们名声无益。” 顾氏略微一思索,也确实是这样,老爷如此疼爱大女儿,要是真的直接去夫家看望新嫁的女,恐怕会被同仁们笑话,以为许家多不放心孙府一样。偏偏老爷就是这个性子,自己一点也劝不得。 “也好,还是小言贴心。那你便带着府医去吧,就说去看姐姐,只是不要逗留太久。” 顾氏难得这样温声细语的跟二小姐讲话,顾嬷嬷都有些看呆,但是夫人在此,她不好多说。 “是,不知母亲还有没有其他话要带给姐姐的?” “呵呵,你就替我说,让她好好养病,等病好了给家里来信,我让闻儿亲自接她回门。” “是,女儿记下了,这就去了。” 眼见二小姐出去,顾嬷嬷这才贴上前:“夫人,大小姐太放肆了,可要告诉老爷?” “告诉老爷有什么用,以前又不是没说过!”没有外人在,顾霜的脸上换回了狠戾的表情,她最讨厌那个嚣张跋扈的许宜行,可是老爷护着,她有什么办法。 顾嬷嬷走上前,轻轻的替顾霜抚摸后背:“夫人不必生气,国公府是怎么样的人家,大小姐若是嫁过去了还那么不守规矩,可就有罪受了。” “唉!到底她是咱们抚远将军府和大统领府的女儿,我啊,是治不了她了。”顾氏自嘲一样的讲到,一想起老爷的原配白氏,她就恨的心里痒痒,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偏生老爷忘不了! “切,什么大统领府,如今的宫中禁卫大统领,只不过是她远的不能再远的什么堂舅舅,空有一个亲戚的名声,逢年过节送点礼,那白府谁把她当成自家人呢?” 顾霜一笑,这是实话。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白府如今再不是当年模样,也比自己这样一个户部侍郎的女儿,要尊贵的多,自己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许宜行退出院外,扶着司琴的手慢慢走回房间。内心里对顾氏的嘲笑声越来越大,这些年她总觉得顾氏不安分,可是在自己面前从未表现出来过,原来是将气都撒到了许宜言的头上。 “快些替我收拾,再晚就到午饭时间了,那个点去不合适。” 许宜行站着,任由丫鬟们替自己打扮。在家里无论怎样随意都好,出门去见客一定要光鲜亮丽,这代表的是将军府的脸面,因此她不怕顾氏会在这个上面克扣许宜言。 果然,摸着自己新套上来的衣服,华丽大方,平整舒适,就是料子次一点,特别是里衣,布料太差劲了,扎人!果然顾氏只顾外边,里面如此不用心。 司琴替自己整理前襟,低低的讲到:“您何必要自己招惹事情呢,大小姐那里,不是好去的呀!”方才她人站在门外,耳朵却时时听着,不知道今日为何二小姐这样做。 “司琴呐,其实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要是说,从前折磨我的那些事,都不是大小姐干的,你信吗?” 司琴退后了好几步,嘴巴大张,那表情简直就是“您看我信不信”。 “好了,府医那边准备好了吗?该走了。” 许宜行坐上自家马车,后面跟着一辆小马车,自然就是府医。坐在车上,她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自己等回去了要说的话,无论是否真的能见的“许宜行”,她都有措辞可讲。 一想到孙府,她就没由来的腹痛,那个孙子忧!花言巧语哄骗了自己两年,没想到一嫁过去,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抚远将军府与国公府的联姻之事,是两年前经过皇帝点头的,明媒正娶,门当户对。虽然不是赐婚,但依旧是京中美谈。 将军府子嗣稀薄,国公府却是枝繁叶茂,为了不让自己被看轻,出嫁那日爹爹竟是陪嫁了半个府的东西出去,那是何等的风光?怎么才三日,一切就都变了呢。 “二小姐,孙府到了。” 马车停下,许宜行静坐车上动也不动,这也是规矩,自己是女眷,若是没有人接应,才不会下车呢。 “去叫门通传。” “是。”司琴自去敲门说明来意,不多时马车重新动起来,明显是直接从偏门开进了国公府,这才是接待女客的规矩。 “二小姐,司文来了。”司琴一声禀报,许宜行这才下了马车,果然看见司文规规矩矩站在车旁,等着自己。 “给二小姐请安,我们大。。。少夫人在等您。”司文还没有适应将大小姐称呼为少夫人,因此打了个磕绊。 许宜行却不敢和她过分亲近,有了那晚的教训,就算是亲姐妹她都不敢信了,何况是丫鬟。 “司文,是你呀,我听说姐姐生病了,特意替爹娘来看看姐姐。” “二小姐有心了,少夫人确实身体不舒服,您这边请。” 第4章 那人 许宜行跟着司文往府内走去,心里却暗自纳罕,真的敢让自己去见?那看来“许宜行”没事啊,那么自己等会出现会不会吓到她?要怎么才能支开众人单独跟她聊一会呢? 那晚的事情不知道司文有没有参与的份,若是她也参与了,现在还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可见是确实不怕。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见招拆招! 到了自己曾经死过的房子外,许宜行只觉得腿脚酸软,走不动路,幸好有司琴扶着。司琴只以为是二小姐膝盖疼,因此内心很痛恨顾氏让二小姐来这里。 门口的侍卫都是自己带进孙府的人,一共四个是爹给的,现下也都分做两班把守着院子。那晚她正是想要向这几人求救,偏生被司武那个贱婢几次踹回到床上,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进得正屋,依旧是熟悉的场景,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她越过层层的纱帘,走到正房的床边,果然看见“许宜行”半躺在床上,面容苍白。 见到自己,“许宜行”没有半分慌张,只是支起身子,等着客人开口。 许宜行觉得自己还是紧张了,见到那张脸,怪异感油然而生,这和平日照镜子不同,反倒只觉得恐怖。 赶紧低下头,规矩的行了一个平礼:“姐姐好,听说你。。。病了,妹妹很不安,特意带了府医来给姐姐请脉。。。” “许宜行”浅笑:“起来吧,难为你们还想着我,那就来看看吧。”她神色不屑,嘴里说的话却没有半分不敬,仿佛真是在和妹妹讲话一样。 像,太像了! 许宜行侧身站着,让府医上前诊脉,自己则是一直观察着床上那人,这神态这动作这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太像自己了! 这才是自己平日的样子,就算内心无比瞧不上,在言语和面子上也绝对不会落人口实;因为骄傲,因为自重身份,因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因为自己是爹娘手里心里的小宝贝。自己才不会假借他人之手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妹呢! 府医搭完脉,按规矩向两位汇报起来:“大小姐脉象虚浮,应当是火气盛,加之劳累的缘故,小人开几副药,好好吃着也就是了。” “许宜行”:“有劳了,将药方交给司文就行,再去领一锭银子。” 对对,钱财开路,别人才肯用心做事,何况自己又不缺钱,打赏才是自己的规矩。 许宜行指甲掐进掌心,若不是非常肯定自己伤的不是脑子,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才是那个假的啊,这个,也太真了吧? 府医退下,床上的人没有讲话,只是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开口。 对,这个眼神就是平日里自己看见不喜欢的人,但是又不能直接拒绝,就会这样一直看着,看到那人自觉没趣,离开才好。原来自己的眼神这么让人有压力? 清清嗓子,她还是硬着头皮讲到:“姐姐新婚不久就生病了,爹爹知道了很是生气呢,要来找孙。。。找姐夫算账呢,幸亏母亲拦住了。” “呵呵,爹要来算账就来呗,顾氏拦着?她莫不是害怕爹来了,丢了她的脸?呵呵呵呵呵。。。” 连自己私下里叫顾霜为顾氏的习惯都能学来,这个人太厉害了。谁会对自己这么熟悉?莫非。。。司武贱人! “姐姐说的是,额,怎么只见到了司文,司武呢?”许宜行环视一圈,确实没见到那丫头。 “哎,谁知道她又跑到哪里野去了,真是的。。。” 才刚说完,推门声响起,司武大步进来,只是穿的衣服却不是丫鬟服,头上还多了些珠宝。 “二小姐好,听说您来看我们大小姐,我特意来瞧瞧。” 许宜行眼中喷火,那日的毒酒就是她送来的!这个贱婢,果然是攀上了高枝! “司武。。。你为什穿成这样?” “哦,二小姐还不知道吧,昨日孙姑爷已经收了我为姨娘,大小姐也同意了。” 什么? 许宜行下意识看到床上去,那人似乎是慌乱了一下,又很快说道;“是啊,反正司武是自己人,我这里正好缺个通房丫头,就让她顶上了。本来她就是陪嫁丫头,收进房中也是应该的嘛。” 错了,大错大错。 许宜行现在十分确认,床上的人绝对是假的。不是因为自己不会让司武做妾,而是因为自己不需要跟别人解释,就算是爹来了,自己也只会“通知”一声爹司武成了房里人,绝不会费那么多口舌。 “是,我只是觉得,姐姐成婚才三天,就收了房里人,有点。。。太快了。” “难道我做什么需要经过你同意吗?好了妹妹,若是没事,就回去吧。” 又错了。 自己管许宜言从来不叫妹妹,而是叫“宜言”,因为那人只不过恰好跟自己一个爹而已,哪里配当自己的妹妹? 而且自己从来不下逐客令,和自己往来的人都是贵女,就算是那个庶妹,出了门也都是将军府的小姐。这个逐那个逐,迟早把自己的名声坏掉。 司武看见二小姐愣着不知想啥,生怕她觉察出异样,赶紧打圆场:“二小姐,郎中嘱咐了要让少夫人好好休息,快到午饭时辰了,还是用了饭再走吧。”说完脸上堆起笑容。 “不必了,还要回去给母亲复命。。。姐姐再见。”说完快步出门,在司武看来她就是吓到了,估计是被顾夫人逼着来的,否则一向胆小的二小姐不敢来这国公府的。 四下无人,司武一屁股坐床边上,语气十分生硬,对着床上的人说道:“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那人也很不开心,毫不示弱:“怎么,难道我学的不像?你家那个二小姐可没看出来。” “你!那是她不敢,她怕我们大小姐,你以为她没觉察出来?你要是再逞强,我就告诉子忧,直接把你毒哑!” “你们大小姐?是谁亲手送的毒药给许宜行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可别错了主意。” 司武牙关咬紧,半晌,赔了个笑脸:“少夫人说的是。” 第5章 嬷嬷 出了房门,司文出来送自己,许宜行看见她脸色似乎不好。 “司文,这个司武的事情。。。我要告诉爹娘吗?” 司文听见这话,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十分痛苦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一早少夫人突然说要把她收进房中,奇怪死了!二小姐,这事情老爷迟早会知道,您瞒着也无用,还请您缓缓地告诉老爷,千万不要惹老爷生气。” 不生气?新婚四日就收了房里人,老爹不气死才怪!若是拿一把刀过来直接砍了孙子忧,那自己也算大仇得报了吧? “好。对了司文,白嬷嬷呢?母亲有话要带给白嬷嬷。” “你要见她?”司文打量了一下二小姐,看的许宜行发毛,好在她没有没有继续追问。 “白嬷嬷没在这儿,似乎这两日和少夫人吵架了,没在身边伺候。” 许宜行心虚的低下头,她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吵架。也真是赶巧了,要是白嬷嬷没有被自己气到,司武也许就不会得手了,那个冒牌货也一定会被认出来。 “那你带我去吧,我说句话就走。” 司文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走到隔壁小院,司文一推门:“嬷嬷,二小姐来了,有话要替夫人交代!” 白嬷嬷闻声出来,看见许宜行,恭敬的请进房中。许宜行看了眼司文,她很自觉的带着人出去了。 “见过二小姐,不知夫人有什么交代?” 白嬷嬷。。。许宜行还未说话,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白嬷嬷是娘留给自己的人,娘死以后,她早就成了自己真正的娘,如今一见,什么都顾不上了。 “二小姐您这是?” “我。。。嬷嬷,你信我吗?”这话说的实在没有首尾,许宜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扇死自己! “信。” 毫无感情,许宜行能听出来,这就是不信的意思。 “嬷嬷,事关重大,我只说一遍,我保证我说的是真的,至于您信不信。大可以自己查证。” 白嬷嬷狐疑,自己和行儿从未与许宜言有什么交集,她今天跑来哭什么?真是搞不懂。“您说。” “现在孙府里这个许宜行是假的,真的那个。。。不知道去了哪里。嬷嬷和姐姐相熟,想必一见就能看出来,万万小心那个假货和司武!” 谁都可以信不过,唯独白嬷嬷例外。其实只要白嬷嬷去看一眼“许宜行”,一定能比自己更快分辨出来那是个假的。 白嬷嬷与她拉开距离,一脸的不悦:“二小姐,您糊涂了吧?”这种无稽之谈,谁会信?行儿是自己亲自送到孙府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个许宜言真是脑子有病了。 “我言尽于此,还请嬷嬷小心,我,我先回去了。”许宜行赶紧离开房间,她怕再待下去,自己就忍不住扑进白嬷嬷怀里,好想大哭,好想告诉她我才是真正的行儿,好想让她赶紧远离这个魔窟。。。 快步出门,就连司琴要来搀扶她都没有顾得上,快到院门口,背后忽然传来白嬷嬷的声音:“二小姐!若是您说的事情是真的,您希望我如何做?” 许宜行停住脚,这才是自己认识的白嬷嬷,无论大事小事,只要事关自己,她一定会替自己留意着。哪怕这样的胡言乱语,她都会上心去查。 “嗯。。。那您就找人给我带信,或许我会有办法。” 白嬷嬷凝重的点点头,目送二小姐离开。 在门口站了半天,她才回到了房内,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佩,踩着桌子,架着椅子,轻轻放到了房梁上。然后将屋子恢复原样,照镜整装,迈步去了少爷正房。 许宜行这边跌跌撞撞出了院门,看的司文司琴司画三人好生奇怪。好在她还是稳住了脚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司文姐姐,真抱歉我刚刚有点失态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二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奴婢怎么担得起呢。”司文虽然不懂,但是她最是守规矩的人,不会多问。 “那我就先回去了,劳烦你跟姐姐讲一声我已经走了。” “是” 坐上回程的马车,许宜行深吸几口气:还是沉不住气啊!没想到还是这样轻易的将白嬷嬷也拉进了这趟浑水之中,都怪自己,方才一见白嬷嬷,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没用。 但是似乎也没有那么值得担心,白嬷嬷是老成的人,发现许宜行被掉包,一定不会声张,还会派人暗暗的查访,一时倒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倒是自己这边该想想,等一会如何应对爹的盘问呢? “好难啊。。。”许宜行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爹这么无奈,放在从前,想说就说就说、想做就做了,偏生现在穿在许宜言的皮里,行为举止全部都受到限制,更不敢将实情告知爹。 他信不信是一回事,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是一回事,爹听到这种话,会不会立刻冲向孙府查人又是另一回事,桩桩件件都令人头大啊。 回到家中,果然听说爹已经下朝回家了。许宜行二话没说,掉头先去了主院,要给爹先回复一声孙府“姐姐”的情况才行。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快起来吧!老爷你瞧,我都说了好多次叫言儿不必行礼,偏生她是最守规矩的人呢。” 有了许老爹在一旁,顾氏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对待自己和早上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哼,前倨而后恭,一水儿的小家子气。 “你心疼他们是好,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 许老爹今日说话与在自己面前似乎也有些不同,平时他看见自己就笑,说话都会高三个度,今日语气倒是很平常。看来许宜言确实不怎么被爹疼爱,有点可怜。。。 门帘一揭,闪进一道人影来:“父亲母亲,儿子给两位请安!” 许宜闻还和自己印象中一样,大大咧咧的,最像爹的性格,爹也很喜欢他。只是男孩毕竟和女儿不一样,所以爹对他心中疼爱,面上却总是严格要求。 第6章 煽风 “跑到哪里野去了?没大没小的,今日是你姐姐回门的日子,你也不知道在家等着!” 许老爹出言呵斥,许宜行心中暗暗开心,果然爹就是最疼我! “我正是因为知道姐姐今天回门,特意去南市寻了几副好辔头,等着下午和姐姐一同去马场呢。”许宜闻举着手上的大袋子,在二老面前晃晃,果然爹就不说什么了。 顾氏又开始扮演贤妻了:“闻儿真有心,老爷您可错怪他啦。不过。。。今日一大早孙府来人回禀,咱们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因此不能回来了。” “什么?”许老爹暴怒,一拍桌子,将茶碗中的水震了出来。“许前!备马,老子要去孙府瞧瞧去!对了,带上几个郎中一起!” 顾氏和许宜行同时上前一步,顾氏按住许老爹在座位上,许宜行则是赶紧出言回禀。 “爹,我知道您挂心,早上已经替您去孙府看望过姐姐了,刚刚才回来。” 许老爹本来浑身不得劲,听见他这么说,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女儿居然赶在自己前面已经去过了。 “你去过了?那你姐姐怎么样?什么病,要不要紧?” “姐姐没事,就是天气炎热上火了而已,府医已经留了药方给司文,姐姐也说她没事,我才回来的。” “哼,孙府那么大府难道连冰也用不起?老子还就要去问问,他怎么敢让我的宝贝女儿受这样的罪!” 许宜行心里叫苦,这要是让你知道了,你的宝贝女儿活活疼了一晚上,你不得气死了。唉,我的好爹呀。 “爹不用担心,我也已经和白嬷嬷嘱咐过了,不要紧的。”哼哼,这是我杀手锏,凭你多大的火气,听见白嬷嬷三个字,保准你熄火。 果然许老爹败下阵来,像只没气的小黑熊一样,圈在椅子里。“哦。。。那白嬷嬷照顾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嘿嘿,从小到大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白嬷嬷开口劝,爹立马就服软,果然管用! 顾氏看见老爷泄气,心中暗自嘲笑,分明是人人畏惧的大将军,却怕一个老仆。“老爷你就消消气吧,行儿再怎么说也嫁人啦,哪有你日日横在人家小两口前的份呀?” 许宜行挠挠头,觉得顾氏这个话恐怕没有说到爹心里去,就算嫁了人,难道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 她又继续说下去:“还有就是,姐姐让我告诉一声,她收了司武做通房丫头。” “啊?”这下房中剩余的人都不淡定了,果然如同许宜行意料的一般,顾氏眼底都是戏谑,不知怎么嘲笑呢;许宜闻只剩下了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许老爹半偏着头,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老子就知道孙子忧小兔崽子不是好东西!”哐当一声,许老爹身旁的小杌子遭了殃,被他一脚踢散架。 “许前!带上人带上家伙,走!” 许老爹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一摔门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找茬去了,就连顾氏拖在他身后喊着回来都没听见。 “我也去。”许宜闻跟上许老爹的脚步,匆匆出了门。 “回来!你们!”顾氏眼瞧着叫这个叫不住,拦那个拦不住,气的只能由顾嬷嬷给她摩挲着前胸顺气。 许宜行偷笑:你们就去吧,探病自然不是什么打上门好的理由,可是女儿受女婿委屈,刚嫁过去就“不得不”收房里人,这不打一顿都对不起顾老爹爱女的名声。我倒要看看,那个冒牌货能不能瞒过爹的眼睛! 顾嬷嬷看见两位主子都走了,直接将气撒到了许宜行的头上:“二小姐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情也不事先回禀夫人。如今闹成这样,万一老爷公子有什么损伤,二小姐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哈?老虔婆你等着! “母亲,此事我确实想要单独跟您说来着,没想到一进来爹和哥哥都在了,我又不能不说,万一爹从别人那知道了这事,岂不是更加生气?请母亲明鉴。” 顾氏现在缓过来了,自然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二女儿是自己派去看望大女儿的,若是不将实情讲出,回头老爷还以为是自己让二女儿瞒报的,迁怒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因此嗔了顾嬷嬷一句:“言儿说的是,老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无论谁说的恐怕他都会去孙府闹一场,你又何必怪她?” 顾嬷嬷面子上过不去,但也知道这是自己莽撞了。十分潦草的给许宜行一礼:“二小姐别介意,方才是奴婢太着急了。” 许宜行低头还礼,掩饰住自己的笑容。 “好了小言,你辛苦了,先回去吧。” “好的母亲,只不过爹和哥哥他们?” “无妨,想来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不干你的事。” 许宜行微笑的退出门外,中途还差点顺路回了自己原来的院子,多亏及时反应了过来,才克制住惯性走进了许宜言的房子。 进了门,只有司琴一个人跟进来,她也便不像在外那样了。 “哎呦我的亲小姐!可吓死我了,那个顾婆子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责您,真不要脸,呸!不过老爷跟少爷就这么去了,真的不会出事么?” “不会。”才怪,爹不把孙子忧暴揍一顿,然后再把司武扇肿了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帮我换家常衣服来,这个衣服穿的我难受。” 司琴领命,熟练的替她换上件蜜合色的半旧襦裙,许宜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躺到床上,任由司文替自己再上一次药,今日心情好,这么一闹,总得有好几天能消停的,自己也该想想后面怎么办了。 司琴上完药,突然贴近自己,又让许宜行难受了一番。“小姐,那东西,可要等今日老爷回来了,就交上去?” 嗯?许宜行心中一紧,这个妹妹还要干啥?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交给爹?她起身坐在床上,企图从司文的脸上看出一些信息来。 “你先把东西拿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第7章 无用把柄 “好。”许宜行盯着司琴,看见她从梳妆桌的最底下,弹出一个暗格,又将暗格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捧出来,生怕碰坏了一般。 每一个动作都看的她心惊肉跳的,这么隐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莫不是许宜言还真的有些阴私之事要告诉爹?那自己要说吗? 若是不说,司琴必定会怀疑,可要是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够乱了,还要添乱,真的有必要吗。 司琴将几本书一样的东西奉上来,许宜行接过,粗粗翻了几页过去,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原来是账本啊。 不对,府中自有账房和顾氏管着,这个账本是哪里来的? 她赶紧低头仔细看了几条,瞬间就明白了:这些都是顾氏的一些私产,大约是交给顾嬷嬷打理的,不能见光,想来许宜言是要让爹知道这事。 可是让爹知道了有什么用?京中的主母太太手里,谁没有个万把两银子的私产,谁没有娘家贴补来的几亩田地,在至于庄子、店铺、地产,也都是正常的。就说自己出嫁的时候,爹给自己的私产,就比这个账本上的多多了。 莫非许宜言因为不满顾氏对她不好,所以刻意搜罗了这些证据,想要让爹惩罚一下她? 糊涂啊,这算什么,就算爹知道了,那也只是知道而已,难不成还能伸手找顾氏开口要这些钱?花老婆的小金库,那可是要被嘲笑死的。 何况没准爹是知道这些私产的,不过不明说罢了。 唉,到底许宜言是庶女,又没有亲娘指点她如何执掌庶务,所以才会把这种公开的秘密当成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要揭发出去。 想到此,许宜行惋惜的摇摇头。许宜言还知道反击不公,她倒是个有脾气的,只可惜不懂这些东西,用错了手段呐。 司琴看见自家小姐摇头,以为她打了退堂鼓,赶紧跪在床边,焦急地说道:“小姐,不能犹豫啊,咱们收集了这么久的证据,如今终于能将顾婆子拉下水了!您若是临阵退缩了,那您母亲的仇可怎么办?” 许宜行目光看向司琴,似乎自己刚刚想错了,她们是要对付顾婆子而不是顾氏?而且听这个意思,顾婆子和许宜言的娘有仇? 于是她试探性地开口:“司琴,将这些顾婆子的产业账本交给爹,他就能惩罚顾婆子了吗?” “当然啊!这些私产数额如此巨大,可见顾婆子平日里没少敛财,她一个家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产?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彻查的!” 看起来,许宜言和司琴,是将这些顾婆子代为打理的钱财当成她自己的了,难怪会去想要告状。 “司琴,你也知道这么多钱,不可能是顾婆子自己的,那你说,这些钱是谁的?” 司琴如梦初醒,但还是不可置信:“小姐你是说,这些是夫人的钱?不可能吧。。。如此巨额的财产,她竟放心让一个婆子来管理,放到她的名下不怕她私吞了吗?” “我今日去看了大姐姐,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司琴,你说如果爹给姐姐陪嫁的东西多,但是一不想让夫人知道觉得他偏心,二不想让孙家看着眼热,你说他会交给谁打理呢?” 司琴咽了口口水:“交给。。。白嬷嬷。。。” “是啊,所以你说,这账本有用吗?” “我。。。可是。。。那咱们忙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大小姐也不在府中不会来捣乱,就这么算了吗?” 我何时给你们捣乱来着! 许宜行扶额,冤枉死了啊。“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不就是整一下顾婆子么,我有的是办法。” 许宜行露出一个在司琴眼中可以算作“阴毒”的笑容,看的司琴好不陌生,小姐这是怎么了?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真生的许宜言是不会这么笑的。“你快点起来吧,这家里有我一个坏膝盖就够了,再多一个谁来伺候我呀,” 司琴闻言忍不住笑出来,起身站在床边:“小姐,您还有别的办法能修理那个老婆子?” “那是当然,你家小姐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倒霉。”许宜行不是夸大其词,决定做这事也不全是为了许宜言出头,今日才知道那老虔婆背后如此嚣张,当真叫自己不痛快! 可是司琴看来,小姐这分明就是安慰,若有别的法子,也就不至于小心翼翼搜集了半年,才整来这些东西,唉。。。可怜的小姐!若是有福气托生在大小姐她娘的肚子里,如今要多快活有多快活,用得着费这个力气。 “你做的很好,很忠心,去那里拿一个喜欢的首饰带走吧,我赏你的。”许宜行从自己的角度看,司琴确实是一心护主的人,就该赏。而且许宜言将这么隐私的事情都让她做,可见是确实信任她。 “啊?不用了吧,谢小姐赏赐。” 司琴没有接赏,这让许宜行心中不怎么痛快,向来自己赏人还没有赏不出去的先例,这可不行!她直接跳下床,把首饰盒里拉开,得,傻眼了。 首饰盒里面,除了府里过年过节必戴的制式首饰之外,就只有出门用来充面子的那些头饰,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属于许宜言自己的私人首饰,这怎么搞的? 那些制式首饰都是登记在册的,而且每年过节必戴,要是赏了人她自己就没得用了。而且那些首饰,太招摇不说,主要是万一有心人追查,硬说是下人偷了可就不好了。 司琴上前来,关上了首饰盒:“奴婢知道小姐心疼奴婢,奴婢心领了,这个赏赐小姐还是留着吧,什么时候小姐发了财,一并赏奴婢才好呢!” “不不不,你先告诉我,除了这些我平日里自己的首饰呢?” 司琴皱眉,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该不会没有自己的首饰吧。。。”许宜行心虚的坐下,看着镜子,还是没习惯这张脸。“那从前的赏赐呢?这些都是今年的,往年的呢?” “额。。。每年发新首饰的时候,旧的就会收走呀。。。”司琴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该不会是因为无法报复顾嬷嬷,气疯了吧? 第8章 前因 哪有这样的道理!许宜行一巴掌拍在梳妆桌上,只是这身体力气不大,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震起了一点点浮尘而已。 “小姐?” “收首饰,难道大小姐那边也收?” 当然不是,自己的首饰都快堆成山了,那些不怎么喜欢的随手就赏人了,再不就是熔了做新的,还是第一次知道首饰回收这样的事情。爹不是小气的人,何况也不管这些事,一定是顾氏! “小姐快别生气了,咱们怎么能跟大小姐比呢?”司琴说这话阴阳怪气的,许宜行更加不悦。 是不能比,再比就要气死了。许家又不是没钱,何苦要来做这种苛待庶女的事情?没得辱没了名声! 许宜行心痛已极,从前她只顾着自己消遣玩乐,从不知道一个府里的小姐居然这样的天差地别。要是早知道,必定早的告诉爹,让爹去狠狠的骂顾氏一顿!不成,今晚一定要告诉爹,好歹许宜言也是他的女儿,不信他会不管。 “司琴,真抱歉啊。不过我都说了要赏你,这样吧,把我的月例银子分一半给你。” “这怎么行!”司琴有些着急,“这都月末了,您的月例。。。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这丫头话里有话啊,难道主子的月例会不够用?别人也就算了,许宜言这里这么简素,应该花销不大吧。 许宜行故意激司琴:“怎么,你瞧不上我的那点银子?” “奴婢怎么敢,就是奴婢想着,您这银子也不多了,若真要赏,要不等下月初发了新的再赏吧。” “是吗?我还剩多少,你报来我听。” “这个月除了正常开销,咱们抄录《女德》用的纸和墨都是上好的,买这个费了些钱; 给大小姐送的荷包用的是最好的丝缎,丝线也是新买的,花了一些,现在除了要赏给丫鬟婆子们吃点心的钱,您就大概还剩一钱多一点了。” “一钱?”许宜行甚至还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一钱是多少,一百个铜板?啊?打发叫花子都不够吧? “那个,我的月例变了吗?”为啥这么少。。。 “没有啊,还是一月二两。” 许宜行心中吐血,有没有搞错哇!许宜言一月二两?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拿什么打赏下人? 怪不得白嬷嬷总说,小姐就是要娇养,一定不能缺钱的,否则养不出大家气度。想着自己一月五十两的月例,饶是这样每月爹还要偷偷塞上个几十一百的,还有白嬷嬷每月给的五十两,竟是足足比许宜言高了百倍! 她算是明白了为何许宜言总是看起来怯懦不堪的样子了,要是自己口袋只剩二两银子,估计也得小心翼翼低头做人。 救命啊!怎么会这样!而且许宜言本月多花的钱还全都是因为自己,这这这,苍天可以证明她绝对没有要主观上害过许宜言啊!难怪司琴如此恨自己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知道了。那这个月,先不要赏赐婆子丫头了,等有钱了再说。” 司琴又一次反对:“这可不行,那些婆子丫头的赏赐万万不能断啊,她们。。。” “够了!你家小姐都快要喝西北风了,还管他们呢!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许宜行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还吃不饱呢,养那些蛀虫干什么!何况又不是立了什么大功,赏个屁! 许宜行重重的倒在床上,生气了闷气,司琴不敢劝,将账本放回原处,退了出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被新婚丈夫害死,被亲信背叛,不得不借命而生,却借的是这样一个人的命;顾氏的两面三刀,顾婆子的无耻欺辱,许宜言的新仇旧恨,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这些啊! 恨意和困意同时涌上心头,许宜行眼皮越来越沉,终究还是在这张不属于她的床上,渐渐睡去。 “娘,娘啊!” 梦中似乎有人在哭泣,许宜行觉得奇怪,她娘死的时候她尚未记事,不曾这样大哭过啊。。。好奇怪。 她眼见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爬去,扑到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上。两边有人上前拦住自己,许宜行烦极了,她最讨厌别人碰她身体,如今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二小姐可要记着,夫人才是您的娘,这刘姨娘是妾室,要称作姨娘才是。” 许宜行没有看清是谁说的这话,因为此时她正拼命的往棺材的方向挣扎,想要最后看一眼娘亲。 “二小姐怎的如此冥顽不灵?时辰到了,您这么拦着,不是诚心让姨娘魂魄不安吗?来人,起灵!” “不不不不!让我再看一眼。。。再看。。。求您了。。。” 自己会求人?不可能,这是许宜言的梦,不是自己的。于是许宜行放松下身子,抽离出来,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棺材还是被人抬了出去,这身体也不再挣扎,而是默默的流泪,哭花了全世界。 “是你们害的。。。是你们不给她请郎中。。。” 这样的话从“自己”嘴皮子里说出来,像刀片一样割心。饶是许宜行已经知道了这是梦,仍旧免不了心痛。 “二小姐真是伤心过度,说起胡话了。来人呐,给二小姐好好教教规矩!” 什么规矩?许宜行在好奇,下一秒后背传来剧痛: 啪! “一,不可称呼妾室为娘。” 啪! “二,不可阻挠葬礼流程。” 啪! “三,不可无证诬陷他人。” 三条罪责,每一条都伴随着一戒鞭,狠狠的抽在后背上。 许宜行一声都没叫,她看见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司琴满脸泪痕的爬过来,抱住自己,嘴里不断向谁求饶。然后“自己”晕了,就倒在司琴怀中。 “啊!”许宜行从梦中醒来,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似乎梦里的鞭子真的抽到了身上一般。 门外有些异响,她赶忙出声:“是谁?” 司琴推门进来:“是奴婢,小姐您没事吧?” 第9章 后果 再次见到司琴,许宜行对她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依赖感。 “我后背疼,你拿镜子来给我照一下。” 司琴闻言,走到梳妆桌上,拿了两个手持镜,一个递给许宜行,自己拿着另个一站在床边,给小姐照着。 许宜行背过身去,拿着镜子这么一照,果然看见有淡淡的三条印记。 不是梦?是记忆,许宜言的记忆。 “小姐,您是不是又梦见。。。刘姨娘了?”后几个字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一般。 许宜行颓然的放下镜子,点点头。 原来这是许宜言娘亲死的时候那段记忆啊。。。记忆中她虽然一直未曾抬头,但是那个声音,可真熟悉啊。难怪她们要对付顾婆子了,那老东西真不是人! “我睡了多久了?”许宜行注意到天色都有点暗了,似乎过去好久了。 “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哎呀!爹和哥哥回来了吗?” “没听说前面有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有吧。我让司画看着呢,若是有动静立马来回报。” “好,传饭吧,我饿了。”重生回来的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现在确实有点扛不住了。 许宜言的餐标太过于简朴,只有两个菜,一碗米饭,实在有点凄凉。不过许宜行此刻没有一丝的嫌弃,安安静静坐在餐桌旁用饭。 这是厨房中午送来的,已经凉透了,不过幸好都是素菜,也不怕吃不了。 一面吃,她在脑子里搜刮着关于许宜言的一切记忆。 已知自己死了,尸体估计都被孙府处理掉了,否则他们不会弄出一个冒牌货。所以想换回去的愿望彻底破灭,那么自己就只能借用许宜言的身体,去完成自己的的复仇计划。 许宜言,年十六,比自己小一岁。 生母刘氏,是爹的部将送来孝敬的一个罪奴,生的十分美貌,否则也不会被挑上来给许老爹了。 八年前病死,具体什么病许宜行不知道,不过根据刚才的记忆,或许刘氏不是一下病死的,是被顾氏手下的人故意拖死的也未可知。 生性软弱,不堪大用。这一点许宜行已在脑中打了个叉,就凭她能悄无声息的搜集顾氏的账本,就知道她并不是个没头脑的软柿子。所以改成“生性隐忍,颇有计策”最合适。 无婚约,喜甜食,怕什么讨厌什么却不知道,现在又可以加上“穷”这个标签。 啧,这就是许宜行脑中她全部的形象了,可这也太少了,怕是稍微亲近的人,谈及隐私自己就得暴露,这可麻烦了。 但是幸好,看样子许宜言只有司琴这一个知心人,糊弄过她,可以试试。 自己以后的路,恐怕是千难万难,今日若是爹认出了那个冒牌货,恐怕两家马上就要大乱了;可若是认不出来,自己以后就得好好的想想怎么揭穿她。 害死自己的孙府、孙子忧,还有许府里这两条咬人的狗,都要一一处理掉才行。 许宜行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孙府费这么大劲娶自己过去,却是为了毒杀自己,没有道理啊。只能等日后见了那人,问个清楚才是。 “小姐,老爷少爷回来了。” “好,你看到他们是什么神色了吗?” 司画歪着脑袋想了想:“少爷看不出来,老爷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高兴。。。这就是没认出来。 “好,是在前院吧,咱们快着点,也该过去见见了。” “小姐!”司琴拦住许宜行:“您怎么又要去找事啊,老爷都已经去过孙府了,这就不归咱们管了。” “谁说我要去管这事了,我是去给咱们谋福利的。你呀,别总那么毛躁,去了再说。”许宜行是要去的,不光是为了探口风,更是为了给许宜言,不,给现在的自己争取一下待遇。 说罢带着两个大丫鬟又一次来到前院,这次隔着好远就听见了爹的大嗓门,在那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可乐。 “夫人呐夫人,你总说我太过骄纵行儿,如今怎么样,我行儿去了四天就将孙子忧训得服服帖帖的,你看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这说的都是些啥,也不知冒牌货到底怎么骗过老爹的,还能把他哄的这么开心。许宜行心内着急,通报后就赶紧进了房中,正好看见爹、顾氏和许宜闻三人一同坐着说笑,自己这一进来,倒像个外人。 “父亲、母亲、哥哥,我听说你们从孙府回来了,就想着早点过来问问,你们。。。都没事吧?” 许宜闻搬了个小圆凳给许宜行,口里笑道:“能有什么事儿?爹都出马了,那不是手到擒来。” 许宜行道了谢,她这个弟弟一向爽快,是最关心自己了。 “那姐姐那边是怎么说的?” “姐姐说,她收司武只是为了让她帮着料理孙府事务的,怕众人不服,才给了她房内人的身份,其实姐夫是不碰司武的,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哦。。。原来如此,那是咱们多心了。” 许宜行低下头,心想着这个话有点瑕疵,刚嫁过去就开始料理府内事务,恐怕公婆也不能那么快放权吧;而且有白嬷嬷在,哪里轮到司武了?也就只有老爹不懂这些,才会相信。 “行了行了,我还得去处理点政事,先走了。”许老爹起身离开,许宜行也赶紧跟过去,出了正房院子,许老爹才发现她跟在后面。 “言儿,有事吗?” 许宜行用手绞着手帕子,做足了小女儿的姿态:“爹,那个。。。就是我。。。” “有话就回。” “我房中的月例不是很够,每到月底总是捉襟见肘。。。” 许宜行一脸期待的看着老爹,从前都不用自己开口,只要目光中流露出一点想要什么东西的意思,爹就会立马买下来给自己。这次应该能懂自己的意思吧? 谁知老爹却没有如常直接掏银子给自己,而是讲了句:“这些事情是你母亲在管,若是不够,去找她就是了。”说完顿了一下,又似乎有些不满。 第10章 心里苦 “你也要向你姐姐学学,不当家哪知道贵?你看你姐姐现在操持着国公府的账目,多辛苦,你也要懂得节省些才是!”讲完便离开了,完全顾不得许宜行的脸红到透顶。 太尴尬了!自己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要过钱?还被人拒绝了!还是被爹拒绝了?天! 司琴也是有点惊讶了,跟在她后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姐,这个就是您说的谋福利吗?”这不就是伸手要钱么,如今夫人管家,二小姐这样做,无异于直接打夫人的脸,更何况老爷对二小姐一向平淡,自然不会像大小姐那样要什么给什么了。 二小姐今天到底怎么了,太冒失了!莫不是以为大小姐出嫁后,府里只有她一个女儿,才会想着争一争父爱?糊涂啊! 许宜行还在原地没动,虽然知道爹不怎么疼爱许宜言,可是如此不讲情面的拒绝,她心中的落差感还是铺天盖地的卷了上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忽而身后传来声音:“妹妹,你缺钱啊?” 许宜行慌忙转身,并不让许宜闻看见自己尴尬的样子。 “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吧。”许宜闻说着,从腰带上解下来一个荷包,递了过来。 “嗯。。。不用了,谢谢哥哥,我是跟爹开玩笑呢。”拒绝了许宜闻,赶紧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房中猛的灌了一口凉茶,这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 “小姐,您还好吧?” 许宜闻使劲摇摇头,不好,太不好了。自己今日太冒失了,高估了爹对宜言的父女之情,才会让自己身处尴尬之中。爹也是,明明都是女儿,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司琴,我今日不该不听你劝告的,我不应该去再去主院招惹是非的。若是以后我还有这样的糊涂心思,你可一定要拦住我啊。” 既然选择了用许宜言的身份活下去,那就必须接受她的一切,哪怕这一切本就是不公的、惨淡的。 许宜行知道,若是自己再做几次这种出格的事情,恐怕真的就要遭殃了,不说爹不喜欢,顾氏主母的身份就能把自己压的死死的。 “好的小姐,您能想通就好了。”司琴眼含泪花,可算是清醒了您呐! 许宜行沉思一会,现在孙府那个假的大小姐,自己鞭长莫及,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事端,那也无妨。倒是想着怎么度过眼下的困境才是真的。 “司琴,咱们府里的人,你可有交好信得过的?要机灵点的那种。顾婆子那边,她得意的够久了,咱们可得关照下。” “小姐要对顾婆子出手了?奴婢有个小姐妹,叫小慧,现在跟着她娘在小厨房帮忙,是个好孩子。” “你知道这事情重要,一定要信得过才好。” “小慧娘去年病重,是您悄悄叫府医去看的,您忘了?如今她身子好了,一直想谢谢您来着呢!” 啊?我原来这么好心,会替一个下人看病?许宜言居然自己过得都一般,还能有功夫可怜别人,真是令她惊讶。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也好,你知道顾婆子的小儿子娶的那个老婆吗?” 司琴想了一会,点点头:“就是一年前娶的新妇,姓蔡的对吧?小姐问她做什么?” “对,就是蔡,我记得顾氏叫她在咱们府的马厩当差,专门管着咱们家出门用的宝驹,没错吧?” “是的,小姐好记性。” “你去叫小慧告诉她,就说,顾嬷嬷说了,马厩开销太大,要求她减少一些精饲料的消耗。” “就这样?” “对。” 司琴再次犹豫起来,这算什么好主意?就算老爷发现马不好了,也只会责怪蔡氏,牵扯不到顾嬷嬷啊。万一蔡氏将小慧的话说了,那不是一下就能能查到自己这里了。 “额。。。那么万一蔡氏自己去问了顾婆子,这怎么办?” “不会的。”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清楚得很,蔡氏恨死了婆婆,巴不得她早登极乐,一句话都不会跟她说的。 “行。” “哦对了,你等会去一趟大小姐院中,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她房中客桌正上方的房梁上有个盒子,你把里面的东西取回来。记住,不要动盒子,只取东西就行。” 司琴双手颤抖,内心忍不住的害怕,小姐这是让自己去偷大小姐的东西? “喂喂喂,可不是偷啊,这是今早姐姐告诉我的,否则我怎么知道她房梁上有东西。” 司琴松了一口气,虽然今日小姐在孙府说话时自己没有进去,可若不是大小姐允许的,自家小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是,您放心,我这就去。” 目送司琴离开,许宜行站起身,使劲抻了一下腰身。今日太莽撞,顾氏一定已经知道自己问爹要钱,抱怨钱不够花的事情了。她为当家主母,自然不能容忍这样背后告小状的女儿。 恐怕顾氏的报复马上就要来了,自己得在那之前做好准备,否则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至于顾婆子那边嘛,呵呵,哪里是一日两日能动的了的。她跟随顾氏在府中管家也有数十年了,手里也有心腹人脉,不是待宰之人。 就算她真的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伤及顾氏脸面权益的事情,顾氏一定会保她的,自己的爹大约也会看在顾氏的面子上,轻轻放过。 不过巧了,自己还就偏偏知道她做的一件大错事,从前不放在心上,只是当时没把她放在眼里罢了。如今你既然敢欺负到我头上,你就等死吧! 许宜行又叹了一口气,若自己还是大小姐,哪里需要费心费力做这些,只要稍稍勾勾手,就有人能直接暗杀了老虔婆,那才叫痛快呢! 不多时司琴回来了,脸色蜡黄,看上去受了大惊吓一样。 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小跑过来:“小姐!你,你知道房梁上面是什么东西吗?” “银票呗。” 这是白嬷嬷和自己的小秘密,从小到大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一些私物,全都放在房梁上的盒子里。这回出嫁,里面的物件全带走了,钱却留了一部分,因为白嬷嬷说,人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 得,这后路还真用上了。 第11章 报复 “那您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钱吗?” “五千两。”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司琴踩着凳子上去时,看清了手里的东西,差点身子一歪摔下去了。幸好大小姐出嫁了,那院子也没人看着,否则自己哪能这么顺利的进出。 “姐姐说的呀。如今正好咱们缺钱,就先拿来用。”许宜行微笑的看着司琴,她神色震惊,睫毛都在颤抖。“你该不会是没拿回来吧?” 司琴闻言,撇撇嘴,心想我要是没拿不就白去了么。从怀里挖心肝似的掏了半天,掏出一厚卷纸,都弄皱了。 “这就对了,这钱你替我收着,放哪都行,别放我房间,万一被人发现了我说不清的。开支也由你来定夺,每日回禀我银票的用处就行。” “这。。。真的可以吗,大小姐那边。。。” “我一时半会也不能交给她,何况她那么有钱,不会在意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白嬷嬷说过,与其战战兢兢担心属下会不会背叛,而多加掣肘,不如认准一个人直接放权,从前许宜行不懂,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二。 或许。。。如果自己能全心全意信任从小跟着自己的司武,而不是抬出了司文与她分权,她就不会背叛自己了? “那。。。好吧,奴婢就收起来了。”司琴收起那些银票,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小慧那边说了吗?” “说过了。” “行,太好了。” 许宜行的小金库一共有两万两银子,出嫁时分成了四部分:自己手里拿着五千两、白嬷嬷那里放了五千两、司文司武各有两千五百两,还剩五千都在闺房的房梁上,如今也算有的放矢了。 “我估计母亲这些日子是不会给咱们好日子过了,你跟着我,怕是要受委屈了。” “怎么会呢,跟着小姐,奴婢不觉得委屈。” 许宜行拉住司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心中有些感慨。这丫头也可怜了些,跟自己司文司武比起来过的也太窝囊了,哪里有半点大丫鬟的架子,以后不会让她这样了。从前的好日子全靠白嬷嬷和爹的疼爱,如今也要靠自己去争取啦。 许宜行临睡之前很怕自己会又做噩梦,因此捂着心脏叨叨了好久,净是一些“你放心、我替你报仇”什么的话,希望宜言不要惊扰自己。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许宜行才刚刚醒来,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这些都是夫人让给二小姐房中添置的物件,都是十分贵重的,你们可都仔细着点!”是顾婆子的声音。 司琴的声音也响起来:“顾嬷嬷,您悄声些,您来的太早了,二小姐还没醒呢。” 顾婆子声音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还高了八个度:“这都什么时辰了二小姐还没醒?这可不是大家闺秀的规矩,嫡母都醒了,怎么还不见去请安?” 许宜行看了眼窗外,天才刚刚蒙亮。顾婆子就是在放屁,她顾氏要是能起那么早,自己就跟她姓好了! 看来她是着急报复自己哇。“司琴,谁在外面?” 司琴听见赶忙进来伺候,告诉许宜行顾婆子一大早就来生事。许宜行自然不怕她,毕竟昨日就想到了,顾氏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 这边速速的梳洗完毕,许宜行出门,果然看见顾婆子像个大公鸡一样立在门前,身后跟着十来个小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样东西。 “二小姐起得好早啊!”顾婆子阴阳怪气,眼睛不住的往上翻白眼。 “没有嬷嬷您早,不知您这一大早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夫人吩咐了,给二小姐送来一些珍奇摆件。你们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替换出来。”说完一甩手绢,那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纷纷将怀里抱的东西放置到房间各个角落。 许宜行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看见她们放进去的确实都是些漂亮摆件,而且一看就是从老爹库房里搜出来的珍品。 “二小姐也不必费事看了,这些可都是老爷最爱的珍品,您房里这些,可比当初大小姐房中的要气派多了。夫人特意嘱咐了给您添置上,免得有人在老爷面前告状,说什么月钱不够的话了!” 顾嬷嬷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没动,只有脖子左右摇晃着,活像个爱八哥学人讲话,差点把许宜行逗笑。 许宜行只装着听不懂这话里的讽刺,十分真诚的向顾婆子道谢:“有劳嬷嬷了,我等下亲自去向母亲请安道谢。” “可别,”顾嬷嬷用手绢捂住鼻子下边:“夫人说了,免了二小姐近日的请安礼数,叫您抄录一百遍《金刚经》,预备着月底夫人去庙里上香时烧了。” 司琴脸色一变,这怎么又罚自己小姐抄书啊? “嬷嬷,小姐并未做什么错事,为何夫人要罚?” “姑娘这话错了,只是抄佛经而已,这是积德积福的好事,何来责罚一说?另外二小姐近期也不必出院子了,抄佛经最要静心,您就好好待着吧。” 顾婆子说完这话,带着那些个丫头离开了,留下个背影给许宜行,还顺便关闭了院门,将许宜行这些人彻底关在了院中。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昨天我就说,顾氏一定不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的,你瞧,她就是那么小气。”说完扶着司琴的手又进了房间,看着焕然一新的布置,嘴里冷笑连连。 “小姐,这些东西是真的假的呀?她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咱们送过来?” “真的。你以为她是好心?”许宜行瞥了一眼司琴,这个丫头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脑子还不够灵光,得多训练着。 “那。。。” 许宜行指着这些东西,一一给司琴介绍:“这是双鱼玉佩笔架,这是一对汝窑醉春图插瓶,这是金丝琉璃炕台屏风,那个是白玉荔枝盘,那是五彩琉璃茶盏,柜子上的是观音慈母玉雕像,床边上的是翡翠雕花坠。” 每听到一种,司琴的眼睛就会更亮一分,这也太贵重了吧! 第12章 反击 “小姐。。。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东西啊?”比起物件的贵重,司琴更加惊讶于自家小姐的眼力。 哎呀。。。好像有点卖弄了。“你家小姐知道的多着呢,以后你就信了。” “那,怎么您还是觉得夫人不怀好意呢?” “你瞧瞧她送来的这些东西,不是玉就是瓷,就连我日常喝水的茶杯都换了琉璃的。若是我一个不小心磕坏了,你说她会不会去爹面前点眼药?若是你们这些丫头不小心碰坏了,她就更能找理由打发了你们。” “什么?她竟这样坏?一面哄着老爷让他以为对您有多好一样,一面等着挑刺呢!” “是啊,顾氏嘛,面子上一定会做个光亮,内里的狠毒,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干嘛要收,给了我就是我的,这么好看的东西,不摆出来可惜了。” “那奴婢们小心着就是。嘿嘿,您还别说,这些东西确实一点都不比大小姐房中的差。” “你傻乐什么?大小姐房中的东西都归她自己处置,咱们能一样吗?” “哦。。。”司琴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送宝,分明就是送炮仗来了,指不定哪天就炸了。“那奴婢先去抄那些佛经吧,还有十日夫人就要去上香了,百遍。。。唉!” “用不着,不用听她的。”许宜行摆摆手,一百遍,那不是手都抄断了,才不要管呢! “夫人到时候问起来怎么办?” “凉拌,不必你来管。” 许宜行知道,每月的二十号是许府的待客日。 京中贵妇们长日无事,只能凑到一起各种聊天、打花牌,久而久之每家就形成了固定的待客日,这样大家聚会日期不会撞上,也不至于几家同时待客,让宾客们不知去哪家。 就是明日了。。。许家大小姐已经出嫁,自己作为剩下的那个女儿,必然是要被叫去陪客的,今日禁足又怎么样?明天还不是要放出去。哼,你就等着明日我好好给你长长脸! “哦对了,你去拿一些布,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遮起来。” “诶?” “本小姐突然改主意了,都遮上,明日有用。” 明天若是见到了客人,带几个小姐妹来房中,让她们看见了房中贵重的东西全部都被遮着,肯定会问原因的。到时候自己在好好说说主母的“好意”,不怕这些小姐们不嚷嚷出去。 许宜行这么想着,心中难免鄙视自己,从前最看不上那种只会装柔弱的小白花,如今竟也轮到自己了。 一直过了中午,许宜行就在房间中拿着笔临摹许宜言的字体,又顺手把昨日那本账册拿来,细细的记在心中,做这些还不敢让司琴看见。幸好司琴懂得规矩,自己不叫,她也没有来打扰。 总算记了七七八八,腹中的饥饿弄得她好生难受,于是收起那堆东西,叫了声传饭。 司琴应声进来,却没有拿着食盒,只是低着头:“小姐,今日小厨房没有送饭过来。” “恩?”许宜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顾氏说的禁足,竟是连饭都不给了。“那院里的婆子丫鬟呢,也一同饿着吗?” “是,不过她们能出去,自然是自己找地方吃去了。” “哦,那倒是不傻。你去厨房叫他们给我单做一些送来,给你和司画也都做一份。” “小姐,夫人既然不让人给咱们送饭,肯定也会交代厨房的呀。” “你真是个傻子,你以为我昨日让你拿那么多钱是做什么用的?你就尽管去吧,钱甩他们脸上,我看他们给不给做。” “啊。。。”司琴本以为小姐要拿这钱做什么大事,没想到是用来贿赂肚子的,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一想到能吃上饭,还是很开心的去了。 不多时送了一盒餐食来,四菜一汤,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许宜行开心笑纳,风卷残云般的都吃进肚子里,然后果不其然的。。。闹肚子了。 躺在床上百般的不适应,谁知道许宜言的身体这么娇弱!吃点饭就能疼成这样。不过疼归疼,她又想到了,可能是因为宜言素日吃得少,也不见荤腥,今日突然这样大吃大喝,才会遭不住的。 晚间折腾的太晚,第二日许宜行醒来时,早已过了巳时。她急忙从床上跳下,一面招呼着司琴来替自己梳妆。 “今日可是府上的宴客日,客人们应该都来齐了,我去的晚,太不合适了!” 司琴瞧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倒觉得好笑:“今日夫人并没有让您去见客。” “啊?”许宜行停下了系裙带的手,怎么会不让自己去呢。。。这不是白忙活了。看着自己房中颜色不一的破布,她心情更差了,刚想要伸手将床头那个翡翠坠的遮盖拉掉,就听见院外似乎有动静。 “是有人来了吗?” “奴婢听着也是,您先穿衣吧,奴婢去外面看看。”司琴几步蹦了出去,许宜行赶紧将自己打理妥当。 只听见外面顾氏笑的花枝乱颤的说话声:“是呀是呀,我们家教孩子是最重视公平的,王妃殿下您往言儿的房中一走便知道啦,可宝贝啦!” 随后不等司琴阻止,顾氏一把推开房门,刚要请这几位夫人进去,笑容就僵到了脸上:只见满屋里竟如同破庙一般,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布,遮盖住了昨日她专门送过来的那些宝物。 许宜行也觉得意外,不过是意外之喜,本来想着这心思白费了,谁知道顾氏一头自己撞了进来。 原来她昨日好心送东西过来,竟是为了今日让各家太太好好的瞧瞧自己的“贤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母亲来了?怎么不提前通报一声,女儿失礼了。”许宜行从床那边慢慢走过来,虽然刚刚穿的快,但是现在衣带还有点歪,一看就是匆忙没有准备好见客人。 来到门口,许宜行瞧见乌泱泱来了六七位夫人,这些人自己还都认识,全是与许府交好的几位夫人。那最后面严尚书家的夫人,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容挂上了脸,赶紧用手帕遮住,但是还是被许宜行瞧见了。 第13章 难堪 顾氏现下已经没办法遮住各位太太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讲到:“小言,你这房间怎么回事,怎么不收拾收拾?还有你这衣服怎么也不穿好?太没规矩了!” 顾氏一开口,就将过错全部推给了自己,好像是自己多不懂事一样。 许宜行也赶紧跨出门槛,对着大家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解释道:“母亲,今日不知道您和各位夫人要来,女儿失礼了。 房中这般模样,是因为女儿想着,昨日母亲送来的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怕丫头们毛躁,万一碰坏了就麻烦了,所以给遮住了。” 这话原也是实情,只是借由着她的嘴说出来,落到各位夫人耳中,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这帮人中地位最高的诚王府主母徐王妃,站在头一个,现在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也不说。 今日宴客,昨日才送东西给自己的女儿?而且你女儿居然害怕打碎了受责罚把那些都挡了起来,难为顾氏今日破天荒殷勤着要让大家去小女儿房中看看,结果看了这么大一出笑话,真是好笑。 司琴这时突然上前一步,也是一礼,向各位夫人解释道:“太太们,小姐今日并非有意怠慢,只是昨晚上抄佛经有些晚了,所以今日有些精力不济,请各位太太恕罪。” 嚯,火上浇油。这下顾氏的脸彻底挂不住了,虽然这话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谁还能让二小姐半夜抄佛经? 于是顾氏又赶忙开口:“小言,你也太实心了些。虽说月底咱们要去庙中拜佛,你这心意是好,可千万不要熬坏了身子!” 得,又把抄佛经说成是她自愿的了。 “是,只是我想着要替母亲您也多抄录一些,好放在佛前烧了,保佑我们家平安呐。” “不用不用不用!我的我自己抄就是了,你就别操心啦。” 好,就是要这句话。“是,女儿遵命。” 这一番对话下来,许宜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此只是谦和的站在一边,也不开口,等着几位夫人如何说。 大家也都是府中事务的好手,见到如此情景怎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此虽然面上不说,内心可对这等事情鄙夷的很。 谁不知道许家大女儿如同许将军的掌中宝,就连成婚了都得去事事关心,不想小女儿竟是这样的境遇,顾氏脸上怎么能挂得住呢。 还是那位老好人王夫人解了围,叫大家继续回去听戏,还拉上了站在门口的许宜行一起去。 许宜行本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既然能让顾氏觉得别扭,那自己就高兴。于是痛快的坐在客人之间,时不时指挥丫头们给夫人添个茶、倒个水,倒也欢乐的很。 “宜言呐,你姐姐如今出嫁,你跟她差不了多少,你的事情可也有着落了?”这是骠骑将军家的李夫人在发问。 “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我不敢乱说。”许宜行低眉顺目,不正面回答。 李夫人点点头,不错,很合规矩。 “你在家里也没个人作伴,不如有空来我府里玩玩,你姐姐从前最爱来的。”这是兵部尚书家冯夫人的邀请。 “是,等母亲哪日去了,自然会带上我的。”谁乐意去你家,从前还不是你那几个女儿非要缠着我,我才不爱去呢。 冯夫人面带微笑,从前所有人只注意到了许大小姐,她明艳张扬,京中贵女之多,竟是无人能压住她的风头。 可是这风头在有些人眼中,就显得有些过于刺目了。如今看来,她这个妹妹倒是不错啊。。。 在场的夫人内心各有打算,有暗暗嘲笑顾霜连个庶女都辖制不住的;也有同情许宜言境遇的;还有暗自摇头觉得这位许二小姐未免过于伶俐的,毕竟都是许家的脸面,她如此让嫡母出丑,可不怎么懂事啊。 许宜行可不管这些,谁让她觉得难受,她就要反击,就是这么简单。 爹说的,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该还一拳,若是别人踢你一脚,那也应当还一脚回去,要是那人再三挑衅,那就不必留他性命。 如今只是让顾氏小小的出了一下丑,这才哪到哪呀。 场上有一人,她没有靠近许宜行,只是坐在客桌的做最远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宜行。 景夫人内心高兴,这个孩子倒是不错,她是庶出,不会拿嫡女的身段,吃过苦也不会太脆弱,性子也温和,若是说给了那一位,倒也不错呀。今天这趟来的值! 幸亏许宜行没有变出读心术,否则她要是知道了景夫人如此评价自己,估计大牙都能笑掉两颗。 酒宴散尽,许宜行跟着顾氏一一送走来客,两人手拉着手,任谁来看,都是亲密无间的母女形象。 一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顾氏依旧拉着许宜行,转身进府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甚至没等走到房内,顾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小言,你很好。” 许宜行似乎懵然不知,回了句:“谢母亲夸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的百遍佛经,改为两百遍!” “咦?可是母亲不是说,不需要我代抄佛经么?” “确实不用代抄,这二百遍是为了你自己抄的,与我无关。等到上香那日,菩萨自会看见那是你的功德。” 顾氏已经缓过来了,松开了许宜行,说话也不那么僵硬了。 是了,我让你抄,你敢不抄吗? “是。”许宜行没有任何异议,既然去拜庙就要抄经,等到了那天不去不就行了,鬼才会抄这两百遍呢。 顾氏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有些奇怪,莫非自己疑心错了,这丫头不是故意让自己没脸,而是确实觉得东西贵重才遮起来的? “母亲,那些东西要不您还是收回去吧,放在我那里,我总觉得不安。” “你怎会这样想?” “太贵重了,父母哥哥房中,尚且没有用上那么多名贵之物,女儿自然不敢用,还请母亲收回。” 顾霜眼神疑惑,不过还是顺嘴一说:“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不要担心。” 第14章 噩耗 好,这可太好了。 “是,那女儿等会就让管家来登记一下,这些东西就计入女儿房中了。”许宜行说完,不等顾氏反应过来,带着司琴司画快步离开了。 等顾霜发觉问题时,只能看见个背影了。 “死蹄子!” 顾嬷嬷也看见这一幕,刚刚有心提醒顾霜,偏偏没有那个丫头嘴快:“夫人,那些东西真的就给二小姐了?” 顾霜紧紧捏着手帕,今日已经被她摆了两道了,真该死! “给她,反正东西都是府里的,她也拿不出去,回头磕坏了,看老爷怎么骂她。”顾霜一转头,又数落起了顾嬷嬷。 “你也是,怎么不找人好好看着她!让她从哪搞来一堆破布!本想着今日用完就把东西收回来,这下好了,成她的了!” 顾嬷嬷大气也不敢喘,心里委屈:难道我能想得到她会这样做吗?夫人也是,但凡您不搞突然袭击,派个人提前去看一下,也不会出这样的丑啊。。。 “算了算了,两百遍,抄死她!你记着,等二十九号那天晚上再去检查她的佛经,一定要找理由让她重写,知道了吗?” “是,老奴明白。” 许宜行一回到房中,就赶紧让司画去找管家来登记,毕竟记完了这就是自己房中的了,否则总归是官中的东西。 “把这些破布拿开吧,别挡住了我美貌的小宝贝们~” 司琴看见主子今日打了个大胜仗,也跟着高兴,亲自去将那些布摘下,生怕小丫鬟们碰坏了。 “司琴呐,瞧见没,本小姐一使手腕,就让她丢了那么大的人,厉害不?” “可是您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呐。两百遍。。。就是咱俩一人一百,那也要抄好久呢。” “谁说我要写了,我就不写!而且呢,我也不去庙里,她能奈我何呀?” “不去?这怕是不行,每月末去山中烧香是惯例,你这个恐怕躲不过去。” “哼,那是你没有正当理由,过两天我就生病,等到下月初病立马好,她还能说出啥?哈哈哈。” “这不行吧,夫人没有那么好糊弄的。” “行了行了,别啰嗦,你收拾好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赶走了司琴,许宜行大字躺到床上,心里说不的美好。原来在内宅中获得胜利也是这么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哇~ 她心里美滋滋的,可是转头就想到了孙府,也不知那边现在怎么样了,白嬷嬷有没有查明真相。唉!也不见她来给自己送信啊。 一直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渐渐睡去。第二日却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司琴吵醒的。 “小姐!孙府那边好像出事了,一大早有人过来报信,老爷现在顾不上上朝,直接去孙府了!” 许宜行惊醒,这么紧急的事情,一定是冒牌货被发现了! 哎呀白嬷嬷怎么不先告诉我呢!转念一想,白嬷嬷估计是信不过自己,而且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父母来处理才对。 只是不知道万一爹知道了自己已死,会不会出什么三长两短。 “备车,我也要去孙府。对了,不要用蔡氏养的那几匹,用寻常的就行。” “啊?您要去。。。听说老爷夫人都去了,您再去,有点多余吧。。。” “你说得对,但是我不能听你的,快去备马吧,难得他俩都不在,否则我想出门也出不去。” 许宜行速速的穿好了衣服,将头发高高的挽了个髻,这是自己喜欢的发型,干净爽利,如今配上许宜言这张柔美的脸,倒是挺奇妙的碰撞。 一路快马加鞭,许宜行得赶紧赶在爹爆发之前拦住他。 已经好几天了,自己的尸体肯定被处理掉了,国公府那样的大户,没有确实的杀人证据,皇帝不可能给他们家治罪。 而且万一他们家反咬一口,说这是许府的阴谋,反而不好交代了。 赶到孙府,这次叫门的时间更短,直接就开了进去,可能是因为刚才老爹已经叫过一次的缘故吧。。。 许宜行下车,看见了司文面带悲戚之色,正站在那里。奇怪,是在等我吗? “二小姐,您来了。” “司文,你这是在等我吗?” “是,奴婢是奉命在这里等您的,白嬷嬷说,您一定会来的。。。”才刚说到一半,司文声音有些哽咽。 许宜行上前,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是忍住了:“出什么事情了,说吧。” “嬷嬷。。。嬷嬷得了急病,没了。。。”说到这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啥?”许宜行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谁没了?白嬷嬷?可是司文不是说是白嬷嬷让她等自己的吗,怎么搞的。。。 “你不是说白嬷嬷吩咐你等我的吗,她没了吩咐你的是鬼啊?” 司文擦干脸:“嬷嬷今早被人发现暴毙于自己房中,吩咐奴婢接您是她早就说过的事情。。。哎!二小姐!” 许宜行未听完后半句,赶紧向记忆中的小院跑去,怎么可能?白嬷嬷有那么多人保护着,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 一路跑,一路脑子里翻涌起恨意,胸中只觉得像是烧开的热水一般,烫的她难受,烫的她想哭。 白嬷嬷院子里此时很热闹,许氏夫妇,孙氏夫妇,孙子忧以及那个假的许宜行都在院中。 白嬷嬷的尸体已经被收入了棺材中,只是未经过停灵,尚且没有钉板,正要抬走。 许宜行飞跑进来,正好撞上了要出门的棺材。顾不上头痛,她一把扑向棺材,却是忘记了如此行事多么的不合规矩。 “小言,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顾霜声音中隐含着怒气,这个女儿已经让自己丢够了人,怎么又出现了? “爹,白嬷嬷她。。。让我看看她好不好?”不能提别的,可是许宜行真的很想再见一眼白嬷嬷。 许老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是大女儿的娘留给大女儿的嬷嬷,一向不曾与小女儿有什么交集,怎么她这表现,倒像是死的是她的亲人一般。 许老爹沉声:“小言,别胡闹,你姐姐还在这里没发话呢,你这是做什么。” 第15章 路安远 许宜行望向老爹,是了,在那个冒牌货面前,爹怎么会关心自己呢?只见那个“许宜行”此刻双眼通红,看样子刚刚哭过了。 “许宜行”:“爹,算了吧,还是赶紧,赶紧安葬嬷嬷要紧。。。” 本来许老爹看见自己的女儿哭成泪人,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如今既然女儿发话,哪有不依的。于是一挥手,让抬棺的人径直将棺材抬了出去。 路过许宜行边上的时候,她死死盯住那里面躺的人。是的,是她。。。嬷嬷此刻脸色惨白,但是面容安详,衣服整齐看不出外伤,应该是孙府已经给整理过的样子。 许宜行膝盖本就有伤,今日一路疾跑,现在有些站不住了。可是心疼犹胜腿疼,疼的她喘不过气。 她就站在院门边,一只手死死的扣住门板,才忍住了没有让自己跟随着棺材一同离开。 “爹,娘,我今日一早听说孙府出了事,这才着急的赶过来,坏了规矩,请爹娘责罚。”既然白嬷嬷的死已成定局,自己无力回天,那么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大家谁有空管这个事情,毕竟不是在府里。可是许宜行说这话,就是为了让顾氏回去不找自己的麻烦,否则私自出府,终究是个罪名。 果然许老爹看见小女儿还算得体,随意说了句“你也是关心姐姐”就完事了,扭脸就去关心那个冒牌货去了。孙子忧也在她身边,拿着手绢仔细为她擦拭眼泪。 再次见到孙子忧,许宜行口里说不出的苦涩,明明头两日是那么的甜蜜,如胶似漆。怎么第三日,他就端起司武拿来的酒,骗自己喝下了呢?骗人时依旧是温柔如水,笑眼如丝。 院中的人都随着冒牌许宜行出去了,孙氏夫妇也跟在后面,和顾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许宜行跟在最后面,悄悄告诉司琴,让她想办法看看白嬷嬷房梁上有无东西。 快到正堂,顾氏突然回头,对着魂不守舍的许宜行讲到:“你就别跟着了,回家去,告诉你哥哥叫他快来。就说白嬷嬷没了姐姐伤心,让他过来安慰下。” 许宜行知道,顾氏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还不如换了宜闻过来,还能跟国公府的公子们拉近下关系。 “是。”许宜行本就心思不在此,听见她这么说,就赶紧脱离队伍离开了。 “司画,你先回家去,照方才母亲的话告诉哥哥,我。。。我即刻就回。” 司画担心自家小姐,又见司琴也不知道去哪了,因此不愿离开。 “没事,还有司文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听到她如此说,司画也只得回去了。 四下无人,许宜行一手拉住司文,一手紧紧按压着心口,用力的呼吸着。“司文,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司文神情紧张,快速将事情讲清:“就是前两日您走了以后,那晚白嬷嬷告诉奴婢,若是近日府中有变故,叫奴婢一定要想办法把您找来。” 果然如此。。。是自己,自己害死了白嬷嬷。。。 那天自己走了之后,白嬷嬷肯定是去见冒牌许宜行了,也一定发现了她有问题,才会在晚上如此叮嘱司文。 “还有,还有别的话吗?”许宜行脑中发懵,像是盲人走在雾中,一阵一阵的眩晕。 “没有了。那天之后白嬷嬷也一直没有来前院伺候,奴婢还以为她和小姐还在闹别扭,因此没有注意,谁知今日。。。” “可还有别的异常,她昨日见过谁做过什么吗?” “奴婢在前院伺候,不知道嬷嬷那边什么情况。” 许宜行绝望了,看来嬷嬷一定是被他们发现了破绽,才会惨遭灭口。 “最后一个问题,他们要把白嬷嬷的尸体埋到哪里去?” “说嬷嬷得的是急症,恐怕传染,要去烧了。” “烧?”毁尸灭迹!不能等了,必须拦住那队抬棺材的人! 许宜行心跳加速,立刻感觉身体又有了力气,飞快跟着刚刚抬棺队伍的方向跑去,还不忘告诉司文:“你回去吧,小心司武。。。” 司文听见后面几个字都在空中飞,心内十分紧张,这最近。。。确实有点不太平啊。 许宜行顺着孙府的某一个偏门追赶,才跑了这么点路,就觉得胸口要炸开了。“妈的许宜言你他娘的平时不锻炼吗!娘希匹!” 光顾着骂人,刚出巷子口,一辆马车闪过,许宜行来不及避让,咚地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车壁,然后倒地,就此不省人事。 “宜言,宜言小姐?你醒醒。。。” 是个男声,好像听到过,但是不熟。。。谁来着? 许宜行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头、手、腿、脚,每个地方都很疼。 “七皇子?”甚至顾不上疼痛,她一睁眼就瞧见了那张脸,不是七殿下又是谁? 不对!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两年前赛马的时候,可是当时许宜言并没有去,他们两个到底认不认识、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完全不知道啊! 不过刚刚明明听见他叫宜言的名字来着,还叫的那么。。。亲切? 嗯,看来认识。 七皇子名讳路安远,生母只是皇帝许多早死的妃嫔之一,因此不怎么受皇帝喜爱,不过是个无宠的皇子。可是路乃国姓,尊贵无比,许宜行并不敢怠慢。 “臣女见过殿下!”许宜行赶紧爬起来行礼,等她发觉自己居然是独自一人跟七皇子同处一辆马车时,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大限将至了。 完了。。。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要是被爹知道,莫说是自己只是不受重视的现许宜言,就算是许宜行,被爹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跟一位皇子,爹一定会弄死自己肃清家门的! 路安远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慌张和绝望,出言安慰:“宜言小姐请放心,方才并没有人看见这边的事情,我扶你上来也只是担心你出事。这周围都有侍卫守着,不会有人知道的。”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只是听说国公府出了事,连许将军和顾夫人都来了,我刚好就在附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第16章 我帮你 “是。。。是姐姐的嬷嬷,忽然暴毙,所以才惊动了爹娘。” “一个嬷嬷?”路安远语气中带着疑问,一个嬷嬷会惊动了许府的老将军? “是姐姐母亲留下来的老嬷嬷,和姐姐关系很好,姐姐伤心,爹娘自然会来。” 许宜行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是想要掩饰一下眼睛里本不该存在的泪水。可是在路安远的眼中,她是因为父母偏心大姐而感到委屈。 “宜言不必难过,老将军爱女,这是谁都知道的,相信以后他也会为你寻一个好打算的。”路安远确实有些讽刺的意味,谁都知道许将军爱女,却只偏爱长女,真不知道这天下父母的心,有几个不是偏的? 许宜行抬头,想到他的身世,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都是没有娘亲的可怜人。从前自己还有爹的疼爱,如今什么都没了。。。白嬷嬷也没了。。。都没了。。。 “啊!殿下,可有看见刚刚那队抬着棺材的人?我得去找他们!” “宜言!他们都走了半个时辰了。”七皇子拦住许宜行,眼中满是担忧。 “我晕了这么久?” “是啊,可担心死我了。” 这些话从一个不熟悉的外男口里说出来,许宜行只觉得全身发冷。 她想要开口问这二人的关系,却不敢说出来,一但七皇子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许宜言的记忆,那就全完了。 可是,居然叫宜言而不是许二小姐?这也太奇怪了吧,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啊啊啊啊? 铛铛铛三声扣车窗,是车外的声音,吓得许宜行一震,差点就往七皇子怀里躲过去了。幸好及时清醒,只是缩在车的一角。 “别怕,是我的人。说。”路安远一面安慰她,一面叫外面那人回报。 “方才那队人将棺材抬到了东门外的空地上,架起火堆烧掉了。因为四下空旷,属下不敢贸然接近,因此看不见棺材里的情况。” “知道了。” “你?”许宜行奇怪,怎么他让人去跟着那些人了? “方才我见到你跑得匆忙,必然是有急事。方才只有那队抬棺材的人可疑,我自然要替你留心了。” 顾不上感动,许宜行只是觉得后悔:“还是晚了一步。。。” “那棺材里就是白嬷嬷了?只是她不是你姐姐的嬷嬷么,你为何要跟着她呀?说出来,我帮你。” 许宜行再次抬眼,正好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不同于孙子忧的桃花眼,路安远的眼睛更长更细一些,望之使人害怕,似乎无形中带着一种杀意。 这就是。。。皇室的压迫感吗? 路安远说要帮自己,不是询问,不是客气,而是陈述,说了要帮,就是帮。 可是这份好意许宜行并不敢接受,一来她不清楚路安远和许宜言的关系,他们两看上去很熟,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这份熟稔来源于何处; 二来,许府是抚远大将军府,爹爹虽然人在京中久不掌兵,可是在边军中威望犹存,许宜行耳濡目染,绝对不敢与皇子有半分亲近。 与皇子过分亲近,就有参与党争之嫌,稍不留神就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更何况,许宜行的母亲白家,如今的禁卫大统领正是自己堂舅,手握皇宫防卫。一旦让皇子沾染上,圣上一定会忌惮。 许宜行从前交友百无禁忌,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小小守卫子女,只要她喜欢,脾气合得来都能做朋友。可是她知道一条,要对皇室的人保证绝对的敬而远之。 “多谢殿下,原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姐姐对那位白嬷嬷感情颇深,她匆促下葬,姐姐不放心,让我去看看。” 虽有漏洞,但这已经是许宜行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否则她将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关心姐姐的嬷嬷呢? “真的吗?”路安远明显不信。 “嗯。” “好吧,你不想说也无妨。不过宜言,若你需要帮助,尽管让人来我府上。你能信得过我。” 路安远说完,对着许宜行露出一个弧度恰好的微笑。许宜行见了,竟微微晃了一下神,像是被乌云后突然出现的日光刺了一般。 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还要回府,殿下找个方便的地方放我下去吧。”许宜行注意到,马车一直在行进,恐怕自己身处的位置早已不是国公府了。 “那是自然。” 路安远果然让马车开到了许府后面最偏的巷子口,却没有直接开到门口。许宜言在这里下了车,也不用担心回去时会被下人看见什么陌生马车。 许宜行走远,路安远这才放下车帘,敲敲车壁,示意可以走了。 阿大跟着马车,隔着窗子讲到:“殿下何必要将许二小姐带上马车?方才找国公府的人来救一下就好了啊。您这样与一位武将的女儿来往,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要生事端。” 路安远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从头到脚渗透出肃杀的气息,完全不像刚刚在许宜行面前那般随和。 “那是许宜言呐。。。阿大你说,我能不救吗?” 阿大听见如此说,也不说话了,只是过了半天,才又问到:“许二小姐方才明明就是说谎了,她跑的那么急,就是为了受许大小姐的嘱托看一眼出殡?”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路安远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颗梅子干,放在嘴里嚼了嚼,不去理会心中那想要刨根问底的念头。 许宜行有惊无险的回到家中,打听过了许宜闻已经去了国公府,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就只要等司琴回来,就能知道白嬷嬷死前,到底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自己了。 可是白嬷嬷。。。到底为什么,她身边有九个影卫啊,怎么会护不住她一个老太太! 许宜行的心脏阵阵作痛,一想到白嬷嬷,一想到冒牌货,再想到全是因为自己,白嬷嬷才回遭此横祸,她就忍不住的想要掐死当时的自己。 等到司琴跟着老爷夫人一同回府,焦急的想要给许宜行报信时,一进门却只看见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二小姐。 第17章 病中回忆 许宜行病了。 病得非常厉害,府医来诊过三四次脉,灌了有半斤药材下去,这高烧却一直不退。 府医为怕担责任,一趟趟的给主院汇报着,可是许老爹如今为大小姐的事情着急上火,顾不上她这边;许宜闻倒是好心来看过几次,但是也是束手无策。 顾氏更是一向不理会这个庶女,甚至还在拜庙的前一天让顾嬷嬷来看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在看见许宜行烧的通红的脸蛋,和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后,顾婆子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了。 于是大家也就知道了,二小姐是真的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竟是从二小姐回来那日一直到月底都没能治愈,人人都躲着二小姐院子,生怕过了病气给自己。只有司琴和司画,衣不解带,日夜伺候,哭肿了两双眼睛。 顾氏照旧在三十号那日去上香,顾嬷嬷陪着,出门用的马都是最好的官场礼仪马,这才是许府的面子呢。 许宜行晕倒后,只觉得自己一会置身于数九寒天,哆哆嗦嗦的就像没穿衣服站在雪地里;不多会又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好像被人泼了热水一般难受,总之坐卧难安,直想要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身子难受还是其次的,更要命的是脑子里面的想法还不肯停歇,纠葛着、回忆着,生生要把她的心绞碎了。 许宜行的回忆被禁锢在大婚的那个夜晚,那个与白嬷嬷发生争执的新婚之夜。 九月十五,孙国公府,婚房。 “你俩去给我拿点吃的过来,这一天,可饿坏我了!”许宜行早早揭下盖头,揉着自己发酸的腿。 一大早就起来梳妆、听规矩,然后坐轿子来到国公府拜堂、敬酒,竟是好久没觉得这么累过了。 司武:“是,奴婢这就去孙府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姐喜欢吃的东西。”说完快步跑走,许宜行想着,估计她也是饿坏了要去先吃点呢。 “司文你也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那怎么能行!小姐还是赶紧把盖头盖上吧,等会姑爷就要来了,恐怕会不高兴呢。” 司文有些焦急,新娘的盖头自然是要新郎官亲自揭开才是,哪像咱们大小姐,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自己扔了。 “他不高兴?能娶上我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敢不高兴,哼!” 许宜行虽累,但是心情好极了。两年了,自从她知道自己和孙子忧定下了亲事,心思也渐渐往他身上扑,他不错,很不错。 孙子忧精于骑射,箭法更是一绝,就连几个皇子的手下,与他切磋也是落了下风。 而且他长得嘛,身材匀称、面白发黑,一双桃花眼更是让许宜行为之着迷,这样的青年才俊,恐怕放眼京城也挑不出来几个。 许宜行虽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性格,但是对于自己终身所托之人,也难免不会多加留意。越留意,就越觉得爹给自己谈的这门亲事真是挑不出毛病,果然爹最疼爱我了! 这两年里孙子忧也是一直警醒着规矩,不敢稍加逾越。每每在骑射场上见了面,也都是遥遥相望,得了好的彩头会先叫人送来给许宜行,随她任意挑选。 孙子忧这般懂礼数,许宜行很是满意,此子人品贵重,颇有前朝君子遗风啊。 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做夫妻了,如何不让人开心?一想到“夫妻”这两字,许宜行竟是没由来的羞红了脸,竟然连白嬷嬷什么时候进来、司文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有注意到。 “大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一声将许宜行从幻想中带了出来,她看着白嬷嬷,有点不好意思:“嬷嬷几时来的?我竟没有注意到,真是该打!” 许宜行搀着白嬷嬷的胳膊,一同坐在桌旁,脸上净是些小孩子气。 “如今你也是成了亲的人,有些事情,老奴也应当告诉您了。”白嬷嬷神情严肃,一点看不出来情绪,这倒是把许宜行整得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说?这再过一会新郎官就该回来了,我。。。” “不会耽误您太久。”白嬷嬷很少见的打断了许宜行的话头,一味的严肃,很像小时候许宜行犯错时,她要教训她时的表情。 “好,那嬷嬷请讲,我听着就是了。” “夫人曾经是大统领府唯一的女儿,想必小姐也是知道的。” 白嬷嬷说的夫人,自然就是许宜行的亲娘白密儿。白家的先祖自从大夏皇帝建国以来,一直颇受信赖,从前白家的子孙,世代为皇帝镇守边疆,君恩深重。 也只是到了先皇和如今陛下手里的这二三十年,连年征战颇多,朝廷武将死伤惨烈,就连曾经风光无限的白家,人丁也渐渐稀少。 先帝感念白家功绩,不忍让其子嗣凋零,因此特命当时已经初露头角的小白将军,也就是许宜行的外祖父从战场上撤了回来,专门执掌宫禁防卫。 也算是给白家嫡系留了个后,不至于断了根基。 先帝本是好意,谁知白祖父从小在沙场上长大,心中只有建功立业。回到京中之后,只觉得处处受限,不怎么得意,竟然也心生揣测,觉得先帝是否是忌惮自己才将自己召回,惶惶不可终日。 一时失意,渐渐没了心气,幸好夫人这时怀孕,一年后产下一女,取名为密儿,夫妻两这才觉得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好景不长,夫人产子后身子亏空,没过几年撒手人寰,白祖父陷入了悲伤之中,几乎一夜白头,为着密儿,才没有彻底消沉下去。 一直到密儿出嫁,竟也复制了她娘的悲剧,祖父备受打击,这才一蹶不振直接驾鹤西去。 至此,白家的嫡系终于还是没有了。皇帝悲痛于此,选了白家一个远房过继入族谱,照样让他做大统领,此人也便是许宜行的那位堂舅舅,现在的宫禁大统领白御。 今日白嬷嬷重提此事,许宜行不知她是何意。“是的,我知道,娘是白家最后的血脉了。” “小姐怎么这样说?您也是白家的血脉呀!” 第18章 影卫 “嗯。。。”许宜行微微点了一下头,倒不是她不珍重娘的血脉姓氏,实在是爹对自己太好了,而且亲娘早逝,很难对她有什么感情。她一直以许家大小姐的身份自居,没怎么想过白家那边的事情。 白嬷嬷自然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没有点破,只是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红红的脸蛋;“大小姐,其实你娘留给你的东西,远不止后院那些嫁妆。” 许宜行眼神一亮,自己带来的嫁妆,一半是爹添置的,一半是娘从白家带来的。 毕竟现在的许府主母是顾氏,爹也不能由着性子把家里搬空都给自己,所以好多东西,都是打着自己娘亲留给自己的名义,塞进来的。 “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籍、仙丹丸药吧?好嬷嬷快告诉我呀!” 许宜行不在乎金银,她有的是钱。可是对那些说书摊上说的武林秘籍却感兴趣的紧,就希望自己哪天也碰上个高人,给自己一卷破书,然后自己就能练出什么神功,一统江湖才好呢! “大小姐不要异想天开,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就算真有,凭什么就让咱们捡到了?” “是是是!我就是随口一说,嬷嬷你说吧,我娘给我留什么了?” “影卫。” “影卫?是,是专门跟着皇帝皇子,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些高手吗?咱们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许宜行抓紧了衣袖,大族培养死士不是新鲜事,可是影卫。。。影卫是最高级的护卫,人如其名,能像影子一样跟着主人。 影卫出手,只听主子命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不死不休,直到剪草除根。 向来只有皇族才能有精力和财力培养出影卫,就连那些一般的大族,最多能养出来暗卫就不错了,遑论影卫。 “这影卫本来是老爷给你母亲培养的,从小学的功夫。可惜你母亲早死,这些人也没有发挥出作用,如今给小姐你,才是名正言顺啊。” “等等等等,我外祖父给我母亲培养的影卫,那岂不是说,已经养了这人二三十年了?这得花多少钱。。。” 许宜行月例五十两,足够她过的优容,但是培养一个影卫,一月何止五十?这么多钱财,外祖父死后影卫应该都是白嬷嬷养着吧,在自己眼皮底下养着这么多年,还没让爹发现,这也太厉害了吧! “钱财的事情您不用管,这些老爷早就打算好了,这些年也从未在这一项上短缺过。影卫的人选都是从小挑出来的,那些年纪稍大的,武功跟不上的都已经被淘汰掉了。如今给小姐的影卫,还剩九人。” “九个!”许宜行猛的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水。本以为只培养了一个,没想到是九个!而且还是“剩”下了九个!真不敢想原本祖父到底从前养了多少人! “不行不行,嬷嬷,这不合适。一个皇子才能用得上几个影卫啊,我只是小小官员之女,断不能用得了这么多人啊!要不。。。要不我们给他们银子,解散了他们吧。。。” 许宜行是真的慌乱了,爹从小教她要尊敬皇室、要远离党争、不要与朝廷与皇帝为敌,如今这个规格的影卫,自己用了,岂不是形同谋反? 她虽然自诩英豪之气长存,毕竟只是闺阁女子,乍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心慌的厉害。 “小姐,这些都是老爷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您怎能如此轻易放弃?有这些人在,小姐您就不用担心受到任何人的威胁了呀,您怎么就想不通呢?” “可是现在也没有人威胁我的生命啊!” 白嬷嬷闻言噎住,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唯独不能告诉大小姐。“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后若有,试问小姐你又如何保护自己呢?” 许宜行歪着脑袋,觉得白嬷嬷好像话里有话。 “嬷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我是爹的女儿,现在还是护国公府的长孙长媳。爹爹向来被皇帝看重,孙家也是国之栋梁,难道还会有什么人能威胁到我吗?” 白嬷嬷没有正面回答,换了种说法:“小姐所说的那些,都是你的身份带来的倚仗,若是有一天这些倚仗都没了,那你又该如何呢?” “什么叫我的身份带来的倚仗,我就是我啊,我活一天,这些就不会变的呀。” “若是有一天许府败落,国公府也遭殃,你所仰仗的身份就会变成你的枷锁啊,到那时,只有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您的资本呐!”白嬷嬷忽然眼含热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见到白嬷嬷落泪,许宜行心酸起来。说起来都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她也有些太杞人忧天了,两府败落?这怎么可能呢。 “嬷嬷,那您说,您希望我怎么办?” 白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是杂质的玉佩,那东西看上去年代久远,而且成色不好,一看就不是有钱人用的东西。 “这是调遣影卫的信物,影卫没有认主之前就只听这玉佩的调遣,等以后认了主,这东西就没用了。”说完直接递给了许宜行,看这意思,若不是现在实在不方便认主,白嬷嬷估计能让他们直接冲到国公府来找自己。 许宜行没接,只是看了下,犹豫着讲到:“嬷嬷啊,这些影卫都在哪里呢?不会一直跟着我呢吧。。。” “当然没有,他们都养在北门外三十里的净喜寺中,并未露面。” 净喜寺。。。那不就是顾氏每个月去的那个庙么。净喜寺香火极其旺盛,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藏在哪的,居然没人发现。 “如果小姐需要调遣他们,只要戴着这玉佩去一趟净喜寺,当晚自然会有人来见您。” “原来是这样。。。嬷嬷啊,我娘和祖父留给我的东西我不敢不要,只不过,嬷嬷能不能让我缓几天再处理这事呢? 如今我刚嫁过来,事事都还没理顺,院子外面还有我爹给的护卫呢,他们也是跟着我的,一样能保护我呀。” 第19章 梦醒 “小姐可知为何老奴一定要今夜来告诉您这件事情?” “额。。。莫非是嬷嬷觉得我离开了家,到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怕我吃亏?” “国公府子孙昌茂,优秀的人不少,哪怕您嫁的是嫡长孙,也未必能事事顺心。更何况还有一句夫妻和睦在里面,就算是你娘当年,也没有真的能做到夫妻琴瑟。 大小姐性子骄傲,可是孙小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若是两方都强硬,这日子是过不好的。 老奴是怕您受委屈啊,想当初老爷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早将影卫交给你娘,如今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许宜行听着这话,越听越扎心。什么叫我娘和我爹不和睦? 谁不知道娘是爹的心头最爱,所以才会对自己格外的偏爱;而且怎么嬷嬷就认定了自己和孙子忧一定不幸福呢? 听嬷嬷的意思,好像自己有了这些影卫就能万事大吉一样。这话太刺心,许宜行不爱听。 “嬷嬷虽然为我好,可是我觉得,我过的好不好不是有几个影卫就能决定的。” 白嬷嬷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刚刚说话太急,大约行儿不愿意听,又想再说什么,许宜行却直接打断了。 “而且我娘和爹和不和谐,别人都不知道,嬷嬷也不知道吗?他俩要是不好,我爹怎么会到现在都对娘念念不忘的? 嬷嬷也不必说了,影卫的事情我闲了自会处理,今日先不提了,嬷嬷请回吧。” 白嬷嬷站起身来,眼神复杂的瞧着许宜行,果然了,这个倔性子真是的,早知道就不那么惯着她了。。。 “小姐发话,老奴自然依从,就是这个玉佩,您先戴着,这也是。。。” “这玉佩成色不好,一看就不是我的东西,我现在戴着,不是平白招人疑问吗?等哪日我去净喜寺的时候,再来找嬷嬷要。” 白嬷嬷嘴唇嗫嗫半天,没说出话来,起身退了出去。 许宜行看着白嬷嬷离开,心里越发觉得不得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擅用影卫可是僭越,一旦被发现,恐怕许府孙府甚至白府都要遭殃,白嬷嬷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啊! 而且影卫是要时时刻刻跟着主子的,这,这自己都嫁人了,要是知道天天有个男的在房外守着自己,听自己和夫君的一言一行。就算不被吓死,那也被羞臊死了啊,真是的! 正生气间,院外传来人走近的动静,许宜行赶紧坐到床边,盖好了盖头。 果然是孙子忧。他穿着大红的喜服,一步步走来,许宜行只能看见他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心脏砰砰的跳。 “娘子,盖头改了一天,大约也闷了吧?”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居然问自己闷不闷,果然是个体贴人。 许宜行小幅度的点点头,双手放在腿上,捏着帕子,手心冒汗。 “那我这就给你取下来。”说罢一阵清风带过,许宜行抬头,正好也对上那双桃花眼。还像从前一样,温柔,静谧。 “娘子。。。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许宜行内心也是这样的感觉,两年了,自己也终于成为了这人的妻子,有些心动,有些心酸。 人只有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如今真正得到了,许宜行竟也是这样的心情复杂。 “那,我们睡吧?” 许宜行急急阻止:“还没有喝过合欢酒呢!” “是,我太心急了,忘记了。”孙子忧走到桌旁,端来两杯酒。两人一饮而尽,一夜贪欢,不知天地。 那夜过后,许宜行再没有见过白嬷嬷,自己忙着在府中立威铺路,甚至一度忘记了影卫的事情。反正白嬷嬷是自己人,不会真的生自己气的。 直到第三日,许宜行依旧是害羞的看着面前的人,看见他从司武手里拿过那杯酒,喂自己喝了下去。 只是不同于之前喝的酒,这杯酒下肚,许宜行浑身乏力,嗓子也渐渐发不出声音,腹中疼痛。 她躺在床上,求救似的看着孙子忧,他却视而不见,对着司武说:“你看着她,今日事多,我要去忙了。” 于是许宜行又看向司武,司武的脸上是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神情,一丝痛恨,一丝爽快,一丝心疼,还有满满的七分恶意。 许宜行捂着肚子,一遍遍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制造点声音让外面听见。却又一遍遍被司武拽回去、拖回去、踢回去。 这个贱人!她的武功还是跟许宜行一起和师傅学的呢,如今居然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终于,许宜行没劲了,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像头脱了力的水牛。 她大睁着双眼,想不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司武是自己从小的贴身丫鬟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她又想起白嬷嬷那日说的话,“未必能事事顺意。。。”“何况有一句夫妻和睦。。。” 许宜行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不是形容词,她现在肠子确实青了。 嬷嬷,你在哪里啊。。。救命。。。 “呃。。。呼!”许宜行大口呼气,睁眼就看见了困的小鸡啄米似的司琴,守在自己床头。 “司琴。。。司琴?”许宜行推了推司琴,现在这个身体竟然感觉比自己中毒的时候还要虚弱,怎么搞的嘛!都怪许宜言不好好吃饭! 司琴终于还是从困意中醒了过来,看见二小姐醒了,瞬间欢喜起来。 “您醒了!司画快来!小姐醒了!” 司画推门进来,三人见了,又是一番痛哭。 许宜行看见天色已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我睡了很久吗?” “小姐,您都病了十来日了!再不醒来,奴婢可就真打算跟着您一起去了!” 十日!怪不得感觉这么虚弱,原来不怪许宜言啊。。。 “诶,今日是三十号不是?夫人有没有去净喜寺?” “你还顾及着夫人呢?夫人是去了,一大早就去了,还没回来呢。”司琴嘴上贬损,手中却拿着丸药,准备喂给许宜行。 第20章 顾婆子倒霉日 “等一下,”许宜行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上用的九转还魂丹,爹居然舍得把府里这唯一一颗给许宜言?看来还是心疼她的啊。 “这个药,是从哪来的?” 司琴听这么问,有些心虚,眼神不住的乱飘:“这个。。。是从七皇子那里求来的。” “嗯?”这个答案可不在许宜行的意料之中。 “小姐你不知道,这些天府医开的药根本就没有用处,您这高烧一直退不下去,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才偷偷出府,求到了这两颗药。” 许宜行悚然,看来许宜言果然早就和七皇子有所联系,否则不会连司琴都能去皇子府求到药。 “他给了你两颗?” 这个药金贵,许府也就只有一个,说是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给病人把魂勾回来。许府的这颗还是当初爹在战场上时候,皇帝为怕老将军有损伤,才给赏赐的,一直没用上。 “是的,奴婢下午给您喂了一颗,这会儿您就醒了,看来还是有用的。殿下说他也只有两颗了,叫奴婢先回来给您吃着,若是不够,他再想办法。” 啧!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下子给两颗?还不够再要? 这个路安远,该不会是喜欢许宜言吧?只可恨许宜行现在没有记忆,连他们怎么认识的都不知道,就更不敢行差踏错了。 “怎么不问爹去要?咱们府上也有。” 司琴低下头,莫说自己根本见不到老爷,就算见到了,有夫人拦着,自己怎么求的动呢? 许宜行看见司琴不语,心中也是难受。爹会不会把这东西给宜言,还真的说不准。唉,可怜的孩子!只是在自己真的成了宜言以后,许宜行才发现许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曾经看到的样子。 顾氏也好,顾婆子也好,还有爹,原来都有两副面孔啊。。。 “把这颗收起来吧,我已经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日后我找机会还回去。对了,你说夫人还没回来?司画啊,你去前面打听着,若是有什么动静,你来回我。” 司琴将药收起来,司画也按照要求去了前院盯着。许宜行背靠着床,将府医开的药一饮而尽,才想起来问那天国公府的后续。 “对了,那天让你看房梁,有什么结果?” “神了您!”司琴偷偷摸摸的从里衣中掏了半天,掏出了那块玉佩,递给许宜行。“您说这大小姐那边的人怎么都喜欢往房梁上放东西呀!” 见到玉佩,许宜行想起那日的争执,忍不住又红了眼圈。难怪没有人保护嬷嬷,她根本就没有用这玉佩调动任何人,而是一直给她留着呢! “小姐,您是哭了吗?” “没有。司琴,这个玉佩我会留下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这是我娘的遗物,不要讲其他的,知道了吗?” “好。” 这个掩护很好,毕竟许宜言的母亲也没什么钱,买不起太贵的配饰,这么说不会有人起疑的。 “等我这两日病好了,咱们一同去一趟净喜寺。” “可是府里要等下个月底才能再去,您还是先安心养着吧。” “不成,我一定要早点去。理由嘛,到时候就说我病好了全靠菩萨庇佑,夫人不会不允许的。” “那好吧,小厨房送来的饭凉了,奴婢去热一热给您吃。” 许宜行点点头,没有拒绝。自己病了这些日子,眼下虽然病好了,但是身子虚弱的要死,得赶紧补回来。 晚间许宜行一边大口吃饭,就听见司画蹬蹬蹬跑进来:“小姐!太好笑了!” 许宜行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眯眯的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嬷嬷被夫人骂了,还罚了半年的月俸呢!” 司琴比司画反应还大:“真的啊?什么原因啊,快说说哈哈哈哈哈!” 司画清清嗓子,绘声绘色的讲起来:“今日夫人出门进香,出去的时候一切都好,等到傍晚回来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车走在山路上有些泥泞。 原本也就是走得慢点,谁知道拉车的两匹马竟不知什么原因,全部拉稀了!” 司琴一下子就想起了二小姐之前的吩咐,猛的看向许宜行,后者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听司画讲。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又黑了,还下着雨,也没什么行人,夫人想找个地方歇着都不行。只能让小厮赶紧回来,套新的马车过去接她,坐在车里硬等。 谁知小厮回来一看,咱们府上那些出门用的马一个个都病倒了,有气无力的。他又不敢拿普通的马去糊弄夫人,一直等到少爷回来,用了少爷的马才给接了回来。” 说到这,司画拿起手帕捂了一下鼻子,仿佛要遮住什么气味一样。 “哎呦呦,奴婢方才在前院门口等着,夫人回来的时候,身上那个味啊。。。啧啧啧啧啧!” 司琴和许宜行同时捂了一下鼻子,已经能想到那个味道了。 呵呵呵,顾氏在马车里少说也等了快一个时辰,她坐在车厢里,估计也能听见那两匹马就在自己前面放屁喷稀,搞不好直接会溅到车帘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蹭到她身上。。。想想就痛快! “然后呢,顾嬷嬷为什么受罚?” 司画还在回忆顾氏当时和马粪一样的脸色,赶紧讲到:“哦哦,奴婢继续说。” “回来后夫人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一趟趟的要水洗澡,还吩咐了把负责喂马的人活活杖死。您知道那个喂马的是谁吗?” 司琴和许宜行再次同步,很有默契的摇摇头。 “是蔡姐姐!顾嬷嬷的小儿媳。这下顾嬷嬷急了,又是求情又是开脱,夫人本就生气,好歹骂了一通顾嬷嬷,又把蔡姐姐赶到二门之外当差去了,虽说不许她再进来伺候,但到底也给了顾嬷嬷面子。” “怎么你叫她蔡姐姐,你们很熟吗?” “府里的人都管她叫蔡姐姐呀,她人随和,生的也漂亮,大家都喜很跟她玩笑的。” 哼,可不是生的漂亮吗,要是不漂亮,也不会让顾婆子的小儿子魂牵梦萦,也不至于想尽了办法娶进家中。 第21章 计划 “听说蔡姐姐被赶出去后,只是说她是按照顾嬷嬷的意思做的,府内开销大,她只是想节约一点罢了。给夫人气个倒仰,又扣了顾嬷嬷半年的月例。” 司琴听了心中痛快极了,看向许宜行的目光也带着钦佩,原来之前小姐说的话不是安慰自己,小姐果然有法子治她! 好消息也听完了,许宜行赶走司琴司画,让她们回去休息,可是司琴害怕她的病刚好,怕会复发,硬要守在房中。 两人还像小时候一样,司琴睡在外侧,许宜行睡在内侧。当然这是许宜言的小时候,许宜行还是有点不太习惯的。 “小姐啊,你怎么就知道蔡媳妇一定不会和顾婆子讲呢?” “你不知道,那个蔡原本是有人家的,后来碰巧被顾婆子的小儿子看上。为了她,他儿子硬是在家里哭闹了好几日,还用绝食逼顾婆子,这才把人娶进来。” “啊?这么说她是不愿意嫁给顾小子的,那她原来的那门亲事呢?” “那人死了。” “什么?” “病死的,不过那病嘛,是有人故意让他染上的。后来蔡变成了望门寡,顾婆子使尽百宝,才把她弄进门的,因此她很恨顾婆子,不会与她多言的。” 蔡氏恨顾婆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内心一直有疑心,怀疑自己原来的丈夫是被顾婆子害死的,只是没办法验证,只能这么敷衍着。 就像今日的事情,虽然说出真相就能让蔡氏和顾婆子脱罪,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说的,甚至还会故意往顾婆子身上引,这个哑巴亏啊,她不吃也得吃! “故意?该不会是顾婆子干的吧?” “没有证据,不好说啊。”许宜行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有人证。 当初顾婆子让人送不干净吃食给蔡氏的未婚夫,害他染病,那人正是府中的一个小丫头。完事之后还把那丫鬟赶了出去,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直接指正顾婆子。 至于许宜行,是在大街上见到那已经快成了乞丐的可怜丫头,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当时她却一点没放在心上,让司文给了点钱,就打发走了。毕竟是府里不光彩的事情,她也不想让爹知道了生气。 许宜行现在说没证据,是因为她已经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去了哪里,甚至活没活着都不知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她现在把小丫头带过来指证顾婆子也没有用,顾氏一定会保她。 所以她在等,等着赶紧见到影卫认了主,才能让他们去帮忙找那个小丫鬟;同时她也在等,等一个一定能告倒顾婆子,让顾氏都不能偏私的人出现。 等到年前,他一定就会来的。 在这之前,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离间顾氏和顾婆子,让她们之间的信任越来越少,这样等到除掉顾婆子的时候,会更直接更爽快。 没准真的有那一日,顾婆子为了保命,还能吐出一点顾氏的隐私,那就好看了。 身旁有人,许宜行睡不踏实,总觉得在孙子忧身旁的那几日,给自己留下了无尽的阴影。 实在睡不着,许宜行开始给司琴将自己的原本计划: “司琴呐,其实我原来的计划只是想让顾氏哪天出门的时候丢点脸,谁让她那么重视脸面。没想到啊,这个计划的效果可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司琴侧过身:“可是只是减少精饲料而已,怎么会那么严重?” 司琴不懂马,许宜行可懂这个。 “官场礼仪马最为鸡肋,除了好看一点用都没有,跑不快、走不远,而且还极其娇弱,饮食饮水差一点,就会生病甚至死亡。 你看咱们府上那么多马,爹和哥哥什么时候用过那几匹?也只有顾氏,看重排面,非要在家里养上四匹,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脸面一样。” “原来是这样,小姐懂得真多。” “这次本来我想着可能会让其他家贵妇,看见顾氏的病马,谁知道连老天都助我,下了雨,山中寒凉,可不是要拉肚子了吗? 只要她追责,就一定会和顾婆子起分歧,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呵呵,只可惜偏生今日山中没人看见她这惨样,否则她得有些日子不敢出门呢。” “小姐好谋算,这也算给顾婆子一点教训了。”司琴开心,说话都激动起来,许宜行听着也喜庆。 “这才哪到哪啊,咱们要做的,是以牙还牙。” 何为以牙还牙?你害死了宜言的母亲,那我也就弄死你好了。 其实也有捷径,只要影卫认主,弄死顾婆子不是简简单单?可是许宜行不想这么直接。 回想起白嬷嬷说的话,自己果真失去了一切可以倚仗的身份,当时白嬷嬷觉得影卫会成为自己新的倚仗,可是现在的许宜行只能想的更远。 若是有一日影卫也叛变了呢?若是自己日后的敌人十分强大,九个影卫都杀不死呢?等到那时候,谁又是自己的倚仗呢? 所以她想靠自己,巧用心智,谋求成功。如今正好拿顾婆子练练手,以后还要对付孙府里那个杀身仇人呢,自己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不赶紧变聪明一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晚了,小姐睡吧。”司琴当真心疼自家小姐,这么多年谨小慎微,就连给母亲报仇也只能这样暗暗谋划,难呐! 许府,二门外一个不起眼的房中。蔡氏借着绿豆大小的一点火光,给自己缝衣服。她脸上挂着笑容,今日真是值得开心的一天呀。 砰一声有人撞开门,带进来一股湿气与寒气。 顾婆子扔下雨伞,冲到桌子旁就给了蔡氏一个耳光! 蔡氏捂着脸,含羞忍辱的站起来:“娘来了,媳妇有什么事情没办好,还请娘指教。” “小蹄子!是哪个说让你减少马厩的开支来,嗯?我多次跟你说过了,这几匹马是夫人最爱,你怎么还敢怠慢!” 蔡氏低头,掩盖住自己的笑容,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娘。。。对不起,我就是想着,您在府里也不容易。。。操心着这一大家子的事情。我想减少点用度,夫人知道了也会说您节俭,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第22章 进庙 “而且我私心想着,只是减少一点精饲料,其余的粗料并没有变化。。。谁知道这么严重。。。都怪我,娘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蔡氏一边说,一边扶顾婆子坐下,给她轻轻捶着后背。 顾婆子纵有再大的气,现在也不好发作了。 “你一向聪明,就算要节俭,也得知道哪里能省得那里省不得!咱们府上,除了二小姐那个院子,哪个是好相与的?你怎么就看不懂这个呢! 如今好了,你被赶出二门,夫人不让你进去伺候。要是没有老娘我这张脸保着,你就让人打死了你知不知道!” “娘,我只是替您觉得委屈,您好歹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了。我犯错我受罚,我认了,可是也不该连累到您啊,夫人太无情了。。。” “住口!不许议论夫人。” “是。” 顾婆子转过身,看见蔡氏的脸,轻叹了一声。 这张脸确实好看过头了,否则也不会引的儿子如此痴迷。 唉!还是夫人说的对,红颜祸水!只不过听了儿媳的话,顾婆子心里难免气恼,夫人真的,太不讲情面了。。。 “这也就算了,好歹你跟着我儿,你们把日子过好也就是了。若有下次,我也保不住你!” “是,多谢娘。” “罢了罢了!”顾婆子带着伞,大摇大摆离开了,留下蔡氏,嘴角微微翘起。 她才不管那个来传命令的丫鬟是什么来头,有人想要拿自己当刀子扎死顾婆子,自己就甘愿好了。 反正她是不介意看到顾婆子被夫人打死的,若真有那天,就算填上了自己这条命,又怎样呢? 十月三日,只休息了三天的许宜行迫不及待的向爹请求拜庙。为什么不求顾氏呢?那天回来之后顾氏一直不肯出门,在院中装病。许老爹对神鬼没什么忌讳,轻易也就答应了她。 许宜行乘着小马车,晃晃悠悠上了山。马车很普通,没有任何许家的标记,马也是最普通的灰马,带着杂毛,一点也不好看。 但是若是有懂马的行家,观看马的蹄子和四肢,就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一匹绝对的良马,只是长得一般罢了。 今日出门,许宜行只带了司琴和一个年轻的马车夫,其余人一概没带。幸好顾氏装病,否则也不能由着自己轻装简从的出门。 那枚玉佩,被司琴做成了长禁步,挂在许宜行的裙子上。这么一看,还真很像某个贫寒人家的小姐,进山拜佛一样。 进了庙中,马车夫将车远远的停在山门下,等待着小姐上香完毕回来。而许宜行带着司琴,一步步上山,神情虔诚。 许宜行将净喜寺中大大小小的神像、殿宇全部拜了一遍,惹得司琴不住的猜测,小姐这是许了什么愿望呢? 其实她什么愿望都没有许,许宜行不信神鬼。哪怕她现在死而复生,她也不信。 若是真的有鬼神,为什么宜言的娘没有来向顾氏和顾婆子索命,还任由她们欺负自己唯一的女儿呢? 可见神佛不真。 她这么仔细拜过去,只是害怕自己身上戴的玉佩不够明显,害怕那些影卫没有看见。 拜到最后一间殿的时候,终于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对着两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两位施主,我方才观察你们久了,我看见你们把每一尊佛像都拜过了,不知施主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许宜行看那个孩子不过八九岁,老成得很,就学着他的样子讲到:“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么拜,是想让普萨看到我的诚心。” 小沙弥摇摇头:“不是谁拜的菩萨多,谁就有诚意,地宫里还有五百罗汉像,若是施主也一一磕头,岂不是要拜死了?” “还有个地宫?那就请小师傅带我去看看吧。”许宜行挂上笑容,不是真的要去磕五百个头,是不想漏掉地宫。 小沙弥摇摇头:“世上痴人真多,菩萨要保佑这个、保佑那个,哪有那么多时间。”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带着许宜行来到地宫。 进得门去,先给两位奉了茶。许宜行不敢喝这莫名的水,司琴却是渴坏了,一饮而尽,然后坐在门口等着小姐,她可不想跟着磕那么多头。谁知一坐,眼皮渐沉,睡了过去。 许宜行见状,心道不好,便也假装坐下休息,将手伸进靴子筒里,摸着那把匕首。也不知道许宜言的身体能不能使出自己招数,万一一击不成,就遭了。 小沙弥却像是看透了许宜行的打算一般,冷笑一声:“我劝施主不要动手,你若出手,必死无疑。” “也未可知。”许宜行突然暴起,冲向地宫门外,看样子是要逃。 那小沙弥也是奋起直追,几步就赶上了她。 许宜行本来已经跑到门口,如今忽然回身,一个假动作就从那人的左腋下刺了过去。可惜那人身手灵敏,只不过划破了衣服,却并未见血。 许宜行知道事败,狠狠的撞了过去,希望能够将这人撞出地宫门,可惜那人又一闪身,避过去了。 再想出手,却看见那人手中寒光闪闪,怕是要动兵器了。许宜行赶紧闪进一尊罗汉像身后,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司琴有没有受到伤害。 小沙弥手中拿着武器,却没有出手,只是对着空气讲话:“姑娘既然是来寻人的,为何要出手?匕首上有毒,如此阴狠之法,不够光明正大啊。” “我呸!你这种在别人碗里下毒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我并没有在姑娘的茶中下毒啊,姑娘又没喝,怎知有毒?” 呃?这样的吗? 小沙弥又说:“方才见姑娘寻的如此心急,我以为你遇到了大麻烦,这才出手迷晕了你身边这位,谁知竟是恩将仇报了。” 啊。。。这样的吗?原来是自己心切,怕影卫看不到,谁知他理解成了自己被人挟持情况紧急,才会着急的每个佛像都磕头。这才会出手解决了自己身旁这个“劫持者”。 第23章 入山门 “那她?” “只是迷药,在没有收到动手命令之前,我们不会随意杀人的。” “哦。。。”许宜行慢慢的从罗汉像后走出,观察着那人,见他没什么动作,才敢走出来。 “您不必如此慌张,我要是想杀您,方才您就死了。您带着令牌,不知有何吩咐?” 这话倒是真的,不要说宜言的身体,就算是自己的身体,也打不过人家呀。 “我说,你多大啊,这。。。做影卫是不是小了点?” “二十了。” “二十,你?呵!你要是二十,那我就四十!” 那人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只是又重复一遍,问她来做什么。 “不是说你们九个人吗,怎么就你一个?”许宜行说着,眼睛看向那些罗汉,都说影卫擅长隐藏,别是在这堆里面吧? “您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需要我们九个都在?” “啊,对啊,人呢?” 那人思考了一番,带着许宜行往地宫外面走去。许宜行不放心司琴,可是那人说让她在这睡着不会有事的,许宜行只得作罢。 跟着那人,从寺庙的后门出去后又爬了很久山路,才见到一个小院。 “请吧。” 许宜行进了院中,没瞧见人,又进了房间,才看见刷刷刷飞出来八人,全部蒙面,盯着自己。 “从哪里飞来的这是。。。” 小沙弥让她坐在椅子上,这才对着众人讲到:“各位,这位姑娘遇到了大麻烦,需要我们同时出手。”说完也站进了队伍中,静听许宜行吩咐。 “额。。。咳咳!大家好,辛苦了,我是许宜。。。言。今天来,主要是想让你们认主的,所以要求你们都在。” 九人听完,互相看了一眼,站在最前的那人出列:“二小姐,我们是大小姐的影卫,怎么能认您为主呢?” “你认识我啊?那就好办了,我听说你们尚未认主,自然是谁有令牌听谁的。你叫什么?” “没有名字,您可以叫我影一。我们虽未认主,但也知道是为了谁卖命的,您有令牌我们自然听从,只是认主一事,恕难从命。” 许宜行盯着影一的眼睛看了很久,他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犹豫,坚定又执拗,果然是影卫,这个劲对了。 许宜行是天生的大小姐,她身上有种迷之自信,仿佛这世上没有东西能击倒她一般。她的眼神中满是骄傲与玩味,仿佛在看一只很有脾气的狗。 因此被看了很久,影一心中也在琢磨,这个小姑娘有点东西,绝非善类。 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她在敲自己最喜欢的曲子的节奏。 半晌,开口道:“许宜行死了,白嬷嬷也死了。这块牌子,是白嬷嬷留给我报仇用的。” 影一轻蔑的摇摇头,语气虽然恭敬,但是内心想着她还是露怯了,用这么草率的理由敷衍,果然是小孩子。 “二小姐,这和我们所知的信息不符。” “你们久不下山,早就不知道山下的情景了。” “虽然如此,但是国公府和许府若是死了大小姐,一定不会这么平静的。” “唉!真蠢,你们这影卫做的太不合格了,要保护的人都死光了,你们还在这山中修仙呢。” 影一眼中隐隐有怒火,只是没有发作。质疑什么都行,可是要说他们没保护好主子,不可能。 “你若不信,去看看那个如今的孙少夫人,你们是影卫,应该知道什么是易容术吧。还有白嬷嬷,都让人烧成一堆灰了,就在东门外。” 影一想了想,开口:“影五,你今晚去看看。” 队列中一人抱拳拱手,表示听命。 “怎么样,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认吗?” “二小姐不必着急,等今晚我们确认过后,自会告知。” 许宜行跳下椅子,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你们查归查,我的任务还没说呢。 第一,今晚你们查证了大小姐的死亡后,帮我去找找她的尸体在哪,也有可能已经被烧了。。。但你们先找找看。她是九月十八日夜半死在孙府少爷房中的,我只知道这些。 第二,白嬷嬷尸体虽然烧了,但是没准有留下什么痕迹,你们去查查,能不能查到死因。 第三,九月三十日许府的顾夫人顾霜,来进香回去的路上被马拉稀喷了一身,你们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京中的贵妇们,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第四,从前许府有个小丫鬟叫小穗,一年前被赶出府,你们替我找找她如今在哪里,把她藏在庙里,活的死的我都要。 第五,许府后街上有个姓徐的后生,去年得了传染病死了,他当时未过门的媳妇姓蔡。 徐后生有个秀才弟弟,跟着师傅出门长见识去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保证他在过年前回来,不能早也不能晚。” 影一听着许宜行发号施令,有一瞬间心神动摇,这才是他们想象中主子该有的气势,头脑情思,气势十足。只不过,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 “还有,我想要一个人跟着我,即是保护也是传消息,我的身份,很限制我。” 影一想了一下,叫出一人:“这是影九,他跟着您。” 许宜行点点头,很快乐的出了门,临走时回头看向那个小沙弥:“你是影几?” “影四。” “你真有二十啊?”没得到回复,许宜行也不生气,仍旧蹦蹦跳跳出了门。 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虽然没有顺利让影卫认主,好歹自己总算有手能伸出家外了,不用每天困在府中。 许宜行沿着原路返回了庙中,她记忆不错,从前放马打猎,再复杂的路况她都能轻松应对,京中贵女无人能出其右。 她与孙子忧的婚事初初定下之时,京中大半的闺阁小姐都暗暗松了口气——最大的竞争对手终于没有了。 当然,这些小姐们的心事许宜行是不知道的,当时她还只是一味的玩乐争彩,肆意挥洒着大好的韶光。 回到寺中,虽不见影九的身影,但是许宜行知道,他已经在暗中跟着自己了。 唉!没办法,要享受影卫带来的保护,就必须要承受时时被人盯着的不适,孰重孰轻,情势逼人呐。 第24章 偶遇 许宜行摇醒司琴,见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这迷药不会伤到脑子吧? 司琴跟着小姐往下山的路上走去,一路上脑子都在转筋:我怎么就睡着了呢?太不应该了。。。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吧。 走到车夫停车的地方,许宜行一眼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这不是七皇子那天坐的车吗? 快跑! 她是半点都不愿意碰上七皇子,那人行事太猛浪了些,虽然救了自己的命,但是上次两人同处马车的场景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惊吓,可不敢有什么传言出去啊。 “宜言小姐?” 得,怕啥来啥。 从车上下来的人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许宜行,正在打量着今日她的装扮。 “殿。。。” 路安远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讲出来。许宜行知道,他也是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 许宜行及时改了称呼:“公子,这么巧您也来烧香啊?” 路安远没有回应这句寒暄,只是眼带疑惑:“你为何打扮成这个样子?” “一人出门不便,所以我想着随便乔装一下,不想让人知道。” 路安远皱着眉头,心想莫非她在府中的日子已经如此艰难,需要偷偷乔装出来求菩萨解救? “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看着还是这么消瘦,到底是你们府里的郎中无用啊。” “不怪郎中,是我自己身子虚。还没有谢过您的赐药之恩呢,我还剩下一颗,不过今日没有带在身上,不如改日我再还给您吧?”害,谁能想到今天遇见他呢。 “不必了,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呵,你诅咒谁呢这是。 “那多不好意思。。。对了,您今日来是?” 路安远垂眸:“二哥病了,我来替他烧经祈福。” “啊。。。”路安远说的二哥,自然就是二皇子。 二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颖妃的儿子,也是诸皇子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那一位,因此十分瞩目。 要说如今的皇室,皇帝共有七子六女,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可是这十三个子女竟然没有一个是当今皇后所出,因此太子之位也一直空着,诸子有哪个不想争一争宝座呢。 许宜行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路安远,七个皇子中,只有他和四皇子没有亲娘,早早的开府出宫了。 像这般祈福、进寺之事,虽然谈不上晦气,可到底有些忌讳。说到底都是一些与下人打交道的差事,堂堂皇子怎么能沾染呢。 可见七皇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否则这种事情,怎么不见其他皇子来做呢? “那真是辛苦您了。我还要回家,再晚些父母就要担心了,嗯。。。公子再见!”许宜行快步蹦上马车,就听见路安远在身后问: “后日我姨母景夫人在家中设宴,你可要去赴宴?” 许宜行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景夫人为何要请我?她看了眼司琴,司琴低低回答:“每月五日是景夫人家的待客日。” 哦哦哦!许宜行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感情是待客日啊。 “母亲应当会赴宴,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带我。” 路安远点头,果然她在府中日子艰难。 按理说许府现在只剩下一个未嫁的女儿,顾氏作为嫡母,就应该多带出去给各位贵妇看看,这也是京中流行的一种相看女孩儿的渠道,多少婚事都是从这宴会中成就的呢。 如今顾氏如此不上心,宜言只怕难呐! “估计你姐姐也会去,你可跟你父母再说说,一起来才好。” 许宜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关心自己,可是那个冒牌货,她有胆量见光吗? 许宜行走后,七皇子迟迟没有上山,只是盯着她的小马车一直目送,直到阿大过来提醒:“公子,您这样可不怎么合规矩。” “什么合不合的,这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我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你啊,别老盯着我了。” “属下只是担心,若是其他几位公子知道了,会不会借机在老爷面前告状。” 路安远好笑的看了阿大一眼,有些不屑。“那就是姨母说的她看上的女子。” 阿大震惊了:“景夫人要将许二小姐说给您为妻?可是您喜欢的不是。。。” 路安远一个眼神扫过来,阿大自知失言,赶紧住了口,换了种说法:“可是许二小姐出身不高,只是个庶女,又不受许将军重视,哪里配得上您?” “是吗?”路安远挑眉,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可是我也是庶出,也不受父亲重视,这不是刚好的门当户对吗?” “那又怎么样!您是皇。。。总之咱们家七个都不是嫡母生的,都是庶出,谁还比谁高贵了!” “庶出也不都是一样的,阿大,我只是可怜宜言,毕竟她对我有恩,我也想她早日离开许府,过得舒心一些。” 至于他喜欢的女子么,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了,他也已经认命了。 路安远进庙,在正殿蒲团上恭敬的点香敬拜,却没有拜他说的二皇子的病情,而是在向菩萨忏悔,忏悔一件早已成定局的事情。 路安远这一生后悔的事情可太多了,比如五岁时没有好好看看母妃的长相,将她印在脑中,以至于到现在他只能靠仅存的几张画像凭吊母妃; 比如八岁时,他将寄养在颖妃膝下的机会,让给了他同样可怜的四哥。虽说颖妃已有儿子,并不怎么疼爱四哥,可是有一位受宠的养母,四哥的日子到底比自己好过多了。 再比如十二岁时,父皇问他希望开府磨练、还是继续留在宫中将养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皇宫,成为了皇子中最早开府的人。 但同时也成了众矢之的,宫中各位嫔妃的敌意、兄弟的嫉妒,曾经一度让他差点就死在了宫外。 多亏了当时遇见的那个尚不足十岁的小女孩,硬是把自己从雪地里拖回了许府后门,求着府医给自己拔出了箭头,还偷了许老将军的一颗九转还魂丹才保住了他一条命。 第25章 不配 也幸亏那段时间许老将军没受什么伤,否则不等自己后来将药补上,许老将军一旦发现,宜言估计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因此他一直十分感激许宜言,只是没什么机会回报她。 幸好啊,幸好最近老天让宜言病倒,自己毫不犹豫地将药给了她的婢女,也算是报答当日情一二吧。 可是他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两年前父皇问他,是否有中意的女子时。他想起曾经雪夜里那一只毒箭,硬生生将喉咙里的“许宜行”咽了回去。 “没有,全凭父皇做主。” 于是那年秋天,他觉得整个京城的秋雨都下进了他的心窝里——许宜行定亲了。 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孙子忧,那人相貌朗俊,家世不俗。他看见他和她一同赛马时的风姿,竟是如此的般配,和谐。 那我又算什么! 听着四周围全是称赞两人佳偶天成的声音,他硬生生在袖中掰断了一根指甲,鲜血被袖子吸收,他却感觉不到。是了,这点痛和心里的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呵呵呵呵呵,他觉得自己就像冷宫里的老鼠,见不得阳光,只要哪怕稍稍靠近一点许宜行,沾染到一点她的自信,他都觉得浑身像被太阳炙烤了一般,火热,疼痛。 他是被生母厌弃的人。母妃生下他后,身材不复从前,脸也变得蜡黄无光,再不得父皇宠爱,一股脑的将气全部撒在了他头上。 每每梦到母亲,不是温馨甜蜜,而是总见到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又做错什么呢了? 是了,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出生。 再看许宜行,每每看见许宜闻屁颠颠跟在她身后,又是当牛又是做马的逗她笑;又看见许老将军宁可跟几个亲王争得脸红脖子粗,也要让宝贝女儿得到喜欢的小红马时,路安远只觉得羞臊。 不是羞臊许家人偏疼,而是羞臊自己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窥伺着别人的幸福。 于是他更加少出现在许宜行面前,就算出现也都是很远很远的看一眼,他不敢靠近。不敢让许宜行那双明亮高傲的眼睛,看见一只地沟里的老鼠。 “慈悲无量的真佛,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父皇问我的那日,您能不能把许宜行还给我?” 路安远在内心说完这句,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下:就算许宜行没有嫁人,也不一定轮到自己吧? 她总是值得更好的归宿,不该和自己这样一个,生来就是给几位哥哥做垫脚石的皇子有所关系。 “祈福完了,走吧阿大。” 许宜行半闭着眼睛,在回想刚刚跟影卫说的话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司琴就坐在马车侧边,一直看着她。 “有什么话就说吧,老盯着我做什么。”许宜行睁眼,看见司琴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奴婢在想,其实小姐您是有捷径,能更快为姨娘报仇的!” “什么捷径,说来听听。” 司琴神秘一笑,贴近她耳边:“听说七皇子一直都没有定下皇子妃的人选,如果您嫁给七皇子,成了皇子妃,咱们不就扬眉吐气了么!到时候别说一个顾婆子,就是顾夫人,也不敢轻易惹您了!” 许宜行盯着司琴,在心中惦量着这个丫头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有心想要害死自己。 司琴被盯的心中发毛,有些害怕。“小姐?奴婢说错了吗。。。” 许宜行摇头,平静又冷淡:“我们不般配。” “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再怎么说您也是将军府的女儿啊,咱们。。。” “你听岔了,我没说我配不上他,我说的是我们不般配。” 司琴歪头:“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我是将军府的女儿,他是皇子,若是我嫁给他,皇帝难免要揣测我们许家的用心,其他几位皇子也会忌惮的。” “可是大皇子娶的还是奋威将军的重孙女呢,皇帝不也没见怎么着吗?” 许宜行现在相信了,司琴或许是真的为自己好,就是这个政治头脑吧,她是一点也没有。 “大皇子生母是太学学正的女儿,母家全是言官;而奋威将军府目前掌过兵马的也只有老将军本人,他都年过九十了,早就是冢中枯骨一般的存在,她的重孙女嫁谁有什么要紧的。 爹不一样,他在边军中声威犹在,这样的人要是跟皇子走得近,没好处的。” “原来是这样啊。。。唉!可是奴婢还是担心,您只比大小姐小了一岁,万一将来夫人老爷不肯好好给您相看人家,不就毁了您一辈子的前程么。” 其实说起宜言的婚事,许宜行也是有些担心的,如果到时候爹不上心,那顾氏要是给宜言随便挑了一家人,也有够自己头疼的了。 这么算来,能嫁给七皇子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起码能保证宜言衣食无忧、不受欺辱啊。 许宜行摇摇头,将这想法赶出了脑中。婚姻之事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再说了,她现在占着宜言的身体,并不愿意轻易辜负了自己。 跟孙子忧在一起的经历让她明白了,就算是一开始以为的门当户对和天赐良缘,也会莫名其妙的变质,更何况是两个本就不相匹的人。 七皇子,他实在太不起眼了。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几个皇子那都是使尽了手段博的皇帝青睐,唯独七皇子一直默默无闻,实在没什么可看之处。 此时的许宜行并不知道,有个词叫做藏拙。 其实她是不能理解皇子为什么要藏拙,都是皇帝的儿子,谁还比谁差了?所以她觉得,路安远一直不声不响,那就是真的没什么才干吧。 “其实要嫁他也不是不可能,”许宜行突然出声,引得司琴好奇起来, “什么时候将军府被人杀尽了,那就差不多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气的司琴直跺脚,太不吉利了! 是呀,自己根本不用考虑这条路,只要爹还是爹,许府还是将军府,那么许宜言也好,许宜行也好,就绝对不会与皇子产生什么瓜葛。 第26章 影卫的效率 回到家中,许宜行急急地换好衣服,来到前院给顾氏和父亲报平安,表明自己已经回来了。 哪怕顾氏根本不想见她,哪怕爹根本没回府里,该做的样子也是要做的。 许宜行看着冷哼了一声将自己拒之门外的顾婆子,内心里十分畅快:你就得意吧,且让你开心几个月,等到年下,就是你的死期! 等她浑身舒畅甚至还抽空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她才想起来,哎呀影九不会在偷看自己洗澡吧? 躺在床上,许宜行刚刚想睡一会,就听见轻轻地咚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下。 拉开床帏,果然看见影九站在床前。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悄么声,很吓人的。” “方才我已经发出声音提醒小姐您了,否则您怎么能知道我在这呢?” 哦吼,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影卫的实力,敢情人家那一声是为了通知自己啊。 “什么事,你说吧。” “山上那位男子,他身旁的侍卫是个高手,我不敢靠得太近,否则会被发现。请令,若是以后遇见他我是应当藏起来,还是按照职责守在您身边?” 这话本不该由影卫问出口,毕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当然是以主子的安全为先。只是影九第一次接触许宜行,不清楚她的想法,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阿大?”许宜行眯了眯眼睛,从前只知道他是路安远的随从,却不知他也是个高手。不过也正常,人家毕竟是皇子,身边有人守着也正常啊。 “我不想让人知道你们的存在,今后若是有暴露的风险,你们隐藏自己为上,不必管我。若有变化,我会通知你的。” 影卫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否则许宜行该如何解释许府庶女身边有这样高规格的守卫呢?还是不要自寻麻烦了。 “得令。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一下,如果我想找你,怎么找?” “您只要叫一声我的名字,或者如果遇到不方便出声的情况,您用手比这个姿势,我就会出现。” 影九说着,用手给许宜行比划了一个手势,很像翘兰花指,但是又没有兰花指那么做作引人注目。 “好。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影九愣了一下,语气有些生硬:“我是影卫,不是色狼。”说完蹭一下退走了,许宜行也没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 切,爱说不说装什么正人君子! 许宜行气呼呼躺下,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黑。司琴也没有进来打扰自己,可能也是觉得小姐这些日子病着,好好休息是应该的。 夜半,又是咚的一声闷响,就像小酒杯掉到了厚地毯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影九,是你吗?”许宜行低低的唤了一声,再次拉开床帏,却不是影九,而是影一。 “二小姐,您让查证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影一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悲伤,但是却不明显,只是让人觉得好像心中酸酸的。可能他也接受不了,自己身为影卫居然把两个要保护的对象全部护死了的事实。 “怎么说?” “孙府里的那个,确实是易容术,用的是人皮面具。而且根据影五的观察,她应当本身的长相就很像大小姐,所以很逼真。” “唉。”许宜行叹了一声,难怪了,连自己爹都没有认出来。 “至于您说的找尸体的事情,尚未有结果,请在多给一些时间。白嬷嬷的尸骨我们也查证了,极大可能是中毒,只是损毁严重,无法绝对确认。” “恩。”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许宜行如今没有悲伤,只是淡淡的遗憾,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散布顾夫人遭遇的事情已经在做了,明日大半的京中贵妇都会知道。” “做得好。”就是要这样把顾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让你嚣张! “剩下的人全部撒出去了,一部分去找徐后生,一部分在京中找小穗。不过若是小穗已经不在京中,恐怕就有些难找了。” 许宜行当然知道这很难,可是她没办法,小穗是扳倒顾嬷嬷的关键,如果她真的死了。。。 “好,你们尽力去做就行。对了,如果我需要一个易容的小穗,你们能做到吗?” “只要有熟悉她长相人指导,这不难。” “好,那我最近让人画她的画像,回头让影九带给你们,假小穗和真小穗的事情要一起进行,以防万一。” 如果小穗没了,那就造一个假的好了。反正连自己这样的身份都有人造假,仿出一个丫鬟,应当也不会有事。 许宜行又想起那件很要紧的事情:“既然你们已经查证了孙府里那个是假的,我说的认主的事情,你们怎么想?” 影一没有犹豫,彷佛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一般。 “抱歉二小姐,影卫有自己的原则,何况我们只是确定了那个大小姐是假的,并没证实真的那个就死了。” 许宜行扶额,妈的一群犟种。 不过她也默默高兴了一下,看来外祖父和白嬷嬷给自己培养的人确实很忠心。年少不知影卫好,错把孙子当成宝! “不过我们虽不能认您为主,您有令牌,我们自当效劳。”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恕我多嘴,既然您执掌影卫,您可要为大小姐报仇?” “那是当然!”不给自己报仇我这是图啥呢? “请令,如何报仇?” 许宜行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影卫直接潜进孙府刺杀孙子忧,顺便干掉司武贱人。不计后果,最好让他们杀完之后再自杀,这样不但自己大仇得报,也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影一见她不言,开口道:“小姐或许性格柔顺,不若我来为您解除烦恼吧。” “我们九人,只需派出两人,便有十分的把握,在孙府成功刺杀大小姐的杀身仇人。若是派出四人,便可保证全身而退。 当然如果小姐觉得要剪草除根,可以只派我一人,刺杀成功后我便自行了断,绝不给您添麻烦。” 第27章 试探 许宜行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影一,没想到他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看样子只要自己点头,影一就会立即按他所说的执行。 可是。。。 “不行。如此一来,我该如何得知孙子忧为何要杀大小姐呢?我又怎么知道他搞出一个冒牌货来做什么呢?” “您怎么知道是孙子忧杀了大小姐的?白天您在山中并没有提及啊。” 哈?许宜行觉得自己是不是中计了,这人是在套话吗?看来他还是不信任自己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情报来源吧。”许宜行硬气起来,真是烦透了这种说话不直接的人。 “是。不如这样,您派两人,我们把孙子忧绑过来,保证撬开他的嘴。” “你把国公府当成你家了?我信你们能在国公府杀人,可是绑一个出来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孙子忧武功不差的,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 许宜行说着,又叹了口气:“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白老统领留给姐姐的人。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们一个都不损失,无谓的牺牲是没有必要的。” 她心中是真的这么想的,眼下自己珍视的,除了爹之外,也就是娘留给自己的“遗产”了。 “更何况,你们杀了孙子忧,那边一定会乱起来,到时候冒牌货被发觉,许府也一定大乱。我不想这样,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战胜他们。” “影卫只在暗中做事,不懂光明正大。”影一小小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反抗。 “我知道,你们啊就是没啥脑子,所以要跟着聪明人啊!我来做脑子,你们就好好当刀,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我说的光明正大,是将来有一天,国公府大厦倾颓,那时再揭发出孙子忧的杀人过往,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让整个国公府都去给我。。。姐姐陪葬!” 许宜行有些癫狂了,愤怒此时上头,让她觉得想杀人,想杀掉孙府每一个人! 影一看见她如此表现,并没惊讶,而是似乎很欣慰的笑了一下。不过他戴着面罩,许宜行并没看见。 “是,全听二小姐计谋。”影一说完,就要退走。 许宜行此时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是怎么,怎么会如此失态?忽然闻见房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她心中更是震惊——影卫对自己不信任何止是一点半点。 许宜行声音冷下来,叫住了影一:“你对我用了迷香?” 影九唰的一下从房顶下来,也跪在床前,有点嘲讽的口气:“我早就告诉你了这招太冒险了,二小姐很敏锐。” 影一由半跪变成了双腿跪地,恭恭敬敬的对着许宜行一礼:“抱歉二小姐,这都是我的主意。那香对人无害,只是会促使人催发出心中的想法,我也想听听您的真实意图。” 许宜行没有发飙,相反很高兴,比刚刚更高兴。影卫不信任自己是对的,要不然随便来个人就能撬走他们,自己还活不活了。 而且自己确实可疑,不但带着玉佩找上了门,还逼他们现身,而且一上来就是几条机密的信息,这要是不起疑,影卫的脑子就真成了猪脑子了。 “若是我刚刚答应了你的计划,用你们的命换孙子忧的命,你们是不是就会弃我而去?” “不会,谁有令牌谁就是主子。”影一顿了下,还是交了实底:“不过如果您真的同意了我的计划,对于您以后的命令嘛,我们自会考量着执行。” 许宜行将被子裹了裹,遮住自己因为心惊而起的鸡皮疙瘩。 “你们下去吧,我不追究此事。” 影一影九同时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若有下次,我并不介意让你们知道一下我有怎样的手段。” 从小姑娘口里说出来的轻飘飘软糯糯一句话,却让影一和影九同时背后凉了一下。影一退走,他心里已有衡量,这便是日后的主子了——当然,那得是确认大小姐已死之后。 这回许宜行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几次交锋下来,她发现影卫也是人,他们只是一群武功高一些的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一觉睡醒,用过早饭她便去了前院请安。虽然知道顾氏不会见自己,但是在看见许宜闻也被拒之门外之后,她立刻就反应过来,顾氏这边出事了。 “妹妹也来了?你病刚好,其实不用这样天天来的。” “不敢失了礼数。不过这是怎么了?” 许宜闻拉着她,慢慢在府里散步。“听顾嬷嬷说,一大早尚书夫人来过了。她走以后,母亲就不大高兴。” “严夫人?”许宜行知道肯定是影卫的消息散出去了,严夫人心里不喜欢顾氏,必然是一大早赶着过来羞辱嘲笑她的。“她这么早来,出什么事情了?” 许宜行明知故问,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否在在门口听听也解气呀。 “听说,母亲上月进香被困路上的事情,不知道谁传了出去,让严夫人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母亲也太过小心眼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宜言,传言很不堪的,事情哪里就是那样?我听着都扎心,何况是当事人。” 许宜闻向来不怎么偏私,就算对顾氏,他也是帮理不帮亲,如今她受辱,他自然也不开心。 “恩,那哥哥要告诉父亲去抓那些传言的人吗?” “算了吧,何必要兴师动众。” 果然了,他也觉得事情虽然丢人,但是那都是庸人自扰,不过顾氏就做不到他那么心大了。 回到房中,就听着司琴和司画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早上的事情,要多兴奋有多兴奋。 蔡氏到底没逃过一顿打,严夫人走后没多久,顾氏让人把蔡氏从二门外拖了进来,狠狠地赏了二十板子,又把那天回来找马的车夫也打了一顿。 听说顾婆子把头都磕破了,这才保住了蔡氏的命。 许宜行抓着那只五彩琉璃茶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此唤进来了司琴。 第28章 景夫人 “司琴,上次我让你收着的钱,还剩多少?” “没怎么用过,到现在也才用了二十两,剩下的都在。” “二十两?”司琴是怎么做到半个多月才花二十两的? 其实她不知道,这二十两有一半都是在求见七皇子时贿赂他家门卫了,剩下的银子都是些零碎,司琴很会俭省。 “好吧,你很能干。你去各拿五十两,给蔡氏和那个挨打的小厮,就说我给他们治伤用的。” 司琴面露难色,二小姐也太大方了,更何况这么莫名其妙的给钱,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事和她有关系吗? “小姐,这不妥,没有名义,给了会让人起疑的。” 许宜行倒也没有想那多,在她的逻辑里,你为我办事受了委屈,我自然要补偿你。不过经过司琴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察出自己确实不妥。 “那好吧,你只去府医那买点药,悄悄给他们送去,这总行了吧。” “成,奴婢这就去办。对了,方才夫人那边来传话了,明日景夫人那边的宴会,请您独自去,她就不去了。” 有这种事?许宜行也能想明白,顾氏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的,否则一定成为众矢之的。让自己去也是堵住她们的嘴,告诉她们母亲只是病了芸芸,她就是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 “行。那你早点帮我准备衣服,不要太出挑。” 司琴果然办事周到,为许宜行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衣服,衬着宜言的小脸蛋,格外的温柔。 今日坐的是许府的宽蓬马车,垫着厚垫子,格外的舒服。车子晃晃悠悠开进景夫人府,许宜行一下来,就看见了景夫人亲自来接,格外的亲热。 说起景夫人,她也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其他人的府都是以自家家主的姓氏、或者官名为府名,比如自家是“抚远将军府”,比如那位尚书家是“严府”。 而景夫人的家,就叫“景夫人府”。 当然景夫人并不姓景,她与她姐姐,也就是七皇子早逝的生母怡妃一样,都姓李。景是她的封号,以示吉庆。 景夫人曾经救过皇帝的性命,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 传闻皇帝早年时,有一次高楼观景,不知什么原因那楼竟然塌了! 皇帝陷入最高层的裂缝,眼见着就要摔下去,当时怡妃的妹妹,一把上前抓住皇帝的胳膊,顾不上僭越之罪,硬是撑到了侍卫赶上楼,一同将皇帝从高楼上解救下来。 事后司天监回报,景庆星云大放异彩,有利于主上。于是皇帝大笔一挥,赐号景给她,允许她开府自成一官,可自主择婿,决定府中一切事物。 当时的怡妃也因此格外守皇帝喜爱,生下了七皇子。 不过景夫人终生未嫁,竟是耽误到了现在。她人慈祥和蔼,也从不惹是生非,因此就算没有什么实权,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贵妇,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和尊敬。 说起来这还是许宜行第一次到景夫人府,只见里面层层建筑,不怎么像京城样式,反倒有点像江南的感觉。 景夫人声音细细,拉着许宜行一步一景的解释: “我娘家在江南,曾经做些小生意。后来我和姐姐到了京城,很是思念家乡,所以皇帝允许我建府时,我就找了些江南景观搬了进来,索性不俗。” 许宜行知道她说的小生意肯定小不了,否则怎么有能力让两个女儿来京城参加选秀,从而做了皇帝的妃子呢。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只对自己亲切,那前边还有一堆夫人小姐呢,她就只带着自己游园。 “多谢夫人为我解释,只是。。。咱们二人在这里,冷落了其他夫人,怕是不好吧。” “你这孩子,还挺关心别人的。”景夫人自从见了许宜行,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看得人暖暖的。 “我知道你母亲今天能让你出来,肯定帮她分散注意的。你也太实心了,若是去了那些人面前,她们必然要拉着你说东说西的,何苦呢。” “夫人也听说那些流言了?”干得漂亮。 “呵呵,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顾夫人让马粪给喷了呢?呵呵呵呵。。。”没想到景夫人看上去斯文,嘲笑起人来也是不嘴软的。 许宜行不说话,就在心里笑就行了,没必要乐出声。 走到一个亭子周围,景夫人忽然说要去前厅看看,让许宜行自便,就匆匆里去了。 许宜行这边正觉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就听亭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宜言小姐,请进来吧。” 诶,这是,路安远吗?又是他! 果然走进亭子,看见路安远这边泡好了茶,还倒了两杯,像是等着自己一样。 “请坐吧。” 许宜行本不想进去,也想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但是又一想,景夫人是人家小姨,凭啥人家不能来,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反正司琴司画还有他身边的阿大都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见过七殿下。”总算是完完整整的行了一个礼,许宜行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了下来。“景夫人说前院有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路安远笑笑:“她骗你的,她不会回来的。” “啊?”许宜行刚坐稳的屁股又抬了起来,真的没搞懂这两人要干啥。 “宜言,别怕。小姨想让你跟我接触接触,没有恶意的。” “为什么。。。”别是路安远真的喜欢许宜言吧? 路安远十分坦诚,很直白的讲出来:“因为她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皇子妃。” “嘶!”这是司画到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司琴早就觉得两人有猫腻,因此此刻装起了聋子。 就算许宜行早有猜测,如今听见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心里一紧,跳过父母当面和女孩说,这算什么路数? “殿下,虽然您是皇子,但是这样做依旧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许宜行深吸一口气:“就算殿下和景夫人真的希望求娶我,也该由中间人先上门,问过女方家长的意思,再做定夺。如此私自见面,不合规矩。” 许宜行顿了一下,又说道:“何况我私心里想着,殿下与我并不般配。” 第29章 破绽 路安远没有生气,只是依旧温柔的问:“如何不般配?” 许宜行气的在心里扇了他好几个耳光,笨死你,难怪皇帝不喜欢你,没眼色的家伙! “我配不上殿下。”这是她最好的托词。 路安远似乎皱了一下眉,他很不喜欢宜言这样自轻自贱——哪怕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宜言,你对我有恩,我知道你在许府过的不好。我并不在意你喜不喜欢我,就算我们做空头夫妻,你若是嫁给我,我保证你舒心畅意,过得开心。” 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总是对宜言这么亲切,居然有这样的渊源。 可是什么样的恩情,能让路安远用皇子妃的位子,来报答一位身份相差不小的官员女儿呢? 不过就因为如此,许宜行就更不能答应他了。这个人跟宜言关系匪浅,若是嫁过去,恐怕很容易发现自己是假的,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她垂下睫毛,学着宜言的样子:“殿下,我怎么敢担得起您说有恩呢。只是我想着,殿下虽然有心,万一,我是说万一哈。 万一将来殿下碰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子,那时我已经占了皇子妃的位置,殿下要如何安置您喜欢的人呢?” 说完抬起头,她看见路安远的眼神一闪一闪的,恐怕是被自己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我只希望殿下能想清楚,用堂堂皇子妃的位子,去转而报答我这小小女子,是否值得?” 说完她看见路安远已经挺直了身板,似乎是不太高兴了。好,最后一句! “何况殿下赐我九转还魂丹,无论多大的恩情,也已经还清了。” 路安远站起来:“宜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桃李,都是应该的。” 许宜行低头,不再言说。 “既然宜言无此意,那么我也会告诉姨母,不会让她打扰你的。” “是,辜负殿下盛情,是我的错。也请殿下以后,还以朋友之礼对我,宜言很愿意和殿下做朋友。” 这话说的僭越,皇子面前只有君臣,何来朋友?不过路安远也没生气,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许宜行大步跨出亭子,感觉空气都是甜的。太好了!终于解决掉这个莫名其妙的七皇子了,耶耶耶! 许宜行的身影刚消失在假山后边,阿大立刻对路安远说:“殿下!二小姐太过分了!她不愿意也就算了,明知道您喜欢大小姐,还说什么日后遇见喜欢的女子她占了正妻之位这种话,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您觊觎他人之妻吗!” 路安远两根手指夹出一颗梅子,嚼吧嚼吧。“阿大,那个许宜言是假的。” “什么?”幸亏许宜行没在,不然她也得惊掉下巴。怎么就暴露了? “上次在国公府外见她时我就觉得怪怪的,今日才确定我猜的没错。” “可是,属下离得这么近,二小姐并没有半点伪装在脸上,这,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吗?” 路安远摇头,宜言曾经亲口要求自己娶她,而且她那么善良的人,是不会讽刺他的心意的,又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阿大,今天宴席散了之后,你想办法给我截住她,我要审她。” “是。” 许宜行不知道,自己自作聪明的一番话,早就让自己暴露的体无完肤了。 此刻她还在宴席上,乐呵呵的吃着糟鸭掌,觉得自己刚刚表现的真不错! 诶?许宜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忽然向门口看去,她一抬头,许宜行? 天爷呀,那个冒牌货真的敢出来见人? 许宜行赶紧起身,向着冒牌货行了一礼:“姐姐来了?” “恩,宜言请起,你我不必客气。” 这才半个月没见,这个冒牌货已经学的非常好了,全然不见了上次的错漏百出。难怪啊,她敢出来,肯定是司武那个贱人给她教的! 既然“许宜行”来了,那么她自然就成了宴会的焦点。 许宜行在一边默默观察着,只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了,不仅应对得宜,更是将自己的习惯模仿了个十成十。 幸亏影五确认过她戴着人皮面具,否则日后还真没办法指证她就是假的。 宴会结束,许宜行赶紧远离了是非之地,她可不想对着那个假货再说什么恭维的话,真是一点也受不了了。 刚到马车边,背后又有人叫住自己:“许二小姐,我们殿下有请。” “阿大,是你啊。怎么刚刚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他怎么又找我。。。” 阿大恭敬地弯着腰:“正是因为小姐您说的清楚,我家殿下才想着跟您断个干净,以免日后有什么闲话,污了您的清名。” “有话直说。” “小姐曾经交给我家殿下保管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什么?许宜言如此大胆,居然还敢跟外男私相授受了? 许宜行赶紧看向司琴,司琴一脸“我可不知道哇别看我别看我的样子”。 许宜行气的青筋暴起,这妹妹太能惹事了。可是如果不去,女孩的东西放在男人那,到底不行的。 “头前带路。” “殿下说了,都是隐私之物,请您一人前往。”这是告诉司琴司画不许跟着。 许宜行眉头紧锁,这七皇子该不会是求婚不成恼羞成怒,要把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嘎了吧? 不能不能,自己的丫鬟眼瞧着自己被带走的,若有损失,他也逃不了。 再说了,这里可是景夫人府,就算他想要杀人灭口,也不应该选在这里连累姨母才对。 再不济。。。还有影九,万一真的事情紧急,只能让他暴露了。。。 四下考虑一番,许宜行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大约人家是真的想要给自己还东西吧。 “无妨,你们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许宜行跟着阿大,只见他往府内一个清静的院子走去,也没什么人守卫着。看来路安远也是有心避着闲杂人等,就怕被人撞上。 听着阿大带人进来的脚步声,路安远脸上最后的笑容还是消失了。 果然是个假的,宜言何曾交给过自己什么东西了? 第30章 你帮我 推开房门,许宜行走进去,丝毫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恭敬一礼:“殿下,我的东西呢?”许宜行手心朝上,离路安远隔着一张桌子,不愿意靠近。 阿大却没有进来,而是关上门守在了外面。 路安远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簪花,金灿灿的,在许宜行面前晃了晃。“宜言,这枚簪花是你曾经交给我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记。。。”等等等等,不太对劲,怎么能是簪花呢? 许宜行分明记得,当初她拉开宜言的梳妆盒,里面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首饰。司琴也说过,顾氏每年发了新的头面,就会把旧的收走,那这个是从哪来的? 这个人在诓她! 许宜行已经意识到上当,该死!方才明明有余地的,只要说一声“我不要了”或者“我记不清了”也就完事,干嘛非要自作主张的跟阿大来这里! 许宜行慢慢后退了两步,想要更加靠近一点门口。路安远没动,依旧拿着那支簪花,捏在手里。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在殿下这里。方才我听阿大说话奇怪,以为是您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要交代我,没想到原来您只是为了诓我。 宜言不懂殿下为什么这么做,先告辞了。” 危急情况下许宜行脑子反应的那叫一个快,虽然不知自己的错漏在哪里,但是七皇子如此试探,必然是已经看出了破绽。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离开。 路安远听见这话反倒松了口气一样,将手收了回去。许宜行看见他没阻止,急急地伸手去拉门,却没拉动,锁上了。 “我竟然不知道宜言你是这么急性子的人。”路安远像是很惋惜一样,摇着头说可惜。 “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殿下请自重!” “告诉我你是谁,我考虑放你走。”路安远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那股矫揉造作的劲,转而换上了一副冷面孔,看着还真有点吓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许宜行此刻顾不上其他,将全身的力气撞向那扇看上去并不结实的门,同时嘴里喊道:“影九!” 可是才刚一半,她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有人贴上自己的后背,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就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力气那样大,疼的她眼泪直冒。 她从不知路安远的功夫居然也这么好,不过一个瞬息他就能越过来卡住自己的命脉,何其可怕! “你在喊谁?”路安远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感觉就贴在自己耳边一样。 “营救。。。我喊人营救我。。。”许宜行反应过来,她已经跟影九说过遇见阿大可以自行隐藏,想必他并不在附近,那自己不是白喊了? “不对吧,我怎么听着像影九呢?”路安远把许宜行转了个身,面朝他,不限制她的嘴,但是脖子上的劲依旧没有放松。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许宜言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易容的痕迹,但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刚刚用来捂嘴的那只手,直接掐到了许宜言脸上,又捏又拽,还蹭下来一层胭脂。 许宜行:他在。。。玩我的脸?没听说七皇子是个变态啊,这怎么有这种癖好。。。 路安远此时表面镇定,但是内心已经开始慌乱:没有易容,这个莫不成是真的?那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看见许宜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就砸在自己的手背上,啊。。。宜言不要哭,我不是故意的啊。。。 一刻钟前,他听到阿大回报,说是宴会上那个许宜行有伪装的痕迹,似乎是用了易容术。联想到今日宜言种种奇怪的表现,路安远几乎是立刻火冒三丈。 许家两姐妹全部都被掉包了!是谁,是谁干的! 他甚至猜测是不是皇宫里自己那位父皇,或者几位哥哥做了什么手脚要来对付许老将军,否则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所以没等到许宜言离开景夫人府,他就让阿大将人骗了过来。原以为这个一定是假的,现在这么一看,不对劲啊。 越想路安远脸色越黑,他恨自己冲动,刚刚一想到许宜行可能出事,他的脑子就有些不受控制。他撤下来掐许宜言脸的手,正想着该如何向她解释,不想她却是先吐了口。 “我说。。。我全说。。。” 不怪许宜行意志不坚定,实在是方才路安远脸色太吓人了。 他离得那样近,就像土地庙里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般,死死的盯着自己,许宜行毫不怀疑自己再不说实话他就会掐死自己。 “你先放开我。。。我要死了。。。”许宜行的手徒劳的拍打着路安远的手,再掐就真要死了。 经此变故,路安远猛地撤了手,看见她在地上拼命地咳嗽着,好像刚刚自己晃神的时候用力太大了。 本来以为这个是真的,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要说了,路安远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到背后,他一紧张就容易手抖。 “说。” 许宜行缓了半天,终于又重新有了力气。她现在严重怀疑许宜言绝对和路安远有一腿,这两人太熟了,栽在他手里,时也命也! “七皇子,你帮我,你帮我也是帮你的救命恩人啊。”许宜行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路安远的袖子,只要他两有一腿,晾他也舍不得伤害许宜言的身体。 “你说。” “好吧,说之前我得先跟你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信不信的,大车拉王八——载你了。” 路安远皱眉,这刚一上来就把自己比成王八,胆子不小。 “其实我是真的许宜行,九月十八号那天我被孙子忧毒死在孙府了,醒来之后莫名其妙变成了宜言。 刚刚来的那个许宜行是假的,是孙子忧和我之前的婢女司武搞出来的冒牌货,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打探和报仇。 但是我虽然人变成了宜言,却没有她的记忆,所以很多的事情我都只能靠猜,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先道个歉。谁知道你们两之前有什么苟且之。。。额恩情呢!” 第31章 石榴花 许宜行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然后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等着七皇子的回应。 路安远听完,却是无动于衷,只是一直盯着许宜行的脸,那被他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肯定很疼。。。 许宜行感觉现在两人之间只有满满的尴尬,她脸都笑酸了,但是路安远还是没有反应。你看,我就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你还非要逼着我说,哼! “你说你是许宜行,那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路安远又是突然发问。 许宜行脑子有点懵,我第一次见你,不记得了啊。要怪就怪你太不起眼,我哪知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恩。。。是皇后寿宴的宫宴上?不对不对,应该会早一点,是五年前的祭天大典吗?呃,不对你容我再想想,是啥时候来着。。。” 旁人或许还会疑惑,路安远却不会那么蠢。这才是许宜行,她永远耀眼、永远瞩目、永远是焦点,自然不会记得自己这样的小配角。 “那我们最后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啊这个记得,许宜行脱口而出:“是两年前在郊外的赛马场。” 那时节她和孙子忧刚刚定亲,说是赛马,其实就是找机会见面和炫耀的。那也是七皇子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还送了一只亲手打的黑熊给自己呢。 路安远点头,算是承认。在她和孙子忧定亲后,他就再没出现在她眼前过,总是偷偷遥望,他怕只要一靠近,就会忍不住想要打死当初在父皇面前信口开河的自己。 “你看我没说错吧。”许宜行偷偷松了口气,这下可算是说对了。 路安远其实想问更多的问题去证实许宜行的身份,但是没柰何,他和许宜行私交太少,可以说根本没有。所以他没办法像试探许宜言那样,多做些什么。 “你说是孙子忧毒死了你?” “对,他用的毒酒。我的白嬷嬷,她应当是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难怪那天在国公府外你跑的那样急,原来是因为你是她啊。。。” 你是她?这说法怎么这么奇怪。不过许宜行也顾不上挑刺了,眼下命都在人家一念之间,还哪里管得了这些。 “影九是谁?你有影卫对吗?” “恩。。。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不过他们没有认主,只是把我当成许宜言,还不完全听我的。” “这不合理,既然影卫在此,你如何呼他不至?” “是因为他跟我说你身边的阿大是高手,如果太靠近会被发现。我就说了不让他接近我,刚才一时情急给忘了我才喊出来的。。。” 许宜行感觉今日自己的底牌暴露无遗,身份被揭破,影卫的事情也被人知晓了,如今只能看这人是要害自己还是要帮自己了,唉,苦哇! “你知道的,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查证,你若是说谎。。。” “那你就让你的卫队上我们家抓人,把我当妖女烧死好了。”许宜行一脸的不忿,她都已经和盘托出了,还要受这样的威胁和质疑,太不公平了! 路安远看见她眼底的厉色,反倒内心安定起来。对了,这很许宜行,她做事何曾需要给别人解释。 “最后一个问题,你占了宜言的身体,那么她去哪里了?” 呵,果然有一腿,这样了还在关心妹妹的去处。 “我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和我一样到了别人身上。。。” 说这话时她真的有点悲伤,若是到了别人身上,那尚且有找回来的可能;可若是因为自己侵占了她的身体害死了她,这就真的没有补偿之法了。 “那你说的要我帮你,是什么意思?” 许宜行在他脸上并没有看见半点悲伤的情绪,反倒是隐隐的兴奋感,这人有毛病吧? “额。。。就是,我虽然有影卫相助,可是他们都不是能光明正大做事的人,靠我自己,想要扳倒国公府,太难了。我需要帮助,也许看在许宜言的份上,你会帮我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宜行!只要你开口,我有什么是不肯为你做的吗? 背后的双手都快颤成羊癫疯了,路安远声音却很稳定:“你说出来,我听听。” 许宜行咽了一口口水,将影卫无法办到的那部分说了出来: “荣庆堂、杨氏绸缎庄、王家书局、天宝客栈、住凤轩、珍宝馆、江南酒家。。。京中这些店面你都知道吧?” 听着这一连串十多个名号,路安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许宜行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你继母顾氏的产业,你要对她出手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产业又不是什么大店,堂堂皇子,也会清楚这种鸡毛蒜皮的东西吗? 哦!肯定是因为喜欢许宜言,他早早就打听起了家里的情况。哎呀这一对痴男怨女呦~许宜行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 “你笑什么?”莫非她觉得自己查了她家的底细,认为自己行事阴暗,在嘲笑自己? “没什么,就是觉得殿下对我们家事还是挺上心的。我接着说哈,我希望殿下帮我整治一下这些店铺,从明面上整,不要偷偷摸摸的。 比如检查上税情况这种,最好找找错漏,让他们最近到年前都赚不到钱,要是能出点血就更好了!” “不要偷偷摸摸”这几字正中路安远心结:宜行果然觉得自己行事不正。。。宜行啊宜行,你是生活在日光底下盛开的石榴花,何曾知道我这深宫烂叶的苦? 不过就算是烂叶,能给石榴花做肥料,他也甘之如饴。 “这不难,你放心就是。还有别的吗,你难道不想先给自己报仇,杀了孙子忧?”路安远现在比许宜行更恨孙子忧,曾经有多嫉妒,现在就有多恨。 “我等着孙府给我陪葬呢,不急这一时。” “哦。”他倒是忘了,宜行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此狂妄的口气,也只有从许宜行嘴里说出来,才会让他觉得这是真的。 “对了,如果你有什么要给我的消息,可以让阿大来找我,反正他是高手,进府不难吧?” 第32章 跟爷还愿去 让阿大找你?门也没有!凭什么让他能有机会多见你几面,而不是我?路安远也在嘲笑自己这个醋意来的毫无理由,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那,要是没啥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许宜行试探性的往门口挪了一步,路安远的目光就跟了一步。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方盒子,递给了许宜行。 “这是去除淤血、疤痕的,你的伤。。。对不起了。” 许宜行受宠若惊,这是同意让自己走了,太好了!接过药,她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可以打开了。 “宜行,你照顾好自己。” 背后路安远又说了一句,许宜行想着不就是照顾好宜言的身子吗知道了知道了,这么一整我像个插足者一样横在你俩之间,太委屈了! 阿大根本就没在门外,而是在更远的院门外。毕竟这里面的事情,主子不想让自己知道,躲远点好。 听见动静他赶紧进来查看,就看见许二小姐深一脚浅一脚从房中蹦出来,脸上带着伤,脖颈处也是一道红痕,似乎眼中还挂着眼泪。 啊这。。。殿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暴力了? “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阿大伸手,想要去扶住踉跄的许宜行。 路安远就站在房门口注视着她,看见阿大就要碰到许宜行时立马出声阻止:“阿大,过来!” 阿大猛地站直,三两步跑到主子面前,却并没看见他受伤还是怎么样,那刚刚那么大声叫自己干啥? 等再一回身,早已不见了许二小姐。 “殿下,有什么端倪吗?” “没什么。你去和姨母说一声,请她多替我费心,挑个合适的时间,去许府提亲吧。” “啊?可是您不是说二小姐是假的吗?” “我看错了,这个是真的,如假包换的真。”路安远这回抽出荷包,将一整包梅子全部吞进嘴里,酸的他呲牙咧嘴的。 “额。。。那可是方才那个许大小姐确实有易容痕迹啊,这个您也不管了吗?” “谁说我不管了,要管也要分个先后主次。你去,提亲要紧,再就是等会让阿二来一下,我有事要交代他。” “是。” “还有,明日去净喜寺,不,今晚就去!你亲自去准备,供一个十斤的海灯还愿。” 阿大觉得主子这几道命令都不挨着,再说二皇子的病也没好啊,还的什么愿这是。 司琴司画看见许宜行的时候惊呆了,怎么去了这一会功夫,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别问别说别看,就当不知道,赶紧回府。”许宜行跳上马车,赶紧催动家人快点走。这一脸的伤,要是让人看见了自己浑身嘴都说不清楚。 嘶!许宜行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脖子上的伤痕,太狠了,下手太狠了! 从前她实在小看了这位不言不语的七皇子,今日交锋,才知道他是心思细腻、武功高卓之人。果然了,咱们陛下这几位儿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幸亏,值得庆幸的是他是站在自己阵营的人,否则就凭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就能以此为要挟强迫自己和和爹做很多的事情。 多亏了宜言呐! 这才叫真正的先下手为强,虽然现在还是没搞清楚宜言到底是怎么和七皇子扯上关系的,但是他喜欢她,这就是许宜行现在最大的资本。 虽然许宜行觉得如此利用妹妹的爱人,确实有点不太地道,可是自己都这样了,逆水行舟,不进则死。 如果日后真的要撼动国公府,恐怕自己的身家性命连带上将军府的命都得押上,哪里顾惜得了一个外男的情感了? 回到许府,司画先去了前院禀报,顾氏若是知道了她人虽没去,事迹却在宴会上流传,估计能气的连夜长好多皱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顾氏的气愤多一分,就会越疏远顾婆子一分,一分一分攒下来,等哪一日顾婆子彻底失去了顾氏的信任,就是自己替宜言的报仇之时! 房间里许宜行对着镜子,一点点擦拭着伤口,她都不敢让司琴来,实在是太痛了啊! “小姐,您这个伤,是七皇子弄的?” “这还不明显吗?”不过他给的这个药倒是挺好用的,涂上去凉丝丝的,还有淡淡的香味。果然皇家用的东西就是不错,不用白不用。 “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小姐拒绝了他,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吗?小姐,咱们去找老爷,告御状去吧。” “多大点的事情就告御状,你当爹闲得没事情干了吗。”许宜行现在对七皇子,还是利用大于憎恨的,毕竟这么好用一个人肉武器,人家要发脾气就发吧。 司琴眼见着小姐脸上的伤痕,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七皇子要这样对待她,最奇怪的是小姐居然也不生气,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对了司琴,你知道我和七皇子之前的事情吗?” “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小姐你对他有恩,其他的却是不知。”司琴以为小姐要给她讲他们之间的故事呢,殊不知许宜行也想让司琴讲,可惜了,两个糊涂人,没一个知道的。 “行吧,那你就继续糊涂着吧。我先休息了,没事不用打扰我。” 赶走司琴是为了让影九出来,果然司琴的脚步声远去后,影九刷的落下,跪在许宜行面前。 “小人有错,没保护好小姐!”影九当然看见了许宜行那一脸的伤,可惜自己那时候远远的躲在其他地方,就连那个院门都没敢接近。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命令嘛。对了,以后遇见阿大他们,就不用躲着了,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是。小姐可要我去教训一下那人?” “拜托!人家是皇子,你不要命了。”许宜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皇子也是人,是人都能杀死。” “打住打住,我们许家还没打算谋反呢,等未来有这个企图了我第一个找你哈。影一那边有没有消息,可有说小穗找到了吗?” “尚未见回报。” 第33章 一个当局的旁观者 看来许宜行还是着急了。 能不急吗,摆弄好了顾氏这边,自己才能全心全意的去找孙家的错漏啊,也不知道那个冒牌货能顶多久,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计划不就得提前了吗。 “你们看看能不能再分出一些人,帮我盯着孙府?” “请令,需要盯着什么?” “就帮我看着,孙子忧每日的行程和接触的人,还有假许宜行每日都干什么就好。不过不要被发现了,这个任务怕是长线,没有必要为着一两次没盯住放弃了大局。” “是。” 影九退走后,许宜行躺在床上想着后面的计划。如今针对顾婆子的报复计划已经全面铺开了,有了七皇子的帮助,顾氏今年私产缩水是必然的。 她钱银短缺,可是年下该用钱的地方一点也不会少,到时候她会把这气撒在谁头上呢?毫无疑问,替她全权打理的顾婆子首当其冲。 眼下已经十月了,只要在安安心心等一个多月,等徐后生一回来,得知自己哥哥去世的噩耗,再加上嫂子被人强娶,他焉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若是一般的平民,遇到贵族强夺,大概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徐后生不一样,他是秀才,原本游历回来明年就会参加科考,和举人只是一线之隔。 这样的人,别的没有,认死理和执拗的酸气可是大大的有。到时候让小穗“不经意”告诉徐后生真相,他不闹到京兆府鸣冤才怪呢。 至于孙府那边,他们家嫡系众多,光是和孙大人同辈的兄弟姐妹就有五六个,和孙子忧一辈的也有十几人。若非家中的老太太——孙子忧的奶奶还健在,这个家早就该分了。 这样的大族,在朝廷中叱咤多年,要说把柄错事那肯定是一大堆,唯一的要点就在于,皇帝是否想要保国公府。 在这一点上,许宜行前几日在病中,回想着白嬷嬷曾经说过的点点滴滴,还有一些她自己的理解,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为何当初皇帝表面上点头了自己和孙子忧的婚事,却没有下旨赐婚? 皇帝对于许府和孙府的圣眷那可不是一般的深厚,按理来说顺水推舟下个恩旨并不费事,可是皇帝却没有如此做。 许宜行上次在马车上,跟司琴侃侃而谈朝堂局势和联姻的关系,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自己身上,真是当局者迷了。 皇帝当初其实是不希望孙许两府联姻的。 就像许宜行常说的,许老爹有兵权,国公府有声势名望人脉和金钱,这些东西纠葛在一起,实在是争权夺利的好筹码。 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平衡,平衡七个皇子之间的长短板。 大皇子温厚有余刚强不足,因此给他选的老师是大夏第一武才,负责教习他武功兵器。 二皇子母妃颖妃最受宠,他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可是皇帝迟迟没有放他出宫立府。明面上是偏疼他留在宫中养着,实际是限制他与宫外大臣结交。 三皇子母妃地位颇高,家中父亲是三朝元老,是当年先皇亲自选的给皇帝的妃子。可是皇帝却不疼爱,也不甚关心三皇子,摆明了要晾一晾你这功臣世家的脸面。 四皇子母妃早亡,只是一介宫女,所以皇帝特意为他选了最受宠的颖妃做养母,全然不顾颖妃已经有儿子。还早早的替四皇子定下了户部尚书之女为皇子妃,这不是平衡是什么? 五皇子聪慧,最擅长商贾数算,皇帝却偏偏让他学习领兵打仗。 六皇子才情甚高,一手青词写得那叫一个漂亮,皇帝却不许他入太学、内阁,只是放他在工部,每日对着图纸发呆。 七皇子,许宜行以为默默无闻的那位,却是被最早放出宫开府,磨练了好几年人情世故的皇子。他背后只有受人尊敬的景夫人,却并没有实权母家。 这么一看,皇帝表面上好像是识人不明、无的放矢,可正因这些安排,朝堂之中的势力划分也相当的均衡,从未出现过一家独大的情况。 这么多年不立太子,不也是为了这样的局面吗。 所以皇帝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这种平衡,孙许联姻,恰恰踩在了皇帝的雷点上。一但两府有偏向出哪一个皇子的倾向,那人必定一跃成为最有希望登上宝座的人,皇帝怎会允许? 而且皇帝甚至给了孙许两府整整两年的时间,等待着会不会有一方主动退亲。这两年里孙府、许府的后辈们竟无一人被授予实权官职,这就是信号啊。 可惜许老爹没看懂,许宜行也没看懂。 孙府或许有人懂,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有讲出来,毕竟嫡长一房吃亏,好处才会有可能流向他们那些边缘的几房呀。 因此现在许宜行十分肯定,皇帝不准备再保国公府了。若是有错,一定会借机发作的,到时候自己家里只怕也要受到牵连。 如何能让皇帝只处罚孙府而不迁怒于自己家呢?这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啊。。。 如果孙府的错处是自己老爹举报出来的,这就可以了吧? 诶?就这么办! 许宜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啊,这现成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呢! 从前都怪自己目光短浅,看不见皇帝的圣意,也以为孙府家大业大不好轻易扳倒,因此迟迟不敢揭穿冒牌货。 如今不一样,既然皇帝已经恼了孙家,那么只要自己想办法让老爹知道那个是假的,随后和孙府离心,再揭发孙府的阴私勾当,那就是顺理成章的呀。 老爹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大臣,不会一点孙府的把柄都没有。 到时候孙府倒霉,皇帝看在许老爹污点证人和痛失爱女的份上,一定不会重责他的。 唯一的痛点,就是不能立刻让老爹知道自己肉身已死,最好让他以为我还活着,只不过被孙府困住了,拿他女儿做要挟。否则老爹知道自己死了,一定会失控,那就不好收场了。 然后等到事后再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但是没死透,并且变成了许宜言,想来老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第34章 家书 这么一长串想下来,许宜行觉得脑子嗡嗡的疼,真的太难了。 特别是让爹觉得自己被挟持,但是还不能让他冲去孙府搜人的那个度,真的太难把握了,稍不留神就弄巧成拙了。 许宜行想着,起身拿起纸笔,思量了半日,才用自己的字体给许老爹写下了一封家书。 信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就说自己在孙府呆的无聊,请老爹让弟弟来接自己玩几天。 除此之外没有提及任何其他事项。 许宜行这招请君入瓮,让冒牌货远离孙府的保护,远离司武的指导,把她当成真的接回来,日日让她跟在老爹和弟弟身边玩,迟早他们会发现破绽。 到时候老爹自己发现不对,一定会觉察出肯定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孙府出事了,顾着她的性命,老爹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影九,你去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许前,说这是大小姐让他转交给老爷的。” “是。” 一夜好睡,清晨许宜行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司画说,一大早少爷去孙府接大小姐回家了,这效率,真的没话说。 “我这伤是不是比昨日淡了一些?”许宜行照着镜子,称赞着这药真管用。 “是比昨天好多了,可是等会大小姐回来,您要去前面请安,这可是藏不住的。”司琴满眼抱怨,这伤不找府医,也不让人知道,连开药都不行。 “我才不去前面呢,在我伤口完全好之前,我是不会出去见人的。” “那会被老爷说的吧?毕竟大小姐回来,肯定是全家迎接呀。” “所以嘛,你现在就去前面告诉一声,说我病情反复了,怕传染给大家,因此就不去了。” “好吧。。。”司琴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啧,这皇帝要想这么多事,累不累啊?不过我怎么感觉我比他还累。。。” 许宜行想到昨夜的分析,越发觉得自己复仇有望,还真要感谢下小心眼子的皇帝。 但凡换成大夏的开国圣祖皇帝,人家那个容人气度,别说是嫁给国公府,就是嫁给太子府又能咋样! 许宜行这边吃着荤素搭配的早餐,就看见司琴眉开眼笑的回来了。 “二小姐,真个巧了,今大小姐是被少爷直接接去看戏了,估计要玩到晚上呢。老爷听说你不好,还特意让奴婢拿了这许多柑橘来,给小姐顺顺苦药。” “放着吧。有没有梅子干啊?我想吃那个。” “嗯。。。梅子干大小姐最爱吃,怕是都留给她了吧。。。” “行吧行吧,那这柑橘你们拿去分吧,给我留一个尝尝就行。” “好嘞,谢小姐赏赐!” 从景夫人府回来后的这些日子,许宜行一心养伤,从不往前院去,也不和家人见面。 那位冒牌货也算沉得住气,被莫名其妙接了回来,她也不疑心,每日就按照许老爹和许宜闻的安排玩玩乐乐,竟也没有露出破绽。 一直到了十月十五号,许老爹在带着冒牌货从城外马场回来之后,破天荒的叫了许宜行去书房问话。 幸好许宜行的伤已经褪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青紫色,用粉稍微遮了遮,夜色黑也看不出来。 深秋寒凉,许宜行穿着一件短灰鼠皮的小褂,在司琴的陪同下往老爹书房走去。 一路走一路思考:老爹叫自己去,应当不是为了问候自己伤病,一定是为了别的什么。 今日许宜闻在自己的撺掇下,让老爹带着冒牌货去了趟马场,如今刚回来就叫自己,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其实也不难想,声音、容貌、生活习惯都能学,可是许宜行这十数年的马术功底和能够秒杀大部分闺阁小姐的武术训练,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得会的。 哼哼哼,总算蹲到你露出破绽了! 许宜行这么想着,十分欢快的进了书房。一进门,发现老爹比自己还要高兴,红光满面的,像是喝了酒一般。 “言儿,快来快来,爹有好消息告诉你!”许老爹一边讲话一边手舞足蹈,像只喜庆的哈巴狗。 “什么事情让爹这么高兴呀?” “你姐姐有孕了!你说说,这可不是大喜事吗!” 啥!冒牌货有孕了?这。。。 “真的吗爹?您怎么知道的?快给我细说说!”许宜行脸上笑出了一朵花,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快把小褂的毛薅秃了。 “哈哈哈哈,都怪闻儿,今日偏偏要拉着你姐姐骑马去,我瞅着你姐姐在马上怎么坐怎么不对劲,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有喜了!” “这。。。姐姐嫁到孙府也才一月,就有喜了,真是好福气呀。” 许老爹没有注意到许宜行话里的疑惑,只是捻着胡须,一脸老怀欣慰。 许宜行也想明白了,这大约是冒牌货实在没办法了,编出来的这样一个谎言,也算急智,却并不高明。 “对了爹,让府医瞧过了吗?姐姐刚有孕,得好好让府医开个合适的食材单子才是啊。” “瞧过了,今日子忧也在,当时就让他们府的郎中给把了脉,错不了!” 哦。。。原来孙子忧也怕出事,非要跟着去马场,才给把谎言圆了回来。 “爹,不是我多事,好歹多一个人诊过,多一重保险嘛。” 许老爹闻言,似是有点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偏生你这么多心。再说你姐姐已经给接回孙府了,我还追着她把脉去啊,你呀!” “回去了,怎么不接回来养着?”这孙子忧手脚够快的。 “我也想啊,说到底那也是人家国公府的孩子,若是个男胎,那便是嫡长重孙了,尊贵无比呀!” 尊贵你个大头鬼啊那肚子里是空气啊! “害,说远了。爹叫你来啊,是想你明日送些东西给你姐姐,爹就不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什么不好意思,是觉得上次司武的事情贸然打上门,这次没脸再去了吗? “自当为姐姐效劳。”许宜行一礼,回了自己院子。去的时候满面含春,回来的时候脸黑的都能当锅底烧了。 “影九,你去一趟七皇子府,让他想办法以宫里的名义,叫御医去国公府给少夫人把一下脉。” “是。” 第35章 默契与变故 十六一早,许宜行按照许老爹的吩咐,亲自将许府选的人参鹿茸、鲍鱼燕窝、软枕丝被送到了国公府。 一边看着人卸货,一边心里鄙视:人家孙府难道没有这些吗需要你巴巴地送来,我的活爹! 这边匆匆的见过了冒牌货,好好地上演了“姐妹情深”,许宜行说完那些保重的话,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直起,赶紧快步离开了。 出了府门,又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路对面,似乎是在等自己一样。 司琴:“小姐,那个是七皇子的马车吧?咱们快走吧!”她伸出双臂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许宜行身前,生怕她再被伤害。 “司琴呐。。。何必如此,你们先走,我一会就跟上。对了,别告诉别人!” 说完一个闪身从司琴身后绕了出去,三两步过街跳上马车,给司琴看了个目瞪口呆。 “殿下,出什么事情了?”这回许宜行驾轻就熟,很自然的坐在了马车侧面,谁知七皇子也在侧面,并没有在正面的主座上。 两人不妨坐了个并排,有点尴尬。 “额。。。要不我还是坐那吧。。。” 两人都想给对方让座,结果又同时移到了马车的另一个侧边,好像更尴尬了。。。 最后还是路安远又挪了一下,回到了原位,两个人对面坐着,这才进入了主题。 “咳!昨天你让那个影卫传的话我已经做到了,今早御医去宫里回了父皇,孙少夫人确实有喜,尚不足一月。”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有孕,怎么可能时间卡的如此正好,没有道理啊!”就算是冒牌货同时和孙子忧有肌肤之亲,也不能就这么巧的吧! “时间是最容易卡的。”路安远看着许宜行,觉得她有点被迷雾遮住了眼睛。 “什么意思?” “只要找一个怀孕一月的女子,冒充是你就好了。” 啊?就这么简单? “御医。。。不看脸的吗?不确认下是不是本人?” “御医看病最是规矩,御医院的规定,不可直视贵人,不可接触贵人身体。因此都是隔帘搭腕,这有什么难造假的。” “那你不早说!”本以为借着宫里的由头,一定能让冒牌货露馅,没想到直接让她坐实了! 路安远被没有来的一吼,也觉得很委屈啊,还以为这是宜行的什么计策呢,原来是单纯不熟悉御医的规矩啊。 “那现在已经这样,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许宜行没招了,这下连皇帝都知道冒牌货有喜的事情了,真的不好收场了啊。 “宜行,其实这一局你根本不必心急的,你把她逼到了口不择言谎称有喜,就已经大获全胜了呀。” 是吗?许宜行抬头,见七皇子神情真挚,比前几次见时更加温柔了。 路安远缓缓解释:“她是假孕,到时候如果真的弄了一个孩子出来,就是欺君; 若是中途假装不小心流产,那么孙府掉了一个嫡长重孙,必然不高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老太太内心一定会怪她的,倒是她也不会好过的。” “就这啊?”这跟自己想要的效果完全差了十万八千里嘛。 她希望爹能跟孙府离心,如今冒牌货有孕,这关系更紧密起来;而且以后万一人家老太太没有嫌弃她,反而格外关心她,那这关系不是更进一步了嘛,难搞呦。 “那你希望怎么样?” “我本来是想让我爹和孙府不走那么近,最好关系恶化,然后日后抓个什么错漏举报他家,让他们倒霉就好了。” “哦,你是希望孙府出事不连累你家,才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呀?” 许宜行一脸“你懂我”的表情看着路安远,后者受到鼓舞,只觉得头发丝都热了起来。 “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老将军,你被孙子忧毒杀的事情呀,这样一来老将军必定憎恨孙府,在皇帝面前一告状,你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可我没办法证明我就是许宜行啊,就算他们把冒牌货揭穿,我也没法证明真的我就是被孙子忧害死了啊。”死不见尸,就是这么无奈。 “可是只要揭穿那个假的,是个人就会有疑心的呀。” “若是他们反咬一口,说我爹为什么搞一个假的嫁给他家,又该怎么办?到时候两方互相攻讦,谁也得不到好处,这就鱼死网破了。” 路安远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孙府如此无下限,不就是为了绑住老将军给他们做依靠。到时候眼见事情败露,来个倒打一耙,偏生谁都无法证明,这就是人家的高明阴毒之处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您说,我听着呢。” “忘记这些事,专心做许宜言。” 若是宜行愿意,完全可以按照姨母的期望,嫁给自己,然后等到自己熬出头的那一日,别说孙子忧了,就是把国公府满门抄斩,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些争储夺嫡话,他不能对着她明说罢了。这一言也是看见她殚精竭虑实在辛苦,才想着说出来宽慰一下的,谁知惹的许宜行暴怒。 “那么照殿下的意思,我就应该对自己的杀身之仇不闻不问,安心做许宜言,在家受着屈辱, 然后忍到过两年等着顾霜随便给我找一个人家嫁出去,把这辈子稀里糊涂的过完就对了?还真是‘好办法’啊!” “我是说你。。。”可以嫁给我蛰伏待机以图后报。 当然,路安远没机会也没胆量对着许宜行说出这些,她向来爱憎分明,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做小伏低呢,也太委屈了些。 “殿下不必说了,我不爱听,先走了。” 许宜行正要下车,只听见国公府那边似乎乱了起来,好像是国公府的人拦着不让司琴他们走,这是怎么了? 路安远也注意到了,赶紧补了一句:“宜行,好像出事了。方才那话我没说好,你别往心里去,我陪你去看看吧。” 许宜行来不及计较,先去了门口,看是怎么回事。 “小姐。。。”司琴手指紧握,脸色发白。“孙府的人说,司武姨娘嫉妒大小姐有孕,方才故意拿了滚烫的水,泼向咱们家大小姐。。。” 第36章 一石二鸟 “啥?”坏了坏了,这要杀人灭口了! 许宜行赶紧又从偏门进了孙府,不顾家丁阻拦,一路就杀到了孙子忧院里,果然看见司武浑身是血,已经被打的没有进气了。 “住手!” 院中的人齐齐看着许宜行,她这才注意到,镇守乱局的,竟然是那位孙家的老太太,她就坐在回廊底下,看着下人们行刑。司武的嘴巴被塞住,一点声音叫不出来。 “宜言参见老祖宗!”许宜行顾不得严寒,就在石地上给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焦急的问道: “我方才在府外正要回家,忽然听说姐姐出事,一时着急错了礼数,请您原谅。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孙老太太抬抬手,示意她看司武,声音中透着威严:“正好许二小姐也在,也好好看看你许家教出来的好奴才!” “宜言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人,不是孙姐夫的新姨娘么,怎么说是许府的奴才。。。” 哼,你个老东西想把脏水往我家头上泼,门也没有啊你! “二小姐好伶俐的嘴皮子,只可惜贱婢就是贱婢,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竟然敢嫉妒主母有孕,趁着端安胎药的功夫,拿热水泼主母,伤害她腹中孩子,就该打死!” 司武会用热水泼冒牌货?就算真有其事,那也一定是孙子忧给她的命令,只是怎么没见孙子忧在哪里? “不知司武为何突然发难,我记得从前她在姐姐面前,最是得力心腹,如今怎么才来孙府几天,就变成了心肠歹毒之人。不过老太太,我能不能先去看一下姐姐?” “不必,府医正在救治,还是不要外人进去的好。” 孙老太轻轻拒绝,她听得出来这个丫头句句带刺,其实本来她也就是想趁着许府其他人还没得到消息,先推脱一下责任,毕竟许宜行是在自己府里出事的。 那个许老杀才知道了,肯定要过来闹的。没想到居然捏到了一个硬柿子,一上来就把矛盾又推回了自家。 孙夫人,也就是许宜行的婆婆见状,赶紧帮着自己的婆母说话: “二小姐也太心急了,再怎么说受伤的是我孙府的儿媳和孩子,哪里就轮到二小姐你一个小辈在这里质问了?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爹你哥来问也就罢了,谁不知道二小姐你和宜行不是同母所出,这庶女么。。。呵呵,就是有点没规矩。” 许宜行翻了个白眼,从前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婆婆有点着三不着四的,好糊弄,谁知今日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拍在了马蹄子上,孙老太太十分不满的瞪了她好几眼,她还是不停下。 许宜行刚要分辩,声后传来一人的质问: “是吗?孙夫人说的振振有词,可见是真不喜欢庶出的孩子呀。不知平日里是否也对府里的庶子庶女有所偏见呢?” 孙夫人正想着谁敢出来挡横,一抬头看见来人,吓得一哆嗦。 孙老太太也赶紧起身,对着那人拜了下去:“老身参见七殿下。” 路安远特意在门口听了一会才进来,只觉的这个孙夫人太不靠谱了,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国公府的夫人的? “孙老夫人请起,晚辈怎么敢当您的礼?我听闻孙少夫人有喜,特意替宫中娘娘们来问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乱作一团?孙夫人又为何大谈嫡庶之事呢?” 路安远不动声色走到许宜行前面,稍稍遮住了她。 孙夫人听见,死死咬着嘴唇,要说庶出,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庶出么。。。再说大点,整个大夏朝当今七个皇子,全部都是庶出,哎呀我这张破嘴啊! 孙老太太非常嫌弃这个苯儿媳,可是没办法,现在还不要给她解释转圜。 “殿下,是我那孙子媳妇被妾室陷害,伤了容貌,现在正在救治。媳妇一时着急,伤心上火,口不择言,并非有意的。请二小姐您也别往心里去。” 哦吼?这个老棺材瓤子都来给自己道歉了,许宜行还能说啥。 “既如此,我现在就去让御医来给少夫人救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啊!” 路安远死死盯着孙老太和孙夫人,她俩都没阻止,反而很感激。看来这两个人是不知假孕的事情,否则一定会推辞掉的。 “不用麻烦御医了。”正房门打开,孙子忧出来,满脸的悲伤。 原来他在房里啊。。。 他踉跄几步,一下子跪在院中,对着母亲和奶奶就大哭起来:“娘,祖母!儿子不孝,竟然纳进了这一样一个歹毒的人!” 孙夫人赶紧上前扶儿子,这么冰的石板,跪坏身子了可怎么办? “儿,你媳妇怎么样了?” “宜行。。。伤到了脸,一时心绪起伏太大,孩子。。。没了!”说完眼泪滚下来,任谁看了都觉的不忍。 唯有许宜行一脸便秘的样子,孙子忧厉害啊。。。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既除了知情人司武,还把冒牌货脸伤了,以后连易容都不用了,而且还把孩子的事情遮过去了。 怎么我每次都慢你一步!白嬷嬷是这样,司武是这样,假孕又是这样!凭什么! 许宜行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 “什么?”孙夫人也是难受,本以为儿媳这么快有孕,一定是个福气孩子,没成想才过了一天,这孩子就没了,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 “快给我把这个谋害少夫人的贱人打死!”孙夫人一叠声就要打死司武,许宜行和路安远同时出言制止。 “慢!” 路安远走到司武跟前,看了一眼,打的确实够狠。但是留下性命还有余地,于是讲到:“这本是孙府的家事,我不该置喙。 只是这个丫头竟如此大胆,怕不得送到京兆府好好审审吧,看看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许宜行也上前:“老太太,司武的卖身契到底还在我们家,如今不如留她一命,好好问问吧,问清楚了再杀,您也不损失什么啊。” 孙老太太犹豫起来,确实按律,是该送她去官府定罪的,毕竟她是孙媳妇带来的人,也算是良妾。可是这件事情有损颜面,她本不想张扬,如今还真有点进退两难了。 第37章 司武的遗言 孙子忧虽然在哭,耳朵一直注意着周围,如今看到祖母犹豫,心道不好,这司武要是去了官府,不得吐个干干净净么。 赶紧抬起头,尚带泪痕:“祖母,这个丫头实在歹毒,谋害宜行被抓了现行。 就算咱们不杀,等一下岳丈来了,只怕也要动大气,不如咱们解决了她,我再去给岳丈赔罪!” 一想到等会那个老杀才要来,孙老太目光坚定起来,对,杀! 还没等她发号施令,院外早就乱了起来:“行儿,行儿!都给老子滚开!” 老爹怎么来的这么快? 许宜行看向路安远,后者对她轻轻点头。刚刚还没进府的时候他就让阿大速速去报给许老将军了,才会来的这样快。 许老爹进来了,院中自然安生不了了。孙老太由孙夫人搀着,赶紧往前走了几步。 孙子忧也起身,本想往司武那个方向去,谁知七皇子就站在面前,他也只能跟着去迎许将军了。 “出什么事情了,我的行儿在哪!”许老爹带着许前,见人就踢,进来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更是烦躁。 “许将军,宜行在房中呢,您这是做什么呀?”这是孙夫人想拦一拦,但是没拦住。 许老爹只和孙子忧讲话:“伤到哪了?你个小兔崽子,行儿才回来一天就出事,你看我饶的了你!” “岳丈大人息怒,行儿。。。您看看就知道了。” 孙子忧一头冷汗,今日这局还是失误了,原想着只要司武一死就无妨,谁知道家丁下手太轻,没给打死,硬是拖到了现在。 “哼!”许老爹一甩袖子,进了正房,根本就没看见司武这帮人。 孙老太和孙夫人自然也陪着进去,院中无主,自然不会有人再去打司武。 许宜行赶紧走到她身边,将嘴里的布扯了出来。路安远伸手喂进一颗药丸,司武缓缓睁开眼。 “额。。。”她伤的很重,一时醒了,看见许宜言的脸在身旁,急忙抓住她的袖子。 “二小姐。。。救命。。。救。。。” “你放心,我知道你跟着姐姐,是她最信任的人,肯定不是你干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司武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但是很快被求生的本能替代,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不是,不是我。。。是姑爷。。。他让我。。。” “为什么,你快说为什么?”司武趴在地上,看不见自己的伤。方才路安远给的药让她暂时感受不到疼痛,她就以为自己伤的不重,因此还想活。 可是许宜行看的清楚,她后背半个身子都在渗血,估计脊梁都给打断了,再不说出来,等会就来不及了。 “那个是。。。假的。。。姑爷。。。姑爷让。。。真的在,在地牢。。。没有孕。。。他怕。。。” 司武说的混乱不清,许宜行却听得明明白白:自己的尸体应该在地牢里。 司武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她自己干的恶事,明显是想着日后得了命,还要指认孙子忧,把自己摘干净呢。 “哪个地牢,地牢在哪?”许宜行紧紧抓着司武的肩膀,生怕她马上又晕。 话到紧急处,司武又住了口,不知是发现了不对,还是想着当作日后的筹码。 “司武,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爹,接你回许府,不会让你在孙府留着被人害的,你相信我。” “是啊,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有本皇子在,看谁能害你!”路安远适时蹲下,在她耳边补了一句。 “在,孙府的。。。” “这是怎么了!七皇子?老臣参见七皇子!” 好死不死,孙国公这时进来,恰好看见这四下无人,却只有七皇子和许府二小姐。 “国公爷安好,许老将军他们都在房中呢,您快进去看看吧。”支走了孙国公,许宜行再一次看向司武,却见她扭着身子瞧背后的伤。 难怪越说越渴越飘。。。原来是活不成了。。。 司武怨毒的看着正屋,一点不顾许宜行在旁边摇她。 许宜行看见司武的瞳孔有些涣散,知道她伤得太重,又失了求生欲望,必然活不成了。 也好。 她蹲在司武身边,附在她耳边:“司武,我来,找你,索命。” 说完露出一口白牙,盯着司武。 司武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恍惚。忽然又重新聚焦起瞳孔,惊恐的看着许宜行,就像见了鬼一样。 然后立马爬向远离她的方向,只可惜才爬了两步,头一歪,一命呜呼。死时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许宜行满意的站起身,发现路安远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 “从来只在书里见过鬼,今日想看看真正的恶鬼长什么模样。” “就算是鬼,也是漂亮女鬼。” 路安远刚想笑,笑声就被身后房中的尖叫盖过。 “啊——!” 是那个冒牌货的声音。 “滚,都滚!都滚出去!啊——!!!” 然后就看见刚刚进去的一堆人,全部狼狈的又跑了出来。 许老爹表情最为心痛,一直站在门边,拍着门框:“行儿,行儿。。。让爹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许宜行听见门内的哭声,心想这个冒牌货太入戏了吧,这动静真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 “爹,姐姐她?” 许老爹一脸悲愤,转头看向孙子忧:“贱人在哪!” 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就看看见了倒在院中,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司武。 许老爹拔出佩刀,在司武身上砍了好几下,血浆子乱飞,院中并无一人敢阻拦。 只有路安远再一次挡在许宜行面前,不让她看见这一幕。 一直到许老爹砍够了,孙国公才试探性的往前走了走:“许兄。。。我家,对不起你哇!”说完也是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许老爹痛哭起来。 许老爹脱了力,半天才说:“不。。。是我府上养出来的好丫头,是我对不住你们。。。孙子没保住,都是我的错啊!” 许、路:哈? 第38章 悲伤的日子 什么玩意这是? 许宜行赶紧上前拉着许老爹,这节奏错了啊! “爹,爹!你糊涂了,司武背后或许有主谋,如今也该查查,您怎能。。。” “人都死了,还查什么查!言儿,是我对不起你姐姐,没给她挑个好丫头,唉!回头,回头你的丫鬟,爹一定要挑最好的!回!” 啊?怎么扯到这个上面的?许宜行不懂老爹的想法了。 许宜行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许老爹已经强行拉着自己出去了,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院内的情况。 最后还是路安远留下了善后,该赐药赐药,该埋的埋,又好生安慰了一下孙府的人,才带着阿大离开了。 孙国公感激涕零,想着皇恩浩荡,又想着自己多有对不住许家,竟是一夜未睡。第二日下朝,在皇帝的书房里面讲了这桩惨剧,又硬是夸了许老爹半个时辰,才算觉得心里好一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许宜行被老爹拉回了家,却没有放她回房间,而是在书房坐了许久,就连许宜闻和顾氏来打听情况许老爹都没搭理,只是一味的看着她。 “爹?”许宜行忽然觉得爹好陌生啊,为何这样看自己呢。 “言儿,爹就剩你这一个女儿了。。。”许老爹说完,两行热泪滚下,令人动容。 啊?这怎么个意思,现在这个情况,大女儿也就是毁容了而已,怎么老爹直接当她死了? 不过许宜行震惊之余,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心气高,从许老爹的角度看,大女儿毁容、失子,又是被身边信任的人所害的,必然转不过这个弯,从此消沉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说来,老爹说只剩下一个女儿,也是对的。 许宜行自以为猜透了许老爹的想法,面上就有些悲伤。只是当时她被爹的眼泪哭懵了,并没想到其实这话明明有更直接的一层意思。 哭过后,许老爹拉着许宜行,郑重承诺:“言儿,爹一定会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的,绝对不会让你重蹈你姐姐的覆辙!” 啊这就不必了吧。。。您这个眼光确实一般啊。 接下来的日子,老爹一次也没去看过冒牌货,许宜行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爹彻底放弃了她,还是因为不忍心见到女儿。 不过这倒是让她有了许多光明正大问顾氏要钱的机会,比如看望姐姐,比如给姐姐买补药,比如请戏班子去给姐姐场戏。 反正顾氏但凡面露一点不开心,许宜行立马就搬出老爹来,讲他怎么怎么伤心,那日在孙府怎么砍的司武,反正就是连哄带骗,连吓带蒙,从顾氏那里捞了很多银子出来。 许宜行可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些都是顾氏欠许宜言的,现在自己帮忙要回来,挺好! 过了二十,许府里这月的待客日却没有如常进行,不是因为大女儿出事,而是因为顾氏觉得上次山路的事迹还没消散,不好意思请客;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她钱银短缺,手里抓不出钱办事。 正厅,顾霜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不善。 “这个月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流水少了这么多?” 顾嬷嬷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账本:“夫人,老奴已经去问过了,这个月京中严查各个商户的税款和经营手续,咱们的铺子因此补缴了好些银子。 还有一些手续不太全的,这回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官府那里补齐的各类许可权。就说珍宝馆的掌柜,到现在还被锁在京兆府,等着赎人呢!” “京兆府就这么缺钱吗,非要抓着这些小事!你也是,从前不是好好的从未查过咱们家吗,你是不是给他们上贡少了?” 顾霜满脸狐疑,怀疑是不是顾婆子私吞了原本应该用来孝敬上官的款子。 顾婆子没听出这层含义,只是继续解释着:“哎呦我的好小姐!哪里能缺了他们的!上个月还孝敬过京兆府呢,他们也收了银子,谁知这月就翻脸不认人了!” 顾霜低下眼眸,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娘家那是户部侍郎府,顾嬷嬷也是专门和银钱打交道,怎么可能会错了银钱打点的事情。 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接近年关,到处都用银子。更何况孙府出了那样的事情,老爷和那个二小姐天天找自己抓银子,用的理由偏生自己不能拒绝。 府里账上的银子被她拿出去放租子了,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只能调用自己的私房给他们,如今私房短缺,她心里到底不痛快。 “你去问了吗,是大家都这样,还是只有咱们的铺子?” “问了,都是这样。老奴想着,兴许也是因为到了年下,各位大人也缺钱过年吧。。。” 顾霜使劲翻了一个白眼,就算再缺,也不至于刮地皮这么狠吧。京兆府尹那是颖妃的人,也就是二皇子的人,莫非是二皇子要筹钱做什么事情了? “珍宝馆的老板,务必要赎回来。你亲自去一趟京兆府,拿我的好茶过去,好好地慰劳下各位弟兄。” “是。”顾嬷嬷一向喜欢顾霜,不光是主仆之情,而是喜欢她有见识。不该含糊的地方那叫一个大方,正因如此,才会哪怕没有一儿半女,稳坐许府数十年。 “对了,我听说你那儿媳上次挨过打,腿上落了残疾?” 提到这事,顾嬷嬷眼神一暗;“是。不过只是走路有些不稳,于生活上。。。没什么大碍。” “她做事太不当心了,我教训她,你不生气吧?” “夫人是咱们府的主子,自然有您打得骂得。” “嗯。你别往心里去,也可留意着,若是有什么更好的人选,我做主,给你小儿子纳进门做妾,不让他有憾。” 顾婆子听到如此说,赶紧跪地谢恩,只是低下头去时,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怨恨。 “起来起来,咱们之间不必如此。不过,你看看可还有什么地方能省俭的吗?” 顾婆子在心中冷哼,果然了,若不因为留着我给您省银子、挣银子,你会给我道歉?果然小蔡说的没错,兔死狗烹。。。自己不知道还能在这个府里风光多久。 第39章 离心和算计 “这个。。。如今老爷看重二小姐,她房里怕是省不得。” “我也没说要省她的呀。”就她一月二两银子,加上两个大丫鬟的开支,全给了自己也不稀罕呀。 “是是是,老奴就是随口一说。只是,现在除了二小姐和老爷那里,府中就只剩下了少爷,可是您一向心疼少爷,老奴不敢随意做主。” 顾霜眼神中满满的不屑,谁看重他了,若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子息,何必要天天给他好脸! “你说你的,听不听算我的。” “是。少爷一年到头,最大的开销都在交际和上学上了。 他要结交各位公子少爷,要去跑马,买宝马宝剑宝雕弓,要练武功还要请先生教书,还要给朋友送礼,年下了还要做八身新衣服; 而且少爷院子里,按照您的吩咐,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厮,还有两个乳母嬷嬷,四个小丫鬟和一些洒扫庭院的下人,足足是二小姐的四倍呀。 更何况,少爷手里,还有您每月从私房钱里给他的五十两零花钱。等过一两年,少爷要娶亲,这彩礼聘礼、新房、以至于到时候的小妾姨娘,就得一大堆银子呀。” 被顾嬷嬷这么一说,顾霜脸色也不好看了,原来想着府里就这一个儿子,因此从未亏过他,只是这个开销,也太大了吧。 顾霜在椅子把手上来回抚摸,红木的手感确实不错。 “嗯。。。娶亲的事情倒是不着急,反正这些到时候老爷肯定也会给贴补的,不会让我一人头疼。 社交也不能省啊,老爷早就不带兵了,咱们家以后的前程可就在他身上了,不多交朋友,到时候出事都没人帮。 练武和教书的先生都是老爷亲自选的,也不能动。如此看来,只能在日常开销上面做文章了。” 顾霜用手摸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样子。 “这样吧,先把我那五十两停掉,就说我今年亏空多,没有银子给他零花了。左右他也有月例银子,应该无事。 再就是衣服,八身?穿得过来么,以前的又不是不能穿了,就减到两件新衣好了。 宝马、武器叫他不要买了,买那多干啥,又不用干放着。还有少爷如今也大了,房中放那么多丫头干什么,让人看着多不好,放出一半去! 剩下的丫头月例也都减一减,她们天天副小姐一样,作威作福以为我不知道吗!哼,哪有半点奴才样子。” 顾霜说完,又一转眼珠,想到了自己从前最喜欢用的那招:“还有,今年府中上下年赏全部减半,就说为了大小姐积福的。” 若是放在以前,顾嬷嬷一定会劝一劝顾霜,给她好好分析一下利弊,您老就算要俭省,也不该一下子省这么多,何况还如此不体面。 如今顾嬷嬷心中有根刺,扎的她难受,听见顾霜如此说,不但没反对,反而柔顺的回答了一个“夫人英明”,就真的去交代账房这么做了。 至于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哼,反正我是听你的做事,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担着吧! 顾氏嘴上说不稀罕二小姐的钱,但是到了月底,黑手还是伸进了许宜行房中。 “你是说,夫人今年不给咱们院年赏了?”许宜行手里把玩着那只花瓶,听司琴说府中最新的事情。 “是啊,其他人都是减半,偏偏咱们院是减免!大家辛辛苦苦一年了,就指望这钱过年呢,如今倒好,那群婆子成日歪声丧气的,我叫人打水都叫不来!” 许宜行翻了个白眼,看来七皇子的手段见效了。这些日子她在内伸手要钱,七皇子在外卡顾氏脖子,如此内外并举,果然让她捉襟见肘。 就是苦了自己院子这些人了,跟着自己,都不能好好过年。 “还有还有!您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理由吗,她说是给大小姐积福的!您听听,这。。。” “这说的是人话吗!”司琴还没说完,许宜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妈的,我死都死了,你还拿我当挡箭牌啊! “司琴,往年咱们院子的年赏是多少钱?” “按照惯例,大丫鬟赏二两,小丫鬟一两,婆子小厮八钱。然后每人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还有一些吃食什么的,这就是有什么赏什么了。” “那也不多啊。。。” 司琴心想我的小姐诶,您一月也才二两,如何不多了。 “那这样吧,你去把我之前交给你的银票,拿去换现银。我院子里的人,你和司画每人六两,剩下人一律三两,鞋子衣服就算了,就当我拿银子折给他们的。” “可是,之前您不是让停了婆子的赏钱么,怎么如今?” “快过年了,也得让人家高高兴兴的嘛。”主要是年下自己有大事要办,到时候恐怕得借一借府中人的人心,这会子因为断了人家年赏,不合适。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许宜行见事情办的还算顺利,心里也开心。明天就是新的十二月了,徐后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嘻嘻嘻,想想就开心! 小穗还未找到,不过许宜行亲自把关的假小穗却已经住进了净喜寺。宜言,你的仇马上就能报了! 许宜行沿着府里的花园溜达,脸上挂着笑容。不过一晃眼看见了许宜闻,他也在花园里,对着一棵树发呆,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今日是刑部尚书少公子的生辰吧,你没去贺喜?” 许宜闻听见,回身看见是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选的礼物太贵,母亲不乐意,便宜的东西又不好。我这里两下为难,干脆不去了。” 咦?难道顾氏连许宜闻的钱也要克扣?胆子真大。 “这怎么行,就算哥哥不去,礼物也是要送的啊,否则太生疏了。” “妹妹说的是。”许宜闻虽然嘴上认同,但是身体没动,依旧站在树下。 “我记得姐姐嫁进孙府时,爹说兵器不吉,不许带走。她的兵器全部都留在府里了吧? 第40章 设局和提亲 “有这回事,怎么了?” “那你就挑一个好的,送给他做礼物不就完了?” 许宜闻眼睛一亮,但是很快面露难色。“毕竟是姐姐的东西,万一日后她想起来要,那不就糟了。不问自取是为偷,不妥不妥。” 傻弟弟,你姐姐我同意了啊! “话不能这么说,姐姐出事之后,再也没给家里来过信,我几次去也没见到,想必姐姐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你先救急,然后以后有机会告诉她,她不会怪你的。” “嗯。。。宜言,谢谢你出的主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就把我的长马刀送他好了,想必他也看得上。你说的对,我得去,先走了,不然太失礼了!” 许宜闻说完,快步朝着自己院子走去,留下许宜行在这里,继续瞎逛。 “司琴,顾氏很缺银子吗?怎么连这个送礼都不许?” “似乎是吧,这几天家里帐房动作挺大的,好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样。连少爷房里的丫鬟姐姐都被赶走了一半,可吓人了。” “呵呵,哪就这么穷了。”顾氏经营府里也二十年了,私产也二十年,就算她那些店一年不挣钱,也不会穷成这样,分明是借题发挥啊。 “你知道老爷书房后头那个小仓库吧?你想办法让顾氏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多年未用的金银器具。” “啊?那些是。。。”司琴看看四周,确认没人继续说:“那可是白夫人的东西啊,夫人若知道了,打那个主意会被老爷骂死吧。” “你知道?” 许宜行很是惊讶,那里面是娘的东西,都是一些笨重的不好看的金银器,因此当初爹也没算进嫁妆里。可是应该也只有爹和自己知道才对,怎么她会知道? “您告诉我的呀,忘了吗?” 许宜言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是她瞒着自己偷偷干的事情呢? “哦哦。反正你去办吧,她被爹骂不是也活该吗,去吧去吧。” 许宜行就是要让顾氏动心思,最好偷偷拿出去卖了,回头爹知道了,不光顾婆子,连她一并打死才好! 许宜行回去,静静地练字。这些日子她没事就在模仿宜言的笔迹,也会偶尔想起那天七皇子说的。 “做宜言?” 可惜我就是我,不能为人替身啊! 她知道七皇子喜欢宜言,可是不能因为他喜欢,自己就假装宜言嫁给他吧?这对他,对自己,都不公平。 她选择的这条路,或许危险,或许不小心还会搭上性命。但那是她选的啊,要让自己真的稀里糊涂过一生,绝对不行。 要怪就怪宜言命苦,也怪你没有早早求娶宜言,否则你们生米做成熟饭,我能说啥? 夜已深,听过了影九汇报的徐后生最新进展,和孙子忧的日程后,许宜行安心的睡了。不急,日子还长,你可要洗干净脖子等我杀啊。 十二月,今年的最后一个月终于来到了。只是今年年景古怪,到现在了还没有下初雪,皇帝和朝臣也都担忧的很。 许宜行起身梳妆,雪不雪的她不管,爱下不下。 不过才刚刚收拾好准备吃饭,前院的许前亲自来门外,叫她赶紧过去。 许前来叫,肯定是老爹有事情找自己,不会是孙府又出啥事了吧?于是匆忙忙起身,来到前院进了房门,却见是景夫人和自己老爹还有顾氏,正在说笑着。 景夫人看见她,眼睛笑的弯弯,顾氏也在笑,可是笑容多少就显得有点苦笑的意味。 “见过景夫人,父亲母亲,不知您着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言儿,来坐到这里来。”许老爹拍拍景夫人身旁的凳子,让自己过去。 许宜行坐好,觉得心里突突的,景夫人怎么会来啊。 “我早说了,我和你在家宴上见过,你爹不放心,非要叫过来让我再看看才行呢!” 看?我脸上有花? “哈呀!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要让您拿定了才行啊。”许老爹对景夫人十分客气,就像大部分朝臣一样。 “错不了,生辰八字我都算过,和我们家那个绝配!” 八字。。。你们家那个,你哪来的儿子?不会是那个吧! 许宜行不懂,上次不是说的够清楚了吗,他也承诺不打扰自己了。难道因为自己承认了身份,他觉得有自己的把柄在手,就能强娶了吗?大骗子! “爹,你们在说什么啊?” 许老爹这才抬头,认真看着她:“言儿,爹说过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你放眼看看,全京都最好的男子,除了皇子还能有谁啊!” 日!那皇子还有七个呢,你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个! 许宜行装出惶恐的样子,赶忙行礼: “爹说的是七皇子?宜言万万不敢!七皇子身份尊贵,我怎么能嫁给他呢?再说姐姐也才嫁了国公孙子,我比她嫁得好,恐怕。。。有失尊敬,请您三思!” “这是什么话,你姐姐看见你嫁得好,难道会不高兴?”许老爹果然不买账。 许宜行只能看向景夫人,景夫人更爱她,说到:“你不必慌张,这是远儿自己说的看上了你,他都乐意,你有什么好怕的?好孩子,你想想,咱们远儿模样门第,哪一样不是好的?” 就是好才怕啊!回头皇帝觉得我们心怀不轨,他倒是没事,我们家要倒霉了啊! “爹,您是武官,我若嫁给皇子,您如何自处呢?”许宜行想要赶紧点醒老爹,让他别做傻事。 可惜了,没用。 “我自处什么?你是担心这个啊,大皇子娶的还是奋威将军的重孙女呢,这有什么的!” 诶,这话着听着真耳熟嘿。 她算是明白了,老爹是一点皇帝的心意都猜不到啊,或者说,懒得猜。你可真行啊! 景夫人见状,也来解个围:“呵呵,当然了,这婚是嘛必然是要孩子乐意才对。宜言,你害羞我知道,远儿可告诉我了,那天你们聊的很好呢。” 嗯???就是他差点掐死我那天?聊,的,好? 第41章 不负你 “哪一天?”顾氏感觉自己听见了了不得的东西,她不想让这个庶女如此得意,正要阻止呢。 “上月我家家宴,夫人生病不曾前往。那天远儿也在,两个孩子呀碰上了~”景夫人只说一半,其他的让他们自行想象。 你是真行,你怎么不说是你骗我过去的呢? “言儿,你怎么不告诉爹呀!害的爹舍近求远了这不是!”许老爹满脸埋怨,语气却很宠溺。 “恩。。。那天确实遇见七皇子了,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竟不知七皇子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成,既有前缘,那爹也就替你做回主,就这么定了吧!” 啥玩意就这么定了? 许宜行还想要分辩,但是看见爹一脸洋洋得意,知道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算了,回头去找路安远问个清楚,大不了让他退掉就是了。 景夫人离开,许老爹亲自给她送到门口,寒暄了好一会才算完。许宜行在正房准备离开,却被顾氏叫住了。 “小言,你这不声不响的,就给你爹这么大一个惊喜,真是好手段啊。”顾氏皮笑肉不笑,显然很不满意她和许老爹直接架空她这个嫡母。 “母亲说哪里话,这多亏了您和爹为女儿筹谋,女儿能有今日,对您感激不尽。” 碰到这么一个软钉子,顾氏嘴唇动了半天,啥也没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哼,拂袖而去。 许宜行盯着她的背影,心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如果因为自己嫁给皇子能气一气她,那倒是也挺爽快的。 “司琴,你去让套车,我们去净喜寺。” 去净喜寺,当然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而是为了去见见路安远,看看那个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许宜行坐在客用的静室里,喝了个水饱,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路安远。 “你找我,出什么事了?”路安远跨进门槛,将斗篷递给阿大,只身进了静室。许宜行也将跟随的丫鬟赶了出去,两人对坐,一时无言。 “出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这人怎么耍无赖啊。 “是你叫人来找的我,我自然不知道你这边怎么了。说吧!”路安远仍旧是一脸的戏谑,就是死不承认。 许宜行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他是皇子他是皇子不能打。。。 “景夫人今日为何会来我家提亲?你上次不是明明答应了不会再打扰我了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路安远拿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谁知壶里一滴都没有了,于是只能尴尬的放下壶。 “我是答应过,可是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宜言。现在情势变了,我也改主意了。” 宜行,菩萨好不容易又给我一次机会,送你回来,你就别想着轻易离开我。 “你喜欢宜言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不是她啊,你不能因为我现在长得跟她一样,就把我当成她吧!” 路安远:什么,我喜欢宜言?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内心一动,这才发觉问题的关键:原来宜行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她妹妹啊,难怪。 当然这也不怪宜行,自从她转生到宜言身上,自己一直都是以对待宜言一样对待她;那日她承认身份后自己也没有说清楚,难怪会有这样的误解。 不过路安远也不打算说出来,他从前和许宜行的接触太少了,如果直接说出自己喜欢她,怕会吓到她; 而且他宁愿宜行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宜言,而不接受自己,也不想听见她直接拒绝他的心意。 至少这样还能骗骗他的心。 就算是利用,也要做有利用价值的人啊。 “其实我做这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的,你可以想想。”路安远一字一句向许宜行解释,尽量将自己的理由说的功利一些。 “一呢,你上次说不愿被随意指了婚事。我想你除了嫁给我,应当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吧? 二呢,你要报仇就必须依靠我的力量,打压顾氏的私产不就是个很好地例子吗。既然你用了我的力量,给我一些回报也是应当的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你不从,我可以利用这事做很多文章,你自己想清楚吧。” 路安远每说一个理由,许宜行就泄气一分,直到最后一个理由说出口,她才彻底没了挣扎的想法。 可恶的路安远!居然真的以此为要挟逼自己就范,果然是真小人! 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那日路安远说过的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之前你以为我是宜言的时候说,哪怕跟她做空头夫妻都可以,这个还作数吗?” 路安远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中好像被刺了一下。 跟宜言做空头夫妻,是因为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为了报恩,可是跟宜行你,怎么会只甘心如此呢。 路安远双手背后,看着那双眼睛里闪动着希冀的火光,那不是属于宜言的眼神。宜言永远目光似水,柔柔一湾,也只有宜行的眼中会有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情感。 不行!不能看她,不能动摇!好容易得来的机会,决不能轻易放弃! “我看心情吧。” 诶?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许宜行不懂。 路安远只能在心中叫苦,果然他还是无法做到拒绝宜行,唉!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查孙府地牢的事情可有结果?”许宜行摆摆手,将话题引向其他地方。 路安远心中发酸,原来自己期盼无比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糟心事啊。 “没有查到,我的人专门寻访了曾经参与建造孙府的工匠,都说暗室有几个,地牢却是没有。” 许宜行皱着眉头,想不通怎么会查不到。自己的影卫也潜进去好几次了,都未见回报,可是司武有什么必要说这个谎呢。 “你确定司武上次说的是地牢在孙府里吗?” “她说地牢在‘孙府的’时,就被打断了,可是这句话完整的就应该是地牢在孙府的某个位置才对啊。”许宜行挠头,自己听的真真的。 第42章 一切都是巧合 路安远此刻手已经不抖了,抱臂向前,思索了一番。 “宜行,有没有可能她后半句想要说,在孙府管理范围之内的某个地方,而并不是在孙府里。” “你是说,比如孙府的某个庄子里的地牢这种?”哎呀,皇子的脑子就是聪明!“可是这样的话,那范围大多了,这可太难找了。” “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做不到。” “什么?”许宜行再次抬头,这次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惊喜和一丝崇拜,也被路安远捕捉到了。 于是路安远只能双手互按,又一次放到了背后,宜行的眼睛真漂亮啊! “二哥近日给父皇上书,说是各位王公大臣家多有瞒报、乱报佃户数量和田庄产业的,希望父皇彻查。” “啊?这么得罪人的事情,二皇子没脑子吗?”许宜行嘴快,说完就后悔了,留下一个懊恼的表情,偏生路安远爱的不得了。 整日对着那些古板的大臣和假惺惺的兄弟,也只有在许宜行的脸上才能看见属于活人的表情,才能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活着的人。 “父皇暂时对此事未置可否,不过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推一把,这样只要官府重新测丈土地,一定会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恩。。。倒也是好事,可是万一咱们想错了,费那么老大劲却没找到,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这有什么的,主意是二哥出的,查不查是父皇说了算,就算没查到,也牵扯不到咱们头上。” 路安远说完,又品尝了一遍“咱们”这两字,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和许宜行也能用上这个称呼。 “好吧,那就有劳你了。如果到时候还没找到。。。算了,就算找到了估计也烂成一堆了,尽力而为吧。” “好。”路安远笑笑,又说道:“此事我姨母应当会尽快跟父皇提起,到时候你们家等着接旨就好。” 许宜行一开始以为是清查庄子的事情,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是婚事,还是红了脸。 又问:“可是我爹是将军,你娶我真的不害怕皇帝怀疑你的用心吗?” “怀疑什么,这不是父皇所希望的吗。”路安远不知道为什么许宜行会因为这个事情担忧。 许宜行眼神闪了几闪,发现自己还是狭隘了。 平衡固然重要,可是皇帝绝对不希望皇子们丧失了争储位的意志,毕竟那些磋磨都是手段,挑出最合适的人选才是最终目的。 “其实这也多亏了孙子忧和那个冒牌使出来的蠢招,若是‘宜行’不失宠于许老爹,我也不好娶‘宜言’呐。” 许宜行悚然,这倒是真的。 冒牌货自从伤了脸躲在孙府不肯出门之后,老爹就将绝大部分的培养精力都放在了二女儿身上,许家子嗣稀薄,损了一个,另外两个必然要替老爹撑起这个家的。 “那我先走了。”许宜行不想对婚事发表任何的看法,先行退出静室。 上马车时发现上次那个小沙弥居然站在车边,这不是那个自称二十岁的小屁孩么? “施主,恭喜心想事成!” “小穗找到了?”许宜行眼神一亮,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哇! “是,已经住进寺中了,最近在跟着我们学习如何应答。” 好!这可太好了,等时间差不多,也该让小穗去“偶遇”一下徐后生的弟弟了。 整个冬月,许府一直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主院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差,还经常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就连顾嬷嬷都受了她好几次责骂。 许老爹却是神气红润,每日往返于上朝下朝的路上,跟着的人也多得了赏赐,喜气洋洋。 许宜闻的院中一片惨淡,上个月被赶走了一些人手,整个院子都显得有些寂寥;他自己也一改往日喜好游玩的风格,推掉了大部分社交,只是每日在院中耍剑练舞。 唯有二小姐的院子热热闹闹,主仆尽欢。司琴司画两个知道了自家小姐的婚事,但是对外都是三缄其口,绝不乱说。 接近年关,徐后生的弟弟终于从游历中回到京城,兴冲冲的回家看望唯一的哥哥,然而推开院子,只看见满院荒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这是怎么了? 当他从未来嫂子娘家出来时,惊闻噩耗,整个人都显得萎缩了一圈。不过是出门了一阵子,家中居然遭此变故,哥哥染病不治而亡,嫂子另嫁新人。 天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拖着脚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哥哥没了,家也没了,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哪里去。 路过后巷,看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小乞丐。许秀才鼻子一酸,当初哥哥带自己过活的时候,家中也是这样贫穷,冬日里连件暖和衣服都没有,如今日子刚刚好过,怎么就这样了呢? “拿着,去买个烧饼吧。”徐秀才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一股脑全递给小乞丐,正欲走时,却听见那乞丐居然开口叫自己: “徐秀才?你是徐秀才吗?” 听声音居然还是个女孩子,徐秀才浑浑噩噩回头,却并没有印象见过这个小孩。 “你就是后街徐大哥的弟弟,对不对?你可回来了!徐大哥,徐大哥他。。。”方说到此,小乞丐居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混着西北风,吞进去一肚子寒气。 “对,我是。你认识我哥哥?他,他怎么了?” “徐大哥是被人害死的!”小乞丐语出惊人,徐秀才却一改方才的混沌,眼神清明起来。 他猛地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小乞丐的双肩:“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谢你!” 小穗本就瘦弱,在京城流浪了这么大半年,更是难过。幸好也没遇见什么坏人,只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过着,直到遇见了那个小孩子。。。 她只觉得双肩快要被这个秀才捏碎了,张口就疼的眼泪下来。 不过这眼泪在徐秀才看来,必然是因为这个小乞丐曾经和自己哥哥有交情,如今才会难过,于是先将她这个人信了几分。 第43章 告状 “我本是许府的丫鬟,我叫小穗。大概一年前我替顾夫人手下的顾嬷嬷办过一次差事,给徐大哥送饭。 我本来觉得奇怪,顾嬷嬷怎么会和徐大哥认识,可是我也没问。后来没多久我听说徐大哥染病死了,他原本的妻子蔡姐姐居然嫁给了顾嬷嬷的儿子,我就觉得奇怪,可是我正要问时,就被顾嬷嬷寻了个理由赶出府了。。。” 小穗越说,肩膀上的痛感就越强,徐秀才几乎双眼沁出血来,果然有鬼! 然后他看见小穗几乎五官都挤到一起,才猛地松开手。 “小穗妹妹,你跟我回家,再好好给我讲讲之前的事情,行吗?”徐秀才的表情十分像诱拐小孩的人牙子,尤其是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穗本来不愿意,可是一想到那个小孩说过的话,也想起自己这一年的艰苦,她才不会忘记是谁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的! “好。” 冬月二十七,这是京中各个官府最后一日公差日,过了今日,就该好好休沐回家和家人一同过年去了。 京兆府尹沈大人坐在二堂,高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一两月的收入。 嗯!不错!这些日子严打商贩违规行为,收上来的罚款、补款居然比前十个月的进项还要多! 这帮胆大包天的商贩,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居然敢挂羊头卖狗肉! 就拿油店举例吧,明明登记的是售卖菜油、棕榈油,可是在检查的时候分明搜出了整整十大桶香油!这香油的税款可和菜油差着行市呢,竟不知这一项就让他们赚了多少黑心钱。 其他的小漏洞更是无数,直把沈大人气个半死,心想你们这帮蛀虫,拿了朝廷的钱,还敢嚣张! 多亏了咱们二皇子英明,才让这些商贩们原形毕露,补上来一大笔税款,看来这个年总算可以好好过了。 “咚咚咚咚咚!”登闻鼓很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惊散了沈大人的喜悦之情。 “什么人击鼓?”沈大人站起身来,对着门外的衙役们喊道,要知道这是节前最后一天,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啊。 “大人!有人击鼓鸣冤,是一男一女,苦主徐秀才,状告抚远将军家奴顾嬷嬷杀人夺妻,连带告许家主母顾氏纵仆行凶!” 衙役早就一路跑进来,将门口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什么,谁家?” “许家,将军府许家。” 沈大人眉头紧锁,怕啥来啥,果然这个年是不能好好过了。 “升堂。” 沈大人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是依旧整理好官服,踱着正步来至堂前。 门外早就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百姓,虽说大夏朝良民畏官,可是京城的官员那真是如过江之鲫,百姓们日夜见着,神秘感没了,心中也就没那么怕了。 何况方才听闻这告状的和告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大家都兴奋的赶紧挑好位置占上,一会可就看不上了。 一声惊堂木拍响,这案子算是开审了。 沈大人三声闻讯“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可有凭证”,徐秀才臂缠白巾,一脸悲戚,早将说辞准备好,状子递上去,只等着见了那个恶婆子要撕了她的肉喝血呢。 都是常规流程,沈大人见到状子,立刻派人去许府传人,没有半点含糊。 诸君若问,难道这沈大人就如此不通情理,不懂为官之道,敢随意得罪京城官员吗? 非也。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沈大人就是这样一位妙人。 他是正经寒门举子,考了小半辈子连中三元,是当年皇帝钦点的状元,他这人一身的毛病,可就是一点好,不畏强权! 沈大人这辈子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光是赶考路上鞋子就磨破了小半筐。读了半辈子圣人书,见过了世态炎凉,因此他太懂为官不正和官官相护的道理,对此嗤之以鼻。 当然,这个直脾气皇帝喜欢,可是其他官员就不那么喜欢了。因此中状元风光一时,事后却被人排挤做了十年的穷县令啊!多次升迁受阻,可人家就是不改那个个性。 要说京兆府尹,四品官,放在京外那叫封疆大吏,可是在这京城,满是贵人的街上,可就不算什么大官。 在沈大人接任之前,这个位子频频易主,最狠的一次一年换了三任府尹,不是贪污受贿激起民怨,就是参与党争罪不容诛。 皇帝头疼的要死,忽然不知怎么想起来了很多年前那位状元,记得他是最耿直的性子。于是赶紧让吏部翻出来他的官档,这么一瞧,诶呦!朕最喜欢的官员怎么在那个穷山沟里呢? 再一翻,嗯?年年评优,居然还未升迁? 这可不行!于是御旨金批,将沈大人从山沟沟里挖了出来,往这个位子这么一放,那可就是三年。 三年中形势万变,可就是没变在他沈大人身上,可想这是多么“硬”的一位官员。如今皇帝对他满意的不得了,各位大臣呢,也就不再打他的主意了。 反正京兆府尹太难当,谁也不愿意放自己的人上去白白折损,让这样一位直臣在位,好歹不会帮对手就行了。 这两年人人都说沈大人做了二皇子门下,唯独皇帝不放在心上。他和颖妃确实是一个州出来的老乡,也赞同过几次二皇子的做法,可若因此就说他是二皇子的人,还是草率了。 徐秀才也正是因为了解沈大人的为人,才敢如此一博。 不算过了太久,顾婆子气喘吁吁的上了公堂,她本来在府里忙着发放新的冬衣呢,谁知道就被京兆府衙役带了过来。 一看见小穗,她心中立觉不好,这个死丫头怎么回来了?早知道当初弄死她算了。。。 顾婆子到来,自然是一阵磕头行礼外带自我介绍,和假装吃惊的听着自己的罪名,内心里却是不怎么慌乱。 且不说这个事情早已经无法查证,徐后生的尸体早就烧成灰了。就算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以许府和夫人的声势,还怕救不了自己出来吗。 第44章 公堂上 沈大人正襟危坐在堂上,听着堂下三人吵吵闹闹,只觉得头疼。这杀人命案怎么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乱呢? “大人!这个丫鬟原先就是因为嘴贱,议论主子才被赶出府的。如今她携私报复,她的说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啊!”顾婆子义愤填膺,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一般,指着小穗反驳。 “大人,顾婆子心如蛇蝎,她这么做全是因为了她的小儿子!当初府里谁不知道,他儿子为着得不到蔡姐姐,在家中又哭又闹,又是绝食。 结果她让我送饭过去没多久徐大哥就病死了,而蔡姐姐居然成了她的儿媳,这分明是杀人夺妻!” 小穗也很气愤,这些事情分明就是真的呀,怎么大人还不赶紧对顾婆子严刑拷打呢? 若是不能治她的死罪,一旦她今日回去了,自己恐怕就死定了。更何况那个小孩子说,贵人会很不高兴的。。。 “大人,我儿子娶了蔡氏不假,可那是因为徐后生死后,蔡氏成了望门寡,名声不吉,谁都不愿沾染她。我们这是看她可怜才娶了她,她能嫁给我儿子,那是她的福气。” 说到蔡氏,顾婆子倒不怎么慌张了。虽然头先刚娶过门时蔡氏一直对自己淡淡的,可自从她被夫人赶出二门又挨了打之后,性子柔顺了许多,对自己也是恭恭敬敬,也不知是转了心意,还是终于想明白怕了。 “沈大人,我嫂子虽然未嫁夫亡,但她绝不是朝秦暮楚之人。想必是有人出手段逼她的,大人可传她来对峙。” “徐秀才,你注意些,蔡氏是我儿媳,何时成了你嫂子?”顾氏十分不悦的看了徐秀才一眼,后者不予理睬。 “传蔡氏。”沈大人有令,衙役立刻去办。不过蔡氏几乎是立刻就到了,不像刚刚找顾婆子花了那么久。 沈大人低头一看,这是位十分年轻的小娘子,只是面容憔悴,好像哭过一样,而且手臂上也像徐秀才一样,绑了白巾子。 而且看她走路的样子,一条腿跛的厉害,整个人走上前都是歪斜的。 徐秀才再次见到蔡氏,看见她如今这副模样,满眼震惊,咬住后槽牙:果然她是被逼的!竟被折磨成了这样子! 蔡氏比顾婆子还要早知道今日有事发生。 昨晚闲来无事,和府里的小丫鬟聊天,不知怎么就扯到府里曾经有个下人得了疫病,先是高烧而后昏迷,再就是咳嗽呼吸不畅,失去嗅觉味觉,最终全身乏力高热而死。 蔡氏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未婚夫死时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巧? “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蔡氏心脏突突的跳,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摸到边了! “那肯定是拉出去烧了呀!蔡姐姐可以问问你婆婆,就是她负责办的这件事情。” 轰! 什么东西在蔡氏脑子里炸开。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姐姐,蔡姐姐!”小丫鬟使劲摇了摇蔡氏,不知道她在发什么愣。“还有件事情,你说奇怪不。咱们府后街上的徐秀才回来了,而且还养了个小乞丐在家,你猜那个乞丐是谁?” 徐秀才?小乞丐?蔡氏机械的摇摇头。 “就是之前被赶出去说是偷了夫人东西的小穗!真可怜,出了府流浪,你说为什么徐秀才要把她带回家呀?是不是想养起来做个童养媳呀? 。。。姐姐姐姐!明日就是发冬衣的日子,听说过了明连官府都要休沐啦,你看我。。。” 徐秀才就是自己未婚夫的弟弟,小穗。。。是那个曾经时常跑出府玩的小丫头,蔡氏记得听谁说过她给他送饭来着? 明日官府最后一天。。。养小乞丐在家里。。。 原来是这样! 蔡氏不顾那个小丫头还在叽叽喳喳,起身回了屋中。没有点灯,只是沉默着铰下一块白布,死死绑在胳膊上。原来就是明日啊。。。 蔡氏走上堂,她的坡脚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 只是一来心中情绪万千,走路多少不稳;二来,早得知顾婆子被官府人叫走,今日一定有大变故,就是装出来给大家看的! 我的好婆婆,今日儿媳才该好好关照关照您啊。 顾婆子看见蔡氏胳膊上的白巾,立刻觉得不妙,小心的出言询问:“小蔡,你这是?” 不管她的询问,蔡氏咚一声双膝跪地,那力道,沈大人听着都觉得膝盖一疼。 “大人,求您为我那死去的未婚夫做主,为民女做主啊!”一个头磕在地上,徐秀才双眼湿润,顾婆子睚眦欲裂,小穗暗松一口气,这应该是成了。 大堂上的形势因为蔡氏的到来彻底翻转,一声一诉,闻者伤心。 这边许府里顾氏也没好到哪去,在房中急的大步转圈。 一旁,近日颇受顾氏信任的大丫鬟慧香看在眼里,乐在心中:这个老婆子总算倒霉了,只要她一死,那我就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啦! “夫人先坐,不会有事的。京兆府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怎么样。何况是‘纵仆行凶’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啊。” “你懂什么!”顾氏疾言厉色,完全不复往日里的从容和架子。“我是怕顾嬷嬷出事!” 慧香心里恨死了这个顾婆子,但是也知道她和夫人的情谊,可比跟自己要深多了,因此不能说她的坏话。 “是,顾嬷嬷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听说蔡姐姐已经上堂作证去了,她对嬷嬷孝顺,只要她去,肯定没事的。” 顾氏终于安静下来,缓缓坐在床边。 其实纵仆行凶吧,也是有点冤枉她的,当初蔡氏都过门了,她才听说原来还有什么徐后生的事情掺在里面。 可是这点子小事,她怎么会在意呢。更何况顾嬷嬷也算聪慧,没留下什么明显把柄,既然如此,那也就当不知道好了。 哪里跑出来的小穗!该死!这该剪草除根的时候,怎么她心软起来了?当初劝自己的时候倒是果断,真是年纪大了,心肠也柔软起来! 第45章 弃子? “你说的对,她做的事情自然扯不上本夫人。可是京兆府那个铜豌豆,怕是不好惹的,案子到他那里,不审出结果,怕是不行啊。” “就算有结果,那也是徐秀才告状不成,被痛打的结果,这不是刚好吗。”慧香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的顾氏很不爽。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丫头见缝插针顺竿子爬,但是这两个月,顾嬷嬷多少和自己有点疏远,有些事情就不想让她办。 刚好有个识趣的大丫头在跟前,顾氏也乐得分权,省的顾嬷嬷一家独大,自己都要让她几分。 “唉。。。顾嬷嬷是我从府里带来的人,我怎么会不记挂呢。” “夫人念旧,可是奴婢听说,她对您可不怎么忠心啊。。。” “大胆!”眼睛一立,顾氏凶狠起来。就算她和嬷嬷有嫌隙,也不轮到一个外人来挑唆! 慧香急忙跪下,咚咚磕头,满含眼泪抬起头,看着顾霜:“夫人,奴婢不敢胡说。可是奴婢伺候夫人,自然日夜为夫人操心,因此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哦?”顾氏脸上的冰霜化开,假笑着又问:“什么言语,我也听听,就当解闷。” “就,就是之前,马厩的事情。。。蔡氏虽然挨了打,可是事后,她还是偷偷跟府人说,那就是顾嬷嬷让她做的,减少精饲料,她是为嬷嬷做了挡箭牌呀。” 又一次提到这个事情,顾氏当真不痛快。其实她也不是没怀疑过,蔡氏好好的,怎么会随意动那些饲料,唯有顾嬷嬷的话,她是毫不犹豫会听的。 “呵呵,慧香啊,人做事都是要有理由的。顾嬷嬷这么做,说不过去呀。”这才是顾氏一贯的风格,越是怀疑,表面就越要信任。 “奴婢倒是听说,顾嬷嬷从府里的帐房捞了不少的好处,这减少精饲料,恐怕也是为了敛财。” 顾氏知道顾嬷嬷的手段,她敛财其实一多半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变成了自己傍身私库。剩下的一些油水,她也乐得让顾嬷嬷喝汤,这样才能长久哇。 难道她就这么缺钱,马的费用也要扣吗? “顾嬷嬷是我身边的人,何曾缺过钱,可见这个理由不真。” 慧香有些着急,今日已经和顾嬷嬷撕破脸,若是不让她彻底失去夫人的信任,那还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膝行几步,来到顾氏床前:“夫人,其实。。。其实您这两个月流水减少,怕是和嬷嬷也有关系。” 顾霜皱眉,这个死丫头还真敢说,自己私库的事情告诉你就得了,你还敢拿这个当筹码告状? 慧香一脸真诚,因为她确实“看”见了证据,只不过没办法拿出来证明。 几日前她给顾嬷嬷房中送东西,恰好她没在,慧香瞧见床头似有个账本。 于是大着胆子翻查起来,一看吓了一跳:啊?这上面的数目怎么和夫人说的不一样?莫非夫人手里的账本是假的?顾婆子好大胆子,竟敢做假账蒙骗夫人! 慧香不敢久留,但也不敢把账本拿走,只能悄悄记下几个数字,离开了。 “你说。” “奴婢,见过一个账本,上面的账目和您头先告诉奴婢的数字不太对的上。” 直到此时,顾氏才真正重视起来。顾嬷嬷敛财放贷她都知道,也默许,可是若是嬷嬷做起假账来,怕就是自己,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在何处见过的?” “在顾嬷嬷房中的床上枕头边,就是不知道现在还不在。”万一顾嬷嬷早就销毁了,自己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死。 顾霜站起身,也没有叫慧香去拿,而是叫了院外的家丁,叫他们去房中搜。 她也知道,这一搜,无论嬷嬷在堂上是什么结局,回来后和自己的关系再不复从前了。 她就是生气! 你无论如何敛财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告诉我一声,就算是杀人的过失我也能假装看不见。 可是你若背着我,骗我害我,那么我绝不容你! 家丁去了好一阵,果然带回来一本书。 顾氏没有着急去拿,而是先问:“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回夫人,在床下面的地砖里,有个机关。小的们把砖撬开了四块,才取出来的。” 哼,好!藏得如此深,不真也有几分可信! “拿来我看。” 顾氏不过略翻了几页,立马分辨出,这和她拿给自己看的绝对不是一个东西! “大胆!”顾氏心在滴血,这就是被自己人欺骗的感觉吗? 慧香赶紧站起来,扶着夫人坐下,帮她把满头的步摇穗子整理好。 “夫人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一语未竟,门外忽报:“夫人!京兆府传来消息,咱们家顾嬷嬷被指控杀人夺妻,已经下狱了!顾嬷嬷让小人回禀,请您设法营救她!” “啊?”顾氏还是有点懵住了,杀人的罪名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没有扯上夫人吧?”慧香梗着脖子问外面。 “没有,顾嬷嬷后来坚称夫人对此事毫不知情,沈大人也就未曾追究了。” 顾霜虽生气,闻言心里还是心软了。 “你听见了,就算她真的欺骗了我,我也不能不救她。” “夫人!这可是杀人的罪名啊,您怎么救?她自己做的错事自己承担,您何必淌这趟浑水!”就是啊,救回了她,让她再来收拾我? “闭嘴!你进来,把今日京兆府的情况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 顾霜这边听着家丁复述,不知心内如何惶恐。许宜行却在院子里翻花绳玩,马上过年了,无趣的很,只能来打发一下时光。 “小姐,那你说慧香看见的账本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要是假的,自己何苦要让影九搜了半日,又故意放在床上让她瞧见呢。 “那夫人看见了,一定不会再保她了吧?” “那怎么可能,一定会救的。”许宜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从司琴手里接过绳子重新开始,她玩这个太不擅长了,不出七步必死。 “那咱们不是白费力气了?”司琴很不开心,这么大一个圈,就换来一句一定会救? 第46章 情谊 “嘿嘿,司琴,做事要沉得住气。顾氏自然会救顾婆子的,可是能不能救成,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哦!您是说沈大人公正无私,必然不会让她徇私情?” “那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爹不会让她救的。” “为何啊?” “你就看着吧。”为何不让?为了一个本就不怎么忠心的家仆,去得罪沈大人?老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算不清楚哪个更难搞。 “嗯。。。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就准备准备,挑个合适的日子,去大牢送一送她,也算给姨娘报仇了。” 司琴笑中带泪,二小姐总算是熬出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眼下顾婆子恐怕没什么威胁了,等回头皇帝点头,景夫人正式来提亲,咱们小姐风光大嫁,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司画也在一旁,叨叨着:“顾婆子也真心狠,居然为了自己儿子去杀别人的儿子,也幸亏徐秀才有种,否则换了旁人,恐怕没有胆子去告。” “他是胆子大,只是官司虽赢了,到底是家破人亡。听说他们兄弟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哥没了,唉!”看似大胜,实则是输的什么都没了。 “那。。。要不奴婢出去,给徐大哥烧点纸钱去?” “也好,司画你竟有这样的心胸,不错。你就顺便拿五十两银子,给徐秀才送去吧,不必说是我让送的。” 公堂大胜,徐秀才在堂前痛哭一场,扶着腿脚不便的蔡氏回了家。是的,蔡氏当堂发誓,自己要做徐后生一辈子的未亡人,为他守灵持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竟也悄悄湿了眼眶。 烈女,烈女啊! 小穗也跟着一起出了京兆府,只是看着前面两个互相搀扶的人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余。 深深看了一眼两人,她转身往北门走去。小孩,你的救命之恩我也报了,我的仇我也报了,如今我又该去哪呢? 徐秀才全然忘记了小乞丐的存在,搀扶着嫂子,一路走到城外哥哥的埋骨之地。正欲大哭,却看见有个人蹲在哥哥墓前,在给他烧纸。 奇怪,这姑娘又是谁?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我哥哥墓前烧纸?” 司画站起来,看着面色惨白的两人,心里酸酸的。 “听说今日徐大哥沉冤得雪,我特意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希望九泉有知,能够稍微欣慰一点。” “你,也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吗?” 司画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沉甸甸的。 “这个给你们,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 徐秀才满脸警惕,几乎是立刻就以为,这是许府为了救顾婆子,派来收买自己的。刚要拒绝,嫂子发话了: “收下吧,无妨的。小姑娘,替我谢谢你主子。”这就是昨晚和自己聊了半夜的小丫鬟啊,如今看来,她果然是故意告知自己那些事情的。 “蔡姐姐,什么主子呀,我听不懂啊。” “我说错了,那就谢谢你。”蔡氏脸上浮起一个微笑,从被人假传命令缩减开支开始,她就知道有人在替自己复仇,有人比自己更聪明,也更想要顾婆子的命。 虽不知这丫头是府里谁的丫鬟,可是除了二小姐,还有谁比自己更恨顾氏那一船人呢? “不客气,那我先回去啦,蔡姐姐再见!” 顾霜安坐府中,听完了整场官司的始末。 原来竟然是坏在了这个蔡氏手里,蔡氏一上堂,就指正当初顾嬷嬷是如何的威逼利诱、泼尽脏水让自己声名狼藉,甚至不惜用家人的性命做威胁,迫使自己嫁给了她儿子。 那时节顾嬷嬷做事一向高调,只求手中没有直接证据,对于那些散布谣言、精神攻击的手段却不怎么在意掩人耳目;因此随意找了几个后街上的邻居,大家都说确有此事。 顾嬷嬷眼见事情无法挽回,于是硬挺着受了十下板子,也一口咬死顾霜并不知情,这样徐秀才对于顾霜的指控才不算成立。 “唉!她也算对我尽心了。”顾霜听完,轻轻一叹,到底是自己从府里带来的人,多年情谊,她对自己是忠心的啊。 顾氏对那小厮讲到:“这样吧,京兆府那边,沈阅怕是不好直接求到他身上,万一他忽然发疯,再说咱们贿赂主官,那就得不偿失了。”顾氏还是有脑子的,知道不能直接去求沈大人。 “你去帮我送点银子,给京兆府大牢的牢头,请他帮帮忙,不要让顾嬷嬷吃太多苦。另外请他帮忙留意着,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探监。” “是,小的这就去。” 顾霜已经有了计划,杀人偿命这是应当的,虽然没有被当堂判死,但是估计年一过完,重新提审时也就差不多了。只要在年前,找个替身放进去,到时候替身病死在大牢里,谁也说不出什么。 对,最简单的计划最有效,只要能买通牢头,带个人进去探监,再来个偷天换日,顾嬷嬷也就无恙了。 她起身看着慧香,表情温柔:“多谢你告知我此事,只是你前几日就发现了那账本,怎么今日才说?” 慧香扑通跪地,知道这是夫人对自己最后的考验。 “临近年下,夫人事多心烦,奴婢不敢说出来让您不痛快,所以原打算过完年再说的;而且奴婢想着,顾嬷嬷在您身边多年,也许应该再给她一个机会,兴许她会醒悟呢。” 顾霜看着低着头的慧香,心里眼里全是鄙视:顾嬷嬷对我不忠,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看来等这件事情完结了,慧香也不能留太久,否则一旦那件事情被她戳破,自己处境就糟了。 “好孩子,你起来吧。你知道的,这次就算救回了嬷嬷,她也不能在人前出现了,到时候我送她离京。你就是我身边唯一得力的人了,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顾氏扶起慧香,后者的眼中全是对权力的渴望,太好了,总算把臭婆子熬死了! “谢夫人!” “对了,你去典卖仓库里器具的事情,没有人发现吧?” “没有没有,奴婢每次去都是去很远的当铺,而且每次都换地方,没人发现过。” “那就好,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第47章 断腕 自从顾氏跟顾婆子有了嫌隙,顾霜总觉得银钱上少了她的帮助,不够得心应手。自己虽然也懂账目,但是不方便天天出府盯着,今年年底各个店铺送来的分红格外的少,真是气死人了。 幸亏这个时候,不知听谁说了一嘴老爷书房后头的仓库里有些好东西,而且全部不入库不造册的,就算丢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如此大一个宝贝仓库,放在那里不是可惜了?正好让这个大丫鬟练练手,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和忠心。 顾氏这边正在给慧香描述着美好未来,忽然院外人声走动,许将军带着一身的寒气,跨进大门。 “老爷回来了!”顾霜赶紧迎上去,又是伺候换衣服,又是上热茶。可总觉得今日老爷并不高兴,眉头上的黑气都快喷出来了。 “老爷今日不大高兴么?这就放年假了,您怎么。。。” “我为什么不高兴你不知道?”许老爹说话一向这样,很直很直。 顾氏一看就知道,必然是知道了顾嬷嬷的事情正生气呢。 “老爷,我也没想到嬷嬷居然如此大胆,她竟敢杀害人命!我刚听说,也是又气又急,她真是辜负了咱们的信任啊。” 顾老爹不喜欢这个拐弯抹角的性子,很不悦的直接挑明:“行了,说那些没用的干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救她?” “这。。。她毕竟是我的嬷嬷,从小我们一起,我。。。” “我可告诉你,今日沈阅找人给我带信了,他说咱们放纵家恶奴杀人,连带着许府风气都骂了一遍,气得我真想,一刀劈了死老太婆!”许老爹说着,做了一个手到的姿势,就往桌子拍。 顾霜:诶?不是应该劈了沈阅么,怎么老爷被他骂了反而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知道老爷从来讨厌开口论孔孟的文人才子,却不知沈阅是个例外。自从沈阅上位,许老爹冷眼旁观三年,这个文官跟其他人可真不一样。 直脾气,比自己还直。就说谁敢把皇帝老儿气的吹胡子瞪眼,完事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这点上自己永远比不过人家沈阅。 娘希匹!人家骂我怎么了?骂得对啊!他就是直接吐我脸上,我又能说啥?我淦了! “老爷固然生气,可是嬷嬷她也是为了许府啊。。。” “许府让她杀人了?让她抢人家媳妇了?让她把人家媳妇打成残疾了?你也说得出口!” 看来老爷还不知道,蔡氏是被自己打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氏也不敢再劝了。 但是顾嬷嬷是一定要救的,不光是为了情谊,更重要的是,顾嬷嬷帮自己做了太多的事情,万一她真的反水,自己不是要遭殃了? 大不了不让老爷知道,完事直接送到庄子里,改名换姓也就行了。 “是,老爷消气,您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听您的。” 许老爹看见顾氏懂事,也不便再说什么了。今日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眼下宜言正在和七皇子议亲,虽未明说,但是景夫人应该已经进宫跟皇帝讲过了。 在这个档口上出这样败坏家门的事情,能不生气吗。若是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宜言的婚事,那自己非要去监牢囊死那个臭婆子! 大年二十八,按照风俗要喝腊八粥。许宜行是不喜欢这个东西的,黏糊糊的,又没什么滋味,但是不喜欢也得喝呀。 昨夜她就和七皇子那边约好了,今日要去监牢看看顾嬷嬷。不是去送行,而是去诛心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许宜行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顾氏昨晚应该就已经得到消息,牢头收了钱,答应照顾顾嬷嬷,但是却不肯让她探监。理由么,用的肯定是大人重视此案,盯得很紧。 哼哼,贿赂和贿赂也是不同的,牢头敢收钱,却不敢让她进去,自然是得了路安远的授意。 走了好久才到大牢门口,里面一股子霉气。幸而人不多,年下了大家都去陪家人了,只有几个值班的在。 牢头一脸的殷勤:“哎呦小姐您来了,快请进!” 这牢头大约是除了双方家人,第一个知道许二小姐和七皇子即将议亲的人。但是知道又怎样,你就是憋吐血,你敢说出来吗? “有劳您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牢头将她带进女牢深处,这里面原本就没多少犯人,就算有,也一个个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牢头收钱办事,给顾嬷嬷的位置也算不错,在最里面,很清静。上边还有一个小天窗,不至于昏暗难闻,但是却很寒冷。 “我自己在这就行了,你们都走。”许宜行竟是连司琴都没留,牢头看见那婢女走的那么坚决,心想你不怕你家小姐有事? 这可是未来的皇子妃啊,万一出了闪失,七皇子能饶了自己,许老将军能放过自己? “二小姐,要不小的站远一些,不打扰您!” “多谢,不必了。钥匙留下,我这边不用您担心。”影九也跟着进来了,能有什么危险。 “好嘞。”麻溜走人,赶紧跑路。 顾婆子后背挨了打,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头抬着,瞪着许宜行。像是一条蛇,身子起不来只能把头顶起来。 许宜行拿着钥匙,咔哒一声开锁,将铁链子解开,走了进去。 “你胆子还挺大,你就不怕我在这弄死你?”顾婆子声音中全是阴狠,可是许宜行却听出了几分强弩之末的感觉。 她脚尖向前向上,勾住顾婆子的下巴,一使劲,强迫她把头抬得更高。 “你还带着镣铐呢,怎么动我?而且,你试试?” “许宜言!小娘养的贱蹄子!上不得高台盘!你这个下流坯子,自以为做了美梦,想着嫁给皇子,呸!那也是个庶出的混账,你俩一对狗男女!” 原来顾婆子骂人也是挺狠毒的,行,这个嘴够脏,打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许宜行不理会她,在言语上战胜敌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让她疼,她才能知道什么是害怕。 第48章 奉还 她从袖中抽出一条长长的东西,在顾婆子面前晃了晃。 戒鞭? 自从几个孩子渐渐长大,许府里再也没有动过戒鞭,这根还是许宜行找了好久才从杂物堆里掏出来的。 “我给你教教规矩。” 啪! “一不许直呼主子大名!” 啪! “二不许妨碍官差办案!” 啪! “三不许滥言诳语!” 三下戒鞭,每抽一下许宜行手中的力量就重一分,心中的怒气也盛一分。 顾婆子不如宜言当年那么坚强,被打的嗷嗷直叫。其实也是因为这戒鞭在盐水和辣椒水中泡了整整一夜的原因,所谓加倍奉还,就是如此。 “你。。。你这个贱人,你果然,果然记恨当年之事。。。我真后悔当初没把你一块跟你娘送走!” 顾婆子眼含泪水,这戒鞭打在身上怎么这么疼?早知道当初多打几下,直接把她打死好了! “你承认当年是你害死刘姨娘的?” 顾婆子虽然怨恨,却并没有掉以轻心,她已经吃过一次公堂的亏了,谁能想到蔡氏平日里的恭维,都是假的!她很怕大牢拐角处此刻就有一堆人听着,听着自己自认罪行。 于是她提高声音:“你娘是病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二小姐不要血口喷人!” 许宜行稍微挠挠耳朵:“你喊啥呀?我听得见。刘姨娘确实是病死的,可是若不是你们拖着不许她治病,她那么早去世,又走的那么痛苦吗?” 八岁,刘姨娘死的时候许宜言已经八岁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时府里人的嘴脸。 许宜行虽未继承记忆,可是也能猜出来大概是怎么个情况,而且顾婆子故意让徐后生染上病,没准以前也用过这招对付刘姨娘! “哼,那是她自己命背,怨不得旁人!” 许宜行蹲下身,将目光与她对齐。 “你猜为什么我都来了,顾霜却没有来?” 顾婆子怕的就是这个,本来牢头对自己还算照顾,给了自己药,安排的房子也宽大。可是夫人应当早早来这里,救自己出去才对啊,怎么是这个蹄子抢了先? “哼,你不用在这里离间。年下夫人事多,怎么可能来这里。”说服许宜言,也是说服自己。 “你可拉倒吧,只要十两银子就能让牢头放我进来,她却不肯为你花这个钱。她不能来,难道不能派个人来?还是她记性差,忘记了您老人家还在这里关着呢?” 顾婆子不说话了,也稍微低下了头,避过许宜行的目光。是啊,哪怕派个人来也是好的啊。 不过她此时依旧不相信顾霜会放弃自己,不说情分,就是自己这些年给她挣了那么多钱,她也舍不得自己出事! “夫人要自保,也是对的。轮不到你这个蹄子挑唆!” 啪! 这一鞭子直接抽在了顾婆子的脸上,打的她嘴歪眼斜,血水混着口水流出来。 “你再叫一句小蹄子试试!我知道,你觉得你自己有价值,所以她一定会救你。不过嘛,你床底下的暗格被她叫人搜出来了,听说有个账本,啊?” 许宜行挑眉,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击碎她的倚仗。一刀抹死了多没劲啊,她还要看着她不断的活的希望,然后再被击碎希望,那才叫爽! 账本。。。顾婆子脸色灰暗下去,怎么会翻出来这个东西?原来夫人早就不信任自己了,否则不至于自己刚被抓,她就去搜房间。 “那又怎么样。。。账本,我确实给自己谋了一点好处,可是那些也是她默许的,跟我给她挣的钱比起来,那些才是九牛一毛!” 对!只要她还需要自己给她挣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顾婆子眼神又重新亮起来,这个蹄子就是在虚张声势,想要看自己惊慌失措,想要让自己出现错漏交代出点什么! “真的吗?可我听说你的三儿一女,在府外过的那叫一个潇洒,竟是比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还要体面?这些恐怕不是一点银子能做到的吧,你贪了多少,你心里有数。” 顾婆子知道,这次自己就算能被救出去,也要承担夫人很大的怒火,光是谋取好处这一项,没准她以后就再也不能从账上分钱了。 可是跟命比起来,钱算什么! “其实她已经不需要你了。我出门的时候,看见慧香套车去了户部侍郎府,好像是去借人吧,说是,查账?” 什么!夫人果真如此绝情。。。顾府里有的是能算会算的人,一旦她找老爷借人过来,自己怎么比得过那些常年和账本打交道的老头子!以后,以后恐怕也不用自己来管店面了,天呐! 不对,不能慌。 不就是个账房先生么,不做就不做了,反正累的要死。自己可是她最得力的帮手,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都是为了她么!为着这些秘密,她一定会救自己! 许宜行看见顾婆子表情又变了,心想着人的求生欲可真强,都这样了,还硬顶着找理由骗自己呢。 “还有啊,你不要想着你替她做过多少脏事,她就能救你。你好好想想,是救你的好处更大,还是让你无声无息死在牢里的好处更大?你死了,就没人知道她那些事情了。” “你!” 诛心,这是诛心!顾婆子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怀好意,一点一点在瓦解自己的心防。 可是不能不怕,哪怕一个字都不听,恐惧和怀疑还是像毒蛇一样,缠上自己的心头,阴森森,冷冰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开口亮出毒牙。 许宜行抬头看见天窗,冷风从那里吹进来,裹紧自己的外衣。 “你瞧,这牢房的位置,透风透雨的,她偏偏给你安排在这里,这不是成心要冻死你么。” “你胡说!”顾婆子往前爬了几步,想要抓住许宜行的腿,可是后背疼的厉害,手刚刚够到她的脚踝,就被踩住了。 “你看,现在你既不能给她挣钱,也不能给她保守秘密,她救你干啥呀?我听说沈大人年后会再次提审你,不过我感觉顾霜不会让你活到那个时候。 你吃的饭、喝的水,还有用的药,啧啧啧,我也想不到她会在哪里动手脚。你跟她这么熟,你肯定能猜到吧?” 第49章 博弈 有时候杀人也像下棋。 就比如说顾嬷嬷吧,许宜行来之前她虽然也害怕夫人不会救自己,但是内心还算安稳。吃饭睡觉都很踏实,无非就是苦一点,可是内心充满希望。 可是她一来,断了自己两条信念,也是顾氏必救自己两个原因,全部被否定了。 而且她现在还在自己伤口撒盐,逼得自己不得不怀疑,不得不在每次吃饭喝水时都猜测下,这里面有没有毒。 这是要活活吓死自己! “你这个蛇蝎女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这样杀人成性的人,也会觉得别人狠毒?反正我的下场如何,你是看不见了。拜拜。” 许宜行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惹得顾婆子起了疑心:她不是来询问当年真相,和杀自己的吗,怎么这就要走? 莫非她笃定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不!二小姐。。。二小姐您等一等,我,我还有话说!求您救救我!” 许宜行停下,微笑,然后又一脸严肃的转过来:“最好是我想听的。” 顾婆子使劲咽了下口水,一嘴的血味。明明知道上了贼船,可是却没办法,顾霜不救自己,那我也要自救! “刘姨娘,确实是病死的。当初不让她请郎中、警告府医不许给她医治的命令,确实是夫人下的。可是,可是当时我们确实没想到这会让她丧命啊。” 啥?要不要脸,不让人家看病你还有理了?许宜行握紧戒鞭,想着要不要再给她来一下。 “真的!刘姨娘只是个罪奴,虽然长得好看,但也没个儿子,根本对她造不成威胁啊,她没必要杀人的!” 嗯?好像是对的。。。莫非还有隐情? “你打量着蒙我是吧?老爹喜爱她,她迟早会有儿子的,顾氏能不害怕?” “不是不是!二小姐年轻不记事,刘姨娘当时根本不能生了!” 额。。。不记事跟年不年轻没有关系的。 “你说。” “当年刘姨娘生您的时候,早就坏了身子,根本就不会再怀孕的。小姐您想下,是不是小时候时常看见姨娘腹痛,需要卧床休养,而且行经时间还很长,淅淅沥沥的?” 许宜行使劲回忆,好像,好像是吧?刘姨娘当时总是脸上两坨红晕,整个人都是失血过多虚弱的样子,很不健康,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倒,原来是月子病? “她这个病由来已久,早些年也是治过的,可是白花了好多银钱,一点用没有,所以后来夫人才不让治了,觉得浪费钱!” “你有理了是吧?”许宜行高举戒鞭,吓得顾婆子连连后爬。 “没有没有没有!我想说的是,不是我们害死的她啊,那是慢性病,根本不致命的,这不过就是让她难受而已。后来是刘姨娘自己不顾身子,和老爷剧烈房事,才弄的血崩啊!” 啊?许宜行的手停在了半空,剧烈。。。房事,血崩? 那不是说,是老爹害死了宜言的娘? 许宜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些事情如果非要查,也不是不能查,可是满府里谁敢说,是因为老爷害死了姨娘?只能说她不知检点,不顾身体,自己病死了。 想来宜言这些年不知道真情,也是有人故意瞒着,所以她才只以为是顾婆子和顾霜使坏,谁能怀疑自己的亲爹! “爹知不知道姨娘的病?” “这岂有不知的。” 好吧,果然了,男人只管自己开心,一点不顾别人的死活。就算真的是刘姨娘主动,老爹也该念在她有病拒绝,更何况谁知道当初到底是谁主动的。 这感觉很不好受,真的。许宜行觉得有点头晕,很晕。 她强撑着身体,指着顾婆子:“可是你克扣我房里的月例,虐待我,想害我出丑都是真的,所以你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可是夫人的命令,我如何敢违抗啊?” 顾婆子倒是把自己装的很无辜,那些事情若不是她在背后指点,顾氏怎么能做得出来? 许宜行突然向前,抓住她的衣领:“你告诉我,当初她生产落下的病,是不是你干的?府里的接生婆子是你找的吧?总不能是顾氏自己去找,她连身孕都没过,怎么会知道这些? 还有宜闻,他娘也是月子没调理好,比刘姨娘死的还早!杀母取子是吗?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顾婆子小心的往身后退,可是身后就是墙,实在无路可去。 许宜行见她如此反应,就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 顾氏入府的时候自己一岁,也就是娘死后一年就娶了续弦进来,她才进来就面对着两个即将生产的小妾,一个小姑娘怎么懂这些,必然是顾嬷嬷帮着操持的。 想必是顾老大人或者老夫人给顾婆子交代过,不能让顾氏吃亏,不能让妾室太得意。这也是宜言和宜闻两人悲剧的开端。 可要说怪谁,难道不该怪自己的老爹吗?居然让主母进门就面对一个遗腹子,两个新生儿,这谁受得了! “你,你真是,狠毒!”许宜行脑中有一万条骂顾婆子的话,到了嘴里只剩下狠毒二字,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你听着,不光你,你儿子,你女儿,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许宜行说完出了牢门,强行忽略背后的叫喊和诅咒声。 刚转过弯,一头撞进一人怀里。 路安远?他怎么在这里?他不会是在偷听吧。。。 路安远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原是不放心,远远的跟着,谁知道听到那些陈年往事。他正想着怎么解释,许宜行身子一歪,彻底瘫在自己身上。 “阿大,去叫御医!” 脑中如同有钢针在扎一般,许宜行痛苦的想抱住自己的头,但是手没有劲,只能徒劳的翘起手指。 路安远就站在床边,看着御医在为宜行针灸。 御医说,这是因为心绪起伏,伤及了心脉才会晕厥。可是路安远不懂,这些都是宜言的悲惨故事啊,怎么宜行也会伤心至此吗? 第50章 辞旧迎新 而且方才她们的对话他听的清楚,也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手段啊,这连皇宫里一半的血腥算计都没有,顾氏若是在宫里,应该早早成了垫脚石了。 宜行果然是石榴花,只晓得阳光娇艳,却不知泥下的阴暗。 “殿下,已经没事了。” “既然没事,何时才能醒过来?” “这。。。” 御医可说不准,今日被叫到皇子府,却是给一个小姐看病,谁不知道七皇子府中没有皇子妃,连个侍妾都没有,这女子。。。御医觉得自己还是瞎了比较好。 “好吧,不为难你。那你说她身体如何,需不需要将养进补,以后日常可有要注意的事情吗?” 呦呵?果然有奸情嘿! “啊,这位小姐身子确实底子有些虚弱,大抵是生活条件不好。这日后,只要多注意饮食,多吃点荤腥,再多吃点水果,也就不妨事了,不会耽误您行房事的。” 噗!路安远本来记的认真,听到最后一句话直接血气上头,红了个彻底。 “你!你。。。你出去吧。”他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御医一脸小人明白的样子,踮着脚退出了正殿。 路安远轻轻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这个动作很奇怪,就像是被侵犯的女子想要护住自己的身子一样,说不出的怪异。 其实是因为刚刚许宜行撞了自己两次,一次在左一点,一次在右一点,后来还直接倒在自己怀里。。。这个触感,真的太令他心神荡漾了。 虽然宜行就在自己床上躺着,可是他不敢靠近,他很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昨日父皇已经召见过自己了,问了和许府二小姐的婚事自己有没有意见,他当然高兴,可是也只是表现的平静。只说相信姨母和父皇的眼光,果然父皇很满意,应该很快就要指婚了。 不能急不能急不能急。 路安远看见许宜行的头发散掉了,有一缕就在脸上贴着,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小心地伸出手,替她稍微往边上拨了拨。 不过呢,就是这么巧,许宜行偏偏这个时候睁眼了。 她刚一睁眼,就看见路安远一脸深情的看着自己的脸,似乎手指还想要摸一摸。 ? 狗男人要干嘛?觊觎宜言的美色?情不自禁想要趁虚而入? “你干嘛?” “我说我是无心的,你信不信?”路安远的手就僵在许宜行脸旁边,很奇怪,这次居然没抖。 “这是哪?” 路安远赶紧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这是我府里。” 许宜行活动了下身子腿,嗯,这个床还挺大。 “这是你的卧房你的床?” 哼,还没成亲呢,这这么着急,许宜行又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这路安远喜欢许宜言,万一日后他觉得自己不像她,或者就是干脆觉得自己鸠占鹊巢了,照他这个喜爱的劲,不得把自己弄死啊? “嗯。。。” 路安远甚至有点不知道许宜行是怎么离开的,反正她上车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那意味多少说不明白。 现在自己就好像全身上下写满了“登徒子”三个字,真的太丢脸了!宜行,我不是色狼啊。。。 许宜行回到府中,向爹说了声自己去见七皇子了,老爹立刻激动起来,恨不得赶紧听听什么情节。 只可惜现在许宜行一想到刘姨娘的死因,就觉得别扭,只是说累了,就回房休息去了。 “影九,你给大家传个信,盯着牢房,看看她什么时候死。如果到了正月十四还活着,你们就替我解决一下吧。” 有牢头拦着,顾氏不可能传消息进去。越往后拖一天,顾婆子的绝望就多一分,这份绝望能生生把她逼死。 “是,请令,您说的要对付她的家人,需要怎么做?” “我随口说的,吓她的。” 祸不及家人,何况顾婆子一死,没有了财路,他们能好过到哪里去,顾霜也不会让他们过得痛快的。 “是。其实方才七皇子并没有图谋不轨,他只是想替您拨去脸边的碎发。” 哦,这样啊。 “影九啊,你说我要是成亲了,你是不是要看活春宫啊?” 这回影九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强调自己不是色狼,而是沉默着,单膝跪在地上。 “你他妈果然看我洗澡了!”一个枕头甩过去,影九应声闪开,空气中飘荡着他的声音: “影卫就是这样的啊!不怪我。。。” “我”字散在风中,许宜行颓然倒在床上。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旧岁只剩下两日,许宜行在房中吃了睡、睡了吃,还抽空去顾氏那里要了一笔银子,理由就是给姐姐买一副新的金头面。 从前许宜行确实喜金喜玉,更准确的说她喜欢一切美好华贵的东西,因此过年时的费用是少不了的。 顾氏虽然也小小的反抗了一下,说大小姐已经嫁人,原不该再伸手向娘家要的。被许宜行好一番冷嘲热讽,顺便还说你都向你娘家借人,凭什么咱们不能给姐姐送点礼物,噎的顾氏直翻白眼。 哼哼,没了顾嬷嬷,你还指望着谁替你扇本小姐的脸不成,还是你要亲自动手啊? 许宜行捏着从顾氏手里拿来的薄薄一张银票,一晃一晃的回了房。转手送给孙府的,却只是一副很寒酸的素金钗子,她才不想给那个冒牌货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冒牌货怕是也被孙子忧软禁了起来,自己送的东西未必能到她手上。 哎呀,要是能把带去孙府的嫁妆也一起弄回来就好了!哼,你们等着吧,回头抄府的时候,让你们三倍还我! 除夕守岁打马吊,顾府里难得一家四口待在一起,大家一张桌子上打牌。许老爹看见许宜闻身上居然穿了一件半新的袍子,就皱了好几次眉。 这几日听见许前叨叨了几句,什么年赏减半的事情,许前可是从前战场上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老人了,于是他自掏腰包,给跟着的这几个都补足了赏赐。 待到去问顾氏时,她只是拿出一卷长纸,上面记录的大多是大女儿今年成亲的花费,以及近期过年府内的消耗。表情委屈,说着我也变不出钱来呀。。。 第51章 赐婚 许老爹虽然为了府里银钱不够而烦恼,可是也不能指责顾氏什么。她可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若是她都对府里的状况不太看好,可见是真穷了。 晚间影九依旧按照吩咐,去书房后的仓库里盯着慧香的偷盗行为。可是刚上房顶,看见里面的人,影九毫不犹豫的退走,再不走可就要暴露了。 “二小姐?睡了吗?” 许宜行确实刚睡着,这一声轻微的叫魂差点把她吓死。谁啊居然大半夜在自己耳边说话? “影九?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在干什么啊!” 影九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床幔上垂下来的穗子,在许宜行脸上乱扫,试图唤醒她。 “就是,刚刚我看见许将军在仓库里。” “嗯?”许宜行的不悦一下子消失,立刻清醒了。 “他没发现你吧?”老爹可是久经沙场之人,那对风吹草动是很敏感的,许宜行真是害怕影九被发现。 “没有,我一看见是他就赶紧离开了,不曾久留。” “那就好那就好,算你聪明。那你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影九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好像什么也没干,就是,就是站在那。不过我也只是看了那一瞬间,后面就不知道了。” 许宜行点点头,不管老爹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去了仓库,他一定会发现东西少了,进而追查,不过就是比自己预期的要早一些。 顾霜啊,你死定了! “影九,这些你日子你都不必去盯着那边了,老爹肯定会派人看着的,你再去容易暴露。” “是。” “对了,这过年府中人众都有赏赐,你们影卫可有什么赏赐的规矩?”好歹跟着自己,不能亏待了他们。 “这个不劳小姐挂心,我们影卫的供给并不走小姐或者原来的白嬷嬷手里,都是有定例的。” “白嬷嬷也不管你们的钱?” “那是自然,一旦掌钱,必定影响影卫的行动,这也是大忌。” 许宜行似懂非懂,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曾经白府养的,谁给钱根本不重要啊。但是她也能想个大概,将影卫的钱单独分出,使他们不受外人干扰,这才是正道。 外祖父大概老早也防着,比如说万一白嬷嬷背叛,不至于让影卫跟着变心这种情况。 谢谢,真诚感恩!我爱外祖父,我爱娘,我爱白嬷嬷! 一夜好睡,甚至梦里许宜行都看见了顾霜冰天雪地跪在地上,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大年初一,给院中几个丫鬟婆子发过红包后,她又开始无聊的消磨着时间。 做二小姐可真不好,不能去骑马,不能去拉着小姐妹乱逛,谁让宜言就是那个沉静安稳的性子呢。 一个婆子慌慌张跑进来,哈着白气:“小姐,快去正堂!” “什么事?” “接旨,接旨,圣旨到了!” 许宜行深深一吸,披着斗篷快步走向前院。 来了,还是来了!唉。。。命苦哇,还是要嫁给路安远做许宜言的替身了,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不要慌,不好怕,我可是许宜行啊,有什么好怕的! 走到正堂,她的脚步平稳起来,呼吸也已经调整到最佳,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刚刚暴走了二里地。 香案已经摆上,老爹和顾氏垂手而立,宣旨公公也站在一旁,就等着正主到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许氏武威而功彰,圣天子之忠臣,朕之功臣也; 朕有七子,生性各异,唯七皇子远,忠孝有加,才德过人;朕心常忧,何人可堪乃妇? 时时遴选,幸现有许氏女字宜言,柔嘉而行端,貌恭而心敬,可堪为皇子之正妻。 特赐婚书一道,愿尔携子白头,长乐康宁。 议婚之事,由礼部郑重相待,一切调度,均照景夫人与许将军之意办理,不得有误。钦此!” 许宜行听完,脑子里面好像长了一个大包,圣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长了?不应该八个字“赐婚与尔,擅自行事”就可以了嘛,说那么多干啥! “臣女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许老爹从公公手里接过圣旨,小心的放在许前那儿,顾氏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满面春风的塞进了公公手里。 “呵呵呵呵,老将军,陛下赐婚,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呀。咱家先恭喜您了,恭喜二小姐!” “哈哈哈哈哈,那是那是,陛下圣明!李公公,咱们里面一同吃酒去!” 许老爹说着,就要拉着李公公进去,李公公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多少年了,每次来传旨都是拉着喝酒,都习惯了。 所以他提前侧身,避开许老爹的手,稍稍退开。表示宫里传旨都有规定,他还要回去复命,就离开了。 李公公离开,许府自然欢天喜地,许老爹当时就表示,要给全府上下赏一月的月例,顾氏听的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许老爹拉着许宜行去了书房,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无非就是说你终于有个好归宿啦、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服侍七皇子、不敢忤逆他、更要对皇帝对景夫人格外尊敬巴拉巴拉的。 许宜行就奇怪了,当初我嫁孙府时,您明明说的是嫁过去开心就好,怎么换到宜言就这么多规矩,凭什么!我们宜言难道生来就是去伺候别人的命么,哼! 聆听完老爹的教诲,顾氏就在门口等着,又把她叫过去嘱咐了一番。顾氏说话很直接,直言“你们两人地位云泥之别”,叫自己好自为之,珍惜福气,不要闯下祸事连累母家。 许宜行一一答应了,几乎是说完就从耳朵里面倒出去了,这都是人话吗! “小姐,太好了,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许宜行躺在床上,用手捂着双耳,怎么没完了,刚听完那二位的唠叨,这怎么还有一位 呢。 “这还早着呢,什么熬出头,我看是苦日子要来了。” “二小姐怎么这么丧气,这可是皇帝赐的婚,就算是七皇子以后不满意,他也不能怎样的,否则就是打皇帝的脸呀。” 第52章 大雪 “哼哼,他凭什么不满意,不满意的该是我好吗。烦死了,你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 司琴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不开心,讪讪的退了出去。 自从小姐开始对付顾婆子,她就越来越陌生了,似乎变了,可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许宜行心内说不出的烦躁,自己就这么嫁过去,嫁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这真的好吗。。。 不过这婚事并不差,甚至是很好。借助七皇子的力量,她能更快的让孙府倒台,让伤害自己的人遭到报应,不过是桩婚事,能换来这么多好处,也算值了。 路安远府里很清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甚至曾经有人私下揣测过,七皇子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不过很明显,他没有。他不过是有心上人而已,好巧不巧,就是自己的亲亲妹妹。 其实如果自己没出事,大约也挺愿意看见宜言有个好归宿的。虽不是同母,到底都姓许,谁还能盼着自家人不好。 七皇子再差,也是个皇子,何况他还不差。哎呀真纠结呀! 多思必然困倦,困倦就一定睡着。 只是今日这午睡却不怎么安稳。 许宜行一直在半梦半醒间,身上寒冷,好像有风不断地吹过。将自己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剥离,带走,至于被带走的是什么东西,她说不上来,反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抱紧自己,想要拦住那些将要离开自己的东西,可是身体从上到下每个角落都在流失,抓不住,也挽不回。 终于等她能再次感受到身体的控制权时,她似乎听见自己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谢谁? “宜言!!!” 许宜行猛然从床上翻起,她知道刚刚走的是什么了,宜言,是宜言呐! “小姐怎么了?”司琴慌张进来,只看见二小姐头发散乱,大颗的汗珠泪珠挂在脸上。 “诶!原来是窗子松了啊。”司琴走向窗,将它合上,难怪有风,这可不是吹坏小姐了? “司琴,司琴。。。你刚刚在门外,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有啊。。。额,看见雪了!小姐,下雪了!”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就刚刚,没多久。。。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吧。” 许宜行抱紧自己的脑袋,这回是因为头痛。脑子里闪出一些零碎的回忆,记忆像洪水,似乎马上就要决堤,要灌进来了。 她看见,刘姨娘虚弱的给自己唱着儿歌,脸上挂着微笑。这是宜言三岁的记忆。 她看见,爹又给姐姐带回来一把老长的宝剑,比自己人还要高。这是宜言五岁的记忆。 她看见,顾氏偷偷给哥哥塞钱,然后转身哥哥就分了一锭银子给她去买糖。这是宜言六岁的记忆。 她看见,姐姐练马受伤,五六个医生围着她治病,可是刘姨娘难受的躺在床上,身旁却没有一个郎中。这是宜言七岁的记忆。 她听见,一个夜晚刘姨娘房中忽然传出惨叫,然后就看见爹光着脚跑出来大喊叫府医,人们慌慌张张,忙忙乱乱。这是八岁。 她听见,哀乐一直在响,漫天的白纸钱,没了,什么都没了,没有娘了。还是八岁。 她听见,戒鞭一下一下抽在自己后背,娘走了之后,周围的人好像都换了一副面孔,可怕,虚伪。还是八岁。 八岁之后的记忆,就有些神奇,仿佛画风突变。 许宜行看见宜言到处做好事,乐善好施? 对,就是这么奇怪。李大婶的女儿被人拐走,宜言一趟趟替她找状师告状,往官府投诉状、找关系。 后院小拐子腿伤的更厉害了,宜言偷偷去了爹房中拿伤药给他。 门房的猫跑到了树上,宜言自己爬着树去给他抱下来。 府里下人犯了错,无论是什么错她都会跑去向老爹求情,也不管老爹大部分时间都不见她。 甚至粥棚、米铺、善堂,她把自己仅有的钱都捐了出去。 唯有一点,所有帮助的人,她都会告诉他们我叫许宜言。 甚至路边的野狗也会给点包子,然后告诉它我叫许宜言,你以后见了我要保护我哦,不能让其他狗咬我哦~ 偷钱、偷药,一个偷字贯穿了她的八岁,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些毫不相关的人。 直到九岁,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倒在雪地里,肩头斜插着一支箭。看他的衣服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将他拖回了后门,赶紧去找府医给他拔箭。 许宜行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不是她,而是许宜言心中的感觉。她在激动,她在害怕,她在指望这个小孩改变自己的命运! 许宜行看见她去老爹房间,鬼鬼祟祟带出一颗丸药。九转还魂丹! 天呐,许宜言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啊,这都敢偷,不要命了! 很明显她知道。使劲掰开那个男孩的嘴,她将药送了进去,擦了擦紧张的汗。 那个男孩醒过来,盯着她,眼眸冷淡。 “我。。。我叫许宜言,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我刚看见你倒在雪地上,身上有伤,我把你拖回来,我救了你。。。我。。。” 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很清楚,生怕这位贵人小孩以后不知道找谁报恩。 “你给我吃的什么?” “是皇帝给我爹的九转还魂丹。” 她看见那小孩明显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么宝贵的东西救自己。 “知道了,过两天我会让人把你缺的药补回来的。” 贵人小孩离开了,过了没几日有人将药放在自己窗外,连带着一枚簪子,一封信。 信上写:有事拿此物到七皇子府告知。远。 赌对了!许宜行能感受到宜言那时的激动,甚至十分兴奋,终于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贵人小孩居然是七皇子,太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乐善好施的许宜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文静有礼、处处忍让的许宜言。 第53章 最好的女子 许宜言那之后开始有意无意的在七皇子身边露面,宫宴、府宴。 但是绝不越过规矩,这是远远地打招呼。 如果有机会,还会稍微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和烦心事。在聊天结尾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流露出在将军府过得并不好的意思。 她知道他一定会懂自己,他也是庶出,也是生母早亡,也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知道自己的痛苦。 他是能救自己的人。 要说喜欢么,许宜行感受不到宜言对他的喜欢,每次见面都是伪装,都是不经意的哀怨,从未感受到对眼前人的心动。 他是救命稻草,不是爱人。 许宜行旁观着宜言的记忆,只觉得心疼。心疼她处处算计,处处隐忍。 如果是许宜行要收买人心,她可以用金钱、用人格魅力、用老爹的威势、用白嬷嬷的爱,可是宜言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用这种近乎愚蠢的无差别的示好方法,帮助身边一切能帮的人,来指望他们日后也能回报一下自己。 如此的赤诚,如此的心酸。 直到遇到了路安远,宜言终于不用再这样做一个傻子了,只要能靠好皇子这棵大树,母亲的仇,自己的未来,就都有保障了。 她从未动用过那枚簪子,她知道那东西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一直到姐姐即将大婚,宜言想起自己的年龄,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在一次湖滨赏月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枚簪子,走到路安远面前。 “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许府?” 她看见七皇子错愕,又看见他眼神充满挣扎,半晌,拿过了那只簪子。 “宜言对不起,我有喜欢的女子了。” 什么?不是自己吗?许宜言抬头,自己这么多年接触下来,从未见过他有喜欢的人啊,怎么回事啊这是。。。 “是。。。谁?不!我不想知道,其实只要能离开许府,我不在意,我不在意的!”对,喜欢有什么重要的,自己也不喜欢他啊,这很公平。 “宜言,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喜欢的女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你也是最好的女子啊,不过不适合我,对不起。” 湖畔那边传来欢笑声,她和路安远都看了过去,那是一袭红衣的许宜行,正跟着几个小闺蜜比剑。 许宜言闭嘴,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谁说他没有接触喜欢的女子?每次自己在的场合,一定有另一个人也在,可是她在的地方自己却不一定在。 “你喜欢我姐姐?你喜欢许宜。。。”还没说完,她的嘴巴被捂住了。 “别说出来,拜托,拜托。” 路安远手指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许宜行:!? 过了许久,他放开宜言,宜言仍旧不可思议:“你知道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她。。。” “我知道。对不起宜言,换一个要求吧,什么都行。” 宜言没动,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自己盼了这么年的救星,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哪怕做个空头夫妻也是好的啊。。。 那么自己这些年的计划,不是全部落空了吗?不不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有其他办法能报仇,就算不靠七皇子也能自己干! 许宜言走了,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给路安远。也就是这个瞬间,路安远才发现许家的女子,真的有些韧性在身上,种子发芽,破土而生,靠的都是这种韧劲。 然后记忆带着许宜行来到了她大婚之前,宜言小心翼翼的查证,悄悄地、小意的一点点翻出顾婆子的错漏,一笔一笔记载账本上。 是的,哪怕一个长达七年的“希望”毁于一旦,宜言几乎是立刻就开启了第二套计划,如此果断,狠绝。 许宜行自问不如她。 头终于不疼了,宜言还是接受了自己,将所有的记忆恩赐给了许宜行。 “影九,顾婆子是不是死了?” “是,刚传回来的消息,心悸而死。” “哼,活该。” 果然,顾婆子死了,宜言的心愿完成了,自然也就走了。 她是被自己的幻想活活吓死的,想着顾氏到底何时会来杀自己,用什么样的手段杀自己。 害人者,人恒害之。 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许宜言了。 许宜行起身,推门看见漫天大雪,真的好似鹅毛一般落下,真美啊。 “司琴,你去帮我取一些祭祖用的纸钱来。” “啊?要那个东西干什么呀,今日可是初一,怕是不吉利。” 许宜行不答,初一又如何,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还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司琴很快去而复返,带着一包黄色的纸钱回来,天色将暗,黄钱不怎么显眼。 “给我准备一个火盆,我要烧纸。” “小姐。。。给谁啊,没听说有人没了啊?” “给我自己。” 火舌卷上来,差一点烧到许宜行的手,可是她毫不在意,就像感觉不到一样。 宜言,你放心的去吧,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了,等下辈子你再来,还做我的妹妹,我一定疼你爱你怜你,绝不让你孤苦无依。 许宜行接触过很多女子,她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但是无一例外许宜行打心底里看不上她们。她只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今这个最好,也要分给许宜言一半了。 她很能理解宜言,一个爹不疼没有娘的孤女,为了自己的性命和仇恨,一点点在绝望中寻找生机。 她装吗?是很装,可是能在七皇子面前装将近十年,许宜行做不到。 她有心机吗?是很有心机,可是她的心机从来没有用在害人身上。 她能为了一个隐忍的目标,一点点搓磨自己的个性,慢慢变成大家口里的大家闺秀和沉静小姐。 许宜行依稀记得,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宜言明明也和自己一样,爱笑爱闹。可就是某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院边瓦上的浮雪被风吹起,好像在为许宜行脚下的火苗伴舞,奋不顾身的扑向那灼烧的火盆,而后优雅的赴死融化。 像舞娘,像处子。 当这世间最好的女子离去,就该有一场大雪。 第54章 大吉 许宜行院中的烧纸味道并没有惊动前院。 所有知道她在新年犯忌讳的人,无非就是她院中的婆子丫头,而这些人早在赏钱、和未来皇子妃的威德下紧紧闭口,甚至有人自发的去院门口给她放风。 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许宜行也渐渐将这个院子团结起来,一点点组成了维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屏障。 宫内,皇帝陛下听着司天监狂喜的声音,正月中居然会观测到吉星耀眼明亮的形象,这可是祥瑞之兆,大吉,大吉! 皇帝对于吉星倒是没有那么在意,他在意的是终于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太迟太迟,为此忧心了好一阵子呢。好在这么一来竟是一场大雪,明年一定物阜民安。 皇帝捻着短髯,心想到今日刚刚赐婚,老天就这么给面子降下祥瑞之兆,岂非是皇儿这桩婚事,连老天爷都认同? 甚好甚好,早知道就该更早一些赐婚,毕竟皇儿也都十九了,不对,已经过年了,是二十了啊。这可算是非常非常晚的成亲年纪了,得告诉景夫人,尽快操办完婚才行。 大年初二,是该孙子忧带着“许宜行”回许府的日子。不过孙府一大早就派人过来,说是少夫人病痛不断,因此还是不回来了,只送来了两车礼物,略表孝心。 许老爹很罕见的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生气,点点头,让孙府的人回去了。 “言儿,既然你姐姐不回来,不妨你去看看她吧。” 哈?有没有搞错啊。。。 许老爹补充道:“如今你婚事落定,也该让你姐姐高兴高兴,去吧。” 高兴什么啊,这不是典型的伤口上撒盐吗,用自己的婚事去刺激她?老爹这个安慰人的方式也挺独特的。 顾氏在一旁听着,心里可是笑出了声,高兴?哈哈哈哈哈,那个大女儿如此心高气傲,现在伤了脸不说,还让她庶妹拿婚事刺激她,好,气死这个死丫头! 因此也跟着附和,让人速速准备回礼,这就送二小姐过去。 许宜行这个白眼在心里翻了一万遍,最终还是起身行礼,柔柔说了句好的,就出门了。 “妹妹!”许宜闻追过来,掏宝贝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精致小匕首,上面镶嵌宝石,刀尖弯弯的,很有异域特色。 “这个是我上月从古董街上淘来的,我想着大姐姐应该会喜欢。我也不便去看她,就麻烦你帮我带过去吧。” 许宜行接过匕首,抽出来耍了几下,确实很喜欢。 “好,人到礼到!” 嘿嘿,这个弟弟还算尽心,这时候了还想着自己呢,那我可就笑纳了。 出了许府的门,车子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许宜行揭开帘子一看,原来是七皇子的马车也到了。 “你干啥?” 七皇子车夫的车夫将车开到许宜行车边上,两车并排。可是他的车高大许多,许宜行还得抬着头看他的窗子。 “听说二小姐要去看望大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看我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可是许老将军一早就告诉我了,请我陪你同去国公府。怎么他没告诉你么?” 路安远故意不提赐婚的事情,只说了许老爹让来,就想看看许宜行生气的样子。可人家听完,帘子一放,也不说话,两车就这么沉默着往孙府走。 路安远:怎么不生气。。。果真是一点也不在意我啊。 许宜行能听见旁边的车轱辘轧过石板地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日她继承了宜言的记忆后,才知道路安远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我天呐,这不是夭寿了么! 天地良心,自从和孙子忧订婚之后,她再没看过其他男人,哪里会知道原来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爱慕者呢。 而且此人心机颇深,就拿当初他试探自己来说吧,明明宜言给的是簪子,他偏偏拿簪花试探。那天就算自己答这东西不是她的也不对,得准确的说出“簪子”这个关键词才行。 而且他明明喜欢的是自己,还处处伪装成喜欢宜言,要挟自己嫁给他,不要脸! 可见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今看来借他的势力报仇,颇有些与虎谋皮的感觉,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唉! 老爹也是脑子被马踢了,“羞辱”大女儿还不算,还让带着未婚夫过去一起?这要是真的许宜行,在床上躺着就能气吐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今日到了孙府,还没下车就看见孙国公一家子出来迎接,竟是正门大开。果然皇子的礼仪就是不一样。 许宜行下车,乖巧的跟在路安远身后,听着国公府一家子的谢恩、夸赞。依稀记得当初自己初订婚时,周围人也是这么说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这词就没变过啊。 因为路安远是外男,并没有让他进少夫人的内室,只是在外间由孙子忧奉茶奉水,许宜行一个人进了内室。 房间里有些昏暗,不知道是因为下雪还是因为没点灯。 按着路径靠近冒牌货的床边,却见伺候的人并不是司文,而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小丫头。刚才进来就注意到了,院中老爹给自己的四个侍卫也没在,难道都被孙子忧灭口了? “宜言给姐姐请安。今日新岁,爹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 小丫鬟伸手撩开床幔,饶是有心理准备,许宜行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张脸从左额角一直到下巴右,全部都是通红的痕迹,皮肤起皱,甚至还有一些能看出来刚刚才愈合的脓痂。 那些疤痕从左至右,贯穿鼻梁和嘴唇,在脸上连成一片,唯独避过了两只眼睛,说不出的诡异。 就好像有人泼开水时故意放过了双眼,人为痕迹过于明显。 得,这回是真的不用易容了。许宜行算是知道为什么老爹那天从房里出来之后,立刻将培养资源倾斜向了二女儿。 老爹说的没错,他只剩一个女儿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残忍,可事实就是如此。一个容貌残缺的大女儿,就算国公府能够念着旧情,保证她稳坐少夫人位置,可是以后生儿育女、封官诰命,恐怕都轮不到她了。 第55章 你很好看 总不能带着这样一位夫人,去参加各种公共活动吧?被人指点不说,惊到了圣驾,也是无益。 真许宜行看着假许宜行,站在许家的立场上,她不能责怪老爹的无情。 大女儿已经没有了政治价值,保着亲情已属不易,没有过多的必要在给她更多的家族支持。 可是她心中还是说不出来的悲凉与愤怒,若是今日出事的真的是自己,老爹这样绝情,真是辜负了往日里的父女情分! “你看够了吗?”冒牌货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不知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抱歉,失礼了。” “哼,愿意看就看吧,你算是得意了!” 许宜行很佩服冒牌货,这伤绝对是真的,都被人利用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坚持扮演正主,实属敬业。 冒牌货的双眼在许宜行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在了她那张脸上。眉似远峰,半隐不隐,杏眼圆润,含情脉脉。 宜言的脸长得像刘姨娘,柔美有余,英气不足,不过许宜行看久了也习惯了,眼下这么被人盯着,却不怎么舒服。 “姐姐在看什么?” “你很好看。”这是一句陈述句,冒牌货没怎么带其他感情,就像是在讲一句事实,许宜行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谢谢。”本来也想夸一夸她来着,但是对着那一脸的疤,实在说不出口。 说来也是奇怪,冒牌货伤了脸之后,不怎么像许宜行了,应该也是去掉了伪装的原因。 “去死!”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货失心疯,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忽然整个人往前冲了一大截,手上两寸长的指甲顺着许宜行的脸就要划上去! 娘的!你妈你是嫉妒心犯了是吧? 许宜行一步退开,带倒了圆凳,在地上发出咕噜噜的滚地声。 路安远在外间听见,急切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许宜行想要回应,却看见冒牌货一击未中,直接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又要故技重施,伸着手就往许宜行脸上又呼了过来。 “咔嚓”匕首出窍,正正好削断了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的指甲,再进一步,只怕手指也要削掉。 冒牌货似乎被吓住了,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指甲,那只胳膊久久僵着,没有放下。 路安远和孙子忧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许宜行高举胳膊,许宜言手持匕首的场景。 “行儿,行儿!”孙子忧焦急的扑上去,将没反应过来的冒牌货一把扑倒怀中,将她的手裹进衣服,大叫郎中。 方才孙子忧叫行儿的时候,许宜行还真愣了一下神,以为叫自己呢。 幸亏路安远反应过来,也及时上前缴了她的匕首,连拖带拽的出了内室。 在侧间坐了许久,孙子忧才带着刚刚那个小丫鬟进来,跪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回话。 “殿下,二小姐,公子。我们少夫人自从出事之后,就时常恍惚,人也易怒起来,将房中伺候的人都赶走了,还把镜子都砸了。。。 今日,今日她大概是见到了二小姐美貌,有点,有点受刺激,才会如此。求殿下宽恕,求小姐原谅!” 好好好,说得好,还真是许宜行会干出来的事情。 “殿下,宜言妹妹,你们也瞧见了,不是我不带她回家,实在是她状态不好,我怕带回去,也是要出事的啊。”孙子忧表情懊恼,很像一只做错事情的金毛大狗,让人看见也不忍心责怪。 路安远没说话,满脸都是“我是外人你们看着办”,就差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了。 许宜行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这回她可不会被孙子忧再蒙蔽了。 “既然姐姐如此不适,就该早早让我们知道才对,再说姐姐天天待在房中,心情能好么!” “我也劝她多出去走走,可是她总不愿意见人,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路安远这个时候不装死了,而是精神起来:“我认识一位御医,医术极高,不如引荐了来,给大小姐治病。” 孙子忧犹豫了一下,不过如今冒牌货也没什么破绽了,就算来个御医,应该也诊断不出什么。 “如此,多谢七殿下!” 许宜行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御医,这都这样了,应该诶必要了吧。不过两人还是由孙子忧千愧万愧的送出了府门,登车远去了。 登的是路安远的车。 两人和上次一样,相对而坐在车的两侧,谁都没有去坐那个正面的主座。 许宜行回想着刚刚冒牌货的脸,和她差点戳瞎自己的指甲,有些后怕。不自觉的用手摸摸脸,啊呀。。。没伤到就好。 “你很好看。” 什么?这人怎么跟冒牌货说的一样? 许宜行略带戒备的看着路安远,却只看到他笑意盈盈,似乎是真心在称赞。 路安远刚刚进房也看见了冒牌货的脸,他们还真是很下本啊,这么重的伤。真不敢想象,这若是真的出现在宜行的脸上,路安远得有多心疼。 许宜行不开心了。“宜言的容貌自然是好的,不然也不会让殿下您念念不忘了。” 路安远笑意僵到脸上,怎么说?说不是因为宜言? “咳,我是说你,你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现在外人眼里,我早是一个容貌毁尽的怨妇了。” “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一阵沉默,许宜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半透明的,硬硬软软的。 “你帮我看看这个指甲,有没有什么不妥?” 路安远眼神一亮,也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里面裹着一个东西,半透明的,硬硬软软的。 “不要用手碰。”他用帕子接过那半截,一同包进了手帕。 原来就是在连拖带拽出门的过程中,两人竟都十分默契的浑水摸鱼,往地上摸了点东西回来。 许宜行削掉了她三根指甲,如果孙子忧现在寻找的话,应该只能找到一根了。一想到孙子忧举着蜡烛爬到地上像狗一样找这些东西,许宜行就痛快! 许宜行:“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呢?” 路安远:“报复,也是割裂和捆绑。” 第56章 选你 “细说听听。” 路安远清了清嗓子,他的马车也开始在皇城里绕圈,哪里人多就走哪条路。 “你们许府,现在只有你会去常常看望,也是最有可能发现她是假货的人。 孙子忧想做成她突然发疯,毁了你容貌的假象,这样一来,无论有没有真的伤到你,你后面也不会再去孙府了。 你爹应该也只会在年节时分送送礼,不会过多亲近。” “可是按照我的理解,孙府如果要想和我们府联手,就应当保持亲近,如此一来不是推远了吗?” “保持亲近也不一定需要时常见面吧?只要她还是老将军的女儿,只要她还是孙府的媳妇,你们的联系必然不断。 而且老将军爱女,他多愧疚一分,就越会帮着孙府一分,这也是他们想要的。” 路安远将手帕递出窗外,阿大接走了,应当是找人去验看了。 “你也看见了,那个指甲明显不太对劲,一股怪味,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如果你伤了脸,你还能嫁给我吗?如果父皇因此撤婚,当然,父皇不会,最有可能的是他授意你爹请旨退婚。 你是跟皇子订过婚的人,后面谁还敢娶你?那么你的结局只能是老死家中,或者常伴佛前。 这样一来,你爹就算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将宝压在孙府上,全心全意帮助他们。” 路安远薄薄的嘴唇一字字吐出这些话,时不时还露出厌恶的表情,当真讨厌这种把戏。 若是宜行今日真的被伤到,估计现在满皇宫疯传的祥瑞之兆,过不了几日就会变成恶毒诅咒,刀刀割向宜行。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保护她,如何保住她的皇子妃之位呢? “幸好你没事。”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幸亏啊。 “把匕首还给我先。”许宜行打断了路安远的自我陶醉,伸手要刀。 “哦哦,给你,给你。不过这个是哪里来的呀,你怎么出门还带着匕首呢?” “我弟给的,他让我送给冒牌货。哼!” 许宜行收过匕首,今日还真是巧合,本来自己的匕首是放在靴子里的,宜闻给的就藏在袖子里了。否则真的要从靴子掏,还得低头弯腰,那可就慢许多了。 “估计孙子忧也想不到,宜言居然会嫁给皇子。他们孙家对未来储君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要是我们家和你联姻,必然无条件支持你,哪还顾得上他们的意见。” 路安远笑笑:“你也不要把储君什么挂在嘴上,当心生是非。” “呵,嫁给你就是最大的是非了,还怕这个。”许宜行翻个白眼,这才赐婚第二日,就有人按捺不住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和是非等着呢。 “对了,你为什么让御医去给她看病?现在她的脸也是真的了,小产估计也诊不出来了,就算去了也无用啊。” 路安远脸上突然有点发红,似乎很不愿意开口自己的计划,但是还是顶不住许宜行好奇的眼神,说了出来: “不是郎中,是让去攻心的。我想着她被毁容,圈禁府中,未必真的和孙子忧一条心,没准有个人在身边,能撬开她的嘴呢。用医者的身份,不容易被怀疑。” “哦。不过成算应该不大。”七皇子派去的人,孙子忧虽不会阻拦,但是肯定也是严加防范,估计没机会让她开口的。 “试试呗,万一呢。还有就是,顾婆子死了,你也可放心了。” “我知道了。” 路安远面露疑惑,又很快想通:“我倒忘记了,你至少有九个影卫呢,自然不用我来告诉你。” 许宜行好像听出了一丝丝吃醋的语气,可她不敢确定,怎么会有人吃影卫的醋? 不管这个了。许宜行接着问:“上次你说的清查土地一事,有下文了吗?” 路安远摇头:“不好说,父皇似乎不是很赞成,但是也没有反对。等年后再看看吧,如果这个行不通,就只能另想办法了。不过宜行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你。”的尸体。 呵,这话听着真的很别扭啊。。。 “好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不过我还真有个疑惑,孙府到底支持谁,你知道吗?”许宜行一直觉得孙府并没有很明显的倾向选择,即便是嫁到孙家之后,也没听到什么内部消息。 “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到底是哪一个,我也没有搞清楚。” “怎么是他们俩啊。。。”就像许宜行印象中的,五六皇子,一个擅长商贾,却并不以此为荣,毕竟商贾是末学之道。 另一个一身酸气,吟风弄月,做个潇洒王爷最好,在政治上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皇帝让他在工部学习,他也没学出个什么结果,生生荒废了大好的年华。 “五哥六哥都没有强势的母家,扶持起来当然更容易一些,也更亲近。” “那不对啊,若说母家的事情,你和四皇子才是毫无助益啊,怎么不选你?”许宜行说完,观察七皇子,他并没有一丝的痛苦或者生气,不以为意。 “四皇子有养母颖妃,地位颇高,而且她有亲儿子,有她拦着,四哥怎么可能继承大位。至于我。。。可能他们孙府看不上吧。” 许宜行知道这个话说的不尽不实,七皇子可是皇子里最早立府的一个,孙家肯定早早接触过他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啊,我知道了!”许宜行一拍脑门,想通了道理。“是因为你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草包,他们孙家想挑那种没主见的软柿子,你不好摆弄,所以不要你了!” 路安远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奇有趣的夸奖,不愧是宜行! “那你若是这么想,我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了。” “不过等我嫁给你,我爹一定会选你的,所以你放心。” 路安远第一次听这样的话,心内的感觉十分陌生,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没人说过“选自己”这样的话,就连父皇都没有。 父皇的心很大,要分给前朝后宫和天下,只有很少一点给了自己和哥哥们。而他们七人斗来斗去,不就是为了争这么一点点的偏爱吗。 第57章 孙子忧的恐惧 四舍五入一下,许老将军选我,不就相当于宜行选我了吗? 路安远的手又开始抖了,就因为许宜行的一句话,他只能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宜行,为长远计,我想我们的婚期还是尽早吧。”路安远眼神灼热,他一想到这桩婚事可能还有变故,心里就极其慌乱。 今日是孙子忧,不知明日又会是谁来害人。 许宜行听着,怎么都感觉这个是他私心,可是偏生刚刚之事确实验证了他说的,让人不好拒绝。 “按照礼制,皇子的大婚从订婚到礼成,至少需要等一年的时间。你就算着急,我们也只能到明年过年时,才会大婚吧?而且从没听说谁在新年成亲的,估计会到春日。” 路安远一算,那不是到了明年的四月才能跟宜行成婚,太遥远了吧。。。 “我之前跟孙子忧,从订婚到大婚可是等了两年呢,你就这么着急?”许宜行揶揄道,早上他想让自己生气,现在奉还! “你们。。。你们情况不一样,你当时还小原也不急着的。。。咱们,咱们这个情况不一样的,咱们毕竟,而且父皇说了让我姨母和你爹操办,这个,这个肯定他们也可以决定提前,对吧,对吧?” 对什么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也没听说您老人家是结语啊?今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路安远也看出来了,这是宜行在故意让自己难堪,哎呀,真是调皮的小孩。 “反正,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许宜行看见他居然这么好的脾气,也就没再逗他了,只管让马车带着,不知开往何处。 孙府里,孙子忧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搜索着地毯,可是除了桌子上那一枚,剩下两个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但是她手指上明明白白少了三截指甲,怎么就不见了呢? “你不会是藏起来了吧?”孙子忧狐疑的看向替身,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用!难道我被它害的该不够惨吗!”替身委屈的尖叫出来,颤巍巍的用手触碰脸上的疤,一派怨毒之色。 孙子忧厌恶的看了一眼她的动作,跪在地上回想着。 “刚刚是不是七皇子来把许宜言拖出去的?他们好像在房中拉扯了好一阵子?” 其实内室传来声音的时候,孙子忧也试图阻止过七皇子进去,好好地计策,怎么能让他毁了。只是没想到许宜言居然有些功夫,竟是功亏一篑,从前真的没有听说啊。 替身似乎很不愿意听到许宜言名字,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呸!还没成亲呢就拉拉扯扯,不要脸,一对狗男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憎恨许宜言,不光是因为容貌,每次见到许宜言,总觉得她在打量自己,观察自己。 作为替身,当然最怕的就是被人识破。 孙子忧不理会替身的疯魔,这人已经疯了,若不是自己还捏着她的家人在手中,只怕早就要和自己拼命,或者自行了断了。 “不妙,若是七皇子拿走了那东西,必然会查出来的。” 替身一扭一扭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雪色。 如果经常出入秦楼楚馆的常客,必然能看出来那几步走的就是一个妖娆,绝非闺中小姐该有的做派。 “就算真的是他们拿走了,查出来,那也是许家大小姐害二小姐,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七皇子还能因为这个抄你的家不成?” 孙子忧十分不满,不是对于她说的话,而是对刚刚她走的几步很不满。 “宜行从来不会这么走路,你注意些。” 替身闻言,立时愤怒起来,细眉竖立,眼睛也瞪圆了:“哼!好个多情公子哥,当初是谁毒杀了许宜行?现在这里装什么深情狗,呸!叫我看不上!” 啪! 一巴掌落在替身脸上,孙子忧感觉手上似乎沾到了一些脓水,强忍着恶心讲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就是许宜行,若是记错了,别怪我把你弟弟阉了去当太监!” 发完狠话,孙子忧扔下蜡烛愤愤离开,不多时房中传出凄厉的哭声。 小丫头原本被赶在了院中,如今也不敢进去,只能默默祈祷少夫人不要再发疯了。 马车停在了七皇子府的后院,两人没有下车,只是听见有人快步走来的声音。 “殿下,已经验看过了,这是腐皮散,如果不小心接触到伤口,会让伤口大面积溃烂,难以愈合。” 是个很年轻的声音,隔着车窗回报。 许宜行听见,又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却被路安远死死按住:“不要动!” 路安远双手颤抖,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他可是记得清楚,宜行刚刚是用手碰过那指甲的! “姚先生,烦请您替许小姐看看,她刚刚碰了那东西!” 那位叫姚先生听见也上了车,不过并没有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意外,而是接替了路安远的动作,仔细地翻看许宜行的手。 许宜行倒是被吓了一跳,这。。。早知道就不拿手捡了。 “殿下,没事的,只要不和伤口接触,沾上一点也无妨。”姚先生给路安远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从随身的箱子里翻出一包细沙,像洗手一样给许宜行洗了一遍。 解释道:“这个东西不能见伤口,也不能见水,否则就会直接腐蚀掉皮肤。” 不能见水?许宜行想起司武之前的事情。 “那要是用的是热水呢?比如直接混好了泼到脸上?” 姚先生抬头看了眼,似乎没想到这个文静小姑娘怎么说出的这么恶毒的话。“那自然是毁容了。” “哦。。。”就是姚先生这么一抬头的功夫,许宜行只觉得眼前一花,呼吸都凝滞了一下——这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他的脸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的长相,颇有些雌雄莫辨之意,俊美这样子的词形容他都不足以表达许宜行的感受。 这是个男妖怪吧? 第58章 吃醋 路安远本来稍稍放下的心,又随着许宜行盯着姚先生的目光提了起来。 方才之所以不下车,就是不想让她见到他,没想到还是见上了。 姚先生这个长相啊,实在是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一般的存在。若不是自己将他藏在府中,这样的人只要在京城一露面,不知道有多少大家贵族,要去争一争抢一抢呢。 路安远不大开心了,纵使宜行你对我没什么感情,好歹我们现在有婚约在身,你如此盯着一个外男,不合适吧? “咳咳!姚先生,若是处理好了,就先退下吧。” 姚先生倒是不怎么在意许宜行的目光,这种眼神他见多了,十个人有十个都这么看自己。因此冲洗完毕,将细沙处理带走,也就下了车。 一直到他离开,许宜行还是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想着这是个什么妖精呢? 狐狸吗?可是狐狸精不是都是女子居多么,难道是因为京城帝王之气重,男狐狸也能修炼了?恩。。。有可能! “宜行!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路安远非常大声地喊出来,让许宜行一下子就回过了神。 “你喊什么?我又不聋,干嘛呀这是。。。”许宜行左右晃晃脑袋,就像耳朵进水的人想要把水倒出来。 “恩,你是不聋,就是行事太莽撞了,若是那东西是沾上就伤的,你现在又该怎么办?” “你这就是危言耸听,若是真有那种好东西,你们几个还不早就把皇帝陛下弄死了,还等着。。。晤!” 路安远听着前半句还觉得可爱,等听到后面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按住她的嘴。 “你再说这些,就够千刀万剐了。” 许宜行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她跟爹学的,从不议论皇室;可是自从和路安远搭上边之后,好像得了一种鄙视皇室的病,不说两句心里就不舒坦。 “走吧,我带你去府里转转。” 不等许宜行拒绝,路安远拉着她的衣袖,光明正大的在府里走动起来。 王府侍卫自然是守卫森严,而且肯定是他的心腹,见到两人也只当没看见,远远地行个礼就各自走开了。 “这里是我练武的地方。” 路安远指着后院一个大台子,一样样给许宜行介绍兵器。可是这些东西许宜行都见过,无非就是刀枪剑戟一类,没准自己知道的比他还多呢,因此提不起兴趣。 “这里是我姨母专门找人修建的凉台,引了一汪活水,夏日在此,最是清凉不过。” 这亭子许宜行在景夫人府见过,好像是自雨亭吧。据说可以自动收集雨水,在炎热的夏天再将水抛出,又美观又清凉。许宜行点点头,表示已阅。 “这里是王府的仓库,父皇赏赐的东西,和这些年大臣们送的礼物都在里面。” 路安远带许宜行进去转了一圈,就是很常规的仓库,除了多了一些御赐的东西,甚至还没有许府的仓库东西多呢。 “等你做了我的皇子妃,这里的钥匙就交给你保管。” 许宜行兴致恹恹,管的不管的,有什么要紧的。倒是自己的嫁妆,还在孙府存着呢,也不知道被糟践了多少。 “这里是正殿,我住的地方,上次你来过的,还记得吗?” 许宜行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你都看完了,感觉如何,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好好地房子改它做什么。”许宜行大约是困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力气,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而已。 “那我们尽快成婚,也没有问题吧?”路安远眼神熠熠发光,一脸期待。这都看过了一遍,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许宜行依旧在犯困,顺势就点点头,然后她就感觉到路安远整个人亢奋了一下,一下子清醒。恩?我答应啥了? “好!那我这就和姨母去说,让她尽快和你爹爹商定。” 这就爹爹了?早上不是还许老将军呢么? “恩。。。你看着办吧。”早点晚点,对于许宜行来说没有分别。唯一有影响的是,她要在离开许府之前好好地整一把顾氏,免得她得意过了头。 “哦对了,你是不是想让那个姚先生去给冒牌货看病?” 路安远原本十分美好的心情再一次受到了伤害,怎么个意思,我介绍了那么久你都没反应,最后还是问他? 因此站直身体,稍退半步,声音也官方起来:“对。你觉得如何?” “他是御医?” “不算是,顶个虚名。他是药师,一直在我府中做事,见过他的人不多。” “药师和医师有什么区别吗?” “药师诊断得出腐皮散,医师就未必了。” 许宜行明白了,御医或者能治好烫伤的脸,但是若是让他们追根溯源找出是何种毒药,恐怕不容易。 “不过他长成这样,你派他去,不会太扎眼了些吗?” 路安远似笑非笑,表情微妙:“你觉得他很好看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他长得太阴柔了,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像个男狐狸一样。” “噗哈哈哈哈!”路安远忍不住破功,是了,宜行这样喜好马术的女子,大约是会喜欢强壮一些的男人。 “不过没准那个冒牌货会很喜欢吧,让他两好好谈谈,美男计嘛,我懂的。” 路安远闻言,刚刚还被勾起来的那点醋意,已经消散不见。果然宜行并非只看脸的肤浅女子。 许宜行表情淡淡:“希望孙子忧不会太吃醋,悄悄下手也弄死了,那就可惜了。” “你倒是了解他。不过他若是真的打了这个主意,那可算踢到铁板了,姚先生有一万种方式让他死的无声无息,你觉得怎样?” 路安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询问许宜行。不过她拒绝了,若只是杀掉,那影卫也能做到,哪里比家破人亡来的更刺激。 “好的,如果你改主意了,你可以传话给我。” 许宜行依旧坐着自己的马车离开了,孙府里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回了许府,不知老爹那边会不会已经知道,正担心着呢。 第59章 丧女 许宜行回府,立刻就被老爹叫到了书房。最近老爹总喜欢在书房见自己,反倒避着顾氏,不怎么去正房里。 “言儿,出什么事情了?快和爹说说!”许老爹今日有些违和,具体哪里不对,许宜行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我没事的爹,今日在孙府里,可能姐姐有些伤心过度,想挠我脸来着,不过幸亏七殿下反应快,及时拦住了她。爹,姐姐她如今。。。似乎有些疯魔了。” 许宜行只说是七皇子救了自己,并没有透露匕首和指甲的事情, 毕竟宜言不会什么拳脚,若是说了老爹难免起疑。 许老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天,确认没有任何伤痕后,才放下心来。自顾自踱步,似是焦急,但是什么也不说。 许老爹走了半天,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忽而重重一点头,许前得到示意,退出了房间,只留下父女俩人在房中。 “言儿,这件事情爹想了很久,还是告诉你吧,否则为父终究难安。” 许宜行看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今日去见你姐姐,可有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怪异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不知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嗯,姐姐脾气变得很古怪,易怒,还很暴躁。我看见从前爹跟前的侍卫叔叔都被姐姐赶出院子了,还有司文姐姐,似乎也不在姐姐院中,我没看见她。” 许老爹坐回到桌子后面去,一点也不意外于二女儿的发现。 “言儿,你最心细,其实上次你姐姐出事那天,我就在她房中,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那个人是假的,根本不是我的行儿。我怀疑你姐姐已经被孙府害死了,现在这个不过是冒名顶替的!” “啊?”许宜行叫出来,脸上的神情惊讶无比,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没想到老爹居然那么早就发现了端倪,而且还能隐忍到现在。不应该是一点就着吗? “可是,可是。。。”许宜行脑中还在组织着语言,心里却已经回想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爹说的“只有一个女儿了”;比如在那之后干脆利落的断了与冒牌货的联系;再比如让自己去试探冒牌货。 许宜行又陷入了迷茫。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老爹不算坏但功利凉薄的性格,转头却忽然发现,其实那都是因为老爹早早发现了冒牌货,因而故意疏远。 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高兴爹还是爱自己的,却不爱宜言吗? “爹知道这样说你一时很难接受,可你好好想想那个人,她真的是你姐姐吗?” 只是很难接受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罢了。 许宜行低头又抬头,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爹,你既然早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去看望呢?” 许老爹顺手抄起书桌上一本兵书,没有翻开,只是揉在手里。 “说来是爹不好,我没想到那个人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敢直接对你下手。我总想着,你时常去看看,也是稳住他们,让他们以为咱们没发现错漏,却不知这样反而让们起了害你的心。唉!” 用宜言的安危去稳住孙府。。。老爹果然是,够偏心的。 “那,那姐姐真的出事了吗?”许宜行抬眼,眼含期望,其实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要是老爹早早找到自己的尸体,肯定就闹起来了,根本不必这么隐忍。 “凶多吉少。上次之后,我一直让你许前叔叔暗中查找,可是没什么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愁煞人也!” “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唉!既然孙府敢用这种法子换掉你姐姐,必然是笃定了咱们没法证明她是假的,贸然去揭露,恐怕不是上策。” 嗯,不愧是父女,跟自己想的一样。现在白嬷嬷死了,知情人司武也死了,司文和侍卫倒是还活着,但是估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用处。 “孙府那群王八羔子,以为这样就能把老子绑到他家贼船上?门也没有!皇帝还没殡天呢,孙老王八就想着拥立储君等着做个新朝重臣呢,我呸!老匹夫!” 老爹已经分不清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嘛,还是有点东西的。 对,老匹夫,老王八蛋下的小王八蛋! “咳咳,爹,说正事呢。” “哦哦对。”许老爹放下已经变成废纸的书本,回过神来。“言儿,既然没办法证明孙府杀人,那就把他们全弄死好了!” 哎呦呵?这不是又跟自己想的一样了嘛!许宜行高兴的差点拍大腿,真是父女一脉,心意相通啊。 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紧咬嘴唇,接着问:“爹,您该不会是想要带兵直接杀进孙府吧。。。” “你老子还没想造反。再说如今你攀上了这么好的婚事,爹可不想带累全府的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最怕老爹冲动了,看来还是许宜行自己天真了,以为老爹真是老匹夫呢,原来是有脑子的。 “言儿,为着你的前程,也为了你姐姐的仇,你和七皇子的婚事还是尽快完婚吧。今日她害你,必然是含了让你毁容,进而失掉婚约的打算,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件事!” 老爹反应还是快,一下子就想清楚了,这倒是和路安远说的一样。 “这个,全凭爹做主。” “好,好好。等你嫁给七皇子,咱们家自然全力支持他,等他有荣登大位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的出头之日啊!”许老爹说的激动,眼眶都有些泛红,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日的场景。 “可是爹,你不会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七皇子身上吧?”七分之一,这个概率绝对不算大啊。 “那怎么会,你只管好好辅助夫君,你姐姐那边的事情,爹自有打算。” 听老爹这么说,必然是已经有了计划。只可惜他不会告诉二女儿,许宜行追问几次,都没有结果,也就不再问了。怎样都好,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大不了互相帮衬,还怕扳不倒一个国公府吗? 第60章 婚期与许府杂记 自从许宜行和老爹将话说明后,父女俩人默契的各干各去了,也没有人追究孙府那日的事情。 孙子忧找不到那两节指甲,心内惶恐,还借口来过一趟许府,不过许宜行称病,没有见上面。 许宜行这边每日忙着学习各种礼仪,预备着将来的皇子妃册封典礼。许老爹也是一日在府,一日不在的,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新年很快过完,顾霜是在初七那日才收到消息,得知顾嬷嬷已死。她心内怀疑,想要找个人验尸,却被京兆府阻止了。 废话,人初一都死了,早就拉出去扔了,哪里还来的尸体。 纵使顾氏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咽进肚子里。何况顾氏也不是什么念旧之人,她认为顾嬷嬷对她不忠,不过是伤心了几日,就赶紧请借来的先生按照顾嬷嬷的账本,去挨个店里查访了。 越查越生气,原以为顾婆子只是贪一点她手里漏出来的汤汤水水,没想到竟是做假账吞进了至少她三成的银子! 顾氏气的七窍生烟,连最后一点子情分也耗尽的不剩,私自叫了人去把顾婆子几个儿女手中的银子田产全部收回。 谁知顾婆子早就做好了一切,她的名下竟是没有一点资产,而几个子女早早脱了奴籍,根本就不是顾府的家奴,顾氏自然没办法抢走他们名下的东西。 当然几个人在得到消息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变卖了名下资产,迅速逃离了京城。顾氏鞭长莫及,只能摔了两个名贵的瓷瓶子解气,终究是栽在顾嬷嬷挖的坑里了。 许宜行每日晚间听影九的回报,计算着慧香偷东西的次数和量,也计算着老爹大概什么时候发火,什么时候忍无可忍办了顾霜。 老爹对顾霜是有感情的,这一点许宜行毫不怀疑。 就像他对母亲白氏,宜言的娘刘氏,以及宜闻的娘何氏一样,爹平等的喜欢她们每一个,却也平等的不在意每一个人。 许宜行一直不懂这是为什么。莫非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喜新厌旧,又加权衡利弊吗?那么自己以后嫁到了七皇子府,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景夫人来往过许府几次,每见一次老爹,老爹的笑容就更真挚一份,直到最后一次最终商定了大婚之日,老爹才终于长嘘一口浊气,再无后顾之忧了。 “九月十五。。。这个日子怎么这么熟悉啊?”许宜行一面抄着佛经,一面和司琴闲聊。这回不是罚的,是许宜行自己觉得心里不静,特意拿出来抄的。 自从有了宜言的记忆,就连写字都像多了,不怎么需要刻意模仿了。 “当然熟悉啦,这就是去年大小姐出嫁的日子呀!可见老爷也是疼您的,没有一点偏心呢。”司琴笑呵呵的,整个人都散发着的母亲的光辉,让许宜行都感觉这是第二个白嬷嬷。 “‘也’是疼我?你这个用词你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何况皇子娶亲流程至少一年,我这才九个月,根本就不合规矩。” 许宜行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有规矩在那挡着,老爹恨不得那天晚上就让自己坐顶小轿去七皇子府了,毕竟自己早一天嫁给路安远,老爹的心里才会早一分踏实。 “嗯。。。不是说是因为七皇子已经二十了,陛下那边着急吗?” “再怎么着急,也就差三个月的功夫,他就那么等不了?” “害!小姐近来脾气见长,不就是三个月嘛,也值得您这样动气。咱们呀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等着老爷夫人安排就好了呀。” 许宜行不言语了,手底下的字越抄越丑。当初爹给自己带的嫁妆,绝对是丰厚无比,如今要嫁皇子,也不知道爹还有没有财力去再置办一次,可不要让路安远小瞧了自家。 “司琴,套马,我要去净喜寺。”把笔一扔,许宜行决定还是出去走走吧。 这回仍是小马车,偷偷摸摸出了北门,一路开向山上。许宜行让司琴替自己在佛前烧经,然后偷摸去了地宫,见到了影四。 “二小姐怎么来了?有何吩咐?” “也没啥,小孩,我让你们找我宜行的姐姐的尸体,到底怎么样了?” 影四十分不开心许宜行这么叫自己,但是没发表意见。 “我们探查过孙府许多次,没有发现地牢,这个影九应该已经跟您回复过了,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还真是,”许宜行从供桌上拿了一个苹果下来,袖子擦擦就吃了,一点不嫌来路不明。“我们猜啊,是在孙府的庄子里的某个地牢,不知你们能查不?” 影四皱眉:“这样乱吃东西可不是好习惯。” “要你管。” “如果能确定具体在哪一个庄子,我们可以去搜搜。否则人手不够,完全铺不开。” “我要是确定我还找你们啊?直接我就带着御林军抄家去了,切!” “二小姐这都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阴阳怪气,影四绝对是对这事有偏见。“皇子妃也要守法啊,否则皇帝一怒,不是会连累好几百号人。影四啊,你不希望我成为皇子妃吗?” “那倒不是,只是不想被人说成是色狼,看活春宫而已。” 影九!哼,这个叛徒!居然把这事都告诉他们了! 许宜行怒目圆睁,就要骂人,谁知腹中突然一阵绞痛,疼的她弯下了腰。 “哎呦。。。救我。。。” 影四瞧着她疼,也不管救,只是笑眯眯说到:“我说了您这随便吃东西的习惯不好。” “什么?”许宜行丢掉手里的半个苹果,哎呀这是被暗算了呀! “放心,不致命,就是疼。” 这话。。。诶!许宜行忽然想起来这个熟悉的感觉了,这不是孙子忧给自己的毒酒吗? 脑子里这么念头一动,身上的痛苦似乎也少了很多,她直起腰:“这个只疼不致命?那么有没有那种能让人很疼很疼,然后慢慢死掉的毒药呢?” 影四很惊讶,不是她说的那种药,而是惊讶她居然疼了一下就没感觉了,不对啊,难道实验的量放少了?她哪知道许宜行这纯粹是精神胜利大法呢,其实肚子还是很疼。 第61章 一些药 “有多慢?” “从喝下去,到死亡,大概一整晚的时间,期间一直很疼。” 影四捡起那半个苹果,在手里闻闻看看,量是对的呀,莫非二小姐体质特殊,有抗药性?那可太值得研究了! “那就只需要混合一点慢性毒药,一起吃下去就行。比如混合一些七窍生烟丸、五脏俱裂胆或者灵魂出窍丹,都能达到这个效果。” 。。。 “影四,你确定那些药的名字是对的,不是你瞎编的?” “不知道,我喜欢这么叫。” 好,果然是会起名字的,我就看看你日后有了孩子,能取个什么名出来! “那这个呢,这个叫什么?” “腹痛难忍粉。” 好,就多余问。 “我觉得你和那个姚先生,八成能聊到一起。”许宜行嘴里叨叨着,想起了那个男狐狸精,也不知他有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影四听见这个姓,却如同触电了一般,登时兴奋起来:“姚先生?什么姚先生,长什么样子,在哪里,什么身份?” “额,就是。。。” “影四!你在做什么!”就在许宜行要解释之时,忽然地宫门一开,一道黑影闪进来,隔在两人中间,迅速的扶住许宜行。 “影一,你也在啊?”许宜行满头大汗,但是她的关注点不在腹痛,所以现在竟是没有感觉。 “荒唐!你竟敢给持令人下毒,拿下!”影一一发令,门外立刻冲进来两道身影,就将影四压到了地上,他也没有反抗。 “我没给她下毒,是她嘴馋自己吃的。”影四很委屈,都是同门如今这样对自己,真是不开心。 “胡说!那你为什么不给她解药!” “诶别别!影一,影一有话好好说嘛!”许宜行拉住影一,总共就只有九个,别在这折了一个啊。“确实是我自己吃的,他还提醒我了,我没听,不怪他。” 影一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影四是不是给二小姐下的慢性毒药,逼迫她这么说的。 影一走上前,对着地上的影四开口,这场景,三个蒙面歹徒欺负一个小沙弥,怎么看怎么都是佛门惨剧。 “影四,我现在要收缴你身上所有的毒药和武器,你不要反抗,否则杀无赦。等我确认过了二小姐毒已解,再说后面的事情。” 影四点点头,但是被压着只能用脸蹭地面,弄的脏兮兮的。 影一上前,几下子就从僧袍中翻出了至少二十个小包,全都丑丑的,鼓鼓的,还徼下了一把淬毒峨嵋刺和两个小飞镖。 影一小心的拿着那些东西,分辨了好久才挑出一袋,在他面前晃晃:“是这个吗?” 小孩艰难抬头,只是看了一眼,就从鼻子里哼出来,表示正确。 “你确定要我吃这个?”这个看上去真的很脏啊。。。 “这是解药,二小姐请放心吃下。” 许宜行本不想吃,但是想到现在的场面还不是因为自己胡乱吃东西导致的,就有点愧疚。“好吧。” 仰头咽下,似乎没什么怪味,也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肚子立刻好多了。 “唉!要是当时你在我。。。姐姐身边,她也不至于中毒啊!”许宜行看着地上的影四,后悔没有早点听嬷嬷的,认主就好了啊! “放开他。” 恢复自由的影四站了起来,不悦的看着许宜行。 “影九,影四说的是真的吗?”这声是给空气说的,不过很快得到了回应。 “是。” 影一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是蓄意投毒那还有得救。 “影四,你今日太失分寸了,等会去领刑,我就不追究了。” “什么刑?那个确实和他没关系的呀。。。”许宜行可真怕,这影卫赏罚怎么不讲道理啊。 “鞭刑。二小姐不必为他求情,就算他是无心的,可是他眼看着您中毒,不尽早为您解毒,反而袖手旁观,应当领罚。” 影四拍拍土,想把那些袋子拿回来,影一却将手一背:“这些都没收,十天之后再还你,也是惩罚。” “啊?不是吧,我知道错了,二小姐对不起!”这影四眼看要收自己的东西,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诚恳的跟许宜行鞠躬道歉。 许宜行憋笑,这个影四可真好玩。 “咳咳,其实吧,影四摆弄这些毒药也并非毫无益处。要我说给我个面子,就还给他吧。” 影一无法:“是。” “别急嘛,你看你让我遭这么大罪,我要点补偿不过分吧?来来来,你给我讲讲这些药的用处!”许宜行坏笑,盯着那些药包就打起了主意,这要是给我带上一点走,那可太有用处了。 “你别打什么坏主意,这些都东西有些我都没有解药,你要是拿去乱用,菩萨也救不了你的命。”影四一边快速的将药全部都装进身上,一边警惕的防着许宜行偷药。 “不过你方才说的那个姚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想知道啊,给我讲讲你的药先。” 影四和许宜行对视许久,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将那些小包又重新掏了出来。两人就在第三个,不,四个大汉的监视下,对着五百罗汉像,在阴森的地宫里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奸险的笑声。 来时两手空空,走时腰间鼓鼓。许宜行挑了一些影四做的小药丸子,满意的带走了。 不过那些都不是致命毒药,有让人头疼、脚疼全身疼的,有能让一头牛直接倒地睡觉的迷药,还有一些,是最后影四才拿出来顺手塞进去的东西,还很会意地一笑: “这个啊可是好东西,等你成了亲,就知道它的好处了,不用谢我。” 呸!佛门清净之地,谁知道影四还有功夫研究这东西! 许宜行歪在车厢里,一想到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一个小孩穿着佛衣,每日无事就在搓各种药丸子,时不时还拿佛祖的祭品当作试验品,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啊。罪过,罪过。 “司琴呐,回府之后你去交代一声,让人在净喜寺供一盏小海灯,能解罪恶的那种哈,钱我出。” 第62章 未来亲戚 出去转了这么一圈,许宜行精神头好多了,也不觉得烦躁,每日里研究自己拿来的丸子,还想着要不要找人试验一下。 可是府中这么多人,都是日夜相处的好主仆,拿他们做实验多少有点没人性。于是司琴就总能看见自家小姐,对着后厨里一地的活鸡发呆。 “小姐是想喝鸡汤吗?” “啊,不,不想,我就是看看。” 算了吧,给鸡下药,回头还不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那可不行。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就暂且相信影四没有给自己胡乱介绍吧。 新年很快过完,老爹又恢复了每日上朝的生活。顾氏如今在府里,地位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且在顾嬷嬷的事情之后,她也不敢放心的把权力交给同一个人。 因此前院的大丫鬟除了慧香之外,还有慧汀和慧芷分权。慧香十分懊恼,原以为顾婆子一死,自己就能大权独揽,如今看下来,还不如当初顾嬷嬷在的日子呢,苦哇! 不过偷东西的事情仍然是由慧香做的,估计顾氏也没有告诉另外两个大丫鬟。 外边的蛀虫除掉了,府内还有仓库里的金银变卖抵押,这么一来,顾氏迅速聚集了大量的钱财,竟是比先前顾嬷嬷在时过的还要滋润,恢复了许府每月二十号的待客日,人也随和了不少。 她不仅恢复了许宜闻院中的例银,还示好似的也给许宜行涨了涨钱,从二两变成了五两。许宜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给宜闻五十两,给自己五两,还指望自己感恩戴德?真有你的啊! 冬景过后,老树抽芽,嫩枝新绿,许宜行的衣服也终于换成了稍微轻薄一些的,稍稍长了长身体,看着终于像个大姑娘了。 春日来了,人情世故自然也跟着来了,宫中传旨,太后娘娘和路安远名义上的几位母妃都想瞧瞧许二小姐,看看七皇子未来的皇子妃长什么样子。 许宜行小的时候确实常常去宫里找那几个公主玩,记得那个时候还跑去过皇子们上学的书房里捣过乱,回去后还让老爹罚了做一百个蹲起呢。 不过后来长大了,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自然也就没机会再进宫了。 这次虽然她不想见那些深宫怨妇,可是也很怀念皇宫里那些精致建筑和美味吃食,两下里情绪一抵消,倒也不觉得厌恶。 进宫前一日,许老爹终于有空来关心下这个女儿了。 “言儿,这次进宫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规矩嬷嬷们已经讲过了,进宫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也都准备妥当了,再就是要给各宫娘娘带的见面礼,母亲已经帮我打点好了。” 父女俩人谁都没有去看那些见面礼,顾氏就算再不满二女儿的婚事,也绝对不会蠢到去在贵人的礼物上做手脚。这就是嫡母的体面了,在家里怎么不喜欢,出了门一样是代表许家。 “嗯,明日有七皇子陪着你,爹很放心。” “诶,他也跟我一起吗?”怎么又没有人告诉一声啊! “是啊,他不带你,你怎么知道路呢。” 叫个宫女带路不行么。。。 许老爹看见二女孩害羞,自己还被逗乐了,笑着打趣:“好好表现,这回去宫里给那些娘娘们留个好印象,你俩这婚事就算稳了!” 呵,圣旨都下了,跟那群娘娘们有什么关系。 “是,女儿明白,爹放心。” 上巳三月三,本该是各家小姐们都出游赏花吃花饼的日子,京中但凡有点头脸的家庭都送自己的小姐少爷们一同去京郊踏青。 与他们出城而去的方向不同,许家的马车直奔皇城内部,在宫门处与七皇子的銮驾汇合。 许宜行下车,看见路安远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的样子,他的披风上都沾上了春日里惹人厌烦的沙尘和灰粒。黑底皮子衬的他整个人都威武了许多,只是也衬的那些灰更明显了。 路安远见到许宜行也是眼前一亮:只见今日她着意打扮了一番,头戴迎春花样式的金枝头饰,身着鹅黄色襦裙,外面是浅青色的薄斗篷,一双浅色登云履,鞋尖最前端各有一颗小珍珠点缀。 素雅宜人,浅笑目盼。比之宜言更添活跃,又稍稍遮盖了宜行从前的张扬,说不出的美貌与神采。 “你来了?走吧,我带你先去见太后。” 路安远本来想扶着宜行一起走,不过人家看起来并没有想要亲近自己的意思,也就作罢。两人并排,跟着小太监进了皇宫。 “你斗篷上有灰。” “是吗?”路安远低头看了看,果然看领口附近的部分是有些灰尘痕迹。“早上来的时候在宫门口站了一会,谁知道就沾上了。” 说完用手拍去粉尘,刚放下手就看见宜行从怀里掏出手绢,似乎原本是要替自己擦点的。 啧!手贱! 眼见许宜行收回了手绢,路安远急忙拽了拽斗篷下摆:“好像下面也有灰。” 许宜行看过去,确实小腿以下的部分也有。不过你这个意思,是让本大小姐替你擦吗? “阿大,你怎么伺候的,还不赶紧替你主子弄干净了,等下见到太后她老人家要怪的!” 许宜行摆出居高临下胜利的笑容,看见阿大蹲着给路安远拍灰,路安远一脸的“高兴”。 太后的宫殿在皇宫的最西边,最是清净,她老人家喜静,一年也就除夕夜宴出席一次,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因此许宜行对她很不熟悉,这会子一边走路,一边听路安远介绍这位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 “皇祖母今年已经六十整了,过年时候父皇才替老人家办过寿宴,大家都高兴。” 嗯,这个许宜行知道,不过当时为了躲孙子忧来探指甲的口风,许宜行装病了好久,因此也没有去参加寿宴。 “我没有去,她不会生气吧?” “自然不会,何况你我还没成亲,你也没有名分参加寿宴。” 对,自己想多了。 路安远继续道:“皇祖母不是父皇的生母,但是当年对父皇很好,听说在继承一事上,给父皇说了不少好话,出过很多力。” 第63章 初见 这个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人忌讳,说出来也无妨。 当今太后是诚亲王的生母,对于皇帝连养母都算不上,只是他的母妃之一。 皇帝的生母在他登基前就驾鹤西去,皇帝仁孝,感念着他母亲的好姐妹的扶持之恩,因此特意尊为太后,也算是一段佳话。 为什么太后娘娘要给皇帝出力,而不是扶持她自己的儿子呢?很简单,诚亲王有疾,天生就少了一只手,因此先帝从未动过立他为储的念头。 皇帝也知道这一层因由,因此在登基之后直接将诚郡王提升至王位,为诚亲王,保全他一世荣华富贵。 许宜行一直觉得,太后是怕皇帝不开心,因此这些年才一直深居简出的。 “那太后娘娘平日喜欢什么,等一会我去了,怎么说话合适呢?” 路安远打量着许宜行,心里难免好笑:“怎么你还担心会说错话吗?就用你自己平日的嘴脸就看了!” “切!那不是为了留一个好印象。” 走到颐安殿,小太监一路小跑,迈着小碎步进去通报,不过一会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亲自迎出来,带着两人进殿参见。 “臣女/孙儿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千岁!”跪在太后殿里的厚地毯上,还真的挺舒服的。 “哦,哦!快起来吧,快起来!”太后一副慈祥的样子,乐呵呵的叫两人免礼。 许宜行抬头,只看见太后高坐前头,脸上布满皱纹,似乎看上去比六十岁的人还要苍老一些,不知是什么原因。 “你就是,许小子的二女儿吧?叫什么名字,走上前来让我看看。” 许小子?额。。。太后比老爹大二十岁,也行吧! 许宜行往前走了一截,看出来太后是因为眼神不太好,没准耳朵也不是很好,于是大声的回话: “臣女许宜言,再拜太后,愿太后颐安永延,福泽万年。” “好好好!”太后似乎更高兴了,一扬手,身旁的嬷嬷端了个盘子拿下来。许宜言定睛一看,嚯!赤金红宝石的簪子,簪身足有小拇指那么粗,这要是放在头上,估计能把头发拽掉一大把。 “谢太后,这太贵重了,臣女惶恐。” 路安远也走上来:“皇祖母赏你的你就拿着吧,她老人家难得这么开心呢。” “好吧。”司琴走上前端走了盘子,又有宫女托着一个大盒子,那是给太后准备的礼物。 “这是父亲特意嘱咐的,是北境的老山参,给太后最为合适。” “好好,你父亲有心啦!宜行呐,从小我就看你不错,没想到还和远儿能有这么一段姻缘,好,好啊!” 许宜行一激灵,看向路安远。路安远一直等太后说完,才浅浅一笑:“皇祖母,您糊涂啦!这是宜言,不是宜行,您在仔细看看!” “什么?不是宜行吗?”太后似乎有些老糊涂了,拿过了嬷嬷手里的老花镜,戴上后细瞧了几下,点点头:“你看看我这眼神,还以为是宜行呢,哈哈哈!” 许宜行也陪笑,只是脑子里很晕,自己才见过太后一两次吧,而且都是远的不能再远的情况下,怎么她一张嘴就叫自己宜行呢?看来太后不见人,很大概率是因为人老糊涂了,也难怪啊。 寒暄之后两人自然是入座,路安远在太后面前,还真是一副乖孙子的人设,讲了两个小笑话,将老人家逗得开怀大笑,一个劲的要留他们吃中饭。 “皇祖母,今日还要去见见各宫母妃呢,等以后闲了,我天天让宜言来陪您!” 呵,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给自己安排活了,这个路安远,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哦哦,好,好好。宜言呐,你来了这半日,我到忘了问了,你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来?她可是在忙着到处跟人比赛?” 哎呦,老太后还挺关心自己。“没有的,我姐姐她。。。” 路安远轻放茶杯,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示意自己来说。 “皇祖母您忘啦,宜行已经嫁人啦,怎么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四处惹事呢。” “是嘛?”太后用手按着太阳穴,似乎在回想。“我想起来了,是嫁的孙府的那个大孙子吧?哎呦,不是我说,他两个可不怎么般配呐,这宜行。。。” 眼瞧着太后说的话就要偏航,老嬷嬷赶紧打断:“太后,服药的时辰到了,皇后和其他妃子还等着见他们呢,不如今日就先到这?” “哦哦,好,那你们就先去吧!” 路安远带着许宜行离开,老太后还一直瞧着他两的背影。等到嬷嬷把药端过来,太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 “我记得远儿是喜欢许家那个大丫头的,如今居然要娶二丫头了,恐怕心里不舒服吧?” 跟着太后的嬷嬷是打进宫就开始伺候的,因此讲话也没什么忌讳: “姻缘一事到底是无法强求的,这也是命数。太后您还是少操心吧,您瞧瞧您,这犯糊涂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怎么能把许二小姐认成许大小姐了呢?” “诶?刚刚看我的不是宜行吗?” 得,又糊涂了! 出了颐安殿,两人在长长的甬道上行走,现下要往皇后处去了。皇后住在最东边,靠近给将来太子准备的东宫,正好和太后住的地方相反。 “太后,认得我。。。姐姐?”许宜行看着前方带路的太监,还是没有敢很随意的讲话。 “当然认识。”路安远迈着步子,看似是大跨步往前走,其实每跨一步都会往回收半步,他在照顾许宜行的速度。“小由子,你走快些,皇后想必等急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听得出来这是要说话赶自己走呢,于是紧赶着十几步拉开了距离。身后的一溜宫人见状,自然也后退,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这两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上次我就没想起来。” “是在上书房啊。”路安远侧过脸,希望给她一些提示。 “嗯。。。上书房,我想想。。。”她确实去过几次,后来被爹罚了之后赌气,再也不往宫里去。 第64章 往事 “我倒是去过上书房,可是太后怎么会在上书房呢?”后宫不得干政,上书房那种地方后妃是不能去的。 “你有一次去上书房,赶上了宫里放消暑甜品,然后你非要跟四公主争那盘脆西瓜,后来两个人抢不过,还把边上放的其他人的食盒撞翻了,汤饮撒了一地。记得不?” 似乎大概可能,有这事吧。 主要是那时候许宜行也才六七岁,四公主是最贪玩霸道的,两个人每次在宫里都会破坏点啥东西,后来也是因为把皇帝放在上书房让皇子们临摹的名人字画撕坏了,才被爹罚的。 至于这种抢西瓜的戏码,有点太普通了,实在记不住。 “你就当我记得吧,这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那个食盒里装了七碗冰饮,后来被二哥的阿福舔了地上的饮料,毒死了。” 阿福是二皇子的小京巴,摇头晃脑的,很可爱,许宜行还记得它。 “什么?有人要杀你们几个?”若真有这样的事情,许宜行不会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这谋害七名皇子,这是灭十族的罪过了! 路安远摇头,要是投毒哪那么容易掩盖过去。 “是甘蔗,那年进献来的的新鲜水果,因为不好保存,送到京中时也没有多少,父皇就全部给了皇祖母。” “不是吧,是她要杀。。。” “听我说完!”路安远皱眉,这个姑娘怎么不听自己说话呀! “皇祖母将它榨汁,觉得很好,所以就想着也给我们几个分一些。谁知甘蔗甜分太大,容易腐坏,榨汁的宫女不懂,以为就长那个样子,稀里糊涂送过来了。” “哦。。。原来是意外啊,那岂不是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还顺带解救了一下不知情的太后呢?” 路安远没否认,其实哪怕当时许宜行没有打翻那食盒,他也不爱喝甜的,不过其他皇子可就不一定了。 “那件事情后来查清楚,父皇还是很生气,虽未明说,但你知道老太后不是父皇生母,就算知道原委,父皇还是心里有疑心。也就是那之后,太后开始深居简出,人也苍老起来。” “嗯。。。不过你们还是幸运的,一定是上天派我来解救你们的!”许宜行这可真算是大言不惭了。 不过路安远却记得,他和许宜行的初见更早,早于那次甘蔗汁事件。 那天是四哥的生辰,也是他寄养在颖妃那里过的第一个生辰,父皇很是重视,为四哥举办了宴会。 路安远当时只有八岁,最是人嫌狗厌的年纪,早早逃席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路安远做的事情,就是拿了根削尖的小木棍,四处找蚯蚓窝,然后把蚯蚓捣出来切成节,等到玩腻了再一脚踩上去,变出一堆蚯蚓泥来。 那时他性格还是十分外露的扭曲,也不怎么隐藏自己的残忍,就算几个哥哥姐姐都不喜欢,他也不在意。 这日正高兴,准备好好“分尸”一下蚯蚓,只看见一个身着亮眼的小女孩往自己这边走,不过他没见过,没印象这是谁。 可能是哪家的贵女进宫拜见的吧? 路安远看见她一个人,也没有人跟着,似乎是迷路了,于是内心立刻翻起坏水,准备好好“招待”一下这个小孩。 “喂,你在找谁,你迷路了吗?”路安远主动上前,不过那女孩似乎很不愿意被人靠近,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孩。 这一下让路安远更加生气,我哥哥姐姐嫌弃我也就罢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着我! 可是越生气他脸上就越笑的无邪:“你别怕,我是。。。”他想到昨日一起比射箭,师傅夸奖了国公府的孙小公子,乐的他像只大公鸡一样,真是讨厌! “我是国公府的,我叫孙子忧,我经常来皇宫的,我很熟悉这里。你呢?” “许宜行。”小女孩依旧满脸戒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哦!我知道,你是许老将军的女儿,对吧!太好啦,我们一起去玩吧,我带你!”许老将军,也是父皇最喜欢的臣子之一,父皇喜欢的人的女儿,自然也该死。 “不去。” 诶?她怎么不上钩?路安远有些着急,更加卖好的讲到:“很近的,你看那个宫殿,我经常去那里玩,里面有很多漂亮温柔的姐姐,她们人都很好。” 路安远指的地方是冷宫,那里确实有很多姐姐,不过温柔漂亮么。。。可不好说了。要是能把这个死丫头带过去,里面的人还不一定怎么折磨她呢! “是吗?” “当然了!” “那好吧,带我我进去看看。” 许宜行居然就答应了?死丫头真好骗,哈哈哈哈哈! 于是路安远领着许宜行,亲手替她打开冷宫的小偏门,笑着说:“你先进吧,我的东西忘在那边了,我要去拿。” 于是许宜行就进去了,路安远蹲在门外,一脸丧心病狂的听墙角,等着听小孩的尖叫声。 死是不能让她死的,等一下差不多了就去叫人救她,出了事也是孙子忧的锅,查不到自己头上。 可是路安远听了半天,里面没什么异声传来,这就很奇怪了。 于是他推开一点点缝隙,探出一只眼睛往里看去,这么一看就不淡定了。 只见小女孩正和一位满脸凶相的“奶奶”聊天,笑容甜甜。这可是何太嫔啊,先帝那朝公认最阴狠的一个女人,不知弄死了先帝多少嫔妃与孩子,居然这么和颜悦色的许宜行聊天? 就连最为让路安远惧怕的某个前朝太妃,也站在许宜行身边,细声细语的跟她讲着什么。 不公平! 路安远手指紧扣门板,凭什么,凭什么这些女人见了自己不是骂贱种就是占自己便宜,凭什么对她就是这样! 在母妃去世后的一段时间,小小的路安远居然动过找一位新母妃的想法,于是这些同样不受待见的冷宫妃嫔就成了他的首选。 ——不为了权势什么的,路安远只是想感受下母亲的温暖。 第65章 和孙子忧的爱恨情仇 可惜他第一次进冷宫,介绍完自己后,就受到了人生第一次奇耻大辱!那些女人尖笑着,指点着,后来直接上手抢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将他一脚踢出门外。 路安远穿着里衣回到宫殿,再也没有动过要找母妃的念头。 为什么!她们不应该也嘲笑许宜行,也把她扒光了踢出来嘛?凭什么! 路安远眼见许宜行要出来,慌忙撤手,假装气喘吁吁跑过来。 “宜行妹妹,你出来了啊?怎么样,她们人好吧?”路安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嗯,谢谢你带我来,不过我没找到我要找的人,我走了。” 不行! “宜行妹妹,你找谁?” “我找我娘。” 嗯?路安远眉头一皱,你娘怎么会在皇宫里? “她。。。她不在你家里吗?” “不在。我爹说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一直在找她。” 哦!路安远一下就听明白了,她娘肯定死了,这是许将军编出来的话。哼哼,小姑娘,这就不要怪我了。 “宜行,你娘死了。”路安远大声讲出这句话,站住脚步,看见许宜行不可思议的回头,瞪大的眼睛像紫葡萄。 “你娘才死了。”许宜行震惊过后,十分不悦地走开了,一路小碎步,走得飞快。 “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想,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娘亲,而且只有逢年过节老将军才会让你拜一次母亲,哪里有给活人烧香上供的呢?” 路安远娘没了,这些流程他可熟悉的很,如今用来说服小姑娘,最好使了。 果然许宜行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了一口枯井边上。 路安远以为许宜行知道真相,要开始崩溃大哭,已经准备好听她的悦耳声音了,谁知许宜行反而更加平静了。 “孙子忧,你这样的人有娘还不如没娘呢。” “啥?”路安远没听懂,可是直觉让他感觉这个娃在憋大招。 “你的坏实在太明显了,恨不得写在你的脸上,我不跟你计较是我不屑。你骗我进冷宫无非是想宣泄一下你那恶心的想法,看见我没事又打算这么刺激我,你真是,没有家教啊。” 路安远觉得手足无措,觉得窒息,什么?我没有家教,我坏?那好,那就坏给你看! 路安远忽然抽出那根戳蚯蚓的树枝,猛的扎向许宜行的眼睛。你说我恶心?那你就去死吧! 让路安远没想到到的是,许宜行一下闪身,轻松避了过去。而且还借力,夺下了那只树枝,踩在脚下。 “果真上不了台面,用这种下三滥的偷袭招数。孙子忧,你干脆改名叫孙子好了。” 路安远满眼通红,浑身颤抖,就像被戳穿看透了一般,该死! 许宜行不想和她纠缠,转身就走。 不能让她走!她要是走了自己就暴露了,万一她去找真的孙子忧对峙,这不就全完了! 路安远一时着急,从背后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的往后一拽,许宜行不偏不倚,跌进了深达数米的枯井中。 “宜行。。。许宜行!”路安远慌极了,他没想杀人啊。。。这,这可怎么办? 跑! 他迅速处理掉现场的痕迹,慌忙跑回宴会,假装自己从未离开。 也就是那天之后,路安远落下了毛病,一激动就手抖,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有人曾经差点丧命在这双手里。 后来那几天却很平静,路安远四处打听许宜行的事情,生怕她死了,更怕她没死回来找自己。 幸而,听说许家大小姐大病了一场,竟是失了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是怎么回事,白白放过了路安远。 路安远仰天长叹,从此再也不敢明着做任何坏事,心事渐藏。 后来见过许宜行几次,发现她真的没有记得自己,那可太好了。。。直到他发现他喜欢上许宜行,不可救药的痛苦并忏悔着。 许宜行那天之后,也落下一个毛病,经常在人群里寻找一个叫孙子忧的人,见了总是数落、打击和带头孤立他,其实她自己也没搞懂是因为啥。 反正,好像记得孙子忧是个很混蛋的人。后来孙子忧被送去边关磨练,再回来,就成了自己的定亲夫婿。许宜行也早忘了那些不愉快,一心跟着孙子忧赛马比试,越看越优秀。 路安远带着许宜行不紧不慢的往皇后的昭仁宫走,看见她心情似乎很好。好就好,枯井的事情,但愿她一辈子也不要想起来。 皇后娘娘虽不如太后那么慈祥,但是对许宜行还算友好,只是比照着前面几位皇子妃的例子,给了些平常的赏赐,也就放他们走了。 接下来就是最得宠的颖妃。颖妃住在南六宫里最富丽堂皇的昭德殿,又得从东边往南赶,真是辛苦极了。 “这些娘娘们就不能住在一起吗,这进宫一趟,我走的后背都湿了。”许宜行颇有些抱怨,不过这点抱怨在路安远听来,很像是在撒娇。 “这个主意好,方才你怎么不去向皇后提出来?没准她还觉得你节省,直接封你女官了呢。” “哼,我就算进宫,也是做皇帝的妃子,要不你先叫一声母妃我听听?” 许宜行就是这样,她不愿意搭理的人是一句也不会多说,但凡遇见比自己贱的人她就想更犯贱,现在把路安远噎的够呛,许宜行很满意。 路安远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在心内暗暗庆幸。他们的婚期九月,也是三年一度父皇大选的时候,所有官家未嫁的适龄小姐都要去应选。 幸好宜行先指给了自己,否则如果参加选秀,没准父皇真的会把她选为自己众多小娘之一,那会找谁哭去。 “皇后看上去对你对我都很疏离啊,她不喜欢你吗?” “她对谁都是那样。东宫无主,她亲生的儿女全部早夭,所以她不能对任何一个子女表现出亲近,否则会被诟病的,也让人疑心。” “可是这样的话,你们七个都跟她不亲近,日后不管谁登基,不是都对她不好吗?” 第66章 颖妃与二皇子 “这话错了,无论谁登基,她都是嫡母,是绝对的正宫太后,她根本不需要偏向谁。” “唉!你们家的事情可真复杂啊,还是人少一些好啊。” “你家人倒是不多,不是照样一团糟吗?” 许宜行无力反驳,一个顾氏和顾嬷嬷,就足以弄死两个庶子女的娘,真不敢想要是人再多一些,家里会乱成什么样。 路安远看见她情绪低落,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我们以后不会这样的,我连侧妃都不会纳,你就放心吧。” 许宜行不买单,皇子的婚事何时轮到本人做主了,真是想得美。“是吗,那我可要好好防着点你那些好母妃们,省的她们给我找事,三天两头塞人进来。” 路安远似乎是在想什么,半晌没有接许宜行的话。到昭德殿门口小由子去通报时,路安远很认真的讲了一句: “其实你不用听我说了什么,你只要看我是做的就好了。” 论迹而非言语,看着简单,世人不知有多少都折在了这上面。 许宜行很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心内依然谨慎,毕竟男人的话,只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是真的。至于日后如何,许宜行却不想去赌,因为这世上她曾经最看好的男子,亲手断送了自己。 昭德殿看上去皇后的昭仁宫精致多了,而且还很富贵,只是位于南方,不如东向尊贵。 小太监禀报完出来,却不是什么宫女出来迎接,而是二皇子。 “七弟,许二小姐,快进来吧,母妃一直在等着你们呢!” 路安远看见二皇子,立马挂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二哥?怎么是您亲自来相迎?做弟弟的可担不起呀。” “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客气!” 两人你让我让的进了殿中,看的许宜行直恶心。什么兄友弟恭,这两人简直比木偶戏的木偶还假。 殿中焚着浓郁的熏香,似乎是皇帝平时用的龙涎香,但是又加了一丝花香的味道,很重,有点呛人。但是殿内的人就仿佛闻不到一样,一个个屏气凝神,一丝声音也没有。 “远儿来了,快坐。”这声音十分的温柔悦耳,许宜行看见颖妃,穿着层层宫服,却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黑眸子,感觉比自己还小的样子。 传言中极受宠爱的颖妃,就是这样一副童颜吗?感觉和影四有的一拼了。。。 “给颖妃娘娘请安。” “免礼免礼。这就是宜言吧?好个模样,别说,配我们远儿还真是郎才女貌啊。” 颖妃眼中全是温柔,看着许宜行和路安远,仿佛真的是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许宜行不习惯,但是还是坐在了路安远边上,静听颖妃的后话。 “宜言,这次成亲后,老将军可就放心了吧?他两个女儿都嫁得如此好,真是有福气啊!” 是挺有福气的。。。孙子忧对外一直说,自己的妻子得了顽疾,因此甚少出门。但是那天那么大的动静,京中谁不知道“许宜行”毁了面容,如今颖妃这么说,颇有嘲笑的意味。 “谢娘娘吉言。娘娘如今儿孙都有了,承欢膝下,自然是安乐无虞的。” 二皇子成婚早,因此早就有了儿女,可是还被皇帝圈在宫中,像个巨婴一样,看你脸上怎么过得去。 颖妃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很温柔的看了一眼儿子。二皇子立刻起身,也拿出一个盒子来。 “七弟,这是新送来的金丝云雀,母妃特意嘱咐了给你和许二小姐做见面礼,你快拿回去尝尝。” 金丝云雀不是鸟,而是一种茶叶,色黄鲜亮,又尖又细,才叫了这么个名字。确实十分珍贵,想来宫中的贡品,就全部在颖妃这里了。 “谢娘娘。”路安远十分恭敬的捧着礼盒收下了。 “今日初见,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本宫还要替皇帝制作经幡,你们就先去吧。” 没想到颖妃这里居然这么轻易就过去了,许宜行出去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两人离开后,二皇子一屁股坐在颖妃身旁,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拘谨。 “母妃,你瞧这个许宜言如何?” 颖妃也松了松身子,这些衣服压得自己难受。 “哼,狐媚东西,小小年纪对长辈说话就敢明讥暗讽的,这要是成了皇子妃,那还不上天了!” “她可是许将军的女儿啊,如今许宜行算是完了,若是许宜言嫁给七弟,那许将军一定会支持他的。咱们可怎么办呢?” 颖妃吸了口气,满不在乎:“你不用担心,这明明是好事。孙府那帮人一直在暗中跟你五弟联系,如今让你七弟分一分许将军的支持,国公府也就没那么势大了。” “痴心妄想,凭他也配!” “你可别忘了,老五也是你父皇的儿子,又没有根基,比你好扶持多了!给你父皇建议清算田产的事情你可要加紧点办,否则孙府也太逍遥了。” 颖妃脸上露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是很快又变成了慈母形象。 儿子虽然有不足之处,但是在众位皇子中已经是最出色的了,可恨皇帝总是不许他出宫,好多联络事宜都做不了,真是头疼。 “可是咱们也有一些田产啊,若是大面积清查起来,恐怕也要被抓住错漏。” “别担心,年前刚有风声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你舅舅操作了,把咱们名下的田产全部重新造册报官,如今咱们家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颖妃看着二皇子,有心摸一摸他的脸,但是毕竟儿子大了,这样也不合适。 “你母妃出身虽然不比你三弟母家高贵,但是一家子都指望你能成就大业,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我的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二皇子面露感动之色,但是低头的瞬间眼里还是浓浓的厌恶。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就烦透了。 许路二人出了门,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今日并没有准备在哪位娘娘宫中用膳,因此只是在靠近南六宫的某个空殿里,抽空吃下午饭。 第67章 忘了啥 “御膳房的饭越做越难吃了,这个好像还没有我小时候吃的好吃呢。” “你小时候都是跟着四公主一起混,吃的饭自然是她那里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肯定比这种大众的做的要好。”路安远瞅见她也没有吃几口,从腰上解下来荷包,推给许宜行。 “哎呦,腌梅子?你也喜欢吃这个呀!”许宜行可太开心了,因为宜言不喜欢酸的东西,她房中也不会有梅子这种点心,自己可是好久没吃过了。 “嗯,正宗!”许宜行尝了一口,这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味道,真没想到路安远居然和自己的口味一样。“嘶,你该不会是学我吃梅子的吧?” “谁说只有你能喜欢吃了?”路安远将荷包抽回来,也嚼了一颗,但是真的很酸啊,吃了这么久,他还是习惯不了。 “好吧好吧,不是就不是。我就是没想到颖妃那里居然这么快就让我们走了,怎么不多问一会?” “你都戳到人家肺管子上了,还指望她和你多说些什么?” “那谁让她先讽刺我家来着。” “唉!”路安远站起身,示意可以收走碗筷了,又往外面看了几眼,才说道:“颖妃和二皇子可没他们上去那么和蔼,以后你说话也要注意些,不要被抓了把柄。” “知道了,你们家根本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 “皇家何来简单了?等一下我们再去三个妃子宫里转转,你就能回家了。” “命苦哇!”许宜行整理好衣衫,幸好今日穿的鞋子合脚,不然走路累死了。 剩下三个宫殿都在南边,因此也没费什么功夫。连皇后和颖妃都没有为难两人,后面这三个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匆匆走一个形式,许宜行今日的运动量总算是结束了。 临出宫门的时候,许宜行眺远着一看,南边还有一些破败的宫宇,和周围的环境完全不搭。 “那是什么地方?” 路安远看过去,脸色微变。 “冷宫,不吉利。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宜行知道,冷宫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宫殿,而是对那些年久失修的宫殿的统称。而且历任犯了错的妃子们也都会被打发到那些宫殿去,人破地方破,大家都避着走。 “我是去过那个地方吗?”许宜行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去,好像有一些记忆,但是记不清了。 “怎么可能,那地方大白天都闹鬼,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老天保佑,可千万不敢让她在这时候想起那事啊,不然这婚事迟早告吹。 “啧!”许宜行本来已经要上车了,但是现在直接坐在了车辕上。双脚一晃一晃的,够不到地面,其实这个动作很不合规矩,但此时都是自己人,也没人说什么。 “殿下,我总感觉我脑子好像有问题。” “为什呢这么说?”路安远站到了她的对面,挡住了她往冷宫看的视线。 “我总感觉我对以前的记忆很混乱,就是,好像发生了,但是好像又是我在做梦。就比如你说的甘蔗汁那个事吧,若是换个人,一定会记得很清楚,毕竟在上书房打翻了太后送来的东西,也是很重的罪名吧?” 许宜行挠挠头:“可是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也不记得我那时候见过你。” “那是因为你那时还是小孩子,记不住是正常的。”妈呀,你要是记住了就麻烦了。 “不是的。” 许宜行摇头,以前她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还以为所有人都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可是自从继承了宜言的记忆,她发现宜言记事就很清楚,起码比自己清楚。 而且从宜言的记忆中,她看见了一些她的身影,可是那些事情宜言记得,她却不记得。宜言那时候比自己还要小呢,凭什么人家就能记住? 就说宜言的记忆中,姐姐似乎曾经生过很大一场病,但是许宜行完全不记得有这事。她印象中自己身体倍棒,头疼脑热都很少,怎么可能大病。 “我说不清楚,就是很奇怪。”许宜行没打算把自己继承宜言的记忆告诉路安远,否则他们两之间的私事,又被翻出来了不好。 “你啊,就是太聪明了,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才会这样的。你放宽心,不要乱想,没准过上一两年就好了。” “好吧,回家!”许宜行说着,忽然又转身,对着路安远问道:“我们真是那时候第一次见面吗?” 这一下给路安远吓得一激灵,立马信誓旦旦的说:“是的,我非常肯定,在那之前我绝对没有见过你。” “你说是就是吧。”她钻进马车,本来路安远还想送,这一下彻底不用了。 路安远担心她再看着自己,万一想起来就麻烦了。 “阿大,你今日给姚先生传话,除了问孙少夫人的情况,在帮我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彻底消除一个人一段记忆的药。” 路安远太怕了,如果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对她做过那样的事情,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许宜行回家,累的一点劲都没有了。匆匆回复过老爹,赶紧回房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就全黑了,许宜行唤出影九,十分认真的询问他。 “你今日没有跟着去皇宫,可去看过影四?你说有没有什么药,是能让人失去一段时间记忆的?” 影九今日确实没去,那是皇宫啊,宫禁森严,高手如云。影卫一旦现身,估计马上就被射成刺猬了。 “嗯。。。那不就是迷药吗?” “我说的不是那种失去,就是,比如说一个人已经二十了,然后想要抹掉他十岁以前的记忆,但是其他记忆不受影响,有可能吗?” “不可能,没有那种药。”影九虽然对毒药并不精通,但是这种药,是绝对没有听说过的。 “我也说不可能啊。。。” “不过,如果在那个人十岁的时候,给他下药让他忘掉之前所有的记忆,这样他后面的记忆不会受影响。这不就合理了吗?” “什么?” 第68章 姚先生和影四的切磋 许宜行醍醐灌顶,打了一个激灵。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被抹除过记忆啊,才会导致后面长大的记忆没什么问题,就只有小时候想不起来。 可是没道理啊,自己一个小姑娘,谁有理由让自己忘记什么东西呢? 不行!这个事情恐怕只有老爹知道。且等着慢慢查问吧。 路安远那边等来的也是同样的回答,而且还附上了一条:姚先生中毒了,如今全身僵硬不能动,正在城外的家中休息。 “什么?谁能毒倒他?” 路安远眉头紧锁,实在想不明白。 “是不是孙子忧发现了什么?” “似乎不是的,这个属下问过,他只说是和人切磋比试。看样子对方技高一筹,不过也并没要了性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哼!在皇子府待了那么多年没出过事,这才放他出他几天,就搞成这个样子,早知道不让他去了。 “那么那边那个替身,可有吐口?” “也没有。虽然姚先生一直在为她治伤,可是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何况孙公子也一直让人跟着盯着,怕是也没有机会。” 路安远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如今还是赶紧准备修葺婚房,早日完婚为上。宜行那边,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实在若是她想起来了,要杀要剐随便,可是到手的娘子绝不能放跑。 原以为姚先生很快就能好,谁知三月三过后,竟是一直拖到了四月,他都没有回去孙府继续给替身医治。 许宜行这边也得到了消息,影四和人比试,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经躲在地宫里好久了,听说不能见光。 四月初,许宜行实在放心不下,去了一趟净喜寺,借口是为老爹的部下安慰将士亡魂的。这也是老爹每年都会做的事情,如今二女儿愿意去做,老爹自然高兴。 “影四,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许宜行在地宫最深处见到了影四,他把自己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原先是沙弥打扮没有头发,如今连眉毛睫毛都没了。 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大白球裹在黑布里,说不出的诡异和反胃。 “哼,他也没好到哪去,到现在还不能正常下地走路,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影四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完全不像稚童,像个老女人的漏风嗓音。 “你。。。”许宜行看见他都这样了,罗汉像左下角还放着一堆来历不明的烂叶子,好像还在继续实验。 “你真的没事吗?到底是跟谁比试,他很厉害吗?” “就是你说的那个姚先生啊,呸,娘们唧唧的长相,下手还挺狠!等我研究出了解药,立马出去弄死他!” “姚,不是你跟他有仇吗,为什么啊?”那不是路安远的人么,怎么和自己的人起了冲突,肯定是整误会了。 “没仇。不过我听说过他,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感情是躲起来了。” 许宜行看着影四黑乎乎的手指还在搅弄着那些液汁,只觉得想吐。 “影四,我命令你不许跟他斗了,把解药给我,我也去给你换解药来。” “为什么!”影四终于停手了,凭什么下这样的命令! “命令,你听不听?”许宜行本来就比影四高出不少,这么低头看着他,更显威慑。 “哎!不是!你怎么这样啊!”影四急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伸手在身上挠,一挠一道血痕。 “我就这样,解药拿过来。”许宜行理所当然的伸手,从不情不愿的影四手里,抢走了解药。拉上还在专心看着法事的司琴,两人直奔姚先生城外的家。 这个地址嘛,自然是由其他影卫探查出来的。 由城北转道城东,绕城而过当然是最不划算的。毕竟又要穿过护城河又要绕远道,还是从北门进城,再从东门出去,才是上佳的选择。 远远地看见远处几座茅草屋,周围有篱笆围着,还能隐约听见一些鸡鸭乱叫的声音,像极了普通庄户人家。 许宜行下车,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篱笆里面逗小鸡的阿大,看来路安远也在。 “阿大,怎么你想吃鸡肉了?” 阿大早就看见有车靠近了,一直在观察着生人,直到看见许宜行才放下心来。 “没有,这不是殿下来看望姚先生么,我在外面等着。” “那不是巧了,我也是来看望他的,方便吗?” “我去通报。” 阿大进去没有一会,就看见路安远有些慌乱的迎出来,一看果真是许宜行,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找到这来的?”莫不成宜行真的喜欢姚先生这种,硬是追上门来了? “不告诉你。”许宜行十分气人的吐了吐舌头,那俏皮样子,到让路安远不好再追问了,只能把那点醋劲揉进心里,等着日后再报复回来。 “说正经的,你到底来干什么了?” “我来给你的姚先生送药。”许宜行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在路安远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我的姚先生,算了,进去说话吧。” 将许宜行让进屋中,抬头这么一打量,屋内简陋的厉害,除了床、地桌和烧水炉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和外面生机勃勃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人,盖着被子。若不是他的眼睛还在往两人的方向打量,看上去真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许宜行也不废话,直入主题:“姚先生,听闻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来给您送解药。” 说完将药瓶子交给阿大,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路安远:“你怎么知道他中毒了,又哪里来的解药?” “害!”许宜行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往地桌旁边一坐,“这事说起来都怪我。我有个朋友,平日就爱研究一点什么药材补品之类的,上次那个腐皮散的事情我也跟他说了,正好就提到了姚先生。” “可能也是英雄相惜吧,他听说了之后非要和姚先生比试,这不,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知道你们两搞得两败俱伤。我特意去找了他,拿了解药来给您,希望您二位化干戈为玉帛,别伤了自己人嘛!” 第69章 判刑 这话别说姚先生不信,就连阿大都不能信。搞药材补品的人一出手就能把人直接弄瘫痪了,这不是世风日下、倒反天罡了么。 姚先生在床上艰难的转过头,看起来他全身也就只有脑袋能动了。 “那您这位朋友,还真是菩萨心肠,自己的毒大约也还没解,倒想着替我操心了。” 这姚先生说话也真是够不留情面的,看来是个毒舌美人。 “这个,当然了,也希望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切磋归切磋,可不要真的伤了性命嘛。” “哼!”姚先生冷哼一声,把头转正,盯着天花板,也不去看阿大手里的药,颇有些要鱼死网破的意思。 许宜行无法,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路安远。 路安远本来是有心劝一劝姚先生的,毕竟他病了这么久,实在耽误了很多事情。可是如今既然宜行你有求于我,那就别怪我提要求了。 路安远:“你这朋友真有意思,素不相识就为了比试,下如此重的毒药。若非姚先生精于此道,封住了自己全身穴道,早就一命呜呼了。你还真是交友不慎呐。” 路安远你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啊! 许宜行陪笑,在心里早就把他鞭尸掘坟了一万遍:“是是是,全靠殿下您指点,要不您也说两句好话,劝劝姚先生吧,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嘛!” 路安远听到许宜行如此说,心里好像有只花孔雀在开屏,就像喝了蜜水一样甜。 “那也不难,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是要承你这个情的。不如这样,我劝成了你替我做双护腕如何?这拉弓射箭实在是太容易伤到手腕了,我每日。。。你去哪里?!” 许宜行听了一半,哗地起身,从阿大手里夺过瓶子转身就走,一刻也没有犹豫。 好你个路安远,你还学会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趁机敲诈了是吧?不要脸! 当然她也没有顺利出的了门,阿大和路安远同时上前,堵在门口,像两个门神一样。 “干嘛?好狗不挡道!” 路安远表情委屈,只是一个护腕而已,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难道你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么。。。 阿大看着路安远,立马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替他开口:“我们殿下不过是想要个护腕,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二小姐就算不想做,也不必就这么转身就走吧,太不把殿下当回事了吧!” 许宜行无语,我什么时候把他当回事过了?你是第一天才知道的吗? 她突然感觉,要不他们两个是主仆呢,这脑子里的想法都一样。 明明现在你比我更需要解药,怎么成了我还得给你许诺东西? 因此退后一步,远离门口,冷漠的扫了一眼房中三人。 “第一,他是你的人,我来救你的人,你一点感激都没有,反而问我要东要西的,谁给你们的脸提要求了? 第二,你劝说他和你跟我提要求这是同一件事情吗?你是怎么把这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联系起来的?还是说因为你是皇子,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了?我有什么责任和义务要替你做护腕吗?还是我是你家那佣人女使了? 第三,比试本就是能者获胜,我朋友虽然也中毒,现如今到底能跳能动,细心研究个二三年,难道就做不出解药了?你再看看他,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若是一辈子都动不了,你是打算让他用舌头和眼珠子做解药啊,还是给他养老送终? 第四,阿大你是什么身份?不要说我也是你未来的主子,就是现在,我是小姐你是侍卫,我与你主子在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莫不是这就是你们七皇子府里的规矩?若真如此,等我嫁过去了,可该好好整一整你们的风气了。” 阿大本来听着前面的话,还在心里吐舌头,想着殿下可真可怜,怎么说了这一位强势的妃子,看这样子以后怕是降不住她啊。 殿下,您倒是支棱起来啊! 及到最后听见数落自己,才发觉自己的错漏,可能也是这些日子和许家小姐太熟了,反倒忘了规矩。于是赶紧脚底抹油,呲溜一下从左边门板出去了,留下路安远一人守着右边门板,面如土灰。 路安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和许宜行初见的场景,她还和从前一样,明明只是站在井边,却好像是站在悬崖之巅一样。 永远冷静,永远说话伤人,永远能找出他的漏洞,以彼之茅攻彼之盾。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想要个护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什么这这那那的,我只是想要一件宜行你亲手做的东西而已,又不是想要皇位,怎么这难道是什么滔天大罪吗? 难道。。。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不配?就像母妃,就像父皇,就像自己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不配。 可是宜行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八岁的路安远对上六岁的许宜行,一败涂地;如今二十岁的他还是没有战胜十八的她。难道这些年光长了岁数却没长脑子? 听她刚刚说话的语气,倒比京兆府大堂宣判还要吓人。 许宜行不管路安远怎么想,她就是不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想平等的撞死每一个人。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许宜行:我宣布你有罪。 路安远:大人我冤枉啊! 许宜行: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路安远:昏官!你是昏官! 许宜行:毁谤朝廷命官,罪不容诛。 路安远:我是皇子,你敢动我! 许宜行:仗势欺人,依仗身份恐吓本官,当堂判死,秋后问斩。 路安远: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付出一切换我性命! 许宜行:贿赂堂官,无可救药。来人,死刑立即执行。 然后身穿皂衣的司文司武分别从两边出现,狰狞着,恶狠狠的拖走了路安远,把他按到井边上。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罪!” 路安远睁眼,看见了井底,有一具小小的,蜷缩起来的孩童尸体。 瘦小,干枯。穿着鲜衣,头发散乱。 第70章 临门一脚 “不是我!” 他几乎是喊着说出了这句话,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啊,不是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许宜行看着突然发狂的路安远,有点不知所措。 刚刚阿大出去以后,路安远的脸色就越来越差,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什么不是你?你怎么了?”这个路安远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太吓人了这也。 路安远忽然回神,眼前的幻境消失,正好他就看见了许宜行疑惑的表情。 是我! 路安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救命!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多少年了,自己从来就没摆脱过这种恐惧,今日,今日一定要说出来! “我有话跟你说!其实我们。。。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我就害你差点丧命。 可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被打断了。 “能不能先救我。。。”这是床上的姚先生在讲话。 门的位置在自己头后方,他实在看不见。其实刚刚听见三人发生争吵,就已经有心找个台阶下去算了。 谁知道听到后面,怎么房中没声音了? 不是,不是没声音了,他能听见七皇子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可太熟悉了,是任何一个男子都非常熟悉的某种情境下才会产生的变化。 然后他就听见了七皇子的“告白”之语,如果没猜错,接下来他要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有没有搞错,七皇子多年不近女色,是因为许二小姐? 就算是,你们要在我这里干什么? 他不敢在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了,万一等一下七皇子情难自禁,自己现在一个残废,是不是还得给他两把床让出来? 被这一声打断,路安远的神智也恢复了正常,他看见自己的手使劲太大,似乎捏疼宜行了。 “抱歉。”他松开许宜行的手腕,使劲吸了两口气,把门打开。 “对不起,你要走就走吧,今日是我失态,明日我一定让人到府上,赔礼道歉。” “嗯,这还像句人话。” 许宜行并没出去,而是又退回到了床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面色潮红的姚先生。这天不热啊,他怎么像熟虾一样。 “药,一换一。我没空跟你废话,你拿解药,我也给你,不给的话你就在这躺一辈子吧。” 姚先生内心早就打了退堂鼓,要不是顾着七皇子的面子,最开始许小姐进来的时候他就想给她磕两个头叫一声再生的爹娘。 当个瘫子真的太痛苦了!这是他卧床快一月的唯一感受。 “在,在那个桌子底下,有个暗格,水蓝色细口瓶子里的液体就是。” 许宜行走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翻起地砖,果然看见了那个瓶子。这人还真的和影四一样,喜欢各种包包瓶瓶,这底下都塞满了。 “怎么用?” “兑水,一海碗那么多水,熬开了趁热服下。记得千万不能凉着喝。” “哦。这个是丸药,一早一晚一次,吃三天就全好了。”许宜行将药瓶子放在姚先生床头,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跟路安远擦肩而过的时候,许宜行突然停下。 “姚先生,请问有没有一种药,能够消除一个人固定时间段内的记忆?” 路安远心中的弦一下子绷了起来,怎么,宜行已经知道自己那天的打算了,这是点自己呢? “你说的那是仙法,不是药力能达成的。” “哦,那你就当我没问。” 阿大正在跟马车旁边的司琴聊天,想要多打听一些她家小姐的情况,也是为了日后做做准备嘛。 谁知司琴这个娃,看着伶俐,可是问什么她都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真是要气死阿大了! “难道你连你家小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吗!” “饭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你!” “聊什么呢?阿大我告诉你,我们家司琴还没有许人家呢,追求她的后生一大堆,你记得排队去。” 看见许宜行来,阿大慌忙逃走。救命,这个主子太难伺候了!希望日后殿下能放自己去外院做事,至于内院,殿下您就好好受着吧! 到了车上,许宜行吩咐再去一趟净喜寺。 “啊?” “我东西忘到地宫里了。” “哦。。。小姐,方才阿大来打听您的喜好。” “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什么也没说!” “做得好,司琴呐,等你日后出嫁,我连你的嫁妆都给你翻一倍。” “什么呀。。。小姐真坏!”司琴害羞的转过脸去,正好许宜行也不想说话了,开始闭目养神。 方才路安远的表现真的很奇怪,她也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表白,可是那个语气,那个神态,那个情境,哪哪哪都不对。 特别是他说的那句“不是他”,什么不是他,怎么不是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是让他刚刚必须要告诉自己的? 若不是姚先生打断,许宜行早就能听见他的后句了。所以姚先生也值得怀疑,时机太巧了,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这么一想,许宜行还真的觉得姚先生身上奇怪处太多。一个出手就能活死人肉白骨,当然反过来也能杀人害命的人,有什么理由必须数十年躲在七皇子府,供他调遣? 影四说他听说过他,如果真的是他躲在七皇子府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被人听说?太奇怪了。 难道。。。许宜行的猜测被不可救药的拉到了皇室纠纷上去,莫非并非是路安远掌控着姚先生,而是被他掌控着? 多年潜伏身边,可以下药,慢性药,逼迫路安远依靠于他?是谁,是皇帝的命令吗,还是那六个皇子,还是众多娘娘中的某一位? 所以姚先生说的话不可靠,他说没有的药,那八成是有的,等一下要去问问影四。 路安远刚刚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具他说初见是在上书房,打翻了甘蔗汁,甘蔗汁有毒,所以他是想说自己也被下了毒!天! 许宜行感觉自己想通了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路安远为何多次强调和询问他们的初见场景,他一早就在向自己求救了! 哎呀!该死!为什么我就是记不清楚了!若是我也有记忆,那么应该早就能明白路安远的意思了! 第71章 想歪了 许宜行后悔万分,她只顾着自己这边的仇恨和计划,完全忽略了路安远的情况。可是,可是就算现在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啊! 啧,我是不是不应该给姚先生送药?如果他病死了,那就没有人再害路安远了,难怪刚刚他问自己要护腕,原来是就要激自己走,让姚先生自生自灭的意思。 悔啊,这不是把路安远唯一生存的机会给破坏了吗? 许宜行恨得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妈的让你多管闲事! 路安远这边,对于姚先生也有一些不满,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在那个节骨眼上他要出声打断自己。但是事已至此,就算了吧,看来自己注定是要继续瞒着宜行的。 帮助姚先生服下药丸,亲眼看着他的状态确实有所缓解,路安远才带着阿大回了城内。 “影四,快点把这个吃了,你就能见光了!”许宜行赶回地宫,按照姚先生说的方法看着影四喝下去。 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影四立刻生龙活虎起来,扔掉身上的黑袍,狠狠的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才又回到地宫。 “你怎么还没走?”影四说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给许宜行行了个礼:“这次多谢二小姐了,以后我也不会和姓姚的继续较劲了。” “不客气。他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知道,听说是当初司虫人的后代。早三十年间,有一批司虫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大家普遍认为他们是从边境某个山里出来的。 他们这些人世代养育毒虫,身带百种奇药,可惜心肠歹毒,害人无数,很多百姓都遭了殃。后来先帝下旨清剿,才将那一批司虫人彻底铲除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影四给出了最简化的一个版本,当然真假如何,还有待考究。 “那不对吧,你看他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岁以上啊,而且上次我只说了他姓姚,你就一下子感兴趣了,这不奇怪吗?” “不奇怪,我也是玩毒药长大的,我们这样的的人只要稍稍一靠近对方,鼻子一闻就知道对方什么来头。” “啧,你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啊?” 许宜行刚说完,就看见影四大叫了一声不好,捂着肚子就冲出了地宫,再也没有回来。 哎!我还没问完呢!哼!我看你能躲我到几时! 日薄西山,许宜行就算想硬等影四,也是不能了,只能先坐着马车,回许府去了。 也没有隔很久的时间,那边姚先生已经能下地了,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搅得厉害,不得不一次次捏着手纸,往后院里冲。 实在很难想,那个小屁孩跟自己真是太像了!居然给解药里加的东西也都一样,而且自己还不加防备的直接喝了,该死! 许宜行回到府中,老爹并没有质问为什么回去的那么晚,而是笑呵呵的拉着她,去看了七皇子下午送来的一车礼物。 “言儿呐,你瞧瞧,七皇子是当真心疼你啊。这婚事才定下了多久,他给你送的东西,你那院子都堆不下了。” 心疼?他那是赔罪好不好啊。 “爹,那我们收了他的东西,这要还礼的吧?” “那是自然,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家是在占便宜吧!倒是你的嫁妆,可得好好准备起来了。” 许宜行竖起耳朵,只要不让顾氏来整理嫁妆,那自己的东西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看这样吧,这些殿下送来的礼物,到时候你仍旧带走,反正家中留着也是浪费了。 另外爹手里还有些铺子、地契,也一并给你吧,至于这个其他的东西,也不能让你跟你姐姐差太多,爹书房后头有个小屋子,那里面有好些值钱的宝贝,你挑一些喜欢的,也一起带走。” 许宜行听见提那个小库房,心里立刻明白,爹根本不是真心要把里面的东西给自己,而是对于顾氏的行为忍够了,马上要借着自己嫁妆的由头发飙了。 看着老爹一脸幸福的笑脸,她只觉得伤心。 什么不跟你姐姐差太多,您老人家早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被人偷了,还假惺惺的开这种兑现不了的诺言,真的很让人心寒啊。 “走啊言儿,发什么愣呢?跟爹去好好挑选一番呐!” “额,好。”许宜行低头跟着老爹往书房走,夕阳照在肩头,有些晃眼,刺的她只想哭。 他对宜言,如此利用欺瞒,是否曾经也对自己有过同样的举动呢? 疑心一旦产生,就会像洪水一样在心里肆意席卷。 记忆中老爹对自己所有的好,如今都被加上了一层不算重的阴影。这阴影叫做好奇,叫做怀疑,叫做离心。 许前掏出钥匙,打开了小仓库的门。是了,他才是爹最信任的人,钥匙在他手里,盯着顾氏的事情也是让他去做的,自己和宜言,不都是老爹发怒的借口和棋子吗。 许老爹第一个跨进大门,不等许宜行进去看见里面的情况,只听见他十分浮夸的喊了一句:“呀!” 我爹啊,你这喊的太假了。。。她算是明白了,为何从前总是觉得老爹莽撞无脑,会不会那是爹装出来的呢? “许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前装的就比老爹好多了,听到老爷呼唤,只见他抢先在许宜行前头,一步就跨进了门内。大睁着眼睛使劲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颤抖着声音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将军。。。属下,属下不知啊!” “荒唐!这仓库的钥匙一直在你这里保管,你怎么会不知!” “这,这属下真的不知啊!” 许宜行看着眼前这场专门给自己演出来的闹剧,心内叹气。但是为了整治顾氏,也不得不按照老爹的设计继续演下去。 于是她也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进门小心翼翼问道: “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许前叔叔动这么大的气?” “哼!你问问他!” 许宜行看向许前,等着他继续编。 “二小姐,这,这房中之物都是从前白夫人留下的,不过至少少了一半的物件。将军,二小姐,属下真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第72章 慧香之死 许宜行假装吃惊:“爹,那意思是有人偷走了娘的东西?谁这么大胆子!” 许宜行叫娘没有的问题,白氏是正妻,是宜言的嫡母,就算一次没见过也是嫡母,因此老爹没有想多。 “许前,你去查。”老爹此时怒目圆睁,手掌紧握,好像真的刚刚知道这个情况一样。珍藏多年的亡妻之物居然被人偷了,就该是这个表情。 许前得令,立刻转身出去查访。许宜行扶着老爹的胳膊,坐在仓库中那个小圆凳上,相顾无言。 许宜行打量着这房子,比照着她那可能不怎么准确的记忆,搜寻着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 有一个很大的自行钟,是海外进贡的,足有一人高,现下找不到了; 还有一个百鸟朝凤的银盘子,那个口有水缸那么粗,夏天用来放冰块消暑最合适,本来老爹想把那个给许宜行带上,可是她不喜欢银器,就作罢了,现在也不在房中了; 似乎还有一个纯金的金钱豹子雕像,那个可老贵了,也没在房里。。。 白氏胆子真大啊,这些东西都是孤品,但凡拿出去一追查,一定会找到的,怎么她就敢?还是说因为慧香不知道轻重,看见什么值钱就拿什么? 正在思索间,许前带着一堆人前来回报,看的许宜行震惊,这哪来的这一群人? “将军,属下已经查过了,这锁眼有撬动的痕迹,不是通过钥匙打开的,必然是有贼。你们一个一个说!”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大爷,许宜行记得他,准确的说是宜言记得,他是角门看门的。 “老爷,小人是角门上看门的,前些日子小人确实发现有些异常,不敢隐瞒。” “说。” “约莫是年后,夫人房中当时送出了去了一批箱子,说是旧的没用了,可是小人看马拉的十分吃力,不像是空的,可是也不敢问。” 第二个人是个婆子,宜言又记得,她是接替蔡氏看马的妇人。 “老爷,奴婢也发现过一些情况,咱们专门供马出入的那条道上,就在去年年前,有丫头进进出出的痕迹,似乎是主院的丫鬟,只是奴婢没看清。” “下去。” 第三个是后厨的大娘,第四个是主院洒扫的小厮,反正就都说是主院的人鬼鬼祟祟的,字字不提顾氏,但是每个字都直指她。 没想到老爹还挺有做堂官的天赋的,这么一会功夫,就弄出了这么多证人,真是神奇。 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是老爹的心腹,跟许前是一样的人。看见他出来,许宜行知道,这就是最后一个证人了。 “将军,属下奉命调查失物去向,在京城一个小的典当行发现了咱们家遗失的金器。已经和掌柜的以及店伙计确认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来当掉的,这是画像。” 许老爹接过那张纸,一眼就看出了,什么小伙子,分明是女扮男装的! 许宜行也看见了,看来这个慧香也不是很傻嘛,还知道化妆变一变样子。 “言儿,你瞧这像谁?” 。。。这也要拉上我吗,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嘛。 “这个,似乎有点像母亲身边那个丫鬟姐姐。” “哼!许前,去把夫人请到我书房,再去把慧香捆来。”老爹大手一挥,从凳子上站起,带着这一堆人又到了前面的书房里,静坐等待顾氏的到来。 顾氏今日也是出门去了,这才刚回来就被老爷叫到了书房,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出什么事了,怎么像三堂会审一样,可真热闹呀。”顾氏本来想打个哈哈调节一下气氛,可是看见这书房外的人,和里屋寂静无声的样子,突然就产生了很不好的想法。 顾霜看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也觉得无趣,让慧芷给自己搬了凳子,坐在书桌旁,静待老爷发话。 刚坐稳,就听见外院侍卫进门,急匆匆回报: “回老爷,慧香吊死了。” 这下许宜行可是惊到了,怎么回事,顾氏不是刚回来吗,就已经有时间去杀人灭口了? 这么想着,于是立刻看向了顾氏,她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苹果,感觉比自己还要震惊。 顾氏赶紧起身:“什么?老爷,慧香是我身边的人啊,今日我去赴宴,本应当是她跟着。可是她说身子不爽跟我告了假,怎么会上吊呢?” 许老爹却是不看她那副样子,而是一脸公事公办:“便宜她了,大约是方才听见我们这边闹了起来,知道瞒不住了,才会自行了断吧!” 顾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为了什么,吓得脸色发白,可是很快稳住心神。 “老爷,什么事情?妾身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你不知道?”许老爹快速的扫过顾霜的脸,非常不屑。“你的好丫头居然偷了我库房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呢!当铺老板都认出来了,人赃具在,她无从抵赖。” 顾霜捏紧手绢:“老爷,府内库房安保如此严格,她一个丫鬟,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呦,这顾霜不错啊,还知道给自己先隐藏下。府内库房跟老爹的库房,不是一个地方,顾氏这是铁了心要把锅推给慧香了。 “什么府内库房!是我这书房后头的库房,夫人进府都十六七年了,不会不知道吧。” “这后面的屋子是老爷亲自吩咐过的不许擅入,妾身连钥匙都没有,当然不知道了。” 许宜行看见顾氏说的滴水不漏,知道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了。上前一礼: “母亲,是这样的,今日父亲提起我嫁妆的事情,说要从娘留下的东西里给我带走一些,才来了这库房,没想到进来才发现,这里竟然失了盗。 这里有好些人证,都能证明慧香姐姐偷盗并且变卖了这里的东西,谁成想,那丫头居然听到风声,吊死了。 只是女儿觉得奇怪,慧字辈的姐姐都是五年前爹统一采买的孤女,不比司字辈入府多年。这慧香姐姐没有朋友亲人,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第73章 真凶真相 这才对了,她一个孤女,签的又是死契连赎身都不行,那么多钱没有地方花,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不停的偷盗呢? 顾氏急忙转身,对着许老爹赌咒发誓: “小言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她了?老爷,慧香虽然是我房里的大丫鬟,可是我重用她的时间才不过三四个月,如不是嬷嬷没了我也不会看上她的呀,怎么可能是妾身指使她的呢!” “而且妾身掌管府内账务多年,老爷可曾见过我蓄意贪过银子么?我就差把一颗心挖出来付给许家了。老爷可以不信妾身,但是说句狂妄的话,我爹可是户部侍郎,我们顾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这个话嘛,确实是狂妄了,户部侍郎又不是户部尚书,怎么敢这么大言不惭。可偏生她这话说的坚决,就算爹和自己都不信,底下的人可是相信的。 不过顾氏确实是着急了,许宜行还没有把话往她身上引呢,她就急着自证清白了,这明明就是不打自招嘛。 不知道爹是怎么打算的,如果他不想动顾氏的管家之权,那么说再多的话也没用。 “你不用心急,言儿的话没有那个意思,坐吧。” 顾氏委屈坐下,用手帕子抹着眼泪。许宜行看明白了,爹是不会动她的,最多就是震慑一下。 “将军,在慧香的房中没有发现什么财物,只有白银百两。” “老爷,慧香一个月才多少钱呀,这一百两必是赃款!” “嗯。不过就她贩卖出去的东西,何止一百两呢。夫人,慧香到底是你的丫鬟,我信你,但是也得给宜行娘一个交代,总不能让她的东西白白被偷窃吧。” “老,老爷,您说这话,就是怀疑妾身了!妾身。。。”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断线珠子一般落下,可是老爹没有半分心疼。 “你我年纪大了,身体渐渐也不好了,以后这管家的事情,就让府里账房做吧,左右他们也做了多年,不会出错的。等以后宜闻成了亲,新妇自然会接管家事,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这是要夺权!看来许宜行想错了,不是震慑,是实实在在的夺权,而且这么一夺,竟是不打算还给她了。 顾氏听完,眼泪凝固在脸上,将脸上的胭脂冲开,就像劣质面具一样。 “老爷,老爷如此一来,是真的半点旧情不念了,我。。。”噶,晕了过去。 “扶她回去吧。” 一场闹剧结束,许宜行看着人都退走,可是心里半点着落也没有。 这就结束了?就仅此而已吗? 老爹整来了五个证人,从过年到现在忍了三个月,就只是为了不让顾氏管家?是否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啊。 书房里只剩下了父女俩人,许老爹看见她还站在身侧,很少见的露出慈爱的表情:“言儿,你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 “虽然东西还没有追回,可是许前叔叔说库房少了一半,不可能才一百两银子吧?” “当然不止,光是爹能查到的当铺,钱数都是那个十倍啊。” “那?” “言儿,你也觉得是你母亲做的,对吧?” 许宜行低头不语,不管老爹是不是真的想要询问自己的看法,事涉父母,最好不要发表看法。 “你想的不错,其实慧香招了,她说了就是夫人主使的。” “都招了为什么还要自杀?” “是我让杀的。” 嗯?什么套路,帮助顾氏毁掉证据? “其实丢东西也不是今日发现的,昨日爹就想着给你挑一些,那时就发现了。今日她一出门,我立刻让人扣了慧香,查清了一切,否则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证人呢。” 许老爹满脸的真诚和歉意,似乎是在在因为隐瞒而感到抱歉。可是许宜行知道,他还是在撒谎! 你明明三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告诉宜言一个假的真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爹真有计谋,女儿拜服。” “言儿,你不要怪爹不重罚她,其实这些年,她克扣你的用度,对你不好,对你娘亲不好,这些爹都知道一些。只是,只是到底是内宅之事,爹不好开口啊。” 你知道?你知道她虐待宜言和刘姨娘,你为什么不开口! 就算你说内宅之事大老爷们不方便去管,但凡你时不时去宜言院子里看看,她又何至于对许家失望至此,要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许宜行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脑子里就像有个能自动分辨谎言的东西一样,老爹说一句,她内心就被鞭打一下,胃也开始抽搐,想吐,特想吐! “爹不要这么说,女儿担不起。” 确实担不起,我有什么资格替宜言去原谅你呢? “言儿,顾氏再不好,她也是你名义上的娘,是我们许家的主母。难道你希望爹就因为这个事情,把她休掉么?” 许老爹眼眶泛红,似乎情绪很激动。 你这就是在逼我!你休不休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她犯错、我让你娶她的!老爹这是以退为进,逼着自己原谅顾氏曾经的一切。 宜言或许会被这种难得的“父爱”感动,可是我不会!我见过老爹真正爱我时的样子,不是算计,不是掩饰,是真真正正的爱! “爹说笑了,女儿怎么敢这么想呢,女儿只希望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好了,也希望爹仕途顺利,平安。” 我希望个大头鬼! 许老爹很满意这个态度,说话也缓和了下来:“这就是了,咱们终归是一家人。以后账房管账,你的月历爹会按照你姐姐的标准给你的。 你娘从前就是因为不大爱惜身子,才会早死。你可不要学她,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要多思,这样才能当好皇子妃呀。” ! 我娘不爱惜身子?我娘不是活活被你折腾死的吗?不是被顾氏糟蹋虐待死的吗? 许宜行已经彻底疯了,她连自己娘和宜言娘都分不清了,只想着快点扯下这个男人的脸皮看看,看看是不是面具做的,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口的啊! 第74章 死心了 皇子妃。。。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即将成为皇子妃啊。 用亲情绑架自己原谅顾氏,再用慈父的形象弥补一下多年的亏欠,这样自己就能彻底放下心结,安心的嫁给路安远,然后为许家谋福利,撑起老爹的面子。 老爹,你真的好会算啊。 如果我没有死,而是继续在国公府风光着,您会这样替宜言考虑打算吗? 如果宜言没有成为皇子妃的机会,而是随便找个人嫁了,那么您也不会说这么多话给她听吧。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必为之计深远,可是您的爱,您对于宜言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啊。 许宜行眼眶一红,泪珠就掉了下来,她替宜言悲哀,替她不值。 许老爹却以为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达到了效果,还很温柔的安慰了一番,然后叫司琴把二小姐送回去了。 许宜行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家一直是她的后盾,从未变过,可是就从今日起,这个家于她而言,已经带上了一层利益的金光。 人人都沐浴在这层光里,人人都要保护它,为它出力。这感觉太陌生了,让她头疼,让她难受。 “呕!” 她没忍住,一口酸水呕了出来——今天没怎么吃东西,没啥可吐的。 司琴焦急的替她拿来痰盂,一面扶着她的背,一面讲到:“小姐!奴婢去叫府医!” “回来!”许宜行拉住她的袖子,力气之大,司琴直接被拉着坐到了地上。 “我,我没事,我就是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反酸水。” “啊?哦!奴婢这就去传饭!” 对着一大桌子好菜好饭,许宜行和终于觉得老爹说了一句人话:该吃吃,该喝喝。 自己身子自己养,就算天塌下来了,这饭我也要一天三顿。 等过了今日,再想让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向着许家、向着老爹,那也得掂量一下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 “影九,你去告诉一声,我需要知道慧香卖出去的所有东西的清单,一件也不能漏。这个任务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你也去,把影五换到我身边来,他是精通易容对吧?让他待在我身边,不要躲在暗处了。其他你们所有人都去给我查。” 影九听见这个命令,心里多少有些难过,自己跟着二小姐这么久了,怎么说换掉就换掉啊。 “是。那我这就走了,小姐保重。” 许宜行要知道,娘留下来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不计代价,全数追回。就算爹不在意那些东西了,自己也要把它们都找回来。 她后悔了,不该用娘留下来的东西作诱饵让顾氏咬钩,她不配。 爹也不配,爹让那些东西白白在房中放了十八年,不闻不问,还让人轻易偷走,真是白瞎了! 她忽然很想念母亲,想念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很想很想。要不,找个时间去白府走动一下? 这个念头一产生,许宜行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去实现,就明天吧。 一夜无梦,似乎宜言走了之后,就很少做梦了。 今日用的理由是,替爹告诉白府一声昨日的事情。毕竟是白府抬过来的的东西,丢了也要交代一下。 其实许宜行本以为爹不会同意,她还想了其他借口,谁知老爹听她说要去白府替自己走一遭,乐得合不拢嘴,当时就同意了。 “许前呐,你瞧瞧老夫这个女儿怎么样?” “二小姐恐怕是领会到您的苦心了,才会说今日要去白府。” 许老爹很高兴,瞧着她离开的身影,忍不住的得意。 “要说女儿,那自然是行儿最好,可是。。。唉!如今言儿虽然有长进,到底比不上她姐姐。” “大小姐是咱们府女主人血脉,自然比一个罪奴的孩子要更好些。” 许老爹脸上露出杀意,好似老刀,即将出鞘。 “孙府那边的证据,搜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齐全了,只等一个契机。不是说二皇子在劝皇帝清查土地么,应该也快成了。只是将军,咱们自己的田产,也不干净,恐怕要有池鱼之殃,您看是不是提前抽手出来?” “不必,陛下迟迟不肯下令,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牵涉过广,到时候查起来,每家都不干净,偏咱们家没事,不是让陛下起疑么。” “是,还是将军看得清楚。您让属下收拢的给大小姐陪嫁的铺子,属下也办的差不多了,没有受到孙府太多的的阻力。” “哼!那是他们理亏。回头给宜言的嫁妆,就从这些里面挑几家给她,她没管理过铺子,若是全给了她,怕她不会经营。” 许宜行不知道老爹这边的打算,但是等她将来拿到嫁妆的明细单,估计又会有一场大气来生。 许府离白府并不算太远,只隔了两条街,不过门脸朝向不同,所以绕行花了一些时间。 来至在白府前,许宜行几乎没怎么需要通报,就长驱直入进去了。毕竟许府的马车有标记,两府里虽然不是天天往来,但是逢年过节也是要送礼的。 舅舅今日尚未回家,因此是舅妈接待的她。 “见过舅母。” “好孩子,你来了,快跟我进来。” 许宜行的舅母严氏是个十分娴静的人,也不参与各贵妇之间的交往宴请,颇有些做世外高人的姿态。 并非是因为她生性凉薄,只是丈夫的职责在此,执掌宫禁,皇帝恨不得白御一个好友都没有,秉承上意也只能如此了。 白氏是宜言名义上的嫡母,因此叫舅舅舅母完全没有问题。 “这不年不节的,你今怎么有空过来?”严氏说话很慢,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感觉。 “家中有事,女儿为爹来传个话。” “发生什么了?”严氏睁大眼睛,她早就听说了宜行的事情,因此很是记挂害怕。 “从前外祖父给母亲准备的嫁妆,近日失了盗,爹十分懊恼,正在全力追查呢。” 严氏面露疑惑,不过很快又变回了恬淡的表情:“你父亲也太小心了,那些东西既然抬进了许府,哪里有我们再追究的道理?” 第75章 严氏 许宜行知道,严氏这完全是在避嫌。本来白御就不是亲舅舅,这个舅母自然也不亲,不能去置喙原来老家主的事情。 “话虽如此,到底父亲担心,所以特意嘱咐我来一趟。” 严氏点点头,她心里其实是很想要和许家的人亲近的,没奈何人家一直保持着这种不近不远的感觉,自己也不能硬着头皮贴脸过去。 今日既然许家还特意来告知这事,那就说明他们心里是真的有这门亲戚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你既然专门来了,我也就多问一句,是怎样丢了呢?” “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慧香,她不知从何处探听到了爹的小仓库,悄悄将里面的东西偷出去变卖了。许久才被发现,损失的东西不少。” “哦!”严氏一听事情涉及到现在的许府主母,立刻适可而止,也不再追问下去。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请他宽心,慢慢的追查,总是有迹可循的。” “是。” “对了,你和七皇子的婚期也快了,你爹是怎么为你打算的呢?”严氏有心说点快乐的事情,殊不知许宜行正因为这个事情不开心呢。 “这个却不知,本来是打算取一些仓库里的东西为我添置,如今失窃,却不知道爹怎么打算。” “呵呵呵,”严氏拉了她的手,十分温柔的讲到:“你爹还是疼你的,必然不会亏待了你!言儿,舅母有心为你送些新衣首饰,不过你家里既然正在追查贼赃,我也不好过去。 好孩子,你在这里吃了饭,等下子我让丫头把东西都打包好,你一道带走,可好?” “舅母赐饭,宜言当然高兴。只是怎么不见舅舅和几个弟弟妹妹呢?” “你舅舅昨日当的是夜值,等一会就回来了。弟弟妹妹都去了诚王府上学,要到晚上啦。” 许宜行疑惑:“诚王府?” “哦,你还不知道吧,诚王府里的小世子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不过诚王和太后都觉得,宫里规矩太多,而且现在也没有其他皇子世子在上书房读书,新开班也不易。 于是干脆就在府里开了学堂,请先生亲自去教书,还把咱们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叫去了,可热闹啦!” 许宜行疑惑稍解,这诚王还真是有意思,好好地把自己家里变成了育婴所,这么多少爷小姐,光是每日的茶水费都不老少钱呢。不过人家是王爷,自然也不在意这点小钱。 “那还真是方便,回头长大了大家情分也不一般。” “那是自然。”严氏还是很开心这一点的,自家丈夫跟自己都不能过度社交,可以送孩子去读书认识新朋友,以后封个荫官也能多有帮助。 严氏看着宜言,有些日子没见,似乎她长高长大了不少,而且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看起来更具风味了。难怪景夫人能看上她,做七皇子的正妃。 “言儿,这话我本不该问,只是你姐姐到底也是白府的血脉。”严氏看着宜言的脸庞,欲言又止。 “舅母有什么话尽管问,都是一家人。” “人人都传,我们行儿伤了脸,究竟我也没有见到。你见了她,这是真的吗?” 许宜行甚是可惜的看了一眼严氏,她被丈夫的官职拘着,竟是连出门都不经常,难怪会这么问了。 “是真的,姐姐不但伤了脸,性情也变得古怪易怒,成日里把自己关在房中,确实不好接近了。” “唉!罢了,这都是命!”严氏心中万分可惜,其实当初和孙府定亲的时候,她就多有感慨。 按照她的看法,许宜行出身好,模样好,虽然进宫是有些拘束她了,但是做个皇子妃或者宗室正妻总是可以的。谁知许将军只是给定了一个外姓爵位人家,着什么急呀这是。 不过没想到如今宜言居然有这样的奇缘,真是让她又喜又惋惜。惋惜的是这样的皇子妃偏生不是白家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哦?走吧言儿,正好咱们一同去用饭!” 严氏拉着宜行去了饭厅,白御见她来也有些吃惊,不过三两句也问清楚了原因。三人一道吃饭,让许宜行有了些家的感觉。 吃过饭舅舅亲自送她出门的,还嘱咐了给宜闻宜行都带了礼物回去,叫她的空多来。许宜行装着半车的礼物,十分不好意思的回家了。 回到家中将给宜闻的礼物送了去他院中,至于剩下的两份她就全部自己笑纳了,给冒牌货那是不可能滴。 许宜行晒着太阳,在房门口前坐着,细细看着那些礼物。锦缎,宝石簪子,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好歹也是人家的心意。 正在笑眯眯的摸着光滑的缎子间,她忽然看见院子角有一人,正在提着小桶给花浇水。 不是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府里有规矩,洒扫一事不能在主子面前做,怕灰大脏了衣服。如今自己就在院中坐着呢,怎么还有小厮在那干活呢? “喂!你是我院中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小厮听见叫他,诚惶诚恐跑过来,规矩一礼:“回二小姐,小的是今日才掉过来的,因此小姐不认得。” 司琴就站在边上,方才在就发现了这小厮似乎不怎么熟练,但是当着小姐的面也不能大呼小叫的,因此只是记在心中,等着后面再教他,没想到还是被小姐看见了。 “咱们的规矩,这些粗活都不能当着主子面做,你不知道吗?”司琴当了很多年大丫鬟,这点气势还是有的。 “司琴姐姐恕罪!小的第一天来,还没记住这些规矩。” 许宜行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叫什么?” “小五子。” “扑哧!那你必然排行第五吧,姓什么?” “小人姓英。” “鹦鹉?有点意思嘿!”许宜行才笑了一半,忽然住了嘴,“影五?” 那个小厮似乎一脸茫然,不知道小姐在笑什么。“那什么,司琴我要午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第76章 对不上 司琴闻言,带着那些礼物下去了。许宜行回到房中,静待影五,没想到他动作还真快,不过一晚上就潜伏到家了,怎么做到的? 果然,院外渐渐没了人声,正是午睡春困好时节,大家都乐的躲懒去。 影五同影九一样,出场方式都是刷的一下从天而降,这些人眼里好像就根本就没有门一样,亏的许宜行还专门没有插上门闩。 “参见二小姐。这是清单,弟兄们连夜查访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效率还挺快的嘛! 许宜行接过那张纸,细细的验看。金饼、银饼、花瓶、字画,看着半天都没有见到那几个真正值钱的东西。 “影五,这个单子全吗?” “是的,从过年前后到现在所有慧香变卖出去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已经安排人去一一赎回了,不过有些将军府已经报失拿回,还有些金银已经被熔铸成了其他样子,恐怕。。。” “没事。我是说,这东西不对,跟仓库里丢的东西对不上,还少了很多。” 影五眯了一下眼睛,他不觉得影卫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不过既然小姐说了,那他也只能问了。 “请问少了什么?我可以给他们传信,有具体的物件会更好追查一些。” “比如有一个西洋自行钟,就,就跟你差不多高吧,会响;还有一个金豹子,一个宽口大银盘子,这些东西你们没查到吗?” 影五又眯了一下眼睛,这似乎是他的个人习惯。 “确实没有听说。不过小姐,您确定这东西是慧香偷走的吗?兄弟们只是奉命追查慧香卖掉的东西,若是从别人手里出售的,那就有可能遗漏了。” “废话!不是她卖掉的还能是我啊,你这话真有。。。意思。。。”许宜行一边奚落着影五,一边忽然慢了下来。 是啊,也有另一种可能啊! “影五,慧香一般多久卖一次东西,都卖到了哪里,你给我细说说。” “是。根据影九开始的监视和咱们弟兄的情报来看,一开始那个月她很小心,总共只去了两次,也没有拿什么贵重东西,就是扳指、银饼这种小物件。这两次她都卖到了城西一家恒生当铺,是个小门脸,给价也不高。” “从今年年后正月开始,渐渐稳定下来,每隔十天去一次,这三月一共去了九次,每次偷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贵。这些东西她分别卖到了城南的典祥当铺、城西的珠宝行和古董字画楼,还有黑市里,足有上万两的进项。” 上。万。两。好好好,偷我的娘的东西就是这么顺手是吧,勒死你就对了! “所以根据你们的情报,她并没有拿大件出去的情况?” “是的,您说的府里运出去的空箱子我们也找机会碰过了,里面却不是赃物,而是高利贷的借据、地契一类的,与失窃无关。” 这都是顾氏做的孽啊,这些证据但凡往公堂那么一送,官户人家居然干这种放利的事情,足够抄家了。 但是吧,这也是常态,只要皇帝不是真的铁了心要查谁家,是不会搬出这种公开的秘密,让大家脸上都难堪的。 “这个无妨,我知道了。那有没有别的方法把我说的那几件东西运出去?” “请问慧香有多高多重?可有同伙?” 许宜行翻个白眼,这不是你们应该查的么,怎么问起我来了。 “嗯。。。比我矮一点,然后比我胖一点点。同伙么,不清楚,影九如果没说,那就是没有吧。” “那么照小姐所说,您觉得她能抬得动一个大口银盘子和金豹子么?当然也不排除她天生神力,可是那个钟,那么高大的东西,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发出动静的扛走呢?” “啧!”确实是这个道理啊,偷东西不光方便运输重要,更重要的是要藏啊。慧香每隔十日才去一次,每次偷出来的东西又不是连夜送走,至少要过一夜。 那她只能拿那些好藏的,不然一出门就得被发现。 “或者小姐以为,她有没有可能买通门房,替她瞒报呢?” “那倒是不太可能,从内院出去有三道门呢,我不觉得她能买通三道关系。” “那么小姐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知,除了她莫非还有别的贼?” 影五说话没什么情感,一直只有一个音调,听着让人犯困。不过许宜行现在脑子转得飞快,她想到了一个人,确实有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将那些偷去。 “影五,你,你去让他们给我查查那三样东西,可能也已经熔了,所以你们主要查一下那个钟,看看它在哪。” “是,请小姐描述一下那个东西。” “不必,我画给你看。”许宜行从书桌上抄起笔,几笔就画出了那钟的外形,又一点点添着细节。 “就是这个了,拿去让他们都看看。” “是。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嗯,影五,你这个是易容的脸吗?”许宜行看着这张脸,很普通,甚至一点记忆点都没有,八成是假的。 “这是真脸。” “啊?你长这个样子啊,嗯。。。挺好,挺好。。。” 影五听出她语气里的尴尬,也不介意:“小姐需要我易容成谁?这次接到的命令是光明正大的跟在小姐身边,因此不曾易容。” “原来是这样,不必改了,你这样挺好的,以后我们联系也方便。” “是。” 许宜行送走影五,将那张单子烧了个干干净净。她躺在床上,把头蒙在纱被里,心乱如麻。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次影九看见的,不正是老爹么。 他有钥匙,他能光明正大的进出库房,搬动一切东西,只要他愿意。 只是不知,老爹搬走这些东西,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加重顾氏的罪名,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不太可能是加重罪名,这又不是公堂,老爹也没打算把顾氏怎么样,夺权而已,何至于用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若说是别的原因,莫非老爹也看上了这些东西,想要拿去变卖? 第77章 流言 其实许宜行一直觉得很奇怪,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爹为什么一分也没有动她留下的东西? 从前她以为是因为爹重情,睹物思人,才全部收起来锁住。唯一一次打开,也是因为自己要出嫁了选一些嫁妆。 可是如今更加了解他,也更知道老爹本质是个薄情的人,不太可能去追忆一位已经死了快二十年的亡妻。 而且今早他如此痛快的让自己去白府报信,说明他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所以,其实更有可能的是,有一股不知什么力量一直约束着老爹么,让他不能动娘的遗物,除了给自己,其余人都别想染指。 所以他发现仓库被盗第一反应一定是震惊,第二反应恐怕是窃喜,纵容慧香偷盗,自然也是给他时间去偷盗。 最后一把勒死慧香,将一切罪责全部扣在她头上,好一个如意算盘啊。 只要查到了自行钟的下落,应当很容易就会自己猜的对不对。唉!老爹呀,您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四月春暖,本该是出行、参宴的高峰期。可是许府却一直静悄悄的,顾氏被夺了管家之权,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府里自然就没有人张罗待客的事情。 许宜行生性爱热闹,可是连日来费心费力,渐渐歇了玩乐之心,每日锻炼身体、好好吃饭,外加就是和影五聊天。 主母不在家,家中少爷小姐又不是个多事的,那些下人也都渐渐懈怠起来。每日偷懒、赌钱喝酒,竟是一股歪斜之风杀也杀不住。 许宜行从司琴那里听过一耳朵,其实若是她想管事,也是很容易的。可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她巴不得许府直接从里烂到外,这样的是非之地早一日离开早一日解脱。 当然也有一些关于她的流言,比如二小姐近日十分亲近一个新来的小厮,经常一说话就是半日。不过这些流言都只在外围流传,许宜行并不知道。 顾氏回娘家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被老爹打发人请了回来。这会子正在主院正房,等着儿女们过去参拜呢。 “顾氏是不是吃咸了?这根本就是脑子有毛病嘛,回娘家才半个月就跑回来了,我还以为她那口气至少要半年才咽得下。” 许宜行一面穿衣整理,一面向司琴抱怨着,真是好烦啊。 “可能老爷去接,有了台阶,她自然就回来了。” “哼,户部侍郎府有她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再加上三个嫂子和她那一堆小侄子侄女,每日的事情比咱们家多多了。她想着跑回娘家躲清闲,大概是打错了主意吧。” “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不办。” 顾氏坐在圆桌旁的小凳上,亲昵的拉着宜闻讲事情,许宜行款款而来之时,似乎看见了她眼神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嘲笑之意。 “给母亲请安,多日不见,母亲可好?” 顾氏亲自起身拉起来了许宜行,脸上带着招牌笑容。 “快起来吧小言,我一切都好。坐。” 许宜行也坐到了宜闻旁边,等着看顾氏要说什么。 “唉,我不过才回去了这么几天,听说府内不好,老爷烦心,特地的赶了回来。小言,闻儿,你们在府内可有受什么委屈?” 许宜行眉头一皱,这个开场有点奇怪,像是要搞事情。 许宜闻男孩子,本来对于这些事情敏感度就低一些,他也没感觉到什么。“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府内近日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顾氏将目光移向许宜行,她接话道:“是啊母亲,不知您是听谁说的府内不好?” “哼。”顾氏的目光冷下来,对着外头一挥手,就有人押了两个婆子上来。 一旁的慧芷很明显已经接替了慧香曾经的地位,一一细数着这两人的罪行: “马婆子,王婆子,四月十二日夜间赌钱,四月二十日赌钱吃酒,还因赌资分配不均大打出手,将二角门的门房砸了个稀烂。” 只见那两个婆子被捆了手脚堵住嘴,只能不停的发抖,祈祷着夫人能够饶恕她们。 不过这是不可能滴,顾氏这次回来面子上本来就挂不住,正要拿人立威杀风呢,也好让人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在府内大乱,不得已才被请回来的。 她对着地下的两人讲到:“按照家规,每人打二十大板,扣两个月的米粮。砸坏的东西都给我照价赔偿!” 许宜行听着这个处罚,心想着顾氏这回回来变谨慎了,确实是按照家规做的,也挑不出错来。 顾氏又一个眼神示意,慧芷将下一个人招手带了进来: “王三,前日夜间和负责花园花圃的小丫鬟穗儿行苟且之事,穗儿已经被发卖了出去,王三按照家规,打二十板子,一同变卖!” 我天!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太刺激了吧。 许宜行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惹事的能力,好像确实没有人管着是不行的。啧!那以后要是去了七皇子府,那些人也都要这么管着嘛?太累了吧。。。 许宜行和许宜闻对了一下眼神,纷纷表示震惊。 接下来又是几个人,犯的错误也都五花八门,直到许宜闻院子里一个负责出门事宜的老仆被带了上来,许宜闻才惊讶的坐直了身体,听着他犯了什么错。 “许世贸,四月十五日顶撞少爷,按照家规,打十板子,赶出少爷院子,去浆洗房做事去。” 许宜闻慌忙起身,拦住了家丁,转身看向顾氏。 “母亲,怎么说他顶撞我呢?儿子并不记得有这事情啊。” 许宜行也盯着顾氏,想听听她这个罪名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闻儿,你坐下。你心软不觉得,我可是看不得你受委屈,省的他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都开始凌辱主子了!慧芷你说。” “是。四月十五日少爷原本要出门,可是刁仆阻拦,非要说车架坏了正在维修,耽误了少爷出门,可不是罪过么。” 许宜行看着宜闻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大约是真的。害!你个许世贸,闲着没事编这种瞎话干啥。 第78章 青涩小刀 许宜闻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阻拦顾氏。许世贸平日里可能确实有些小毛病,那是因为跟他亲近,有时候会失分寸,但是他们好歹认识十几年了,总不能因为这点小错就给赶出去吧。 一时情急,许宜闻给顾氏跪下:“母亲,许世贸或许有失礼之处,但是请母亲念着他多年伺候勤谨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 许世贸也十分配合的呜呜呜起来,嘴被塞着,耳朵可没出问题,少爷给自己求情,当然要表现一下。 “闻儿,起来。”顾氏更加温柔的扶起许宜闻,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我知道你心善,总记得一个主仆情分。可是他自己没有摆正位置,谁也没奈何,你放心,我一定挑最好的给你送去。” “可是浆洗房,那里的活计也太累了,他老了,我怕。。。” “行了,拉出去打!”顾氏打断许宜闻的话,示意人将他带出去教训。 许宜行跟许世贸没什么交集,但是也不想因为这事寒了老人的心,因此也起身求情。 “母亲,许世贸虽然有错,但是他是哥哥身边的老人,只怕换上来的人不熟悉哥哥的习惯,反而不美。要不还是罚上几个月的银子,小惩大诫吧。” 浆洗房只是一个笼统称呼,那里的人要干的活不止洗洗衣服那么简单,还要清扫恭桶茅厕,那些最脏最累的活都归他们。待遇差不说,还很容易生病,一不小心染了恶疾就呜呼了。 一般都是犯了错的才会被打发到那里去,但凡有点路子的人都早早调离了。 就拿许世贸来说,跟着少爷出门的人自然是最体面的,平日里还能得许多好处,若是去了浆洗房,一下子落差那么大,肯定是吃不消的。 顾氏轻轻看了许宜行一眼,似乎有些莫名的意味。 “好啊,既然你们两都替他求情,那也罢了。板子免了,赶去后花园种树,顶了穗儿的差事。” 许宜闻还想再求,但是这次却没有理由了,只能默默坐下,兴致恹恹。 许宜行眯着眼,这些日子跟影五学的坏毛病,有事没事眯着眼睛。她在想顾氏做这一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发落了这么多人,也太心急了一些。 “小五子,不守规矩,在小姐院中肆意妄为,打三十板子,赶出府!” 谁?许宜行一下子睁大眼睛,敢情顾氏在这等着自己呢。这可是今日最重的刑罚了,她觉得顾氏很有可能会下死手,直接把人给打死。 “等一下,不守规矩?不守什么规矩,怎样肆意妄为了?你说清楚给我听听。” 面对着二小姐突然很冷静的质问,慧芷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替夫人做事的,有什么好怕的。 “按照规矩,小五子只是三等洒扫小厮,除了做活之外不得踏入小姐院子,见到府中女眷也当提早避开。可是他还一待就是大半日,和小姐说说笑笑的,让人看了不雅,这成何体统?” 原来是男女大防这种事情做文章啊,早知道让影五扮演一个丫鬟进来好了,真是麻烦。看来顾氏人虽在顾府,一时一刻也没忘了家里的事情,还专门找个人盯着这边。 “你也知道他是和我说说笑笑的,那你怎么不说是我留他在院中的?莫不成你是嫉妒他能进我院子你却不能,所以故意拿这事情出来恶心一下我? 还是你觉得我院中的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劳烦你去替我管教了?慧芷,摆正自己的位置,就是顾嬷嬷在的时候,也没有掺和小姐院中事情的规矩!” 许宜行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慧芷不知道怎么去搭腔。原以为二小姐听到这种指控,肯定会羞臊得要死,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如今倒好,若是说小姐留小五子说话没错,那自己肯定要被追责了,夫人也不会开心的;可是要说小姐跟外男过于亲密,这算是坏了小姐名声,老爷能饶过自己么。。。 慧芷看向顾氏,希望得到她的指示。可是顾氏就好像定住了一样,全然不顾自己求救的眼神。看来夫人是不打算自己出面了,那能不能坐实小五子的罪名,只能看自己了。 “小姐或许是被此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住了,可是奴婢身为许府的奴婢,事事都要留心。万一这种事情传出去了,让七皇子听到,小姐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您这婚事还要不要了?” 慧芷满脸的激愤,看着跟忠仆一样。 许宜行淡淡一笑,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顾氏要选刀,也不挑一把好的,这种毛丫头算怎么回事呢。 “慧芷,只是说话聊天而已,怎么就涉及到我的名声了呢?你这心是脏的,看什么都脏啊。 我的婚事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带你嫁过去,要急也该是我的丫头司琴司画着急,你瞅瞅她们如今很担心吗? 再说了,我每次跟小五子说话,院子里都是有一堆婆子丫头看着的,你倒是说说,这和我的名声能扯上什么关系?” “这。。。可是这到底是不合规矩的事情,您这样做。。。” “既然你担心七皇子知道,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讲出来,只要悄悄提醒我一下,难道我会不记你的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把事情闹大。” “奴婢人微言轻,怎么敢。。。” “不敢跟我说却敢当着我的面发落我的人,你这胆子还真奇怪,时大时小的。还是说有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吗?” 许宜行每一句都堵在了慧芷的腮帮子上,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是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许宜闻稍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那意思好像是见好就收。 许宜行轻轻点头,宜闻才放心的坐正,打算说几句来缓解一下气氛。就看见许宜行忽然起身,狠狠地推了一把慧芷,把她从顾氏身边推走,然后扑通一声跪在顾氏脚下。 这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弄得顾氏不知所措,也不能再装看不见了。 “小言,你这是?” 第79章 没脸 “母亲,女儿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这位慧芷姐姐,让她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倘若女儿真的要做点阴私事,也该避着人才对,怎么会大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跟小五子说话呢?” 顾氏没有想到她会反应那么激烈,只是想着打击一下两个孩子院中的人,这怎么好像搞大了一样。 “你起来,我知道的,你是最守礼的,这事肯定是。。。” “母亲!我知道在您和爹心里我比不上宜行姐姐,可我也是许家的女儿,若是我做了丢人事情,难道咱们家就有脸了? 这个慧芷口口声声说为了咱们家好,可是这行为举止,分明就是把咱们家家家风往歪处带。若是因为此事而惩罚了小五子,岂不是做实了我和他有事吗?那才是真正的损伤颜面啊!” 顾氏瞟了一眼在一旁的慧芷,方才她也没有想那么多,要是真的二女儿的婚事因此有什么差池,老爷第一个不放过她。 “好啦,快起来吧,这事情我不会轻易放过的。” “母亲请听我说完。既然慧芷说了这事,也指出了女儿的不足,今日的事情这么多人看着,断然不好偏私。不如请母亲打发人去一趟七皇子府,问问他到底介不介意,女儿也不必为此担什么恶名。” 许宜行说完这话,自己先在心里笑了一百八十遍,如果路安远真的听见这事,那脸色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这可不行!”哪有女方家里上门去告诉男方女孩子和男子往从过密的?这不是缺心眼吗,就算七皇子是泥捏成的人,估计也得火大起来。 “司琴,你去,你亲自去问!”许宜行一歪头,用眼神剜了一眼司琴,她立马就跑出去了,等到顾氏反应过来找人去拦,早就一溜烟跑没了。 “哎呦哎呦!这是闹什么!快,快去把司琴姑娘截住!”顾氏捂着心口,一叠声的赶紧喊人去追。这个司琴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这么着急赶着去给自己小姐泼脏水? “小言,小言!言儿好孩子,你快拦住她呀!”顾氏还在揉搓着许宜行的手,她早就装的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许宜闻站在桌边,看着这闹剧,想要扶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你们去看看爹回来了吗,请他过来一趟!” 闹成这个样子,爹不来也不行了啊,谁知顾氏听见,更是要拦。这事情本就是她的丫鬟搞出来的,上次慧香的事情还没过去,这次又来,恐怕老爷要动大气了。 “站住!哎呦!多大点的事情,这请那请的!七皇子和你爹都是忙人,这么麻烦人家做什么。来人,快去,先去追司琴姑娘回来,然后这边这些人就散了吧!今日家法惩罚也算完了,都各自忙活去吧!” 顾氏总算是找回了一点清醒,三言两语就将这一众人轰走了,省的留下来看笑话。 许宜行看见影五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这才放下心。只是站在一边,红着眼眶等着顾氏来卖好。 “言儿!我的儿,叫你受委屈了。我的本意也只是放个人帮我照看一下府里,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不成器!竟然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拿出来说一说,真是不成个体统。” 顾氏拿出自己的手帕,一面揽过许宜行坐下,一面替她擦着眼泪,嘴里净捡好听的说。 许宜行心中暗喜你也有今日,面上却不变颜色。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慰就想打发了我?门也没有!今日要是不把慧芷发落了,出不了自己这口恶气! “多谢母亲宽慰。” “你放心,我一定狠狠的惩罚这个死丫头!” 哼,光说不动手,等我们一走你这话也算是放屁了。顾氏就是会做好人! 许宜行还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慧芷受惩罚,院外一阵吵嚷,原来许老爹还是听见了动静,赶了过来。 门帘挑动,老爹却不像平日一样大嗓门先问,而是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然后十分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唉!也不知最近伤了什么阴鸷,竟是从过年以来就没有过一件顺心的事情!夫人,你也才回来,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听说连闻儿身边的许世茂都发落了?他到底是咱们家家几十年的老仆了,有什么大错一定要如此严惩呢?” 许老爹甚少这样说话,阴阳怪气,很明显就是不打算给顾氏面子。 顾氏陪笑:“老爷说哪里话,只是我听说府里最近事多,这不是才想着一回来先整顿下家里嘛,否则大家都翻了天了。许世茂。。。他是有些行事孟浪了,妾身才发落了他。” “算了算了,管他什么错呢,赶去花园也太不体面了,没得让人家说我们家容不下旧人。我看这样,既然夫人说他有错,那就罚他半年工钱,仍旧回原处当差,怎么样?” 许老爹嘴里说着询问的句子,语气里却并没有询问的意思。顾氏脸有些僵,不过许宜闻倒是欢天喜地的谢了老爹。 “既然老爷执意如此,妾身也无法了。”顾氏一脸受虐小媳妇的样子,装的很可怜。 老爹又看了眼许宜行,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柔,又接着问顾氏:“小言这里又是怎么了?怎么说我的女儿品行不端,与外男往从过密?” 许老爹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用小拇指掏着耳朵,表情一脸疑惑。许宜行一看就知道,他这是问罪来了,今日顾霜矫枉过正,必然会被反噬的。 “哪里的事情,不过是和自己院子里的小厮多说了几句话,哪就到如此地步了?是这死丫头没见识,非要吵嚷出来,委屈了言儿!” 许老爹看了眼慧芷,十分的不满。后者被这目光一扫,吓了一跳,立刻跪地,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什么小厮,叫上来我看看。” 顾氏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要叫小五子,还以为是老爷容不得他要发落呢,于是很开心的传人去叫。 只有许宜行知道,老爹才不会动影五半分呢,否则就是坐实了自己的不妥,没准还会让他升一升,好堵众人的嘴。 第80章 中年夫妻的日常 果然影五进来,老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开始哈哈哈大笑,一边问着他平日里都跟小姐说些什么,就差跟他拍肩膀了。 “小的只是给小姐讲一些小人小时候的故事,小姐很喜欢听。” “是嘛,那你小时候有什么乐事,能让我们言儿这么开心?” 影五眼神立刻灰暗起来,像是一个强颜欢笑的人。“也没什么,小的家里从小遭难,一路逃亡要饭到了京城,路上经历过不少事情,给小姐讲讲外面的世界,也是打发时光。” 许老爹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一方面是有点同情这个小厮,一方面也是发现许宜言确实见识比较少,连宴会都是很少参加,这恐怕不行,以后得改改。 许宜行看着影五苦大仇深的样子,还真是个天生说谎的料子,能装! “倒是难为你这份心啦,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小姐院子里的管事的,可要好好替我照顾言儿,知道吗?” 影五立刻喜笑颜开,一面磕头谢恩,一面退出了房间。 顾氏眉头一皱,这不对啊,这个结果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老爷,这不合适吧,少爷小姐院子里的管事应当是嬷嬷才合规矩,就像从前行儿院中的白嬷嬷一样,怎么。。。” “言儿有嬷嬷吗?”这话带着浓浓的质问,本来按规矩每个少爷小姐都要配两到三个嬷嬷,从小跟着小姐照顾。 可是许宜言的嬷嬷在刘氏死后都被打发了出去,后来也没有找人填上,一直空着。本就是顾氏的失职,所以她也不好争辩了。 不过这个举动却没有让许宜行开心起来,毕竟宜言没有嬷嬷都十来年了,爹又不瞎,肯定以前也知道,不过是跟顾氏一样不上心罢了,现在不知道有什么脸说人家。 老爹能这么慷慨的给影五连升三级,无非是因为影五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 若说见面之前他有一丝怀疑女儿是否真的有私心,一见面立刻就打消了疑虑,这人放在院子里太安全了!随便让谁看都不会传出什么谣言的,简直就是证明女儿清白的活招牌。 这边才驳了顾氏的面子,人都还没离开,外面立刻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喘着粗气: “夫人!”一进门看见老爷也在,立马低了声音:“老,老爷,夫人,不好了!” 许老爹坐下,非常霸气的问:“什么事情大惊小怪?”他非常自信这边事情都处理完了,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能让自己惊讶了。 “小的去晚了,司琴姑娘还是进了七皇子府啦!”小厮满脸焦急,连比划带跳脚,给许老爹看着滑稽。 “她去皇子府干什么?” 许宜行本来眼泪就未干,现在正好借着一用:“是我让去的,去问问他怎么看待我和外男亲近的事情。” “你说什么?你!”许老爹蹭一下站起来,捂着心口,差点就要打人,不过就在要骂出口的瞬间立刻调转了火力,指着顾氏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给言儿逼成了什么样子!她一个女孩子家,你这样羞辱她,你到底是何居心!来人,把这个什么慧芷给老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老爷,老爷如何生气骂我不要紧,还是想想怎么安抚七皇子那边吧。。。” 顾氏听见司琴居然真的缺心眼的进了皇子府,心道大事不妙,万一七皇子动怒,保不住这门婚事,岂止是死一个慧芷这么简单的? 许老爹急的原地转了三圈,又骂道:“老子能有什么办法!这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好事情!宜言从小没了娘,你对她如何折磨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为着你的主母体面我从不计较。 可是你却变本加厉,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接你回来,让你在娘家呆一辈子好了!” 顾氏却不干了,这话说的太寒心,就连许宜行听着这么赤裸直白的话都扎心,何况是顾氏。 “我怎么折磨她了,又怎么虐待她了!老爷如今遇事不顺,就要拿我一介妇人撒气,我是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穿了,还是没有带着她出去见外客了?老爷不分青红皂白骂我一顿,我,给我休书,我这就走!” 许宜行看戏:对啊,不就是克扣分例和罚跪么,这算什么虐待,这是慈母啊!呸! 炮仗老爹听到休书又哑火了,总不能真的把她给休了吧?顾氏入府十七年,算不上完美,但却合格,就凭她操持府内上下没有出过大乱子,怎样都说不过去。 “休。。。休什么,你别说昏话!” “那老爷今日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削我的脸么,下人有错不罚,以后府里都乱了,谁能管得住?” 呦,顾氏真厉害,说着婚事呢,一下子又绕回了管家的事情。她如今只是不参与金钱上的出入,但是赏罚之事当然是能做主的,老爹也不好说什么。 “夫人辛苦了,今日为夫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些,你莫往心里去。” 许宜行和许宜闻两个站在一边,像两尊雕塑,看着“父母”如此恩爱,本来是件高兴事,可是两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正在腻乎间,刚才那个一惊一乍的小厮又进来了:“司琴姑娘回来了!” 许老爹立刻打起精神,这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莫非七皇子没在家中?那可就太好了。 司琴跨进门,不紧不慢的给众人行礼问安,许老爹性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哎呀!快说,七皇子是不是不在家!” “回老爷,七皇子在府里,还有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在,似乎是在议事。” 许老爹心下稍安,就算是个棒槌,当着这么多皇子的面,她肯定也知道不该说出来的。 “然后呢?”顾氏还是着急的,不亲耳听见七皇子的反应,她到底难安。 “然后奴婢就如实汇报了府里发生的事情,等着七皇子的回复。” 扑通。 许老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彻底坐到了地上。他看着司琴,一脸的不可置信,司琴也看着他,一脸的迷茫。 第81章 安心 死丫头!你他娘的还真就是个棒槌! 许宜闻上前了一步,也没有顾着扶起老爹,而是问司琴:“那七皇子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写了张字条,放在这个笔匣里,叫奴婢拿回来了。” 许宜闻伸手去接,却被老爹一把蹦起来抢到手里,迫不及待又双手颤抖的打开,可千万不要是退婚书啊! 安心。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 许老爹看见这两个字,却像是看见了免罪金牌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皇恩浩荡,感激涕零啊!这“安心”二字分明是写给自己的,告诉自己婚事不变不受影响啊,不愧是皇子,要的就是这个风度! 站起身来,很不顾形象的拍拍土,将全程都置身事外的许宜行拉到了身边:“你瞧,这就是七皇子看重你,你可要好好的表现,莫要再生出什么事非惹他心烦了!” 哈?怎么听这个口气,老爹已经把自己当成七皇子家的人了,还这么训诫,真是没趣。 许老爹回头,又看见笔匣子里还装着一支毛笔,将字条连着笔匣子一同给了许宜行,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 闹了半日,回去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许宜行只能借着灯笼的火光,看到了那两字。 七皇子笔迹还是挺好看的,有劲而且非常中性,既不狂放也不娟秀,十分适中。 “安心?让我安分守己、收心从良?我去你妈的。” 她使劲关上了笔匣子,随手就丢给了司琴,大踏步回了院子。 这件事情之后,许家安静了好多天。顾氏当然没有再回娘家,可是老爹也没有让她重新掌权的意思,真就过起了养老生活。 影五的身份见了光,每日昂首挺胸的跟在许宜行身边,也没有再传什么闲话。 不过很不开心的是,许老爹觉得二女儿疏于人际应酬,硬是让她去参加端午节礼。 当然不是参加小门小户家的什么宴请,而是去诚王府,参加诚王的酒宴。 满京城里就属诚王家里最爱热闹,否则也不会开学堂给大家。反正皇帝信任、喜欢诚王,就算开销大一些也会私下给他补点,更何况还有太后戳着,他的日子倒比其他王爷滋润多了。 于是五月四日,许宜行就在司琴的“押送”下,洗了个大澡,每根头发丝都照顾到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皇子们也会参加诚王府的宴会,这么露脸的事情,小姐肯定不能落了下风。 等真的到了正日子,许宜行按照自己原来的喜欢的妆容打扮了一番,却被司琴摇着头说不合适,真是没水平! “你懂什么啊,老是化那么素的妆容,人都没气色!我这个啊,可是正儿八经的桃花妆,一定能艳压群芳的。” 司琴:。。。眼皮脸蛋全是红红的就是桃花妆吗? 清水泼街,黄土垫道(这是不可能的),许宜行还是不情愿的到了诚王府。 诚王府今日府门大开,仆从带着客人们一波一波往进走,许宜行下了马车,看过请帖后也有专人带她进去。 “许小姐,这边请。” “几位皇子可来了吗?” “除了二皇子未到,其余几位早上就来了,帮着我家王爷在待客呢。” “哦。。。”也正常,诚王是几位皇子的叔叔,做小辈的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正绕过花廊准备往后院走,远远的就看见路安远迎了上来。他见到许宜行,先是打量了一下,似是在憋笑,然后才对着引路婢女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你来了,今日这打扮,似乎格外的。。。不同?” “是嘛?我姐姐以前不就是这么打扮的吗?”除了两人单独谈话时,许宜行现在已经适应了将自己当成宜言,说起姐姐也顺口。 路安远思考了一番,恍然大悟:“是了,她是喜欢亮色的妆容的。走吧,我带你进去。” “今日宴会怎么安排?” “喝酒作诗玩乐,再就是小游戏,等一会会有粽子和绿豆糕。” “就这啊?太普通了吧。”许宜行以为诚王府办宴会会十分别出心裁呢,谁知还是这些老样子。 “你不会指望着我叔叔能给你变出什么新奇的节目吧?” “不敢。场地怎么分?” “在后湖上,岸边是男子,湖心亭供女客清玩。” “隔得这么远?” “站在岸边,吹着湖风,看着亭中影影绰绰的仙子,自然是美的。”路安远半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呦,你还挺多的懂的么?没少干过月下观美人的事情吧,真有经验!” 路安远停住脚步,侧身面向许宜行:“瞧你这腔调,莫不是吃醋了?嫉妒可是女子德行大亏,再说了我再怎么有经验,也比不上你在家里都有人给你解闷啊。” 许宜行偏头,双眼正对上路安远的眼神,狗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吃醋了。 阿大和司琴早看出来这两人肯定要掰扯掰扯,早早退开,分别守在两头看着来往的人。 许宜行一挥手,将跟着的影五叫到了面前:“喏,这个就是我的奸夫,小五子。” 路安远听见奸夫一词,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那人,不过只扫了一眼,立马就恢复了表情。 “有意思,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路安远想要伸手拍拍许宜行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躲了过去。 这个路安远真的太没谱了,以为是跟你兄弟呢成天拍拍拍,有病! “干嘛,你要以貌取人啊,怎么看一眼就知道误会我了?” “没有,我只是真心的向你道歉认错。”路安远双手合十,像拜神一样十分虔诚。 “你这道歉太早了,其实小五子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其他地方有特长,做我的情夫,也是挺合适的。” 路安远呼吸一滞,似乎脖子有些泛红,这是气血上涌的表现。许宜行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果然男人脑子里就惦记着那点事。 “你说的是,是什么特长?” “哎呀,这可难说了,比如温柔啊、体贴啊、幽默啊缠绵啊,反正他优点挺多的,我也说不完。” 第82章 仙子 “这些我也可以做到!”他忽然上前一步,差点就贴在了许宜行脸上。许宜行紧急转头,堪堪避过,却没有挪动身子。 她似笑非笑,压着嗓子强忍着把他打飞的冲动,细细低语:“嫉妒在我这里也是男子德行的大亏,你可不要犯了我的忌讳呀。” 说完用一双横波眼看着他的眼睛,亲眼见到他的耳根开始变红,一直爬上了耳尖。 路安远感受着颈处随着她讲话,喷出的细细热气,一时之间心猿意马。又看见她那胜利的眼神,知道自己又又又被耍了,大步后撤一脚,迅速和她拉开了距离。 她一向如此,有仇当场就报了。 许宜行见他撤走,趁胜追击,紧赶着上前几步,一直把他逼停在了边缘的栏杆处,退无可退。 微微躬身向前,用比刚刚更轻的声音讲到:“他是影五,我的影卫之一。” 路安远更是惊讶:“你把影卫放在明处?” “我不说谁会知道。”说完便退走了,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路安远扯了扯衣领,假装整理,然后两人又开始并排往后院的月湖走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快到月湖,许宜行已经能听见那边的丝竹声了,看来今日是真的很热闹。 这时路安远突然开口:“其实这个妆容很好看,你以后可以多化。” 路安远又看了眼她的妆,虽然乍一见面时,觉得很像猴子屁股,但是刚刚离得那么近,她脸上的两坨胭脂格外的动人,像熟透的红苹果。 路安远已经开始相信,这个确实是宜行精心挑选的妆容,而不是故意扮丑来的。 许宜行轻蔑一笑,晃动脖子摇了摇满头的珠翠,那是当然,还是你识货,比司琴强多了。 “对了,有个问题问你。” “请讲。” “你给我写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听假的吧。” 两人压住脚步,尽量慢一些走,毕竟一会到了月湖,说话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 “我希望你安心,我不介意你府里的事情。” “够虚伪的啊,我爹那个脑子,居然还真就信了,对你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就差上皇帝面前夸去了。那真的呢?” 路安远吸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再编一个假的说出来,可是看见她睿智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 “我让你安分守己,收心从良。” “我是妓女吗还从良?”许宜行翻了一个大白眼,快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了上了去湖心亭的桥,直接隔断了男客区,不让路安远再有机会纠缠自己。 到了亭中,看见诚王妃已经在座位上了,许宜行立马收了脸子,恭恭敬敬的行礼。 “抚远将军府许宜言,见过王妃殿下。” 诚王妃本来看见有人怒气冲冲走进来,正想看看是谁家的,谁知许宜行一抬头正好让她看见那妆容,王妃脸色就有些不自然,憋着笑,赶紧免礼。 “快起来!你,你就是远儿定下的皇子妃?果真,果真相貌与众不同。”王妃没见过许宜言,今日初见,憋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这个词去形容。 在场的其他命妇小姐也都想笑,可是又不熟悉许宜言,因此都保持了沉默。 许宜行没有注意到这个形容词,她只是觉得王妃今日怎么结巴了,平时最爽利一个人呀。害,可能人家就是有啥不舒服吧! “是,王妃殿下谬赞了。”许宜行起身,规矩的应答几句,能看出来诚王妃还是很满意她的。 “快去把我给皇子妃准备的礼物拿来!”诚王妃一低头又叫住了那丫头,低低的嘱咐了一句,丫头离开亭子,半天才回来,捧着一个大盒子。 许宜行叫司琴收了,便坐在椅子上等着开席,不再说话。 不过说来也奇怪,诚王妃今日格外的多关注自己,时不时往自己这个方向扫一眼,然后又会摸摸脸,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是快夏天了,应该不会是长癣的季节呀,莫非王妃脸不舒服? 正在奇怪,只感觉大家齐齐看向了岸边的方向,不知出了什么事。 许宜行也看过去,似乎是二皇子也到了,几个兄弟们正围着谁说话呢。 “那人是谁呀?怎么这几位殿下都围着他?”诚王妃甚至还戴上了花镜,冲在热闹第一线。 有丫鬟回话:“似乎是哪位客人带来的小厮,许是冲撞了殿下,几位正在教训?” “不能吧,就算奴才有错,他们几个也不该这样去围着,成什么体统!” 许宜行手扒着栏杆,也在看,不过越看越不对劲。 哎呀!影五! 坏了坏了,刚才净顾着跟路安远置气了,这影五进不了女宾区啊,肯定是被他们抓住了正为难呢。敢动我的人?皇子也不行! 许宜行大踏步出了凉亭,在众位命妇吃惊的眼神下冲向了岸边,一把分开众人: “你们在什么!”颇像一个提着剑的女将军。 诚王妃先是意外,随后脸上挂起笑容,心里很满意。不愧是武将的女儿,颇有侠气之风,远儿性子内敛,凡事憋在心中,配上这样一位王妃,倒是取长补短了。 许宜行一来,原本热闹的岸边立刻寂静无声,就连丝竹声都停了。 她扫视了一遍在场诸人,果然被围在中间的就是影五,一群不要脸的纨绔,欺负小厮算什么本事! 今日众人来的齐全,七位皇子齐刷刷的看向她,眼神都有些奇怪。半晌,只有四皇子开口:“额。。。这是,这是哪里来的仙子姐姐,不知我们是有什么冲撞吗?” 许宜行把腰一叉,就要理论,却被路安远挡在身前。 “四哥,这是许将军的二女儿,许宜言。” “哦!”四皇子眼睛睁大,十分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叹,然后眼神就复杂了起来。 路安远倒挂三条黑线,将她往边上拉了一点:“你怎么来了?” “你们为什么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你爹让他跟过来不就是做你的挡箭牌么,不让大家见见,怎么证明你是无辜的?” 第83章 老情敌 许宜行想起来,司琴说那天皇子府还有其他皇子,想来他们也是早早知道了留言,今日见到影五,必然要奚落一番的。 唉!可怜的影五! 许宜行透过缝隙看向影五,他微微摇头示意没事,许宜行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几位皇子打量着许宜行,脸上心中的表情和想法各不相同,反正大家都只是保持着尊敬和面子。 许宜行从路安远背后出来,向各位行了一个平礼:“几位殿下,初次见面,祝各位端午安康,顺遂无虞。”说完又回去了桥上,一点也不承认自己的莽失。 四皇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口中啧啧:“七弟,这个就是未来弟妹啊,够彪悍的啊。” 路安远不快:“彪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词语吗?四哥不要打趣她。” 四皇子挑了下眉,闭了嘴但是眼神依旧能看出不忿。明明我是替你打抱不平,怎么你还反倒说起我来了,哼!娶了这样一位不省心的皇子妃,七弟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岸边丝竹声又起,其他几位皇子也都纷纷上来解一下围,一同去玩自己擅长的项目了。 许宜行回到湖心亭,周围的人态度似乎也都变了,从第一次来的默不作声,变成了纷纷过来拉着问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转变这么大。 其实是因为各家命妇小姐,见到七皇子如此维护许二小姐,自然要来巴结一下未来的七皇子妃。以至于她脸上那两坨红晕,在她们眼里看起来也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诚王府的端午宴会还是有点无聊的,虽然有各种小游戏可以让大家选择,但是女客这边无非就是做一些小玩意,比比谁家的孩子更加心灵手巧。 许宜行手残,最不会的就是手工活,因此只能坐在原位低头品尝着小食盒里的糕点,无滋无味。 岸边也有男子的活动倒是多一些,可是毕竟是在府内,竞技类的游戏玩不起来。也就是时不时抄来一些酸诗,给湖心亭里送过来,稍稍讨好一下里面的贵女,亦或是希望得到崇拜和赞赏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 许宜行没看见路安远做的诗,不知道是他有意藏拙还是实在不通诗书。倒是今日,六皇子也没有作诗,可能是他才名已久,并不屑于抢他人的风头吧。 许宜行时不时看看岸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默默把头缩了回来,背对着岸的方向。 “怎么今天孙子忧也来了?”她压低声音询问司琴。 “诚王府设宴,国公府来人也不奇怪啊。” “好吧,我只是觉得姐姐一直生病,他到跑来潇洒,没一点良心。” “那总不能因为大小姐的缘故,让孙府直接断了跟外界的联系吧?” 许宜行翻了个白眼,就算司琴说的千对万对,她就是看孙子忧不顺眼。杀人凶手还能每日逍遥自在,她这个受害人却得活的谨小慎微,真是该死! “哇,快看!” 不知是在场的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湖心的水面上。只见湖面上忽然开来一只小船,是被装饰过的,一看就是要给大家表演节目的。 许宜行总算来了点兴致,虽然不像路安远说的月下观仙那么缥缈,但是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乐声此时也配合着小船,由单纯的丝竹声转而加入了一些清脆的筝声。 小船缓缓驶来,最终停到了湖心亭和岸边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保证男女宾客都能看见。 船头此时站立一人,半蒙着面,随着小船站定,轻轻地甩动四肢,跟着舞点轻起。背景音中还有女生合唱的小曲,轻柔极了,甚至都听不清楚歌词,像是在梦中低语一般。 许宜行在舞蹈上不通,只是能看出来这个女子身体是真的柔软,从船头一路舞到船身中央,竟是没有骨头一样,直接飘过去的。 “这个舞姬可真厉害,这身段,怕是苦练的时候多着呢。”许宜行遥遥感叹,心里明白,这个大约是谁要送给贵人的舞姬,专门让露露脸。 司琴也在看,比许宜行还入迷:“这么漂亮的舞姬,却不知道是谁家的?” 许宜行转头看了眼主座同样在认真观看的诚王妃,这舞姬应当不是诚王府的,诚王府两位主子都喜欢乐器,对舞蹈却不上心。 怕是有人要献给诚王的,不过也没准,今天皇子都到齐了,指望着巴结的人也多着呢。 “那个,那个好像是雪妍姐姐吧?”这是亭中一个小姑娘说的,立刻就被她家大人制止了。 “胡说!这是舞姬,怎么会是吴三小姐,你可别错认了!” 吴雪妍?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不过这时候亭子里的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有几个熟悉吴家小姐的命妇暗暗点头,确实很像啊。 “吴雪妍是谁?我觉得很熟悉啊。”许宜行稍稍拉过司琴,低声询问。 “就是城防司吴家的三女儿啊,三年前京中传了她好一阵子呢。” “哦!我想起来了,吴雪妍就是三年前跟姐姐比马上齐射,然后被马甩下去伤到腿脚的那个姑娘,对吧?” “对的,不过小姐您一向不去马场,是没见过她的。” 直到此时一舞完毕,那女子的面巾也适时地掉落,不知是设计好的,还是巧合。 “哎呀,真的是吴小姐!” 这回大家看清了她的容颜,确实是三小姐。在场众人,颇有些嗤之以鼻,这位吴小姐出名已久,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今日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官家女儿抛头露面做舞姬状供众人取乐,那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真不知道老吴是否知情,要是知道却不阻止,那也太下作了些;若是不知,吴小姐今日一舞,又是谁安排的、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吴三小姐舞毕,小船缓缓划走,却没有离开或者开到湖心亭,而是径直开向了岸边,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扶着婢女下了船。 第84章 阳谋 许宜行沉默了。她记得这个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们俩的过节可是被传了好久。 在和孙子忧刚订婚那会,有一次在马场上,忽然冲进来一个女子,便是这位三小姐了。当时她叫嚣着要和自己比试,许宜行不认识她自然拒绝。 谁知她竟然跟疯了一样,上前拉扯自己的马匹,非要比。 许宜行生气,也上来了胜负欲,于是就比了。结果一箭未发,刚一回头就看见吴小姐被马摔在马下,还被踩了一下,黯然离场。 也是在那之后她才知道,那个姑娘叫吴雪妍,之所以要来跟自己比试,是因为她喜欢孙子忧。不满自己跟孙子忧订婚,非要过来比试一场,没想到比成了这样。 她伤了腿之后,再也没有露过面,一晃三年,却不知道今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唉!”许宜行长叹一声,今日她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只看见那边似乎是大家都围着她,孙子忧也在,一开始还离得很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离得太远,说话却听不清楚。 许宜行瞟了一眼主位上的诚王妃,她已经黑了脸。今日这个事情太奇怪,无论是谁安排的此事,也无论吴三小姐是什么目的,擅自瞒着王妃来这一出,她都不会高兴的。 更何况既然舞毕,就应该第一时间拜见王妃,怎地先去了男客那边,岂非太伤脸了。 几个地位高年纪长的命妇,已经看出来了王妃不快,纷纷说着一些缓和气氛的话,可是王妃依旧不为所动,安坐上方,等待着那边将人送过来。 果然,在岸边逗留许久,吴三小姐终于踏上了桥,缓缓地向湖心亭走来。许宜行特意看了一下她的腿,走路并未见异常,不过也是自己多想了,人家跳舞都没有问题,肯定伤早好了。 吴雪妍进到亭中,先是扫了一眼许宜行,然后才朝着正面的诚王妃行礼问安。 对上眼神的瞬间,许宜行只觉得她眉目藏冰,眼神含刀。并非是针对她一个,就好像吴雪妍是一只刺猬,对所有人都伸出尖刺,来还击可能出现的敌意。 “雪妍见过王妃殿下,愿王妃安乐。” “吴三小姐,多年不见,今日竟然赏脸来我这老婆子家里献舞,真是稀客。”王妃的怒气就差写在脸上了,特意咬重了献舞两字。居然有人跳过自己安排了贵女表演,当自己这个主家是死了不成吗! 吴雪妍没有起身,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早就预料到了王妃会是这个反应。 “雪妍卧病许久,如今终于痊愈,也想第一时间让牵挂我的人知道,所以今日才会贸然前来,请王妃殿下赎罪。” 牵挂的人?这宴席上都是京城中的官员家眷,谁牵挂你一个消失了快三年的人,真是强词夺理。 “是嘛,那么我倒是想知道,今日这表演和节目,是谁替你做主的,又事先知会过谁了呢?” 有些反应稍慢的人这才明白,原来诚王妃居然不知道今日这出,难怪会这么生气了。 吴雪妍抬头,眼中全是清澈和疑惑:“自然是和安排宴会的人商议好了,否则又怎么能进的了这诚王府呢?” “你!哼哼,我瞧着不是你的病好了,而是许大小姐的病发了吧,不然你怎会愿意出门来凑这个热闹?” 啊?关我什么事情啊! 许宜行身体前倾,两手扶住桌子,被这话莫名扎了一下。 不过随即想白明白了,这位吴小姐恐怕是对孙子忧旧情难舍,得知假许宜行失势,才会故意抛头露面,让大家都想起当年之事,好让她乘虚而入吧。 倒是个痴情的傻子,就是手段不怎么光彩,而且爱错人了呀! 孙子忧是个什么样的孙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连你小姐的体面和尊严都不顾了,真真是错付了贞心呐。 “许大小姐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日想来要来,也都是为了他。”吴雪妍说着,往对岸男客区望过去,含情脉脉,全然不似对其他人那样冷漠。 诚王妃摇摇头,似是痛心似是厌恶。真搞不明白这个女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孙子忧早已成亲,就算他夫人再怎么病着,一日不死,也是正妻,哪里容得下这样的事情。 而且许二小姐已经和皇子定亲,许家炙手可热,你一个小小城防司的女儿,也敢在王府宴会上公然挑衅许家人,太不明智了。 “无论你是为了谁而来,王府设宴,宾客名单上没有你吴雪妍的名字。既然你说你已经和办宴会的人商议过,那么也就算是我府上请来的助演,如今表演完成,你也该离开了。” 诚王妃这个话说得太狠,是明晃晃的逐客令,只要今日吴雪妍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去,不出一日,她的名声就会又一次风靡整个京城。 可是许宜行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半分畏惧,而是直接起身,向众人告罪,被王府的丫头送了出去。 哗! 就像烧了一锅开水,岸边和湖心亭都沸腾了起来。这应该是诚王府第一位被请出去的客人,而且还是位未出阁的女子,这对名声何其有损,难道她今日就是专门来出个洋相的吗? 诚王妃显然也愣住了,她甚至还想抬手阻止往出走的吴雪妍,只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留。 她的本意只是想敲打一下吴雪妍不要太放肆,顺便问出放她进来的人是谁,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了。 这可怎么办?今日诚王府逐客,来日传出去,不知要被怎么议论呢,这个吴雪妍敢是疯了吧?也不知道示弱,但凡她开口求一下自己,难道还真的能把她赶出去吗。 许宜行眉头紧锁,还是在吴雪妍出亭子的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对着王妃一礼:“王妃殿下,这位吴三小姐似乎跳舞时候伤到了,不如您请府里的女医给她瞧瞧,顺便送回家休息。” 第85章 月湖泛舟 诚王妃立刻反应过来,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宜行:“来人,快去将吴三小姐先送到前院休息,再通知城防司吴大人过来接她!” 她自己爹接走的,和被王府赶出去,那可是天差地别。甭管吴雪妍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这个恶名绝不能让自己府里担着。 于是在诚王妃“关切”的注视下,吴雪妍被人追上,请回了前院,湖边的音乐声又适时的响起,只是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听了。 今年的端午节宴会草草收场,在吴大人接走吴雪妍的同时,其他宾客也都散去了,没有人想要留下来给诚王老两口子添堵。 许宜行独坐亭中,偌大的湖心亭,如今人已经走光了。 湖心亭说是个亭子,其实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水榭,否则也不够容纳这许多女客。四面透风,是因为亭中不设窗户,而是用雕花镂空的窗柩,再搭配上轻柔的白纱组成,风一吹随风而动,甚是美丽。 再说这月湖,京中气候虽不干旱,到底不在南方,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这样大的水面。其实这是诚王专门找人挖的人工湖,造价极其昂贵,今日也是第一次正式用来招待宾客。 诚王当年挖这个湖,还闹的挺大,不少官员明里暗里的给皇帝告状,说耗费太过、骄奢淫逸等等,最后还是皇帝填了小金库给诚王,这才让大家闭了嘴。没想到总算建成了,才露面了半日,就又空了下来。 亭外有人踩着木桥而来,许宜行也没有扭头看,只是静坐。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来的果然是路安远。 “你不是也没走吗?” 路安远四下打量,似乎不是很满意这湖心亭。 “这里不好,不如我们去泛舟吧。” “只要诚王不生气就好。” 于是许宜行跟着路安远,在桥旁边上了一艘小乌篷船,带着阿大和影五。司琴也想上去,但是路安远以船太小坐不下为由,只带了两个壮劳力划船,缓缓往水面中央驶去。 “什么话不能在湖心亭说?” “那地方看似通透无法藏人,不必担心偷听,实则里面的人一举一动岸边都能瞧见,还是算了吧。” “好吧,那我们讲快点,其他人都走了,我也不能待太久。”许宜行盯着湖面,晴好的天气,湖水反光的厉害,很伤眼睛。 “是二皇子安排吴雪妍进来的,他说是因为吴小姐求了他多次,他不忍拒绝。这会叔叔正在前面骂他呢,其他皇子已经离开了。” “他放屁。”吴小姐怎么会求到皇子身上,就算求他又为什么答应,这种解释狗都不会信的。 “是在放屁,这一招是逼着孙子忧对她负责。” 任何时候大人物总是比小人物要面子,吴雪妍豁出去了自己面子,为的就是绑架住国公府的面子,今日的事情一传出去,国公府想不给她收场都不行了。 一个女子,痴心爱慕孙子忧到如此地步,三年前为他摔断了腿,如今又为了她忍受耻辱表达爱意,这个苦心,孙家不接也不行。 许宜行皱了下眉毛:“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她是有夫妻之实了,还是珠胎暗结了,又或者有婚约了?讲这种屁话,她也不怕到时候竹篮打水。” 许宜行不满,是因为看透了孙子忧,觉得吴雪妍这样做不值得。可是这个话落在路安远耳朵里,就是对孙子忧旧情难舍,吃醋的表现了。 路安远不开心,很不开心,可是他不能说。 “那,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许宜行转过头,有些费解:“我又不是孙子忧,我需要应对什么?” “冒牌货到底还没有被揭穿,现在大家眼里孙少夫人可还在位,怎么可能让吴雪妍进门。你不怕你老爹发怒,然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难怪了,路安远不知道老爹已经识破了冒牌货,现在别说让吴雪妍进门,就是再给他孙子忧纳上十个八个妾,老爹也不会出一声的。 不过老爹可以不吱声,许宜行不行,她不会让吴雪妍进门的。她明白爱慕有时候会让人瞎掉,但是自己已经踩过一次的火坑,她绝不能让另一个痴情女子重蹈覆辙! 不是她好心,而是由己度人,是谁都不能是孙子忧。 “这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吴雪妍死心啊?” 她果然还爱着孙子忧!宜行的心中,果然还装着他,哪怕是已经和自己有了婚约,她也容不下孙子忧身边有其他女人。 路安远心口紧了几分,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看,我看杀了孙子忧,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轻巧!”许宜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关键时刻一点也靠不住。 “呵呵。”路安远惨笑一声,抬手捂住心口,太疼了。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清查土地的事情,已经在办了。” 许宜行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啊!你脸色好差,你晕船吗?” “就是,就是今早父皇说的,已经交给京兆府沈阅去办了。另外冒牌货那里,可能有些突破。” “她不是一直不愿意说么,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说的,美男计成功了。姚先生那段时间没有去府上医治,她反倒担心的紧,回去之后不过几回谈话,就有眉目了。” 许宜行激动的一拍手,太好了!这个好消息来的可太及时了,幸福啊! “那,那她说没说,到底把我埋到哪去了?” “具体位置她不清楚,只是有个大概,你放心,等找到了,我一定接你去看。” 许宜行默然,看不看的,死就是死了,看看也活不了。 不过有个问题她想不通。“二皇子替吴雪妍担下了这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能希望获得国公府支持吧。” “你不是说国公府支持五皇子或者六皇子么?” “世事难料啊,如今你们许家么,在他眼里必然支持我。国公府内部又不是一块铁板,如果能换掉少夫人让你们家和他家决裂,至少保证了孙家不会偏向我。” 第86章 胭脂惨案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位子,我真的头疼的要死,做皇帝难道就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事吗?搭上这么多人的命,费了这么大的心力,自以为胸有成竹了,可是世间之事,哪里就如此如人意呢?” 路安远没有批评许宜行的看法,反正近处无人,她的压力太大,发泄出来也好。 “你近来似乎对‘世事无常’格外的推崇,可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变故可太多了,自从死而复生回来,这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奇妙的事情刺激着许宜行。人人都是假面,人人都有第二人格,搞不清楚谁真谁假。 “可能因为我最近在看佛经吧,报应循环,都是有据可循的。” “你说的对,孙子忧的报复,马上就到了。” 许宜行闻言,终于放松了一些,把头往后一靠,闭口不谈了。 小船很快转完了一圈,稳稳地停在了岸边。许宜行下船,挥手向路安远告别,自行回了家。 回到家中,许宜行想着王妃的礼物还没有看,于是叫司琴拿了过来。 掀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真丝的刺绣围巾,摸着舒服极了,一看就是江南的蚕丝和绣娘们的手艺,王妃也算礼轻情意重了。 不过盒子里似乎还有一样东西,倒扣着,也很精致。 “镜子?她给我镜子做什么?”许宜行疑惑,拿起手柄将镜子转向自己,一看差点叫了出来。 鬼呀! 只见镜中的自己,脸上赫然两坨已经有点脱妆的红胭脂,明晃晃的在那挂着,眼皮像被人打肿了一样,嘴也是嫣红如血,像刚吃完一只活鸡。 许宜行强忍不适,将镜子倒扣过去。她算是明白了今天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着自己,王妃又为什么要送自己银镜了。 宜言房中的是镜子是铜镜,黄扑扑的,照不了那么清晰,对颜色照的也不鲜艳。 许宜行早上上妆的时候,照镜子总觉得太淡,还以为是胭脂着色不好,直到涂到镜中的自己气色上佳才住了手。 感情不是胭脂的问题,是镜子的问题!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如今手里的银镜,照的人分毫毕现,脸上的丑陋也放大了一万八千倍。一想到自己今天就是顶着这样的妆容招摇过市,恨不得直接抹脖子算了。 惨呐! “司琴,早上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啊?小姐说这是桃花妆啊。。。” “桃你娘的大头鬼!把这个破镜子收起来,去大小姐房中,把她那个银镜给我搬过来,以后我房中绝不允许出现铜镜!” “是!”司琴一溜小跑离开了,二小姐现在活像要吃了自己一样。 “小姐,七皇子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司画弱弱的出现,不敢直视她。 “送礼?不会是镜子吧?拿进来我看看。” 司画捧着一个盒子进来,许宜行一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六色胭脂,装在六个宽口小瓷罐,十分精致。 路安远今天居然说自己的妆好看让自己多化,还送来胭脂讥讽自己,是何居心! 许宜行一抬手,掀翻了盒子,罐子碎的满地都是。 “狗日的路安远敢嘲笑老娘!” 司画怕极了,几步退出了房间,谁知许宜行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好像是找小五子说话的。那就好那就好,快跑! 已经回到皇子府的路安远忽然打了个喷嚏,刚刚给宜行送去了一套胭脂,她一定会喜欢吧?其实像她那么美貌的女子,根本就不用施粉黛,不过她喜欢,就随她吧。 “影五,你今日为何不提醒我?” “提醒您什么?” 许宜行不想说话了,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影五抬了下眼皮,又开始眯眼睛:“扮丑也是易容的一种,何况小姐也没有吩咐我提醒你啊。” “你!我!”许宜行彻底被气的说不出来话,好好好,好极了!我要是自己知道是这样子,我还需要你提醒吗! 五月六日,全京城最热议的话题,就是多年不露面的吴三小姐突然出现在诚王府宴会上献舞,甚至不惜得罪诚王妃也要表白表白自己对孙子忧的心意。 吴家和孙家两府的名声,就像腐肉生生被架在火上烤,散发出来的臭气都能熏晕一整个京城的府第。 当时也一同在宴会的许家二小姐的表现,却很为大家称赞。各位命妇都是亲眼瞧着许二小姐力劝王妃给吴三小姐体面,不至于落到真的被赶出去的下场。 况且此事还牵扯到许大小姐在里面,不少人都称赞许家真是家风良好,不计前嫌还替吴雪妍周全。当然,许宜行那日妆容的事情,就被轻轻略过了,人人都说许二小姐人丑心善(不是)。 孙府里自然也不太平,和老祖母彻夜长谈后,孙子忧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袋,来到了卧房中。一进去就看见七皇子推荐来的大夫在给夫人诊脉,挥挥手,让他先出去。 孙子忧坐在床尾,看了一眼半躺着的夫人,带着浓浓的倦意讲到: “宜行,你脸上的伤口似乎不流脓了,已经大好了吧?” “那是姚先生医术好。” 孙子忧有些不满,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他毕竟是七皇子府推荐过来的人,你还是要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的。” “同意他来给我诊治也是你的主意吧,怎么这会怪到了我头上?”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而已。” 冒牌货不讲话了,把脸扭向床的更里面,不愿意见光。 孙子忧对她倒是很客气,即便她只是个傀儡,还是对她保持了应有的尊重。 “宜行,诚王府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哼,老情人送相思,多好的佳话啊,京中已经传遍了吧?” “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她这么干,最头疼丢人就是我了,我也真的没想到,她还和从前一样疯。” 冒牌货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盯着孙子忧:“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评价一位对我痴心不改的女子。” “痴心能当饭吃?” 话不投机,替身再次转过脸去。 第87章 平妻 曾经她也是一个对孙子忧痴心难以自抑的女子,他说他不喜欢那个许大小姐,是家里人逼他成亲,他说他喜欢的她,愿意带她回家,他说许大小姐太跋扈,他实在忍受不了,他要杀了她,他说。。。 他说过的话实在太多了,可惜没有几句真的。自己就这样一步步落入情网,掉入陷阱,毁去容貌,为人替身。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不值得。 “宜行呐,我过来其实是想跟你说,祖母还有我父亲,都希望我能够娶吴雪妍。” 替身听见,并没有生气,而是十分平静:“给她腾位子,所以我要死喽?” “不不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我们议过了,娶她进门做平妻。当然,就算她是平妻,你永远都是先过门的那个,她要叫你一声姐姐,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 荒谬!不要说真的许宜行会不会答应,就是替身,现在也有些看不明白孙子的做法了。 “我能听听为什么吗?” 孙子忧有些不耐烦:“朝堂上面的事情你不懂,我说了也没用。” “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又何必过来知会我,反正我只是个傀儡,你娶谁是我能决定的吗。” 她说话带着一种很特殊的腔调,像唱歌一样,拐着弯的勾人。只可惜孙子忧对着这张脸,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别的想法。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她在诚王府上搞的这一出,是二皇子安排的,这是试探也是警告,是二皇子对我们家的一次拉拢,愿不愿意上他的船,就看孙府愿不愿意接纳吴雪妍。你懂了吧?” 替身蹙了蹙眉,在思考这话的意思。 “所以说,如果这次你不接纳她,那就是跟二皇子为敌?” “是。你不知道吧,二皇子的母妃是最受宠爱的颖妃,他是最有可能承继大统的一位皇子,得罪了他,孙府不会有好下场的,到时候你也保不住。” “这不用你告诉,我不傻。” 孙子忧尴尬一笑,内心却十分鄙视。你不傻?你不傻会相信这种说辞?下九流就是下九流,没一点贵女的政治头脑。 “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我。” 替身看了看孙子忧,眼下乌黑,确实是一晚上没睡好。 “你们不敢得罪二皇子,但是也不敢得罪许将军,所以我不能死。可是子忧,娶平妻进门,这跟踩在许将军脸上没什么区别,你们敢吗?” “那边的事情我父亲自会去打点,不劳夫人挂心。我就是要跟你说一声,这个事情风声一但传出去,许府里恐怕会来人看望你,但是名为看望,实为寻求意见,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不劳夫君嘱咐。”替身学着孙子忧的语气,又把这句还了回去。 “哈哈,你这样说话风格,很像宜行。” “我就是宜行啊,夫君忘了吗?”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那你好好好休息,等会准备了你爱吃的梅子,多吃点。” 孙子忧出门,顺便将小丫鬟也带了出去。 “少夫人近日如何,身体怎样,脾气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多亏少爷您请的那位姚太医,真真好医术!” “那,他们每次说什么,你都在场吗?” “按照您的吩咐,少夫人从来没有和姚太医单独相处过,奴婢听着也没说什么,就是些病情或者注意事项,很正常。” “那就好,辛苦你了。”孙子忧将荷包解下,整个递给了小丫鬟,小丫鬟眉开眼笑,连连谢恩。 五月七日,国公府派人去了城防司吴府,虽然谈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但是人人都猜测,肯定是国公府觉得吴雪妍的行为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去兴师问罪的。 五月八日,两府同时放出消息,孙吴两家修好,嫡长孙孙子忧将不日迎娶吴雪妍过门,以平物议,也是全了吴三小姐多年夙愿。 这个消息就像惊雷一样炸在了京都上空,孙少夫人尚且在位,如果要迎娶吴雪妍,那是打算休了许大小姐,还是让吴雪妍进门做妾?很明显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大。 不过作为夹在两府之间一直没有出面、但是也让人无法忽略的许府,却迟迟没有动静,就仿佛没听见那些流言一样。 许夫人闭门谢客,隔绝了一切想要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或者想告诉自己消息的人。就连许老将军也称病不朝,彻底关闭了许府的大门。 五月九日,就在各位关心八卦的贵妇们一睁眼准备洗漱之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消息:不是休掉许宜行,也不是让吴雪妍做妾,而是平妻,娶平妻过门。 “平妻?老爷,姑爷的脑子里面是不是进水了?他怎么想出来的这个主意?” 顾氏也是一起床就听到了消息,到现在都没有梳洗打扮,两口子就在床边坐着,谈论着此事。 “没有孙老头和他家那个猴精老太太的许可,他能提出来这个做法?哼!” “老爷,您说是不是因为您近来不怎么关心行儿,孙府觉得她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才会出此下策啊?” “放屁!老子的女儿老子不关心?分明就是孙府攀上了更粗的大树,想一脚蹬开咱们!”许老爹佯装生气,他就是不关注冒牌货了,但是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唉!老爷,其实您也不必生气了,孙府以为巴结上了二皇子就能一飞冲天?您可是七皇子正经的未来老丈人,不是比他们更加名正言顺?消消气消消气。” 许老爹不怎么满意顾氏的见解,她以为投靠皇子就是嫁一个闺女这么简单的吗?真要这么简单,那全京城的官员每日啥也不用干,就呆在家里生女儿好了。 “老子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孙家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告诉咱们,当咱们死了吗?” “是是是,其实外面怎么说都是传言,人家没告诉,没准是没这事呢,咱们啊就安心等信好了。” 许老爹大步迈开,去了书房,他要见见二女儿。 第88章 摊牌 “爹,您找我?” 许宜行这几天睡得不好。府门虽然关住了,可是流言如何关的住?两府的消息每日都在自己耳边响起,多少有些心烦。 “今早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是说姐夫要娶吴三小姐做平妻吗?已经听说了。” 许老爹气短,看来这府里的消息传播一点都没受影响,外面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 “爹,”许宜行走过来,拉了个椅子在老爹书桌侧面坐了,慢慢道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呀。” “虽然你知道那个是个假的,可是外人都以为她是你的姐姐,咱们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许宜行浅笑,老爹还是心急,今日叫自己来,估计又是要自己跑腿。 “怎么管?孙府一无婚书下给吴府,二没有正式告知咱们家,外面的谣言再多,那也只是谣言,爹一管不就坐实了吗?何必呢。” 许老爹非常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旁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只等着看许府的笑话,顾氏和二女儿却很懂,很识大体,跟自己想的一样。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言儿,你去一趟孙府。” “爹让我看看那个假货去?那我去了说什么呀?” “什么也不用说,就只看看就行了,然后从孙府出来在去一趟吴府,也什么都别说,知道了吗?后面的事情你爹我来处理。” “是。” 许宜行没有问为什么,她早就想明白了,这叫敲山震虎、釜底抽薪,打算彻底断绝和孙府的关系,这样以后不管孙府落了什么大罪,都不会再牵连到许府了。 许宜行收拾了一下,从后门坐马车去了孙府,而且坐的是带有许家标记的马车,就是要让人知道,今日许府有动作。 到了孙府,一路长驱直入进了内院,径直进了冒牌货的房间。 “姐姐,宜言来看看你。” 许宜行今日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而是大剌剌的坐在了床尾,将小丫头赶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冒牌货。 替身心里奇怪,但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一直保持在角色中。 “你来了,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最近忙的要死,哪有闲工夫看你的笑话。”许宜行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既然老爹已经要准备摊牌了,那么自己也就该摊牌了,孙府的倒霉日,很快就要到了。 “你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果然是小人得志!” “你错了,我不是小人,我是小姐,什么时候需要和你这样的下九流客气了?” 替身心内大惊,她这样说,分明是已经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你不必遮掩,高瑶对么?我连你从前待的十香坊都去过了,老鸨还给了你的画像。啧啧啧,你确实很像许宜行。” “你。。。你胆子真大!你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被揭穿身份,对于高瑶来说就意味着死,她没有理由再装下去了。 “你杀我?哈哈哈哈哈,你应当知道我是武将之女,上次没有直接切断你的手指那是给你面子,你动手试试?” 许宜行当然不怕,影卫查了这么久,高瑶的老底早就翻出来了,她有足够的把握牵制高瑶不动手。更何况,今日影九和影五都在,她怕什么。 高瑶紧紧咬着嘴唇,等待着这人开口。她将丫鬟赶走,就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否则不用这么麻烦。 “孙子忧就在府中,你不怕他来?” “他啊。。。他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来不了的。” 就在许宜行出门的同时,许前也出门了,来孙府请姑爷上门续话。老爹那边,足够拖他许久,根本不用自己担心。 “还有,还有孙大人,还有老太太都在,你你,你要是。。。” “他们都不会来的,再说了我是你的妹妹,妹妹看姐姐,他们来了能说什么?” 孙府里的人现在都避着许府,才不会过来呢。 “好好好,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许宜行站起身,在床前走了几圈,忖度着如何开口。不是没有准备好说辞,只是在考虑,这个女孩子并没有直接参与毒杀自己,她家人被孙子忧捏住,她迫不得已。是否要留她一条命? “高瑶,一个问题,许宜行的尸体在哪?” “你还真是她的好妹妹,这么盼着她死?她就没有可能是被囚禁了?从你第一次来我就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尊敬我,你们的姐妹之情可假的很!” 许宜行扶额,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死没死了,这个女子真的聒噪。 高瑶看见她不说话了,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立刻趁热打铁: “我知道,你是庶女,平时一定很受她的气吧?你很恨她吧?若不是因为我顶替了她伤了容貌,你爹也不会倾向你,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恩人呢! 要不,要不这样,你救我出去,我告诉你她在哪,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或者把她卖到妓院折辱都由你,如何?” 高瑶说话确实很有水平,许宜行佩服。只见她回到床前,看准了方向,“啪”一声狠狠的抽在了高瑶脸上。 这一下用力极大,高瑶觉得自己半边耳朵快要聋了。 “不许你挑拨我们俩的感情。” 宜言恨自己?放屁!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一样! “高瑶,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迟早会找到的。” “哈哈哈哈哈!”高瑶笑中带泪,其实被她杀还是被孙子忧杀,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自从毁了容貌,她早就不想活了,若果有得选,那还是被许二小姐杀比较好,起码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你,你杀了我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高瑶,你还是没明白我找你的目的啊。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只要随便跟谁一说,你一定会死啊,我干嘛还要来这一趟呢?” “你问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所以如果不杀,就请你离开。”高瑶硬气起来,既然许二小姐没打算揭露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89章 多歧路 “你不会以为只有孙子忧知道你家人的下落吧?他能用来威胁你的,我也能。”许宜行掏出一张纸,甩到床上。 高瑶颤巍巍打开,上面画的是一个男子,在院子里磨磨的场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她弟弟。 “啊!啊!啊!”高瑶彻底崩溃了,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薅,孙子忧威胁自己,现在连许宜言都威胁自己,还让不让人活了! “嘘,悄声,你很吵。”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不知道她的尸体在哪,我不知道。。。” “无所谓,我想听听,你和孙子忧认识的全过程。”不管她到底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路安远会替自己找到的,老爹也会。 许宜行给她倒了杯茶水,细细听来,她更想知道孙子忧为何要杀自己。 “孙。。。孙,好,好。”高瑶冷静下来,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既然知道我的底细,应该就不用我说这一部分了。我和他是三年前认识的,那年他去十香坊,一眼就看中了我,叫了我过夜,后来干脆直接包下了我,不让老鸨叫我接客,只伺候他一人。” 三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和他定亲的那年吗?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这么早就开始了? “他对我很好,他说他很喜欢我。”高瑶虽然眼中含泪,可是回忆起这一段,还是很甜蜜。 许宜行看着她的脸色,心内不住的摇头,都怪孙子忧,骗人的鬼!但是也没办法,孙子忧外表确实很有欺骗性,长得好看,温文尔雅,而且还是军营磨练过的,自带一股子英气,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我当时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能包我那么久,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而且应该是官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没有商人的利气,反而有官家的威慑力,他一定是个大官家的少爷。” “那你眼光挺好的。” “呵呵,后来我借机打听过,我说想让他赎我回家,他面露难色,我就假装生气好几天不理他,他就投降了。” 这个高瑶确实有一点手段,但是她面对的是孙子忧啊,班门弄斧了这不是。 “他说不是他不想,而是碍于家门规矩。我就更知道他一定是大户人家,我一定要牢牢抓住他,那可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然后他就带你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他说,他说他已经有婚约,还说他根本不喜欢她,都是家人逼的。” 放屁!孙子忧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乐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谁逼他了! “然后他帮我赎身,给我买了院子放在外面,他让我学规矩,学那些高门大户的规矩。” “哈?”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他说,他喜欢我,但是绝对不能以青楼女子的身份带我回去。所以让我学这些,等日后学成了,他给我编个身份回来骗家人,再把亲一退,我们两个长厢厮守,永不离心。” “呕!”许宜行没忍住干呕了一声,恶心死了!“对不起,你继续,我早饭吃的有点腻。” 永不离心,长相厮守?还以为青楼女子见惯了男人的誓言,不会相信呢,没想到和自己一样啊,都是猪脑袋。 “可是学着学着,我感觉有一点点不对劲,起初的规矩没什么问题,可是他教我的讲话方式,却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有点,有点像刻薄老太太说话。” 呸!你才是刻薄老太太呢!你全家都是! “我问了他,他说给我编的身份是某个边将的女儿,所以说话要放肆一些。” “你信了?” 高瑶吸了一下鼻子,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啊,我居然信了,直到他让我骑马,我都一直没有怀疑。可是,许二小姐,骑马是要天赋的,我就是学不会,他为此十分生气,砸了好几个花瓶呢。” 可不是么,自己的马术学了十多年,可见也不是天赋好,而是努力多。 “那你是什么时间发现他在骗你的?” “就在,你姐姐嫁进来的一月前吧。” “那么晚?”那时候孙子忧已经训练高瑶快两年了,竟也没人发现。 “嗯。有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到了我那里,抱着我痛哭。他说他根本没有办法退婚,说对不起我,我很难过,更怕他难过。我说没事,我可以做妾,只要主母容得下,我愿意伺候。” 我容得下,就鬼了。 “可是他说那人十分跋扈,绝对容不下我的。她说她叫许宜行,是抚远将军府的大小姐,说他受够了她,等一过门就杀了她!” “额。。。你,你又信了?” “对,我又信了。他跟我说,我长得很像许宜行,只要我愿意加一点伪装,等许宜行一死,我就是正房主母,孙家未来的孙媳妇。这一点他没骗我,他果然杀了她,接我进来了。” 这说了半天,许宜行还是没明白孙子忧为啥恨自己啊,我这性格,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啊,怎么就无法忍受,非要杀人呢? 高瑶突然高亢起来:“可是我没想到!你们许府的人一个个都那么难对付!司武敢指着鼻子骂我,白嬷嬷讽刺我,特别是你让我浑身难受,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 啊这,谢谢哈,我们许府的人确实都是不是省油的灯,嘿嘿。 许宜行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没办法,家里主母失德,上梁不正下梁歪嘛,都是跟顾氏学的。 “孙子忧怕你认出我,让司武贱人毁了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高瑶抱住自己的脸,痛苦万分。 “其实这是一招错棋,就是因为这个,我们认出了你。” “什么?”高瑶不敢相信,从手指中抬起脸。 “我爹那天在这看见了你,一下就认出来你是假的了。” “难怪。。。难怪。。。难怪那之后你们就不理我了,我以为是许将军薄情,放弃了女儿,原来是因为认出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孙子忧,你出的好主意!” 第90章 前人扬沙 许宜行表情更加尴尬,她之前也一直这么以为。 “可是,可是你们早知道我是假的,为什么还不揭穿?你们,你们有更大的计划?” “这就不是你该管了,听着,今日孙子忧问你我来找你干什么,你就说是因为吴雪妍,知道了吗?” 高瑶不想回答,但是许宜行更狠:“你若是答错了一个字,你弟弟就少一条腿,你若是多答了些什么,我也不介意给你父母身上多加点东西!” “呵,呵呵,我是蝼蚁,斗不过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我总在想,如果我父母也是官,我也是小姐,那么我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他了?” 啧!高瑶到现在都对孙子忧抱有幻想啊,还是吃的苦不够多啊。 “我以为你应当是最不信这个的人,毕竟许宜行不就是这个身份么,照样死了。” “我和她不一样,她跋扈,我才不会像她一样忤逆,失了夫君欢心。” ? 好好好,那你就做你的贤妻良母去吧,我不光忤逆,我还要弄死他呢! “高小姐,告辞。” “等一下,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一开始。比我爹早,比任何人都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许宜行死的那晚我就知道了。” 高瑶眼中有光:“这莫非就是血脉羁绊?我现在相信你们感情很好了,我和我弟弟也是这样的!” 谁问你弟弟了,自作多情。许宜行翻着白眼离开了主院,高瑶没救了,她这个脑子啊,一定是因为平时吃猪脑吃太多了。 出了主院,许宜行准备离开,却看见路边的花丛处,有个人在浇水。 “司文?你怎么干这个活!这不是三等奴才做的事情吗,你可是贴身的大丫鬟啊。” 许宜行还是有点难过的,她现在知道司文对自己的事情并不知情,如今连累她做奴才中的奴才,真是抱歉。 “见过二小姐,奴婢现在已经不是大丫鬟了。” “怎么说?” “少夫人病了之后喜静,将人都打发走了,奴婢现在只是孙府最普通的丫鬟,什么贴身不贴身的。” 许宜行的愧疚心达到了顶峰,接连几次来都没有见到司文,却也没有打听她的情况,罪过罪过。 “司文,跟我回去吧。” “那怎么行,奴婢是大小姐的丫头,孙府的丫头,如今怎么能私自回去呢,不妥不妥。” “你放心,我会和爹说清楚的,你的卖身契回头我也会要回来,走吧。”许宜行强拉着司文上了马车,又转道吴府。再劝一个,今日功德就圆满了。 吴府的大门却没有孙府那么好进,可能也是揣测自己的来意吧,过了许久才有人请自己进去。 到了正厅,却没有看见吴雪妍,而是吴夫人在等着自己。 “见过夫人。” “许二小姐请坐。真是不巧,雪妍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了,要不您有什么话,我转告她。” 得,人家吴夫人更绝,连杯茶都没上,就赶自己走呢。 “方才去过孙府,现在想到府上见见吴姐姐。” “我已说过了,今日不便,二小姐请回吧。何况最近的事情是我们吴府和孙府之间的事情,与你们许家无关!” 看来吴夫人也不打算给许家这个面子了,也好,那你们就闹去吧,等回头孙家抄了,也顺带送你们上路好了。 “既然如此,宜言告退。” “二小姐且慢!”忽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吴雪妍。“有什么话,去我房里说吧。” 吴母见状,着急起来:“雪妍!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吗!这可是许宜行的妹子,你忘了你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母亲,我没忘,是我自己马术不精,再加上心绪不宁才会摔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吴雪妍对母亲说话虽然不冰冷,可也是疏离,不知道这家人的关系是怎么处的,养出来这么冷漠一个女儿。 “你!唉!唉!唉!”吴母使劲拍打着座椅把手,无可奈何。 许宜行跟着吴雪妍回了房中,她房中东西不多,胜在阔大,没有如同一般女子做隔断或是怎样,而是一整间连在一起,坐在房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许宜行坐在一个大理石板的圆桌边,仔细打量着她的房间。 “怎么样,是不是同寻常闺阁女子家里的不一样?” “大不一样,倒像个学堂一般。”许宜行没有刻意恭维或者贬低,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吴雪妍笑笑:“如果你卧床几年,也不会想要每日看见逼仄的房间。” 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着房中的陈设绝对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比如这间屋子,宽大,简素,笔架林立,而且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大雕弓。可见房主人应当是个宽豪性子,却和那日翩然一舞的身姿不怎么符合。 “看这房中的陈设,好像没有什么和舞蹈相关的东西,你那日?” 吴雪妍一皱眉头,似乎不太开心:“我本来就不擅长舞艺,可是诚王府的宴会又不会让比射箭,只能下下别的功夫了。” “那你也挺厉害的啊,速成舞蹈?”许宜行还记得那天她从船头好像飞到了船中一样,那岂是随便一学就能学会的。 “什么速成,就是一点小把戏。船头和船身有个坡度,再加上一点子小工具的帮助,看上去举重若轻,其实只要离近一点就能看出破绽。” 许宜行很惊讶,这样的机关她居然不避讳着自己,真的心很大。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天船停的那么远了,一来是距离产生美感,二来也是为了遮掩吴雪妍自身的不足。 吴雪妍给许宜行奉了客茶,就把丫鬟们都赶走了,她不喜欢有人在身旁拘束着。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听说那天是你建议的,让我爹来接我,免于我被赶出去的下场。” “不过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你就想要事情闹大,如此说来,我还是妨碍到你了。” 吴雪妍苦笑一声,其实被直接赶出府和被爹接回家,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难为许二小姐,居然还想着替自己周全。 第91章 霸凌? 许宜行接着问:“我听说是二皇子帮助你的,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 吴雪妍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是为了探究这个,那我劝你早点走。这种事情你知道了也没有好处的。”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我刚从孙府出来,所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吴雪妍点点头:“想必你是来替你姐姐做说客,阻止我嫁给子忧的吧。” 傻子,我可不是做什么说客,我是在救你出火坑啊! “所以你怎么想?” 吴雪妍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那把雕弓,把它从墙上取了下来,给许宜行介绍。 “这把弓,是我十岁的时候比赛赢来的,不过这是礼仪弓,软绵绵的,只是名贵好看,却不能用来射击。” 说着这干啥?许宜行眉头紧锁,听的莫名其妙。 “那个笔架也是,还有角落里那个养鱼的大瓷缸子,都是我赢回来的。” “吴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天生争强好胜,想要的东西绝不放手吧?” 吴雪妍不搭茬,继续说:“那些都是我赛马赢来的,唯一一场失败,就是和你姐姐许宜行比赛的那次。” “你是说我姐姐做了手脚导致你失败坠马然后伤腿?”冤枉啊冤枉啊!之前我都根本没有见过你,谁稀罕害你了! “嗤!”吴雪妍一下子笑了出来:“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在那之前她都没见过我,也是我自己非要找她比赛的,她哪来的机会害我啊。” 许宜行尴尬的挠挠头,确实是自己把人想坏了。 “我要说的是,我马术不差,就算真的和你姐姐比,我也未必会输。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三年前我会摔下马吗?” 口气不小,找个机会比一下。。。 “嗯。。。你刚刚在前厅说,你当时心绪不宁?” “对。居然是许宜行,子忧怎么可以娶她!” 凭啥不能娶我了,你这嫉妒心还挺重的。 “咳咳,人人都说,我姐姐和姐夫很般配,你觉得不行也没用啊。” “宜言呐,你甚少参加这种活动,所以我不怪你不知。可是许宜行她是什么人,幼年时仗着你爹的身份横行霸道,每每见了子忧非打即骂,带头孤立他,对他语言攻击凌辱,还硬逼着其他人去挑战他,一天下来的车轮战,人不死也累坏了。 若不是国公爷心疼儿子,送离京城躲避,还不知道要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呸!凭她这样的人品,就应该直接家法仗死,怎么还能风光大嫁,再去折磨子忧!” 许宜行听完,有些耳鸣。这都哪都哪跟哪啊,没有的事情啊,一点也记不得了啊。 而且,而且就算是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按照自己一贯的性格,那肯定是孙子忧做了极其过分的事情自己才会这么对他。 但是如果真的孙子忧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老爹不会不知道,更不可能把自己嫁给他呀,可见吴雪妍说的不真。 “雪妍,你说的事情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没准是以讹传讹,或者是孙子忧说出来骗她的。 “不是,我爹只是小小城防司,我和你姐姐玩不到一个场子的。” 哦!那看来没准还真是有误会,真是头大,自己这名声就是生生给传坏的。 吴雪妍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询问当年时常和他们一起玩的人,大家都能作证。” 许宜行自会去问的。 “那,你并不是因为记恨我姐,才要现在嫁进孙府?” “当然不是!她那样的人,就连恨我都觉得脏了我的情感。” 哦豁,是我不配了。 “我想嫁给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三年前既然没有机会改变,到如今也该为自己争取一下了。” 好吧,那你真是纯纯的爱错人。 “可是平妻,这夏朝开国以来就没听过哪个官家出过平妻。退一步讲,就算我姐姐失势,就算我爹可以置之不理假装看不见,你利用舆论按着国公府的头干的事,难道他们不会记恨你?” 吴雪妍表情依旧淡然,没有被许宜行说动。 “已经这样了,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着后果。更何况,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许宜行没话可说了,她把事情做绝了,现在除了嫁进孙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爹娘,事先知道这事情么?” “若是他们知道,我还能做成吗。” 果然,是瞒着家里人干的。“那他们居然还很,嗯,就是,额。。。” “他们居然还让我这个丢脸的女儿活在世上?唉。” 吴雪妍叹了口气:“其实三年前落马,京中流言疯传,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若不是二皇子派人前来,劝导我、救治我,我哪能看见今天许宜行也被许府放弃的场面?父母对于孩子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这一点许宜行无法反驳。就说许老爹吧,在猜到自己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将全部的资源毫不犹豫的倾向二女儿。 在老爹心中,一个活着的许宜行能抵过十个许宜言,可是一个死去的大女儿,就比不上活着的二女儿十分之一了。 父母尚且如此,哪里能指望他人感同身受。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劝了。不过就一点,你不要太着急嫁入孙府,你说的关于我姐姐欺负孙子忧的事情,我确实不知。 但是我知道,孙子忧这个人和他表面并不一致,也许你卧病多年不知道他的近况,但是只要细细留意你肯定能找出端倪的,好吗?” 孙子忧包养高瑶长达两年多,就算隐蔽的很好,只要用心查一定能查到,就是不知道吴雪妍有没有能力翻出来这事,毕竟自己有影卫,她可没有。 吴雪妍面露思考之色,她在掂量这话的目的和真假。 “不行的,你说的话我很感激,但是现在外边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越早嫁入孙府,对两府就越有利。就算我想拖延,我爹娘和国公爷也不会同意的。” 第92章 脑子有病 啧!这倒是,如果有可能孙府肯定希望最好今晚就把婚事办了,省的脸上挂不住。 “九月。九月十五日是我大婚的日子,只要在那之前你不嫁入孙府,我一定有办法让你看见那个人的真面目。” 吴雪妍偏头,透出打量的笑意,哪有人要在自己婚前忙着其他事情,不应该好好准备大婚事宜么。 “按照风俗,官家大户娶亲从提亲到结亲至少要等半年,现在是五月,到九月也才四个月,你和你爹娘讲讲,想必孙府也不能太紧逼。毕竟他是要名义上的平妻,那就应当按照正妻的规矩来。” “这个么,倒是可以试试。” 许宜行长出一口气,对于孙府的反击一定要在大婚前完成,否则到时候就是皇家的人了,规矩太多,出门都难。 许宜行走出吴府的时候,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一些。 按照吴雪妍的说法,二皇子在三年前就开始培养利用吴雪妍了,就已经想着将来利用她给自己或者给孙府生事。那自己的敌人不是又多了一个?还是个强敌,若他登基,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坐上马车,她看见司文还在车上等自己,反倒是司琴和司画站在车外,跟车随行。这两丫头看见自己把司文从孙府拽出来,可能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是把她当犯人看着呢,真好玩。 “司文,你是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对吧?” “是的,自打五岁就跟着了。” “好,我问问你,大小姐小时候出去玩,经常欺负人吗?” “额。。。”司文面露尴尬神色,这怎么能当着二小姐说大小姐的坏话呢。 看见司文这要说不说的样子,许宜行就知道肯定是有这事。她有些痛苦的抱住脑袋:“那么孙少爷呢,姐姐经常欺负他吗?” “这个奴婢不知道,赛马场上只有师傅和跟着的马术师能进去,奴婢只能在外面的帐篷里等着。” “我并没问赛马场,你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这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可是孙少爷和大小姐只有在马场才会一起玩呀,若是宴会,那都是男女宾客分开的。” “哦对对对!”是我脑子傻了。 “那么司文,从前都有谁和姐姐一同玩呢?” “嗯。。。挺多的,其实二小姐要是想知道,不妨去去问问七皇子吧。”司文眨了下眼睛,心中不明白为何二小姐舍近求远。 “七皇子?我没有印象他会经常一起啊。” “嘿嘿,您不知道,七皇子其实常来马场的,只不过不经常进去,只是远远的看着,奴婢在场外碰到过好多次了。” 原来如此,怎么也没听路安远自己说过呢,算了,先去问问吧。 “最后一个问题,大小姐是不是小的时候脑子受过伤,就是,这个比如说,记忆力出过问题?” 司文点点头,没想到二小姐也记得这事。 “那大概是大小姐六岁的时候,有一回从宫里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病了。老爷请大夫陆陆续续治了两三年,才完全好。 只是那天的事情小姐说完全想不起来了,而且在那几年里小姐的记忆一直是混乱的,每日的事情都是白嬷嬷帮着理顺的。” “两三年?这么久!”而且那长达两三年的医治过程,自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想,夭寿啦! 难怪,孙子忧应当是在自己十岁上下被送走离京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自己脑子有病的那些年里,确实做过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才导致孙子忧如此痛恨自己。 怪不得宜言的记忆里总有人往大小姐院子里去,那都是郎中啊。只可恨整个府里,竟没有一人告诉过自己这事,连白嬷嬷也没有。 不过白嬷嬷不告诉自己,那肯定是为了保护自己,其他人不告诉自己,恐怕是受到了老爹的警告。到底发生过什么! 许宜行现在又回到了刚刚死而复生那个时候,每日猜测着、揣度着宜言的经历,现在居然也要轮到猜自己的经历了。天道好轮回,这真是报应不爽。 马车行驶到了七皇子府,却是路安远亲自来接的。 “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大张旗鼓去了孙府和吴府,怎么又往我这里跑了?” “这不是快到午饭点了嘛,我来视察一下未来府里的午饭怎么样。要是不好吃,我可是不要嫁进来的。” 路安远心里的笑都快憋不住了,面上却很矜持:“请吧,我这皇子府也是有一些好厨子的。” 转过头,看见司文居然也在车上一起下来,有些惊讶:“司文?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她在孙府也没什么事干,我打算接回去了。” 路安远立刻就明白了,许老将军要动手了。宜行这是心疼司文,怕她待在孙府有危险,提前给带了出来。 午饭吃的是糟鸭掌、葱爆羊肉、红烧仔排、浇汁鱼侩、清炒时蔬和一品炖雪蛤做的甜汤。不走精致路线,就是单纯的量大管饱。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还行吧,就是有点太荤了,以后记得多做两个绿菜。” “好。我府上都是些粗人,他们喜欢吃点实在的,毕竟要练武,不能光吃草吧。” 许宜行漱过口,摸了摸圆圆的肚子,这些菜确实很下饭,不知不觉吃了两大碗。 “其实我来还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请说。” “上次我跟你说,我可能记忆出过一些问题。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跟孙子忧一同玩乐,我有没有经常欺负他?” 路安远将身子坐直,他当然知道这事,而且他还知道原因。可是,宜行想起来了吗? “你为何这样问?不会是对他旧情难舍,回忆一下童年乐事吧。” “哼,你就别装了,司文说了,你经常去马场偷看我,你这个偷窥狂魔,还敢讽刺我?” 这个确实是许宜行胡说的,司文只是说了七皇子经常在马场外围,可没说他是偷看许宜行的。 路安远眼见自己秘密被揭穿,尴尬的要死。幸好房中无人,不然他真的想撞死。 第93章 绝无此事 “我确实是喜欢去马场外围,那是因为我皇子身份一旦入内,必然被很多人围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家伙,死鸭子嘴硬,迟早把路安远的嘴撬开,看看他是不是长着一口铁齿铜牙。 “好吧好吧,不过你可以去皇家马场呀,那里就不会有人打扰你了呀。谁让你非要来臣子用的马场。” “身为皇子,体察下情与民同乐,是我应该做的。” “好好好,那么请问尊贵的皇子殿下,您在体察下情的时候有没有偶然的、不经意的、十分巧合的看见或者听见我欺负孙子忧的事情呢?” “绝无此事。” 路安远说的十分坚决,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朝堂上要死柬君王一样,不由得许宜行不信。 在路安远心中,许宜行幼时之所以欺凌孙子忧,是因为把他当成了自己,那时他差点害死许宜行,这个罪责却是由孙子忧承担的;而孙子忧因为记恨旧仇杀死了宜行,所以算起来都是因为自己害死了宜行。两次,自己害了她两次啊。 “真的么?可是我明明听说。。。” “我以我死去母妃的名义起誓,绝无此事。” 内心:母妃您对我多有亏欠,今日借一下您的名号,也是为了迎娶您儿媳过门,请您原谅! 许宜行张大嘴巴,终于还是相信了他,谁会用自己过世的娘亲撒谎呢,可见啊,是吴雪妍误会自己了。 “其实不必如此,你说什么,我信就是了。” 路安远这才放下心来:“所以你是听谁说的?” “我在孙府和冒牌货摊牌了,她说我跋扈,失了夫君欢心,我就觉得奇怪,所以问一下。” “你告诉她你没死了?”糊涂!事情尚未了结,怎可将底牌放出,宜行你是太过自信了吧! “我是傻的吗?”许宜行瞪了路安远一眼,这人怎么总觉得自己没长脑子一样。“我只是揭穿了她的身份,然后用她家人要挟让她替我做事而已。” “原来如此,我说宜行聪慧,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路安远换上一张笑脸,看的许宜行想笑。 “我爹,今日应该就会和孙府彻底划清界限,他那边应该有孙府的一些错漏证据,我手里握着冒牌货和孙子忧杀妻的证据,你呢,你那边如何了?” “土地清查已经在大面积进行了,孙府难逃罪责,就只剩下找遗体这一个难题了。不过,据我所知你家也有不清白的收入,无妨吗?” “本来就是大染缸,我家要是清白,皇帝不会起疑?”许宜行不知道居然在这件事上老爹居然和自己想的一样,真是父女一脉。 “嗯,你们家确实聪明,不想那傻颖妃,非要早早将手里的牌洗白,这回恐怕二皇子母家要倒霉了。” “有这事?清地计划就是二皇子使劲撺掇皇帝做的,他自己真干净也就罢了,偏偏做贼心虚,皇帝事后,恐怕会觉得他打压异己吧。” “这个就不归咱们管了,咱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那你呢,你的产业干净吗?” “我的封地不在京都附近,京郊也没多少产业,都是父皇赏的,干净的很。” 许宜行恍然大悟,难怪路安远会暗中支持清地计划呢,人家不怕。 “我记得你的封地,在泣水以南?” “对的,泣南偏远,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所以嘛,你嫁给我大约比不上其他皇子妃过的那么滋润。但是我会给你最好的。” “哈哈,如果以后你没能当上皇帝,我们岂不是要回泣南长住了?也好也好,我喜欢竹子,听说泣南大片的山竹林,美极了。”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这都是美好的幻想。一旦开始参与党争,不死不休,何况路安远最大的敌人二皇子,跟他们关系最差,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再联系吧。” “好。宜行,我送你的胭脂你不喜欢吗,为什么今日打扮的如此素净?”路安远满眼期待,今日刚一见面他就发现许宜行又换回了原来的妆容。 好你个路安远,你还敢跟我提胭脂是吧!许宜行深吸一口气,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路安远,我最讨厌胭脂了,我喜欢银镜,如果你想送我东西,最好送我一屋子银镜。另外,我突然改主意了,我不想去泣南了,那个地方又破又旧又潮湿,还穷的要死,我就爱呆在京城,一辈子都不走。” 路安远被这一串炮弹打得晕头转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宜行突然变了脸色。 “额。。。那你不喜欢竹子了吗?” “有竹子的地方蚊子多,全砍光了才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上了回家的马车。 “银镜?”路安远思索了一会,其实家里镜子不少,不过倒是可以添一个大银镜,能照全身的那种,不过也不知道工匠们能不能做出来那么大的银镜,试试吧。 回程路上许宜行又犯了难,既然自己从未欺凌过孙子忧,那么他对自己浓浓的恨意,又是从哪里来的?看起来只有等他认罪伏法那天,亲自去问问了。 回到家中本来要去见老爹,却得知老爹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孙府。 “老爹去孙府干嘛,难道不是当面和孙子忧说清楚吗?” 影五:“或许老大人有自己的打算吧。” “好吧,无所谓了,我今日很累,你出去吧。” 许宜行本想着眯一会,还没等睡着呢,司琴就进来了。 “小姐!可了不得了,老爷把国公爷打了!” “真的?”许宜行乐开了花,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从床上翻起来。“仔细说说!” “小姐你怎么这么高兴?” “你别管,快说!” “哦哦,嗯,听说早上老爷请咱们大姑爷来府里,估计和您今天出去为的是同一件事情。然后似乎是没有谈拢吧,老爷指着大姑爷破口大骂,什么‘负心汉’、‘忘恩负义’之类的。 然后骂完还不解气,带着人去了孙府,把前前后后能砸的都砸了,而且还把国公爷一只眼睛打成了乌眼青。” 第94章 老爹也演戏 “哈哈哈哈哈哈!”许宜行抱住肚子,在床上使劲翻滚了几圈,太棒了,不愧是我爹!演戏都这么逼真,还顺道出了口恶气! “您别笑了,如今国公府已经去告御状了,听说老爷正在当堂对峙呢!这,这万一皇帝动怒,可怎么好啊。” “你怕什么,老爹既然敢这么干,那就说明他有底气解决这个事情,不要瞎操心。”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咱们大家小姐好歹还是孙家的孙媳妇呢,老爷这么做,将她置于何地啊。” 哼,过两天被揭破了,就没人在意高瑶的生死了。 与此同时,金殿上的皇帝一脸严肃,看着一跪一站的两位老臣,心内极其不满。 “陛下!老孙头不是人!害了我的大女儿毁容,如今还要整出一个什么平妻来,简直就是老王八蛋!” 许老爹自然是站的的,站的笔直,挺着胸脯子骂人。在看孙国公,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眼睛的伤导致他睁不开一只,只能使劲睁大另一只。 “陛下!此事我们家原也是有苦衷的。我们没有保护好许大小姐是有责任,可是动手的那是他许家的人!再说这个平妻的事情,那是吴家使得诡计!我们再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当然不会说出二皇子来,哪怕这口恶气的始作俑者是二皇子,说出来就是找死。 “你放屁!您不乐意她能逼着你干?你们国公府难道连一个小小城防司都畏惧?这吴家也是烂王八,养出这样的女儿,早就该一根绳子勒死了,留着祸害!”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孙国公知道许老爹说不通的,只能不停的给皇帝叩首,将受害者的形象做实到底。 “两位爱卿不必争吵了,朕听明白了。” 在这一件事情上,皇帝内心是偏向许家的。 别的不说,就说平妻这个事,那是民间小门小户才会干的事情,哪个官宦人家出过这样的先例?这就是明摆着不认许宜行这个孙媳妇,要取而代之了,多少不义。 而且刚刚接到了沈大人的回报,这次清查土地查出来的蛀虫不少,最甚者,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诚王,另一个就是国公府,居然瞒报了一半的土地人口,中饱私囊,减少税款,真是该死! 诚王,那是朕的亲弟弟,就算真的贪了,那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诚王府在替朕做事,他的私库都是朕知道且默许的,你孙家算哪门子实在亲戚? 仗着你祖上为先帝出过力,袭了个爵位,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真该死。 “许衔山,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是你的不对,回头到人家家里,把砸坏的东西都照价赔了,再给你亲家好好道个歉认错。毕竟你女儿还是孙府的少夫人,你别把事情做死了。” 皇帝在处理家务事时,其实和村头巷尾的家翁没什么区别,都是和稀泥的态度。 “哼。”许老爹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明显不服,但是皇帝都直呼自己大名了,可见是生气了。 孙国公也听出来了,皇帝没打算处罚许家,有些泄气,只等着皇帝怎么说自己的事情。 “孙爱卿,平妻一事,非做不可吗?” 有门!孙国公本来就不愿意这婚事,那都是被舆论逼的,本来因为许宜行毁容自家就和许家产生了裂痕,他还没打算彻底放弃和许家的关系呢。若是皇帝肯开口阻止,那就最好了。 “陛下!老臣实在无能为力,此事若是不做,吴家小姐声名尽毁,万一出个好歹,岂不是成了臣的罪过。不知陛下可有良策?” 老狐狸,你还想让朕开口阻止,然后借着朕的旨意逼退吴家吗?哼! “罢了罢了,终归你们的私事。朕为皇帝,不好插手家务,你们自行解决吧。”皇上讲完,一甩手离开了。 孙国公眼见指望不上,讪讪起身,又想跟许老爹搭两句话,可是被他瞪回去了,只能认栽,离了宫中。 这边皇帝才刚离开,就听见宫人来报,说是许将军没走,一直在殿上站着呢。皇帝叹了口气,这个老东西就是这么倔! 转身回到大殿,语气就不像刚刚那么正式了。 “老东西,你想干嘛?人是你打的,家是你砸的,难道朕还不够维护你?非要让朕把孙国公给砍喽,你才满意?” “陛下知道臣的脾气,要是真把他砍了那就好了。”许老爹仍旧很硬气,这么多年虽不像沈大人那般执拗,但是脾气皇帝也是知道的。 “啧!那你说,让朕怎么办,把吴家小姐赐死?” “她一个小娃娃懂什么,怕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陛下,臣有一份折子,请陛下过目,看完了您在决定砍不砍孙老东西。” 宫人将奏折呈上,皇帝不过看了两眼,登时大怒。 “大胆!许衔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是孙家做过的罪孽,请陛下圣裁,早日解决了祸害才好。” 皇帝不买账,这刚吵完架,就送上来这样一份国公府的罪状书,明显就是报复。 “哼,你既然早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怎么今日才报上来?岂非太过偏私,如今又蓄意报复!” 许老爹跪地,双手抱拳行礼:“陛下,从前不说是因为他是我亲家,我不能害自己女儿;现在说了是他们实在过分,都欺负到头上了,难道还让臣忍着吗!” 皇帝表面怒气不减,但是心里已经熄了火。 许将军越是直白,就越证明他没有别的心思,他这辈子就是个直脾气,皇帝早就吃的死死的。这点偏私,朝中人人都有,可是能像一样在皇帝面前承认的,却罕见。 “那照你的意思,如今你不是孙府的亲家了,你女儿不是孙家的媳妇了?你这些罪桩交上来,若是朕处罚,判个满门抄斩你女儿难道就逃的了?” “请陛下开恩,若真要动手,再给宜行一道和离书吧!” 皇帝正要再骂,却看见老将军双眼布满血丝,强忍悲痛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都是为了孩子啊! 第95章 找到了 “你可想好了,如果保持现状,许宜行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孙媳,一旦和离,她就只能在家中终老了。” “臣的女儿臣最清楚,如今她这个少夫人做的,还不如死了呢!” 皇帝默默良久,终于还是没有反驳。 “唉!你回去吧,不要再闹了,朕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臣,叩谢陛下天恩!” 一头磕在大殿地板上,声音浑浊。 许老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身上带着浓浓的倦意,但还是第一时间叫来了二女儿。 “言儿,今日顺利吗?” “都是按照爹的吩咐,很顺利。不过吴家说,他们一定要嫁进孙家的,恐怕。。。” “呸!痴心妄想!养出这样不知脸面的女儿,还好意思活着,狗东西!” 许老爹猛的灌进一口冰水,又拿手顺了顺胸口,才继续讲道: “不过他们也是做梦了,孙府都快完蛋了,还嫁哪去?她女儿就等着老死闺中吧。” 许宜行暗喜:“爹,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递了孙府的罪状上去,皇帝什么都没说。其实他都知道,可是只有我递这个折子上去,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查。” 许宜行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些事情都在皇帝一念之间,想查就查了。孙府这些年一直没有实权位子,所以就算真的清查,也不会遇到特大的阻力。 “爹,孙府都有什么罪状啊?” 老爹思考了一下,还是讲了:“侵吞民地、瞒报家产、结交京外官员、家人私离汛地、私自出京、放纵旁支经商、以权谋私、依仗门生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放租、倒卖田产等等等等。” 许宜行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这些罪名,没有一个是能让皇帝抄家的。说白了这都是钱的事,京中官员几个没干过? “爹呀,您说的这些,咱们,咱们府也没少做啊。。。” 许老爹先是一顿,随后开怀大笑,不住的拍许宜行肩膀。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你也看出来了,这些罪名根本无关痛痒了吧?要是皇帝真的以这些罪名杀人,那全京城,所有官员先杀后查,没有一个冤枉的。” “爹您可真会说笑。”确实,要是这也算罪,大夏朝没有一个清官了。 “那你说,爹为啥不拿出点更重的罪名给皇帝呢?” “嗯。。。如果真的有更重的罪名,皇帝肯定会觉得,爹早知道却不说,这是包庇,就不信任爹了。” “聪明!”老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自己的种,就算没学过朝堂之事,那也是聪明脑袋。 “那么皇帝真的会查吗?” “柴火已经架起来了,不烧也会自燃。爹只告诉你一句,这次吴府的事情皇帝非常生气,一定会惩处孙府的!” 许宜行点头,她明白孙府因为向吴府背后的二皇子妥协,惹怒了皇帝。如果这样的庞大家族,能随意被皇子掌控,来日弑君杀父,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对了,到时候皇帝应该会给你姐姐一道和离书,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归本家了。” “诶?可是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傻孩子,就算死了,那也应该葬在咱们许家的祖坟里!难不成将来和孙子忧埋一块啊!” 许宜行自己倒是没有很在意这点,死都死了,就算扔粪坑里也感受不到了。不过老爹能有这份心,她还是开心的。 “爹,那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我估摸着,孙府做下这事,肯定是要掩人耳目,说不定早就烧了。唉!” 许宜行嘴里安慰着老爹,心中不怎么认同。 孙子忧这个人想法和常人不一样的,而且这半年多她冷眼旁观,总觉得孙府里那几个真正的掌权人,孙老太太、孙国公好像是不知道替身的事情的,真奇怪。 回到房中,匆匆用过晚饭,她终于能休息了。 月上树梢,寂静良夜,突然有些不和谐的因素出现。 “二小姐,你睡了吗?” 又是熟悉的闹鬼声,又是熟悉的脸被扫来扫去的触感。 “我睡了,我在说梦话。” “好的小姐。七皇子府来人了,说找到了大小姐的尸体了,问您要不要同去看看?” 鲤鱼打挺,许宜行坐起来,看见影九站在旁边。 “什么时候?” “就现在。” “大晚上的,我没有理由出去。” “我带您出去。” 许宜行和影九对视了一眼,迅速穿好一套深色衣服。 “对了,你去把司文叫过来,嗯。。。以后你们不必避着司文。你再将今晚的计划告诉影五一声,如果明天我不能按时赶回来,请他务必帮我拖着时间。” 司文被蒙面男子挟持到许宜行这里时,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司文,你听我说。”影九的手依旧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孙府里那个许宜行是假的,真的早就被孙子忧弄死了,你根本不是被赶出去的,是因为她怕你认出来,才把咱们府上的人都遣散的,白嬷嬷也是被他们害的。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姐姐的尸体,这就要出门去看,你待在我房中假装是我,明早万一我没有回来,你记得装病不要露出脸。 司文,你能为我,为姐姐做到吗?” 许宜行一口说完,看着司文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滚下热泪,狠狠点头。 作为和大小姐相处时间第二长的人,她心中也有无尽的疑惑,今日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是这样啊! “松开她。”许宜行将司文扶了起来:“他是姐姐从前的影卫,如今跟了我了。好了,我要走了,你一定替我瞒好家里。” “嗯!” 司文眼瞅着那个男人,从腋下一把搂起二小姐,从旁边的窗户飞了出去,惊得她差点叫出来。幸好捂住了嘴巴,她惊魂未定,但是还是强迫自己躺到二小姐床上,脸朝里,头发散下来。 您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许宜行长这么大,最熟悉这种飞一般的感觉了。策马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就知不知道影九力气够不够,别把自己掉下去了才好。 第96章 真正的变态 许宜行从某一个墙头飞出,稳稳地落在了一辆车的顶上,然后被影九一推,进了车厢。 车厢中没有任何灯光,但是许宜行知道,对面有一个人,那是路安远。只有路安远会和自己一样,都坐不舒服的侧座而非主座。黑暗中面对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马车沉默的驶向目的地,只听得见蹄子的哒哒声,在静谧中格外刺耳。一直叫开了城门,驶出了京城,许宜行才敢开口说话。 “远吗?” “是我。” “扑哧!谁叫你了,我问你远不远?” 一小下的沉默。“不近。” “我府里的人顶不了太久,最好能在天亮前回去。” “尽力。” “用的哪里的车,会被查到吗?” “城防司的车,不会。” “呦?”城防司可是吴家在管,这要是出了事嫁祸在他家头上,也不知道路安远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怎么查到的?” “替身那边松口了,今天下午告诉的姚先生。我的人去探过,属实。” “看来我的敲山震虎有效果啊,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把这个事情告诉姚先生也是为了保命?” “不是。她就是单纯的被你吓到了,找个人倾诉而已。” 我有那么吓人吗?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能见到自己了。 “宜行,你做好心理准备,恐怕和你想的不一样。” “怎么,烧成灰还是切成段了?还是直接放油锅炸了?” “你说的也太恶心了。”路安远不愿听,即便只是听到这些词语,将她联想到宜行身上他也是不愿意的。 路安远不肯说,许宜行也只能作罢了,反正马上就要看到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靠在车壁上,静静地思考。今夜过后,真许宜行尸体重见天日,冒牌货黯然离场,皇帝明日一早得到消息,必然大怒,老爹也一定会“急火攻心”,称病不出。 大臣之女被杀,皇帝必然会派人彻查,那么昨日老爹递上去的那些罪状,就会一条条安死在孙府头上,孙府必然灭亡。 可是国公府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家族,他们手上官员的黑料,只怕会更多。到时候是人人自危,还是全力抢救孙府,场面一定会很混乱,这是一场持久战。 方才已经向司文交了底,不是司琴不好,只是自己多少对不住司文,先放在身边,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弥补一下。 不知走了多久,许宜行差点睡着了,被人摇醒。 “到了。这是孙府祠堂附近的一个房子,有地牢,确实如同司武所说,在地牢里。” “好,那没人看着?” “方才已经解决掉了,进吧。” 许宜行跟着路安远下了车,面前的小院十分平常,就是京郊一连串的民院之一。此时庄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和叶虫咕咕的声音。 “进去再点灯,不要惊动了旁人。”路安远阻止了许宜行想要拿灯笼的行为。 进到院中,只见四个汉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边上有两人手持长刀,黑布蒙面,应该就是路安远的人了。 “这是你的影卫?” “暗卫,我可没有你那么多钱去养影卫,我的影卫只有两个。” 许宜行看了一眼阿大,十分肯定阿大绝对是影卫之一。不过路安远这话说的没的让人恶心,他可是皇子,还能比一个大臣之女穷吗,分明就是又在阴阳怪气。 从正房炕下的暗道进入,走了好多个台阶才来到所谓的地牢里面。 这里可比外面亮堂多了,两只婴儿手臂粗的龙凤花烛长燃,地牢里披红挂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这是,地牢?确定不是谁家的婚房?”许宜行定睛打量,还是没看出来半点地牢的样子。而且里面很香,房间的四角都放着大量的香料,混着阴湿的霉味,熏得人头疼。 “看那里。”路安远指了指最远处的墙角,那里放着一张已经褪色的绣床,不过床帏倒是新换的,格外的嫣红夺目。 许宜行看过去,自己的尸体,应该就在床上放着吧。怪不得路安远让自己做好准备,这简直就是冥婚的成亲现场,太吓人了。 许宜行步步接近,影九没有下来,应该在外面接应,地牢中只有路安远阿大和自己三人。无论看见了什么,今晚的场景都不会被传播出去的。 许宜行走到床边,只看了一眼,心中泛起无限的恶心。 尸体就平躺在床上,被不知什么人换上了那日大婚的礼服,头上的发冠也是自己的,双手交叉。 平静但是绝不安详,因为已经死了许久,脸上的肉枯萎外翻,有一丝没一丝的挂在骨头上。 交叉着的双手也有一部分露出了白骨,分明就是一具干尸。同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使劲往她鼻子里钻,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婚服底下一点点的起伏,那是蛆在蠕动。 “呕!”许宜行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退了三步站定,路安远很轻的替她拍着后背,顺顺气。 “不是,你确定这是我姐姐的尸体?这都烂成这样了,哪还认得出来呀。” “婚服、首饰,你仔细看看,是不是都很眼熟。如果不是,谁会闲的没事把一具尸体供起来。” 路安远心内阵痛,方才见到尸体的第一眼,他就很确定这是宜行,怎么反倒她本人认不出来呢? “孙子忧为什么这样搞?我真的想不通,这是什么法事吗,比如能让人永不超生的那种。” “从未听说的做法事需要布置成婚房的样子,不过因为什么,想来天一亮,你就能亲自问问他了。” 许宜行点点头,既然确认了尸体所在,就可以撤了,明日一早事情揭发出去,一切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三人上到房间里,准备离开。就在此时听到房顶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动静。阿大最先听见,伸手阻拦两人开门。 下一瞬影九从窗子飞入:“有埋伏,是弓箭手!” 接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两名暗卫退入房中,将房子里能用来挡门挡窗的东西全部推到了门前。 第97章 惊袭 “许宜言!我就知道你爹今天这动作,必然是有诈!” 嗖!伴随着院外孙子忧的声音响起,一只羽箭穿破窗户,不过没有扎在许宜行的位置上,只是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是孙子忧,他也在这!我们。。。”许宜行看向路安远,他一手将自己拍到地上,房中的人全部趴到了地面上。 “噤声,不要让他听出来你的位置。” 路安远今天身边只带了三个人,加上宜行的影卫也才四人。这四人若是放出去当刺客,那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可要说于箭矢之下保护主子安全,实在有些勉强。 “孙子忧!我是路安远,你今日若是敢有丝毫不轨,那就是刺杀皇子,你就等着被抄家吧!” 许宜行瞪大眼睛,不是说不让我出声吗,你自己怎么喊得这么大声。 孙子忧听见,似乎是停了下来,许宜行想去从刚刚的箭孔里看看,却被路安远死死按住。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孙子忧的声音又重新在院外响起:“没想到七皇子也在这里,失礼了。不过你们还真是一对狗男女,半夜三更不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幽会啊?” 孙子忧说完,忽然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路安远立刻提起许宜行,从炕洞的暗道扔了下去,又把影九也顺便踢了下去。 下一刻,龙眼大小的黄色小丸子被十几把弹弓弹了进来,房中霎时黄烟大作,什么也看不清了。 许宜行这里在楼梯上摔得七荤八素,好在半道上稳住了身子,停在了楼梯上。影九很快跟上来,替她检查了伤势。 “你在上面看见什么了?” “弓弩手,大约四五十人。在你们快出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孙子忧是领头。” “好好好。看来我们来的很是时候,今天家里动作太多,孙子忧肯定是来转移尸体的,再晚点就没有证据了。” “我不这样认为,转移尸体需要带四五十弓弩手吗?” 许宜行睁大眼睛,吓了一跳:“他们就是来灭口的!那路安远还在上面,他是皇子,孙子忧不敢的吧?” “杀了之后转移,谁能和孙府联系起来。” 许宜行紧咬牙关,太阳穴突突的跳,强忍着脚痛站了起来:“我们怎么办?把他们也弄下来吧?” “地牢如果没有别的出口,那也就是等死,没必要。而且,如果他们放火,那就不妙了。” 影九刚说完,许宜行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是什么?” 影九从身上解下来一个黑布袋,把里面的东西一半塞给许宜行,一半自己嚼了:“是毒气,快点吃解毒丸子!” 他看见许宜行还愣在原地,一把扛起来往地牢深处走,远离出口。 “影九,什么毒需要吃这么多解毒丸子?”许宜行看着自己手里一手都快拿不住的药丸,颜色各异,大小各异,总觉得吃完这些自己也离噎死不远了。 “我又不是影四,我怎么知道什么毒,全吃了总是没错。” 许宜行尴尬地看了影九一眼,好好好,看来影四平时给你带的解药实在是太多了,一点都不知道节约。 为着生命安全,许宜行还是按照影九的说法,将那一把全部吃了进去。 楼上,在黄烟才开始弥漫时,路安远就从阿大手里接过了一枚小小的药丸,含在嘴里用舌根压住。 不过这孙子忧实在太舍得用料了,屁大点的房间,硬是弹了十几个毒丸进来,就算是有解药,还是呛得厉害。 “殿下,您也下去吧!” 毒烟一散,估计紧接着的就是箭羽,或者火箭,若不离开,就要变成烤全人了。 “下面没有别的出口,进去也是等死。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这边动静这么大,应该很快就到了。” 路安远点点头,将背紧贴着土炕。他一向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今日身边虽未多带人,但是早已将私兵放出城外,等候调遣。 “就是没想到孙子忧如此放肆,居然真的敢谋杀皇子!” “他是狗急跳墙,今天谁来,他都会杀的。咳咳咳咳。。。”毒烟还是辣到了嗓子,这烟要是再不散,就真的要出事了。 “殿下,咱们的人出手,陛下可就会发现您养私兵的事情了,恐怕会被其他皇子拿来做文章。要不?”阿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等一下剪草除根。 “不能,孙子忧要留着,我要给许家一个交代。” “唉!”阿大叹了一声,怎么沾上一个许字,您就拎不清呢。不等他感叹,果然一支火箭飞入,孙子忧还是下手了。 地牢里,许宜行紧贴着放自己尸体的床侧面,刚刚滚下来腿脚真的很疼。她看着影九在地牢里这里抠抠、那里摸摸,寻找第二出口。 不过许宜行并不怎么抱期望,既然是地牢,哪里有故意设计其他出口让人逃跑的,这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所以她只是安静等着,听着楼上的动静。 “二小姐,楼上有烟味,好像起火了。” “真要烧死我们啊,这可尴尬了,要是后面的人发现我和路安远大晚上的一起出来,不是有点太影响名声了么。” “命都没了还在意名声,二小姐心可真大!” “你不懂。”许宜行要什么名声,她在意的是宜言的名声,就算是死,那也不能让她落得个夜奔逃出家门与人私会的罪名啊。 哐镗一声,地牢上面的遮盖物被人打开了,影九上前几步躲在楼梯的盲区处,许宜行没动地方,尽量让床幔遮住自己的身体。 “出来吧,没事了咳咳咳!” 是路安远的声音! 许宜行往前走了几步,向上看去,果然看见路安远举着火把,一张被烟熏过的小黑脸,只有眼睛格外明亮。 “你们从后窗走咳咳咳!不能让人看见你在这里,走!” 许宜行上去一看,屋内的火还未完全熄灭,窗子和门板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到处都是箭。院外有打斗声,但是似乎还没有人进门来。 第98章 中毒 “这外面是?” “我叫的救兵,还在和他们搏斗,你先走,等会进来会看到你的。咳咳咳!” “可是你。。。”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只箭飞了进来,很明显门外的孙子忧还没有完全放弃。 “不用管我。” 路安远说完,一挥手示意影九带她走,影九得令,拽着许宜行从后面翻了出去。后窗这边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险险躲过几箭,许宜行赶紧上了马车,等着一会路安远前来。 “我说影九,你是谁的影卫,这么听她的话干什么?” 影九此时和许宜行同在车内,半跪在车上:“二小姐,我也并不是您的影卫啊。” 许宜行噎住:“那你都看见我姐姐的尸体了,怎么还不信我说的?” “信不信是一回事,认主又是另一回事,还请二小姐理解。” 许宜行深吸一口气,无法反驳。刚刚吃了一把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现在胃里很烧,全身都很烧。 “你出去吧,帮我看着七皇子那边,接他过来。” 影九面露惊异之色:“咱们不回去,还在这等着?” “恩。” 许宜行等了许久,一直到天空都开始泛白,才听见有人接近马车的声音。 路安远揭开车帘,却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半爬上来的。 “你,你怎么了?” “中毒了。”路安远的声音非常难听,像是被火烧过木头嘎吱作响。 “呀!阿大有没有解药?” “别叫了,已经吃过了。但是毒烟太多,还是吸了一些进去。” 马车缓缓启动,偏离着热闹的起火点,往城里开去。路安远就躺在马车的地板上,怎么拽都拽不起来,许宜行只能蹲下身子,坐在地上听他说什么。 “那个,孙子忧?” “没死,不让你知道原因,你怎么会死心呢。” “什么死心不死心的,你还觉得我对他有感情?从我活过来那天,对他就只有恨了。” 路安远听见她这么说,似乎有了一点反应,睁开眼睛,伸手想抓什么。 许宜行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多了。咳咳咳。。。”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赶紧进城治病要紧。” 路安远好像更虚弱了,又闭上了眼:“宜行,我可能要死了。。。” “胡说!你有姚先生那个怪物,怎么可能死?实在不行我把影四借你,治好了你再还给我。”许宜行紧抓着他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没力,渐渐松下去。 “原来,你那个朋友是影四啊,咳咳咳!” “宜行,我觉得身上好冷。。。” “冷?”许宜行摸了一下他的胸膛跟额头,分明很烫啊。 “没事没事,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她试着把路安远抬起来,但是动不了,于是只能俯下身子贴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全是烟味,熏得人想哭,然后她就真哭了。 路安远感觉得有液体顺着自己脖子上往下流,有些心疼。 “别哭,别哭。。。为了你我也会活下去的。。。放心。” 许宜行的头埋在路安远的脖颈处,点点头,心内的感受一言难尽。明明是自己利用他,明明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就是很难受。 刚刚上面又是毒又是火的,他把自己推了下去,一个人面对孙子忧,这又是何等的情深义重。这么想来还真有点对不起他。 “宜行,你,你为什么不喜欢,不喜欢。。。” “谁说的!我很喜欢你!”许宜行感觉自己脑子抽了一下,这话脱口而出,想收也收不回去了。 路安远更是心跳加速,本来是想问为什么不喜欢他送的胭脂来着,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 许宜行脸红手烫,想要起身,但是她感觉到路安远的手颤抖的厉害,大概是真的很冷吧?于是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趴在他身上,充当着人肉被子。 马车进城的速度比出城快多了,路安远有点后悔。刚刚因为天快亮了他吩咐阿大快点赶回去,如今却恨不得在走慢一些就好了。 穿过城门,城防司的车自然是不需要检查的,然后一路驶向许府,停在了许宜行出来的那堵墙外。 许宜行起身:“到了吗?快快快,扶你家殿下赶紧进去,快找姚先生!” 许宜行还以为先去的是皇子府,可是一开车帘,却是自己家。 “怎么到这了?为什么不回皇子府!” 阿大满脸无辜,不到啊,那人家就是那么吩咐的啊。 “宜行。。。你快,快回去,别,别让人发现,发现你出来过。。。我没事。。。” 许宜行回头看了眼路安远,也看不出来脸色好坏,反正都是碳灰。 “那我走了,你若是好转记得给我报信!” 回到房中,许宜行看见司文果然还在床上,听见她进来,急忙翻起身。 “二小姐?您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司文看着她,这全身上下不是灰就是土,手上还黑漆漆的。 “快,快帮我把衣服换好,我要去前院请安了。这,这些衣服拿去烧掉,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许宜行急急穿好了衣服,往前院赶去。不过今日她也算是白操心了,前院顾氏和老爹不知什么原因都没起床,就连早朝都没去。 许宜行慢慢走回去,心内自嘲。也是,今日老爹可是要装病的,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尸体的事情,皇帝要动孙家,那他就得回避,省得麻烦。 回到院中,司琴和司画已经到了,她们还很奇怪为何小姐今日起得这么早。 “司琴司画,以后司文和你们一道,都留在我身边伺候,你们多多包涵她。” 司琴撇撇嘴,这小姐院中有两个大丫鬟才是定例,如今多一个,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又找茬。但是想来司文现在还算孙府的人,夫人大概不会开口问责的。 “小五子,你进来,剩下的人散了吧,我要休息一会,谁来都不要打扰。” “影五,我已经让影九去找影四给七皇子解毒了,你听着消息,若是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告诉我知啊。” 第99章 发作 “是。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中埋伏了,孙子忧那个变态,居然把我姐姐的尸体一直留着做干尸,真恶心!” “哦。都杀了吗?” “没有,留了孙子忧,我还有话问他。” 影五皱了下眉头,眯起眼睛。他觉得二小姐这个做法很不明智,永绝后患才是应该的,问题的什么的很重要吗。 “我吃了一整把解毒药,现在觉得浑身都很热,你懂这些吗,要不要紧啊?” 影五睁大眼睛,上前两步抓住许宜行的手腕,摸了几把脉息。 “二小姐,我让影四回来,我觉得你比七皇子更需要救治。”说完大步离开,许宜行想拦都拦不住。 她现在两眼发昏,脑中蜂鸣,一头栽倒在床上,两道鼻血流出。 这边马车离了许府,一路奔回皇子府,路安远依旧躺在车板上,没有换动作。只不过睁大了眼睛,回味着刚刚宜行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还有手,对,牵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 进了皇子府,路安远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坐在车上,只听得外面急吼吼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怎么了?殿下怎么了?” 姚先生背着药箱,急匆匆赶来,揭开帘子子,却见路安远像一尊大佛一样,盘着腿坐着。 “阿大,什么毒?” “烽烟,不过已经吃过解药了。”阿大赶车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怎么主子在里面跟要死了一样,哪有那么严重?而且他居然叫二小姐大小姐的名字,莫不是病糊涂了。 姚先生掰过路安远的手腕,仔细地号了一阵,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和嘴里的颜色,脸色非常生气。 阿大见状,心都提了起来:“姚先生,伤很重吗?” “你自己说。”姚先生没好气,用力合上了药箱。 “我说什么,你是医生你让我说。” 这就是成心的了,姚先生背上药箱,转身就走。 “哎等等!若是许府来人问,你可要说我中毒颇深,你花了好一阵子功夫才抢救过来的,知道了吗?” “呸!”姚先生狠狠地啐了一口:“上次在我家你就色令智昏,这次又骗女人,恶心!我就要看看,若是许小姐带了她那位用毒高手过来,你怎么圆谎!” “色令智昏?你说谁?” 不过姚先生已经走远,却是听不见了。 可是这么一提醒,路安远倒是犯了难,如果宜行真的带了影四过来,那确实瞒不过他啊。啧!不管了,到时候大不了现吃一把毒药,才不会承认自己是骗她的呢。 路安远跳下马车,活动了下筋骨,对着阿大和颜悦色的讲道:“阿大,刚刚车里的事,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阿大十分大声的回复。 “恩,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你就替我盯着府里,如果许家来人,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是!” 路安远安排完一切,却没有闲工夫像许宜行一样昏迷,他的私兵干的事,皇帝很快就要知道了,只怕要赶紧想一下说辞,等着传召呢。 许宜行又病了,病得很厉害。 但是这次完全是因为人祸,影四来了以后,看见昏迷不醒的许宜行,冲着影九大发了一顿脾气,却不是怪他给她吃了那么多药,而是怪他把自己的存货全部用光了。 “你知不知道我搞那些解药要花多大的力气?你一天就给我吃完了,你回头再中毒,可不要来找我拿药!” “哎呀哎呀,你能不能先救救她,我的事情回头再说行不行!” “救什么救,她吃的解药又不是毒药,怎么救?”影四翻了个大白眼,用手掌轻拍着自己的光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我也吃了很多,怎么就没事呢?” “你什么体质她什么体质,再说你怎么知道没事。我告诉你,你最近先准备五斤巴豆,否则拉不出屎的时候憋死你!” “哎你!” 影四离开了,这个病没法治,许宜行的身体现在就像个大药缸子,各种药在身体里发挥着作用。流鼻血也只是最轻微的症状,只能等她的身体慢慢适应,在排出去,恐怕要好一阵子呢。 路安远一边期待着许宜行带人来救自己,一边准备着进宫面见父皇的说辞。凌晨那场火起的太大,根本瞒不住,孙子忧现在也已经被扣住了,直接送到了御前。 对宫里的借口是,怀疑国公府谋逆,因而带兵前去查抄,没想到恰好发现了孙家的地牢,并且遭遇了孙子忧的攻击。 这样一来,无论孙府如何,孙子忧谋杀皇子,行近谋反,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一直到傍晚,他也没能等来影四,反倒是宫里太后的传召先到了。 “为何是太后召见?” “这却不知,可能她老人家有事找您吧。” 路安远摇摇头,从今早到现在,父皇轮番叫了孙国公和许老将军,听说许家辨认尸体的队伍已经出城了,这么大的动静,太后不可能挑这个时间叫自己过去说闲话。 “算了,先进宫吧。许府。。。没有派人来过?” “没有,属下一直守着,可能这大天白日的,许小姐也不方便让人来的吧?” 路安远苦笑,明明更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宜行根本不关心自己,或者觉得有姚先生在,不需要担心自己。 唉!宜行呐,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啊,可是如果是这样,你在车上说的喜欢我,又算什么呢? 五月十日,即吴府平妻的消息之后,一则更加震惊的消息出现在了京中:国公府嫡长孙谋逆,谋害七皇子,已经被押入天牢,由京兆府会同刑部一起审理。 天!国公府!孙家最近的风头出的也太勤了一些吧,再说谋逆,孙子忧这么大胆? 随着各种细节被传出,人们又知道了一件事情:孙子忧的正妻、抚远将军府大小姐许宜行,居然早就亡故,而现在的许宜行根本就是个替身! 传闻中,七皇子就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许大小姐的尸体,才会被孙子忧痛下杀手。那么许大小姐的死因,就很值得人寻味了。 第100章 罪 人们也就能理解,为何孙府急于接纳吴三小姐入门,是怕万一有朝一日事发,还能有别的力量依靠,而不至于被许府一锤到底。 听说许大小姐的尸身是在孙府祠堂附近的地牢里发现的,现下许家的人已经抬着棺椁去迎接了。 啧啧啧,不少人还记得,当初孙许两府的联姻,是被多少人夸赞过的金玉良缘,却没想到落得如今的下场。 皇帝召见了孙国公,一直在大殿上,到现在都没有让他离开。 “已经到了这份上,老杂毛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吧?” 今日的情形和昨日如出一辙,皇帝安坐大殿龙椅,许老将军站着,孙国公跪着。 可是气氛却大不相同,皇帝的手在袖中紧握,怒气已经到了头顶;许老将军已经脱了力,眼中全是疲惫,再不像昨天那样中气十足;孙国公难以抑制的抖动,眼中都是绝望。 “亲家,许大将军!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儿不可能做出杀妻这种事情来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还有谋害皇子。。。陛下,陛下明鉴啊!子忧这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从小和皇子们一同在上书房开蒙,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狂悖之事!” “你还敢狡辩!”皇帝将手边的一方墨砚砸了下去,却没有碰到孙国公,而是溅了一地的墨汁,弄花了国公爷的官服。“他没有谋反,那么是远儿自己放火烧的自己,是他自己让自己中毒的?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敢叫冤!” 皇帝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他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今日一早七皇子的府兵将孙子忧押到了宫里,详细的向皇帝讲述了昨晚的情况,当然,没有许宜言那段,毕竟府兵确实没见到许小姐。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吩咐将孙子忧带上来亲审,可是无论皇帝如何的诘问,孙子忧都是一言不发,像个木头人。 于是皇帝气愤之下将他直接关进了天牢,要求刑部严审,务必问出实情。 现在叫来了两方当事人,孙家居然开口称不知,还不住的叫屈,岂非欺君! “陛下!七皇子和我儿的相遇本就蹊跷,大半夜的,七皇子为什么要偷偷去我京郊的庄子?说孙府谋逆,可是陛下也看见了,那些逆贼尸体里就只有那四五十人,那都是庄子上的土兵,怎么可能谋反! 子忧去庄子上是奉了我的命令检查去的,那是巧合!我想,肯定是子忧以为有人偷东西,才会带人前来查看,误伤了七皇子!” 孙国公自己也知道这话漏洞百出,可是若不洗脱谋逆的罪名,全府就完了。 “哼,土兵手里会有那么多的弓箭,你这老杂毛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陛下当傻子?再说了,我女儿的尸体为何会在你庄子的地牢里,岂不是你们做贼心虚早早转移了!” 孙国公用手使劲拍着大腿,一张老脸布满的了“跟你说不清”几个字。许宜行的事情他却不知情,一心以为家里那个就是真的,否则昨日也就不会还忍让着许将军了。 “那具尸体据说腐烂多时,脸都认不清了,怎么见得就是你女儿!你女儿现在正好好的在我家里睡着呢,你就别血口喷人了!” 正僵持间,小太监跑进来,将一份厚纸呈上,给了皇帝。 皇帝通阅后,脸色更差了:“你自己看看吧!”一把甩出去,草纸满天飞。 孙国公跪行几步,抓住了那几页纸,越看越惊心,那是一个叫高瑶的人的供状。 “陛下,陛下,这,这高瑶是何人,这不可能啊,什么青楼,青楼女子,子忧不可能。。。”孙国公紧着喘了几口,还是一口气没上来,晕死在了大殿上。 许将军不管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口供,还没等看完,眼睛就要滴出血。 “陛下!孙子忧杀害我的大女儿,找人易容顶替,更加谋杀皇子,陛下办是不办?” 许老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很冲,这不是该和皇帝说话的口吻。 不过皇帝并没有介意,早上得知远儿中毒之时,他心里的气比许老爹更盛。哪怕他其实和七皇子不亲近,可是听见别人伤害自己的儿子,都会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许爱卿,你放心,朕说过会给你你个交代就一定会给。孙府这回做的事情,朕忍无可忍,朕会让刑部和沈阅一同办理此案,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谢陛下。”许老爹像是瞬间苍老了一般,也没有力气再多说其他话了。 “你,听说你府上已经去接灵了,你快去带女儿回去吧。和离书朕会找人拟好,即刻下达。” “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许将军离开,又看着孙国公被人抬了出去,皇帝心中一是百感交集。当初他就不怎么看好这桩婚事,如今果然落得个悲剧收场,可叹,可叹! 斜阳余晖,可惜今日无人欣赏。 从东门一直到抚远将军府,纸钱开道,哀鸣阵阵。许宜闻领头,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硕大的漆黑棺材。 他在接到消息赶往京郊的时候,总觉得很不真实,自己那个活泼明艳、落落大方的姐姐,怎么就被人说已经死了呢? 虽然在之前以为姐姐毁容的时候,他确实幻想过姐姐会不会因此自杀。可是真的被告知姐姐早已死去多时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接受。 然而不甘无用,他亲眼看见工人将已经死透了的姐姐装进棺材,看着她身上大红的喜服,他就仿佛又回到了姐姐出嫁那日。 那天自己要负责堵门,刚好姐夫十分懂行情的送来一幅《秋居图》,自己也就放水让他过去了。那天他还偷偷哭了,就在姐姐上轿之后,不想再见已是永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都怪孙子忧! 许宜闻双眼充血,视线有些模糊。听说那个畜生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得想个办法弄死他才行。 其实许家三兄妹里,许宜闻是最早明白“死生无常”这个道理的人。他自出生就没有娘亲,一直都是奶娘养他长大,亲人的死亡对于他,是人生的第一件事,他还以为自己早就见惯了生死,不会再难过了。 第101章 回家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就是无论你有多想念一个人,你都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哪怕记忆也会骗人,记忆会模糊、会褪色、会忽略,最终会变成不记得。 姐姐有为她遮风挡雨的白嬷嬷,妹妹有护主的司琴,就连顾氏都有顾嬷嬷,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想,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姐姐的死亡,所以他要杀掉孙子忧,不计代价。 终于走到了府门口,今日正门大开,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爹和母亲身着素服,站在门前等待。 “爹!娘!我带姐姐回家了!”许宜闻一挥手:“起!” 不过没人听出来,这一声娘喊的不是顾氏,而是自己的嫡母,姐姐早逝的生母白氏。 棺材跨过已经拆掉不存在的门槛,一路抬进了许宜行从前的院中,司文就在那里等着,泣不成声。 许老爹在灵前敬香三根,默默离去,往自己书房后的库房走去,独自凭吊。 顾氏一人操持着大小事宜,她心中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反正这个大女儿一向不尊重她,死就死了。如果这次丧事办的体面,没准老爷能恢复自己的管家权呢。 许宜闻敬过香,四下打量了一番,却没见妹妹在哪里,于是悄悄问了身边的小厮,得知居然是病了,赶紧往许宜行的院子走去。 “司琴,我听说妹妹病了,是怎么回事?” 司琴本来坐在廊下,看见许宜闻前来,立刻站了起来:“回少爷,二小姐确实病了,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 “找郎中看过了吗?” “看过了,都说小姐这病蹊跷,恐怕要好好养一阵子。” 许宜闻进房,看见床上脸色通红的妹妹,有些心疼。如今自己就剩这个妹妹了,她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啊。 “难怪刚刚都没有见她去姐姐院子,病得这么重。司琴,既然府里郎中看不出来,你去外面请,我出钱。” 司琴张口想要拒绝,我们二小姐可有钱的很,哪里需要您的钱。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少爷的好意。 “是,那奴婢明日白天去请郎中。” “嘶!等等,我记得七皇子给孙府里那个推荐过一个御医对吧?” “是的,听说医术极高。” “好,那就我找个机会,把他借过来。” “是,多谢少爷!少爷,咱们家大小姐。。。真的?” “嗯,宜言病着,你有空就去替宜言上炷香,尽一尽姐妹之情。” “好,那奴婢一会就去。” 许宜闻略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司琴也按照他的吩咐去上了香。许府里面大开法事,整夜的诵经超度,一派悲戚之色。 五月十一日,将军府广发讣闻,择定三日后五月十四日起灵入土。原本需要停灵七日,但是许大小姐尸身已坏,实在无法长留,也只能如此了。 京中一半的官员都来吊唁,另一半嘛,送了礼,但是主家却没露面。各位管家、知事还有师爷们,无一不是面露抱歉之色,为自家大人说着合理的不能来的理由。 令人唏嘘的是,孙府居然也挑起白灯笼,号称为他们家的孙媳妇戴孝作法,求和之意尽显。但是许府毫不领情,将孙府派来的人打出去,继续设宴吹唢呐。 大家都不是瞎子,将军府怒意滔天,逼着踩死国公府,皇帝虽然扣押了孙子忧,但是对国公府其他人暂时未有所动。所谓神仙打架,各家官员也不想夹在中间,所以最好的就是两边都去,都不得罪。 路安远前一日晚间从太后处回来,脸色好了不少,只不过他的嗓子被烟熏的太厉害,说话还很沙哑。 从皇祖母那里,他已经清晰的知道了父皇的打算,所以现在内心没什么顾虑,也前往许家吊唁,顺便还带上了姚先生, 许老爹看见七皇子前来,十万分热情的接待了他,然后小小的透露了一下二女儿病了,希望他去看看的意思,路安远便很领情的跟着丫鬟往二小姐院子去了。 “殿下,这旁的父母,都生怕自己女儿和外男接触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去,怎么咱们许将军还撺掇着您去见二小姐呀?” “呵呵,反正我们已经有婚约了,见一见也无妨。” 路安远心里清楚,未来老丈人这算是感谢,也算巴结。感谢他找回了许宜行的尸体,顺便也要借自己的力坐实孙府的罪名。 其实老将军在儿女之事上,确实很让人奇怪。 从前许宜行和孙子忧定亲后,按照大夏的规矩,虽有婚约,却不能私自见面。但是他还是时常让两人出门比赛玩乐,到了二女儿这里又是这样。 路安远总觉得,许将军总有一种借女拉拢人心的感觉。不过没准也是自己想多了,管他呢,只要能和宜行见面,那就是开心的。 来至到许宜行现在的房子,一进院门就看见了影五在廊下,路安远还真有些吃醋。说好的只是影卫呢,怎么就这么朝夕相见,放在院子里呢? “司琴,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刚醒,殿下您这是?”司琴觉得很奇怪,怎么这七皇子直接到小姐闺房来了。 “啊,你家老将军不放心二小姐,正好我带了姚御医前来,给她看看。” 一听说是御医来,司琴当然开心,赶忙把他让进了房中,就是没想到七皇子也跟着进来了,但是她也不好赶走,只能在边上看着。 许宜行正躺在床上,浑身高热,难受的要死。看见路安远进来,记挂着他的中毒情况,张口欲问,可是司琴在旁边,她也不能问。 路安远摆摆手:“司琴,你出去吧,姚御医给人治病身边不能有旁人看着。” “嗯?”这算是哪门子规矩,难道之前在孙府给那个人看病,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么。。。 “出去吧,有本皇子在这里看着,你还不放心?” 就是你在我才不放心啊!老爷也太没谱了,这大女儿还在办丧事,二女儿这边就让谈情说爱,这不合适啊。 去找少爷让他过来看着! 第102章 孙府完了 “你的毒不要紧吧?” 路安远听见许宜行的声音,怎么比他的嗓子还要飘,像是在船上一样。 “我没事了,咳咳,多亏了姚先生,让他给你也看看。” 姚先生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又给许宜行把了脉:“吃多了。” “哈?她那时候一直跟我在一起,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啊。”路安远不懂,什么叫吃多了,是毒烟吸多了的意思吗? 姚先生盯着许宜行,声音带笑:“我猜,至少吃了二十粒吧?” 许宜行把自己气笑了:“哼哼,我看至少有四十粒,大的大小的小,差点噎死我。” 姚先生给许宜行竖了个大拇指,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勇气。又转过脸,对着路安远讲到:“治不了,过上个三五年,身体自己排净了也就好了。” 说完径直退出了门外,给他两留空间。这回可是在你许府,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拉上我就行! “他到底什么意思?你吃了什么?” “我在地牢里吃了影九给的一把解毒丸子,就变成这样了。” 路安远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气极反笑:“好好好,你的影卫可真是够‘忠心’的!” “唉。”许宜行人在床上,脑子放的空空的,现在罪证已经确凿,只等着皇帝发落,自己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宜行,孙府完了。”路安远坐到了床头,许宜行下意识想避,可是那天在车上都抱在一起了,现在再躲显得有点太矫情了。 “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昨天皇祖母叫我过去了,跟我说了父皇的打算。父皇这次是一定是动孙府,而且是大动,绝不是死孙子忧一个那么简单。不过就是时间可能要长一些,不能立刻斩去。” 许宜行垂了下眼皮,表示认可,都到这个份上了,孙府要是不完蛋,那等他们缓过来报复许府时,就有大麻烦了。 “可是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你去说话,不光是告诉你这个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太后叫我,是告诉我父皇也会处罚我,但这是暂时的,日后都会补偿回来。” “为什么罚你?” “你不知道,那天咱们的援军,是我养的私兵,事情一出当然就露馅了。我那个二哥,死咬着这个事情不放,父皇也不能坐视不理。” “私兵?那你给皇帝说的你去孙家田庄的原因是什么?”许宜行心头一紧,皇子养私兵的罪名可远高于什么私自出京、扣押大臣之子,这搞不好也会被怀疑谋反的。 “我说我怀疑孙家在田庄附近养兵,带人去侦察的,无意中进入地牢发现秘密的。” “那那天救人的私兵有多少人?” “一百。” “我的天呐!呵呵呵呵!”许宜行抓着床帏坐了起来,都要气炸了:“你带一百人去侦察一个可能藏兵的大庄子,然后就那么巧发现了我的尸体?你当皇帝是傻子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跟皇帝解释?” “你,你应该说,你是受我所托替我查找姐姐下落的,这不就没事了吗!” “没事?”路安远起身,稍稍远离许宜行,她身上的气息太烫,有点烧到自己的心了。“要是这么说,我就是结交武官、为其所用、以权谋私了,你觉得哪个罪名更轻一些?” “这这这。。。”许宜行想不通,养私兵就是谋反啊,结交武官最多算是结党营私,谁轻谁重路安远分不清吗。 “告诉你,我们七个,每个人手里都有兵,只不过没有放在台面说而已。你说的什么谋反,在父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才会这么上报。 再说你爹不是也把我父皇当傻子吗,你看看他给的孙府罪状,没有一个有实际效力的,父皇不是照样什么都没都没说吗。” 许宜行揉揉脑袋,自己果然还是把皇家想的太简单了。 “那,皇上借太后的嘴,告诉了你可能会受些委屈,他对你倒真是挺好的哦。” “还行吧。”路安远未置可否,这回又坐到了床尾处。 许宜行看着他,他也看着许宜行,房中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微妙。 “谢谢你。”还是许宜行先开的口。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非常官方的回复,可是路安远嗓子沙哑,说出来别有一番情致。 “恩。。。今日府上办丧事,我现在作为妹妹,按理家中半年不得有乐宴,咱们的婚事,会不会推迟?” 路安远噌一下站了起来,他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现在是五月,若是真的守半年,那不是要到十一月了?黄花菜都凉了! “不成,这是皇帝亲赐的婚事,没有推迟的理由。你爹那边,我去说。” 许宜行看见他着急,心里暗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要问你。” “你说。” 许宜行抓了抓被子,这个问题她想了不是一两天:“你这么着急娶我过门,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宜言?” 虽然从宜言的记忆中,她知道了路安远其实很早就喜欢自己了。 但是现在自己顶着宜言的脸,难道他就没有半分其他的想法?又或者,现在在他看来,报恩和爱情可以同时拥有,可是这对许宜行来说,太不纯粹了,太膈应了。 哪怕许宜行对他的感情也不纯粹,她还是不能接受哪怕有半点被当做替身的可能性。 “你。。。”路安远有些头疼,他确实从来没有跟宜行说过自己的爱意,哪怕是赐婚,用的也是半威胁的手段,如今她这么问,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不该说?要不要说?如果说要怎么说?如果不说又该怎么骗? 和一个聪明女人较劲就是如此费劲,和一个既聪明又爱胡思乱想的女人较劲,更是心累。 路安远有时候甚至觉得,宜行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可是就是不说,就是晾着自己、吊着自己。 不过,那天在车上她明明说她也喜欢自己的,不管是不是因为认为自己快死了才给的安慰,但她就是说了。 第103章 雷霆手段 “宜行,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骗你,我对你确实是。。。” 吱呀一声,许宜闻急匆匆推开门,大步跨了进来。 方才司琴在姐姐院中找到自己,说七皇子在妹妹房中,惊得他赶紧赶了过来,而且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七皇子的“现场表白”。 可还了得!大天白日的,直接就进入女孩的闺房谈情说爱,真不知道七皇子是怎么想的! “见过七皇子,听说您带了御医来给妹妹诊治,怎不见御医呢?” 路安远从床边往房中走了几步,和许宜行拉开了距离。 “姚御医已经看过了,说她没事,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就能痊愈了。我让他去开了些滋补的方子,晚一点给你们配好了送过来。” 谁知许宜闻却不吃这一套:“不必,您让御医留下方子就好,原料我家自会去找。” 路安远讪讪,看来许宜闻还是个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也好也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许宜行看着路安远慌忙逃离的样子,心内好笑,这又不是偷情,你到底跑什么呢? “哥,你对七皇子说话可真不客气,人家又不是咱家的家仆,你让他咋样就咋样啊?” “宜言,刚房中你们两人,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这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咱们自己家,你也太小心了。” “你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姐姐当初就是跟孙子忧走得太近了,才让人那么了解,早早准备了替身。”许宜闻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和路安远刚刚直接坐到床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宜行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她一直以为替身学得像是因为司武给指导了的缘故。 不过宜闻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高瑶是在三年前就开始学习自己了,那时候孙子忧就已经摸透了自己的脾性。 “恩。。。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对了,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听说刑部已经动了刑,可是孙子忧什么都没说,还在硬扛着。不过那个替身的口供早就拿到了,他不承认也无妨,还有沈大人还呈上了清地的一些证据,皇帝对国公府大大的申斥了。” “他不说。。。没有理由啊,现在就算他不说,刺杀皇子的事情也足够他们孙府喝一壶的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许宜闻耸耸肩:“也许是因为觉得只要他不说,就能多活一些时日吧,真是可恨!” “罢了罢了,咱们只听着皇帝如何处理他们家也就是了。”许宜行一笑,大局已定,孙家必死无疑,就算不能满门抄斩,嫡系只怕也要被连累光。 路安远逃到前厅,本来想找许老爹说说婚期的事情,谁知他自己就蹭了过来。 “殿下,府中不想竟出了这样的白事,老臣想着,若是因为宜行的缘故耽误了宜言的婚事,她也太可怜了些。婚期,咱们还是照旧吧?” 这话正中路安远下怀,没想到许老将军居然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妙,妙! “是,我回去向姨母说明情况,想来她也会理解的。” 五月十二日,皇帝开始彻查清地行动中所有的有问题的官员,责令京郊全部土地、人口重新造册、补缴税款,再视情况添加了罚款若干、官阶降级等处罚。 罚得并不重,但是要补上的税款何止一点,一时之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才算感受到了什么叫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唯有国公府,瞒报最多,皇帝直接将孙府除了祖茔附近的所有田产归公,相当于变相抄家了。 于是众人也都看清了皇帝的意图,纷纷切断了与国公府的往来,有些亲近门生不好断连,也都在纷纷撇清关系。 诚王似乎也被皇帝叫去宫中狠狠地骂了一场,甚至还砸碎了一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这就是对诚王全部的惩罚,也无人敢说什么。 五月十三日,宫中传出了一道令人费解的旨意:七皇子路安远,行事不正,被罚禁足皇子府一月,扣除半年的俸禄。 大家完全没有理解这道旨意的含义,不是说七皇子险些遇刺,而且孙子忧也是他抓到的,就算没有功,那也不至于获罪啊。 而那些真正知道原因的人却紧闭嘴唇,一句不会往外透露出去。二皇子得知了父皇的决定,激动地在颖妃宫中放声大笑,父皇果然是最疼自己的! “只是禁足罚奉而已,瞧你激动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颖妃笑眯眯的,拿着银叉子吃冰镇西瓜,惬意极了。 “母妃!父皇给的罪名可是行事不正啊,对于一个皇子,这种罪名可就是德行有亏的意思,这种人以后肯定不能继承大位了。” 二皇子手舞足蹈,虽说他从心底里不认为七弟能和自己争,但是能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呵呵,听说昨天他去许府了,大天白日的还在人家二小姐闺房里逗留,可见你父皇给的这个罪名没错。哎呀也难怪他了,从小也没个人教导,由的他像野马一样,缺教少养的。” “母妃,这次多亏您的先见之明,早早让舅舅处理完了咱们的庄子。您看连皇叔都被父皇狠狠的骂了,咱们可不讨这个没趣。” 二皇子恭敬地给颖妃一礼,面色真诚,不似作伪。 “好孩子,母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二皇子低下头,看似是害羞,其实藏起来的面容上尽是不屑。 五月十四,许家破土发丧,同时皇帝御笔亲批的和离书也送到了两府,孙府再也没有理由给许大小姐守孝了。 一路吹吹打打,许宜行的棺椁被抬进了许家的祖坟。许宜行强撑着身体,也去城外给自己好好上了三炷香。 “下辈子再来,给宜言当姐姐,然后找个父母双全的小户人家投胎,别再来这了。”许宜行在墓前叨叨半天,一回头看见了白府的人也来了,只不过远远站着,没有上前。 许宜行缓缓走去,给舅舅舅母行了个礼,看着二老面色恓惶,不忍多看。 第104章 上山 同一天,京兆府突然请了孙府几位旁支的老爷去喝茶,问的是什么的事情,却不得而知。 五月十五日,那几位孙府的旁支进了京兆府竟然再也没有出来过,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老太太急火攻心,一下子支持不住,病倒了。孙府上下一片哀嚎,剩下的人全部守在老太太床前,生怕老太君弃世而去。 五月十六日,皇帝一纸抛出,给国公府定了狂悖之罪,全家抄家落狱! 所用的罪名都是意图谋杀皇子、结交京外官员、置喙党争这种恕无可恕的大罪,至于许老爹交上去的那些罪名,皇帝都不稀罕写到圣旨里去。 五月十七。。。 一直到了六月里,天气渐渐炎热,许宜行的身子才松泛了一些。 听说了路安远被禁足,她内心是有点过意不去的,那天许宜闻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到底也没解答她的困惑。 六月初六,大吉,许宜行顶着大病初愈的名头,往净喜寺还愿去了。 这次上山就不是乔装打扮了,十几个人浩浩汤汤的往山上走,还带上了司文。 司文左臂戴孝,其实按道理来讲,她现在已经是二小姐院里的人,不该如此,可是许宜行又怎么会责怪一个惦记自己的人呢。 她的卖身契已经拿回来了,不光卖身契,当初陪嫁过去的护卫、丫头、嬷嬷以及嫁妆,都被许老爹抢救了回来,皇帝对此也是默许,就当不知道。 不过让她生气的是,田产店铺虽然可以回归许府名下,她带过去的现银、器具、衣衫首饰却是少了一大半,就连白嬷嬷那里的银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孙府现在群龙无首,剩下的一些极偏远的旁支,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更不知道银子去哪了。 许老爹无法,只能将剩下的东西归拢一下,装回了仓库。 “司文,我现在严重怀疑孙子忧娶我姐姐是为了那些嫁妆。” 司文和许宜行坐在马车上,剩下的人都是随行。也不知道司琴她们会不会有怨言,回头给她们涨涨月例好了。 “二小姐说笑了,您嫁给七皇子,将来带的嫁妆肯定更多。” “哈哈,不会的,你啊,太不了解我爹了。”许宜行扶额,将来能有自己当初一半的嫁妆,她就很开心了,只怕难。 司文听见二小姐这么说,识相的住了嘴。老爷疼爱大小姐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二小姐嫁得好,老爷应该也不会吝惜那一点嫁妆吧? “司文,你知道今天我上山为什么带上你吗?” “奴婢不知。” “上次你做得很好,那个带你来的黑衣人,我说他是姐姐的影卫,你还记得吗?” 司文点点头,表情有些僵硬,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多年,从来都不知道有影卫这回事。可是既有影卫,为何在孙府不能护大小姐周全?她对二小姐现在也没有很信任,只是出于一种感激之情才跟在身边。 “这次上山我就是带你去见见他们的。” “他们?”难道大小姐的影卫不止一个?这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培养出来? “是的,他们全部。司文,我很看重你对姐姐的忠心,日后也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无论你是想跟我一起去七皇子府,还是留在许府,又或者嫁人自立门户,我都能帮你。” 司文感激得到看了一眼许宜行,但是摇摇头:“奴婢现在还没有心思想这些。何况做奴才的,自然是听主差遣了,以后如何,还是等老爷的吩咐吧。” 许宜行扭过脸,知道她这是不信自己的表现。要不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自己的身份?算了算了,先看眼前吧。 车队到了净喜寺,今日算是代表家里来的,早早通知过了寺里,现在正殿已经封了起来,只等着许宜行到来。 若说许府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是未来的皇子妃要来上香,总不能让人围观着吧,许宜行也算是沾上光了。 许宜行敬过香,打发了司琴和司画去烧自己的手抄佛经,其实里面有一半都是司琴替自己抄的。 护卫自然在殿外,不会跟着,于是许宜行携了司文和影五,往后山转去。 “二小姐,咱们这是去哪?” “去后山,我带你见见他们。” 司文不说话了,只是眼睛一直扫着影五,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带上这个人。 又进入了熟悉的小院,推开门里面已经乌泱泱占了一大片,许宜行驾轻就熟,坐在了正面的椅子上。 “各位,今天主要是带你们见见我姐姐的心腹,这是司文,以后由她接管白嬷嬷之前的任务,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找她。” 许宜行说完,看见司文吓了一跳。 她首先是没有想到房中居然有这么多人,再就是没想到二小姐在这些人中地位看上去很高,可以直接发号施令;三就是,让自己负责?自己什么都不懂,怎么就被拉来做负责人了? 影一疑惑地看了一眼影五,似乎他并没有完成任务。 “二小姐,这事暂且不急,影卫这边有自己的体系,就算一时没了联络人,也不要紧的。今日我们主要是要认主的,影五没有告诉您吗?” “认谁,我吗?” “正是。” “那太好了!”许宜行激动地站起身,原以为可能没机会收编这些人了,竟有今日的机缘,太棒了。 影五混在人群里,是唯一一个没有遮面的人。许宜行的眼神扫过他,他轻轻说了句:“惊喜。” “不过为何这么突然?”激动过后,许宜行的屁股还是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自从知道大小姐身亡后,我们商议过,若是谁能替大小姐报仇,影卫自然唯命是从。” “这不对吧,那你们应该认路安远去,毕竟他才是出力的人。” 影一噎住,就算隔着黑布许宜行都能看出来他骂的很脏。 “开玩笑的,能有今日我真的很开心。那就赶紧认吧,我还等着下山呢。需要什么道具?鸡血?烧酒?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 第105章 认主 许宜行叨叨个没完,影一突然双膝跪地:“影一见过主子!”然后就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抬头直视许宜行。 许宜行没太大反应,又扫过了第二个人。 “影二见过主子!”同样是双膝跪地,同样是扯下面罩。 。。。 “影九见过主子!” 最后一个,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吧,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司文一个站着的人。她看的目瞪口呆,这算怎么个说法,说好了是大小姐的影卫呢,怎么转眼就归了他人? “都起来吧。”许宜行霸气挥手,她觉得自己现在千军在握,横生出了一种女将军之感。 “是!” “刚刚我说的,让司文去接白嬷嬷的班,你们可有异议?” “二小姐!”这回是司文自己喊出来的,急吼吼,生怕这堆人一答应,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影卫头子。 司文咽了口口水:“二小姐,奴婢不懂这些,还是换一个其他什么人来吧。” “司文,你知道姐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司文摇头。 “她后悔的是活着时候没有全心信任身边的人。司武在位时她抬了你出来分权,导致司武不满背叛。白嬷嬷让她认影卫的时候,她觉得一群累赘没有必要,才会惨死孙府,连带着白嬷嬷也丧了命。 所以司文,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我既然用你,就一定全心信你,这些影卫都是白老大人给姐姐留下来的,如今既然认了我,我必然会好好保护,不使一人无端折损。” 这话不光说给屋子里的人听,也说给许宜行自己听。从前因为自己的任性短视,已经害死了许多了,如今有机会重头再来,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也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司文,她忽然转过身去,用袖子擦眼泪。许宜行也没有着急,静静地等着,等她哭完了,也就答应了。 司文还很青涩,想要让她完全接替白嬷嬷是不可能的。但是许宜行不急,她有的是时间锻炼司文。 “既然已经认了主,那么我给你们下的第一道任务,就是全力追查府上丢失的物件,包括上次从仓库里被偷的,以及带到孙府但是消失了的那些。” “是,这些我们也一直都在追查,不过尚未见线索。” “恩,第二就是你们想办法看住孙子忧,不能让他死了,至少在我见他之前不能让他死。我知道天牢很难进去,但是你们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只要保证他不被下毒或者自杀就好。” “是。”影一答应着,不过内心还有点小九九,现在除了许府,还有谁最想给孙子忧弄死,这不是自己防自己吗。 “第三,跟在我身边的人不变,影五和影九轮流。” “那是自然。” 影九听到,抬了下胸膛,上次被换掉他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眼下既然认了主,能再跟在主子身边,当然是开心的。 “第四,你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太破了,我出钱,你们修缮一下。”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最后影一答道:“主子,属下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个地方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而且兄弟们都出去找东西了,这里就更没人了。” 许宜行觉得有理,也就作罢了。“那么日后你们会跟随进七皇子府吗?” “看您需要。” 许宜行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等回头跟路安远商量吧,毕竟那是人家的家。 “那就这样吧,动起来,我先走了。” 离了影卫们聚集的小院,许宜行快步回去,出来的太久会出问题的。 “二小姐,您刚刚发布的那几道命令?” “司文,姐姐和白嬷嬷被杀的时候影卫都在这里,因此没办法保护她们。其实我希望你以后能继续替姐姐守着她的东西,田产、地契、铺子,琐碎的,麻烦的,你都去学着打理。” “承蒙二小姐厚爱,奴婢愿意一试。” “好。”许宜行拍拍她肩膀,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路安远也总喜欢拍来拍去的。 回到庙中,许宜行认真再次拜过了佛祖,还又下山去了。 如今孙府的事情,也算有个结尾,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去会会孙子忧,然后就是家里顾氏这边,总觉得她还是不安分,得找个机会敲打她一下。 还有老爹,这也是让许宜行很头疼的一件事情。如果真的证明了是他偷走了娘的遗物,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许宜行现在对老爹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感激他为自己筹谋打败孙府,一方面又有些好奇当年之事,很想问问他当初自己生病的事情;而且现在已经能看清老爹既偏心又薄情,可是那毕竟是生身的爹,又不像顾氏没什么亲情。 唉!难呐! 而且现在已经六月了,宫里指派的嬷嬷早就住进了家里,以后出门就更不方便了。还得学习规矩、忙着备嫁,等到时过了门,恐怕就又是一番新气象,谁知道来年又是什么样子呢? 许宜行这边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到了北门处,却被人拦住了。 “请问是许家二小姐在车上吗?” 许宜行睁开眼,听着外面的回报:“二小姐,是吴三小姐。” 吴雪妍?这倒是没想到的拦路者。 许宜行下了车,看见吴雪妍坐在马上,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两个小厮,都带着行李,似乎是要远行。 “二小姐,方便吗?” “走。”许宜行骑上马,跟着吴雪妍两人跑出去一段路程,直到已经不怎么能看见家丁,才停了下来。 “你找我有事?” “来感谢你。”吴雪妍下马,许宜行也跟着下马,两人就在官道旁边的森林里,聊了起来。 “你说让我等到九月,没想到那天之后孙府就出事了,真是巧合啊。”吴雪妍似乎气色很差,不知道是病的还是心情不好。 “不是巧合,我早知道孙子忧有问题,一直在找机会揭穿他。” 两人扔下马,往林子里继续走。许宜行注意到,吴雪妍的右腿很跛,一点也不像上次见面的样子。 “其实我的腿伤一直有问题,根本就没好。” 第106章 广阔天地 吴雪妍将裤腿往上撩了一下,能看见微微变形的腿骨和脚踝。 “这。。。可是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走路明明没有问题啊。” “用了特制的鞋子,还要用绷带紧紧地勒着,才能不露出痕迹。” 许宜行默然,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要跳舞,还要为了孙子忧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成为别人的棋子。 “所以说,七皇子被孙子忧刺杀,根本就不是巧合,是你们故意布的圈套?”吴雪妍本来在前面走的好好地,突然转过身停下发问。 许宜行当然不会说,这个人今日的真实意图她都没有摸清,怎么可能暴露七皇子。 “不知道,他和七皇子的事情,我也是听外界传说的,内情如何,却是不知。” “我以为七皇子会告诉你呢。” “雪妍,我和七皇子有婚约不假,但是也不至于他事事都汇报我。再说了我家里这些日子事多人多,他也被皇帝禁足到现在都没出来,你怎会觉得我们串通一气?” 许宜行很认真的看着她,她是想救这个女孩子不假,可是如果她执迷不悟,到现在都现在都想着帮孙子忧脱罪,或者给二皇子提供什么信息,那么许宜行也不介意直接送走她。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往心里去。不过宜言,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姐姐被害的事情?” “和大家一起知道的,就在我弟弟接她回来的那日。”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你去孙府探望过很多次她,就没发现那个替身有问题?” “雪妍,当时替身毁了脸,别说是我,就是我爹都没认出来。”想套我的话,这不是门也没有嘛,许宜行现在非常肯定,吴雪妍找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哦。可是你上次明明说,孙子忧人品有问题,既然你那时并未发现端倪,怎么会提醒我这些呢?” 许宜行有些生气了,问的这么多,分明就是在替人打听情报。 “我说他人品有问题,是因为我当时已经知道了他曾经有个外室的事情,只不过我没想到那人就是冒充我姐姐的替身。雪妍,明明我帮了你,怎么今日你像是要来兴师问罪一般?” 吴雪妍抱歉一笑,不再再追问了:“是啊,我今日是来感谢你的,怎么弄成这样了。宜言,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若是我能像你姐姐一样,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 对没错,我也觉得宜言很好,你别想跟我抢。 “我方才看见你的小厮都带着行李,这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吴雪妍脸上终于有一些笑容了。 “宜言,我要走了。” “去哪?” “去,转转,就是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啊?这你爹娘能同意?”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四处行走,也不方便啊。 “他们同不同意又如何,我已经铁了心要走的。更何况只有我走了,对他们才最有利啊。” 许宜行明白,如今孙府已经倒台了,前番吴雪妍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孙家倒霉,谁和他亲近谁就被放在火上烤,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老将军现在专心对付孙府,等孙府彻底完了,其他的罪过的人,能有好日子过么。 “走了也好,你总算能做自己了。” “做自己?还早着呢。好了宜言,其实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你,反正你家也不稀罕,这个羽令给你,它能调动城防司兵马。” 许宜行下意识就要拒绝,这种东西就相当于兵符,岂是随便谁就能用的。 “你不用忙着拒绝,这也是我爹娘的意思。其实他们也很感激你,只不过也不敢去府上叨扰。这个东西也就能帮助你开开城门什么的,调不动兵马的,你放心。” 许宜行思索一下,收下了,用不用的,等日后再说。 “多谢。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吴雪妍摇摇头:“可能不会回来了。” 许宜行大惊,但是心中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羡慕,就这样走了吗,抛弃父母家人,独自游历? “好吧。那就祝你退步抽身,天地自由。” 吴雪妍听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她今日本就是替人做事,丝毫不惊讶被人识破。许宜言这样聪明的女子,要是猜不到自己的目的,那才鬼了呢。所以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其实我还有一个心愿,既然我没有机会和你姐姐比,不如我们两个比一场?” 正中许宜行下怀,她吹了声口哨,将自己的马唤来,一步翻身上马。吴雪妍也上马,但是明显感觉就吃力了很多。 吴雪妍举起马鞭:“那边我们从林子绕出去,谁先到北门算谁赢。” 许宜行瞅了眼地形,也就是树多了一些,小心避开就好了。 “驾!”许宜行全力奔出,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这种重新奔驰在路上的感觉,很让她着迷。 一路扬尘,许宜行早早到了北门,回头看时吴雪妍至少跟自己错了三个身位。 “抱歉抱歉,胜之不武了!”许宜行抬手抱拳,跑了这么一圈,心情很好。 “看来我确实技不如人了。宜言小姐,若是以后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欢迎加入我啊!” “一定一定。” 许宜行别过了吴雪妍,继续坐着车进了城。不管她今日是因为什么找自己的,她的目的也是落空了。 吴雪妍一直看着许府的车驾进了城,才又催马,回到了刚刚那片林子里。 一行黑衣人杀出,个个屏气凝神,死死的盯着她。从这群人背后走出一位,也骑着马,面色不悦。 “二殿下,您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我能走了吗?”吴雪妍对二皇子十分恭敬,说话也很小心翼翼。 “你做到了?我让你去问她的破绽,你什么都没问出来,我让你把她引到林子深处,你却把她往城边带了过去。雪妍,你是不是对我的话有些误解?” “许二小姐或许真的不知情。” “你!我给了你机会去救你心爱的人,你就是这么救的吗?雪妍,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救得你!” 第107章 身不由己 “雪妍多谢殿下。许是我们命中无缘吧,我既然决意离开这是非之地,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吧。” 二皇子盯着吴雪妍,眼中全是厌恶,这么多年的一个棋子,如今居然不听使唤了,真是麻烦。 不过现在她确实已经没用了,留着她,除了有可能让人找到自己利用她的证据,实在没什么价值。其实若是保险起见,最好是杀了她,不过他觉得现在动手,实在有些张扬。 “城防司的令牌给她了吗?” “给了,也说过了作用。” 二皇子脸色缓和,轻轻一笑:“雪妍,走吧,你自由了。” “多谢殿下。殿下,京中生活诸多不易,还请殿下擅自保重。我们有缘再见吧。” 吴雪妍下马,艰难的给二皇子磕了一个头,上马扬鞭而去。 自由?人生天地之间,何尝有过真正的自由?无一不是生在樊笼,无一不是规矩束缚。自己走了,自己的家人才能活,至于孙子忧,只当是年少时错爱的一个过客吧! 二皇子眯着眼睛,扬尘让他的鼻子很不舒服。 “盯着她,远离京城之后,找个时机把她做掉吧。隐蔽些,不要惊动了旁人。” “是。不过殿下为什么要给许宜言城防司令牌?” “总得留点什么吧,若是她把令牌给了许老将军,没准这能成为我们拉拢老将军的一个把柄呢。若是给了七弟,呵呵,那就更有意思了。” 身旁的心腹一笑,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一个皇子,已经被陛下知道了养私兵,现在手里还握着能够让京都城门大开的钥匙,皇帝想不惊心都难。 许宜行的车回了许府,回过了父母才进了自己的院中,依旧照常打发走了众人,自己在屋子里面发呆。 城防司的令牌做的很漂亮,只有巴掌大小,做成了羽毛形状。其实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头饰或者胸针,那也挺漂亮的吧? 不多时影九出现在了她床前,已经戴上了面罩。 “主子,您猜的没错,您走之后她回了林中,里面是二皇子带的埋伏的人。都是刀斧手,如果您再往里面走一些,恐怕就要有大祸了。” 许宜行点点头,方才本来应该继续往里面散步,若不是吴雪妍突然转身停下,应该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 “他们说了什么?” “听不到,属下不敢靠近,怕被发现。不过二皇子似乎很生气,和身边的人说了好一些话呢。” “他是该生气,他叫吴雪妍找我肯定是套话的,若是能套出来路安远故意设局,那孙家没准还有救。就算套不出来,直接在林中弄死我,那么多人看见我是和吴家小姐一起走的,老爹保准要弄死他们。” “二皇子不希望您嫁给七皇子,也想要把持住孙家和吴家,才会这么做。” 许宜行优雅地捋了捋头发,嘴角带笑:“世上的事情哪里就如他所愿了,凭什么。” “那吴小姐试图伤害您,需不需要我们跟着,找个机会做掉?” “你们是要跟着,但是不是做掉她,而是保护她!我要是没猜错,二皇子也等着她离京杀了她呢。” 影九皱眉,主子实在太好心肠了。“杀了不是正好?” “你们这群人,一身的武艺,心却不正。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被二皇子逼着来的,不去计较罪祸首,反而刀刃朝向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许宜行翻了个白眼,不管怎么说吴雪妍刚刚也是救了自己,一报还一报,平了。 “杀二皇子?杀二皇子困难些,得好好筹谋筹谋。。。”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我哪里说要杀他了?早上还跟你们说过不能轻易折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许宜行现在发现了,影九的脑子有些一根筋,以后跟他讲话还是直接下命令比较好。 “行了,赶紧去通知一声,叫人跟上吴雪妍,再晚点就追不上了。” “好的。” 影九退走,许宜行手里拿着那只令牌,细细的的摩挲。 这是什么意思呢?把这东西给自己,肯定不是她的本意,应当也不是她说的他爹娘的意思,那么就只能是二皇子的意思了。 二皇子这个人总憋着坏,明明跟许家没有什么直接的过节,但是最近好多事情都有他的影子,真是个让人讨厌的苍蝇。 令牌给到自己手里,肯定是没什么用处的,可是万一哪一天京中城门有失,那么所有有可能调动八门的人都会被追责。至于这个锅二皇子是想甩给老爹还是路安远,就不好说了。 得好好想个办法,把这个烫手的山药扔出去。想到这里许宜行就生气,刚刚明明看出来吴雪妍有问题,自己还是接了过来,真是脑子缺根筋了。 不过二皇子既然铁了心和自己家过不去,就算自己这回不接,下次也会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陷阱甩过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月十四日,乖乖在府中待了一个月的路安远终于被放了出来。许宜行也在京中最大的馆子珍馐坊见到了他。 “这地方吃一顿,花销不少呢吧。你刚刚被罚俸半年,还有钱请我吃这个?”许宜行进入包间,嘴上还是一贯的不饶人。 路安远站起身迎了过来,经过一月的休整,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气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点看不出来中毒的样子。 倒是许宜行,被影四那些药折腾的够呛,现在就算能出门,每天也觉得自己不是热就是冷,反正全身不舒服。 “我就是再穷,一顿饭也是请得起的。”路安远扶了下许宜行的手臂,不过又被躲开了。 路安远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在大圆桌边上坐了:“上菜吧。” 珍馐馆店如其名,所用食材大多珍稀奇异,品尝一番也就罢了,没有人会天天吃这个的。 路安远本来对这家店还算满意,但是此刻却不这么想了。 桌子太大了! 这大圆桌是十人的规格,此时自己坐在墙边,宜行选了窗户那边,和自己整整隔了一个大桌子,真是惹人厌烦。 第108章 豪宴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难道我会对你图谋不轨吗?” 许宜行的目光从窗边的绿植离开,似笑非笑:“你怎会这样想?我坐这边是因为我喜欢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其他意思。莫非你心里有鬼,以为我会多想,才会有此一问?” 论说话之道,十个路安远她也没有放在眼中。 路安远一时无话可答,只能别过头,不过正好这时小二来上菜,也算是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吧。 “你们出去吧,无事不必进来打扰。” 路安远挥手赶走了店人,偌大的会客间就只剩下了两人。当然趴在房顶上的不算。 “还未恭喜你终于放出来了。”许宜行端起手边的酒杯,遥遥相敬,然后一饮而尽。不过没想到这个酒入口清甜,只有淡淡一点植物香,并不是想象中的烈酒。 “咦?”许宜行歪头看了眼酒壶,还真是没想到。 路安远也举杯:“这个是竹叶小酿,最是清淡可口,可喜欢?” “喜欢,就是我以为珍馐馆卖的酒都是精酿珍藏,没想到还有这种简薄小酒。” “有钱什么酒买不到。”路安远浅浅的抿了一口,没有大口喝。“宜行,孙府还是没有倒,看来父皇并没有下重手。” 许宜行眼神一暗,心里不太自在。是啊,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除了最初时候抄了家,后面竟是没什么动作了。现在孙府的家眷家奴都在牢里关着,有吃有喝的,也没有旨意要杀还是要放。 “听说我二哥这些天上蹿下跳的,到处忙活着找人给孙府说情,还挺像个山猴子的。” “噗嗤!”许宜行笑了出来,哪里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我真是搞不懂,就算他能成功帮助孙国公逃出一命,这次孙府元气大伤,也不可能恢复当年的盛况,于他的大业也帮不上太多忙,他这是图什么呢?” 路安远夹了一筷子蒸羊羔肉,也不急着吃,慢慢的散热:“一个懒汉尚且还有三个帮忙的好兄弟呢,一位国公,纵横两朝,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人脉?再说了,就算救不出来,他也能博一个仁义的好名声,没什么损失的。” “我听说孙子忧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用刑以极,他就是不开口。不过孙府其他人的证据和替身的口供早就拿到了,所以刑部已经停了半个月的刑了。” 许宜行头大了,她还真没想过孙子忧居然如此的硬气。 “那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杀是放,总得给个说法吧。” “父皇那边。。。肯定不会放的,但是也未必会杀。跟你交个实底,父皇不会对孙府赶尽杀绝,他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所以近日也在挑选,看看孙府的旁支中有否可用之人。” “好熟悉的情节。。。”这不就是白府当年的往事么,外祖父死后找来舅舅入嗣,这么多年了皇帝的手段就没变过。 “哦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天牢的人说,你弟弟这一个月可没少想办法拉拢他们,似乎想要进去探监。” “恩?”这一月许宜闻在忙这事呢?难怪总是找不到他在哪里,敢情在外面干大事呢。 “你们家人想要干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在天牢有人,别的皇子也有,若是你们随意办事落了把柄,那就不好办了。” “我家没想干啥,在这个关头动手太惹眼了,何况孙子忧一定会死,我干嘛费这个心思。这都是宜闻自己的主意,不过我也摸不清楚他想要干啥,你知道的,我们一家人都不怎么熟。” 路安远被这个形容逗笑了,不过自己这一家人更不熟,谁也别笑谁。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安排我去探监?他不开口,我总害怕有诈。” 路安远隔着一大桌菜,又是背光,看不清许宜行脸上的表情。“现在不行,等他定了罪,吃断头饭之前,我找个机会。” 许宜行明白路安远这么安排的含义,孙子忧被定罪判死,这个罪名才算坐到实处。万一自己现在进去探监,没过几天他死了,终究惹人怀疑,是不是自己杀人灭口去了。 “好,多谢。” 心事落定,许宜行才开始大快朵颐,不愧是珍馐馆,光是这京城少见的海鲜龙虾,就做了十足十的量,装在大盘子里,好吃又好看。 “我已经跟我姨母和你爹都商议过了,咱们婚期不变,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家中待着,一应事情由我处理。” “嗯嗯嗯。”许宜行抿着多宝鱼的细肉,说话呜呜的,确实这店味道不错。 路安远见状,也很开心的将早都不烫的羊肉夹起,刚要送到嘴边,就听见许宜行说:“我劝你少吃那个,伤阴鸷。” “这话怎么说?” “牛乳蒸羊羔,用的都是不见天日的小羊,知道啥叫不见天日吗?那就是羊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杀母取子,一道菜两条命,损着呢。” “那照你的意思,你从没吃过鱼籽、鸡蛋和春天的野物?哼,装什么菩萨。” “没有。”许宜行很骄傲的抬头,“失饪不食,不食不食,圣人的话怎么敢不听呢。另外,不是所有鸡蛋都能生小鸡,我只吃不生鸡的。” 许宜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来的习惯,其实也没有人这么教过自己,但是确实从小到大,许宜行总对有孕的人和动物格外避讳,就是遇见那些有孕的夫人,她都要避着走,生怕出什么事情一样。 路安远停住筷子,这还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吃饭习惯啊,得记下来,以后交代给府里的厨房。 许宜行吃得很开心,酒也没少喝,甚至还把路安远那边的那壶酒也拿来喝了,反正看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的样子,那还不如孝敬自己呢。 路安远并未阻止,只是在吃完饭许宜行发现这酒劲不小时,非常贴心的把她扶了下了楼送上了马车,仅此而已。阿大可以作证,他什么都没干。 许宜行脑子晕晕,被一路送回了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来历不明的酒不能喝。 第109章 宜闻 六月天气格外的炎热,许宜行喝醉了酒,在院中站了好半天,才将身上的酒气散了一半。 正要进去,却看见宜闻正在经过自己的院门口,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许宜闻!给我进来!”许宜行扒在院门口,一手挥舞着手绢使劲给自己扇风,另一手向许宜闻挥舞,示意他赶紧过来。 许宜闻在路上,忽然愣了一下,转身一看,原来是妹妹在院子里喊自己。奇怪了,她刚刚是叫了我的名字吗? “宜言,你喝酒了?”许宜闻走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是喝了点,没多少,哈哈哈。” “你,你跟谁喝的酒啊?” “路安远呗,珍馐馆,真好吃。” 许宜闻只见妹妹眼神朦胧,就知道这是真醉了。他扶着许宜行回到房中,叫司琴来替她收拾,却被许宜行赶出去了。 “都走!我要审你,其他人都给我躲远点!” 司琴和少爷对视了一眼,带着人出去了,谁知道今日二小姐发什么酒疯,都怪那个七皇子,每次都带着二小姐胡来! “宜言,你要审我?审我什么呀?”许宜闻笑眯眯的,像是在逗小孩。 “哼。”许宜行冷着脸,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路安远说,你找人要进天牢,我来问你,你想干什么,嗯?” 许宜闻眼皮一跳,怎么这是七皇子借宜言的口来警告自己么?否则为何要将这事告知宜言。 “宜言,你听错了吧,我进天牢做什么?想是七皇子骗你玩呢吧。”许宜闻上前,递了一杯茶水给许宜行解酒,不过她并没有接。 “你想杀孙子忧给许宜行报仇,可是他一定会死的,我劝你不要动这个心思,否则害人害己,我和爹都会被你连累的!” 不对劲,宜言今日很不对劲,语气不对,称呼不对,哪里都不对。 “我确实是向天牢的人打听过,可是他们守卫森严,我也并没有进去啊。宜言你好好睡会吧,等你酒醒了咱们再谈。” 许宜闻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狠狠地拽住了袖子。 “你已经起了杀心,还试图去做了,唯一的差别就是你还没做成。这不是什么好事,孙子忧的罪名只有皇上和刑部能定,在他的罪名落实之前,若是他死了,那会惹人怀疑。若是国公府还有翻身的一天,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的你懂不懂!” 若说恨,谁能比许宜行自己更恨孙子忧?可是她不照样隐忍着、计划着怎么反杀他,许宜闻一腔的仇恨,选了最简单的法子,连掩人耳目都不做,难免会被对手抓住把柄。 许宜闻闻言停下,轻轻拨开宜行的手:“宜言,你哪里知道我的恨。” 他搬了个椅子,坐到了床边,和许宜行平视相望:“从前大姐出事之前人人都说,许家祖坟风水好,养出来个好女儿,说爹有福气。等出了事大家又说,许家真是运气好,没了一个,另一个就立马顶了上来,比她姐姐嫁的还好。” 许宜闻边说边摇头,似乎和许宜行比起来他才像那个喝了酒的人。 “可是谁又提到过我,我才是许家唯一的儿子啊!”许宜闻狠狠地抽了一下袖子,打在空气上,发出一声不怎么响亮的爆破声。 “呵呵。。。妹妹,我才是许家唯一的的儿子啊。可是这些年,先是有姐姐,后来有你,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可是我一点都不嫉妒,我很替你们高兴,我觉得我们一家人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挺好。” 许宜闻抬眼,看见对面的妹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配上她绯红的面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就像是小孩穿了大人衣,十分的违和。 “可惜这一切从姐姐嫁给孙子忧之后,就变了。宜言,我真的尝试过了,可是,可是我平日交的那些朋友,我花的那些钱,都没用,没有人愿意帮我,我甚至连个狱卒都买通不了!” 许宜闻声音激动,还带着一些颤抖,仿佛十分的痛苦。 “爹会有办法的,哥哥你不要冲动。”许宜行其实早就醒酒了,她脑子一直是清醒的,只不过想借着酒劲会会许宜闻,却不想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爹有计划,你也有计划,就连七皇子都有计划,人人都有打算,为什么我不能有!” “因为你的计划太蠢了,我说了,连路安远都能查到你贿赂了狱卒,难道咱们家其他的敌人察觉不到?大家都等着你犯错,等着抓把柄呢。” 许宜闻从愤怒中抽出情绪,稍稍低头,其实他是心虚的,他知道自己得计划太浅薄,可是他看不懂爹要干什么,甚至也没搞懂妹妹整天和七皇子在鼓捣什么,感觉全家都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却没有人带他玩。 “就算如此,我也要做什么吧,宜言,我不想做个废物,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不能理解,如果不想做废物,那就去挣去抢去努力啊,可是你什么都没做过,年前顾氏克扣你的用度,赶走了一批你院里的人,你连个屁都没放!如果是姐姐遇到这种情况,你猜她会不会去把顾氏的脸抓花。” 许宜闻喉头有些紧,这些事情从妹妹的嘴里说出来格外的刺耳难听,却是事实,自己都反驳不了。 “你。。。你别说我。。。顾氏扣你的钱扣得更厉害,你,咱俩都一样的,怎么能跟姐姐比。。。” 傻弟弟,你怎么会以为宜言跟你是你一样的人呢?她比你聪明能干十万倍好不好啊! 许宜行真是恨铁不成钢,家里就一个男孩的坏处就在这里了,不管他多差,都有老爹和顾氏兜底。哪怕他文不成武不就,老爹也能保他一世的安稳,才养成了他从来不争不抢的“好习惯”! “你怎会觉得我和你一样?”许宜行又开始露出她的嘲讽笑容,嘴角带笑,声音冰冷,眼中不屑。 “如果我真的跟你一样,那么顾婆子是怎么死的?顾氏又是怎么失了管家之权,她身边的人手又是怎么一个个折损掉的呢?” 第110章 榆木脑袋的觉醒 就好像米下锅就会熟,衣服会自动穿到身上,对于许宜闻来说,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虽然这些事情多少都和妹妹有关,但是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你。。。是你?是你谋划的这些?” “谋划谈不上,我也只是借力打力,顺手就弄死了。” 许宜闻听见妹妹说的“顺手弄死”,后背一阵战栗,这其中至少有三条人命,被她一说好像无足轻重一样。 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的小妹吗? “妹妹,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真好,真好。”许宜闻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自己也没怎么欺负过她,不然不是也要被记恨了? 许宜行可没打算放过他那点自尊心,继续打击道:“我不是最近才长进的,我一向如此。不如哥哥猜猜,我和七皇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吧?” “额。。。你们早就认识?哦对,你应该在什么宴会上见过他的,对对对,我猜,十五岁?” 十五岁的就是两年前,应该不会再早了吧。。。那时候许宜闻忙着和各家公子结交玩乐,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其实就是一群纨绔子弟整日闲着没事,不在读书练武上用功,只靠着祖荫过活。 许宜行摇头,没打算给他第二次开口的机会:“是九岁,从我娘死的那年开始我就开始自救了,那你呢,若是你跟我一样,你岂不是一出生就该开始谋划了?怎么谋划了十几年,还是一事无成呢?” 许宜闻彻底震惊了,坐在椅子上僵住,九岁?难道宜言那么久就开始算计如何抱上七皇子得到大腿,还瞒的家里一丝不漏?也难怪七皇子会突然上门提亲,原来是有始有终的啊。 不过同时他也有些惊心,这么早就搭上了关系,那么七皇子上次登堂入室,是不是也是早有痕迹的?那么他们两个时时凑在一起,是在做些什么? 许宜行见不得他呆头呆脑的样子,继续打击:“知道我们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吗?我救了他,而且还偷了爹的九转还魂丹给他,而且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就是在赌,赌他是我的贵人,赌他能给我带来惊喜。” 许宜行从床上站起来,在房中踱步,绕着许宜闻转着圈的讲。她将宜言记忆中的故事全部讲出,面带骄傲,似乎自己都能体会到那时候宜言的高兴。 “所幸啊,我赌对了。”最后停在了许宜闻身边,在他耳边讲出这句。 许宜闻打了个激灵,光是听这些讲述就觉得胆战心惊,什么偷东西,什么赌对了,这这这,这是我妹妹做的事情吗? “那爹现在手里的还魂丹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路安远早就补上了。” 许宜闻松了口气,这个东西可是爹的珍藏,若是真有救急的一日,发现是假的,他都不敢想象爹得有多生气。 “你。。你,”许宜闻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答妹妹的质问,她确实比自己想象中厉害太多了,也狠心太多了。“你做的真的很好,我不如你。” 最后一击:“不是你不如我,是你根本就没尝试过。告诉你,不要试图从天牢那边做什么手脚,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大义灭亲,省的你到最后连累我和爹!” “不不不,不是的妹妹!”许宜闻站起身,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他的心头。“我没想要连累你们,你觉得这个计划不好,我不做就是了。” “你别给我装什么可怜,你不是说你要干自己的计划嘛,做去呀,怎么又不觉得我们瞒着你了?” 许宜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你不是说不让我做了么,怎么又? “其实你想证明你自己,我这里有个东西,你若是能处理好,也算是给咱家挡灾了。” “你说你说。” 许宜行从枕头底下掏出来那只城防司的令牌,丢给许宜闻:“这是二皇子找人塞给我的,这是城防司调动京中八门的令牌,你想办法给我处理妥善。” “啊?”许宜闻脑子有些懵掉了,不是七皇子么,怎么又跟二皇子扯上关系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啊。。。 “啊什么,有空在这里啊啊啊,不如想想怎么处理这个东西才不会给咱家招来灾祸。” 许宜闻定睛看了看这令牌,心里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此事的危险之处,二皇子绝对不怀好意!可是怎么做,这真的是个大问题啊。。。 “走啊,还在我房间干什么?等着我骂你啊!”许宜行现在已经完全回归了姐姐的状态。 “哦哦哦好,好的,我先走了。”许宜闻跌跌撞撞往出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下。 “宜言,我怎么觉得你像我姐姐一样?” “也行,反正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我是不介意的。” 许宜闻苦笑一声,出了房门,今日受到的冲击可真大,得好好缓解一下。 许宜行看见他离开,心里才觉得的没那么堵了。爽!就是要这么骂人才觉得过瘾,什么时候能这样骂骂孙子忧就更好了。 其实这就是宜行想出来的,处理掉令牌的方式。 没错,这个方式就是让许宜闻给自己想办法处理掉。就算他搞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许家少爷名声在外,没什么头脑,做出什么样荒唐的事情都不奇怪。 许宜行背朝下,咚一声倒在了床上,虽然脑子清醒,但是架不住身体上的眩晕。喝醉酒可真难受啊,赶紧睡着吧。 许宜闻离开了妹妹的院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太吓人了!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这个硬东西,有些紧张,但是也有些激动,不管怎么说这是证明自己一个好时机,如果真的能帮家里成功的化解这件事,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不少。 他整了整衣服,吩咐许世贸套车出门,他要去找他那些“好兄弟了”,那些人虽然在正经事情上不靠谱,但是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如今终于也能用上他们了,养兵千日,就用在今天了! 第111章 出头鸟的头 许宜闻出门时,都已经到了下午,他熟练地找到骠骑将军、兵部尚书、刑部尚书这堆人的儿子们,大儿子请不动就请小儿子,直系请不动就请旁支,反正浩浩汤汤聚集了二三十来个人。 从前这种局他们也经常组织参加,所以没有人觉得奇怪,大家去馆子里热热闹闹喝上一顿,然后几个人一组玩自己喜欢的游戏,这就是他们每日全部生活了。 馆子也不能乱选,太便宜的不行,掉价;太贵的不行,都是二世祖,家大人也管着钱,不可能让他们全拿出去挥霍。 秦楼楚馆不行,大天白日的去那种地方,脸都不要了,那得是晚上坐上几顶小轿偷偷摸摸去才行;但是清水馆子也不行,这么一群自诩的文人骚客、武勇小将,要是没人捧场,那也太没劲了。 就在如此之多的限制之下,总有些心腹跟班、或者陪读小厮能够找到合适的好去处,不得不说,大夏朝的消遣活动还是很多的。当然,那得是你有钱的前提下。 许宜闻今日选的地方就是这么个好去处,场地大,花样多,这帮子小兄弟们玩得开心极了,竟也过了宵禁时间。 不过他们可不会把这个当回事,都是京中做官的,那些兵可不敢得罪自家爹娘,最多就是当做没看见,或者劝导几句就放行了。许宜闻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只见他拉了几个要好的哥们,神神秘秘一笑:“敢不敢赌一下,我能让京中八门今晚上都打开!” “你吃撑了?”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冯公子喝的醉醺醺的,但是依旧觉得许宜闻在说梦话。 “你不信?赌,就赌你这把刀!”许宜闻挑衅似的拍了拍他腰间的长刀,这是冯老爹给他的生辰礼物,他喜欢极了,整日挎着炫耀。 “不行不行,换一个!” “哼,你不是不信吗?那你怎么不敢赌?我跟你说,我要是输了,就把我家的蓝天马偷出来给你骑一天!” 冯公子醉眼一亮,那可是个好东西,难得许宜闻肯拿出来做赌注。 “一言为定!” 几个人商商量量的,离开了大部队,骑着马往最近的东门奔去。 其实许宜闻是想着人越多越好,不然他也不会约那么多人。 只不过这帮子弟们,也不是全都没有没有脑子的,虽然不知道许宜闻哪里来的底气赌,但是宵禁时分开京中城门,这可是大事,不好要连累爹娘的。 于是那些聪明的、胆子小的或者是真的喝多了的,也都各自找理由散开了。最后跟着许宜闻走的只有兵部尚书冯公子,和他的小跟班路少爷以及初来京城还不怎么熟悉环境的南州太守家郭公子。 路少爷别看姓路,却不是国姓那个路,不过多少也是有点关系。路少爷的爹是大皇子门下清客,很受器重,否则他的儿子也不会跟着这群贵公子胡混了。 四个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一群家丁,许宜闻早早地放家人离去,名义上是护送其他人回家,其实也是怕他们受到牵连。 今日这事一出,自己恐怕都要挨上一顿好打,那些家丁最好还是早早遣散了,免得跟自己倒霉。 “喂!许兄,这就到了城门了,你有什么神通,倒是赶紧使出来呀!”冯公子骑了这会马,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现在内心已经后悔跟许宜闻打赌了,可是眼下都到了城门口了,实在不能反悔了。 许宜闻双手颤抖,有些恐惧。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估计今晚就会被老爹打成砂锅。但是不能退!这是妹妹给自己的考验,也是帮助全家人度过这次危机的机会,就算真的被爹抓回去,也不能把妹妹供出来! “就是这个。”许宜闻掏出来了令牌,在几人面前晃悠了一下。 郭公子最兴奋,一看见牌子还以为是什么大内御令、如帝亲临一样的东西,眼睛都冒绿光。 剩下几人也都没见过,毕竟这个是城防司的令牌,他们这群人是没怎么见过的。 “许兄,这个,真的有用?”路少爷开口询问,他爹虽然很聪明,但是并没有养出来个聪明儿子,他自己一直还很不服气来着。 “那当然,不信你去试试。”许宜闻作势将令牌塞给了路少爷,让他去做这个出头鸟好了。 一旁的郭公子见状,也跟着起哄:“路兄,试试去,反正咱们这么多人,就算真的叫不开城门,就当找乐子玩了!” 被这么一激,路少爷也就半推半就的去了。也对,就凭他们这帮人的身份,谁还敢真的给他们脸子瞧不成? 于是催马上前,到了几个轮值的守城士兵面前:“喂,开门,少爷我要出城!” 那几个士兵早早就看见了远处这一帮子人,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少爷们喝醉了酒,怕是要发酒疯。自己也得罪不起哇,于是赶紧赔了个笑脸: “这位少爷您请稍等,我去找我们长官过来。” 路少爷看见守城官如此殷勤,心里大快,也就没有着急拿出令牌,而是藏在袖中。 不多时一个校官跟着小兵回到了城门口,看见一人满身酒气坐在马上,心中十分不屑,说话也就没有太客气。 “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尔等何人,竟敢违令,快快离去!小心爷的弯弓不长眼!” 路少爷气坏了,心里想着等会就让你跪地喊娘! “怎么,你的意思是这城门你不开了?” “除非有天子手谕,否则一切免谈!”今日这校官也是托大了一些,他也不想想跟这帮二世祖作对能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呢。可是话已出口,也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嗤!天子手谕?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小一个守城官,居然如此大胆!你这种不入流的官职,给你个衙门你都不敢进,还什么天子呢!” 校官心中怒火中烧,转身欲走,路少爷看准时机,将袖中的令牌拿出,顺势砸在了那校官背后。 “我倒是看看,今天我路子明能不能出这个门!” 第112章 螳臂挡车的臂 校官被偷袭,原本正要发作,却捕捉到了一些很了不起的东西。 “路?”他转过身,脑中疯狂回想着京中路姓贵人,这。。。莫不是哪位王爷爵爷家的小公子吧?那可不是闯下大祸了! 边上的小兵捡起了令牌,递到校官手里,并且十分庆幸幸好今天自己没有直接对上这帮人,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那校官借着灯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令牌,正是他们城防司的通令牌,虽然是旧的,磨损的比较厉害,但是如假包换。 坏了!今日还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校官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位路公子,方才多有得罪。。。只是不知道,这个令牌您是哪里得来的?” 路子明看见他怂了,心里底气更足,拿着马鞭在校官面前空抽了一下啊,没什么实际伤害,就是羞辱。 “与,你,无,关!这门今日,本少爷出是不能出?” 校官看见他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心内的叫苦不迭,今日真是倒霉,本以为几个醉酒的二世祖吓唬走也就是了,怎么偏生姓路?而且看他后面实打实跟着一群人,莫不是那群人中还有贵人? “是,是,打开城门!”校官将令牌递回,高声示意,打开了城门。 路子明对着后面的人一挥手,大家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门。 “嘿!许兄,你这个令牌还真管用!哪里弄来的?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郭公子虽然不敢直接在京城叫板,可是眼见着令牌居然如此有用,十分的羡慕。 “这个呀,哈哈哈,是我捡的。”那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反正无论几人怎么问,许宜闻都说是捡的,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怎么样,你的刀归我了吧?” 这一众人就站在城外,黑灯瞎火的,也没个去处。不过冯公子还是很肉疼,早知道就不比了,谁不知道许家二小姐马上要嫁给皇子了,能弄来什么令牌也不是稀奇事。 路少爷作为冯公子最忠诚的小跟班,当然不能看着他如此输掉,赶紧打圆场: “许兄,咱们赌的可是叫开京中八门,你这才一个,算不得赢!” 三人同时看向路子明,表情各异。 许宜闻:你有病吧,我就一个令牌,难不成同时给八个守城官看?那估计明天我的尸体也能分成八截入葬了。 冯公子:你这个傻缺要干啥?还嫌事情不够大是不,能叫开一个不就等于能叫开八个吗,傻缺! 郭公子:啊?不愧是京城人,玩这么大啊! 冯公子心内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保一保面子,所以还是艰难开口了:“算了吧子明,已经很晚了。愿赌服输,这把刀归许兄了!” 说完很痛快的将刀取下,心里滴着血一样递给许宜闻。 许宜闻收下刀,开开心心挥了两下,今天这个事虽然办成了,但是闹得还不够大啊。算了,保命要紧,还是赶紧回去迎接老爹的毒打吧。 “唉!好吧,不过天都这么晚了,咱们待着在城外也不像样子啊,等我去叫开城门,咱们好回家。” 哈哈哈哈哈!许宜闻内心大笑起来,这个路子明分明就是耍威风没过瘾,现在又想回去,这回可好了,出了事最大的罪责可不在自己了。 冯公子想阻止,可是路子明一扬马鞭,又冲回了门下,都来不及说他两句。 校官一直站在城上观察着这群人,眼见他们叽叽咕咕说了一堆,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顶着一个头两个大,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城,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侧身出来。 “路公子,不知还有何吩咐?” “本少爷今日突然不想出去了,将城门打开,我们要进城。”说完还将手里的令牌使劲晃了晃,一脸坏笑。 校官欲言又止,几次张嘴,但是还是将话咽进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大喊:“打开城门!” 于是这堆人又回到了城内,打马扬鞭,各自回家。谁知马还没有跑起来,路子明忽然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不知在找什么。 “几位兄台,对不住,我东西好像掉在城外了。许兄,可不可以将令牌再借我用一下,我很快回来!” 许宜闻内心想着这人真是个棒槌,却不动声色的将令牌又给了他。冯公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这个路子明,真的把城防司当成他家仆人了,再一再二,何来再三?等会真要出事了。 “子明,是什么东西?不如明日开城门后我让家丁帮你找吧!” “是我娘的遗物,很重要!”路子明眼里流露出焦急,还偷偷往后看了一眼,确认城门又一次关上了,才又一次回到城下。 “喂,少爷东西丢城外了,开开门,让我出去。” 校官脸皮跳了三跳,明知眼前的人在耍自己,可是没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姓路。 正要再开,忽然一只火箭从城上射下,正中路子明马前。马儿受惊,狠狠地颠了一下,差点给他翻下来。 “哪个王八蛋敢偷袭老子!你有没有教养!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无论你是谁,擅闯城门者死!”城楼上飘下一句话,一名白衣小将手持大弓,手里正搭着第二支火箭,瞄准着路子明。 许宜闻抬头,其他几人或许不认识这人,但是他认识。这是城防司吴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吴雪妍的大哥吴松劲,子承父业,也在城防司历练。只是没想到今晚会碰上。 “吴大公子!高高手!我们不是有意的!”许宜闻远远地喊着,却没有近前,他也怕吴松劲给自己一箭射死了。 既然吴松劲在此,那么通令牌的事情肯定就瞒不住了,见好就收,可不要真的变成擅闯城门造反了。 吴松劲听见有人喊,松了箭,走下城门来,却没有正眼看这几人,而是直接质问那名校官: “为何给这几人开门,已经是宵禁时分了你不知道吗?” “回大人,他们有咱们的通令牌。” 吴松劲皱了下眉头,从路子明手里抢过令牌,打量了一下。 “磨损的这么厉害,样式也是旧的,一看就是已经淘汰过的令牌。竟不知你们是从哪里偷来的!” 第113章 沈阅的气 路子明本来还很气愤,以为那人下来会像第一个校官一样,对自己毕恭毕敬,谁知道他居然说那是偷来的,哼! “你的眼睛也是瞎了,分不清新旧令牌吗?” 校官面带委屈,那怎么会分不清呢,本来他们第二次准备进城时他就想说了,但是不想惹事,也就算了。 “大人,这位,这位公子姓路。。。”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就该懂了吧? “什么姓路姓马,伪造城防司令牌,两次擅闯城门,将这一干人给我拿下!” 吴松劲公事公办,早将这堆人看在眼中、气在心中,更何况这群人里还有许家的少爷,要不是因为他们家,自己三妹也不至于到现在飘零在外生死不知了。 冯公子眼见要坏事,试图骑马先跑,但是没想到城门这边动静太大,将街上巡夜的京兆府兵给招来了,两下里夹击,很快全被捆了粽子。 “兄弟兄弟,别别。。。别别别!”冯公子的家丁还在拼命地替他家主人抵挡着京兆府兵,可是哪里抵得过,终于还是被送进了京兆府的大牢,等着明日升堂问案。 “都怪你!非要跟一个守城官置什么气,这下好了,我看你爹回去怎么收拾你!”冯公子隔着栅栏冲着旁边牢房的路子明大骂。 虽然这几位的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到了沈阅这个铜面皮手里,就算肯放出去,也得丢上好一番脸,家中能饶得过自己么。。。 路子明不敢跟冯公子对骂,只能缩在墙角,自己小声嘀咕:“那还不是怪许少爷,从哪里整来的假令牌。。。” 许宜闻跟冯公子关在一间房,此时也是泄了气,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骂都不重要了。 “唉!冯兄,真是对不住了,等出去了刀还你,我不该跟你赌的。” “还管什么刀不刀的呢,你这令牌到底是哪里搞出来的?等会家中来人,可要怎么交代才好啊!” “真的是我捡到的,我也就是想试试才跟你赌这一下子的。其实刚刚都怪吴松劲,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的事情,他是给他妹子报仇才会故意拘了咱们的,否则哪会闹成这样!” 冯公子默然,这话还真不好说,吴松劲和许家的仇怨是一回事,可是就算再有仇,他也不会说出假造令牌这种罪名的。 恐怕那个牌子真实是城防司淘汰的旧令牌,不知怎么到了许宜闻手里。难不成是因为许宜闻要给自己的妹妹出气,才特意整得这一出,要让城防司因为丢令牌和玩忽职守被问罪? 妈的许宜闻,你妹妹的仇是仇,我们的命就不是命是吧! 这群人还在低着头唉声叹气,不等天亮,远处的大牢门口传来松铁链的声音,不知是谁家的爹先来。几人同时抬头,眼中既是希望也是害怕,希望是自己家人来救自己,但是也害怕随之而来的惩罚。 不过就看了一眼,等看清来人后大家又同时迅速的低下了头。坏了,怎么这四位是一起来的! “哎呀,沈大人,真是对不住了,犬子无知,惹了这么大的乱子,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哈!” “是啊沈大人,您看这差点伤了和气,回去我肯定狠狠地揍这臭小子一顿!” 沈阅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冯、许、路三位老爹。 郭少爷的爹没在京都,因此来的是郭家在京的一个远亲,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官身,今日莫名其妙被敲大门喊醒,带到了这里,非常识相的一个字都不说,就跟在几位大人身后。 沈阅一脸的不快,一个时辰前接报,居然有人擅自造违令强闯城门,惊得他赶紧起床要上报天子,谁知问清之后,竟是这个几个小不羞的东西弄出来的动静,气的他火冒三丈。 于是将自己的起床气原封不动的撒到了家大人头上,连夜去四府喊来了几位老爷,一同带进京兆府大牢,好好给这几人一些教训! 也就是沈阅了,换个大人来处理此事,谁都不敢如此不通情面的作出这样的举动,偏生是沈大人。几位大人在如何不愿意,也只能做小伏低,赔着笑脸降贵屈尊来到这阴湿的大牢里。 “开门。”沈阅对于几位大人的赔罪丝毫不搭理,就板着脸叫狱卒打开了牢门。 可是里面的少爷也好、家丁也好,看见这个阵仗,也不敢出来,只能低着头垮着脸,等着家主的吩咐。 “冯唐笙!你死里面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冯大人看见儿子一脸丧气,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这叫什么事! “哎!”冯唐笙抖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出牢门,站到了自己爹的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你哑巴了,还不赶紧谢谢你沈叔叔!” “是是,多谢沈叔叔,多谢沈叔叔!” “罢了吧,这是公事,你当叫我沈大人。”沈阅眼皮头不抬,就你这种认错态度,老爷我不给你加上二十板子那都算轻的了。 “是,多谢沈大人。” 冯大人看见儿子就已经出来了,至于那些家丁,居然不阻止公子胡闹,那就该打死,还管他们做什么! “沈大人,那,老夫就带着他走了?” 沈阅微微颔首,这事情自有天子明日问得,自己这个实在算不上徇私枉法。 得了沈阅的肯定,冯大人单手拎着冯唐笙就往外走去,头也不回。 冯唐笙离开了,路子明早就两股战战,自己爹自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脸色铁青,怕是不好。于是赶紧自己走了出来:“爹。。。沈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沈大人,那我们也就先离开了。” “哎!城防司的人可说了,这位路公子千尊万贵,可不敢让我们得罪了,我这小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沈阅将“路”字说的极重,分明就是讽刺路子明非要冒充皇亲国戚,路老爹心脏突突的跳,但是依旧忍着气,恭敬地退了出去。 剩下一个郭少爷,也被这位远房亲戚好生的接走了,毕竟也不是亲爹,沈阅没打算为难他们。等着回头书信送到了南州,看你爹会不会连夜跑来京城揍死你。 第114章 家法 于是牢里就只剩下了一群叫苦连天的家丁,和最后出来的许宜闻。 “爹,沈大人,今日之事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兴起和冯公子开赌,都是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许老爹还未开口,沈大人先声夺人:“许后生,你可知你的不是在哪里?开开赌局算什么,本官更想知道的是,你这手里城防司的令牌是哪里来的? 吴大人已经辨认过,这就是城防司淘汰下来的旧令牌,私盗令牌,可也不是什么轻罪啊。” 许老爹一听见个吴字,心内一动,气就消了小半。 “沈大人,这个令牌是偶然捡到的,我就是看着好玩才留下的,真不是偷来的。今日也是想试试这个令牌是否真的有用,谁知道那路公子非说东西丢了,我们才。。。” “好了!你当本官是傻的吗?你们两家的恩怨我不管,明日皇帝那里,你自己去解释!”沈阅对着许老爹一通输出,甩手离开。 自从知道了起冲突的是吴家和许家的两位公子,沈阅一心认定了,这事就是两家不对付在互相找茬玩,否则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放过。 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向皇帝解释,老爷我要回去补觉了。 许老爹看着沈阅远去,对着许宜闻的胳膊一拳砸下去,半个字没说,转头就走,许宜闻强忍着痛,也跟着走出大牢。 出门看见许世贸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翘首以盼的样子,就觉得今天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幸好没有带着他们一起,否则现在都得上牢里待着了。 坐车回到家中,天才刚刚擦亮,顾氏穿着睡袍,焦急地等待着。 “老爷!怎么样,接回来了吗?” “请家法。”许老爹一屁股坐在主座,二话不说叫人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说。 许宜闻惨叫连连,老爹更是生气:“小兔崽子!刚才在牢里打你你怎么不喊?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在这装!呸!” 许宜闻一听,心中起了疑惑,似乎想清楚了,原来老爹刚刚打自己的意思,是为了给那些剩下的家丁看? 这么一想,落在屁股上的板子似乎也没拿没疼了,老爹好像没有让人吓死手,都是看着疼,其实不会伤筋动骨的。 “老爷!算了吧,闻儿他毕竟还小,不懂事的!”顾氏在一旁看着这血水满天飞的样子,心内不忍,也替他求起情来。 “还小?他都十七了小个屁!你看看你,老子不求你能有你姐姐半分志气,你就连你妹妹都快赶不上了,要你有什么用!” 又说到了许宜闻最痛心的点,于是他住了嘴,默默忍受着还剩的几板子。是啊,过了今天,自己也算是给家里出过力的人了,再也不用当个废物了! “行了!下去,好好给老子禁闭几个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许宜闻被人抬了回去,老爹这边也要准备上朝了,唯有顾氏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到底怎么了?这沈阅大半夜的叫您过去,是为了?” “没什么,小兔崽子不学好,跟城防司的人起了冲突,犯了夜禁,一点小事。” 顾氏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如果真的只是犯了夜禁,哪里需要大半夜去牢里接人,可是老爷明显不想再说,也只能看着他早早上朝,找人出去细细打听了。 等到许宜行宿醉清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了,一起来就看见司琴满脸焦急,等着要说什么。 “怎么了?” “一大早上少爷被老爷打了!” 许宜行甩甩头:“打就打了呗,又不是我被打了,你急什么。” “哎呀!听说是京兆府沈大人大半夜找人叫门,老爷从牢里接回来的少爷!” “哦?”许宜行洗了把脸,身子轻松了不少。大半夜叫门,那肯定不是小事,可是叫门就只是为了接回宜闻,听着又不像什么大事,莫非,许宜闻昨晚就去解决牌子的事情了?这么快啊。。。 “我们去少爷院子看看。” “恐怕不行。”司琴拦住许宜行,“老爷吩咐了少爷禁足房中,不准出来。” “那,我不进去,送个药总成吧?”什么禁足,这恐怕是打得厉害了,让他安心养伤,再不就是要躲一躲外面的流言,堵众人的嘴,老爹才不会真的对宜闻怎么样呢。 “这。。。”司琴依旧面露难色,不好回答。 “行吧,那就不去看了,老爹回来没?” “还没有吧,没有听见前院的动静啊。” 刚说完这句话,许前就来传话,说是老爹叫二小姐呢,正合许宜行的心思,便赶紧往书房去了。 “言儿,你哥哥对你,可是真不错的。”才刚进门,老爹第一句话就这么说,弄得许宜行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爹,您早上对哥哥用了家法?”许宜行行过礼,搬了凳子坐在老爹身旁,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每次谈话都只有两人在场的方式。 “恩。昨晚他擅闯城门,被吴家那个小子碰上了,送进了京兆府大牢。” 哇,许宜闻用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如果城防司令牌在许家手里这算是一个隐雷,那么许宜闻的做法就是将这颗隐雷变成了明雷,并且提前引爆了,用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了家中平安。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招数,许宜行还真是没有想出来。 “额。。。哥哥看上去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啊,还有别人吗,是不是喝了酒?” 许老爹看见女儿关心儿子,心里开心,这真是一对好兄妹啊。 “欸!你别急,你哥哥这是为你报仇呢。”许老爹眼角带笑,哪怕皇帝的大骂也没有阻止他的好心情。 “你哥哥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城防司已经淘汰的旧令牌,特意叫上了路军师的儿子,还有其他一些阿猫阿狗啥的,叫路小子拿着旧令牌去叫开了城门,还反复了好几次!哈哈哈哈哈,把个吴小子气得够呛,这不,给你哥关牢里去了嘛。” 第115章 被歪曲的事实 阿猫阿狗?路军师的儿子?许宜行想着老爹还挺会给别人取外号的。虽不知阿猫阿狗是谁,但是应当也是几个贵公子吧,这么说人家真的好吗。 不过仅凭只言片语,许宜行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宜闻这小子,扯虎皮拉大旗,把事情让别人做了,自己装无辜是吧?有点意思啊。 令牌居然是旧的淘汰的,这是吴雪妍没有告诉自己的。也就是说,换一个人谁去都会被当场拿下追问令牌来源,唯独自己许家,这个马上快要和皇家结亲的人,才可能拿着旧令牌,被守城官忌惮从而开门。 又或者更直接一些,二皇子希望看见的是,将来某一天自己的七弟拿着旧的通禁令,以皇子身份做筹码逼迫城防司开门,这个罪名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只是竟不知许宜闻是怎么想通的这一切,上哪里找来一个姓路的人?偏生好笑,此人既非皇族也不是国戚,不过顶着同姓,竟然真的吓唬住了守城官。 而且还把吴家的人逼了出来,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从“可能谋反”下降到了许家和吴家两个小辈,因为各自妹妹的婚事不对付才故意胡闹,谁都看不到这背后更凶显得招数了。 许宜闻,他有这个本事? 许老爹看见二女儿半天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啥呢,听见我说话了吗?” “哦!爹,那个。。。事情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子的。哥哥做这些确实是为了我,但是不是因为和吴家的仇怨。。。” 许宜行思索半天,外人瞒住是应该的,自己老爹这里可要提个醒,二皇子这次失败估计还会有下次,得让老爹防着点。 “其实那个令牌是我给哥哥的,那是二皇子硬塞给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交给了哥哥请他帮我处理,不想弄成这样。” “啥?”许老爹站起身,在消化二女儿说的话,不过片刻,他就想明白了一切,不禁后怕起来,笑容也都收了起来。 “奶奶个熊!二皇子疯了不是,这是要替孙府那群老王八报仇呢!言儿,既有此事,你怎么不来告诉爹?” “这。。。爹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我就怕万一将来出事连累家里,才不敢告诉您的。” 许老爹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今日他一心以为只是儿子搞出来的复仇小动作,因此无论皇帝如何责骂,他都只以一个父亲看儿子犯错的心态应对。若是早知道这里面还牵扯着一石二鸟或者三鸟的计划,恐怕还真的演不了这么好。 “哎呀!你哥哥今日可被我打得不轻,这可怎么好!”许老爹坐在凳子上,脸上露出悔恨的颜色。 许宜行对他的所谓愧疚并不买单,这明明就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您老人家之前不也以为是许宜闻给我出气的么,何曾下过重手了。 “那我去看看哥哥。”许宜行在老爹欣慰地眼神中退了出去,恐怕现在老爹心中,自己就是家里最懂事的那一个了。更何况日后做了皇子妃,前途无量,自然是和家里的关系越紧密越好。 唉!老爹啊老爹,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带丝毫杂念的爱我一次呢? 来至在许宜闻的院子里,许宜行并没有忙着进去,在门口听了一阵子,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宜闻是不是睡了。 许宜行推门进去,看见宜闻房中的两个大丫鬟都在门内站着,守着一个药炉扇着火。 “司书、司棋,哥哥还好吗?” 两人闻言抬起头,似是惊喜了一下:“二小姐来了,咱们少爷还一直念叨着您呢。老爷发狠打了少爷二十棍,伤的可厉害了,您快来看看。”说着一边往内室带许宜行。 许宜行不经常来宜闻房中,今日这一来,发现他这房子怎么女里女气的,到处都是纱帐,一点都不大气。真应该把他的房子跟吴雪妍的房子换一换,太不成个样子了。 “哥哥,你怎么样?”她看见宜闻趴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大约也是听见自己进来匆匆拉上去的,有些凌乱。 “妹妹,我,我没事!”许宜闻双目闪光,脸上的笑容像是中了状元一样得意,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被惩罚过的样子。 “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二小姐说,我不叫就别进来。”许宜闻对着跟进来的几人讲道,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妹妹坐,怎么样,哥这招厉害吧?” 许宜行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呢,就听见宜闻迫不及待的求夸奖,真是个孩子心性啊! “你怎么不告诉爹这是我让你做的呢,白挨了一顿打,这回你就高兴了?”许宜行没什么好气,但是这话落到他耳中,就是妹妹在关心自己,因此宜闻也没失望,扭着身子赔笑脸。 “那我怎么能把你出卖了呢,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替你解决好!” “唉!”许宜行重重叹了一口,宜闻果然是个孩子。“我已经跟爹说过了,他已经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已经后悔打了你,所以急着让我来看看。” 许宜闻听见这么说,心中滋味难以形容,又高兴又不高兴的感觉。“好,爹知道了也好,妹妹,你说我这个主意如何?” “挺好的,反正我是真的很惊喜,你居然能想到专门去找一个姓路的人来出这个头,还专门挑着吴大公子值守的城门去,这样大家就都以为你是替我出气,不会想到其他地方了。” 许宜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无论如何今日她是很满意的。老爹能笑盈盈的从朝堂上回来,就知道皇帝那边也已经有了定论,最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两家都骂骂,没什么大事的。 不过她看见宜闻似乎锁了锁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不解。 许宜行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怎么,这些不是你的计策?” “不是,我就是想着我要是用令牌把京中这几个城门都叫开一遍,那上面肯定会知道城防司的牌子丢了,也肯定会派人从我手里要回去。到时候我就说是我捡的,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第116章 傻福 许宜行听见了他的原“计划”,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你若是真的靠这个令牌一夜之间叫开了京都八门,那早上还能完整的回来?爹还能保得住你?你还想用“捡来的”这种谎言蒙蔽皇帝? 到时候上到京防官员、下到你手里这几个仆人,不都被问罪才怪呢! “那为什么你要找那个路子明开门?” “我叫了好多人呢,最后愿意跟我去的就只有冯少和郭少,那个路子明是冯少的狗腿,就他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我只好成全他了。还有那个吴松劲,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那都是巧合!” 听着许宜闻轻飘飘说出这几句话,许宜行的脑子都快要炸了:以后绝对不能再把这种掉脑袋的活交给他,他实在是太蠢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傻人有傻福,就连老天都帮着许宜闻,或者说帮着自己。 这么险的一步棋,居然是无心走完的。许宜行都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来执行这个计划,那得在脑中演练上多少遍才敢去实行。 “其实我刚刚才知道,那个令牌是城防司淘汰下来的旧令牌,根本就不作数的。”许宜行略略一笑,让你吓我,这次我也得吓吓你。 “什么?”许宜闻瞪大眼睛,上半身支棱起来,往前抓了几下:“那就是说,就是说其实我本来是叫不开城门的?只是因为恰好有一个路姓的人,守城官以为是,以为是国亲,才给开门的?” 许宜行点点头,带着一些讥笑。 “天!你可害惨我了妹妹!”许宜闻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和冯唐笙打赌,那么路子明也不会跟随,很可能守城官在发现令牌有问题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这一干人拿下了。 那自己就是唯一需要做出解释的人,解释这个牌子是从哪里来的,以及半夜擅闯城门是为了什么。 “你现在知道怕了?我原本觉得你这个法子虽然蠢笨了一些,势必伤人伤己,但是成功了就好。谁知你竟然没个成算,这样的事情居然是靠运气做成的,哥哥啊,以后做事过过脑子吧,啊~” 许宜闻又趴了回去,似乎很不开心妹妹这样数落自己,不过听完话又高兴了起来:“那反正这事情还是解决了对吧?我这也算是给家里出力了吧?” 许宜行看见他的眼神,还是没柰何的点点头,真是个孩子啊! “好!哎呦!”一时激动,牵动了了伤口,许宜闻叫了出来,表情狰狞,逗得许宜行哈哈大笑。 “哥哥,这个事情过就过去了,你可不要再向其他人说起了。爹让你禁足,估计要等这事情风头过去了,才会放你出来,你就好好养伤吧。” “好说,好说,反正那三人估计被我连累得不轻,少不了也是一顿打,估计现在也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了。” 许宜行看过了他喝药,这才放心离去。 如今已是六月中了,自己和路安远的婚期就在三个月后,可怜的宜闻估计这三个月都会被圈在家中了,省的爹觉得给自己添乱了。 倒是应当也告诉一声路安远,他还不知道这事呢。只不过昨天才见过他,现在又去,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到许宜行,因为路安远自己就找上门来了。美其名曰京中炎热,各家小姐公子在城外的潍水河边消暑,他也想请许宜行一同去玩玩,日子就在三天后。 许宜行得到消息,一面轻笑,也一面为自己的奇怪感受而羞耻:路安远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上次他要回答问题的时候被许宜闻截胡了,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 于是这三日格外的平静,京中的消息倒是不断地能吹到许宜行耳边,比如冯唐笙被自家爹丢进了城外兵营,名为磨练,实为惩罚,也是躲一躲京中的流言。 再比如好好地路子明,被自家爹按着头改了名字,为“陆子明”。 许宜行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什么?这个路老爹不打算认自己的儿子了吗,怎么连姓都改了? 司琴抿嘴而笑:“哪啊,他就是找了一个大约远房的的兄弟,名义上过继给了那人,因为那些人要避讳国姓,所以那一支都改路为陆,到底族谱上还是自己人呀。” 不愧是路军师,就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许宜行万分佩服。 可是这么算下来,陆子明等于还是给别人做了儿子呀,不知他内心作何感想,大约也是想骂上宜闻一万遍吧。 谁让您老人家没有学来您老爹的半分聪慧呢。 郭少爷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毕竟亲戚领他回去之后,人家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也无人敢管。 许将军棍棒教子的事迹在京中自然也传开了,这场二皇子精心铺好的一条长线大局,就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中,在传言一说一听中,渐渐没了后效。 二皇子和许家第一次非正面交锋,许宜行大获全胜。除了,老爹被扣了一些俸禄,不过他自己没觉得什么,许宜行也就当做不知道此事了。 出行前一天,许宜行还在细细的挑选衣物——如今顾氏不当家,账房自然是按照定例给各院小姐公子裁衣裳。 许宜言院子中也总算添了一些新的衣衫首饰,白白让自己占了便宜。 正在一件浅蓝色和一件浅紫色的裙子中犹豫,影五不知为何这时进来,手里捧着茶水。许宜行一看就知道这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否则完全可以等到晚间无人了再来。 “算了,这两条都先放在这里吧,等明日早上我起来了再决定穿什么。司琴司画,你们两个去把我明日出游要带的东西都点一下;司文,你去马厩那边告诉一声,明日选一匹漂亮的马出门。” 司文知道这是二小姐在赶人走,一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五子居然是白老太爷留给大小姐的影卫,司文就觉得浑身热血,一叠声退了出去,不再去管这边二小姐的事情。 第117章 在怕谁? “她们都出去了,你有话直说。”许宜行正襟危坐在桌边,手里摩挲着那裙子,脸色正经。 “主子,您让追查的那些失物有结果了。” 自从认主之后,影卫和许宜行之间的称呼就变成了“主子”“属下”,再不像当初那样叫二小姐什么的了。 “说。” “您形容的那只金豹子,我们在边境军中找到了,现在正放在那里的参将陈师手中。据查明应当是一两月前送到军中的,陈参将很喜欢那东西,拿出来设宴摆酒让大家参观呢。这是我们画的图像,您看看。” 许宜行接过那只有巴掌大小的碎纸片,从这炭黑的线条中一眼就看来这正是自家丢的那只纯金大豹子。 这可是当初白祖父在外征战缴获回来的外邦战利品,何其名贵,先帝下旨褒奖将这东西又赏给了祖父,祖父又多给了娘,才会到了许府。 “对,就是这个。你说的陈参将是北境那边的将军吗?” “正是。” 许宜行沉默了。其实能看见这个小纸片,她就知道了一定是爹做的手脚。都说家贼难防,如今是家贼和家爹一起偷,真的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再说这只金豹子,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只要细查先帝那一代的赏赐详录,一定能看见,老爹的胆子可真大,先帝赏赐的东西也敢随意送去笼络人心,真是嫌命长了。 还是说老爹觉得天高皇帝远,反正北境那边的情况也传不到京城,他并没什么忌惮? 难说啊! “那么其他东西呢?” “大部分都是在黑市上有些踪迹,只是查到实物的就只有这一件。” 许宜行点点头以示勉励,知道他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有一件这样的实质证据,自己的疑心也算是得到了解答。 “这个东西,恐怕不好拿回来吧?” 影五沉默了一阵,抱拳拱手:“主子下令,我等必然尽全力。” 好一个尽全力!这帮人是要凭着一身的武力强冲北境军营,还是要半夜去偷?想想都好笑,何其诚挚又忠贞的属下,自己以前绝对是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他们是累赘。 “不必,我说过了不要做无谓的折损。既然这东西已经进了军营,想必和我老爹是脱不了关系的,你们一出手,我爹肯定就知道了。剩下的东西也小心着点追查吧,若是有危险就直接撤手,不要逞强。” “是。” “跟着吴雪妍那边的人有什么动静?” “您说的不错,吴三小姐刚离了京城没有多远,就有马匪半路截杀,不过幸好逃过了。现在吴小姐应该在往南边逃,只是大约路程遥远,跟着的人也没有再传回新的消息。” 二皇子还真是个十分狠心的家伙,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算是做绝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你传信告诉大家,一定要多注意安全。我这边最近应当也不会有其他事,请大家专心手头的事情就好。” “是,属下告退。” 影五端着茶杯又出了门,许宜行久久没有动。半晌,就在桌子上的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她抬起右手,轻轻一扬,将那最后的小半截打到了地上,房中陷入黑暗。 她想不通,娘已经死了那么久了,爹处置她的遗物还是要小心翼翼的,他到底在怕谁? 最开始她以为是在怕影卫,可是如今影卫认主,他们的行踪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并没有人盯着老爹的举动,所以应当不是怕他们。 后来她以为老爹是在怕皇帝,毕竟白家东西不少,皇帝多少知道一些。可是今日,就凭老爹敢私自转移财物给北境的将军,而且那边还光明正大的摆酒炫耀,就知道老爹并不是害怕皇帝追查。 那么到底是谁呢?总不能是老爹在怕娘的鬼魂吧?这也太荒诞了,何况娘是因为生育自己而死的,又不是让谁拖死的或者行房事行死的,真是的。 莫非,爹在怕白府现在的掌权人,自己的舅舅白御? 这也没有道理啊,自己爹何尝把他放到过眼里?不过是个远房,除了上次让自己去报失盗的事情有点奇怪之外,完全看不出来爹对他们有什么别的情感啊。 可是不管因为什么,许宜行现在对于老爹的形象早就大打折扣,他从一个慈父的形象已经降落成了偏心、自私、功利、能忍会演这样的角色,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许宜行忽然很好奇,当初娘嫁给自己老爹的时候,是否也发现过这个人表里不一呢?如果发现了,那么她又会作何反应呢? 很没有由来的,她突然想到了路安远。路安远同自己一样,娘亲早逝,而且他的爹是皇帝,皇家从来没有真正纯粹的亲情。不知他在面对皇帝爹时,是否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困惑。 真想见见他啊! 虽然许宜行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回过神来。路安远是很好,不过要说喜欢么,算不上,最多就是不讨厌加利用而已。 更何况她与路安远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能感受到他也不是一个纯粹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相互利用相互扶持,自然是好的。 至于感情什么的,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想清了这一点,许宜行心内的烦恼忽然少了一大半。自己近期的计划,就应该是早日见见孙子忧,问出他杀害自己的原因,然后早点脱离这个家,脱离这个莫名其妙的爹。 至于其他的,等大婚之后再做考虑吧。估计到了那个时候,其实自己的仇人也就没有很多了,真好啊,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和以前一样,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 “和以前一样?哼,想得美!” 黑暗中她将脑子里的想法读出,自嘲似的念了一遍,怎么可能再和以前一样?自己是死过一遍的人,如今身份也并非从前的大小姐,在经历并且看清了周围这些人的嘴脸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第118章 假想敌 第二日一早,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件浅蓝色的裙子,虽然不怎么亮眼,但是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想要吸睛,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潍水可以看做京城的护城河,由西至东的走向,这次郊游的地点就定在了东门外二十里处的浅水滩。那地方绿荫葱葱,山水清秀,最是京中人民出行的好去处。 许家的马车大摇大摆开出了东门,今日人多,因此大家直接约定了在目的地见面,并没有成群结队的一起。 到了地方,许宜行刚一下车,就看见了路安远的车架,宽宽大大,飘着黄旗,十分显眼。在他车边上还有一个打扮相同的车架,两车并驾,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仿佛是人们给这两车的敬意。 “七殿下,你在车上不?”许宜行在车前顺嘴一问,车帘立刻被揭开,却不是路安远的车,而是他边上那辆。 看清来人,许宜行一礼到地:“臣女许宜言,见过大殿下。” “请起,不必多礼。” 大殿下算起来比路安远大了五六岁,说起来也挺神奇的,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几年间集中诞生的,岁数差距并不算大。 等到最小的路安远出生之后,皇宫那么多妃子,居然也没有人再诞下过皇子。也不知是天意还是皇帝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反正也无人敢议论。 大殿下最是温厚,平日里也很不惹眼,非常谦和一人。如果不是因为岁数差的并不多,许宜行都感觉大殿下的气质能当自己爹了。 “殿下,怎么今日您也来参加郊游么?” 大殿下安坐车内,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呵呵,我也是很久没有出京了,今日出来逛逛。” “哦,那就愿殿下好好散散心,臣女先告退了。”许宜行实在没什么话要跟大殿下讲,只想着赶紧离开。 “恩,七弟在那边。”大殿下手指了一个方向,目送许宜行离开。 “路先生,您真的觉得她才是这次事情的主使吗?”大殿下对着边上一人讲道,正是陆子明的老爹。 “是,殿下您想想,许宜闻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周全的计划?” “那就不能是许老将军?” 路先生捻捻胡须,笑道:“老将军的手段您还不知道么,若是二皇子使坏到了他面前,恐怕老将军就直接去御前告状了,哪里还需要这些弯弯绕。属下已经打听过了,吴三小姐离京前专门去见过许二小姐,估计令牌就是那时候给她的。” 大殿下略微笑了一下,最近二弟实在是有些太活跃了。其实他能感觉到,自从上次他建议父皇清地开始,后面又是为孙国公求情,又是给许家使绊子,父皇已经恼了他了,只不过并没有当着人面说过。 如今居然出了把城防司旧令牌给许家小姐的事情,若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恼火的。只不过。。。 “这个事情七弟知道吗?” “大约不知道吧,否则七皇子一定会帮助他们家解决掉这个牌子的,不会让许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就没有可能这个件事情就是七弟出的主意?以力破巧,虽然伤及自身,但是四两拨千斤,不算是个下策。” 路先生思索一阵,还是摇了摇头:“不太像。如果许公子的事情闹得太过,也许就会影响两人的婚事。七皇子不会想要失去许家这棵大树,所以这应当不是他的主意。” “七弟。。。哼,他小时候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俗话说本性难移,我是不会相信他能改好的。既然他不知道这事,那咱们就想办法让他知道好了。” 大殿下并没有说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完整句子,毕竟他身份敏感,还是要谨慎祸从口出。 “那是自然。只不过属下想着,七皇子本就颇有城府,如今他这个未来皇子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要不要也留意一下她?” 路先生本就聪明,这次是事情他还是猜出了许二小姐在这件事情中的角色,想着自己儿子的仇恨,怎么能甘心。因此句句都在把大皇子往那个方向上引。 不过许宜行算是冤枉透了,这事情又不是她出的主意,哪里就被人认为成了一个隐形的敌人呢。 “不急,既然是七弟未来的皇子妃,迟早也是要防着的。不用针对她,省的被有心人利用了。” 路先生听大皇子如此说,也只能作罢了。 这边许宜行朝着大殿下的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就看见了路安远。他正站在河边,和几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聊着天呢。 许宜行一见,心里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也不知来源,反正就是生气。她一扭一扭走上前,对着几人就是一顿嘲讽: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扰了几位的好兴致!不过郊游么,自然是为了快乐,几位妹妹先聊着,我就先走了。” 说完一转身,看也没看路安远,就往回走,不过手腕很快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你走去哪啊?”是路安远特有的、带着戏谑加真诚的混合语气。 “自然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了,我也得去见见我的小姐妹呀,待在这里挡眼算什么。” 那几位小姐,见到如此场景,忽然间捂嘴笑了起来,纷纷行礼退去,不在这里逗留了。 许宜行见她们离开,心里似乎没有那么气了,加上路安远还抓着自己的手腕,也就顺势站定了。 “松开,大天白日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你来也不说一声,见了面一句话没说就要走,也不管别人的委屈,我能不心急么。”路安远松了手,汩汩河水边,流水声盖过了远处的嬉闹,忽然就很安静。 “嗤!”许宜行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也没想到路安远讲话还像个小女孩一样,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弄得好像是欺负了他一样。 “我方才见到大皇子了,他给我指的地方。是啊,他来做什么呢?” “谁规定了他不能来郊游了?” 第119章 答案 许宜行被问到了,对啊,谁规定了? “不说这个了,你方才和她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看来平日里传闻的你不近女色,倒不可靠了。” “谁说我不近女色了?我现在不是和你离得挺近的么。”路安远一笑,也没有回答许宜行刚刚的问题。 “流氓。”许宜行一甩披帛,站远了一些,谁知道她远了一步,路安远就近了一步,再远一步他就再进一步,真是比影卫还像影子。 “你别再走了,再走就到河里去了。”路安远终于停下脚步,眉眼弯弯的看着许宜行,也不再靠近。 “恩,靠河好,说话没人偷听。我们家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人家二皇子巴不得你手里拿着令牌,回头好抓你一个大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路安远心中一暖:“那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喽?” 许宜行看见他没皮没脸的笑容,就觉得可气,这可怎么办,真嫁给他了不是每天要生好多气,那估计会老的很快吧。 “反正这个事情已经算解决掉了,虽然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但是也算圆满。咱们婚期之前,应该都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我二哥没那么好打发的,既然他都已经开战了,哪有停下来的道理。” 许宜行怕的就是这个,自己身上的仇才刚开始有个尾声,这嫁给路安远之后又是无尽的烦恼和忧愁,这可怎么办呀。 “不过你不用担心,说到底他也不是针对你,他是冲我来的。既然是兄弟,我们也得礼尚往来嘛,我替你出气。” 嘿!明明就是你连累我,还好意思说给我出气呢,真讨厌! “那我谢谢你。” 许宜行说完这句,沉默的望着河水。内心纵有许多疑问,总觉得刚刚那一打岔,让自己问不出口了。 “其实我大哥也很不喜欢二哥。”路安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莫名其妙的挑了一个开头,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我懂,你们家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对方。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母妃当年去得早,皇帝怎么不给你在找一位母妃?你看人家四皇子,不就是个例子么。” 路安远也没有想到许宜行会这么问,找母妃的事情在他记忆中早就翻篇了。 “当初父皇是想把我交给颖妃抚养的,我没接受,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四哥了。” “咦?”许宜行转过身,目光中是不解和感兴趣。“你那么早就想着争皇位啦?” 在许宜行的理解中,路安远不接受颖妃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有亲生皇子,所以一旦做了她的养子,那基本上就宣告与皇位无缘了。 “你想东西可真功利。我那时候才多大,何况当时大家也并不知道父皇后面还会不会有儿子,后妃争宠争得厉害,谁能说得准将来之事。” “哦。。。也对,那为什么?” 路安远抄起一颗小石子,往河面打水漂过去,不过可能是因为石头不够扁平,不过挣扎了一下,就咕咚一声沉底了。 他该怎么告诉许宜行,自己其实是找过母妃的?只可惜冷宫里那些娘娘们,早就寒了他的心,让他恐惧女人,恐惧一切原本散发着母性的人。 “我四哥比我可怜,毕竟我还有姨母,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路安远从来说谎都不会觉得心慌,他早就习惯了真假相掺,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了。 “哇!”这个答案倒是许宜行根本就没想到的,看来小时候的路安远还是很可爱的嘛,兄友弟恭,这话不错。 “哇什么,被我们兄弟之情感动到了吧!哈哈哈哈!” “那你后悔不?” “没什么可后悔的,你看看四哥如今的处境,就知道我的选择没错。” 许宜行默然,四皇子开府独立出去以后,确实生活过的还不错。 不过在朝堂之上嘛,可就没什么建树了,大多数臣子都将他当成了二皇子的代言人,二皇子不方便做的事情不方便说的话,就都让他来代劳。 好好一个皇子,活成了别人的传话筒。 “不过至少日后他能做一个富贵王爷,想来你们兄弟几人不管谁登基,都不会为难他吧?” 路安远点头,确实了,四哥将来大约稳坐王爷之位,自己这些剩下的互相斗的死去活来,还真的不一定能落一个好结局。 “上次你在我房中,我问的问题被许宜闻打断了,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什么问题?”话题转的太快,路安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你问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喜欢宜言?唉!” 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来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被人打断的机会。 “宜行,这样说,假如白嬷嬷没有死,而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就比如变成了你身边那个叫司文的丫头,然后她还是回到你身边,帮助你保护你,你会因为她变了一个身份,就怀疑她的忠诚吗?” 这。。。路安远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形象了,形象到许宜行根本不用过脑子想,就会激动到立刻飞扑上去抱住司文,或者说白嬷嬷。何来怀疑? 所以说路安远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就算自己换了身份,他照样喜欢。 许宜行并不清楚爱人之心是否能够深情至此,但是不得不承认,路安远对她很好。至少一直到现在,他都是一直为了自己行事。 “所以宜行,你不必怀疑我的用心,实话跟你说,你妹妹从前确实希望我能够娶她,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心中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宜行你就是你,谁都不能替代。” 这段记忆许宜行知道,所以如今再看路安远坚定的目光,心内除了感动,还多了几分信任。 “可是,也许我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好,你知道的,孙子忧当初。。。” “那是他有眼无珠。”路安远似乎很讨厌这个名字,许宜行不过顺嘴一提,他便打断了。“你好不好,我自己心中有数,用不着拿旁人来比。” 第120章 探监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宜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有些东西好似要冲出来,要发泄出来。 路安远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已经有一个先例了,许宜行不敢想,如果这次在路安远这里再遭受什么打击,她还会不会有重新出发的勇气。 “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知道了什么。可是路安远喜欢自己,那以后如果再利用他的身份做一些事情,会不会感到愧疚啊? 光利用自然关系无法长久,可是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心,反倒不能心安理得的利用了,真是一道难题啊。 “小姐,七皇子,那边大家伙已经开始钓鱼作诗了,您两位不过去一起?”司琴悄没声溜了过来,对着两人汇报。她总觉得每次自己小姐都是跟七皇子独处,太危险了。 路安远刚想拒绝,许宜行先接了话:“是吗,那就过去一起吧。”她只是觉得两个人现在气氛很微妙,还是早点跑路比较好。 于是路安远只能忿忿的看了一眼司琴的背影,也跟了过去。今日这后半场,竟是在没找到机会和许宜行单独说说话。 六月底,僵持了一个多月的国公府谋反刺杀七皇子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圣上亲笔御批,国公府夺官流放,诸子年满十五的一律问斩,不满的流放南疆,永世不得回京。罪魁祸首孙子忧自然是判处了极刑,就定在秋后,和他的爹、他的娘一同问斩。 孙老太太倒是一个有福气的,在狱中煎熬了这一个多月,听见判决,不知是惊是惧,反正是一夜咽了气,不用跟着那帮人一起去南疆。 同时皇帝加封了孙家几个旁支远亲,赏了一些虚官虚爵,以示天家恩重。当然,这些受赏的人,在之前的调查中可是没少揭露老国公一家的罪行。 树倒猢狲散,世事从来如此。就连孙府这样的大家大族,在面对灭顶之灾时,也是相互推诿搪塞,出卖手足同胞更是屡见不鲜。 许宜行知道了皇帝的旨意之后,心内不安,最终还是抄了一些佛经送到净喜寺烧了,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既然孙子忧的刑期已定,那么自己见他问个明白的日子,也就快到了。 她就待在府中,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七月二号,影九突然传信,说七皇子府的阿大来信,要她三号去天牢一见。 许宜行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路安远确实如他所言,让自己能有机会在死前再见他一面。 三号一早,许宜行几乎是盛装出门,什么金钗子银头面,哪个叫真丝什么是玉鞋,好好捯饬了一番。今日这妆容,纵说不上是大婚那么隆重,可也是繁琐异常。 最后一面了,她不希望自己落在任何的下风。 天牢比京兆府的大牢,实在是森严了许多。而且分区不同,有专门关押皇室宗族的,有关押大臣官绅的,也有关押极刑重犯的。 孙子忧的牢房格外靠里,寒津津的,大夏天都让觉得阴冷异常。 许宜行款步走进,像是在赴宴的小姐,并没有半分不适与埋怨。 好容易走到了孙子忧的牢门口,却见他被一条并不算太长的锁链禁锢住手脚,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但是还算干净,可见在得到孙府得罪证之后,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动过刑了。 “把东西放在这里,你们出去,我有话要跟他单聊。” 许宜行这话是跟狱卒说的,家丁和丫鬟早在天牢外面就被拦住了,因此一直是一位狱卒替自己拿着东西。听到这话,那人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银子,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更何况许宜行也没有打算进去。和顾婆子不同,她并不敢随意靠近孙子忧,生怕他身上还藏着后手。 隔着牢门,孙子忧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他早就听见了来人的声音,也认出来是许宜言。不过他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只是低垂着头,装死。 “这是海米煨鹌鹑、凉拌肚丝、火腿山药和鲜蘑菜心。还有一壶黄酒和一碗米饭,食盒比较小只能装下这么多,何况我再带多点狱卒那边恐怕也不让进。” 许宜行一样样掏出来,就在外面席地而坐,隔着栅栏尽力的推向孙子忧。直到此时孙子忧才堪堪抬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对面的人——这些菜都是他喜欢吃的,可是许宜言为什么会知道? 也就是这个抬头的功夫,许宜行看清了那张脸,从左上至右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烫出一条痕迹,长长一道疤,避过了眼睛,就如同高瑶当时的伤一样。 这是谁弄的?其实都不用想,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两个,要么是高瑶买通了狱卒,要么就是路安远干的,其他人谁会这么闲给孙子忧毁容。 “你这伤?” 孙子忧活动了一下手脚,往许宜行这边靠近了了一些,许宜行立刻觉得像是有座山逼了过来,很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身子,被孙子忧捕捉到了。 “你怕我?”孙子忧眉头皱了一下,声音也略有变化,似乎是有人拿着滚烫的东西浇灌过他的咽喉留下的后遗症。 “谁说的!”许宜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直了身子。他不过是个阶下囚,凭什么我要怕他! 孙子忧不再纠结于这点,只是看向地上的菜:“确实都是我喜欢吃的,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嗓子似乎说话很费力,每一个字都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说出来。 “我姐姐以前告诉我的。”许宜行现在说话也学会撒谎了。 “恩?”孙子忧偏头,只不过脖颈处带着枷锁,一动就哗啦啦作响。在他的印象中,许宜行和这个庶妹并不亲近,也看不上她,为何会告诉她这些呢? 不过许宜行也不会解释的,说的太多错的太多,不如不说。 果然孙子忧也没有追问,而是拿起筷子,一样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酒,便不再有动作。 “谢谢你的饭,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21章 冤冤相报的孽缘 许宜行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孙子忧依旧保持着贵公子的礼貌,会道谢,会注意吃相。 许宜行低头又抬头,将刚刚的走神甩了出去。 “这里面没毒,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这是实话,反正这次不是。 “就算有毒,我也不怪你,我害死了你姐姐和她嬷嬷,你们许家如何报复,我都认了。” 是这样的吗?这么说来孙子忧对杀害自己的行为一点隐瞒都没有,可是为什么官差审了那么久,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还有我的脸,这是高瑶,你应该认识吧,那个替身买通人干的,我也不怪她,我毁了她的脸,这原是报应。对了她过得怎么样?按照我对你爹的了解,他应当不会为难她吧?” 孙子忧很奇怪,明明在别人面前一个字都不说,今天见到了许宜行,话却多了起来。 “她,挺好的,皇帝没有治她的罪,我爹也没为难她。听说她从你们家不知哪里带走了一笔银子,带着家人离开了。” “恩。”孙子忧听到高瑶现在的境况,一点也不吃惊。“她是个聪明人,若不是所托非人,也不会沦落至此。” 这话听起来是在批评他自己,这么看来孙子忧对他的行为了解非常全面且深刻啊。 “你对杀害我姐姐、害死白嬷嬷,包括保养外室冒充她的罪名,都没有异议?” 孙子忧摇头。 很奇怪,似乎在许宜言面前他总是知无不言。若不是许宜行继承了宜言的记忆,现在肯定会怀疑宜言是不是曾经和他有过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我记得你和我姐姐明明很好的!”许宜行后半句话声调高了起来,这个问题困扰她太久了。既然孙子忧对于现在的结果毫不后悔,当初又为何要伤害她呢? “许宜言,你回去吧,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孙子忧下了逐客令,这段往事,他也不怎么想回忆。 许宜行当然不会走,若是今日问不出,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思索半日,她才斟酌着开口:“其实我姐姐那两年过的很快乐,那几乎是她最快乐的两年了,我经常看见你带她去骑马打猎,听曲看戏。身边的人也都说了你们很配,真的,我很羡慕你们。” 许宜行说的话还真是宜言的心里话,那两年宜言确实很羡慕自己的姐姐能得到那么好一桩婚事。 “往事不必再提。”孙子忧很平静,后退着回了墙边,可能是铁链子禁锢让他不是很舒服。 “我姐姐成亲的时候,带的嫁妆很丰厚,那里面有我爹给的,有她母亲留下的,可是我们后来清查的时候,少了很多。” “那不是我的主意。府中旁支众多,开销巨大,就算我万般不情愿,也抵不住父母之命。” 许宜行明白,孙府臃肿的人口已经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后辈们却没有实权之人,开销大,进项少,挪用自己的嫁妆也是势在必行的。 “所以你是为了那些黄白之物才娶我姐姐?”这怎么可能,许宜行在想办法套话。 “是。” ? 许宜行身体前倾,贴住牢门,她不相信。 好在孙子忧很快又接了下句:“也不是。”隔了很久,两边都有没有动作,许宜行的脚都快坐麻了,才听见里面叮当当的锁链声,和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声。 “你们家,确实是我能定下的姑娘里,嫁妆最丰厚的一家。这也是我爹娘和奶奶的意思。” 许宜行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当时议亲肯定也是多番对比,才让孙府最终定下了自己许家。原来竟是因为钱,呵!何其可笑! “这么说来你是不喜欢我姐姐的。”许宜行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心灰意冷,声音都跟着冷了几分。 “喜欢,我很喜欢,从小就喜欢。”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一连三个喜欢,让许宜行原本清醒的头脑又糊涂了起来,既然喜欢,你可以跟我商量嘛,我未必不肯将嫁妆给你花。 “你姐姐很出色,你作为她的妹妹,能懂我的意思。可是她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 “胡说!她如果真的看不上你,又怎么会嫁给你!”许宜行真的很冤枉,两年的等待和期待,那时节里自己明明满心都是对方,怎么就成了看不上? “你不会懂的,她愿意嫁给我,也只是你们许家想要一个拿捏的住的女婿而已。若不是我从军中归来稍微有了一点声望,她怎会甘心嫁给我这样的二世祖?呵!” 胡说啊!这跟你去不去军中有什么干系。 话匣子打开,可能是憋了太久,也可能是许宜行太执着,又或许是孙子忧还有一点愧疚,他还是讲了出来。 “我和你姐姐小时候就一起玩,那时候她就凶巴巴的,对我没有好脸色。她说锻炼我、磨练我,让我跟那群人比试,即使很累都甘之如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磨炼,是欺凌! 我不会忘记,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恶毒,不屑。一个小孩子眼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我不懂,真的不懂。” 孙子忧一边说一边摇头,只不过离得有点远,许宜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原来霸凌他的事情是真的啊。。。可是路安远为什么说没有,还以他母妃发誓呢? “可是。。。那时候毕竟是小孩子,后来。。。” “后来我爹送我去了军营,回来之后她以为我忘记了那些事情,又对着我笑脸相迎,还会在我追问往事的时候故意装傻说自己不记得。 她对我的那些伤害,她怎么可能会忘!分明是欺骗!她以为我还像小时候一样没有还手之力、傻呵呵给她做狗吗!” 我确实是忘了啊。。。 “许宜言,你不要觉得你爹给你找的这门婚事有多好,就像你姐姐,你爹明知道她和我的过往,也明知道她进府嫁妆迟早不保,可还是送来了那一堆东西,这不是送肥肉给老虎是什么!” 第122章 疑心与明鬼 嫁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许宜行脑中闪了一下,我娘留下来的嫁妆!这想法转瞬即逝,让她串起了一些事迹,只是眼下没有空去想,只能继续听孙子忧讲述。 “呵呵,你以为你爹真的为她考虑?若是为她考虑,就不该把她嫁给我!你爹的儿子是废物,他又舍不得钱财权势,想要借着婚姻捆绑住我们孙家,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互相利用,谁也别说谁不好。” 不该嫁给他。。。原来在孙子忧心中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老爹,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还有你的那个七皇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爹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面攀附皇子,一面捆着我家,什么风光都让他占尽了!” 这一点许宜行倒是承认,把宜言说给皇子,肯定是有私心的,可应该也没有孙子忧说的这么无情吧。 “许宜言,我对不起你姐姐,你们杀我,我无话可说,可那也是她先不仁在先的!我对不起高瑶,她害我我也无话可说;我杀七皇子,所以他如何折磨我我都认了。 可是我们孙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许家!我奶奶、我爹娘没有半分害过你爹!你爹如此赶尽杀绝,你们许家会为了我家二百余口人命付出代价的!” 孙子忧高喊出这一大串,猛地往前一扑,锁链限制他被拉到了极限,他也只能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姿势,恶狠狠对许宜行讲道:“你们,许家,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你就等着,等着天收你们!” 不过许宜行却没有移动,不是不害怕,就是脚麻了躲不了。 许宜行盯着孙子忧扭曲的面容,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但是不怎么真切。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只不过现在她还在思考着孙子忧说的漏洞。 “你说的不对,如果说你爹当初都知道你和我姐姐的过节,还特意把你送走避开她,那么这门婚事他还不是照样同意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心术不正想要谋夺我姐姐的嫁妆,若非如此,你明明有更多选择的。” 许宜行镇定下来,她已经知道孙子忧恨自己的原因,虽然心寒,但是往事已无法追究,谁又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果然孙子忧闻言,不像刚刚那么疯癫了,稍稍退后,将自己缩了起来。 “我姐姐或许从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们孙家可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无辜。平妻之事是你们议定的没错吧,接受二皇子的拉拢也好、收买也好,也是你家的主意,刺杀皇子还是你干的,你家那些旁支小族,借势经商垄断行市,最后又反水指认你本家也是真的,若不是你们咎由自取,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许宜行扶着地面慢慢起身,也没有去管地上的食盒那些杂物,稍微拢了拢衣服:“所以不必怨恨我们许家,就算有报应,也不会在我家。” 说完许宜行转身向外,只是迟迟没有跨出那一步,她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孙子忧杀自己,到底算复仇还是算戕害呢? 如果是复仇,那么她自问做不到像孙子忧一样坦然地接受这种报复,毕竟她是真的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若说他是戕害自己,实在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许宜行很鄙视自己内心同情孙子忧的想法,但是事到如今,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也许她并不像跟路安远说的那样,对孙子忧恨之入骨。 “对不起。” “抱歉。” 两声细不可闻的道歉声同时响起,许宜行背对牢门,孙子忧侧身蜷缩,谁都没有看见对方,可是谁都听见了对方说的那句道歉。 许宜行歉意,来自于年少无知之时的刻薄,来自于她迷失的记忆中的一点点残念,也来自于对于曾经心爱之人的伤害。往事不谏,来者也没有可追的机会,真是对不起了。 孙子忧听见许宜言的道歉,内心无比别扭,他总认为谁的错谁来承担,如今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许家的二女儿来给自己说对不起。 而他自己的歉意,来自于深植内心的自卑感,来自对曾经的爱人的负罪感。孙家如今七零八落,许家也不得不因为失去了大女儿的帮助,转而推出来二女儿上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啊。 没有再解释些什么,许宜行缓步出了牢房,在她往外走的这点时间里,始终没有再听见孙子忧的牢房里传来任何动静。可是她的耳朵听力却越来越模糊,蜂鸣声传来,这熟悉的感觉,看来自己很快就能想起来自己丢失的记忆了。 就像继承宜言记忆的那天,就像宜言死的时候,一切都是有前兆的。 走出牢门,远远地看见路安远的车好像停在路对面,不过许宜行并没有搭理他,假装没看见,匆匆上车回家了。 在车上摸了摸指甲盖里残留的白色粉末,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将那些东西抹去。 影四给她的迷药还真是好用,这东西据说能让人卸下防备,放大心中的感受。不过是在饭菜里稍稍加了一点,就能激出孙子忧那么多话,若非如此,今日没准也得不到她想听得答案。 不管孙子忧在她走后有没有发现异常,反正骗过了狱卒,也证明了那些东西没毒,那后面再出什么事情,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许宜行现在身体很难受,耳朵一直在蜂鸣,得赶紧回去睡觉,这样没准就会在梦中获得自己那段记忆。可是孙子忧的话,点醒了她很多事情。 老爹为什么在明知自己嫁过去嫁妆不保的情况下,还要给孙府拿那么多?是不是因为他只能借由这个名头,才能将娘的遗产转移出去? 俗话说看一个人是否有嫌疑,就要看这个人是否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孙府倒台之后,老爹名正言顺的将之前的嫁妆都拉了回去,店铺田产也都收归到了许府名下。 那些丢失无法追回的,没准有一部分是真的丢了,另外一部分让老爹悄悄拿走了也未可知,就像从前的金豹子一样。 第123章 谁欠的债? 许宜行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老爹。 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啊! 如果真的连老爹从前的爱都不能信任,那么许宜行到底如何自处,如何去面对已经死过一遍的自己呢? 回到家中,赶走了司琴她们,许宜行一头扎进被子中,将自己的哭声深深的藏在那并不怎么有厚度的被子中。 可是并不像之前一样,这次她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些迷雾中的记忆一点点来袭,趁着她还清醒,直接打的她头晕脑胀。 她先是看见了自己,小小一个,梗着脖子在骂谁,又看见那个人虽然被自己骂了,但是还是很开心的一颠一颠的走开,就连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仿佛也不痛了。 手臂。。伤痕。。。孙子忧! 许宜行记得孙子忧的右臂上就有一道那样的伤痕,那时候自己还问过他是怎么弄得,可是他却不答,一脸奇怪的望着自己。后来问的急了,就说是在军中弄伤的。 莫非是自己小时候害的他留下的伤? 虽然有点记得不清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可是许宜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当时对那个人绝对是恨之入骨,就是在故意捉弄他。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自己坐在马上,对着身边的几个人说着什么,然后大家齐刷刷的看向马场中间那人,只见他几乎是狼狈的被一匹大马拖在身后。 那马又高又壮,而被拖着的只是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小孩子,还没有马高,还在奋力的保持平衡并且不被拽倒。 许宜行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那半截胳膊上的伤痕,却是依稀可辨。 这还是孙子忧。 而自己看见孙子忧那副样子,十分痛快的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自己哈哈大笑,就像一群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我早就说过了他就是是个蠢蛋,我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去干的!哈哈哈哈哈!” 许宜行当然能听出来自己小时候的声音,那么刺耳,那么尖酸。她死死的捂住耳朵,可是没有用,那声音是从脑海中发出来的了,没有丝毫阻力的笑进心中,让她难受,让她心疼。 再往前,她回到了那个身影手臂上还没有留疤的时候,两人对面而立,似乎那个小男生很高兴,因为能跟自己做朋友而高兴。 “喂,你敢不敢跟我的保镖比一下刀法?你要是能打过他,我就把我家的那匹西域大马给你玩。” “一言为定!” 许宜行苦笑,明知无法阻止事情的走向,但是还是很想提醒一下那个孩子这样很危险。 自家的保镖人高马大,大刀就背在身后,你这样一个小鸡仔似得身形,哪里是他的对手呦! 而且西域大马,那可是马厩里体型最大的一匹了,老爹从不让她碰,就因为性劣难训,让孙子忧去骑,不是存心摔死他吗。 许宜行都不用继续回忆,就能知道孙子忧胳膊上的刀伤和被马拖的那一幕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自己小时候还真的挺坏的,至少对孙子忧挺坏的。 画面一直变动,反正只要是关于孙子忧的记忆,那自己不是在整蛊他,就在想方设法鼓动别人孤立他。 许宜行不想再回忆,可是她同时也看见一些其他的东西,她必须要知道自己这么对待孙子忧原因,这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你懂个屁!我这是在锻炼你的耐寒能力,这雪地里光膀子练武才是真本事呢!”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这么轻的石头都举不起来,不然以后我就叫你孙小姐好了,羞羞羞!” “切,你连我养的猎犬都跑不过,凭什么做我朋友啊!告诉你,我喜欢跑得快的小朋友!” “你可真恶心,怎么没把你直接摔死呢。” “滚,你也配喜欢我?也不好好买个镜子照照!” “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让我爹去揍你!” 。。。 这些话语越来越过分,许宜行现在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她好像有点理解了,高瑶说孙子忧让她学刻薄老太太说话的含义了,确实评价的很到位。 在这些十分不堪的记忆之中,也有一些比较温馨的场面。比如白嬷嬷每日告诉自己,今日的行程是什么,要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情,然后每天晚上还会喂给自己一个甜甜的小药丸。 不过许宜行并不记得这这个糖丸是什么,自己有晚上睡觉吃糖的习惯?不能啊,长大之后也没有吃过啊。 一直回到许宜行大病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了那东西是什么。 她躺着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朵能听见周围的声音,看样子可能是自己睡着或者昏迷着。 “大夫,您看看,这可怎么好,这孩子从宫里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这。。。”是老爹的声音! “老将军,莫要着急。依小人看,大小姐似乎是受到了强刺激,才会心惊神摇,昏迷不醒的。斗胆问一句,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没准找到刺激的源头,小姐的病也就好了。”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老爹突然生气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那帮没用的奴才,陪着小姐进宫,居然跟丢了,就该打死!不过,唉!行儿回来之后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我听着像是国公府那个小孩,叫孙子忧的。” 郎中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说话,但是现在的许宜行却立马揪起了心:来了,终于快要到原因了! 门开了,一人走进来,似乎是得到了老爹的许可,才在房中轻声说道:“老爷,已经打听过了,那日孙小公子并没有进宫,她说的孙子忧,应当不是国公府那个。” 这是许前叔叔年轻时候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说孙子忧没有进宫,这不对吧。。。 “你没有打听错?。。。好,知道了。。。你出去吧。。。”老爹的声音有些断续,似乎是因为他和许前往门口去了,现在许宜行身边只剩下了郎中,在用冰凉的毛巾替自己擦拭着额头。 第124章 倒叙 不一会老爹回来了,对着郎中继续讲道:“先生,您那里不是有抹去记忆的那种迷药嘛,能不能给行儿用?” “这?”郎中的声音似乎充满着不解和疑惑。许宜行现在知道了,迷药是很伤脑子的东西,郎中面对许将军的要求大概也是惊疑不定,万一吃坏了,岂不是出大事了。 “我觉得。。。”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未经通报走进一人,许宜行在回忆中一直闭着眼,因此只能听见推门声,她在细细的分辨。 “将军,您打算给我们大小姐吃什么东西?” 是白嬷嬷!怪不得许宜行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自己病的这么严重,怎么可能白嬷嬷会不在身边呢,看来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了。 白嬷嬷似乎很生气,Duang的一声放下一个物件,许宜行立刻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很苦。原来白嬷嬷是替自己煎药去了。 白嬷嬷进来,老爹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些恭敬,先让郎中出去,才缓缓地解释道:“嬷嬷,行儿回来之后一直念叨着孙子忧的名字,可是我让许前打听过了,那天孙家小子根本就没有进宫。那您说,她遇见的到底是谁呢?” “将军,有话请您直说,这和给大小姐吃什么药有关系吗?”白嬷嬷很明显并不想去琢磨老爹的言外之意,直接问了出来。 “嬷嬷,您也知道行儿居然是在冷宫附近的枯井里被发现的,那是个什么鬼去处,行儿就算再贪玩,也不会跑到那个地方去,肯定是有人带她过去的。” “既然将军和老奴想的一样,就应当等大小姐醒来之后仔细地查问,怎么还还用抹去记忆的药呢?” “唉!我相信行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念叨一个不熟的名字,可是孙家小子又确实没有进宫,您说说,宫里和孙子忧一边大的孩子吗,还能有哪些?又是谁把我们行儿害成这样的呢?” 许宜行听见白嬷嬷不说话了,她听懂了老爹的意思。 和孙子忧一边大的,能在宫里出现的孩子,也就是那几个小皇子和世子了。小孩子顽劣,可是无论是哪一个做出来的恶作剧,许家都得罪不起,因此老爹才会想着趁自己清醒过来之前,直接把自己记忆抹掉。 这对自己和许家来说,都是一种自我保护。否则一旦嚷嚷出去,就不怎么好收场了。 站在现在的视角,许宜行很能理解老爹的做法,当时他被从边军中调回不久,正是被限制的紧的时候。这时节若是传出来宫里贵人想要谋害许家女儿的传闻,对于后宫清誉和君臣团结,也太不利了一些。 没准皇帝还会以为这是许家故意损害皇家声誉,就算查出个人,恐怕也会影响深远,老爹这样自私的性格,是断断不会赌上自己的仕途性命的。 想通了这一切,许宜行忽然有些不安,她是很讨厌老爹对自己做的一切,可是如果换成她自己,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很快她感受到一双手搭在了自己额头上,很软很凉,应当不是老爹的,这肯定是白嬷嬷的手。 “可是这种药是否伤身?” “您放心,我会让郎中用最轻的那种,咱们也不一次吃,慢慢调理上两三年,也就无碍了。” 白嬷嬷轻轻地抚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很久才轻叹一声:“那好吧,只是有些太委屈大小姐了。不过忘了也好,省的咱们小姐一天天的总是想找娘。” 老爹如释重负,但是听到白嬷嬷提起妻子,声音中还是带着些伤感:“是。也多亏您在行儿身边,终归也是替她母亲尽心了。这药吃了之后,还请您多多费心,操心一下行儿的日常。” “不劳将军嘱咐。” 一言一语间,许宜行童年最大的遗憾或者错误,就这样被铸就了。她感觉到自己嘴里被塞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像是带着皮的粽子,有股草药香。也就是那天之后,她开始了每晚一颗的小糖丸。 记忆也变得混乱不堪,每每忘记了什么,都是直接去问白嬷嬷。 “嬷嬷,我早上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吃过啦,咱们早上吃了酱肉包子,小姐胃口极好,吃了五个呢!” “是吗,我怎么感觉一点印象都没了。。。” “这很正常,老奴也会经常忘记昨天吃了啥呀。” 这是醒过来之后的许宜行,坐在床上和白嬷嬷对话的内容。 “哦。。。那大家都是这样的吗?” “是呀大小姐,大家都是这样的。” 许宜行看见白嬷嬷眼神中,有一种她当时读不懂的情绪,现在看来,那叫做心疼与惋惜。 “嬷嬷,我娘死了吗?” “这。。。”白嬷嬷似乎没有想到,都已经吃了药,怎么大小姐还在问这个问题。 “我记得好像谁给我说过,说我娘早就死了,对不?” “对。是谁跟您说的?” 许宜行不答。“那她是怎么死的?” “生病了。” 这个是谎言,许宜行长大之后,知道了娘是在生产中不幸离世的。那时候白嬷嬷不说,也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娘亲。 随着许宜行吃的药越来越多,她的记性越来越差,越来越混乱。许府对于那天皇宫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再追究了,这件事情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这药可能吃到了许宜行八九岁,才真正停了下来,而许宜行也彻底变成了自己原先记忆中的样子——骄傲,自信,永远瞧不起别人但是从不宣之于口。 然后她又回看,看见了自己进宫拜见的那天。见完几位娘娘,就甩开众人独自在皇宫里乱走。 然后遇见了一个小男孩,他说他叫孙子忧。 虽然许宜行还是看不清脸,但是这个身形绝对不是孙子忧。 她跟着“孙子忧”来到了冷宫,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的离开。 然后被“孙子忧”拦住,高喊你娘死了。她生气,她不屑,觉得面前这个小孩真是讨人厌。 然后不怎么着,被人拽着头发摔进了井里。 第125章 他?! 许宜行摔的七荤八素,在井底挣扎了很久才站了起来,头顶上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宜行。。。许宜行!” 她艰难地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头上留下来的血迹,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趴在井边往下看。 和以往都不同,这次她看清了那张脸,不光是井边上的脸,连同记忆中所有的模糊的人影,全部就都有了脸。 她认错人了,真的不是孙子忧,老爹探听的没错,自己也欺负错了人。 路安远! 居然是他!虽然那时候的路安远年岁还不大,可是那双透着蔫坏的眼睛,可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 路安远往下看了几眼,快步跑开了,只留下许宜行一个人,在井底等死。 他果然是个骗子,一个能拿自己母妃起誓的骗子! 难怪他那么害怕自己去追查往事,难怪他不让自己去冷宫,都是怕自己去了就想起来往事啊。 孙子忧说,自己故意假装想不起来欺负他的事情,那么路安远何尝不是如此,在自己询问之时百般狡辩,他算什么好鸟! 许宜行感受着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自己的心境,愤怒,无比愤怒。就如同她现在的心境一样。 她尝试了从井底慢慢的往上爬,最成功的一次已经爬到了井中央的位置。可是一个脚滑,前面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也不知道被摔下来几次,反正许宜行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躺在井底,望着天空。 “孙子忧,你他娘的王八蛋!”小许宜行喊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心急如焚的家人找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回忆至此,许宜行已经不用去翻看其他记忆了。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也是一本书名叫《冤冤相报》的大故事书。 起先是路安远害的自己,路安远和自己初见的时间绝对早于他说的尚书房那件事,并且他还十分丧心病狂的残害一个刚刚认识的小孩,还顶着别人的名号。 事情过后,老爹和白嬷嬷出于对深宫秘闻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保护,选择了抹掉自己的记忆,这也就导致了许宜行只知道自己讨厌一个叫孙子忧的人,却不知原委,甚至认错了人都不知道。 后来她欺凌真正的孙子忧,导致他怀恨在心,暂避出京。等他回来之时,许宜行已经吃了三年多的药,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有欺负过他的这段历史。 老爹知道那日的人不是孙子忧,所以把自己嫁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他还对娘留下的嫁妆有私心,更加不会在意孙子忧本人是怎么想的。 孙府贪财也好、算计也好,反正是答应下了这门婚事,也丝毫不在意孙子忧的感受。于是孙子忧开始了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一点点酝酿着自己的报仇计划。 或许那段时间他也确实喜欢许宜行,也真的开心过,可是谁能容忍一个曾经霸凌过自己的人成为结发妻、枕边人呢! 许宜行死后重生,又借着宜言的身子、路安远的势力和老爹的助力,除掉了孙府满门。环环相扣,丝丝入里,真是好大的一个圈。 可是这中间,但凡路安远能够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改变心意向许宜行坦白往事,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许宜行恨了快一年的孙子忧,居然是这样可怜一个人;而自己利用信任的路安远,才是这一切的开端。 这世界绝对疯了。 她坐起身子,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头发像鸡窝一样,缠着簪子钗子,扯得她发根疼。 “影九在吗?” “属下在。”影九翻身入户,没有去看许宜行的狼狈样子,只是半跪,盯着她的鞋尖。 “除了跟着吴雪妍的人,其他人都撤回来吧。是我想错了,其实最大的敌人一直在身边呢。” “是。那么追查遗物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不管是孙府用了还是老爹用了,都不重要了。 “是。” “还有你们,你们帮我查查,当年是哪位产婆给白夫人接生的。看看她还活着没,打听清楚了回复我。”这个事情是她刚刚想到的,既然老娘当年的死因尚不明确,能找个人问问也是好的。 “是。” “还有就是,我和七皇子的婚事不妥,我得想办法退掉,到时候你们恐怕要帮忙。如果最近七皇子府有人找你们,都给我拦住,我不想听见那边的任何信息。” 影九顿了一下,稍微抬头,瞥见她的神色,就同当时在山中初见一样,冷静大方,仿佛能掌控一切事物。 主子果真有本事,刚报了大小姐的仇,翻脸就不认人了,真乃女中豪杰,变脸大师啊! “是。” “把高瑶追回来,孙子忧培养了她这么久,不能白费了。” 这条命令影九有些不解,当初高瑶离开的时候也是主子点头,说她是个苦命人,打算放过她的,怎么今日又变了? 许宜行自己私心想着,虽然大家都知道了许大小姐已死,但是高瑶长得不光像自己,也像老娘才对,将来没准能用得上。而且高瑶模仿能力很强,无论是声音还是性格,这就是一个女版的影五,干嘛不用,傻子才不用! “去吧,辛苦了。”许宜行说完,自顾自收拾起来,一点点解开头上缠绕的发饰,最后实在没办法,直接一剪子断了那缕发丝,也算干净。 还有两个月,就是婚期了。孙子忧尚且不能容忍自己成为身边人,那么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宜言步入路安远这样一个火坑呢! 绝对不成,这个婚不退也得退,否则自己无颜面对因为这件事情牵扯进来的一堆替死鬼。 老爹如今十分看重自己和路安远的婚事,所以想通过正常渠道退亲绝对不可能。而且这是皇帝下旨赐婚,根本没有反悔的可能性。 看来只能使点阴招了。路安远当初说,如果自己伤了脸,那么老爹就只能被迫退亲。 “我凭啥伤脸?嘴脸丑恶的人是你!该出事的也是你才对!” 第126章 新仇旧恨 拿定了主意,许宜行看着银镜里的自己,宜言的脸确实很美,这样漂亮的人,嫁给路安远这种狗东西,实在太可惜了。 一夜好睡,许宜行发现自己的睡眠越来越安稳了,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做一些混乱的梦,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安睡一晚了,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往日记忆的缘故。 吃过早饭,神清气爽的转向了许宜闻的院子——自己的院子现在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老爹封存了一切之前自己的物件,不只是在怕睹物思人,还是别的什么。 宜闻已经好多了,至少能下地走路了。本来老爹当时打的也不重,就是看着吓人,也没有伤到筋骨。 见到许宜行来看望,许宜闻还是很开心的。 “妹妹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什么事这么要紧?”许宜闻满脸含笑,正在小口嘬着一碗稀粥。 “没啥大事,就是来给哥哥贺喜。”许宜行拉了凳子坐下,假装很开心。 “哈哈哈,孙家终于判了,真是老天有眼!” “是呀,姐姐的冤屈,也总算可以明辨了。不过我确实还有别的事情想要跟哥哥说,你看。。。”许宜行扫了一眼房中的人,也不知道许宜闻咋就这么爱热闹,吃个饭房里一堆人围着,难道这样饭会更香一些? “哦,你们都下去吧,我不叫不用进来。”许宜闻咽下嘴里这口粥,端坐细听。 “唉!”还没进入正题,许宜行先用袖子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面色一片悲戚。“哥哥,昨天我去天牢见孙子忧了。” 许宜闻虽然心里吃惊,但是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从妹妹跟七皇子走得近之后,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出去乱逛,自己还在禁足,就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那你怎么见完了心情不好了?可是那人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哥,你知道孙家为什么答应娶姐姐吗。” 许宜闻面露愠色:“那不是他们家主动求娶的吗,哼,没想到刚嫁过去就变心了!” “他跟我说,孙家是为了姐姐的嫁妆。” “啊?”许宜闻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孙家家大业大,田产生意无数,应当不缺钱才对啊。 “孙府旁支众多,人员冗杂,开支太大,所以这些年颇有些捉襟见肘。他们都知道爹疼爱姐姐,一定会多多的带上嫁妆,所以才打的这个主意。” “呸!没脸的黑心狗,一早打这个主意,就该被唾沫淹死!”许宜闻十分生气的甩甩袖子,在他心中动用女人嫁妆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 “是呀,我听了也很生气呢。” “妹妹你也不要太伤心,姐姐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既然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许宜闻十分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袖子,上面的绣花有凸起感,还挺精致的。 “可是我总想着,姐姐和孙府算是门当户对了,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高嫁,以后还不定会怎么样呢。”没错,许宜行的计划又是打算拉许宜闻当挡箭牌,请他帮自己搞黄了这婚事。 “不会的,你这个可是圣上赐婚,而且七皇子那么喜欢你,你对他有恩,绝不会重蹈覆辙的!” 许宜行摇摇头,又换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赐婚又如何,皇家赐婚的多了,过得好的又有多少?再说七皇子对我也只是感恩,终究是我的筹谋占多,以后恐怕也要出问题的。” 许宜闻有些头大了,筹谋婚事是你自己做的,如今实现了,怎么打起了退堂鼓了。他倒是很佩服妹妹的心计,但是也很心疼她要步步算计,多累得慌呀。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总不能去退婚吧?”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说出来许宜闻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妹妹脸上闪着奇异的光芒,似乎就在等自己说出这句。 “哥哥有办法帮助我退婚吗?” “咳咳咳咳咳咳!宜言,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我没这么大本事啊!” 许宜闻连连求饶,开什么玩笑,如今父亲最重视的就是妹妹和七皇子的婚约了,若是真的因为自己做了什么导致退婚,那还活不活了。 “哎呀哥哥!我没有想让你去犯什么错误,我可就你一个哥哥,我才不希望你出事呢。” 听到妹妹这么说,许宜闻咽了咽口水,稳住身形:“那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七皇子他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然后导致坏了名声,那我们就能退婚了吧?”许宜行盯着许宜闻,满眼期待。 “我的好妹妹,那得是多大的错误才能让爹下定决心退婚啊,还得让皇帝都无话可说,你说的这个也太离奇了。” 造反、弑君、大不敬,这些当然是最好的罪名,可是路安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许宜行还没有失心疯,她说的错误当然不是指这些。 “不需要很大,哥哥能不能帮我把他约到什么青楼妓院去,反正就是你们经常去的那些地方就行。” 许宜闻黑了脸,我们经常去的地方?哪有那么夸张啊! “妹妹,就算皇子狎妓名声不好,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事情退婚啊,最多就是皇帝训斥几句,恐怕达不到你的目的啊。” “我知道。所以我要去捉奸,等我亲自指证他大婚在即还非要出门乱来,他不退也得退。”是的,什么皇帝的意思爹的意思,只要路安远犯错,自己去找他对质,不怕吓不退他。若真是个死皮赖脸的,那她也有后招。 “等等等等,妹妹啊,我要是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让我去引诱七皇子犯错,然后你再出现抓个现行,再逼他退婚?那这不是成了你给你自己的名声泼脏水了吗,这就算能退成,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哼,不娶更好,许宜行现在看见男人就觉得恶心。 “就算不嫁,也比嫁错了好啊。哥哥你都不用自己出面,反正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帮我约他出来就行,求求你了,妹妹的幸福全靠你了!” 第127章 理由 许宜闻看见妹妹又是拽袖口又是撒娇,实在是觉得心惊胆战。上次的事情自己总觉得是被妹妹算计了,怎么这次又来。 灵机一动,许宜闻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咳咳!妹妹,其实你要是让我帮你也行,可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只要我能信服,我就帮你。” 呵?小样,许宜闻你还给我玩上心眼了,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实。。。其实。。。恩。。。”许宜行结结巴巴几个字,许宜闻还以为她没有话可说了,一时又得意起来。 “其实七皇子他不举,我总不能跟个废人过一辈子吧?”许宜行忸怩过后,十分坦然的说出这句,脸上充满了视死如归。 哼,这个理由够好吧,跟我斗,小孩,你是真没见过姐姐发飙啊。 “啥?!”许宜闻噌的一声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真的假的?太劲爆了吧,可是妹妹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们已经。。。 “真的,”许宜行趁热打铁,脸上一股子委屈和倔强:“你想想啊,七皇子都二十了,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正常吗?” “那没准是他喜欢男的呢?”许宜闻说出口,立刻后悔的想打自己两巴掌,但是为时已晚,许宜行已经顺杆子爬上来了。 “那我就更不能嫁他了啊!你想啊,这不是不举就是龙阳,一个比一个惨啊,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处。” “不不不,我只是举个例子,你这,你从哪里知道的?” “是他身边那个阿大说的。他喜欢司琴,经常凑在一块嘀咕,有一次就不小心说漏嘴了,司琴又告诉我了。” 阿大呀阿大,这个黑锅你背也得背,不背我也要硬给你上抗上,谁让你爷做出来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这。。。这能靠谱吗,也许是下人背后贬损主子。。。”许宜闻心中早就信了三四分,毕竟七皇子“高龄”未娶,在京中前些年也是有些猜测的。 “阿大可是路安远的贴身侍从,再说了他编排什么不好,敢拿这个作假,岂不是不要命了吗。” “也不对,既然你说他,不举,那干嘛还要我约他去青楼?这他也不能犯啥错误呀。” “这不是让青楼的姑娘们验证一下,看看他还有何话可讲的。”许宜行说完话,偷偷在内心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若论颠倒是非黑白,那自己还真是有一手的。 许宜闻脸色再四转变,内心不断地掂量着妹妹说过的话。 “妹妹,你可想好了,万一七皇子是个正常人,你这不是拿着自己的下半辈子开玩笑么。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有病,这个样子嚷嚷的满城皆知,他能放过咱们家吗。” “我心已决,无论如何我都要退婚,只求哥哥能念着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再帮我一次吧。其他人约他,我怕他不出来,我自己又不能亲自上阵,我只有你了哥哥。” 许宜闻背过身去,轻轻地叹了一口:你最好是把我当成亲哥哥。。。这种事情做多了,没准爹将自己逐出家门,那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叫我一声哥。 “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成不成,后面我可不管了啊。” “好的哥哥。”许宜行乖巧坐好,弯弯的眼睛笑着打量许宜闻。 “现在我还在禁足,你得想办法送我出去。” “那当然啦哥哥。” “我约归约,要是他不出来,你可别怪我。” “不会的哥哥,你叫他他肯定出来。就说有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要跟他谈谈,他一定会去的。” 许宜闻抓了抓外衣的袖子,蹭掉了手里的汗,这还没开始实施呢,他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那你回去的等信吧,等我订好了时间告诉你。” “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许宜行跳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满面春风的退了出去。 太好了,总算能摆脱路安远了! 许宜行觉得自己回房间的步伐都轻松了很多,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嘛。死路安远,你给我等着,你迟早会后悔的! 许宜闻的办事水平虽然一般,也非常的二把刀,但是约个人出来逛逛,还是有一手的。 果然天才刚刚擦黑,宜闻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今晚与七皇子在百花阁一见。 怎么这么快?许宜行一惊,这个效率太快了,不愧是宜闻! “小五子!赶紧,套车出门,本小姐今天要干一票大的!其他人就不用跟着了,都放假放假,自己玩去吧!” 影五驾车,影九在暗处随行。许宜行悄悄去宜闻那里接上了他,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 “你这个打扮?”许宜闻一上车就愣住了,妹妹今日穿着一身短打,头发全部攒起,扮成个男子模样,分明是要冒充下人。 “哎呀,我抓奸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否则其他人问我为什么在百花阁,那我不就没法解释了吗。” “那你,还真是聪明啊。”只可惜这聪明没怎么用在正途上,许宜闻把脸一沉,危坐正襟,就像平日对待下人一样,板起脸来不说话。 “等会你把我带进百花阁就行,我会自己留意动静的,只要路安远那边一有动作,我就立马带人进去看热闹,万无一失!” 许宜闻看着妹妹这一脸的坏水都快荡漾出来了,心想着这也不知道随了谁,我许家一向忠正耿直,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小姐? “妹妹啊,皇子毕竟是皇子,你还是不要叫他的大名。” “好的哥哥。” 马车行进很快,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许宜闻下车,用眼神给了许宜行一个方向,示意她自己过去,而他则是拿出少爷的款,大摇大摆进了百花阁预留的包间。 “诶?七皇子您来的这么早?”刚进包间许宜闻就傻眼了,路安远就坐在正面的软椅上,也没有让点灯,这么摸黑坐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路安远抿了一口茶,压下内心的疑问。 他确实来的很快,下午收到许宜闻的邀约就匆匆出门了,不为别的,昨日开始他就联系不上宜行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128章 妙计 “大舅哥约我,我自然要快些。” 路安远一张口,就差点把许宜闻吓得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这是什么称呼?妹妹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先攀上亲戚了? “额。。。久等久等,不好意思,这百花阁都是这个时分才开门营业,我也是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哈,哈哈哈。。。” 路安远倒是把这个营业时间的事情给忽略了,反正自己给钱,百花阁的人也乐得清静,上壶茶就离开了,有什么不乐意的。 “有什么事不如直说,是不是宜言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路安远内心记挂着宜行,自然也等不及许宜闻寒暄什么。 许宜闻又是一身冷汗,这怎么人家猜到自己的来意了? 路安远看许宜闻坐着,怎么都很别扭,想到应该是他前些日子的伤还没好,哪里知道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呢。 “你给我的信不是说有关于宜言的事情吗,怎么这会倒不说了?” “哦哦哦!”对,把这事忘了,不能紧张不能紧张,可是自己说啥呢?说我妹妹要跟您退婚?许宜闻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就觉得肚子疼。 “那个殿下啊,咱们先吃点吧,我还没吃饭呢。。。来人,快上一桌好酒宴!”许宜闻赶紧从软座上移到了饭桌边,得离路安远远点,不然总怕他会上来打自己。 路安远狐疑的看着许宜闻怪异的举动,心里直犯嘀咕:许宜闻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不饿,你说什么事情,说完我就要走了。” 许宜闻假装没有听见路安远的催促,自顾自对着刚上来的酒席叨叨起来:“哎呀!您看看这道菜,多香,咱们先吃,再喝点酒,这事情才能说出来嘛!” 路安远也挪了过来,坐在他对面,只是扫了一眼菜色,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那个,妈妈,快叫几个姑娘来呀,我们这样吃着多没意思!” 门外有人应声而去,路安远眉头紧锁,很想直接把许宜闻的嘴撬开。 许宜闻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等姑娘们进来才觉得放松了些,自己给路安远斟了一杯酒,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那个,其实吧,我妹妹确实有话让我带给你。”许宜闻可是下了大本钱的,百花阁四位最火的姑娘,现在全部都在房中了,各有千秋。可是路安远好像无动于衷,莫非真是个太监。。。 “请讲。” “她说谢谢你,就是孙府的事情,她很感激你。其实不光她,我也很感激,孙府那群王八蛋,他们。。。” “都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别的话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路安远听着许宜闻前言不接后语,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莫非是宜行昨天在孙子忧那里受了什么刺激? 昨日自己去天牢门口接她她都没有看见,可见是真的心神恍惚了。 “别别别!您等等,就是,为了表达我对您的感谢,您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宿吧,全部算我账上!”许宜闻一挥手,四个姑娘立刻会意,知道了今日的正主是谁,也就好发挥了。 谁知路安远不怎么左闪右躲,愣是没碰上,绕过桌子站到了许宜闻的面前:“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路安远真诚发问,他真的搞不懂,作为宜言的哥哥,他是怎么想着在大婚之前给妹夫找女人的? “没,没有啊,我是真的很感激您的。哎呀您放心,我是不会让宜言知道的!” 路安远看了眼已经灌了一壶酒下去的许宜闻,抽了抽鼻子,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自己确实该走了。 一直扒在门外的许宜行这时候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许宜闻太没用了,做事情也不用知道循序渐进,一上来就生吞活剥,这谁能不起疑心? 虽然宜闻还在里面苦苦挽留着路安远,但是恐怕是没用了,还得靠自己啊! 许宜行快步跑下楼,在姑娘们中随便拉了一个身材丰腴的,拿出五十两银票塞给她。 “你好,幸会,看见那个包间了吗?等会出来一个穿白衣的公子,只要你能扑倒他,报酬加倍。” 那姑娘先是一愣,看清了手里的莫名多出来的纸是什么东西后,立刻眉开眼笑,对着许宜行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立刻就上了楼。 许宜行一晃神,这姑娘还真是风情万种啊,方才也没注意随便拉了一个,这一笑差点给自己都笑化了。这么个美人,便宜路安远了! 许宜行躲在一楼的楼梯口背面,正好暗中观察。眼见许宜闻最终还是没有拦住路安远,让他出了门,就看这个姑娘的了。 路安远从包房出来,心里憋着气,想着今晚无论如何得去一趟许府,看看宜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就没太注意脚下的路,忽然眼前一闪,不知什么东西和自己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去扶,谁知竟是扯到了一片柔软的布料,没有扶住来人。 “哎呀!”许宜行狠狠地一捶墙,功亏一篑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啊,真是邪了门了。 那姑娘自己却不觉得尴尬,虽然没有扑上路安远,但还是顺势倒在了楼梯上,就在路安远的身前,满眼含情,微微抬头看着眼前人。 “呦呦呦!”不愧是自己花大价钱找来的人,这眼神,哪个男人能顶得住啊!许宜行一边咬着手指甲,一边看好戏,这时候许宜闻已经从楼上追了下来,也看见了这一幕。 只要路安远伸手去扶,自己立刻可以起哄,那么你七皇子出现在青楼,可就有口说不清了,哈哈哈哈哈!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天才主意! “公子,奴家失礼了,不是有意的。。。”那姑娘边说,一面稍微支起胳膊,就差把手放进路安远手里让他拽起来了。 “呀,这是您的旧相识?”许宜闻十分适时的问出口,但是他并不是想让路安远难堪,只是在窃喜,如果是旧相识,那起码能证明七皇子是个正常人呀,那没准妹妹就能回心转意了。 第129章 考验 路安远转头瞪了一眼许宜闻,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大舅哥就是打算今日让自己身败名裂的。 莫非是许老将军的授意,眼见大仇已报,这就准备踢开自己了? 那么宜行知不知道?不,应该不知道,这于她的名声也有损伤,她不会这么干的。 “你回去告诉他,有什么事情让他亲自来找我,别做出这一副下贱的姿态!”路安远对着许宜闻,低声讲了一句,他觉得许老将军太没武德了。 “啊?你已经知道了。。。那她,她要是不愿意见你,怎么办?”许宜闻一慌,没想到七皇子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幕后主使。 “可以呀,那就我去找他。”路安远阴狠一笑,此时才算是有了几分自己真正的影子。 许宜闻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找妹妹?怎么找,直奔闺房?这七皇子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太可怕了! 路安远说完,直接从台阶上一步跨下,就连衣襟都没有沾到那个姑娘分毫。 许宜行最是着急,刚刚明明一片大好的形势,谁知道许宜闻下来说了些啥,怎么就走了呢?她也听不见楼上的对话,只觉得路安远似乎十分生气,今日这一走,那恐怕以后也约不出来了呀。 情急之中许宜行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让人知道了七皇子逛青楼,那自己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她一步跨出,高声呼喊:“七!晤。。。” 有人从后楼梯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将自己往人少的地方拖去。 什么情况?这还有人黄雀在后? 一直被甩到了马车的车厢内,她都在疑惑为什么影九不来救自己。 然后下一秒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影九正在和阿大一起,就站在马车外,刚刚是阿大拖自己出来的。 “干什么呢你们!疯了是不!”许宜行半趴在车厢内,朝着两人狂骂。 影九一脸无辜,这已经被发现了,我有什么办法呀,总不能把阿大给杀了吧? “二小姐你怎么这副打扮?”阿大一直等在百花阁门口,亲眼看着许公子和扮成男人的二小姐一起进去,当然要格外留心。 “你管得着吗!影九,我们走!”刚要下车,许宜行看见路安远黑着脸大步走到了车边,一见许宜行,又有些惊讶,转怒为喜。 “这什么情况?” 阿大一礼:“殿下,方才是。。。” “你住口!我亲自跟你们殿下说,都闪一边去,不许偷听。”许宜行及时阻止了阿大的话语。 路安远听见许宜行要给自己解释,岂有不依的,跟着上了车,继续往闹市区走去。 身后许宜闻刚刚出来,就看见那个被劫走的身影,这不是妹妹吗!我的天,她被七皇子发现了! “你这个打扮。。。恩,很,很不同。”路安远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许宜行,想了半天才讲出这句评语。 “谢谢。”许宜行搓搓手,这个事情还真得和路安远好好解释一下,要是刚刚他被揭穿身份也就罢了,自己还能名正言顺的指责。可是现在,自己才是行迹最可疑的那个。 “其实这是我的主意,是我对你的考验。”许宜行坐直身子,脸上闪着一种功成名就的光芒。 “考,验?”路安远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在怀疑这个两个字是否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含义。 “对,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路安远偏头,他觉得许宜行在把自己当傻子耍,但是他还是想听听她说什么。 “昨天我去见过了孙子忧,反正你也知道高瑶的事情,所以我很担心会不会你也一样,我才让宜闻设这个局,就是验证下你有没有什么坏心思。” 许宜行将这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没有做错半分。 “那么你这身打扮是,要亲自观察我的表现?” “是的,如果你今天没有通过考验,那我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和你讲了。” 这个话好像没有问题,但是路安远总觉得哪哪都是漏洞。不过。。。也许自己需要给宜行一些多的信任。 “哦,那我也很开心我通过了考验。”不管怎么说,她能试探我,就说明她心里在意我,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开开心心的接受这份心意呢? 没想到路安远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反正别管是真接受还是假接受吧,今天算是混过去了。等万一日后他回过味来,我也死不承认! “恩。。。那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宜闻今天是偷着出来的,我不能让他在外面待太久。” “好。”路安远轻扣车壁,告诉外面去许府。 两人对坐,路安远满心的话想要问问许宜行,只可惜许宜行却不似从前心态,对着路安远,总是有防备。 “昨天你们在牢里,都说什么了,他有没有向你吐露原因?” “没有,他以为我是宜言,当然不会多说半句。” “哦。。。”没有就好,只要以前的事情不被揭露出来,孙子忧一死,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当年的真凶了。 “殿下,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东西?”许宜行抬头深深望着路安远,她曾经探求过数次孙子忧杀自己的真相,心内也曾有过动摇。如今对着路安远,也是一样,只要他讲出来,那么自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指的是什么方面?” “各方面。就是,既然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也许以后会破坏咱俩的感情。” 路安远不得不承认,许宜行说这话十分的诱人,将他们两个已经放到了夫妻的身份上。 可是。。。宜行,再等等吧,等成了亲,等大家都安定下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没有。” “你发誓!” 路安远举起右手,三指朝天:“我路安远,以我死去的母妃起誓,绝对没有瞒着你任何事情。”只是晚一点告诉你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完这话,他忽然感觉到许宜行的面容一下子冷了下来,虽然表情并没有变化,但就是感觉不对。 第130章 新的妙计 是不是说错话了。。。路安远感觉自己应该收回刚才的起誓,可是手指有些僵硬,动弹不得。 “我信你。”许宜行小小的讲出这句话,重新低下头抠手指玩。 母妃?原来你撒谎惯会带上你娘啊。 路安远松了一口气,只要宜行相信自己就好。 马车又停在了许府偏门的小道上,许宜行跳下车,也没有告别,匆匆进府了。 到了宜闻院子里,看见许宜闻已经坐着自己的车回来了。 许宜闻一把抓住她,扯进了房中。 “妹妹!怎么样,他没对你怎样吧?” “当然没有,我说那是我在考验他有没有坏心思,他就信了。”许宜行坐下来,自顾自倒茶喝水,方才的慌乱已经消失不见。 “这也行?”那他不是身子有病,就是脑子有病。 “恩。唉!可惜我们的计策失败了啊。” 许宜闻听见这个话茬,感觉大事不妙,这妹妹好像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还要再来? “你还要干什么?他连这种试探都能原谅你,可见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啊,听话好妹妹,你就安稳的嫁过去吧!” “哼,可惜他不说实话,我给过机会的,他自己不要。” “那你,那你什么打算?”这回可得竖起耳朵听了,要是在这么离谱下去,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告诉爹,必须把妹妹也软禁在家里才行。 “没想好呢,以后再说吧。晚安哥哥。”许宜行笑笑,抬腿出门,留下许宜闻呆若木鸡。 哼,一看许宜闻这个脸色,就知道他准备当叛徒了,自己要是把计划告诉他,没准人家反手就去告诉老爹了,我才不说呢! 回到房中,只有司文还在守着空屋子,其他人都按照自己说的放假去了。 “你怎么不去玩,我不是说了放假吗。” 司文神色紧张,走过来:“小姐,你们出去之后,影一来找我了,说有事要回禀。” “哦!什么事,他人呢?”原来是找不到影五和影九,专门去找司文了。 “已经走了。” “走了?那什么时候再来?” “奴婢给您汇报就成。。。”司文有些紧张,不过许宜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影一说,大家已经陆续撤回来了;吴雪妍现在已经到了南境,但是二皇子那边追杀的人还没有撤掉,恐怕后面会更危险; 高瑶家走得快,可能也是怕咱们找他们麻烦,现在好像已经过了沧州了,马上就要转水路离开国境; 当年给白夫人接生的产婆也找到了,就是京中最有名气的贺婆婆,住在城南,她已经七十多了,好多的王孙贵族家都是找她接生的。” “司文,说的不错啊!不愧是我的人!”许宜行拍拍司文的肩膀,以示鼓励。“那你现在知道怎么给影卫传消息了吗?” “都知道了,就是还没练习过,不太熟悉。” “好。那你告诉影一,第一,吴雪妍让他们想办法给我带回京城藏起来,免得真的被杀了;第二,高瑶也务必追回,就算她已经到了扶桑也给我绑回来;第三,这条是说给你听的,明日陪我去一趟城南贺婆婆家。” “是。不过小姐,您为什么要找贺婆婆呀?” 这点上司文做的就不如影卫了,影卫才不会问这些原因呢。 “当然是问白夫人的事情了,我们低调点,别让人知道了。” “哦。。。我还以为是。。。”司文摇摇头,将话咽了回去。不过许宜行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不对,追问了下去。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您是要问您母亲的事情。。。” “本来就是问我母亲。。。等下!刘姨娘也是贺婆婆接生的?”许宜行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 “是啊,不光白夫人,刘姨娘,还有大公子的母亲何姨娘,都是贺婆婆接生的。” “啊?!”当初许宜行只以为是顾婆子找接生婆害死的两位姨娘,可是现在,这么说自家府上三位太太,都是死在这位贺婆婆手里的?那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最有名气的接生婆啊! “那,那她接生死了这么多产妇,她还怎么混啊,那些贵族怎么没把她弄死啊!” 司文眉头拧成了一团,有些痛苦:“这刘姨娘不是生产时候死的,何姨娘当时胎位不正,本来应当是是母子俱损,贺婆婆硬是保住了大公子,至于白夫人,这个奴婢不太清楚了。” 许宜行退开几步,真的是这样的吗? 若是如此,那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好像也对,一个在京城能火二十余年的稳婆,应当也是技术过硬的。看来只能等自己明天见过了,才能知道是否有些后宅因素在其中了。 “好,你先回去吧,把我刚说的传给影一,辛苦了。” 许宜行坐在床上,略略消化了一下刚刚的信息。 眼下自己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摆脱七皇子身上。既然让他身败名裂不可行,那就只能让自己声名狼藉了。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二的计划,没想到许宜行也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一辈子不嫁人又能怎样?哪怕常伴青灯古佛,也好于所托非人!大不了到时候跟着影卫,一路逃出城去,亡命天涯,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太着急,其实今天这个计划还是有一些可行度的,只要自己能够让路安远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就一定能让他愧疚到退婚。 功亏一篑啊! 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谋划时间太短。自己当初为了搞死顾婆子,至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执行这么大的计划,却只用了半天,实在是不应该。 大意了,轻敌了啊! 许宜行甚至不怪宜闻的莽撞,本来他也是被自己临时拉进来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可惜了,同样的招数用不了第二次,下一次出手,必然要一击即中! 还有两个月,只要在大婚之前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变故,那自己也好,宜言也好,就终于脱离苦海了。一定要稳住啊! 第131章 妇科圣手贺婆婆 “影九,你在吗?” “主子。” “你们一到九之中,有没有人是以蛮力占优势的?” “回话,影八就是,他可开一千斤的弓,举起五百斤的石碾。” 许宜行回忆了一下,影八长得矮矮的,也算不上壮实,还真没看出来有这本事。 “好,他现在在京中吗?” “在的。” “那你去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混到京都附近山上的山贼团伙里面去,让影五给他教一教易容,把自己打扮的凶狠一点。” 即使是在如此太平的京都,只要出了官府的巡查范围,各种流寇强盗也是不少见的。 “是。请令,要混到什么程度?” “恩。。。至少混个小头目,得能和老大说得上话,但是不要太招摇,你让他掌握分寸。” 影九明白了,主子这个打算,明显是以后要借山贼团伙的手,干一些勾当,所以他知道轻重。 “再就是,你告诉他,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中秋之前他还混不出个人样,就不用回来了。”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能借势实施自己的计划,恐怕就来不及了。 “是,影八他知道该怎么做,请主子放心。” “还有啊,今天我被阿大拖走你怎么不来救我,我是说过你以后不用避他,可是你总得管我的死活啊,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送到军营里去,永远别回来了!” 影九不敢反驳,说了声是就离开了。 许宜行之所以选择力气大这个特性,自有她的考量。其实这些影卫都是身怀绝技,可是有些技能太扎眼,有些又太不起眼,不能短时间杀出来。 就比如影五,他的易容确实厉害,可是山贼要一个易容大师有什么用?再比如影四,他一出手,估计半个山头就没有活物了,都不是好人选。 唯有力气大这一条,对于那些绿林草莽人士,有很大的吸引力,相信只要影八去露上个几手,一定有老大看上的。而且到时候出了事也好脱身,这么办真是太明智了! 安排好了前路,许宜行总算可以歇一歇了,第二天还要去找贺婆婆呢,得好好保存一下体力。 正如司文所说,贺婆婆是京城最出名的稳婆,家住城南。虽然她在城南,但是来请她接生的府第那是东西南北四处都有,十分抢手。如果不提前告知,恐怕还临时找不到她呢。 虽然许宜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看见和自己家一边大小的大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贺婆婆家这么有钱? 本以为她只是一个略微富裕一点的平民,没想到她家比官家府里还要阔气。我的天,我要是现在学习接生还来得及吗? 今日只带了司文和影五出来,也没有太张扬,她也不想让老爹知道这时,免得伤了父女情分。 “司文,这里就是贺婆婆家?” “对,她家可有名气了,整个城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好吧,去叩门。” 司文规矩的上前叫门,说明了来意,自有老婆子领着进去。 “这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人今日去接生了,您请略等等,没准很快就能回来。” 为什么叫夫人呢?许宜行今日特意编的身份,就说自己已经有孕,想找贺婆婆提前预约一下。老仆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还有好些个太太,都没有身孕呢也要来府上转转,不是什么稀罕事。 “好,有劳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等。”老仆上过茶就离开了,只留许宜行两个在客室里,也不打扰。 “这贺婆婆还真是忙呀!”许宜行起身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不算富贵,但是绝对是不便宜的。 “那是,接生孩子是辛苦事,有时候要在人家家里待上几天几夜,若是遇见凶险的场面,那就更不好说了。” “啧,那你说今日咱们能等到她吗?” “恩。。。能吧。”司文心里也没底,要是贺婆婆半天不回来,这趟就算白来了。 好在许宜行是幸运的,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老仆进来告知,说主人回来了,很快就来相见。 许宜行略微紧张,一来她没想好怎么开口,二来今日谎报自己有孕,万一等一下一交谈,自己啥都不懂,那不就露馅了。 不过贺婆婆也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害怕,从院外款步走来。许宜行一打量,这老太太看着可一点不像七十岁的人,红光满面的,双目炯炯,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 “这位夫人,有礼了。家人招待不周,请您见谅。”贺婆婆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声音稳稳当当,比许宜行还像个大姑娘。 “您好贺婆婆,早就听说您是京中最好的接生稳婆,今日一见,十分有幸。” “不敢当,夫人怎么称呼?” “我姓刘。。。” “刘夫人,不知是家中哪位要预约接生,产期大概在什么时候?” “额,就是我,产期,大概,可能九个月以后。。。”果然,这不是露怯了嘛!许宜行心中叫苦不迭,妈的,早知道说个家里人也就是了。 贺婆婆看着许宜行局促的样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夫人不必害羞,老身接生过的产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女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我给您把把脉。” 把脉!许宜行这下彻底慌了手脚,将手死死藏在背后,坏了坏了,怎么她还会把脉? “贺婆婆!其实我没有怀孕,我是有其他事情找您的!” “哦~”贺婆婆也没有吃惊,继续说道:“您是需要男女房中之药,还是要坐胎药呢?” 啊?这个老婆婆的生意也太广泛了吧。。。 “都不是,不瞒您说,我今日是来问一件旧事的。”许宜行慌忙说完,看着贺婆婆的脸色,不过她好像没有生气,只是将家人赶走,房门闭上。 “老身明白,这么些年想要问我事情的人多着呢,您也不必慌张,老身必定知无不言。” 许宜行整了整衣服,心内已经高看了贺婆婆好几眼。不愧是专业的,想来这些年人家能够游走于京中贵族之间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132章 许府旧日 “贺婆婆,刚才向您隐瞒了身份,真不好意思。我叫许宜言,我是许府的二小姐,找您就是想问问当年之事的。” 贺婆婆闻言,依旧微笑,只有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我知道了,您是许二小姐,七皇子的皇子妃。” “还没成亲呢。。。”得,自己还真的挺出名。 “哈哈哈,圣旨御赐,成婚不过是个形式。不知您要问的是府中哪一位?我记得,我为许府三位太太都接生过。” 好记性,这都快二十年了,人家还能记住。 “其实三位我都想问问,希望不会太麻烦您。那就,就从最早的白夫人说起吧。”许宜行掏出五十两银票,从桌边递了过去,不过贺婆婆没有收。 “只是回答一些问题罢了,用不上这些的。我想想啊。。。”贺婆婆把眼皮一耷拉,似乎是在很努力的回想。 “是了,确实姓白,那是大统领府的千金,许将军的原配。” “对对,她,我听说她是生育姐姐死的吗,是真的吗?” “是也不是。” “这?” 贺婆婆站起来,开始在会客室里来回走动,似乎这样能帮助她回想往事一样。 “我记得,那都是十八九年前的事情。白夫人是足月生产,胎儿强壮,不过生的时候可就没那么顺利了,头太大,而白夫人本身身材瘦小,才会卡住的。 那时候我在许府,足足接生了一天一夜,那孩子也没生出来。后来我对许将军说,这再生不出来,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所以让他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我爹选了保小?!”若是如此,那么许宜行真的一辈子不会原谅老爹,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没有,许将军暴脾气,两个都要,放了好多狠话呢。” “哦。。。”这就好,许宜行将屁股挪回凳子里,安稳坐下。 “后来也确实全保住了,那便是许大小姐了。可惜白夫人体力不支,直接血崩了,连刚出生的女儿都没有看上一看,就撒手人寰了。唉!” “什么?”意外来的这么突然吗,许宜行都能想来,前一秒老爹还在快乐中,下一秒就传来娘的死讯,这该有多难过啊。 不过自己还没哭出来,就听见身后的司文吸起了鼻子。许宜行用鞋踩了她一脚,让她收敛住。 “没办法,这便是天意了。” “可是为什么?” “我刚刚已经说了,胎儿大,孕妇小,这便是原因了。”贺婆婆走到门口,似乎是看看有没有人偷听。 这。。。许宜行心中五味杂陈,娘亲的死亡,倒真是一场意外了。不,是人为,纯粹因为自己的人为! “那。。。那。。。” “唉!许将军很是伤心,才几天人就瘦了一圈,可怜呐!我再说说第二个何夫人。” 贺婆婆没怎么给许宜行伤心的时间,接着讲下去。 “大公子出生的时候,是府里的顾嬷嬷请的我,那时候许府已经有了新的主母,何夫人是小妾。” “对。。。然后呢?”许宜行想知道顾嬷嬷有没有贿赂贺婆婆。 “她比白夫人更凶险,胎位不正,脚先出来的。” “嘶!”许宜行倒吸一口凉气,光是听着,就觉得小腹一阵阵作痛,比孙子忧给自己的毒药还要疼。 “是啊,那时候我们也吓坏了,脚先出来,多半是活不下来了,就算能出来,也很可能是个死胎,还会把产妇下面撑坏。” “然后呢。。。” “然后我就如实向夫人老爷汇报,请他们定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姨娘听见了这些,非要我们拿剪刀把他她肚子刨开,说什么也要保住孩子。” “你这么干了?”许宜行简直怒火上头,这和杀人有什么分别? “当然没有了我的二小姐!我是产婆,不是杀人犯!”贺婆婆有些不悦。 许宜行收敛了狰狞的表情,好像自己确实有点过激了:“抱歉,您说您说。” “我们当然不同意,谁知她是真的有气性,直接拿剪刀扎进自己脖子,没一会就咽了气。这下只能保小了,于是我们就按她说的,把孩子剖了出来,幸好还活着。” “自杀?”许宜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母亲爱孩子,能到如此地步吗? 贺婆婆似乎是说的太多,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继续讲:“后来将军听说了,十分感动,厚葬了何夫人。” 这个好像是真的,宜闻的娘确实是几位姨娘中待遇最好的一个。 “可是怎么会胎位不正呢?” “哎呀,这可不好说了。比如母体本身有问题,比如胎儿发育有问题,再比如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或者被人大力揉肚子,都有可能导致。至于何夫人是为什么,这个当时也没有人深究,所以现在更不知道了。” 许宜行记下了这一点,回头去查查,看看到底是不是人祸。 “贺婆婆,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但是我是真的想问。顾婆子已经死了,她不是什么心术纯良之人,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有没有。。。”话到嘴边,许宜行却不知怎么说。 这又不是官府升堂问案,人家凭什么告诉自己。 “有没有暗示我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哈哈哈哈。”贺婆婆笑起来,一点都不介意。 “有的,她确实示意我让产妇多吃一点苦头。不过二小姐,我能在京中混这么年,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若是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把柄,我何苦要毁了自己的好名声呢。” 贺婆婆说的光明磊落,不由得许宜行不信。其实本来贺婆婆今日愿意分享这些往事,她就已经很感激了,何况交谈下来,她确实觉得贺婆婆人还不错。 “是我冒昧了,想来您能在各位贵人间得脸,必然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您请继续说吧。” 这句话似乎是说到了贺婆婆心里,她一扫刚才的不愉快,继续讲下去。 “我最后一次去许府,就是给您的母亲接生了。其实是很平常的,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第133章 关窍 “没有意外?那我娘怎么会得病呢?” “刘夫人生您的时候确实挺顺利的,她那个病吧。。。恩。。。不是因为生育得的。” 说到刘姨娘,贺婆婆却不像刚刚那么淡定,总是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似乎有难言之隐。 “您有话直说吧,我能承受。” “好吧。。。二小姐,关于您娘亲的身份,你了解吗?” “知道,她是罪奴。” “是啊,而且不是一般的罪奴,我这么说吧,她是,她是官妓营里面的,您懂吧?” 这。。。好像还真没听说过。不过若这么说也是合理的,就像孙子忧家,直系亲属流放,那些家仆就变卖了,至于卖到哪里,有时候她们自己没得选。 “贺婆婆,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您是说我母亲的月子病,不是因为生育,是因为她以前的经历?” “对,但是也不能这么说,生育只是加重了她原本的病情。至于后来过去那么多年,她为何会突然离世,我就不知道了。” “顾婆子说过,我母亲生我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这个是真的吗?” “确实。而且她也示意我做点手脚,不过您知道我,我是不会干的。” 许宜行再次陷入了沉默,如此说来,当初顾氏和顾婆子虽有害人之心,但是并没有成功。 而两位姨娘的离世,一个是自戕,一个是旧疾加上和老爹同房。 许宜行倒真是说不出什么了,只有自己的娘,是因为生育自己而死。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一朝被证实,心里的难受,只有她清楚。 “贺婆婆,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您,我今日太唐突了,希望您原谅。” “二小姐客气了,其实这些年也有人像您一样,来问我家中旧事。知道的我就都说了,不知道的,也就只能成为历史了。二小姐,希望您节哀顺变。对了!以后您嫁给了七皇子,可一定要找我接生呀!” 许宜行落荒而逃,好家伙,你像个牛头马面一样,专克我们许家的女人,我还敢找你! 出了贺家,许宜行登车而返,跟司文一同坐在马车中。默默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小姐,这位贺婆婆真是个好人。”司文由衷的夸奖了一句,许宜行轻轻嗯了一声,思绪不在此。 司文见状,知道小姐伤心,于是又故意找起话头:“您看贺婆婆,都七十了,耳不聋眼不花,记性还这么么好。真是厉害呀!” “是。”许宜行低着头,本来还陷在回忆中,忽然一下子清明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啊?”司文被许宜行的反应吓住了,这是望着她,没有再继续说。 “司文,你说得对,都二十年了,哪个正常人会记得这清楚?” “可是。。。您的意思是?” “若说那些情况凶险的,她记住也是应该的,可是像我娘这样顺利生产的,她为什么也记得这么清楚?” “这。。。许是咱们正好说到了咱们家,她就一并想起来了。” “她刚刚明明说了,最后一次去许府是给我娘接生,可是为什么几年后我娘病死,她也知道?难不成府里面还专门有人给她报信啊!” “那。。。那您怀疑?”司文也懂了许宜行的点,内心惊涛骇浪一样的翻着。 “司文,今晚叫上几个影卫,咱们再去一趟贺家!” 许宜行就不信这个邪,自家祖坟风水好,怎么可能产妇一个个难保,孩子却没事?这说不通啊。 而方才贺婆婆对答如流,一点磕绊都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回到府中,许宜行先去了后院的祖堂,给各位早死的娘亲上了几炷香。 “母亲,您几位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一定要追出元凶,惩治奸恶,顺道带我脱离路安远的魔爪。女儿感激不尽!” 再三下拜,这才回房吃午饭去了。 听说路安远约自己去品茶,但是许宜行本就避着他,因此一口回绝。眼前就有正事要做,谁顾得上跟你瞎玩! 夜黑风高杀人良夜,在影九的掩护下,许宜行带着司文,身着黑斗篷,右臂三条黑布条子,像个武士一样出了门。 今日京中所有的影卫都到了,足足有五个,这五个人别说对付一个贺婆婆了,就是帮助自己从京都城头跃出去,都不成问题。 “听好了,等一下你们找到贺婆婆,给我绑出来,我在城南的废土地庙那等你们,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 土地庙里原本有很多叫花子,不过等许宜行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了,看来影卫提前帮自己打理过了。 许宜行望着有些残破的神像,心内默念自己的愿望。 “小姐,您要的炭盆。。。”司文将炭盆放到她脚下,满头大汗。正是热的时候,也不知道小姐要这个做什么。 “恩。等会贺婆婆来了,不用给她好脸,我一使眼色,你就用这烙铁烫她。记着,不要烫嘴!” “小姐,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那是对好人,这样的人,先杀后查,绝不会冤枉她。” “那好吧。” “影九,让你做笔录,没问题的吧?” 影九坐在房梁上,手里拿着几张纸,冲许宜行比了个手势,示意绝对没问题。 许宜行见状,让大家都藏了起来,席地蜷腿而坐。没多久,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孩进了土地庙,门外没有预警,是自己人。 许宜行瞧着那地上的影子,怪吓人的,那半人高的东西上头还横向顶着什么东西,从影子看,分明就是个无头狗。 “这个人真重!”影四讲背上扛的人扔到地上,揉了揉脖子:“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拜佛呢,一点迷香就好了。对了她家护卫挺多的,估计时间长了会被发现的,我走了啊。” “哼,她这是做贼心虚,养再多人,烧再多香也不管用。你先给她弄醒啊!” “哦对。”影四转回来,用手指在身上蹭了蹭,往贺婆婆鼻子底下一放,她就咳嗽起来。 贺婆婆悠悠转醒之时,看见的正是一尊残破的土地公,吓了她一跳。 第134章 夜审 再仔细一看,面前还坐着一人,正是白天见过的许二小姐! 贺婆婆差一点就叫了出来,这不比活见鬼还要惊险吗。 只不过迷药过后的理智让她及时闭了嘴,这许二小姐能把自己从守卫重重的家里劫出来,必然是有同伙的,眼下虽然看不见,但是危险无处不在。 “许。。。许二小姐。这是何意?”她强撑着直起身子,但是依旧免不了手脚发软。 “贺婆婆,又见面了嘿,你说巧不巧。今中午我回去之后,把您告诉我的事情在我家先祖堂前讲了一遍,谁知道一个个都托梦给我,说我轻信于人。唉!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不只好把您老人家又请出来问个明白嘛。” “你,你这话我听不懂,你现在送我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贺婆婆心里紧张极了,她虽然摸不透眼前人,但是看见她根本没有掩藏自己身份,心就凉了半截。 坏了,这是奔着杀人灭口来的! “好啊,不过送您回去之前,还请您委屈委屈,先跟我说说我家三位夫人的生产经历吧。”许宜行坐着,这个高度和贺婆婆刚好能平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白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二小姐何必为难我!” “白天您讲的是故事,不是真相。我要听真相!”许宜行忽然瞪眼,不等司文动手,直接抄起烙铁,对着贺婆婆的大腿按了下去。 “啊!!!!!!” 一阵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响起,不过很快又没了声音。因为贺婆婆看见,面前的二小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是个闺阁小姐?分明是活阎王! “你。。。你,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哦。” 贺婆婆看见许宜行无动于衷,立刻软了下来:“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要是让我问第二遍我就要烙第二下了。” “不不不不不!我说,我说!” 许宜行将烙铁扔回了炭盆里,她早就摸透了这人的想法,这种人看似圆滑,其实怕死的很,别看已经七十了,照样是想活的。 “您,您母亲当初生产的时候,确实是顾婆子让我做的手脚!但是她只要求刘夫人以后不能生育就行,没有要杀她,我就,我就。。。” 果然和许宜行想的一样,白天她把自己说得这么光明,根本就是扯淡。 “她给了你多少钱?” “三百两。。。”贺婆婆气势低下去,但是她内心还是存有希望的,毕竟刘姨娘的死和自己并没有直接关系,自己罪过不大。 “哦。那你是怎么做的?”许宜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反正顾婆子已经死了,顾氏迟早也是要算账的,这点事情自己还是能承受的。 “就是。。。当时孩子虽然出来了,但是胎盘并没有排出来,我就跟刘夫人说,要动手掏出来,就是那样。” 许宜行闭上眼睛,她虽然没有生育过,但是想象有人用手掏自己,那感觉,真够她一辈子不想生娃了。 “所以你说的她有病,那也是你害的,不是她从前自己染病。” “不是啊,那就是个诱因,确实是她身子不干净她。。。” “那么何姨娘你也动手脚了?”许宜行打断了她,到这时候了,她还在开脱。不管宜言娘以前是什么身份,不可否认还是顾婆子和顾氏的责任更大。 “额。。。”贺婆婆原以为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娘亲的事情,这怎么还要问啊。“顾婆子希望她死,毕竟是个男胎,不能留母。” 贺婆婆说着说着一抬头,看见许宜行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立刻改了说法:“但是我没答应!真的!我说了我是接生婆,不是杀人犯!是顾婆子自己,非要在产妇耳边说什么舍母才能保子,刺激的何姨娘自尽了!” “这回多少钱?” “五百两。。。是做封口费用的,毕竟顾婆子说死了何夫人,她让我们统一说辞,就说何姨娘是为了许家血脉自己自尽的。其实这也不算错。。。毕竟真的没人逼着何夫人死啊,我就想着这个钱我拿了,也不算犯错。。。” 许宜行深吸了一口气,当初让顾婆子死的太轻易了,早知道是这样,就该让她也感受一下活活被人说死是什么滋味。 “最后一位白夫人,总不是顾婆子说死的吧?”许宜行挑了一下眉毛,继续逗贺婆婆,谁知贺婆婆这回却是怎么也不开口了,只管低着头看着地面,也不管许宜行会不会再烙她一下。 有鬼! 越是这样,许宜行就越能坚定地感受到贺婆婆身上还有秘密,前两位的死因都和她没有直接关系,这次她却不开口了,一定是有问题。 “好吧,那就这样吧,你自己下去跟我母亲解释吧。动手。”许宜行冲着空气一喊,贺婆婆惊慌的抬头,只觉得自己背后似乎多了一人。 这回再不喊就真的要死了! 可惜她还是没有喊出来,因为一截麻绳早已套上了她的脖颈,正在慢慢的收紧,马上快到极限了。 贺婆婆徒劳的挥舞着双手,两眼死死盯着许宜行。许宜行还是没有动弹,她之前被路安远掐过脖子,她能懂贺婆婆现在的感受。 一股尿骚味开始在空中弥漫,许宜行挥挥手,让影九上去,然后亲自给贺婆婆摩挲前胸,总算把她又救了回来。 “咳咳咳咳咳咳!我。。。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再不说我就再给你来一遍!” “咳咳咳咳!”贺婆婆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刚刚明明已经走到了阎罗殿,怎么又给拽回来了? “好。。。好。。。”刚刚被勒过,因此她现在说话有一种漏风窗户纸的感觉。 “是,是许将军。。。许将军吩咐的。。。” “你胡说!”许宜行噌的站起,原地转了三圈,气得要发疯。这个老婆子满嘴胡诌,白天还说爹很伤心,怎么就变成了爹吩咐的! 贺婆婆并不惊讶于她的反应,这也是她三缄其口的原因,怕呀!